顾卫南的军校日记 作者:南州 文案 报告教官,我看上你了!! 军校新兵饥渴难耐,扑倒美男教官 军校文,风格比较轻松,内容比较生活化。 内容标签:强强 军旅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卫南,陈诺 编辑评价: 根本不想上军校的顾卫南,在校门口被笑容迷人的军训教官陈诺所吸引,从此对陈诺穷追猛打大胆追求。 追到后他才发现,陈诺温柔外表下藏着一颗腹黑的心,顾卫南只得泪流满面的接受各种调戏。 三年后顾卫南报名维和警察,没料到考核的教官正是早已分手的陈诺,顾卫南久不悸动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但是这一次,他不再想追,他想逃…… 这是一个军校少年遇上腹黑教官的故事。 主角顾卫南直率大胆却不小白,就像邻家的少年或哥哥,令人感到真实亲切。 被称为魔鬼教官的陈诺军训时冷酷无情,非军训时却性格温和,他的身上有着诸多谜团,让人充满好奇。 全文采用充满悬念的倒叙手法,风格平实而不夸张,搞笑却不过分,让读者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第1章 报名还是不报?   这个周末的午后很平静,某武警学院内部运转一切如常,除了楼下正顶着火盆似的太阳,进行惨无人道魔鬼式操练的新兵蛋子们的口号声,基本上学员宿舍里罕有人发出鼾声以外的不和谐响动。   不过这短暂的宁静终于被一个雷劈似的大嗓门打破了,足足震塌了半边走廊。   “一——班——长!”   顾卫南吓了一跳,他正猫在宿舍的角落里,用一个老式PSP打超级玛丽。乍闻惊雷,顾卫南没出息的手抖了一下,顽强不屈过关斩将即将看到胜利彼岸在招手的义勇军玛丽同志掉进了无底深渊。   “通告特大喜讯!”半秒钟后,二班长许守峰同志冲进一班宿舍,吵醒了一屋子酣睡的战友。   在二班长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前一瞬,顾卫南从容不迫地把PSP藏进自己床垫中的豁口下,声音冷淡,明显不相信他的话:“许班长,是我们队总后需负责同志终于把制服领对了号,还是联合国终于批准了我国赴美帝国主义本土维和的请求?”   许守峰喷了:“你怎么也晕点靠谱的吧?”   宿舍惊醒的众战友都探头,等着看自家班长因游戏打断而发飙的后续情节。不料这次大家没有如愿,只见顾卫南慢慢站起来,把屁股底下横放的木凳子竖起来在床边放好,才道:“既然不是就滚蛋!”说着又看看那些支起耳朵等好戏的家伙们,“你打扰我们宿舍人休息了。”   许守峰不管他这套,在酝酿了几秒钟后,忽地把顾卫南整个扑到身子底下,揉他脑袋笑:“嘿,老顾,你不听可别后悔。”   顾卫南不耐烦:“起开,滚一边。”   宿舍其余人不约而同忽略了许守峰的话,只剩群情激愤:“草!敢占我们班长便宜!”   军校女性资源奇缺,男生相互之间调戏是经常的事,尤其顾卫南刚进校门的时候有点老实,模样长得又清秀,经常被群起而攻之。时间长了,顾卫南只能用不苟言笑来保持他作为班长的尊严。于是顾卫南一个眼神叫舍友闭了嘴,又一胳膊肘把自己身上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撞开。   “嗷!”许守峰捂着被顾卫南顶疼的胸口,装腔作势地表演负伤,“你就这么对你最亲爱的战友!”他起身的时候手碰到床垫边鼓起的一块,立刻把PSP拎出来,假装第一次看到,“这是啥?违禁品!我去报告队长!”   顾卫南面无表情:“那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告发你私藏手机不上交?”   许守峰早躲一边,笑得很贱:“别,其实我是想说,上学期伙食费快退了,等现金到手我一定资助十块钱给你买个新的PSP!”   “谢了,走好不送。”顾卫南把他推到门口,“你这么大声喧哗一会区队长该被招来了,到时谁写检讨?”   许守峰一脸先见之明:“区队长现在不在。”他说完就沮丧起来,“我刚才说的,你们真不想听啊?”   “你还真有事啊?”所有人异口同声。   许守峰一听缓过劲来了:“我打听到的内部消息,刚给我们班传达完毕,就上你们这来了,不想听算了啊。”   “不想说就走呗。”顾卫南若无其事地接话。   许守峰满怀的期待立时被失望代替,只得作势要走:“这可是你说的。”   顾卫南上铺的于冬冬忍不住了:“我草到底什么事,别卖关子了!我还要继续睡呢。”   对面的徐川也笑着探头:“要不你先把我们班长耳朵捂上再说?”   顾卫南骂:“一帮叛徒。”   许守峰得意:“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今年维和警察轮到我们D省出人,所以咱们学校被指定为培训基地了,过一阵全省海选,听说头一次破例允许大四学员报名!”   此言一出,果然语惊四座。于冬冬跳起来的时候撞到屋顶,重重栽在床上,捂着脑袋朝许守峰大叫:“我草你!真的?”   “尼玛怎么不早说啊!”徐川大怒着手一撑,从上铺直接跳下地,急匆匆穿军装。   顾卫南瞅着他:“你这么着急干吗去?”   “报名啊!”   “这不是小道消息吗?还没正式下通知,你去哪报名?”   徐川愣愣神,又把衣服脱了:“我傻了。”   顾卫南转身对许守峰一本正经:“看在你这情报还算很有用的份上,原谅你打断我休闲时间。”   许守峰瞪眼:“哎?顾卫南同志,我可没说给你听啊。”   顾卫南绷不住,笑了:“这周末请你快餐厅吃饭吧,我饭卡上还剩一百多,反正留着也不退全款,不如吃了。”他一笑就原形毕露,非但没了架子,还显得有点可爱。   许守峰顺势搂住顾卫南肩膀,敲他:“你这么一说显得我多抠门啊,留着饭费不请客,就等着退钱了。”   顾卫南“切”一声:“你真过意不去,下次请回来,我肯定不会为你省钱。”又回头招呼舍友,“大家明天要不要一起……”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因为已经没人听他说话,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维和的事。   “我还没出过国呢。”   “听去过的人说一天能领一百多美金,呆一个月比咱们一年领的补助都多啊。”   “你以为很好赚?那些地方都是危险区,去之前得做好当烈士的准备……”   “你们说去联合国总部集合的时候,能不能顺便从窗子里看到自由女神像?”   顾卫南拿着抢回来的PSP左右看看:“怎么一个个好像已经被选上了?”   徐川拍拍他肩膀:“班长,稳重一点是没错,你好歹也带头积极一回吧?”   顾卫南愣了愣,把PSP换了个地方藏。   许守峰的小道消息挺可靠,一个月之后,就有了关于选拔的正式通知。学校方面显然早就得到消息,很快,写有维和警察培训中心字样的牌子就挂在了学校门口,学员们这才知道宿舍对面的新楼是专门为培训建的。   这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顾卫南拿着报名表站在培训楼的门厅里,仍然有一点犹豫。认识的战友都早早报了名,只有他拖着没去。直到今天下课时被许守峰抓住大惊小怪地问他为什么不去,是不是怕死,引得人纷纷侧目,他才红着脸回去埋头填了表。   顾卫南挪动脚步来到报名处门口,知道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就在门内。他敲了敲门,暗中稳住心跳,表情僵硬地喊了一声:“报告!”   门内没有回音,顾卫南等了一阵,自己推开了门。房间里没有人,迎面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分类好的报名表格,顾卫南走过去把自己的报名表放在桌上,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你想去?”   顾卫南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轻轻一笑:“你其实不想去吧?”   第2章 人总有青葱回忆   顾卫南转过身去,那个人的笑容映入眼帘。   跟顾卫南身上发错号码并且装饰简陋的学员制服不同,他的军装十分合体,得当的剪裁流畅地配合着身体轮廓起承转合,领章、肩章、胸章一样不少地佩戴在衣服上,显得整个人英挺而清爽。   顾卫南有点受不了那个笑,他语气平静地回答:“不,报告教官,我想报名。”   那个人又笑了一下,经过顾卫南身边,向办公桌后走去。他匀称的身材明明隐藏在严严实实的军装下,却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性感。顾卫南的心脏在漏掉一拍之后,又好像多跳了几下,他对自己的这个反应有点厌恶。那个人坐下以后,他把目光落在他胸口姓名牌上绣的两个楷体字上。陈诺,看到这个名字以后,他突然又产生了三年前那种逃离的冲动。   陈诺察觉到顾卫南的视线,迎着他的目光问:“我有什么变化吗?”   顾卫南把目光移到他肩章上的两杠一星,若无其事地说:“你的军衔升了。”   “说明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陈诺微笑,拿过顾卫南的报名表,例行公事地看了一遍,“你们队的人第一天就报名了,连离这里最远的边防支队和派出所都差不多把表交全了,你不是怕排队才等到现在吧?”   “报告教官,我前几天有点忙。”   “这不是个好理由。”   “……”顾卫南没说话。   陈诺接着说:“如果你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才拖到现在,我还容易理解些。”他坦率地抬头,眼中的笑意让顾卫南觉得心里有点凉,“何况你其实对维和没什么兴趣。”   “报告教官,我有。”顾卫南说完忽然发现,这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不愿见他的事实。   陈诺的眼神似乎变得有点淡漠:“八个月,每天一百五十美金?”   顾卫南实话实说:“还配备笔记本电脑、手机和各种设备,任务完成之后就归自己了,我觉得挺划算的。”   陈诺的头又低下去,把顾卫南的报名表放在军校生那摞里:“回去发一下电子版,邮箱通知上有。”   顾卫南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教官,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可以。”陈诺淡淡地提醒他,“你如果真想去,面试谈话的时候就不要表露得这么功利。”   顾卫南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顿了一下:“是,教官。”   陈诺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重新拿过顾卫南的报名表。照片栏上是顾卫南的近照,干净的板寸头,庄严的表情,微微扬起的清秀脸庞。那上面早已没有刚入校时的青涩,显现出一个成熟军人应有的气质。陈诺屈起拇指和中指,弹了弹照片上的脸蛋,嘴角露出微笑。   顾卫南揣着上机卡向学校机房走,正碰见徐川和宿舍另一个战友冯睿从楼上下来,两个人都朝他打招呼:“班长,上机去啊。”   顾卫南说:“我去发个邮件。”   徐川了然,笑着调侃他:“我说你老人家也太慢了,磨蹭到这个时候!”   顾卫南板着脸:“我老人家自有主张,你小孩子就不懂了。”   徐川哈哈地笑:“那你有没有幸运地遇上那个有名的魔鬼教官陈?”   顾卫南觉得诧异:“遇上了,他不是负责报名工作吗?”   “哦,”冯睿从旁边插话,“我们都怕遇上他来着,所以商量着一起去,好互相壮胆。大家找了你半天没找着,只好先去了,结果那天他碰巧不在,是学校一个教官临时负责的。”   顾卫南愣了两秒钟,徐川同情地看看他的脸色:“班长,作为你的一名小兵,我对你致以崇高的敬意,我们队敢直面他的人不多了。”他和冯睿都笑起来,两个人轮流拍拍顾卫南的后背,“先走了。”   顾卫南走进电梯,按了十楼,靠在电梯扶手上,他不确定陈诺是不是故意在报名第一天没去。   乘电梯的人很少,顾卫南很快到了机房,他在学校内部网上发了邮件,然后转到隔壁的普通机房。电脑桌的隔板上都挂着耳机,顾卫南拿来戴上,登陆到自己的空间,点开了几年前的一个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新兵训练结束后的大合影。   武警学院每个年级通常分为几个学员大队,每个大队下又分几个区队,区队下就是班。顾卫南所在的这个年级有三个大队,全部加起来有近三百名学员。顾卫南在二百多个挤挤挨挨的人影中寻找到十八岁的自己,他晒得有点黑,笑得有点傻,大概因为刚结束军训的缘故,看上去充实而快乐。   紧接着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陈诺,他是所有教官里最年轻的,刚离开学校一年多,那个时侯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笑容温和,跟现在没有什么区别。这些教官大部分不是学校教课的教官,而是从各自所属部队临时抽调来的,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精力旺盛,训练认真负责,对新兵的要求也特别严格。那时全队一到训练时就发怵,都有点怕他们,尤其怕陈诺,因为他训练和非训练时的态度反差太大,并且毫不讲情面。大家都觉得这个教官脾气古怪,太难搞定,暗中叫他魔鬼教官。   顾卫南试着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连陈诺的确切年龄都没搞清楚,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并且跟他发生了关系。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管思想还是生活,都没有重叠的理由。   顾卫南把鼠标移向右上角的小叉,退出空间,关掉了电脑。摘下耳机的时候他才记起来,自己忘了听教官布置的军事指挥学视频讲座了。   第3章 躲不掉的食堂   快下班的时候,陈诺将最后一批整理好的报名表放进不同的档案袋里,按照事先分好的片区记录下报名人数,粗略计算了一下初试完成需要的时间,准备一同提交培训中心主任。然后他打开手边厚厚的黑皮本,开始写这一天的工作日志。   每天结束时记录一天的活动,这是陈诺从参军起就养成的习惯,在校时主要记录学习心得和训练进度,后来分配到地方部队,内容就改成了工作日记和备忘。   “陈诺,吃饭去。”隔壁办公室的教官丁曦文在门外叫他。   “就来。”陈诺低头写完最后一行字:应届学员顾卫南,报名意愿不端正,待定。他合上日志,起身从衣帽钩上拿下军帽,走出门去。   “班长,集合了。”于冬冬手里提着暖瓶,站在门口等着锁门。   “等下等下等下!”顾卫南把手里的日记本往被子底下一塞,然后冲到桌边提起自己的暖瓶,顺手把军帽扣到头上,看了看对门,“我们班人都走了?”   “班副早招呼着他们宿舍人下楼了。”于冬冬把钥匙插进锁眼里转了两圈,“快走,哨响了。”   两个人飞奔到楼下,正赶上区队长站在台阶上要求各班点名报数,他们赶紧站进队列。二班长许守峰在顾卫南后面耳语:“怎么回事,你平时不是去食堂最积极吗?”   正说着,区队长的声音传来:“一班,报数!”   顾卫南马上立正喊:“是!”朝右边的副班长彭志飞看齐吼了一声,“一!”彭志飞紧接着立正报“二”,全班直吼到“十一”,顾卫南报告全员到齐。   区队长一边在考勤表上记录一边下令二班报数,等三个班全部报过数,区队长向大队长报告无人缺席,这才命令向食堂行进。   他们在夕阳下提着暖瓶走过带着烈日余温的水泥路,远远看见一年级的新兵仍在挥汗如雨地操练,许守峰小声感叹:“现在的小孩真幸福,想当年我们新兵训练时,那叫一个操蛋啊!”   旁边的三班长随艺小声回:“这次维和培训等着重温美好回忆吧,听说那个魔鬼又回来了。”   “Oh,no!”许守峰脸对着顾卫南,拼命洒狗血,“小南,能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吗?我简直不能相信。”   顾卫南被他的表演逗得直乐,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捕捉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陈诺正和另一名教官并肩登上食堂的台阶,两个人的背影都笔挺帅气。顾卫南对许守峰示意:“二班长,我不想打击你脆弱的小心灵,可是你得自己面对现实。”   “天哪……”   全队人确认后都发出悲鸣:   “今天这么背。”   “怎么遇上他了。”   “前几天运气挺好的啊。”   “我的心碎了……”许守峰对着陈诺的后背喃喃自语。   顾卫南无情地说:“赶紧去找陈教官修补啊。”   许守峰瞪他一眼:“再说我亲你啊。”   平日表情严肃的区队长抬头看了一眼,显然也心有余悸,怕他们的悄悄话被陈诺听到:“安静!谁再说话记过!”   没想陈诺和那名教官听到后面有队伍,已经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在食堂门口重新列队立正。区队长急忙跑过去行了军礼,然后才回来面向他们:“都打起精神,《我是一个兵》,唱!”说着打起拍子。   他话音刚落,全队齐声吼出唱了几百遍的旋律:“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所有人都唱得分外卖力,等到唱完,后背都被汗湿了一片。顾卫南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陈诺,只见他朝区队长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回了下军礼,扫都没扫他们一眼,就跟身边的教官进去了。食堂门口负责纠察纪律的教官笑:“今天声音挺大嘛,都不用唱第二遍了。”   顾卫南心说,魔鬼跟前,不好好表现那不找死吗。   见陈诺走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顺利进入食堂打了饭,庆幸的是陈诺已经在大厅另一头坐下了,一群人风卷云残地吃过饭,跑到水池边刷碗。顾卫南刷着饭缸问许守峰:“你知道去维和具体怎么选拔吗?”   “听说是边培训边考边淘汰。”许守峰看着他不吝表扬,“你终于积极了啊!这才像话嘛。”   顾卫南笑:“就算考不上,也不能太丢脸吧。”说着关上水龙头,把饭缸放进柜子里,走出食堂。   “那倒是,”许守峰跟在他后面琢磨,“听说报了上千呢,那些地方干警工作经验比我们丰富,还有不少已经去过一次了,对咱们很不利。”   “我带出来的兵就这点志气?”   两个人一听到这声音,同时心里一寒,条件反射般原地转身敬礼:“教官好!”   陈诺现在是一个人,见到两人的超常反应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他看了看许守峰,又看向顾卫南:“多工作几年有什么可怕的,关键在你们自己有没有不服输的精神。”   许守峰立刻高声表决心:“是,教官,我会尽最大努力刻苦训练,争取过关!”   “好,你现在可以回宿舍了。顾卫南留下,我们来谈谈你的积极性问题。”   许守峰如释重负又不失担忧地看了顾卫南一眼,用口型跟他告了下别,就赶紧消失了。   宿舍后面的小路上,两人的影子并排着,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好像两棵挺拔的白杨树。陈诺朝顾卫南看了一眼:“卫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顾卫南避开陈诺的目光,声音沉闷地回敬他:“教官你也是。”   “哈哈。”陈诺开怀地笑,“很久没有下级官兵这么对我说话了。”   “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个精分加变态。”   陈诺笑着看他:“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干吗要别人知道?”   顾卫南被他看得心跳加速,闷头不说话。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路的尽头,顾卫南说:“请问教官还有事吗?我晚上还有自习。”   陈诺看看表:“没事,就是找你叙叙旧。”   顾卫南若无其事地扭头:“分都分了,还有啥好叙的。”   陈诺又笑:“又不找你叙旧情,怕什么?”   “我没怕。”   “没怕你还躲。”   “躲你的人多了。”顾卫南笑,“难道教官你没发现?”   陈诺点头:“那是这帮龟孙子欠操。”他突然用平淡的语调丢了这么一句,听着有点滑稽,顾卫南却笑不出来,只要亲身被陈诺训练过的人都不会笑得出来。   沉默一会,顾卫南说:“教官,我真得走了。”   陈诺压低了声音:“卫南,叫我陈诺。”   顾卫南犹豫片刻,小声开口:“陈诺,我……”   陈诺微笑了一下:“行,你走吧。”   他不等顾卫南走开,自己先转了身,走过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也带走了地上那道长长的影子。   第4章 一开学就被秒杀   晚自习课上,许守峰对他能活着回到教室表示了祝贺,然后特别感兴趣地打听陈诺对他做了什么。顾卫南从书包里往外拿课本,平淡地说:“没什么,就说了几句话。”   许守峰惊讶:“太仁慈了吧!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拿你练散打摔到死呢。”   顾卫南转过头来:“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很遗憾啊?我没摔死你不爽是吧?”   “哪有啊!你可别冤枉我,”许守峰指天发誓,“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   “靠,去死吧你!别坐这里恶心我了。”顾卫南恼火地把许守峰赶走,招呼刚进教室的于冬冬,“冬冬,过来坐。”   于冬冬笑眯眯地过来:“许班长,又来跟我们班长套近乎?班长是我们的,想下手先问我们答应不答应。你说是吧,班副?”他说到最后一句,转脸朝向后面的一班副班长彭志飞。   彭志飞正跟旁边几个人讨论维和警察的选拔考试项目,听到于冬冬问话,随口回答:“这还用说!”   顾卫南平静地说:“都滚蛋,我是随艺的,你们别想第三者插足。”   许守峰炸了:“三班长,你过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把我家顾小南同志拐走的?”   随艺从一堆复习资料里抬头:“昨天,你有意见?”   于冬冬和三班一名战友互相痛心:“草,他俩搞一起,我们怎么办?”   顾卫南建议:“找二班长去。”   二班的战友听了笑着插嘴:“对,你们不管谁,赶紧来把我们班长收了,二班没人要他。”   “你们……太……过……分……了……”许守峰翻着白眼彻底阵亡。   顾卫南和身边的战友一起哄笑,觉得跟陈诺见面时从内心深处升起的那种紧张感消退了一些。   正闹得起劲,上课铃声响了,区队长准点走进教室点名,之后就坐在讲台上抄写东西,头都不抬一下。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顾卫南拿出日记本,继续写他没写完的日记。他这个习惯有些年头了,具体来说,是自从进入学校,被分到由陈诺担任队长的学员队那天开始。   这个习惯导致他对过去几年内发生的事都有着清晰的记忆。顾卫南还记得开学那天,他一个人提着简易行李,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站在学校门口,愣愣地抬头看大门上“武警学院”字样时的情景。   那几天大概是这所学校一年中最热闹混乱的时候,顾卫南的身边不断有像他一样的新学员走过,他们大都带着兴奋和新奇的目光,由亲人陪伴着,背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激动地把入学通知书交给门口的列兵查看,然后等着被放行。顾卫南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没什么高兴的心情,因为他根本不想上军校,不想参军,更不想穿上那身绿色的军装。   “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吧?”突然有个声音在旁边问。   顾卫南循着声音望去,他迎住刺目的阳光,好容易看清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人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个子很高,五官很端正,温和的笑容里有一种特别迷人的东西——至少顾卫南当时这么觉得。他虽然穿着浅绿色的军装衬衫,但没打领带,也没戴配饰,看不出是学员还是学校的干部。   顾卫南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突然得让他以为自己那里出毛病了。他面色如常地回答:“是啊。”心里隐隐地想,草,这是哪里来的妖孽,见人就放招,他得秒了多少人啊?   那个人又笑起来:“那怎么不进去?我看你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   顾卫南脱口问:“你怎么知道?”   “我注意你挺久了。”   “注意……我?”顾卫南有点结巴,暗道这么说也太直接了。   那个人朝周围的人流看了一眼:“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的,很少有新生自己来。你家在附近?”   “哦!”顾卫南松了口气,“不是,我从E省坐火车来的,五六百里地吧。”   “那很不错了。”他的话里好像有点赞赏的意思。   顾卫南无奈地笑:“我爸是个退伍军人,他坚决认为不能惯着我,不过就算他们想来,我也不会同意,不就是个报到嘛。再说,上军校也不用带很多东西,什么都发。”他说着,下意识把行李换到另一只手里,那里面只有一条新棉被和几套换洗的便装。   那个人也笑:“看来你挺清楚的。那为什么不进去?”他兜了一圈,又继续刚才的问题。   顾卫南脸上的笑容没了,他有点不高兴回答:“不好意思,我能先问问你是高年级的学员,还是学校的教官吗?”   “我?从学校毕业有一年了吧,现在在地方部队服役,也不算这个学校的教官。我叫陈诺,”他朝顾卫南伸出手,“欢迎来学校,这所武警学院还是挺不错的,锻炼人。”   “哦,你好。”顾卫南急忙也伸出手,不大习惯这种正式打招呼的方式,“我叫顾卫南。那个,是不是该叫你前辈?”   陈诺微微地一笑:“叫名字也行。我觉得你好像不愿意进校门。”   顾卫南被戳穿了心事,有点脸红,他老实地承认:“总觉得一进去就没有自由了。”   “那倒是。”陈诺的嗓音有点低沉,笑起来十分悦耳,“那你抓紧时间在外面呆一会吧。不过这附近也没什么好转的,就有个超市,有个网吧,还有几个快餐店,想逛商业区得打车去了。”   顾卫南想了想,提着行李向校门内走去,临进门前看了看陈诺,只见他还是带着那种很要命的笑容站在那里。顾卫南忍不住问:“前辈你在等人?”   陈诺朝他挥挥手,动作潇洒利落:“我随便看看。”   顾卫南就是这么认识了陈诺,有时候回想起来,他怀疑自己那个时侯已经中招了。以致于后来再面对陈诺时,被他极具迷惑性的表象蒙蔽了双眼,没进行多少反抗就迅速缴械投降,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第5章 战友即基友   顾卫南带着疑惑去报了道,然后领了学员制服和一大堆被褥蚊帐凉席饭缸暖瓶之类的日用品,跟着迎新的高年级学员前往自己的宿舍。那名高年级学员帮着把行李抬到宿舍附近,就扔下顾卫南,回头去接别的新生了。顾卫南费劲地继续把行李拖到宿舍门口,只见一个大个子正蹲在门边整理东西,他拖着一大包东西进不去,只好说:“同学,麻烦让一让。”   “哦,对不起对不起。”大个子急忙让到一边,他抬头看见顾卫南,笑着站起来,“你是顾卫南吧?你的床铺在那边。”   “你怎么知道?”顾卫南今天第二次问出这句话。   大个子开朗地笑,腮边居然有俩酒窝:“因为宿舍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了啊!我叫许守峰,住你下铺。”他指指旁边的床,又看看顾卫南身后,“哎,你一个人来的?哪里人?”   “嗯,就我自己。”顾卫南把东西放地上,“我E省的,你呢?”   “兄弟你行啊!”许守峰羡慕,“我还没单独出过远门呢。我也一个人来的,不过我是本市的。”   顾卫南注意了一下其他人,果然都有家长陪着,好几个家长在铺床挂蚊帐。许守峰主动给顾卫南做介绍,大家都不难相处,边忙边聊天,很快就熟悉起来。   “你们怎么想起来考武警学院的?”顾卫南平淡地问了句。   “家里人都觉得上军校好,我原来近视眼,暑假做了激光手术才能报考的。”一个叫随艺的男生说。   “军校当然好,首先省钱啊,你看连袜子内裤都发,又有补助。”他上铺的于冬冬笑着说。   “毕业还不愁分配。”另一个男生补充。   许守峰表示遗憾:“你们太没追求了,不觉得这辈子不穿次军装太亏了吗?我一想到能穿上军装、端着枪,简直太带劲了。不过当武警跟我的理想还有点偏差,原来打算当解放军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穿军装吗?”于冬冬好奇起来。   “当然不一样,武警归公安部,解放军归军委啊!职能就不一样。一个对外打击侵略者,一个对内维稳,没什么意思。”许守峰八卦起来特别有精神,“有没有听过一句顺口溜?陆军土,空军洋,海军是色狼,武警是流氓啊。唉,我最想当空军,可惜身高不合要求,空军喜欢比较娇小的,倒是武警部队特别喜欢我这样的身材,我就当了流氓了!”   大家看着许守峰的高大身材,都笑起来。许守峰转向顾卫南:“你还没说你自己呢。”   顾卫南笑笑:“我啊,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填的普通大学,结果这事被我爸知道了,他瞒着我去学校改了志愿,于是我就被提前批录取,来到这里了。你们起码还是自愿,还有目标,我可是最没追求了。”   他说完以后,发现舍友全都惊讶不已,几乎同时问:“为什么呀?”   顾卫南平淡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爷爷和爸爸都是退伍军人,爷爷还上战场打过仗,平常看到军装听到军歌就激动得要命,可能他们当兵当成习惯了,好像我不当兵就罪大恶极似的。另外还有你们说的那些原因吧,他们觉得上军校又省钱又不用担心分配。”   “原来你是军人世家啊!”许守峰夸张地感叹。   “三代服徭役还差不多。”顾卫南郁闷地说。   “不过事与愿违是挺憋屈的啊。”许守峰一边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一边心情大好,“我原来以为我已经够郁闷了,你这才是真的郁闷,哈哈哈哈……”   “我草,你找揍是吧。”顾卫南恼火地说。   “别太较真嘛,说着玩的,生啥气啊。”许守峰笑,“来给爷笑一个,你还是笑的时候比较纯良无公害。”   顾卫南推开他爬到上铺铺床:“熊孩子一边玩去,怎么对家长说话呢。”   许守峰感兴趣地扒在上铺床沿上,对着顾卫南一脸天真状:“哎,你这方言很好玩啊,再给爷说几句。”   顾卫南只能无语凝噎。   许守峰看家长们都不在,转头又问别人:“战友们,我们学校到底有没有妹子啊?不会全是带把的吧?”   “好像别的专业有,我看到过。”一个男生说,“不过基本都是恐龙。”   于冬冬嘿嘿地笑:“军校女生你就别指望了,漂亮的名花有主,剩下的都不是你享受得了的。我认识一个当兵的姐姐,散打特别厉害,管你人高马大,拉过来一把摔晕。”   “那就算了。”许守峰失望,“看来这四年只能独守空闺了,寂寞啊。”   顾卫南随口说:“没有妹子可以找基友嘛,满地都是。”   许守峰转了转眼珠:“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找你吧!小南南,我看你就比较合我胃口。”   顾卫南平静地说:“别,我可不喜欢五大三粗的肌肉男,怎么也得含蓄点。”   “那你看我怎么样?”于冬冬闻言笑嘻嘻地摆了个恶心的S形。   “草,当选美呢?没工夫搭理你们。”   许守峰来劲了:“你别说,咱们小南南长相还是挺诱人的啊,比学校的恐龙妹子强。”   旁边有个男生乐了:“你不是没见过学校的女生吗,从哪比出来的?”   “肯定的啊,他这种小模样得算中上吧,迷倒妹子们不费事。”   顾卫南从上铺弯腰站起来威胁他:“我烦了跳你身上你信不信?”   许守峰伸开两只大长胳膊:“来吧哈尼,我张开双臂迎接你!”   顾卫南本来心情不好,此时也不得不觉得好笑:“靠,你当众耍流氓啊。”   许守峰巨不要脸:“哥不耍流氓,咱就是流氓。”   这时候几个结伴外出买东西的家长回来了,男生们立刻都装老实娃,埋头继续整理东西。忙碌了半天之后,宿舍收拾好了,家长们陆续离开,顾卫南则和新认识的战友们一起按要求换上军装,在哨声中下楼集合。楼下都是刚入学的新兵蛋子,按人数分了三个新兵大队,九个区队,二十八个班,顾卫南他们在三队一区。因为各班都还没有指定班长,站得比较混乱,大家入学来头一次集合,队伍参差不齐。   许守峰坚持站在顾卫南身边,低头欣赏自己的学员服:“哎,你说现在会不会就拉我们去训练?我来之前在网上问了一圈,都说新兵三个月的集训很可怕啊,搞不好会被整成精神病。”   “靠,没那么夸张吧!”旁边几个男生接话。   顾卫南说:“你还去网上搜呢,我来之前什么都没问。”   “你还用问啊,你从小就听腻了吧?”   “我又不感兴趣。”   许守峰斜眼:“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姿态特别高贵冷艳?”   顾卫南面无表情:“你就损我吧。”   “哦对,”许守峰偷笑,“咱们小南南现在心里痛苦着呢。”   “你再叫一声试试。”   第6章 教官来了   哨声响起,结束了混乱局面,区队长开始点名,然后带队向右转,沿着宿舍楼下的水泥路前往食堂。这一顿饭内容统一,而且免费,新生们忙了半天早饿了,都吃得狼吞虎咽。其间不时有学校教官之类的干部在各个饭桌上嘘寒问暖,询问饭菜是不是可口,心情是不是愉快之类,弄得大家都很是感动。   下午体检,晚自习摸底考试,这一天虽然忙碌,总体还算轻松。最后在试卷收上去之后,两名教官走了进来。顾卫南见到其中一人时,首先呆了一下,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校门口认识的陈诺。   他这次穿得很正式,肩章上显示的军衔是上尉。陈诺笑着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学员,看到顾卫南时,目光似乎多停留了片刻。接着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工作日志放在讲桌上,温和地说:“开学第一天,就不点名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诺,从今天起担任三队的大队长。这三个月时间,由我负责你们的体能训练工作。大家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进入学校的,我相信你们都会很优秀,今天大家先适应一天,从明天起,你们将进入军训的正式日程,希望大家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迅速适应军队生活。”   他说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些材料交给几个区队长,“这是每天的训练和作息时间表,所有活动必须严格遵照这张表来,不允许有例外,除非你牺牲了。”他的话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陈诺也笑了,“这不是开玩笑。还有学校的纪律和规定,每个宿舍都有一份,大家平时随时对照一下。不明白的可以问你们的区队长,或者问我和张指导员。”   他说完以后看了看旁边的教官,那名教官严肃地点点头,开始讲话:“我叫张云鹏,担任你们的指导员,下面我带领同学们了解一下学校纪律,以及军训期间的政治学习安排……”   学员们全都正襟危坐,仔细听着张指导员的话,只有在听到特别严格的规定时,才不由自主发出小声的议论。陈诺则继续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埋头写着什么,看上去十分安静,对大家的惊讶情绪十分宽容理解。   等到指导员的话说完,他才重新抬起头:“说最后一件事。刚才区队长发给每人两个本子和一叠信纸,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干什么用。从今天开始,我希望大家保持这个习惯,每天熄灯之前,写一篇日记和一篇学习笔记,记录下你一天的学习和生活,我会定时检查,当然日记除外。”他说着一笑,“今天还有一个任务,每个人在记日记前,先用发给你的信纸写一封家信,向家里的长辈报一下平安。等会放在信封里,区队长统一收起来发出去。”   陈诺说完这些话,就不再坐在讲台上,而是微笑着和指导员起身出门了。几个区队长交代几句,也都没留在教室里。学员们开始窃窃私语,表达对这名队长的第一感受。   “靠,这个教官也太温柔了吧,简直像个小绵羊啊!”   “我听说教官必须厉害,不然镇不住兵啊,他能行不?”   “比起我们高中军训遇上的那个,这个教官真算娇滴滴。”   于冬冬笑着问许守峰:“这教官长得不错啊,要不你考虑一下?”   “一边去!”许守峰转头小声开导顾卫南,“你看军校也没啥不好,除了纪律严点,跟普通大学也差不多啊,教官还像春天一样温暖,连往家里寄信这种事都替我们想到了——虽然现在正常人基本不写信了。”   顾卫南态度无奈:“也许吧。”他拿起信纸,忽然说,“这个教官倒是好像不错,我刚来报道的时候,他还在门口跟我说话来着,看上去人挺好。”   “什么?你见过他啊?”   “嗯,不过当时不知道他是教官,他也没说。”顾卫南提起陈诺,莫名有点高兴,“好吧,为了这个教官,我就呆在这里试试,暂时不退学了。”   “什么,你还想着退学?”许守峰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看你挺老实的,不像那么叛逆的人啊!”   “我就随便说说。”   “看来那个教官魅力挺大的。”许守峰语气里带着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哎,他好像是你喜欢的类型啊,看上去挺含蓄。”   “我是有点喜欢上他了。”顾卫南表情认真。   许守峰被他的认真吓了一跳:“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顾卫南随意地说,顺便在信纸开头写下“爸、妈你们好”几个字。许守峰说的对,他从小不是个叛逆的孩子,就算不满意父亲的做法,还不至于写信时故意忽略掉他。   许守峰迅速恢复原状:“吓死我,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呢!”   “别演戏了,谁会要你?”顾卫南一边说一边写信,很快写完塞进信封里,又拉过日记本。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写道:今天在校门口遇到一个人,感觉挺不错,后来才知道他是教官。进校门的时候见到上千人一起戴绿帽子很壮观,这个学校带着浓厚的军校气息,可以预见将来那种刻板又千篇一律的生活。实际上也没发现几个为了所谓理想而来的人,大家都很现实,没有老爸他们鼓吹的那么神圣崇高,这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另类。不过假如有机会,我还是想离开。   写完以后,他觉得心情有点转好,又在后面添了一句:他叫陈诺,名字和看上去都挺文雅的。是我的菜。   很快,顾卫南的父母就收到了他的信,两位家长都心情激动,顾卫南的爸爸甚至大声读了出来:“爸妈你们好,我平安到了学校。这个学校的建筑很漂亮,比我想象中要好。食堂里的菜挺好吃的,同学们都很热情,教官们很亲切,对我们的生活很关心。你们放心吧,我这里一切都好。爸爸说的对,我想过不了多久就能习惯了……”   读完信后,顾卫南的妈妈很高兴:“这孩子,自从知道你瞒着他改了志愿,一直不跟你说话,我还担心他有逆反心理。既然学校里教官同学都很好,伙食也不错,那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   顾卫南的爸爸很有先见之明地说:“卫南这是刚入学,他不了解军队,你等着看吧,下一封信他就不会这么写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因为写完那封信后的第二天,顾卫南的日记内容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整页纸只有一句话:陈诺,我草泥马啊啊啊啊啊啊啊,人渣!   第7章 苦逼的早操   清晨六点钟,空气中还带着点微凉,初升的太阳温柔地照耀着干净整齐的校园。新学员们大多还在酣睡,尖锐急促的集合哨声就在这时划破宁静,准时响彻楼道。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队楼下集合,夏常服!”   顾卫南一个激灵醒过来,其他人也惊醒了,全都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衣服穿。   “我觉得刚睡下,怎么就到点了?”于冬冬边系扣子边打呵欠。   “谁能告诉我哪个是夏常服?”许守峰眯着惺忪的睡眼在柜子里乱翻,“妈呀,十来套衣服怎么找啊!”   等到全体队员在又一阵紧促的哨声中冲到楼下,他们的大队长陈诺早已经衣冠整齐地等在楼门口的台阶上。他一声不吭地打量着自己眼前这支队伍,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中露出寒光,整个人的气场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新兵们还没充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在小声地互相取笑对方忙乱中穿错的衣服,陈诺忽然开口:“一个集合花了十分钟,还他妈好意思笑!”这声音不但浑厚,而且铿锵有力,犹如一把利斧迎面劈在每个人头上,顿时全队哑然。   “刚才谁笑了,站出来。”陈诺又说了一句,声音没刚才高,但是所有人都开始觉得后背发凉。等了一会,陈诺把目光慢慢投向笑得最厉害的几个人:“没人承认是吧。区队长,现在点名。”   三个区队长立刻朝陈诺敬礼喊“是”,接着打开名册点名。陈诺在一边走着,挨个审视这些新兵,目光从这个人戴歪的帽子上,扫到那个人松垮的裤子上。   “报告队长!一区应到三十二人,实到三十二人,全员到齐,请指示!”   “报告队长!二区……”   很快点名完毕,陈诺微微点头,又站上台阶:“刚才没勇气站出来的人,由于你们的胆怯,现在导致全队跟着受罚。好了,全员注意,从现在开始大笑十分钟。”   鸦雀无声,因为全都傻了。   陈诺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每个人都觉得那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服从命令,是一个军人最起码的行为准则。如果你们不具备,就别浪费时间,现在回去收拾行李打报告,从这个学校彻底消失!”   没人敢动,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周围集合的队伍都陆续点名完毕,经过三队时听到陈诺的话,异样的目光瞧得每个人脸上发烧。直觉告诉他们,逼他们打报告退学的事,陈诺绝对做得出来,那可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顾卫南倒不大在乎退学,他只是盯着陈诺军帽下那张异常威严帅气的脸,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诺低头看表:“现在已经浪费了半分钟,” 他抬起头,“如果没人想走,再次听我口令:全体都有!预备——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没人再敢不笑,陈诺话音刚落,全队近百名学员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大笑。顾卫南站在队伍里想,这情景看上去一定非常滑稽。   陈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继续在队伍前走动,像刚才检阅仪容时一样严肃,声音在笑声里显得更为严厉:“这么点声音,蚊子也比你们叫得响!抬头,挺胸,挺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学员们一边腹诽着说你家蚊子能这么响还不把你咬死,一边用力挺直了脊背和脖子,张大嘴,笑得更加声嘶力竭。   陈诺开始在队列之间审视,看到有人帽檐特别歪,或者衣服太过凌乱之类,顺手给他们整好。很快他走到顾卫南所在的队列,跟身边衣冠不整的战友相比,顾卫南算是穿戴最整齐标准的一个,陈诺对他的着装没什么意见,但是面色并不见好转,他猛地按住顾卫南放松的小腹和脊背:“收腹,挺胸!你不能大声点吗?软蛋。”   顾卫南心里莫名一阵愤怒,想要消极对抗,然而胸腹部已经被陈诺拍得挺直,笑声不自觉放大了数倍。   陈诺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继续,谁敢偷懒,多笑五分钟!”   没人敢偷懒。只是所有人笑到后来都面色涨红,嗓音干涩,再也发不出像样的笑声,这难熬十分钟的时间,漫长得好像永远不会结束,每个人都切身体会到原来笑也能这么累这么痛苦。   终于陈诺看着表说了一声“停”,全队如蒙大赦。三个区队长这时走上前,向各自区队发出指令:“听我口令,看我动作。立正,稍息,立正!整理着装!”区队长边说边做,学员们有了刚才的教训,哪里还敢怠慢,争先恐后地效仿,把自己的衣帽全都整理了一遍。   整理完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陈诺冷冷的声音已经传来:“现在是六点二十五分,已经比原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为使训练时间不被打乱,接下来的早操必须提速。现在全体向右——转!五公里越野,跑步——走!”   队伍沿着学校外面的马路,在整齐有序的口号声中跑步行进,所有人都在心里狂草泥马。大家都是从高考过来的,平时学习紧张,本来就锻炼得少,现在一上来就是五千米跑,还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跑完,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了估计也要死人。   跑不到五分钟,队伍里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顾卫南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心脏疯狂得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每吸进一口气,气管里都撕扯得疼痛难忍,更别提出声喊口号了。他瞥了瞥陈诺,心想我这颗心估计真要因为他跳死了。   陈诺看上去压根不在乎死不死人,对他们的狼狈视而不见,照旧发号施令:“调整呼吸,保持队形!一区怎么回事,区队长加快速度!”他在队伍旁边忽前忽后,一会命令前面排头加快速度,一会呵斥着让后面跟上,还不时报时间威胁,“还有五分钟,五分钟后赶不到校门口,每人五十个俯卧撑。”听到这句话,两眼无神即将累死的新兵们瞬间还魂,拿出吃奶的劲向前冲刺——眼看就要熬到尽头了,谁也不想功亏一篑,最后再做俯卧撑做死。   等全队人员拼死拼活准点到达校园,个个都已经累得东倒西歪、龇牙咧嘴,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就地躺倒。   好不容易来到宿舍楼下,陈诺冷着脸说:“跑步表现不错,继续保持。现在回去整理内务,七点钟准时集合吃早饭。解散!”他说完离开的时侯,脸上似乎总算有了点笑容,学员们都倾向于认为这要么是自己眼花,要么是教官折磨他们之后心情舒爽的自然反应。   陈诺的身影一消失,队伍立刻炸了锅,从早上集合起,全队的人就被陈诺整懵了,直到这时解散,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大家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通往宿舍的楼梯,一边群情激愤地发出各种咒骂声。   实事求是地说,学员们对军训都有所准备,无奈准备得非常不充分。毕竟前一天遇到的各位教官表现得太过体贴和蔼——尤其是陈诺,大家都以为他是温和可亲型的,没想到却是加强版的暴虐型。这种巨大的对比产生的心理落差太过强烈,结果人人都怀着极大的愤慨,把陈诺从头问候到脚。   第8章 唱歌像打仗   顾卫南和舍友们结伴往回走,于冬冬说:“饿死老子了,前心贴后背了,你们觉得胃里抽抽不?”   “老大,谁早上起来玩命跑上五千米不会抽筋啊?”另一战友痛苦地说,“以后要天天这样,太恐怖了。”   “你呢?”随艺问顾卫南,“我也饿胃疼了。”   “我没感觉。”顾卫南迎住舍友们惊异的目光,面色灰败地补充,“我跑到一半胃就饿抽了,现在饿过劲了。”   许守峰在一边按住肚子叫苦连天:“操,你们有我悲剧吗?笑完以后再跑,岔气到现在……陈诺,我算是记住这个名字了。感情昨天那都是玩假象啊!太狠了!他妈的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笑了!阴影啊……”他看到顾卫南的神色后,突然恢复了点幸灾乐祸的劲头,“对啦小南南,你昨天不还说要为他留下嘛,现在呢?”   顾卫南表情阴沉:“你说呢?我可以申请退学了,你高兴了不?”   许守峰自打脸:“叫我嘴贱,你别吓我啊!”   顾卫南闷闷不乐:“你要在校门口跟他聊几句,也会觉得他不错的。不过想想他那些话挺狡猾,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说自己是教官。”   “哎,你也校门口见过他?”身后一个同队的战友这时插话。   顾卫南没想到连这都能找到难友,惊讶地回头,那个战友立刻说:“你好,我叫彭志飞,咱俩好像一个班的。”   顾卫南也说了自己名字,掩饰不住好奇,多此一举地问他:“你也碰见过他了?”   彭志飞回答:“听说好几个人都在校门跟这个教官聊过,不过他当时直说自己是教官,想了解一下新生的心态什么的,见过的都对他印象超级好。”他说着想找认同似地对顾卫南笑,“看来咱们中间被这教官的外表骗过的人还不少。我当时心想,军校里还有这么斯文的教官啊,没想到今天就跌破眼镜了。”   顾卫南听见这话,不知怎么有点不愿搭理他,有些敷衍地表示赞同:“是啊,估计没几个不上当。”   “跌破脑袋还差不多,你要有眼镜的话,就上不了军校了。”许守峰在旁边幽了一默,接着自己笑起来,“我叫许守峰,原来你跟小南南是难兄难弟啊,是不是昨天也喜欢上队长了?”   彭志飞也笑起来:“别说啊,喜欢他的还真不少。这算什么,听说二队的女兵从昨天就开始打听了,知道他是三队队长还很失望呢。”   “这么花痴啊,那我们能不能跟她们换换?”许守峰郁闷地说。   交换队长是不可能的,可能的是其他队长不用交换也乐于顺路来指导。刚回到宿舍,二队的大队长就来转悠了,看到顾卫南他们的被子和床铺:“你们学过整理内务没有?”   顾卫南比较知道规矩,立刻上前行军礼:“报告队长,还没学!”   二队的大队长瞧着顾卫南,鄙视地说:“怎么敬礼你们也没学吧?”   “报告队长,没有!”   “看来陈队长对你们要求挺宽松嘛。”二队大队长在屋里环视一遍,“我看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我们二队昨天晚上就已经学过这些基本内容,你们队太落后了。”   “报告队长,学了就不落后了!”   二队长注意地看看顾卫南:“行嘛,有点自信,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队长,顾卫南!”   “好,等你们学了,看看能不能强过我们二队。”   他说完走出屋子又进了对面宿舍,大家的愤怒不觉由陈诺转到了二队长身上,于冬冬眉毛挑着,半天放不下来:“嘿——他算老几啊,我们队的进度关他什么事?”   “瞧那得瑟劲,这是来找我们炫耀呢。”   许守峰提着枕巾狠狠抖了抖:“靠,我愤怒了。长得歪瓜裂枣也好意思来显摆,我看我们队长再怎么也比他强,不就叠个被子嘛,谁还不会叠被子啊!”   没怎么脱离青春期的家伙们总是健忘的,几个人聊着聊着,早上对陈诺产生的畏惧和敌对开始有所淡化,甚至暗地调侃起他来。   洗漱完毕后,集合的哨声很快吹响,大家飞速在楼下集合,明显麻利了许多。陈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身上那股黑暗气场看得队员们再次心生凉意。   点名过后,陈诺看着众学员,:“有进步,是不是因为早饭的激励?别急,饭前一支歌,唱好了再吃。《团结就是力量》都会唱吧?”   没人说不会,也没人说会。   “都哑巴了?我再问一遍,会不会?”   “会!”齐声高吼。   “听不见。”   “会!”声嘶力竭。   陈诺说:“叫我听到谁不用力唱,全队重唱。”   全队腹诽:尼玛啊……   队伍来到食堂,二队已经在食堂门口原地踏步了,二队大队长朝着陈诺挥手致意,比起陈诺端正帅气的五官,具有欺骗性的表象,他长相偏于粗犷,从表面看就挺不好惹。陈诺带着自己队伍在二队旁边立定,眼神透出凶狠:“唱前先说件事,二队胡队长说我们进度落后,我认为一个晚上的差距不算什么,因为今天训练才算正式开始。现在二队就在旁边,正是你们回击的时候,不把二队比下去就别想开饭。”   这话显然被二队长听到,他朝陈诺比了个走着瞧的手势,接着指挥队伍唱起来,二队卖劲高唱,气势雄壮无比,震得三队学员耳朵轰轰响。   陈诺冷冷说:“瞧见没,这是公然挑衅,以后能不能在二队面前抬起头来,全看你们自己了。”他说完高声起了一个头,然后有力地打起拍子,学员们齐齐亮开嗓子,开始和二队摽着劲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钢,这力量是铁,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向着法西斯帝开火,   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阳,向着自由,   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   顾卫南感到自己的肠胃再次咕噜噜哀鸣,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能不卖力唱,不管是就地饿死,还是因为一个人导致全队重唱,这都是他目前不能够承受的。顾卫南的战友们显然也是这种想法,要么赢过二队,要么把陈诺绊了,仅有的两个选择面前,还是前者比较容易。   唱到最后,大家已经不是在唱,而是在吼,旋律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喊得昏天黑地,愁云惨雾。即使如此,陈诺还嫌不够响亮。于是全队又吼了第二遍,陈诺才勉强放过他们:“每个班在哪个桌,上面都有纸条写着,为了保证秩序和效率,每桌派一个代表去打饭,饭后代表把饭缸放回柜子里。十五分钟内必须吃完,统一集合回宿舍继续整理内务,八点准时出操,解散。”   紧张了半天,总算在陈诺眼皮底下有点行动的自由,顾卫南这时觉得腮帮子酸疼,下巴和声带都不像自己的了,饥肠辘辘导致他对食物的原始渴望达到顶点。但是连顾卫南也不得不承认,本来他饿得已经无精打采,唱完军歌之后,却重新来了精神。结果这顿饭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他饿得塞了五个馒头加满满一缸的菜,终于让可怜的胃有了满足的知觉。   就在顾卫南吃得打饱嗝的时候,陈诺出现了:“顾卫南。”   “啊?”顾卫南毫无防备地应了声。这还是陈诺头一次以大队长的身份单独对学员说话,气氛十分惊悚。桌上其他战友也都很紧张,不知道他为啥会被单独点名。   陈诺表情严厉:“啊什么?首长点名,你必须喊到!”   顾卫南不自觉地全身一紧,立正重新喊:“到!”刚喊完又打了一个嗝,许守峰他们忍不住笑出声。   陈诺冷冷看他们一眼:“早上没笑够?顾卫南刷完饭缸跟我过来!”   第9章 班长就是受苦受难的   顾卫南有点忐忑,他迅速把饭缸塞许守峰手里,就跟着陈诺出了食堂。大概因为还没集合训练,陈诺的态度倒挺温和,但是在目前的顾卫南看来,这反而很不正常。   “我看了你的摸底成绩,很优秀。胡队长对我说,你比较有军人的自觉,所以军训期间,我决定由你担任一班的班长。”陈诺说着居然拍了拍他,“给同志们做好表率。”   “啊?”顾卫南吃惊不已。   “啊什么啊?应该说‘是,教官!’”陈诺微微冷脸,“你再犯低级错误,我叫你站食堂门口‘啊’十分钟。”   顾卫南没有办法,只能说:“是,教官!”   陈诺微笑了一下:“你去把二区杨柯和李小兵叫过来。”   “是,教官。”顾卫南觉得这笑容真是又迷人又吓人,想多看一眼,又不敢再看,左右矛盾的结果是他心跳又加速了。   顾卫南怀揣着一颗狂跳的心回到食堂叫了那两个人,许守峰他们都还在饭桌等着问陈诺对他做了什么。顾卫南脸上写着世界末日:“他叫我当班长,就因为胡队长来宿舍检查时我多了嘴。”   “嗷!”许守峰抓住顾卫南,“顾班长,看在我帮你洗碗的份上,能在军训时对我网开一面吗?”   于冬冬也笑得很开心:“班长同志,以后罩着兄弟们点,有什么苦的累的,你一定先顶上啊!”   顾卫南说:“草,那你们替我当吧!我看谁都比我适合。”   “别,我们觉得你最适合!”他俩异口同声。   “我看着这么傻帽?”   “哎呀,怎么说呢。”许守峰高兴地说,“你是看上去比我们像好孩子一点啊。”   “还有随艺呢!”顾卫南看着去替大家放饭缸的随艺。   “他太好了,你忍心欺负他吗?”于冬冬满怀深情地说,“我还指望他继续帮我们打饭呢。”   许守峰不干了,护住顾卫南:“你这臭流氓,不许欺负我们小南南啊。”   隔壁桌的徐川闻声跑来:“哟,我们班有班长了?许守峰,这你就不对了,班长是大家的,当然要一起爱护,不能被你独吞啊,是吧同志们?”他对着自己饭桌上的男生们嚷。   一班男生都过来纷纷把许守峰扯开,轮番拍着顾卫南叫他多照顾。顾卫南瞬间淹没在一堆手劲强悍的手掌下,刚吃下的饭都要被拍出来了,他大喝一声:“住手!哪凉快哪呆着去!谁再拍我吐谁身上。”   随艺正好回来,闻言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许守峰指着他:“他当咱们班长了,差点高兴吐了。”   彭志飞对自己饭桌上的男生们说:“我去放饭缸,你们快集合去吧。”   全班十个人,彭志飞是除随艺外唯一个没参与起哄的,他经过顾卫南他们桌子的时候,也没跟他们打招呼,似乎不像自我介绍时那么热情了。顾卫南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高兴啊?”   “只有一个可能,”许守峰严肃地点点头,“他像小南南一样,也爱上队长了。”   于冬冬无视许守峰,小声说:“我听说他挺想当班长的,有人跟我说,昨晚吧好像,他主动去找陈队长说话来着。”   “这不跟我说的是一回事吗?”许守峰瞪他。   “草,怎么就是一回事了?”   “哎,怎么不是一回事了?”   顾卫南把两个人扯开:“别胡说八道了你们。”   “还不是你起的头?”许守峰笑嘻嘻地说。   顾卫南皱眉:“可能是我多心了,人家本来就跟我们不熟。”   “切,不熟他颠儿颠儿地来自我介绍什么啊。”许守峰追着彭志飞的背影送个白眼,“不然我还不知道他叫啥呢。”   大家集合回了宿舍,没休息多久,一个穿着学员制服的人领着隔壁宿舍的彭志飞他们过来了。这人长得精瘦、皮肤略显黝黑,进来行个军礼说:“同志们好,我叫陈维,是大二边防指挥的,在军训方面有点经验,陈队长指定我担任你们的训练班长。军训期间我们这两个宿舍组成一个班,方便平时训练。”他说着走到床边,摊开许守峰的被子,“陈队长说你们还没学过整理内务,我们今天先利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学习一下,注意看我的示范。”   他边说边讲解,把鼓囊囊软绵绵的军被又按又压又掐,细心得像弄艺术品似的,最后整成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然后把床单抚平,拉得没有一条褶皱,“都看清楚了没?大家自己体会一下。”   “哦。”有人不觉应了声。   “哦什么?说‘是!’”陈维立刻瞪眼。   陈维示范完后去了彭志飞的宿舍监督,大家分头去叠被子,许守峰不舍得拆自己被子,站在宿舍中间跟拼命打压被子的顾卫南闲聊:“你说班长会不会是队长的侄子?怎么说话这么像!”   “你刚才咋不问问。”顾卫南狠狠地对着自己被子按下去,“我觉得他们那是职业病。”   “哪敢啊。”   “你问我不是白问?”   “叫你猜嘛。”   顾卫南下逐客令:“草,我忙着呢,别烦我。你倒是清闲了。”   许守峰又回头对随艺和于冬冬说话:“你们猜咱队长多大了?”   “不知道,我猜三十吧。”随艺专心用手在被子上划出均匀的直线,头也不抬。   于冬冬想了想:“看着挺年轻啊,可能也就二十七八。”   许守峰赞同:“我也觉得没三十。”   顾卫南不动声色地插嘴:“我在校门口遇见他的时候,他说他毕业才一年多。”   三个人一起惊讶:“啊?这么小?”   顾卫南继续淡定:“也不小了吧,比咱们大五六岁呢。”   许守峰做沉思状:“我对二十几岁的人长什么样没概念,不过他要二十三四岁的话的确不大啊,气场怎么就能这么凶猛呢?”   于冬冬笑着打趣他:“过两年你也二十了,难道脸上能多长出几道沟来?”   “你们说他一会温柔一会暴虐,女朋友受不受得了啊?”许守峰恶意揣测。   “他这样的会有女朋友吗?”另一战友更进一步。   “嘿,说不定是个花心大萝卜!参照二队女兵的表现,他可能专门用这套温柔手段勾引纯情少女。”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勾引纯情少男?”顾卫南说。   许守峰同情状:“你说的是你吧?”见顾卫南没表示反对,他开始继续发挥,“哦,陈队长,你是小南南灰暗的军校生活中唯一的亮点,怎么能第二天就变质了呢?这是多么大的杯具啊!”   “操,我看你是找死吧!”顾卫南跳下床,把许守峰按起来一顿揍。   “我的被子!靠,打我没关系,别动我的被子啊!”许守峰狼嚎。   “玩的挺开心的嘛。”陈诺站在宿舍门口冷冰冰地说。   顾卫南觉得自己瞬间石化,然后碎成了渣,他从许守峰高大的后背上滑下来,灰溜溜往床上爬。许守峰弓着背,假装忙碌地整他的被子。   “站住!”陈诺对顾卫南说,“班长,面向我,把你们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第10章 你们没有退路了   顾卫南觉得不止全身,连脑子都僵硬了,他过了半天才慢慢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报告队长,我对许守峰说你找死,许守峰说打我没关系,别动我的被子。”   “哦,那你为什么说他找死?”陈诺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顾卫南闭嘴不敢说了,他求救地望向战友,但是陈诺威压之下,没人敢回应他。他再看了看陈诺的脸,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句话:不回答,就得死。   面对陈诺,顾卫南的心脏和大脑是两个极端,一个在疯狂地跳动,另一个却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运转迟缓。他拼命稳住心跳,努力让迟钝的大脑指挥声带振动:“报告队长,我们就是互相开开玩笑,放松放松,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他说完之后,明显地感觉舍友们都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陈诺也没追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的被子:“不要小看叠军被,它培养的是你们的细心、耐心和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既然训练班长已经教过你们,这样不合格的被子,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班长!”   “到!”顾卫南条件反射。   陈诺看看顾卫南,态度似乎微微软化:“还是那句话,给同志们做好榜样。”   “是!”   “好,全体都有!”陈诺自己立正,突然发号施令。所有人急忙从床上溜到地上立正,陈诺对着宿舍全员扫了一遍,冷冷说:“学习期间,禁止私下打闹开小差。二十个升级版加强型俯卧撑,现在开始!”   众人一片茫然,顾卫南身为班长,不得不身先士卒:“队长,请问什么是……升级版加强型?”   陈诺仁慈地点了下头:“解释一下,顾卫南,你伏地,配合我口令给同志们做下示范。”顾卫南听话地两手撑地,身体绷直,伏在地板上,陈诺继续说,“我喊一,你俯卧,喊二,撑起来。”   他说着喊了声“一”,顾卫南俯卧,等着陈诺喊“二”,结果很久没有等到。陈诺在替随艺整理被子,似乎忘了这回事,大概过了有一分钟,他才喊了声“二”,顾卫南撑起来,双臂微微打颤。   陈诺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刚才班长同志演示了升级版俯卧撑。至于加强型,更好解释。许守峰,你过去坐他背上,二十个升级版俯卧撑以后互换。”   顾卫南及其舍友现在内心升起一种彻底的绝望感,因为他们现在坚信,他们刚议论陈诺的那些话绝对被他听到了。   就许守峰那身材,一屁股坐上来还不把自己腰折了。顾卫南觉得自己不如直接去撞南墙,他迅速爬起来:“报告队长!我请求换个搭档!”   陈诺看他一眼:“我可以替他。”   顾卫南内心颤抖着说:“谢谢教官,不用了……”   陈诺说:“那就这样,上下铺互换。”   鉴于班长已经牺牲,没人再敢请求网开一面,一宿舍人乖乖撑地上听口令。陈诺没有屈尊亲自监督他们完成,喊了个“一”以后,叫过隔壁的训练班长陈维来数数,自己去别的宿舍转了。陈维的严格不下陈诺,直接把顾卫南他们操练到趴地不起。当他们拖着酸痛的胳膊爬来叠好被子,集合的哨声已经响了。   八点钟,夏日的太阳已升得很高,开始有些晒人了。陈诺把队伍拉到操场上,面朝南方立正,阳光从左上方晒下来,每个人的半边脸上都开始觉得热乎乎的。   陈诺面容沉冷地站在队伍正前方,肩膀上肩章的反光时不时地刺一下学员们的眼。点名之后,他开始训前讲评:“今天早上出操,有不少人私下里喊受不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果这种程度就受不了,那下面的训练会让你们更受不了。军训是成为军人的第一课,有些人以为军校训练就可以比部队放松,那你就得特别小心了,因为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特例存在!   “什么是军人?绝对的服从,高度的责任感,坚强的意志!并且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从进入军队的时候起,就别跟我傻谈什么自由,因为你们来,就是为了服从命令的!你们在这里没有自由,也别提什么尊严,纪律和命令就是全部。军训期间,你们可以当自己在蹲监狱,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们不是为了接受惩罚才蹲的。”   陈诺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队伍上空回荡,在每个人耳边的响过,“以后集合哨声一响,你们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必须给我紧张起来。抛开你们的一切杂念,集中精力遵从发出的每一个指令,调动你们的全部神经去完成每一个动作。累、苦,这是肯定的,但是只有经过这些训练,你们才配称为一名军人。我说完这些话,你们有一分钟选择的时间,如果有的人不能坚持,那你可以立刻滚蛋,找你们的指导员去办退学手续。”   队伍一如既往地没有声音,因为已经领教过陈诺的厉害,大家都是自己考来军校的,当然再苦再累都得认。就算是顾卫南这样的不积极分子,也没勇气当众跑出来做这个离经叛道的傻缺,何况他还是决定暂时在军校里试一试的,不想被人看做因为害怕训练而退缩。   陈诺果真等了一分钟,然后才下令:“还记得早饭唱的歌吗?好了,纯情少男们,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退路了,把自己操练成一块钢板,就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全体——都有!各班开始训练!”他回头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这边光线挺好,训练班长自己选择最佳位置。”   他说完就走开了,似乎每次都是这样,从不拖泥带水。   顾卫南望着他端正的走路姿态,挺直的腰背线条,那是只有长期训练才能形成的,特属于军人的气质和身材。虽然陈诺从早上训练至今,不断在颠覆昨天的温和形象,飞速往魔鬼形象大踏步迈进。没说过一句好听的,放的都是狠话,下的都是折磨人的死命令。顾卫南却觉得自己心底正在隐隐升起一种渴望,或者羡慕,似乎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想成为陈诺那样的军人的冲动。   第11章 魔鬼的游戏   陈维这时跑上来,领走了顾卫南这个班。顾卫南开始把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前方,认真听陈维讲解动作要领。   “今天我们学习立正,也就是平常说的站军姿。同志们注意看我动作!”陈维边做分解动作边讲解,“听到立正口令,两脚脚跟迅速并拢,脚尖向外张开,呈六十度夹角;手指并拢,自然弯曲,拇指放在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在裤缝上;上身保持正直,稍向前倾,肩膀要平,微微后张;自然挺胸,微收小腹……”   陈维到底多当了几年兵,备课备得很充分,严格照本宣科,讲解得毫不含糊,动作也准确无误。正面、侧面各做了一遍后,他对学弟们说:“大家自己体会一下,记住要领,一正、二平、三收、四挺。现在听我口令,立正!”   全班立正,陈维一边讲解着,又示范了一遍,然后挨个纠正他们的偏差。   他首先走到排头许守峰面前:“两眼平视前方,不是要你豆眼!——也别往一边看,黑眼珠保持在两眼中间,看我这里,注意看!好,别动了!”   接着是顾卫南,“膝盖后压,并拢,裆部夹紧!脚歪了,自己看看那是六十度吗?九十度有了。”陈维说着把顾卫南的脚踢回正确角度。   “于冬冬吧,看看自己肚子跟人家一条线吗?收腹啊!”   “你没事撅屁股干什么,收臀收腹,要形成一股夹力!”   “向前上方挺胸,这样腰就直了。”   “肩膀肩膀,别端着啊,自然后张,不然脖子都缩进去了。”   “你这干嘛,便秘啊?面部肌肉自然点!”   “哎,你快睡着了吧,两眼倒是睁开啊!”   “报告队长,我天生眼小……”   “那也得睁!”   ……   事实证明,陈维不愧是陈诺亲自挑选来的训练班长,对动作的要求一板一眼,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偏差。经过一番整治,陈维终于把全班摆成了满意的形态:“好,就这样别动,集中精神,先站四十分钟。”说完翻了翻身边陈诺给的教案,“四十分钟后,队长要来检查,不要存在侥幸偷懒的心理啊,学弟们,我可是过来人。”   许守峰按捺不住,大着胆子问:“班长,陈队长也教过你啊?”   陈维看他一眼,居然回答了:“没有,不过我是从地方部队考来的,这点训练不在话下。陈队长也是,他大一就开始训新兵了。”许守峰还想得寸进尺,陈维面色一沉,“动作要领,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谁叫你张口说话的?许守峰伏地,俯卧撑二十个!”   站了三十分钟,大家已经充分体会到了陈诺最后那句“光线挺好”的概念,岂止是挺好,简直好得过了头。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暴晒在操场上的新兵们额头上开始有汗珠滚下。要人精神高度集中地去维持一个动作是痛苦的,有时越是想集中精力,就越有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突然跑来,带人在不知不觉中走神。一走神,动作就会变形,接着被眼尖的陈维发现,重新整治一番。   顾卫南本来还能坚持,可是因为出汗,他的鼻尖开始发痒,想要忍住不去碰,结果越来越痒。身边的于冬冬肩膀时不时左右晃,显然也十分难受。顾卫南再也忍不住,趁陈维转身时飞快摸了下鼻尖,就这么倒霉,陈诺的声音远远从他背后传来:   “一区一班顾卫南。”   顾卫南一面心说靠,不是又要整我吧?一面回:“到!”   陈诺很快走到队列前面:“顾卫南向前五步走!”   顾卫南目光正直地望着前方,向前踏了一步,没表露出任何紧张情绪。   “向后转!立正!”   顾卫南脚跟向后转了半圈,面向自己班的战友们立正,这才看清陈诺一手揣在军裤口袋里,另一手拿着把直尺和一大卷白色的胶带。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他要去教室教课。   陈诺站在顾卫南和队列之间,让两边都能看到他。陈诺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除了没有笑容,这简直是起床以来的最佳态度:“刚才,顾卫南同志向我们展示了立正的标准动作,动作要领掌握得不错,值得鼓励——如果出列的时候没有顺拐就更好了。”   顾卫南一愣,这才明白对面几个战友那拼命憋笑的难受劲来自哪里。大凡军训过的都知道,正常走路是上下肢交叉行进,出左手迈右腿,出右手迈左腿。所谓顺拐,则是走路时左手和左腿同时前伸,右手和右腿同时前伸,走起来十分滑稽别扭,当事人却对此毫无察觉,通常是由于精神紧张造成的。   陈诺朝顾卫南扫了眼:“既然这么紧张,大家先休息五分钟。”他说完,带着手里的东西往别的班去了。   陈维跑过来喊:“顾卫南归列,大家原地自由活动。”   顾卫南郁闷地走回队列,许守峰和于冬冬立刻一左一右蹲地上,两个人已经笑得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看得顾卫南想揍人:“草你们,有这么好笑吗?”   “本来……是没那么……好笑……”许守峰喉咙里发出闷笑。   “但是,队长的语气加表情……”于冬冬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泪,“我不行了,不要强迫我再回想一遍”。   “再配合……你的表情……哈哈哈哈……”许守峰补充完毕,又笑了一会,勉强直起腰来,肃然道,“暂时不要让我看到你,因为看到你就忍不住。”   “狼心狗肺啊你们,早上谁说这辈子笑够了啊?”顾卫南恼火地活动着僵硬的双腿。   “哎,你们觉不觉得队长刚才的态度好像有点软化啊?是不是看我们步入正轨了,所以不摆架子吓唬人了?”于冬冬旁边的徐川对战友们说。   “有可能,”许守峰接话,“不过你怎么知道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他话音一落,全班人脸上重新露出恐怖的表情。   五分钟很快,陈诺已经利用这个时间把全队训练情况看了一遍。重新转到一区一班的队列前时,他原本插在裤袋里的手上多了一叠白色的纸条,他冷静地看看许守峰和于冬冬泛红的脸:“大家是不是觉得站军姿很枯燥?为了丰富一下同志们的训练生活,我们在下面边训练边玩几个小游戏。全体都有!立正!”   学员们顿感意外,都想队长这是不是要转换策略,改走群众路线了?   陈诺在重新立正的学员们面前走过口中重复着动作要领:“两腿挺直并拢,裆部都给我夹紧了,提臀,臀部肌肉内夹上提。手指并拢,手臂自然下垂……”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每个学员两腿、腋下以及手指和裤缝之间等需要夹紧并拢的部位各放上一张薄薄的纸条。语气和态度变得轻松随意:“这个游戏叫夹纸条,是我们部队的传统游戏,能帮你们克服某些部位夹不紧和思想开小差的毛病。万一某个部位不够用力,或者分了神,让纸条滑下来,你们就输了。”陈诺放好纸条,满意地欣赏一遍,“标准多了。还是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我来数纸条,少一张罚一百个俯卧撑。”   呈标准立正姿势的全班学员两眼不敢翻白,却不能不面如死灰,因为每个人都在脑中隐隐预见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从这天上午起,三队全票一致通过并达成对陈诺的共识:魔鬼!   第12章 被魔鬼盯上了   虽然陈诺如此魔鬼的训练方式引起了公愤,但由于顾卫南从一开学对陈诺产生的良好印象,以及陈诺各种符合顾卫南审美的身体特征,导致顾卫南还存着点自作多情的小心思,所以他对陈诺意见不大。   不过随着这一天的训练下来,顾卫南已经不能确定陈诺到底是特别偏爱自己,还是特别看自己不顺眼了。   陈诺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自己所在的队列旁出现,而且几乎每次出现都喜欢命令顾卫南单独出列做动作,有时候夸奖几句,然而语气不善纠正错误的时候偏多。   他会在顾卫南军姿站到一半时间的时候,突然伸脚踹向他的腿弯,以验证他两腿是不是足够用力,有没有偷懒。假如顾卫南没有直挺挺跌在地上,而是打了趔趄,顾卫南就得付出做一百个俯卧撑的代价。   他还会拿着自带的直尺卡在顾卫南的脚后跟上,叫他看自己两脚站得有多偏,然后用白胶带在塑胶操场贴一个“T”形,命令顾卫南一遍遍练习,直到他每次立正两脚都能刚好在中心线上保持六十度,既不偏左,也不偏右。   享受到顾卫南这种待遇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全面得到陈诺亲自指导的,貌似全队只有他一个。当队友们分明已经休息,他却得继续在陈诺的监督下,沐浴着正午的日光,以操场边一盏路灯的灯杆为榜样,与它并排站军姿时,顾卫南内心苦逼和悲愤的心情无以复加。   烈日之下,每个人的轮廓都无所遁形,顾卫南不得不承认陈诺连侧脸都很迷人,可是一行一动却也是真真切切地令人心里从发怵。这才是军训第一天,一切刚刚开始而已,谁知道陈诺还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折腾?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自己说了“勾引纯情少男”那句闯祸的话,才遭到了这种疯狂的报复。   想到这里,顾卫南心里更加为自己抱不平,忍不住把魔鬼、精分、小人、去死这几个词脑内循环了无数遍。结果就在进行腹诽之际,纸条不慎掉了一张,又被迫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下午收操的时候,顾卫南已经去了半条命,他勉强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集合吃了晚饭,然后在陈诺喊出“解散”离开之后,彻底瘫坐在了宿舍楼台阶上。他现在从心底羡慕队里那几个被晒晕后抬去医务室的战友。   许守峰见他坐下不走了,有点紧张地弯下腰,看着他脸问:“哎你怎么样啊?”   顾卫南把手臂搭在膝盖上,陈诺后来把队伍拉到了水泥路上,他的膝盖至少被磕了三次:“你们先走吧。我不行了,不上去了,直接在这等集合。”   “这离集合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还是走吧!”许守峰说。   顾卫南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坐一会再上去,现在抬不起腿。”   随艺也过来关心地说:“要不我们扶你上去?”   “不用不用!真的,你们快上去吧,我等会就上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许守峰见他坚持,只好说,“过半个小时你要不来,我可背你上去啊。”   顾卫南抬手推他:“快滚吧你!”   “班长你真倒霉,被盯上了。”徐川上台阶时对顾卫南说,“休息的时候我问了陈维,他说陈队长大学期间军训就有了‘魔鬼’的外号了。”   于冬冬撇嘴说:“那他得被自己战友讨厌死了吧。”   彭志飞已经进了门厅,听到他们的话,回头看看顾卫南:“虽然队长是挺魔鬼的,也是咱们自己出错才会被抓到,再说要求严格点也不算错,没必要这么不共戴天吧。”   “你的意思,就顾卫南出错最多是吧?”许守峰不高兴了,“要不就是嫌队长操练的不是你?”   “我可没这意思。”彭志飞冷淡地说。   “那你是啥意思?”许守峰撸起衬衫袖子,“想打架不,老子今天晒了一天还没地泻火呢!”   彭志飞也不是怕事的,松着领带往回走:“来呀,别以为仗着大个就怕你。碰见个厉害教官就叨叨没完,嫌苦别上军校啊你们!”   两个人还没走到一起,分别被身边的战友拖住,旁边其他班的战友都诧异地停了脚步。顾卫南没办法,撑着腿站起来:“军训第一天班里就内讧,你俩是不是嫌我这个班长还不够杯具?要不你们等会,我先去找队长辞职你们再来行不?”   彭志飞“哼”了一声,甩开按住他的战友先走了,许守峰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一直等到彭志飞上了一楼楼梯,才对顾卫南说声“对不住”,也扭头走了。人流又渐渐恢复正常,很快台阶上只剩了顾卫南一个。   顾卫南重新坐下,再次放松地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他偏头看向学校的围墙外面,上身却还习惯性地保持正直,在傍晚金色的阳光里,少年清健挺直的身影透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身体的疲惫让他的大脑有点空白,顾卫南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呆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脸上有点荫凉,一道斜长的影子挡住了直射的光线。陈诺微笑着站在他面前:“怎么坐这里?难道还没晒够太阳?”   草,你还来笑我!顾卫南很有摘下军帽扔他一嘴巴的冲动。被非人对待了一下午,他不能不对这状若关心,实则是对战俘炫耀胜利的态度极度反感。   他好容易才压抑住内心对陈诺的恼火,硬邦邦地说:“报告教官,我有点累,暂时不想爬楼。”   陈诺的嘴角还是那抹讨厌的微笑:“报告教官的时候,不应该立正吗?”   顾卫南偏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了了。   陈诺察觉到他的不良情绪,居然还有心情调侃,轻声说:“纯情少男逆反了啊?”   顾卫南终于忍无可忍,不管不顾地说:“教官,如果因为我背后说的话你不高兴,那我郑重向你道歉。我动作做不好活该受罚,可是今天你当着全队把我喊出列特殊对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我背后议论人确实不对,教官起码也要做到公正严明吧。”他说完立刻知道自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把心一横,索性扬起了头与陈诺对视。打报告退学就退学吧,反正全校学员加一块,也就自己是被这么稀里糊涂弄进来的。   本来只想说句玩笑话,却换来顾卫南一顿不知死活的顶撞,陈诺的脸色毫无疑问地由晴转阴了,他低声说:“有怨言是吧,那你跟我来。”他说完转身走下台阶,向着教员办公楼方向走去。   顾卫南看陈诺那脸色,还以为自己会被劈头臭骂一顿,然后罚一千个俯卧撑,就此卷铺盖滚蛋。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并且十分平静,完全没有训练时的火爆,顾卫南反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见陈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拖着疲惫的步子跟在后面。   第13章 勾引纯情少男   虽然顾卫南已经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无奈当学生十几年也当出了职业病,一进办公楼,他就情不自禁地开始紧张了。当跟着陈诺在走廊里经过一间间的办公室,偶尔从敞开的门里望过去,视线里清一色全都是身穿军装、肩佩军衔的学校教官和领导,这场景更增添了他的紧张感。   顾卫南一路上忍不住脑补了无数杯具下场,最先想到的是被学校勒令退学后,得知自己考上军校差点高兴得住院的爷爷会不会真的住院,接着他又想自己固执的老爸是会气死,还是把他揍死。等到陈诺停住脚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顾卫南的脑补已经走火入魔,他正幻想自己站在军事法庭上接受审判。   陈诺打开门看着顾卫南:“愣着干什么,进来。”   被这声音的主人操练了一整天,顾卫南的条件反射已经趋于根深蒂固,他迅速扯回已经飞到外太空的思维,不忘标准答复:“是,教官。”接着走进了陈诺的办公室。   与其说这是间办公室,不如说是单身宿舍,房间里的摆设意料之中的简单整洁,带着浓厚的军队风格。迎面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床上的被子猛一看像个刷了漆的木板箱,这种叠被子的水平让顾卫南望尘莫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定格的镜头里硝烟弥漫,似乎陈诺正在看什么片子。   “坐吧。”   顾卫南看看平整的床单,拘谨地坐在了桌边唯一的椅子上。   陈诺转身关上门,向顾卫南说:“先把裤子褪了。”   顾卫南只感到耳朵里“轰”地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意识地瞥了下束在腰间的军用皮带,含混地说了句:“教官,我没听清。”   陈诺打开门边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个小玻璃瓶:“你没什么?”   顾卫南看着那个小玻璃瓶,脑内已经开始滚动播放各种教师性骚扰学生的新闻,然后把陈诺想象成一个伪装成优质青年和性冷淡的变态色魔。难道陈诺在校门口就早有预谋,今天再把他操练个半死,就是为了方便把自己叫来办公室实施计划,确保猎物无力反抗?怪不得他这么反感勾引纯情少男那句话,因为那就是他的真面目……   “都是男的,你害什么羞?”正当顾卫南天马行空地发挥想象力的时候,陈诺拿着瓶子走过来,对顾卫南的不合作态度一目了然。   顾卫南舔了舔嘴唇,心想到底是从陈诺眼皮底下夺门而逃比较容易,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他推倒,把明天的新闻标题变成《军校新兵难耐饥渴,性骚扰美男教官》?——那可真要上军事法庭了。   见他只顾动脑不动手,陈诺脸色一冷:“规矩又忘了。”   顾卫南想归想,实际上哪敢造次,心里一急,立正回答:“报告教官,我不脱!”   “就算你对我不满,也不用跟自己的伤过不去吧?”   “啊?”   “啊什么啊,”陈诺冷冷地说,“你的膝盖好像磕得不轻吧?我这里有碘酒,你先把破的地方擦洗一下,免得影响明天训练。”   顾卫南呆了呆:“明天还要训练?”   陈诺眼睛眯起来:“你不会以为这点伤就能逃脱新兵军训吧?”   “我还以为……”   “以为我带你来办退学手续?”陈诺一针见血地说,“就因为你背后说我闲话?”   陈诺明显不屑的语气让顾卫南脸微微发红,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恶意揣测简直小人得不值一提,更别说后面关于退学的脑补了。他看着陈诺把那个装碘酒的小瓶放桌上,红着脸说:“教官,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冲了。”他说完开始往上挽裤管。   陈诺当然不知道顾卫南根本是抱着想退学的心思跟他顶嘴,说了句“没事儿”,却突然弯腰按住他的手:“你不能这样,这样把伤口刮了,叫你从上面褪下来。”   顾卫南被他碰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说:“没事,这样可以。”   陈诺已经不耐烦了,军训时的火爆劲被勾上来:“叫你脱你就脱,害羞个屁,不会没穿内裤吧?”   “我穿了!”顾卫南被这赤果果的揣测惹恼了。   “穿了你就脱!”   顾卫南干脆利落地脱了裤子,狠狠扔到陈诺平整如镜的床单上,陈诺从抽屉里把一包棉棒塞给他,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拉过笔记本继续看视频。   顾卫南低着头给自己伤口消毒,还好碘酒消毒并不很疼,伤口也只是破了几层皮,他很快收拾好,故意坐到陈诺的床上穿裤子。但是顾卫南穿裤子的时候发现了新问题,自己膝盖上的伤还算小事,他两个后腿弯附近一大片全部淤青发紫了,这当然是陈诺踹出来的。   陈诺好像也发现了,边看视频边说:“晚上回宿舍用热水泡泡,加速一下血液循环,很快就消了,还能缓解疲劳。”   “没踹的话,根本不用。”顾卫南嘟囔。   陈诺转过头来说:“不踹我怎么知道你腿上问题这么大?你看你膝盖被磕破也是这个原因,如果腿上用了劲,挺直了,根本哪里都摔不着。”   “那教官你也不用就把我一个人往水泥地上踹吧!”顾卫南不平衡的心理又被勾起来。   “为了消除你的侥幸心理,如果继续在操场上练,你就不只磕三次膝盖了。”   顾卫南无话可说,他穿好裤子迅速站起来。   “还有怨气?”陈诺抬眼望望他,声调平常得像跟朋友聊天,“把你叫来擦擦伤口谈谈心,也算弥补我单独操练了你一天吧,再说我们昨天在校门口还有一面之缘呢。”   顾卫南开始觉得他不正常了,忍不住直言:“教官,我就是不理解队里学员那么多,你为什么特殊对待我?而且你军训的时候,可没有像当初碰面的时候看上去那么温和讲情面。”   “军训是军训,平时是平时么。”陈诺听到他这么说,居然微笑起来,“训练的时候严格点,也不妨碍平时交流吧,我是这么想的。”   “教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卫南态度固执。   “回答了你该骄傲了。”陈诺卖了个关子,继续对着顾卫南笑,“因为你对指令领会很快,身体各部位比例标准,做出的动作协调漂亮,态度认真,有毅力,体质好……”顾卫南对他的笑没法免疫,何况是这样对视,何况他还在夸奖自己。心脏再一次脱离大脑掌控越跳越响,让他都担心会被陈诺听到。   短短几秒钟,顾卫南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包括他已经想试着原谅陈诺对他的疯狂操练了,结果陈诺最后一句话让顾卫南怨火重燃:   “——可以尽情的操练,不怕你横着上医院。不选你当新兵标杆,选谁?”   我草,去你妈的标杆,我才不要当你的标杆!可以尽情操练才是你的重点吧!顾卫南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下站军姿的苦逼,顿时悲愤不已。   这还不算,陈诺说完之后,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对顾卫南表示了下担忧:“不好,我亲口说了你这么多优点,这算不算勾引纯情少男?”   人渣!纯情少男顾卫南在心里咆哮。     第14章 好孩子总是受欺负   顾卫南是个好孩子,至少在大人们眼中一向如此。做事认真,不太惹事,丢到哪里都让人放心。事实上也的确,就算是最不愿做的事,一旦交给他,他也会去尽量做好,很少有砸锅的时候。然而顾卫南如今觉得自己这种性格很要命,大人们的夸赞方向很坑爹。   陈诺好像也看出来了,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顾卫南绝望地想,他一定看出来我有强迫症了。   顾卫南心情郁闷地爬上宿舍楼四楼,没想到宿舍里还有惊喜等着他。刚进宿舍门他就愣了,只见满宿舍人的被子乱成一团,他自己好不容易折成的豆腐块也被无情地拆散了,在床上扭曲得像堆牛粪。   “草!这怎么了啊?怎么这样了!”顾卫南震惊地问。   许守峰看上去对他的失踪更震惊:“你到哪去了?我们刚下楼找你没找着,还以为你被外星人劫持了呢!”   顾卫南隐瞒了自己当着陈诺脱裤子擦药水的内幕,简略地说:“哦,我在楼底下碰见队长,不小心跟他顶了句嘴,被叫去办公室了,这不刚放回来。——哎,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   “什么,你居然跟队长顶嘴了?不愧是班长!还能活着回来!”于冬冬一边在床上折腾被子一边惊叹,完全忽略他后面的问话。   随艺回头问:“你怎么就顶嘴了?队长你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卫南笑着说:“没,我就问他凭什么特殊对待我,是不是因为背后说他了,结果他就把我叫办公室去批评教育了一顿。”   许守峰翻白眼:“你还真胆大!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人会承认啊!”   顾卫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陈诺称赞他的话,但觉得还是不能冤枉了陈诺,于是替他辩白说:“不是,他说要把我竖成队里的标杆,所以才加强训练的。”   “真的啊?”听了这话,果然好几人同时惊讶。   顾卫南看看自己舍友,更觉得不好意思:“大概他觉得我比较傻,不会偷懒吧,那些动作其实谁做还不都一样。”   “嗯,”于冬冬觉得有道理,同情地说,“你看别人能混就混过去了,也就你这么实诚,挺直了被他一次次往地上踹。”   随艺公正地说:“我觉得卫南动作做得确实好,被队长选出来当标兵也没错啊。再说军训班长和队长眼那么尖,动作做不好的还不是得重做,认真点也不一定吃亏嘛。”   “就是就是,”许守峰搂住顾卫南,“我们小南南是谁,班长啊,怎么也得比我们强点,他做的好也是我们班的骄傲嘛。”   顾卫南费劲地拖着两腿从许守峰胳肢窝底下逃开:“草,被你们一说我觉得我更傻帽了!你们别让人更郁闷了行不行?我腿都快被踹断了。”他转头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被子,“到底谁动我被子了?”   许守峰哪壶不开提哪壶:“别郁闷,说不定队长也看上你了呢,打是亲骂是爱。”   “我草,去你的!那我也看上你了,能‘亲亲’你不?”   “来嘛。”   顾卫南摘下帽子,照准许守峰的头一顿猛敲,许守峰躲闪的时候不小心坐床上,精心折了一半的被子又毁了。许守峰顿时泪奔,他大叫一声:“我不敢了!”赶紧去抢救被子了。   随艺这时把自己被子叠好了,起身跟顾卫南解释:“是队里检查内务,我们被子不合格,全被扔下楼了。你看看那是你的被子不是,我捡回来只拍了上面的土,也没来得及帮你整理。”   “谁这么缺德?”顾卫南问。   “谁?你记得昨天吃饭时,主动过来关心我们生活的几个教官吗?还笑眯眯的。”于冬冬激动地说,“靠!今天全变脸了,一进宿舍板着脸说:‘这算什么内务?’接着就命令后面的纠察战士把我们被子全扔下去了。然后他们还戴着白手套到处摸,柜子顶上,门框上,只要摸到一点灰,那脸色跟我们队长一样一样的。”   顾卫南叹口气,他已经没精力表示愤慨了,正要爬上床去叠被子。随艺叫住他,把自己被子放旁边的木凳:“我叠好了,你在我床上叠吧。”   顾卫南当下感激涕零,差点要去亲他:“随艺,你对我真好。”   随艺伸手推开他的头:“你可别吓我,跟许守峰学什么不好啊,学耍流氓。”   许守峰来劲了:“我怎么不好了?要不是我技术差,早帮小南南叠被子了。”   于冬冬叠完了被子,从上铺跳下来:“随艺你简直是天使,我都想选你当班长了。”   “什么,你要叛变?我这个班长没那么差吧?”顾卫南吃醋。   “现实点,我们全宿舍被子都是随艺捡回来的,班长你就算当了全校的标兵,我们的被子也还在楼下。”一舍友附和发话。   顾卫南瞪着他们:“你们不是选班长,是选苦力吧?”   “孺子——可教也。”于冬冬拉着长腔与舍友们相对点头。   “那我也选随艺。”顾卫南举手。   “顾卫南你这大尾巴狼。”随艺委屈地说。   舍友们笑成一团。   “我还是选择小南南!随艺可以当副班长。”许守峰坚定地说,“你俩可以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小南南耍帅和顶住队长压力,小艺艺主要帮我们打饭和整理内务。”   “草,你想得美!”顾卫南和随艺同时抬脚踹他屁股。   顾卫南没踹成,因为刚一抬腿他的膝盖就疼了,只好作罢。随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腿劲还挺大,许守峰躲了下没躲开,两手撑床上,折好的被角又报销了。顾卫南朝随艺竖了下大拇指,心情轻松地叠被子。   轻松的时间是短暂的,晚上七点,新兵们准时集合看新闻,接着陈诺和张指导员就带着两个学校工作人员出现了。陈诺的眼神像刀片一样犀利地刮过每个人的脑袋,冷冷说:“根据条令规定,男军人蓄发不得露于帽外,帽墙下发长不得超过一点五厘米。昨天因为负责理发的同志太忙,我们三队改为今天晚上统一理发。还有你们的指甲,都伸出来让我和张指导员检查一下,留长的统统剪掉。下面,叫到名字的坐到前面来理发。”陈诺说完,拿起一张花名册,对上面第一个名字开刀,“顾卫南!”   第15章 一切只是刚起头   “到!”顾卫南起立,不情愿地走上去。他本来头发不长,可是按照陈诺的要求,当然还是不达标。   陈诺等着顾卫南走过去,简短地说了两个字:“伸手。”顾卫南老老实实伸手。陈诺还真的拉过他的手看了下指甲:“还行,坐过去。”接着嘱咐理发的同志,“给他们留零点五厘米就行,要不睡一觉就超过一点五了。”   变态,你怎么不干脆让理光头啊?顾卫南心里又开始腹诽。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只顾卫南一个,有人甚至低声说了出来。男生们虽然头发短,还是很在乎自己发型的,平时爱对着头发喷定型水耍帅的不在少数,听到陈诺的话,反应极大。   陈诺根本不把这些意见放在眼里:“有异议的可以站出来跟我直接交流,交流完还是要理,不想理的先去操场上跑十圈。——不允许理光头,你们想让我军训时看到一堆反光的灯泡?”   “靠……”   教室里低声表示愤慨的声音微妙地连成了一片,让已经围好理发衣的顾卫南更加绝望。理发器嗡嗡抖动着贴上头皮,陈诺挑剔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身上,这让顾卫南更不自在。觉得自己像头等待宰杀的猪仔,临行之前还得担心外貌影响顾客的胃口。   不到三分钟,顾卫南的头发已经被完全搞定,他迅速低头逃回座位,觉得肯定没法见人了。不过顾卫南自己也没想到,由于他本人长相端正清秀,就算顶着个傻发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理完后回到座位上,反倒对战友们起了点安抚作用。   那边张指导员也拿起花名册跟陈诺交替点名检查仪容,很快新兵们不管头型长圆扁宽,都一律理成了零点五厘米的平头,大家互相看看彼此的残样,觉得队长选顾卫南第一个理发,真是腹黑得可以。   大家理完发解散,已经是接近九点半了,迅速进澡堂冲了澡,回宿舍后衣服都来不脱及就到了熄灯时间。由于陈诺和指导员事先警告过要第二天收学习心得和笔记,顾卫南他们都趴在床上匆忙补作业,顺便召开入学后的第一次卧谈会。对于这一天的军校初体验,大家要吐槽的实在太多,话题围绕着军训、魔鬼教官、军训无限展开,想停都停不住。   许守峰理完发后一直很受伤,一直在表达哀怨:“妈的,伟岸形象就这么毁了,我要长小南南那样多好啊。”   于冬冬边写边损他:“你别逼我脑补,就你那身材,怎么能配小南南的脸呢?”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顾卫南的称呼与许守峰达成一致。   顾卫南学习心得只写了一半,此刻正在日记本上骂陈诺。描画完“人渣”两个大字后,他重重加了一堆感叹号,然后把被陈诺操练的憋屈延伸到日记本外:“警告你们,别找死啊,谁敢再这么叫一声,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许守峰草草写了几行字,把笔记本扔旁边,张大嘴打呵欠:“见不到最好了,那就意味着也不用被魔鬼操练了。困死我了,还是睡觉吧,反正怎么也是死,我宁愿睡死。”   顾卫南感到许守峰的身体重重倒在枕头上,朝床下探头:“哎,你真睡了?你有没有考虑明天不交的后果啊?”   “大不了一百个升级版加强型……”许守峰说完已经进入梦乡。   “靠!这厮也太快了!”于冬冬在对面表示愤慨。   在他的带动下,战友们都没了动力,除了顾卫南和随艺,大家都把笔记扔一边,躺下继续吐槽魔鬼教官的大业。正吐槽得欢时,不知谁说了声:“好像是值班员来查房了!”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   大家赶紧躺好,打算假装卧床熟睡多时。可惜刚把眼睛闭上不久,就听宿舍门一下被打开了,从漆黑的走廊里照进一道强光。这道强光上下移动,一直照到顾卫南的脸上,突然不动了。   顾卫南努力了半天,还是被照得眼皮忍不住轻颤,他只能睁开眼。迎面一个刺眼的光球立刻充满了视野,完全看不到站在门口的人,他忍不住把手遮在眼前。   “还没睡?”陈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视野中灯影一晃,顾卫南发现陈诺已经背对自己站在床头,手中的强光手电挨个照在每个人脸上。除了已经熟睡的许守峰,每个人都只能“醒来”,陈诺冷酷地说:“继续聊啊,怎么不聊了?现在距离早操还有六个半小时,就算我是魔鬼,也不会把你们半夜叫起来做俯卧撑的。”   全宿舍人都打定了主意装哑巴,因此气氛在昏暗的宿舍里显得特别凝重。陈诺突然回过头来:“班长。”   “……到!”顾卫南此时是趴在床上的,陈诺就站在他的床头边,这么突然一回头,顾卫南登时惊悚了。陈诺正和自己面对面,那距离绝对不超过十厘米。   陈诺注意到顾卫南的僵化表情:“点个名你怕什么?这副表情。”   顾卫南好不容易恢复呼吸能力:“报告教官,我有点不习惯这么被点名……”平心而论,两人此时一个卧姿,一个站姿,这情景是有点诡异。   陈诺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眼睛盯着顾卫南的笔记本和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手电,继续说:“一班长,熄灯之后宿舍成员还在说话,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明天写一份检查交上来。还有,熄灯之后是休息时间,不能再做休息以外的事,笔记没写完明天找时间写,手电没收。”他说完拿过顾卫南的手电。   顾卫南不知哪来一股奋起反抗的勇气,穿着裤头背心从床上追下来:“报告教官,手电不是违禁品!”   陈诺冷冷看他:“我说过因为是违禁品没收了吗?”   顾卫南语塞,泄气地站在宿舍中央。   陈诺看着他那副不甘心又尴尬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但他依旧冷冰冰对宿舍所有人说:“你们注意了,现在军训只是开了个头,以后如果气得想骂我,可以。但是从早晨集合到熄灯前,你们必须把精力放在训练上。训练完后随意,但是千万别让我听到,最好的办法是在心里骂,或者写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要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好了,听我口令,全体都有,睡觉!”   他说完以后转身走出宿舍,随手关上了门。   第16章 就是来玩命   陈诺的话够绝,他走后挺长的几分钟里,宿舍醒着的人都已经被打击到无话可说,也不敢开口,生怕陈诺还在门外转悠。过了一会,于冬冬打破沉默来了句:“不但是魔鬼,简直还是暴君啊……”   顾卫南重新上了床:“您老快睡吧,我怕叫我写双份检查。”   于冬冬吐下舌头,抱歉地压低了声音:“对不起啊班长,其实主要说话的是我们。”   “没事,谁叫我是班长,不帮同志们担责任,那不白当班长了?”顾卫南自己开自己玩笑。   于冬冬赶紧说:“别当真啊,都说着玩的。”   “啊,我又不傻。” 顾卫南笑了。   宿舍里重新归于宁静,舍友都不再说话,一个原因是陈诺的威慑,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为顾卫南替所有人受罚写检查过意不去。军队就是这样,会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融入集体,即使做不到像战时那样血肉相连,也必然得荣辱与共。   顾卫南在床上躺了会,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虫鸣,很快也因为疲倦睡着了。   第二天的训练照旧,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再有丝毫松懈。为了达到陈诺“哨响以后五分钟内必须集合完毕”的要求,大家只有提前半小时起床准备,整理好所有内务和着装,哨响时立刻冲下楼去。   陈诺的标准并没有因为集合达标而降低,既然前一天二十分钟内跑完了全程没出人命,第二天速度当然得照旧,还可以节省出时间来练习一下队列;第一天唱歌赢了二队,那碰见一队不赢还有什么脸吃饭?顾卫南很快发现,他们的队长陈诺具有另一种强迫症,就是不允许他的兵比别人落后。跑步要比人快,唱歌要比人响,动作要比人标准,队列要比人整齐,连内务他也不放过——从这天起,只要谁的被子被扔下楼,名字上了通报全校的小黑板,就能获得与顾卫南一起结伴站军姿的特殊优待。   随着训练的不断深入,学员们开始觉得第一天的运动量和累简直是过家家。每一天都很累,因为每一天的训练量都在逐步加重。早上一睁眼,就必须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用高度集中的精神,不停地重复着枯燥的训练内容,不断地超越自己身体和意志力的极限。等到晚上结束一天的训练,往往都是累到全身散架,倒头就睡,然而一觉还没睡够,又要开始另一天的高强度训练。   训练,吃饭,训练,睡觉……占据了所有新兵的全部思想和生活,战友们经常私下里自嘲,这哪是来军校上学,这是来玩命。就连三心二意如顾卫南,也几乎已经没有闲暇去考虑训练以外的事情。   陈诺的魔鬼本质暴露得越来越彻底,新兵们很快明白,并不是惟独第一天他给了所有人下马威。而是此后每一天的早操,他都可无穷无尽地挑出队列中的错误,然后理所当然地实施处罚。顾卫南开始不记得有多少次因为一个人的鞋子穿错,或者领带打歪,就导致全队多跑五公里甚至十公里。到后来他也懒得去弄清了,因为已经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被罚,更不知道到底在陈诺的监督下跑出了多少公里。   每一天的基本队列训练更是狠上加狠,为了把动作做标准,陈诺可以让他们将一个分解动作保持半小时以上;拿着尺子量他们脚尖离地的距离,手腕和身体的距离、裤缝的距离;掐着秒表控制他们每分钟的迈步频率……   陈诺的讲评训话也逐步升级,短短半个月,新兵们已经被剥夺了做人的权利,连“劳改犯”都算不上了。   “你们没有权利抱怨,也别把自己当人看。”陈诺冷酷的表情配着的无情声音,“因为军人的一切都属于国家,包括你的生命。当然,每年部队里都有承受不了训练强度的逃兵,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坚持,努力让我们三队成为成绩最好的学员大队。我也欢迎坚持不了的人早日滚蛋,不要当害群之马。”   早日滚蛋!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了陈诺每次讲评的结束语,也是训练中的常用词。每当有人坚持不了或者情绪抵触、稍有动摇的时候,这句话就被陈诺毫不吝啬地拎出来。那种冷冰冰的语气,那种鄙夷的态度,那种因为对方一点软弱的表现,就否定他之前一切努力的断言,足以让任何一个好脾气的人怒火中烧。   帅气的外表拯救不了陈诺,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对他发自本心地仇恨,渐渐地,每次只要一开始军训,双方就剑拔弩张得像仇敌一样。三队队员的眼里射出的都是野兽般凶狠的光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魔鬼吞掉。   顾卫南照旧逃脱不了经常被单练的命运,他被陈诺处罚的次数也是全队最多的。当他全身酸痛得几乎坚持不住,却还必须保持抬腿的分解动作不动,当他被陈诺当着所有人的面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也是真恨陈诺。可是同时,他也像队里其他人一样,越是被训斥嘲弄,越是发狠坚持,内心深处明知道陈诺这是激将,仍旧吞不下这口气,发誓要与魔鬼抗争到底。   训练间隙,大家凑在一起还是会骂人发牢骚的。曾经因为熟睡躲过一难的许守峰,终于在一次熄灯之后的卧谈中中枪了。他当时正在谈论白天的训练:“哎,你们说他有心理疾病吧?我觉得那就是个疯子。因为我不小心在他讲评时接了句话,他就把我玩命地折腾,妈的可把我折腾惨了。我现在就盼着啥时候学擒敌术,军训完成了,给他那么一下做纪念……”   正说得痛快,就听见房门一响,陈诺拿着手电站在门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们的擒敌术也是我教,下周一,每天晚上。”   许守峰当场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吞了。   陈诺又说:“上次我对你们宿舍强调过一件事,可能许守峰同志印象不深刻,这样吧,为了加强印象,罚三百个俯卧撑。”   许守峰欲哭无泪,爬起来立正说:“队长,我知错了!”   陈诺平淡地问:“你知什么错了?”   “我不该说你是疯子,”许守峰哭丧着脸,“我知道队长这都是为我们好,我肯定是一时脑子被驴踢了。”   “哦,”陈诺冷冷地说,“那你就在做俯卧撑的时候说三百句‘我脑子被驴踢了’吧。班长,在旁边数数。”   第17章 开小灶你有意见?   顾卫南暗中赞同许守峰的话,他想没准陈诺是真的有点不正常,要不为什么精分得那么彻底。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以为陈诺和别的教官一样,第一天的亲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军训生活的残酷,保证他们往家报平安的时候说的都是好话,免得大人操心。可是顾卫南觉得陈诺根本不是装,他根本是从来都那样!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是为了达到训练最佳效果这一终极目标服务。   第一天的时候,顾卫南还可以认为陈诺是碰巧经过宿舍楼,自己碰巧又顶撞了他,才被叫到办公室去“谈心”。然而后来顾卫南发现,陈诺的确是对他这个训练标杆格外“照顾”。每当他白天被操练得特别厉害,或者被骂得自尊全无,对陈诺恨得咬牙切齿时,总能享受到被叫去“谈心”的待遇。   迄今为止,顾卫南到陈诺的办公室兼宿舍去了四次,在军训结束后被陈诺单独叫到一边有五六次。陈诺的态度说不上多么体贴入微,有时候只是简单的问问他还受不受得了,或者叫他到办公室处理一下训练造成的扭伤之类,但是比起军训时的凶狠毒辣,已经是温和正常得叫人想哭了。这个时候顾卫南往往更加郁闷,因为他一边理智上提醒自己,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陈诺只是为了确保自己这个标杆还能继续被操练下去,一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陈诺产生的某种情感冲动。   顾卫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陈诺荼毒后,也变得不正常了。明明知道陈诺是个喜欢玩命军训的疯子,明明自己训练的时候恨不得把他骂死,一边却还是在他训练结束后露出的温和面前缴械投降,第二天又安安分分地被他训练个半死。   如此过了半个月,顾卫南开始害怕单独与陈诺面对面,他觉得他每天就像个被使用到濒临崩溃的电脑,而陈诺却每次都在他崩溃之前帮他重启一下。糖衣炮弹太可怕了,顾卫南经常这么对随艺讲。至于为什么要跟随艺说,而不是平时关系更亲近的许守峰或者于冬冬,是因为他觉得那两个过分活泼的家伙肯定只会拿他开玩笑。   这一天是周日,学员们下午的军训提前一小时结束,每人发了张电话卡,被获准往家里打第一个电话。三个队的学员在六个公用电话前排成长队,一个人最多分配到五分钟的时间,基本上和家里人互相问一遍好就该挂了,连哭诉都没时间。   顾卫南是班长,所以排在班里最后一名,刚巧他前面是彭志飞。趁着排队的空,彭志飞找他聊天交流白天的训练动作,顾卫南不想搭理他,告饶说:“彭志飞同志麻烦你能不能饶了我?训练的时候想这个还不够啊?你已经做的够标准的了,真的没必要改进。”   彭志飞一脸认真地说:“没有啊,你是队长亲手选出的标兵,不问你问谁去?我不是怕明天又被队长训嘛。”   “得了,感情你没看到我今天多惨烈啊。我当着全队被队长叫过去不停做动作,直接练到趴下,你当时闭着眼呢?”顾卫南语气在开玩笑,内容充满敌意。   彭志飞毫无察觉:“可是队长不也夸你做的协调,叫我们好好学习嘛。”   “你别叫我吐,提起那些动作我就想吐。”顾卫南皱眉,“你有问题直接找队长请教呗,我看你不是经常找队长问问题嘛。”彭志飞不说话了,好像被戳中软肋的样子。   自从第一天彭志飞差点跟许守峰打起来,顾卫南就不怎么待见他。而且彭志飞有个毛病,对条条杠杠特别重视,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有时候还会帮顾卫南分析他为什么这个动作被陈诺骂,言谈之中常不自觉流露出怎么不选我当标兵的遗憾。除了顾卫南之外,大概全队经常与陈诺单独聊天的就是他了。   顾卫南经常想,既然有人这么积极主动,为什么陈诺不选他呢?那样自己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挨到自己打电话,顾卫南先拨了老家的号码,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听,他只得拨了家里的电话。   “喂?”   听到爸爸浑厚的声音传来,顾卫南僵硬地开口:“爸,是我。”   顾卫南的爸爸显得很高兴,这是得知考上军校以来,顾卫南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赶紧回头叫妈妈过来一起听电话。父母先是问了他的生活,接着又问他教官好不好,训练怎么样,顾卫南一律回答:“挺好的。”   “哦哦,那就好,”妈妈在电话那头都哽咽了,“你爸还说你从小没吃苦,怕你训练受不了……”   顾卫南笑着安慰她说:“没有这回事,连教官都夸我体质好,别人受不了的我也行,来这里以后饭量都大了。你有空还是叫我爸注意着点,多运动运动,他都三高了,还好意思说当过兵啊?——对了我刚往老家打电话,怎么没人接?”   “你已经打过了啊,可能他们正巧出门了吧。”妈妈说。   “那我下次周末再打吧。”顾卫南觉得心里有点失落,他其实是想找爷爷奶奶诉诉苦的。   五分钟已经到了,他挂了电话,向旁边的教学楼走去。今天的活动比较轻松,内容是集体看关于军队的教育片,他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陈诺已经先站在那里了。   “打完电话了?”陈诺问。   “谢谢教官关心,打完了。”顾卫南无精打采地敬礼。   陈诺看着他:“你好像没什么精神,白天体力透支了?”   “报告教官,我天天体力透支。”顾卫南开始逆反。   “今天好像怨气不小。”陈诺很有经验地下结论,接着微笑说,“再坚持两半个月吧?我知道这样训练比较辛苦,不过我已经向学校报了你训练模范标兵的称号,你得名副其实吧,不能让我白给你开小灶。”   “是,教官。”顾卫南心说,谁让你给我开了啊?   陈诺点点头,声音依旧很温和地说:“你可以进去了。”   顾卫南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报告教官,我有个请求!”   被动接受了半个月,这是顾卫南第一次主动提要求,陈诺有点好奇:“你说。”   “教官,我想说,以后能不能……不要单独把我叫出来说话,或者去你办公室了。”顾卫南不敢直说是自己怕见他,小心选择措辞,“我怕同志们私下有意见,影响团结。”   陈诺脸色一冷:“谁有意见,叫他来找我。”   顾卫南已经患了军训综合症,看见他那脸色就忍不住咯噔一下,立正说:“报告教官,没有!我只是自己……担心一下。”心想,完了,早知道不说了,你这根本是给我树敌吧。   陈诺嗓音低沉:“我看不是别人有意见,是你有意见吧?”   顾卫南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辩白:“报告教官!没有!”   “那好吧。”陈诺自说自话,“虽然从根本上说,你是对我军训时开小灶有意见,但这个没有退让余地。上面领导们最近提倡以人为本,我也不能太苛刻,尽量减少私底下见我的时间还是可以满足的。只要你思想不出大问题,训练能够坚持下来,那我就不找你。”   顾卫南没说话,但他心里早就写满囧字,几欲抓狂了。回到教室里,顾卫南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板,内心狂草:变态!就不能留点面子吗?你要不要说这么直接啊……   第18章 这不是演戏   旁边的许守峰看顾卫南两眼发直,差点被吓到:“怎么了,家里没事吧?”   “没。”顾卫南继续面瘫,“就是我可能又得罪队长了。”   许守峰真的被吓到了:“我晕,你又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   顾卫南平静地说:“刚才找了队长,我请他以后别老单独找我谈话了,怕同志们有意见,影响不好。”   许守峰震惊得下巴快掉了:“顾小南同志,我越来越发现低估了你了!那队长怎么说?”   “他说你其实是对我选你当标兵有意见吧?”   “妈呀,这个潜台词就是你死定了吧!”   顾卫南点头:“不过我每天的训练强度已经接近极限了,还能糟到哪儿去?反正他已经答应不单独找我了,至少这方面应该可以解脱了。”   “那倒是,”许守峰实事求是地说,“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完全不用加量就可以死人了。”   顾卫南回神:“草你,把我咒死你就没家长了。”   “你哪算我家长,充其量是家属。”   “狗嘴欠收拾啊你!”顾卫南恼火,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先要当人家长。   于冬冬趁区队长不注意,从前面悄悄回头:“班长你说怕人有意见,是不是指那谁啊?”他说着眼睛瞟了下彭志飞的方向,“我听徐川说,人私底下老开玩笑说怪队长偏心呢!照我看,是有人自己心里羡慕嫉妒恨,上赶着想让队长操练他吧。”   许守峰明知故问:“啊?谁啊,谁这么犯贱?”   于冬冬哼了一声:“跟你差点打起来那人呗。”   “哦,他呀!彭志飞嘛!”许守峰抬手做个挥刀动作,“胆敢犯我家属者,虽远必诛!”   顾卫南拿日记本敲他的头:“孩子欠揍!谁是你家属啊。”   许守峰故意说名字,虽然隔着几排,彭志飞在后面还是听到了,他脸色变了变,看向顾卫南,又继续低头做笔记。   随艺回头拉了拉于冬冬,指指门外,提醒他们别再说了。于冬冬向门外一看,立刻缩了头,原来刚才走开的陈诺正站在教室门口,催促最后几个刚打完电话的学员快点进教室。陈诺一出现,其他窃窃私语的学员也都赶紧住了嘴,一个个乖乖做出严肃认真的样子。   进教室的时候,陈诺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怎么愉悦,视线在顾卫南周围停留得比较久。顾卫南觉得心虚,低头避开陈诺的目光,等他再抬起头,陈诺已经放下了投影仪的屏幕,站在讲台边调试投影仪。   过了一会,他把即将播放的视频暂停在片头位置,语气还像跟顾卫南对话时一样温和,这让人多少有点意外:“按照平常的课程,我们今天应该像其他队里一样观看单个军人队列动作的示范教程,不过我觉得大家平时已经做得很多了,没必要多此一举。所以今天晚上我们来看一部资料片,是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录像,大家认识下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   出于男生们天生对摸枪打仗具有的向往之情,绝大多数学员们听了都一阵激动,许守峰尤其兴奋,小声对顾卫南说:“这才是正经事嘛!看来我们离实弹射击不远了。”   陈诺按下遥控器,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底下一堆乱兴奋的人:“这个是内部资料,除了做必要讲解,没有经过太多的处理,所以有些地方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它很珍贵,也很真实。”说完以后,开头屏幕上出现了介绍背景的字幕,陈诺退到一边,在学员中间找了个空位,也坐了下来。   顾卫南忍不住追着他看,陈诺就坐在他的斜对面,两人隔着过道,顾卫南能尽情欣赏到他的侧脸。这么好的机会,不瞧白不瞧,顾卫南在心里给自己叫嚣的理智找借口:多看看,说不定就能看腻了,腻了就会烦他,烦了就用不着被此人的外表迷惑了。   陈诺没注意到顾卫南如饥似渴的视线,他正在随身带来的工作日志上写东西,偶尔抬头看一下片子播放的情况。   “你往哪看呢!都开始了。”许守峰拿胳膊肘推了下顾卫南,义正言辞地警告他,“知道你恨队长,不过也不用这么赤果果地盯着不放吧?好像个饿了几天的哈士奇。小心被逮个正着,那你更惨了。”   顾卫南咽了下口水,刚注意到自己偏离了初衷,他艰难地从陈诺那里收回视线,这才反应过来找许守峰算账:“草,那什么比喻,为什么我不是饿狼是哈士奇啊?”   许守峰窃笑:“看上去比较二嘛。”   顾卫南那个气:“好小子你等着,下了课跟你算账!”   这个时候陈诺站起来了,回头盯着顾卫南这边冷冷说:“再不专心,一千个俯卧撑。”   两个人立刻全神贯注地看视频,心里都想:看来这次得罪大了,处罚升级了……   资料的开始是军队刚准备进攻的时候,镜头一直停在指挥部里,房间墙上就像通常电视里演的那样,挂着超大的军事地图,上面都用代号标注了需要攻克的地点。渐渐地镜头转到了外面的战场,几个身穿迷彩、头戴钢盔的战士正躲在挖好的猫耳洞里,字幕显示时间为中午,这个连队正在准备一次进攻。   随着晃动不稳的镜头,已经有几个战士在连长的指挥下向目标高地进发。学员们开始注意到,真实的战场上完全不像电视上那样激动人心,更没有人大喊一声“冲啊”,所有人就以豹的速度跑过去占领阵地。由于地面坑洼不平,录像里的战士们握着钢枪,身上背满手榴弹,行进速度很慢,流弹随时都有,每走几步就要卧倒。   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只看到不时有子弹在战士们身边射起土花。一个战士被击中,旁边负责紧急救援的卫生兵把他拉到山坳处包扎好伤口,那名战士就在原地向敌人的方向扫射。镜头摇晃到进攻中的另外几名战士,有人脸上凝结的血浆几乎把眼睛糊住,硝烟在前方弥漫,镜头里几乎看不清远处的高地。终于,敌人在进攻下退却,一名动作敏捷的战士几次卧倒躲过弹雨,终于奔进硝烟中,把布满弹眼的红旗插上山头。   顾卫南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像自己第一去陈诺的办公室,他电脑里正在播放的镜头,当时他以为只是一部戏。   录像中已经在介绍另一场战斗。激烈的对战中,镜头里的连长正在指挥战士带伤员撤退,自己却留在最后被弹片击穿了胸口,他顽强地走了几步,不支倒地。旁边的战友见状,拼命地背起他走向安全地带,就在这时,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开了。   陈诺向几个没有专心观看的学员扫了一眼,轻声说:“他们不会在镜头外醒来了,因为这不是演戏。”   不知怎么,这句话让顾卫南听了特别难受,他不由想,如果是演戏该多好?资料里的战士们看上去都很年轻,有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稚气,就这样在战斗中永远付出了生命。   教室里的氛围逐渐凝重起来,在资料的最后,当看到活着的战士们胸前戴着军功章回到家乡,再想到埋骨在战场上的年轻战士,许多人红了眼圈。   陈诺关掉投影仪走上讲台,望着坐在下面的年轻面孔,仿佛又恢复了军训时的冷酷:“资料大家看完了,真正的战争就是这样的,永远没有重来,生命随时都可能结束。军训半个月,你们暗地里叫我魔鬼,抵触情绪不小。我只想告诉你们,今天的残酷训练,才是对你最大的仁慈。就算是和平时期,作为军人也不可以放松警惕,也许今天和平,明天就被叫去打仗!如果没有过硬的素质,谁来为你们的生命提供保障?”   教室里一片静默,陈诺望着学员们沉默了很久,才说,“今天就到这里,区队长整队回宿舍。”他说完拿起日志本走出了教室。   三队学员们这次出奇安静,大家集合的时候都没有交头接耳,直到在宿舍楼前解散,才有人小声感叹着交流感想。   顾卫南出神地望着陈诺办公室的方向,觉得自己似乎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他正要跟许守峰说话,忽然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后面说:“资料看了是挺感动的,倒是队长挺矫情,不就个军训嘛,魔鬼就魔鬼,我还挺喜欢他这么认真的态度的。不过说这么大堆煽情的废话就过火了,都和平多少年了,好像真能打起仗来似得,感觉真假。”   顾卫南听得气血上涌,想也没想就炸了,他猛地回过头面向那个声音:“彭志飞,我草你妈你说谁呢!”   第19章 好孩子打架了   顾卫南暴发得太突然,以致于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过去一拳把彭志飞给揍飞了。   彭志飞本来没注意到顾卫南,那些话他是边走边跟身边相熟的战友说的,等他看到顾卫南怒气冲冲地向他冲来,惊讶之下本能想躲的时候,鼻梁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彭志飞摔了个跟头,站起来的时候眼泪鼻血一起流,他也暴怒起来:“你他妈有病啊!我招你了?”鼻血顾不上擦就冲上去还击。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想拦,结果已经拦不住了。人愤怒时爆发的力量是无穷的,两个人在上百号人的围观下扭打在一起,旁边人想拉都无从下手。最着急的是一区一班学员,虽然军校里素来血气方刚不缺打架事件,但彭顾两人一个班的,这么仇敌似的搂一起,一点集体精神也没有,明显给别班人看了笑话。   顾卫南冲出去得太快太远,好心拉架和不明所以围观的人太多,许守峰和于冬冬等几个跟顾卫南同行的战友已经被丢到外围去了,连衣服边都摸不到,更别提劝架了。许守峰仗着个大,带头拼命往前挤,一边大声跟于冬冬他们说:“这叫什么事啊?突然就冲过去打起来了!看他平时挺稳重的啊!”他伸开胳膊拨开前面几个学员,“哎兄弟,麻烦让让,里面打架的是我们班长!”   于冬冬晕倒:“你瞎喊什么啊,还嫌围观的不够多?”   随艺看一眼外围:“糟了,区队长来了!赶紧去拉开他们啊!”   不知道从哪挤过来的徐川说:“来不及了!”   一区队长眨眼走到他们旁边,朝周围喊:“都让开!你们哪个班的?还不回宿舍去!”区队长还是有点威力的,很快许守峰他们就跟在区队长身后挤了进去。这时候顾卫南已经和彭志飞抱团在地上滚了,两个人帽子都掉在旁边,军装已经看不出颜色,旁边劝架的拉都拉不开。   许守峰他们想过去拉架,区队长已经把鼻子气歪了,狮吼般大喊一声:“妈的都滚开,我来!”   他把帽子摘了往身后许守峰手里一塞,走过去一膝盖先顶在顾卫南的腰背上,然后一手压住他左臂,一手握住他右手臂的麻穴,往后反扭住双手手腕折在身后,硬把他从彭志飞身上拉开。接着他伸脚顶住彭志飞的胸口,腾出一只手来照样把他翻个个扭住。   顾卫南好容易叛逆一次,大脑充血状态解除得慢,这会仍旧天不怕地不怕。趁区队长分心对付彭志飞,他左手猛抓住右手,迅速左转体,用整个身体的力量使劲往下拉,滚到一边摆脱了控制。   区队长十分意外,拎着彭志飞站起来:“胆子够大啊,你什么时候学了解脱技术了?训练标兵不好好训练,仗着先学到的内容打架?”   顾卫南根本没听见区队长说什么,还想冲过去给彭志飞补上一拳。刚一迈步,右腿忽然被人从后面别了一下,接着腰部被牢牢抱住,怎么挣都动不了。顾卫南以为抱住他的是战友,怒火熊熊地说:“别拦我,今天看我不揍死这个装模作样的混蛋!”   “你给我冷静!”   顾卫南身体猛地一僵,他听出这是陈诺的声音,愣了。陈诺察觉出顾卫南停止了挣扎,放开他,沉沉地说:“回过头来。”   顾卫南的怒火瞬间被浇灭,慢慢转过身,面向陈诺。他嘴唇被彭志飞打破了,嘴角上还挂着血丝,衣服上到处是土,别提有狼狈了。宿舍楼前的灯光很明亮,陈诺自然把他看了个一清二楚,顾卫南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再看到陈诺脸上没有温度的表情,心不由往下一沉。他忽然觉得自己傻得要命,傻透了。   陈诺看见他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很好,晚自习的时候还义正言辞地提意见,拒绝我单独找你谈话。出于对你个人的信任,我同意了。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入学半个月就打架斗殴,都刷新学校记录了。顾卫南同志,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这是出于什么心理?”   顾卫南没法说自己生气冲动是为了陈诺,何况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道理,只能一声不吭。倒是彭志飞听说顾卫南拒绝陈诺找他单独谈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陈诺见顾卫南不吭声,以为他在赌气,冷冷说:“把帽子捡起来,整理好着装,跟我来操场!”他又看向彭志飞,“你也是!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说完之后,陈诺忽然发现围观的学员还没散,用可怕的语气对所有人说,“怎么,你们是不是想有难同当,陪他俩上操场受罚?——不想去就回宿舍,准时休息!”   学员们大惊,急忙都往宿舍里奔。   陈诺在嘈杂的脚步声中低低问旁边的区队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吗?”   区队长说:“我问了下来报告的学员,只知道是顾卫南先冲过去找彭志飞动手的,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好像是平常口角吧,说着说着气不过就打起来了。”   陈诺点点头,看着费劲地拍打自己衣服的顾卫南,突然若有所思地跟区队长说:“我没教他控制解脱术,擒敌术的课程下周才开始。”   区队长愣了愣:“那可能是我没抓紧,凑巧被他用上力了。”   “可能。”陈诺说,“没事你先走吧,我把他俩带操场上练练。”   区队长打个敬礼离开了,等到全队学员们都回了宿舍,陈诺才冷冰冰地对顾卫南和彭志飞说:“走吧。”   顾卫南超负荷训练了一整天,又刚打了这么一架,力气几乎全用光了,现在全身酸痛,几乎是一步步地往前捱。他现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开始为自己的生死担忧了。根据对陈诺的了解,出了影响这么大的违纪事件,不管什么原因,他都逃不掉处罚了。顾卫南再怎么好色无厌,也不能做到对陈诺的魔鬼属性毫不介怀,想到即将到来的处罚,他不寒而栗。   彭志飞终于享受到被陈诺主动叫去面谈的待遇,看上去一点也不兴奋,相反他看上去和顾卫南一样行动迟缓,神情沮丧。虽然军训消耗没顾卫南那么大,但顾卫南怒火之下出拳太狠了,彭志飞现在觉得自己整个脸都有肿胀的趋势。他从心里恼火顾卫南,但更多的是心虚,生怕陈诺问起顾卫南为什么要找他打架。   很快到了操场边,陈诺冷冰冰地对顾卫南说:“趁着还有力气开口,你现在可以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找彭志飞打架?”   顾卫南早就打定了主意,立刻说:“报告教官,是这样,彭志飞同志看完录像后,说现在和平年代,根本不会打仗,放这个太煽情。我当时刚看完片子,情绪正激动,听到他这么说,冲动之下就把他打了。”   陈诺眉毛微微一挑:“顾卫南,我一向觉得你各方面表现都比较优秀,不是那种无视纪律的学员。看完后各人感想不同,这是人之常情,你居然为了一句话就跟同志打架!放到战时,这种破坏团结的行为会连累所有的战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上,我对你很失望。”   顾卫南抿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面打转:“报告教官,是我错了!我不该冲动!更不该找彭志飞同志打架!”他特别受不了陈诺那种轻视的神情。   陈诺没有再多说:“现在去操场上跑十五圈,跑完之后回宿舍写检查,边跑边反省反省今天的行为。”   “是!”顾卫南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泄露,他端正地敬礼,然后向右转,跑上了长长的塑胶跑道。   第20章 后果很严重   陈诺转向彭志飞,冷冷打量他:“一区一班行啊,净出名人!你也算队里的训练尖子,就这种觉悟?和平年代来当兵,当然不是为了上战场那种无聊事,就为了找工作能走捷径是不是?”   彭志飞嘴硬地低声嘟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   陈诺冒火了:“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管,既然当了兵就得服从命令!军训第一天教你们什么忘了吗?我放什么片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看什么片子,看完了继续训练。对着同志说三道四,要在战场就是动摇军心!毙了你都不过分,还让你有机会跟我在这绕!嫌煽情是吧,那咱们就来点实际的。你现在回宿舍,明天一早再过来,我领你去办退学手续,军队里不需要你这种兵,你回家去找更有前途的事业吧。”   彭志飞没想到自己今天不但被单独谈话,还能享受被队长亲自劝退的待遇,当场被吓住了。过了一会,他含糊不清地低声说:“教官,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诺面色冷得像冰块:“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顾卫南找你打架是不对,因为他只是学员,没有权力教训你。要我当时在场,就为你这种落后思想,说不定揍死你!”   彭志飞被训得面红耳赤,垂着头不敢再说话,当然更不敢挪动半步,生怕自己一动,就被陈诺认为同意退学了。   陈诺看着他:“既然你不想走,那现在就别闲着了,你也去跑圈吧,跑满八圈回宿舍写检查。”   彭志飞连“是”都没说,低着头也跑上了操场。   顾卫南这时已经快跑完一圈,他速度控制得很慢,因为本身已经很疲劳,要跑的圈数又太多,必须给后面留点体力。跑过陈诺身边的时候,陈诺站在操场边帮他数数:“一圈了。”   从这个语气顾卫南就听出来了,陈诺已经消了气。他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的神情果然已经恢复到温和状态,不觉从心里叹了口气:要命,又开始精分了……   彭志飞的速度比顾卫南快,到第五圈,他已经追上顾卫南,跟他平行了。顾卫南当没看见他,自己跑自己的,彭志飞却喘着气开口了:“哎,你说你……有这个必要吗?不就一句话,还不是说你,这么小心眼干嘛?”   顾卫南冷冷说:“当兵就是准备随时打仗,你不这么认为是你的事,我忍受不了你那么说队长是我的事。我们世界观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拜托别挡道。”他说着加快了速度。   彭志飞还在那里不依不饶:“我就是说说自己的感受,也没诋毁教官啊,我也没恶意。那个片子是挺感人的,就是觉得用这个教育我们好好军训,有点像拿炮弹打蚊子。”   “我觉得这个方法很直观。”顾卫南继续加速,“你要觉得问心无愧,干嘛不自己跟队长把自己的话复述一遍。”   彭志飞脸上挂不住了,毕竟也知道顾卫南给他留了余地。本来还想尽力说点给自己下台阶的话,但他的极限渐渐到了,只能被顾卫南越甩越远。   顾卫南再次经过陈诺,陈诺还是那样注视着他,态度温和地站在操场边数:“五圈了,慢慢来。”   两圈以后,顾卫南的极限也到了。他开始觉得双腿僵硬得不听使唤,呼吸越来越粗重,肺里的空气好像被挤光了一样,大脑严重缺氧,只能靠着意志力支配着自己机械地向前迈步。   彭志飞还剩下最后一圈,他已经是第二次极限,渐渐觉得已经超过了身体负荷,就要支持不住了,那种超越极限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他咬着牙,只知道昏昏沉沉地跑,就在以为自己就要昏倒的时候,彭志飞总算听见陈诺说了句“第八圈”,他立时瘫在跑道上,再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陈诺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不许坐下,站起来,慢走十分钟!”   狂跳的心脏撞击得胸腔疼痛难当,彭志飞支撑着身体原地来回走了一阵,心跳和呼吸才勉强找到点规律。这个处罚太惨痛了,简直是要人命的,彭志飞绝望地看着陈诺,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因为有了这种亲身经历,瞥见在跑道上默默跑过的顾卫南时,想到他后面还有那么多圈要跑,彭志飞居然都觉得不忍心了。   他注视着顾卫南,看到他明显在勉强支撑的身影,咬了咬牙说:“队长同志,我有事想报告。”   陈诺看看他:“你可以回宿舍了。”   “不是,”彭志飞有点急,虽然陈诺的眼神让他胆怯,还是硬着头皮说,“队长,我觉得顾卫南……他快撑不住了。已经九圈了,他白天又训练了那么多,能不能也让他下来?”   “哦,”陈诺盯着顾卫南,冷淡地说,“你居然为他说情,不介意他打了你了?”   彭志飞尴尬地说:“我也打他了,再说我们都是一个班的战友,本来没什么深仇大恨。”   陈诺看他一阵,面无表情地说:“有集体观念是好事,那就给他减一圈。你先回宿舍吧。”   彭志飞看着两腿已经抬不动的顾卫南,觉得再多一圈都要坏事。不过陈诺这已经算法外开恩了,他没敢多说,只能离开。   顾卫南的确要撑不住了,他大脑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两眼望出去迷迷蒙蒙一片,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只剩下两条腿还在不停地向前,通过陈诺身边时,听他报数,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圈。   第十圈的时候,陈诺跟上去,在他身边慢跑,声音很温柔:“十圈了,还行不行?”   顾卫南没说话,他没那个力气说“还行”。虽然比平时速度慢得多,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受训和拉练,明白再慢也得在及格线上,不然陈诺肯定会让重跑。可是他今晚实在有些体力透支过分,开始还会根据时间算算速度,现在连抬起手腕去看时间都做不到了。   陈诺没有停下,开始陪顾卫南一起跑:“刚才彭志飞跑三千二百米都用了十五分钟,你肯定到不了及格线了。”   顾卫南没有放慢速度,只是用暗沉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看上去表情麻木。   陈诺见他没明白,只好做进一步解释:“我意思不是叫你明天重跑,我是说反正已经不及格了,没必要再要求自己保证速度了。如果你觉得现在不能坚持,那也可以不跑,明天再补上。”   顾卫南没理陈诺,把目光收回,继续用原来的速度跑。极度的疲劳导致他心情极差,所以他现在已经是在跟陈诺赌气了。   陈诺见他没反应,继续在一边说:“刚彭志飞还跟我求情了,说别让你跑了,打了架还能这么想毕竟是好事,我看他确实有悔过情绪,给你减了一圈。”   “不用!”顾卫南实在忍不住,用力吼了一声。   陈诺微微一愣:“你这什么态度?”他也知道顾卫南已经在透支体力,有点担心惩罚太重了,但既然已经下了令,罚到一半收回就达不到惩戒效果,所以才想让顾卫南自己放弃。没料到顾卫南平时温顺,这会倔起来像头小毛驴,一声不吭地表示抗议。陈诺只能改变策略,拿彭志飞当理由给他减量,顺便帮忙搞搞团结,结果换来顾卫南不知好歹地对着自己炸毛,完全违背了他的本意。   给新兵军训那么多次,陈诺头一次被个新兵蛋子吼了,还不大能适应,冷冷说:“既然不用,那你继续跑吧!”说着慢慢停下步子,把顾卫南一个人扔跑道上,往操场边走。   顾卫南其实等于自己折腾自己,刚才那么一吼,他嗓子里立刻有血腥味涌上来,就差往外冒血了。脑袋本来就痛得快裂了,听到陈诺的话更是恼火,心想我为了你打架是我自己有病,你一会说我坚持不了,一会让彭志飞来卖人情算什么意思?显得他觉悟高不记仇,我不注意团结?   他越想越气,脚下加快了频率,就想离陈诺远点。然而他虽然过了极限,身体在调整下适应了运动需求,实际上身体感觉却变得迟钝了,察觉不到自己已经严重透支,只急速冲了几步,体力就再也跟不上意志,脚尖忽然在地上一绊,失去平衡,向前摔了出去。   陈诺听到不对,回过头看见顾卫南已经在地上滚了一圈。顾卫南还想站起来继续跑,但是突然的停止让他心脏和大脑出现了极度缺血状况,顾卫南脑袋直发晕,只撑起一条腿,眼前就骤然一黑,重新栽倒在地上。   陈诺一惊,迅速跑去把他扶起来,顾卫南已经恢复知觉,眼睛依旧暗沉沉地向前看,带着决绝的神情,还试图挣开陈诺往前跑。陈诺逮住他的手腕,摸到他狂跳的脉搏,沉声说:“你不能跑了!超过了身体负荷,再跑你就没命了!部队每年新兵连都会练死几个,你想占名额?”   顾卫南急剧地喘息着,两腿直发软,身体还在往前倾:“宁可……跑死!也不……让你看扁了!”   第21章 教官我赢了   “操蛋!”陈诺一边发火,一边用力拽住他的腰带,不让他再跑出去,“你给我歇着!”   顾卫南连喘带气说不出话来,又挣不开,只能这么被陈诺挟持着在操场上慢走。等到能开口了,他固执地又问:“我还差几圈?”   陈诺冷冷说:“一圈半。”   顾卫南想了想:“不对,两圈半!你放开我吧,我现在又能跑了,占不了名额。”   陈诺眯着眼睛看他一会:“我要说不让你跑了呢?”   顾卫南又恼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跑?”   “我是队长!”   “你下令让我跑十五圈的时候不是队长?”顾卫南跟他抬杠。   “草!”陈诺瞪了他一眼,突然没话说了。过了一会他又不甘心地说了句:“没见过这么倔的。”   顾卫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胜利的快感,得寸进尺地说:“服从命令不是军人的天职吗?我服从命令又哪儿错了?”   陈诺看着顾卫南在路灯下苍白到没颜色的脸,又看到他明显撑不住还在那瞎逞倔的神情,直想揍他,狠狠说:“那我现在以队长的名义收回刚才的命令,改成让你跑十二圈半!你敢再跑就是抗命!”   顾卫南听了一愣神,接着不知道自己哪出了毛病,突然特别想笑,结果就放肆地笑出来了。这一笑不要紧,他把刚恢复那点力气给笑没了,陈诺差点被他带得一起滚地上:“有病,你笑什么笑!”   顾卫南也觉得现在笑实在不合适,因为他刚还在对陈诺喷火,这么冷不丁笑出来实在破坏战斗气氛。可是出于对陈诺的非分之想,他实在控制不住脑内那个张狂又得意的声音:魔鬼陈诺,你这算不算是服软了?   得意归得意,顾卫南还是不断往地上出溜。他是一点都站不住了,没力气不说,从气管心肺到浑身肌肉无一不痛,全身重量实际都压在陈诺胳膊上。   陈诺恼火地抱住他:“你行!我训新兵这么多年,还没遇见一个把我练怵了的兵呢!你是该得意几天!”   顾卫南说:“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你这么狠的教官。”   “这混小子!”陈诺又好气又好笑,“你能见过多少教官,军校里真正教过你的不就我一个?”   “你一个就能把我给毁了。”顾卫南小声说。   “嗯?”陈诺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问得有点意义不明。   顾卫南掩饰地说了声“没”,又接着陈诺前面的话头说:“你能有多大啊,就喊我混小子。”   陈诺冷冷说:“怎么也比你这个未成年大吧?你们不猜我三十了吗?”   顾卫南已经不把他当教官了,直接反驳他:“你不就刚毕业一年吗?装什么老。还有我怎么成未成年了?法律都规定十八岁成年了。”   “你不是到十一月才满十八吗?”陈诺也没饶他。   “哎,你偷看我档案啊!”顾卫南大叫。   “我用得着偷看吗?”陈诺一句话浇灭顾卫南的激动。   “……也是。”顾卫南也没话说了,只能承认事实。过了一会,他又大着胆子开玩笑:“那你肯定关注我很久了。要不队里上百号人,你不能每个都记这么清楚吧?”   “废话,训练标兵全队也只挑了你一个。”陈诺的回答正直得叫人吐血。   顾卫南有点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彻底没话了。   陈诺看看他,平静地转过身,把顾卫南的手搭在他肩上:“我背你去歇会吧,看你这样也回不了宿舍了。”   顾卫南顿时心里一热,不过转念想到陈诺可能只是怕自己练死,又开始赌气:“不用了,我走不回去还可以爬。”陈诺这次没理会他的话,弯腰托住他的屁股往上一撮,背起来就走。顾卫南双脚离了地,心脏也跟着忽悠了一下,到底抗拒不了诱惑,老老实实趴在陈诺背上。   夏夜干爽的风在身边经过,吹干了跑步时湿透的衣服。陈诺身上有股清凉的薄荷味,闻着很舒服,顾卫南歪着脑袋,靠在他安稳的后背上,身体随着陈诺的脚步微微摇晃,开始有点迷迷糊糊的睡意。   长长的哨声就在这时从宿舍楼中传来,每个楼层依次熄了灯,本来灯火通明的校园只剩了几盏路灯还在亮着,映出两个人清晰斜长的影子。顾卫南听见哨声,清醒了一下,抬眼四望:“我怎么离宿舍楼越来越远了,队长你要把我背哪去?”   “先去办公室。”   “啊?”   “‘是,教官!’”陈诺冷冷提醒他。   顾卫南撇嘴,小声自语:“刚温柔了一会,又精分了。”   “你再说一遍?”陈诺用威胁的声音说。   顾卫南想,怎么耳朵突然这么灵了。但他不想错过这个跟陈诺接近的机会,乘机说:“教官,你平常不军训的时候脾气不是挺温和的吗?”   陈诺冷哼:“碰见你这么操蛋的兵,我还能耐住性子对你这么仁慈,已经很难得了。”   顾卫南好奇:“那你本性到底是什么样啊?”   “就这样啊。”   “到底是凶残还是温柔的啊?”   “你说呢?”   顾卫南想了想:“你要真凶残,应该让我跑完十五圈,你要真温柔,那应该一圈也不让我跑。”   陈诺表情冷漠:“一圈不跑,你想得美。要不是看你快跑死了,那也不会给你免。”   顾卫南之前的想法被证实,有点受伤,就没接话。   陈诺背着他走进办公楼的电梯,在电梯一侧的镜子里看见顾卫南的脸色,忽然微微一笑:“受打击了?还非让我承认一开始就处罚重了啊?”   顾卫南也在镜子里看见陈诺的脸,心里猛然一悸,扭过头去。他扭过去才想起来,电梯里两面都有镜子,根本无所遁形。果然陈诺的脸很快也转过来,看着他问:“你躲什么?”   顾卫南闷声说:“突然改这种语气,受不了。”   陈诺笑了:“那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   “别,我害怕。”顾卫南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要超负荷了。   陈诺想了一会:“这么说吧,我开始是怕达不到处罚目的才不给你减量,而且我作为队长,总不能轻易出尔反尔吧?”   顾卫南缓过劲来开始讽刺他:“你还要面子啊?”   陈诺的笑容立刻冰封:“你不给我面子,你想造反?”   顾卫南吓了一跳,赶紧为自己辩护:“我白天要没拉练十公里,没做一千个俯卧撑,没头顶礼帽站军姿七八小时,也不至于就歇菜了。”   陈诺从镜子里瞥他一眼,淡淡说:“你还敢得寸进尺怪到我头上,这十几圈白费了。早上队里没人扎错领带,你能多跑五公里?你帽子要是稳稳当当呆在头顶,不掉那么多次,能做那么多俯卧撑吗?最根本的,今晚上你不找彭志飞打架,能瘫痪到被我背上来?”   顾卫南只能自认倒霉,但接着他又色心不改地想,能被陈诺背上来,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了。   陈诺背着顾卫南开了办公室门,把顾卫南一直背到自己的床边:“你先躺一会,我很快回来。”   顾卫南一沾枕头,立刻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没问陈诺去哪,等到再听见陈诺叫他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见他醒了,陈诺的手从顾卫南额头上拿开,声音很轻地说:“起来吧,浴室里的水温调好了,我陪你去洗个澡,再把你送回宿舍。”   第22章 浴室是JQ易发地   “唔……”顾卫南睡意朦胧地坐起来,听清陈诺的话后有点受宠若惊,心想我只是暗中对你有点好感而已,这么发展太快了啊!他尴尬地说,“那个……我去学校澡堂洗就行。”   “关门了。”陈诺提醒他。   “哦。”顾卫南有点呆,“那我不洗了。”   陈诺一脸嫌恶:“你这一身臭汗,不洗想把人熏死?”   顾卫南只能屈服地下床,心说我又不睡你被子里,臭不臭关你P事。   陈诺看着他:“你能走吗?要不我再背你?”   顾卫南赶紧说:“能能,我没事了。”他现在又意识到一件事,这层住的都是教官,万一被看到,不就出名了?一般人都对喜欢跟教官套近乎的学员没啥好印象,虽然他不是出于自愿,可别人又不一定知道,他可不想被认为像彭志飞那样。   陈诺当然不知道顾卫南的小心思,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新毛巾和新内裤出来:“那咱们走吧。我的码数你穿着可能大点,先穿着,外面衣服你回去再换吧。”   “不用了……”顾卫南盯着陈诺的内裤,更加不好意思。   陈诺明显误解了他的目光,解释说:“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不是……真不用,我回去换也一样。你这不也是新发的吗?我穿了你就少一条了。”   陈诺不在意地说:“送你好了,我去年发的还没穿呢。”说着拉起顾卫南往门外走,“快点,我开着淋浴了。”   顾卫南想到从陈诺那得到的第一件礼物是条军用内裤,脑门上顿时布满黑线。   怕什么来什么。   浴室在楼层的东头,陈诺必须领着顾卫南经过几个教官的办公室。就是这么不巧,其中一扇门在他们即将走过时突然打开了,一队的队长走出来,手里提着沐浴用品。顾卫南大惊,那个浴室不会像学员的公共澡堂一样开放吧?   正在顾卫南回头找电梯准备逃奔的时候,陈诺却快步迎上去,用商量的语气说:“吴队,要不你等会?我东西已经都在里面了。”   吴队长看见了陈诺身后的顾卫南,展开笑颜说:“行,你先吧,嘿嘿。”   顾卫南被那声“嘿嘿”弄得毛骨悚然,怎么听怎么觉得一队长笑得不怀好意。眼见吴队长拍了拍陈诺的肩膀,又凑他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陈诺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顾卫南看得很是吃醋,支起耳朵使劲听,也没听清说了什么,就见吴队长回自己房间去了,陈诺微笑着回头,朝顾卫南伸手做了个“来”的动作,自己还是在前面带路。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笑成那样啊!当着别人的面说悄悄话,太不礼貌了。顾卫南开始愤愤不平。   终于来到传说中的教员浴室,顾卫南发现这间浴室比陈诺的办公室大多了,房间被玻璃板隔成一室一厅。外面是客厅模样,有衣柜、衣架和供人休息的沙发,玻璃门里面才是浴室。由于陈诺提前开了热水器,房内空气有些温热,这让顾卫南的脑子重新微微发晕。   陈诺反扣上门,把手里的干衣服放进衣柜,也没问顾卫南一声,就开始脱自己衣服。顾卫南站在门口,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如果陈诺这时回过头来看,一定会发现顾卫南不但能当训练标兵,还有练习射击的天分。自始至终,他的眼球定在陈诺身上,整整三分钟没有挪动过。   修长的身躯,挺直的腰背,漂亮的腹肌,微翘的臀部……虽然这些是长期锻炼的效果,但并非是个军人就能把身材练成这样。顾卫南感到喉咙发干,全身都在发紧,同时他的大脑迷晕一片,好像意识已经出窍而去,只剩下身体本能还在不管不顾地给他刺激。   “愣什么神,快脱啊。”陈诺发现了顾卫南的异样,转身说。   顾卫南于是又看到了陈诺的正面……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说不定再多看一秒就得忍不住告白了。感谢陈诺这句话的提醒,他急忙“哦”了一声,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事情做。   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顾卫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脱衣服的过程也被对面的陈诺看了个够。陈诺的眼光有点奇怪,往顾卫南腰部以下移了一点点,对着顾卫南已经半昂扬姿态的某处,开玩笑地说了句:“看不出来还挺精神的嘛。”就走进了浴室。   顾卫南面红耳赤,不自觉地夹紧腿,又在外面呆了一会,才跟着进了浴室。   其实男生们私底下拿这个开玩笑太平常了,每次一堆要好战友赤条条同进公共澡堂,被比较大小长短甚至逮住其中一个作势群起攻之,已经成为传统娱乐。顾卫南自己开过别人玩笑,也不幸被基友们争先恐后地群压过。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陈诺也会……顾卫南内心神兽咆哮:草,作为教官,这太不检点了!你不知道这是在公然挑逗学员吗?   顾卫南一进浴室,就被扑面的蒸汽熏得晕头转向,他左右看看,只有一个莲蓬头,就拿在陈诺手里,不知道自己还怎么洗。陈诺看见他,摆手示意说:“过来。”   他依言过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陈诺拿喷头里的水淋了个透,接着又被陈诺按住肩膀往后推。顾卫南还处于疲劳状态,当然站不住,腿一弯,往后坐在浴室墙边一个板条凳上。顾卫南完全已经没法思考,坐在浴凳上愣愣地问陈诺:“干嘛?”   陈诺拿着喷头从顾卫南头顶往下淋,很自然地说:“坐着我帮你洗。”   顾卫南再次受宠若惊:“我……自己洗就可以……”他觉得他已经低估了陈诺的精分程度,不敢再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陈诺弯下腰,给顾卫南头顶上挤了点洗发液:“那你自己先洗洗头。”   顾卫南听话地抬手,在头顶上揉起一堆泡沫,因为怕泡沫揉进眼里,他微微仰起头。这一抬头他又僵了,陈诺的身体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伸手就能摸到,一道道水流顺着紧实光滑的肌肤表面流淌,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完美的肌肉形状。   这情景太魅惑了,顾卫南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但他的行动能力正在奇迹般地自由发挥,驱使他干点出格的事。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顾卫南咬住发干的嘴唇,伸出手指悄悄向陈诺靠近。   “洗完了?”   顾卫南的头顶立刻下起了大雨,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把咸猪手收回来继续洗头。顾卫南暗地里长出一口气,为自己还能自控庆幸不已。可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按上顾卫南的脊背,轻轻地上下揉搓起来。顾卫南全身颤抖了一下,险些从凳子上溜下来,他强作镇定地挺直了腰,让陈诺帮他搓背。   因为顾卫南靠墙坐着,陈诺是弯腰站在他面前,再把手伸到他后背上进行擦洗动作的。所以顾卫南什么也不用干,只要睁着眼睛就能看到陈诺诱人的胸肌和腰线,他的心跳频率和幅度顿时直线上升,咚咚乱响着向顾卫南发出濒临窒息的警报。   顾卫南感到呼吸困难,于是张开嘴巴吸气,没想到陈诺这时又给他下了一场雨,顾卫南倒霉地把水吸到了气管里,剧烈咳嗽起来。陈诺拍打他的后背,笑着说:“怎么呛到了?早知道提醒你一下。”   顾卫南趴在凳子上咳得肺疼,眼泪汪汪地抬头看陈诺:“教官……你不是故意的吧?”   陈诺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我说着玩的。”顾卫南扶着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我觉得有点头晕,还是不洗了吧。”   “那我把水温调低点,”陈诺把顾卫南按回去,回头点了几下热水器的触控面板,“你坐好就行,我帮你冲。”   顾卫南只能坐着不动,任由陈诺拿浴花给他全身上下涂上了一层沐浴露,过了一会,又边揉搓边把细密的水流喷在身上。白色的泡沫顺着滑滑腻腻的皮肤往下流,流到哪里,陈诺的手就跟到哪里。顾卫南面色越来越窘迫,思想越来越龌龊,他觉得下半身正在微微胀痛,忍不住拿胳膊挡在大腿中间,生怕又被陈诺看到。   悲剧的是陈诺已经看到了,他拉开顾卫南遮挡的手,毫不客气地给他冲洗,口里还用那种轻微玩笑的语调问:“你怎么都竖起来了?”   顾卫南差点昏过去,恼羞成怒说:“教官你要不揉来揉去的,哪会这样。”   陈诺又给他一通暴雨,轻声说:“胆壮了啊,别以为脱光了我就不敢罚你出去跑圈。”顾卫南不由想象了一下自己裸奔的情景,目露恐惧之色。陈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脑补,表情愉快地笑起来:“老实点。”   “……”顾卫南被他笑傻了。   陈诺给他冲完了前面,又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顾卫南是真觉得脑袋里在发晕,他有点站不住,陈诺举着喷头,把他搂在胳膊弯里冲洗后背。沐浴露里淡淡的薄荷香味让顾卫南稍微恢复了点意识,他的手臂微微抬起来,然后抱住了陈诺的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真的这么干了,碰到陈诺身体的刹那,从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微微颤抖。然后他仅存的理智就没了,脑袋里空白一片,顾卫南眼神有些迷离地抬头,看着雾气里陈诺的脸,接着想也没想就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第23章 教官深不可测   “嗵”!陈诺手里的喷头掉了,水流猛然朝上,喷泉似的在浴室里乱喷一气。顾卫南急忙跳开,光着脚踩在浴室的地板上,差点滑倒。因为刚才的大胆举动,他的心还在狂跳不已,极度紧张之下连手脚都发麻了。   性骚扰教官这种事,他果然给做出来了!浴室,该死的浴室……顾卫南回过神后,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豪迈举动,他低头去看弯腰捡喷头的陈诺,悲观地做好了被陈诺狠狠打骂一顿然后去办退学手续的准备。   陈诺拾起喷头后,直起腰来对顾卫南皱眉:“你干嘛拿头顶我胳膊?”   顾卫南闻言愣了半天,做梦没想到他问出这么平常一句话,口吃着说:“我我……不小心……”   陈诺淡淡地说:“下次小心点,滑倒了就不好了。给你冲干净了,我们出去吧。”陈诺给了顾卫南一条干毛巾,自己也拿过一条擦干了身体,收拾好东西,镇定自若地走出了浴室。   顾卫南僵在原地:陈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动作傻逼得太不像接吻,还是陈诺正直得不认为自己在吻他,或者真是自己踮起脚尖的时候碰掉了喷头这个意外动作,大得让陈诺忽视了自己的嘴唇被人亲了?   顾卫南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陈诺根本是故意忽略自己的动作!而这么做的唯一解释,就是陈诺对自己一点那种意思也没有。他没有当场发作,那是不想双方以后相处尴尬。毕竟还有两个半月的军训时间,顾卫南又是标兵,彼此不可能不发生正面接触,于是陈诺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拒绝。   顾卫南越想越是尴尬,简直无地自容,他抓着毛巾一下下擦着身上的水迹,恨不得能擦一辈子,那样就不用开门见到陈诺了。但是身体上的水分是有限的,他擦得无处可擦后,不得不出去。顾卫南本来就疲惫不堪,现在鸡血已过,心情短时间内大起大落,又加上在里面闷得太久,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头晕得不行。   陈诺正在外面穿衣服,结果听到浴室里“哐”一声响,顾卫南的影子就倒下去了。他赶紧冲进浴室,只见顾卫南正在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到陈诺进来,表情有点慌。陈诺松了口气,轻声说:“怎么真的摔倒了?”说着两手卡在他腋下,把他半扶半抱起来。   顾卫南的神情里带着点抗拒,尤其看到陈诺已经穿了衣服,自己还一丝不挂,更让他觉得不自在。可是他没有办法自己走,只能顺从地被陈诺扶到外面的沙发上。   “哪里不舒服吗?”陈诺又问。   “没,就有点头晕……”顾卫南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大脑仿佛陀螺一样飞速旋转的感觉才慢慢消散,他开始找自己的衣服。   陈诺把衣服递给他,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担心:“你好像情绪有点低落,是太累的原因吗?”   顾卫南默不作声,不置可否地摇头,觉得此刻连与陈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凭什么要有所期待呢?本来就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对人家有好感。人好心把你叫来洗澡,结果你却控制不住理智干了这种荒唐事。换成别人,可能多难听反感的话都骂出来了,陈诺现在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表示关心,已经是非常顾及自己脸面了。   陈诺见顾卫南不说话,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试试热度,温和地说:“你坐这里等会,我把东西放回办公室就送你回宿舍。”   顾卫南穿好衣服后一直低着头,直到听见陈诺开门出去了,才慢慢抬起失神的眼睛。他隐约听见陈诺重新敲吴队长的门说让他再坚持两分钟,忽然站起来走到门边,等到确定陈诺进了办公室,才轻轻打开浴室的门。——他必须逃走。   头还有点晕,顾卫南扶住墙壁努力不发出脚步声,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电梯口。幸好电梯还停在这一层,他按下按钮走进去,软软地把后背靠在墙上。   陈诺回到浴室,发现顾卫南不见了,他犹豫一下,还是追了出去。来到楼下时,顾卫南已经快走到宿舍楼前了,陈诺站在办公楼下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等到顾卫南艰难地登上台阶走进门厅,才朝学员宿舍楼走去。   顾卫南心事重重地爬楼梯,半道还被值班员加值班的区队长好一顿审问,回到宿舍时大家都已经上床了。他瞪着眼站宿舍门口足有半分钟,才推门进去。果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顾卫南站在门口的时候,全宿舍人都坐起来朝他看。   顾卫南面无表情地说:“干嘛啊,看我活着回来很惊讶?”   许守峰严肃地说:“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人是鬼?”   顾卫南懒得搭理他,回头关上门往自己床上爬。   随艺担心地说:“彭志飞早回来了,看着都走不动路了。你多跑那么多圈,有没有出问题呀?”   顾卫南忍住全身的酸痛,头朝下翻到床上,闷声说:“没,后来队长看我实在跑不了,就给减了两圈。”   “那你怎么才回来?”   “在外面休息了一阵。”   于冬冬听了,哼一声说:“班长太冤了!就算是先动手,也不至于多罚吧。队长要知道彭志飞说他什么,晚回来的就应该是他!”   许守峰帮腔:“就是啊,小南南明明是为了队长才动手,现在反而被队长罚了,简直比窦娥都冤。”提起彭志飞,舍友们都表现得愤愤不平,你言我语地说起来。   顾卫南死猪一样趴床上,被舍友们这么一抱不平,更加觉得尴尬。赶紧澄清说:“别瞎说了,我就纯粹看不惯彭志飞那态度,哪是为了队长啊?就那魔鬼……”   正说着,宿舍门再次开了,陈诺举着手电站在门口,冷冷说:“顾卫南,你行,刚才还空体力,瞬间就满血了。居然趁我不注意逃跑,我叫你回来了吗?”   顾卫南完全没想到陈诺竟然会追到宿舍,此刻见他就在门口,已经彻底懵住。   第24章 羞耻心是兵家大忌   陈诺把手电的光移开,继续说:“别愣着了,今天先放过你,记得把检查交上来。快睡吧,明天准时起来早操。”   顾卫南继续保持发懵的状态,他在努力思考陈诺那句“送你回宿舍”为什么就不等于同意他回来,甚至忘了说“是,教官”。   倒是随艺下床立正,对陈诺说:“报告教官,我请求明天早上给顾卫南同志减一下量,因为他看上去有点疲劳过度。”   陈诺扫了下随艺:“你是说要告诉全队学员,打了架之后还可以享受特殊优待?”   随艺愣了下,无言以对。许守峰忙帮腔:“教官,这哪算优待,不是考虑到班长的实际身体状况嘛!万一他跑着跑着躺倒了,您接下来还怎么拿他当训练标杆啊?是吧?”他这么一搅,全宿舍跟着求陈诺手下留情,弄得顾卫南都感动了。   陈诺不为所动,掷地有声地说:“他躺倒了我负责,你们给我统统睡觉!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   哀求声戛然而止,陈诺果断地关上宿舍门,皮鞋踏在走廊里的回响让人听得心里发怵。顾卫南突然从呆懵中挣脱出来,飞快地脱掉衣服,对舍友们说:“同志们谢了啊,我没事,撑得住。都睡吧,睡醒了又是一条好汉。”   大家都笑了,许守峰悄声说:“还是那句话,撑不住了跟我说,我背你啊。”   顾卫南也不跟他客气,笑道:“行啊,我明天靠你了。”   宿舍里又重归平静,由于白天训练也累,战友们很快都睡着了。顾卫南却仍然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不敢闭眼,因为闭上眼就老是自动回放自己在浴室里主动献吻那尴尬的一幕。   他沮丧地想:早知道陈诺会这么较真地追到宿舍,还不如让他送回来,起码路上尴尬个够,回来就能安心睡觉。现在可倒好,他这一来,我又得多忧郁半小时。   顾卫南的战友之所以为他的体力担心,是因为从周一开始,新兵们的早操就不是轻装上阵了。五公里负重越野就从这天早晨拉开帷幕,每个新兵都必须按急行军标准背上除枪支以外的全套基本装备,还得在两腿绑上沙袋,全部负重加起来有十多公斤。   陈诺破例没要求速度,仁慈地说:“考虑到大家还是新兵,作战要求也不是很高,减了一半的负重,给大家三天时间适应。从周四开始以区队为单位,有一个掉队的,全区队站军姿一小时,希望大家互相帮助。”   在陈诺讲评完毕之后全队心里一起骂娘已经成为一种默契。因此所有队员都默不作声照例骂完,然后表情悲壮地踏上征途。   这一天的队伍显得特别凝滞,大家都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抬不动脚。而且陈诺为新兵们更换了晨练路线,现在要跑的这段路程坑洼不平,时不时还来个上坡下坡,搞得全队疲于奔命。跑到最后队伍已经零散得不成形,体力稍差的学员实在跑不动,只能落在后面。   事实证明顾卫南不愧是陈诺挑选的标兵,前一天还濒临崩溃,一觉醒来就变得精力旺盛。全程跑完之后,他的速度居然在队伍中属于中间偏上。   而且顾卫南作为一个勇于追求的青春少年,心理素质也十分过硬,他只是无地自容了一晚上,第二天羞耻感就变淡了。随着训练的照常进行,陈诺对他态度依旧,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顾卫南的春心于是再次萌动,再见到陈诺冷酷着表情在队伍前面训话,心里居然开始暗暗得意。   “要是有人知道我把魔鬼调戏了,不知道会多震惊。”“别看你人前这么凶悍,还不是被我亲了也不敢反抗?”——诸如此类颠倒黑白的想法,经常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只有一件事让顾卫南比较郁闷,他发现自己对陈诺的迷恋并没有因为那次打击而消退。尽管已经决心再不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是只要陈诺在他跟前站着,他的视线就会经常穿透陈诺身上的军装,克制不住地自动浮现出陈诺衣服下性感诱人的身体。有几次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结果不留神把裤子支了起来,吓得他再也不敢多看。   不幸的是,顾卫南躲躲闪闪的行为被陈诺察觉了。下午收操的时候,陈诺牵羊似的把顾卫南从队伍里牵出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你怎么搞的!训练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怕找你谈话就认真点!”   顾卫南盯着陈诺的脸,声音洪亮:“是,教官!我一定改正!”   “晚上上课的时候再敢不专心,我拿你做示范。”   顾卫南继续立正敬礼:“是,教官!”   “归队!”   “是,教官!”顾卫南标准地转体,两拳提在腰际,小步往回跑。   “站住,回来!”陈诺又把顾卫南叫回来,诧异地问,“你怎么变配合了?思想觉悟突然这么高。”   顾卫南正直地报告:“教官教导有方!”   陈诺眼睛忽然眯起来了:“那你跟我说哪个管用了,跑圈还是洗澡?”   “……”顾卫南一愣神,有点迟疑地回答,“都有……”   “哦?”陈诺的微笑显得若有所思,“你归队吧。”   顾卫南毛骨悚然,他没想到陈诺这么毒辣,居然问出这种问题,真是脸皮厚!瞧他那精分的笑容,万一他把自己话当了真,以后再犯了错误,还对自己实施跑圈加洗澡的教导咋办?不!万一别的学员犯了错误,他也照样这么做咋办!他不知怎么把那个学员自动想成了彭志飞,顿时觉得难以忍受。   “我草!”顾卫南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   许守峰在旁边吓一跳,以为他还在对陈诺找他谈话表达不满:“怎么了?你不是骂队长吧?小心!”   “不是不是!”顾卫南反过来被他吓一跳,急忙看陈诺有没在附近,“就顺口这么一说。”他这才注意到队伍已经到了食堂门口,陈诺正登上台阶准备让队员们开唱呢。   他们的饭前歌曲顿顿不同,今天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陈队长一声令下,全队开始朝天大吼: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这次唱完以后,不幸遇到了一队,于是一队吴队长开始例行调戏,搬出部队里传承了几十年的段子,丝毫不觉腻烦地跟自己队员一唱一和:   “三队唱得好不好?”   “好!”   “三队唱得妙不妙?”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于是“三队来一个”的呼声开始不绝于耳。陈诺面对友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加寒气森森:“既然一队强烈要求,我们就唱一个,送给一队长和他的全体学员。”他说完起了个头,三队学员们想都没想就接了上去:   “向前进,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妇女的冤仇深!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   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唱着唱着全队都明白过来,瞬间精神大振,唱得比第一首还卖力。吴队长和他的队员满脸囧字地听完送给他们的娘子军连歌,在三队的狂笑声中骂娘。吴队长也不管自己队员了,冲来找陈诺算账,陈诺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解散。”笑眯眯地接住吴队长挥来的拳头,跟他并肩进食堂去了。   顾卫南眼睛盯着吴队长开始酿醋,不一会酿了一满缸。要是换了以前,他还没什么想法,可是经历过昨晚的事,他没法不对吴队长心存芥蒂。不能坐以待毙!顾卫南这么想着,脚一抬就跟着进了食堂,满脑子飘荡着刚才的歌词:向前向前向前!     第25章 打仗就得知己知彼   顾卫南冲进食堂的时候,已经换吴队长搂着陈诺的膀子亲密交谈了。顾卫南在后面等了一会,看到他俩分别去不同窗口打饭,才走近说了声:“吴队长好。”   吴队长回头见是顾卫南,眉开眼笑地说:“哟,标兵同志,连打饭都比人快啊。”   顾卫南窘迫了一下:“不是,吴队长,你现在有没空?我想问你点事。”   吴队长挺意外:“找我问什么事啊?”   “就是……”顾卫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是你有空,我们能不能去食堂外面,这里太吵了。”   “行啊。”吴队长一口答应,接着坏笑,“这么神秘,该不会跟你们队长有关吧?”   顾卫南听了差点跌倒,心里嘀咕他怎么知道的!脸上还算镇定,乖巧地笑笑:“嗯。”   吴队长见顾卫南回答得这么老实,不好多调侃了,耸一下肩膀,往就近的食堂门外走:“你要问他什么?”   顾卫南紧跟几步:“吴队长你以前认识我们队长吗?”   “认识,我们都是这里毕业的嘛,你们陈队长低我三届。”   “听说他大一就开始训新兵了?”   “是啊,就跟你们的训练班长这样,不少从部队考进来的都会被抓去训新兵。”吴队长深有感触地说,“其实是个苦差事啊,没几个人愿意去。”   “啊?”顾卫南惊讶,“没人愿意训新兵?”   吴队长看着顾卫南笑:“你以为我们愿意来给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军训啊!整天跟着你们一起晒太阳,又苦又累,严了要被你们抱怨,训不好、出了问题又要挨军区领导批。再说我们都是有单位的,出来好几个月,因为没为单位工作,福利都领不着,简直三面不讨好。换了你,你愿不愿意来?”   面对吴队长的反问,顾卫南想了半天,都没找出句合适的话,只能表情呆傻地说:“哦……”   “不过,”吴队长在食堂外的台阶上站定,突然把话头一转,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陈队就是个例外了,他这点我最佩服。我就没见过一个搞军事训练这么起劲的人,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职业,你们能在他手底下也算是一种幸运吧,他能帮你们找到军人的感觉。”   “幸运啊……”顾卫南嘴角吊得老高,笑得很不自然。他笑得怪异的另一个原因是,没想到吴队长是个话唠,非常乐于向人兜售牢骚。顾卫南赶紧回归正题:“吴队你跟我们陈队怎么认识的?”   “嘿嘿,不打不相识吧。当时我快毕业了,听说大一有个新兵训练起来很嚣张,就跟几个战友去参观呗,然后发现那家伙果然很嚣张,就演变成单挑了。”   顾卫南酸溜溜地追问:“那谁赢了?”   吴队长无奈地摊手:“当然是你们陈队赢了,他散打相当厉害,把我们摔了个遍。”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么。你们陈队还专门来道歉,说不好意思自己动手太狠了。语气那个谦虚,态度那个软,换了个人似的,叫你想报复都没法下手,气死个人!”   原来陈诺不但那时候就那么精分了,而且还很善于利用自己的精分。顾卫南忍不住笑出来:“哦,那他是不是每次军训都要找个标兵?”   “找啊!”   “那他以前对标兵们怎么样啊?”   “就像跟你这样吧。”吴队长想了想说,“去年我也跟他一起来军训过,他对选出来的标兵要求虽然高,其实很关心。经常找他们谈心,伤了送点药水什么的,其实你们队长人不错啊。”   顾卫南心里“咯噔”一下,口里都有点发苦了,忍不住问:“那他是不是也带他们去洗澡?”   吴队长明显被问住了,顿了几秒才说:“哦,这个这个么,哈哈……我就不清楚了,你还是去问你们陈队吧,嘿嘿。”   顾卫南又被他给弄得提心吊胆,心说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嘿嘿”什么啊!还是不甘心地想刨根问底:“那你那天见到我的时候……怎么跟队长说话那么神秘?”   “哈哈,有吗?”吴队长笑起来,“我就跟他开了句玩笑。”   “什么玩笑?”顾卫南再次紧张。   “大人的玩笑,小孩听到不合适啊。”   顾卫南心说,草!   这时候他们身边有几个高年级学员经过,认出吴队长,都跟他打招呼。等他们走过去,吴队长突然想起来似的:“呀,已经有人吃完了,还是赶紧去打饭吧。”   “那……”顾卫南还想问。   吴队长笑嘻嘻地拍着顾卫南的肩膀头:“别‘那那那’了,这么点事就别记挂了,只能说明陈队真对你们很关心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要不等下次?我得走了,吃完了还得领我们队的小少爷们回宿舍呢。”   顾卫南马上懂事地说:“哦,那吴队长你快去吧。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我们队长以前都怎么军训的,怕给我一个人搞特殊。”   “放心吧,你们队长不是那种人。”吴队长搞怪地挤了下眼,“我先进去了。”   顾卫南呆在门外把吴队长的话琢磨了一会,恨不得把吴队长揪回来狂摇:你究竟叫我放心什么?他到底不是哪种人啊!   回到饭桌上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很失败,去找吴队长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不但啥也没问出来,还被搞得更加疑神疑鬼了。   随艺已经帮他打好了饭:“你去哪了?给你买了酱排骨。”   顾卫南本来垂头丧气,听到排骨俩字立马精神了:“随艺!爱死你了!”拿筷子夹了块叼嘴里,“能量消耗太多,我得补充下。”   于冬冬在对面问:“你昨天受的刺激还没好?”   “我没受刺激啊!”   于冬冬异常犀利地看他:“那怎么整得跟难民似的?没见过肉一样。”   顾卫南无辜地说:“我饿呀!”   许守峰的饭缸已经快见底了,他把最后几口饭拨进嘴里,对顾卫南表示严重关切:“小南南,你对晚上的课有心理准备没有?”   “准备什么?”   “当沙包啊。”许守峰悲悯地说,“我有预感,你还会被队长单独叫出来,然后——噼噼噼噼!”他学了几个被打得很惨的动作,然后做一命呜呼状。   “草,我跟你绝交!”顾卫南愤怒。   “绝交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啊!”   顾卫南站起来要打他,许守峰赶紧笑着求饶,一溜烟逃开,洗碗去了。身边几个人相继吃完,也都去洗碗,顾卫南一个人低头匆匆吃饭,没留神对面新坐了个人。等他吃饱喝足抬起头,立刻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啊!”   陈诺在对面说:“叫什么,没见过啊?”   顾卫南惊魂未定:“教官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你要准备什么?”   问得真歹毒。顾卫南对陈诺露出个难看的笑:“我是说教官你坐下的时候,我没看见嘛。”   “哦。”陈诺表情平淡,“吴队长跟我说你找他了。”   “啊?”顾卫南这次是真吓着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行动这么快就暴露了。   陈诺继续平静地说:“吴队长说有个问题他解答不了,叫我来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啊……我不是……”顾卫南表情惊恐。   陈诺看到顾卫南的表情:“你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想问我什么,现在问吧。”   “我……”顾卫南“我”了半天,勉强说,“我想知道标兵是不是连擒敌术都得是榜样?我怕学不好。”   陈诺看着他:“你以前一点都没接触过吗?”   “没。”顾卫南老实交代。   “没关系,你会做得很好的。”陈诺说,“只要你肯学。”   顾卫南想不通陈诺对自己从哪儿来的信心,只能敷衍地点头。   陈诺微微一笑,站起来:“那你去洗碗吧。”   “是,教官。”   顾卫南赶紧也站起来,收拾好桌子,拿着饭缸往水池那走。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陈诺轻声说:“我没带别人洗过澡。”   第26章 擒敌不如抱敌   顾卫南感到心窝猛地被这句话戳中了,戳得太猛烈突然,以致跨出的脚步就在那一刻停住,一时间都没有办法动弹。好一会,他才恢复正常,求证似地慢慢回过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结果陈诺已经从另一边走了。   他端着饭缸在嘈杂忙乱的食堂中间呆站着,脑中把陈诺的话循环回放了无数遍,直到察觉自己正被不少奇怪的目光注视,才赶紧跑到水池边。顾卫南欢快地在水龙头下刷饭缸,刷得心花怒放,最后哼着歌把餐具放回碗柜,大踏步走出食堂。   陈诺笔挺的身影已经在台阶上等他了。——准确地说陈诺在等全队所有人集合完毕,不过顾卫南现在觉得这么YY一下并不算过分。   谁叫他特意跑过来对我说,只跟我自己洗过澡的?顾卫南再次对自己强调。这难道不说明……这难道不说明……   没带别人洗,不代表没跟别人洗过。脑子里另有个小声音提醒他。   去!顾卫南把那个声音拍死。   归队的时候,于冬冬瞧着他豁到耳根的嘴角:“你是真爱排骨啊,吃完饭变这么兴奋。”   顾卫南的高兴没处发泄,就逮着这句话狂点头:“是啊,叫我顿顿吃排骨都行!”   许守峰听见,忽然说:“不对呀,小南南你明明啥都喜欢吃,有次全是青菜萝卜,你都吃得很带劲。”   顾卫南目光贪婪地望着台阶上的陈诺,正直坚定地说:“从今天起,我只爱吃排骨!”   许守峰和于冬冬同时囧了一下:“原来还是受刺激了……”   顾卫南不理他们,他在抓紧时间进宿舍前多欣赏一下陈诺,尽管实际上一小时后他们就会再次集合。   擒敌术的课程按照计划如期开始,学员们都换上了迷彩服,在各自的队长带领下向操场聚拢。这是三个队长头一次联合授课,大家都充满兴奋的感觉,尤其在得知第一节课居然可以坐在地上听后。   几百个新学员很快在操场上整齐地坐下来,三个队长就站在学员们层层围坐的空地中央。队长们聚在一起小声交谈了片刻,很快吴队长和胡队长都表情严肃地让到一旁,剩下陈诺带着三队学员最熟悉的寒气森森的面孔开始讲话:“今天,我们要学习擒敌术的课程,我和吴队、胡队商量后,决定第一节课把大家聚在一起,先让你们了解一下擒敌术的主要内容。擒敌术是与敌对分子近身格斗的一项技术,主要是利用击打人体的要害部位,以达到制服敌人的目的,我们武警还会涉及到使用警械。擒敌术直接体现你们的近身战斗力,尤其在实战对敌的时候,过硬的技术,能帮你们迅速制服敌人,减少自身损伤,所以每个学员都必须熟练掌握——掌握不好的就得享受悲惨的下场了。”   对于什么是悲惨下场,三队学员已经有充分体验,听到这么说,脸上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畏惧之色。于是陈诺开始锁定一队和二队,用恐怖的目光把附近毫无警惕,兀自仰着天真的笑脸听讲的学员们依次扫了一遍。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凡是不幸与他对视超过零点一秒的新兵蛋子都被吓到,差点以为自己马上会被陈诺当作敌对分子揪出来打趴下,气氛迅速凝重起来。吴队长见队员们都在陈诺的淫威之下高度紧张,开始护犊子:“今天由我们示范,你们没经验,在一边认真看就行。”   陈诺冷冷看了眼吴队长,继续说:“不论训练实战,只要是格斗,难免有受伤的情况出现,希望大家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们的课程主要有以下几个部分,基础动作、击打和防击打技术、擒敌拳、控制解脱技术和捆绑上铐技术。时间关系,我和吴队、胡队以最快的速度为大家演示一遍。”   演示交替进行,吴队长首先走过来跟陈诺示范击打和防击打技术,接着胡队长跟陈诺演示擒敌拳。不论演示什么,陈诺都是主动方,另两人都是配合角色。标准利落的动作引起新兵们一片仰慕赞叹,同时两个队长被不断摔擒的惨样,也让学员们心有余悸。   许守峰戳戳顾卫南:“怎么样?”   顾卫南正心情愉快盯着陈诺:“什么怎么样?”   许守峰充满不忍地看着吴队长被一把拉住手臂,重重摔在地上:“你对你的前途没有觉悟吗?我觉得我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被这么摔来摔去就是接下来的命运。”   顾卫南只顾看陈诺的动作去了,傻笑着说:“怎么可能!我们是练擒敌,又不是被擒。”   “那谁当敌人?”许守峰瞪眼,“肯定要互相摔啊。”   “哦,那倒是。”顾卫南继续笑着说,“你说我还能被队长特殊关照不?”   “啥?你想被队长亲自摔死啊!”许守峰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脑子没坏?”   “比起被你摔,队长起码摔得有经验吧。”顾卫南现在是充满向往。   许守峰惊悚了:“你不是最讨厌被单独操练吗?”   “嘿嘿嘿嘿,我现在还挺喜欢的。”   “草,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顾卫南大度地原谅许守峰对他的诋毁,继续微笑着说:“我当然不喜欢站军姿踢正步那种操练,可这个和平常那种训练不一样啊。”擒敌术必须有身体接触,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搂搂抱抱……他在心里邪恶地补充。   “你是不是想赶紧练好,办了彭志飞?”许守峰想了半天才替他找到这么个理由。   “彭志飞啊?”顾卫南撇嘴,“懒得搭理他。”   这时被陈诺和胡队长已经开始共同演示“二对一”控制技术,吴队长再次被各种方式摔翻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陈诺双手背在身后,淡定自若地讲解:“大家都看到了,吴队长因为懂得自我保护技术,所以即使被摔,关键部位也不会有大的损伤。”学员们都充满怀疑地瞧着吴队长动作迟缓地走到一边。陈诺继续说:“所以实战中,摆脱敌人控制与控制敌人一样重要,演示完“三对一”控制技术后,我们就演示摆脱技术。下面,我想叫一名学员来配合一下演示。”   学员们顿时惊恐不已,心想上有区队长,下有训练班长,为什么叫我们配合演示?为了演示什么叫不会自我保护,一摔就伤?不过大家没能紧张多久,陈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顾卫南身上:“顾卫南,出列!”   第27章 悲催的演示   随着众人都松一口气,顾卫南原本轻飘飘的心情被硬生生拽回地面。他想的是跟陈诺单独接触,可没想当着全级战友的面被三个队长一起摔。旁边和身后的队友们都情不自禁地朝他行注目礼,许守峰眼睛直勾勾地做认真听讲状,嘴巴从旁边朝顾卫南裂开一道缝:“你的愿望实现了……”   陈诺见顾卫南迟迟不动,厉声说:“怎么回事,顾卫南!”陈诺一声吼,连对面的一队和二队都看过来了。顾卫南心说:草!这下真出名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面孔僵硬地喊:“到!”觉得自己在一片坐姿的队伍里,像个麦田里的稻草人那么突兀。   “出列!”   “是!”   陈诺指挥顾卫南:“你站在我对面不动,一会吴队和胡队分别站你身后两侧,我喊开始,三个人会依次行动。吴队长先用锁喉摔把你摔倒,我压住你的小腿,然后胡队再拧住你的手臂。别紧张,把你按倒的时候我们都不用力。”   顾卫南心里发抖:靠,你都说得这么恐怖了,我还能不紧张嘛?   他这么想的时候,陈诺已经发出号令了:“就位!开始!”   顾卫南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已经被吴队长右手臂夹得窒息,他心里一急,身体本能地往下坠,双手使劲抱住吴队长的手臂,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吴队长“草”了一声,迅速抬起右腿在顾卫南膝盖上猛一踹,然后绊住顾卫南的左腿,向左猛转体把他抱摔在地。   接着吴队长半个身体压在顾卫南身上,扭住他的左臂和肩颈。陈诺紧跟上来把他两条小腿交叉叠在一起,用膝盖压住,胡队长同时把他右臂向后一拧,按在背上,用两腿夹制。   顾卫南摔得眼冒金星,四肢被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半点动弹不得。正想挣扎的时候,身上压力骤然消失,顾卫南咧着嘴角面朝下趴地上,好一阵没动弹,他觉得脖子快被吴队长扯断了。   陈诺急忙把他拉起来,给他整理了下衣服,皱眉小声问:“怎么了?怎么摔哭了?我没用力……”   顾卫南确实疼得眼角都带泪了,不过完全是出于身体本能。听陈诺这么问,好像以为他是受不了疼给委屈的,脸都红了,急忙解释说:“我没事,不是摔的,是给地上的假草坪给扎到眼了!”   陈诺点点头:“我知道,你归队吧。”   顾卫南逃也似地回到队列里。幸好动作时间很短,学员们都没看出异样,远一点的只注意到教官们的动作,近一点的觉得顾卫南这么狼狈完全正常,换了谁被三个教官同时演练,都会给摔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陈诺也没表现出什么,把刚才的动作简单说明了下,就开始跟两个队长一起展示解脱技术了。等这些全部演示完,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最后的警械使用部分他没讲:“到这里大家已经对擒敌术的全貌有了了解,你们坐了一节课也该累了。好,全体都有!起立,集合!”   所有人都在心里抗议,我们坐着不累!   “各区队长带领你们的队伍做一下准备活动,八百米,向右转,跑步走!”陈诺在所有人的怨念之下继续向区队长发令,“跑完之后以班为单位散开,各自找场地练习基本动作!”   等到队伍依次跑上跑道,陈诺侧头低声问吴队长:“他好像扭到脖子了,你是不是没注意动作要领?”   吴队长有点不好意思,跟陈诺咬耳朵:“抱歉我刚才是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陈诺脸色有点难看:“失误?”   “哪儿呀!我擒敌术也练了这么多年,我会失误?”吴队长立马为自己辩解,然后给陈诺边做动作边小声解释,“你看按照锁喉摔动作要领,这么锁他咽喉的同时,把他身体向后拉,让他自然失去重心,然后就绊住他的腿,把他轻轻放倒了。可是实际上你知道吗?我没想到那小家伙反应那么快,他在我还没把他拉到位的时候,自己把重心下移了!还使劲抓住我手臂,结果没能锁牢他。我又不是超人,当时也收不住了,只能硬绊,就把他给摔狠了点。”   陈诺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跑在队伍里的顾卫南,胡队长倒有些惊讶:“难道他学过——”   “没学过。”陈诺接话,“要不也不会伤了。”   “那还是有点小天分嘛。”   “陈诺的眼光不服不行啊。”吴队长的话简直像在讨好。   陈诺继续板着脸:“你把我好苗子伤了,你得负责。”   “怎么负责啊,再给你找一个?”吴队长笑嘻嘻地说。   陈诺二话不说,一个锁喉摔把他撂倒在地。   吴队长扶着腰站起来直“哎唷”:“陈诺,欺负学长是不好的行为!我四五年前就告诉过你了。虽然咱有技术,老胳膊老腿的摔多了也不好啊。不就是把你的小标兵扭了筋嘛,赔你一包膏药还不行。”   陈诺忽然被他的话逗笑了,拍他的衣服说:“对不起啊前辈,我刚才也是不小心,控制不住了。你们都知道我是训练狂嘛,就多担待一下吧,我还要谢谢你和胡队今天的配合呢,回头外面请你们吃烧烤。”   “你这个脸!”吴队长无奈地说,“还是变这么快!”   陈诺表示无辜:“脾气上来我也没办法。”   “羊肉串你得管饱,至少来三百串。”   “你随意。”陈诺笑着回吴队长,又跟胡队长道了别,跑去监督自己队学员去了。   吴队长看着陈诺离开,忽然感慨对胡队长说:“其实我挺久没见陈诺这样合群了,自从……你知道吧?”   胡队长也看着陈诺:“援疆那事是吧?我听说过,他跟你们队的那谁关系特好吧?可惜了,要是没牺牲,回来军衔都是我们的两倍了。”   吴队长提醒他:“这话你可别让陈诺听见,准揍死你。”   胡队长粗声叹气:“我不过说说而已,都是自己战友,这事谁提起来不难受?”   两个人都没再说下去,却听见陈诺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操场那边传来:“一区队,谁叫你们跑这么慢的!前面有人,你们不会加速绕过去吗?晚上一共这么点时间,等准备活动完成你们可以直接去睡觉了!”   顾卫南就在被陈诺呵斥的队列里,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按住自己脖子,郁闷地想:今晚才学基础动作,什么时候模拟擒敌啊,我等不及了啊!   他一边想一边回忆陈诺示范的各种擒敌动作,揣摩着哪一招更容易发生肢体接触。没留神陈诺已经在喊他出列了,他赶紧说:“到!”跑步来到陈诺面前敬礼,“教官!”   陈诺冷冷说:“又造反?今晚你堪比佛祖啊,这么难请!”   顾卫南急忙说:“报告教官!我刚才是因为心里紧张没底,所以出列晚了。现在是因为回想你示范的动作,一时没听见。”   陈诺面色更冷:“谁教的你不服从命令还强调理由?写份检查明天交来。——脖子怎么样?”   “报告教官,挺好!”顾卫南这次不敢再有任何延迟,脱口就答。   “好个屁!你起码得养一周,要不学擒敌时得把脖子戳进去。”陈诺看上去很生气。   “啊?”顾卫南失望,“我不是得落下很多进度了。”   “谁叫你自己瞎反抗啊!老实不动的话根本不会出问题。”   “那怎么办?”顾卫南喃喃自语,近乎哀怨地看向陈诺,“教官,我是不是不能当你的擒敌术标兵了?”   第28章 抱住就不撒手   可能由于顾卫南平常积极性太差,陈诺把他的意思搞反了,闻言目光冷硬:“别又装可怜,你以为脖子扭个筋就可以逃脱了是吧?”   顾卫南额角一堆黑线,心说你什么眼神啊!我这明明是很遗憾的目光好不好?好不容易有点积极性想表现一下,不能给平白这么冤枉了。他马上立正为自己辩白:“不是,教官,我真的希望能有资格给同志们做榜样,很怕因为扭伤的问题耽误课程,辜负了你的厚望!”   陈诺严肃的表情有点架不住了,敲他脑袋说:“什么厚望,就当个标兵而已,不要给我戴高帽啊!你既然很想学,那好好学就行。扭伤脖子也不是大事,这段时间你多练基本动作,不参加实战演练就可以了。”   顾卫南吃了一惊,不觉露出委屈的小样恳求:“可……可是教官,我想参加实战……”这个打击太大了,他心里咆哮,不进行实战演练,学着有啥意思!   陈诺看上去完全体谅不到顾卫南的心情,只不过态度放和蔼了些:“不行,这周就这样吧,反正你那脖子也不会影响日常训练。我那有跌打损伤的膏药,晚上给你拿过去。”   “谢谢教官……”顾卫南无奈地说。他看了下陈诺,知道按惯例下面就要让他归队了,忽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赶紧又说:“报告教官!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问一下?”   陈诺动了下眉毛:“你今天问题特别多啊,说吧。”   顾卫南被他这么一提醒,想起食堂里的事。不行,狐狸尾巴露太快,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糟了。于是小心斟酌地问:“报告教官我有点想不通,区队长和训练班长都在,你为什么把我叫过去配合演示啊?——我什么都不懂。”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陈诺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会,没说话。顾卫南以为问了不该问的,开始后悔自己多嘴,现在走也不是,只能紧张兮兮地等着,结果忽然听见陈诺冷冷说:“鉴于昨天刚处罚了你,真不想告诉你喊你出来是因为觉得你有格斗天分。”   “啊……”顾卫南呆若木鸡地望着陈诺,他没想到陈诺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开玩笑,一时消化不良。   陈诺板着脸:“又‘啊’了,你应该说,谢谢教官夸奖!”   顾卫南慢慢反应过来,激动地问:“教官你是不是在鼓励我啊?”   陈诺看见顾卫南的反应,微微一笑:“看来又助长你的骄傲心理了。算是吧。”   顾卫南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笑溶化得渣都不剩了,他忍住内心的冲动,痛苦地扯起嘴角:“教官……你真幽默……”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我只是想稍微暗恋一下而已,你不要得寸进尺地逼我表白啊!   谁知陈诺听到他的话又笑了,顾卫南觉得再不走就要阵亡了。   “教官,那我……归队了?”   “可以,”陈诺点头,补充说,“好好练基本动作,下周我辅导你实战练习。”   顾卫南听到这话差点又扭了脚腕,他急忙收住脚步转身,斜着身子地对陈诺敬礼:“是,教官!”   回到队伍里的时候,顾卫南喜上眉梢。按照以往经验,顾卫南被陈诺单独谈话后都是一副郁闷的表情,许守峰只能从别的方面猜想:“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队长发现我脖子扭了!”顾卫南眉飞色舞地说。   许守峰今天已经无法理解顾卫南的大脑回路了:“那你是因为脖子扭了高兴,还是被队长慰问了高兴?”   顾卫南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他:“因为我脖子扭了,这周会耽误正常学习进度,队长下周要亲自辅导我擒敌实战课程啊!”   许守峰开了点窍:“哦,那表示你因祸得福了。听训练班长说,我们队长的擒敌术很强,也许你会狗屎运走到底,得到他的独家武功秘籍?”   顾卫南笑容灿烂:“谢谢,你现在是不是很羡慕?”   “羡慕是羡慕,不过真的不会死人吗?”   “草,你把这句话给我吃进去。”   许守峰坏笑:“原来你还有这个觉悟啊。”   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是不行的,不用说从这天开始,陈诺的魔鬼面目是变本加厉地显露。晚上的擒敌术课程只不过为学员们的动作添了新花样而已,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这课程其实与白天站军姿、踢正步一样枯燥,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诺可以让他们连续蹲几个小时的马步,重复上千次出拳或踢腿的动作。对各种开小差、偷懒的惩罚手段更是花样百出。一周之内,顾卫南他们体会了跑过五千米后,再接着做二百米蛙跳加二百米鸭子步的恐怖;还目睹了许守峰因为多嘴说了一句“还让不让人活”,被勒令打着擒敌拳绕操场一周的人间惨剧。   说出来就知道这惩罚的变态之处,擒敌拳全部十六动,前几动是边打边向前,后几动必须回过身来向后打,一套全部打完,人基本会回到原来位置。许守峰向前时拼着命迈大步,向后时迈小步,这样悲催地打到下课,挪动了还不到二百米的距离,等他一圈绕完,已经生不如死,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是:“我不想活了……”   陈诺的训练强度基本与他的魔鬼气场是成正比的,这一周来,每个人见到他的反应基本是不寒而栗。陈诺冷冰冰的表情更让新兵们看得透心凉,于是即使把日记本变成恐怖诅咒大集合,也阻挡不了大家每日熄灯后牵着神兽狂奔的强烈欲望。就连顾卫南对抱怨的战友玩笑说“教官的表情有利于防暑降温”时,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样的陈诺真的很可怕。   由于顾卫南这周积极性比较高,陈诺没再单独找他聊天,所以顾卫南都没能见到陈诺私底下精分出的温和模样。和战友们一样,他本周唯一一次见到陈诺笑,是某次半夜紧急集合中。那一次新兵们在急促的哨声中被惊醒,急吼吼地打背包穿衣服套水壶跑到楼下,被直接带到野外拉练十公里。由于事前太没准备,新兵们的背包打得七零八落,跑着跑着胶鞋袜子之类的东西就开始往外掉,区队长们跟在后面抬着筐子拾东西。   等回到学校,陈诺面对那满满一筐的东西就开始笑,顾卫南觉得他是真被逗得很开心,连学员们跟着笑都没有管,挥挥手就让解散了。顾卫南走上台阶后不觉回头看他的身影,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喜欢训新兵。平时冰冷的态度,和此刻的笑颜,他自己又喜欢哪个?   经过一周艰苦卓绝的训练后,顾卫南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和陈诺练习各种摔擒动作了。回想起这一周的种种,他觉得自己能把命留到现在,实在不能不感谢暗恋的伟大。   此刻陈诺就站在他的面前,各种动作早不用再教,陈诺强调一遍注意事项后,就在前面站定,让顾卫南拿他尝试抱腿顶摔。顾卫南盯着陈诺线条优美的大腿,有点紧张地从后面接近陈诺,右脚向前迈出,放在陈诺右腿外侧,然后双手突然弯腰搂住陈诺的膝部。   陈诺的腿站得很稳,顾卫南向后一拉没拉动,急忙把肩膀向前一顶,去撞他的腰部,陈诺向旁一躲闪开了:“太慢了,重来,你要突然发力,手往后拉腿的同时,肩膀前顶。”   “是。”顾卫南恋恋不舍地放开陈诺的腿,重新从后面袭击发力。一连试了好几遍,最后一次他才勉强把陈诺放倒,两只手迅速下滑到他的踝关节,两腿跪骑在他腰背处,接着腾出双手,一手按住陈诺的头部,锁他的咽喉,另一手把他左手反拉夹在自己左腿弯里,然后换手锁他咽喉,如法炮制控制住陈诺右手,最后把他双臂前推,用髋腹部抵住。   顾卫南成功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忽然有三四秒钟的呆怔。这个动作……太暧昧黄暴了,他视线盯在陈诺衣领处露出的后颈,还有因为背部衣服紧绷透出的曲线,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如果是在床上,我把他这么按倒了,会不会接下来就要犯罪?顾卫南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头脑发涨起来,身体蓦然僵硬了。   他情不自禁,正要用视线实施下一步侵犯,就听见陈诺在自己身下发怒了:“操蛋!快给我滚起来,当我坐垫啊!”顾卫南顿时清醒了,急忙往旁边一闪,陈诺已经翻身站起来,面色冷得吓人,“这就是你一周的训练成果?慢得跟乌龟有一拼,好不容易成功一回,你还得多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是吧?”   第29章 纯情少男被识破了   顾卫南赶紧立正:“教官,我刚才……太紧张了,下次一定会努力改正!”   陈诺哼一声:“动作要迅猛连贯,骑压要迅速到位!你站好,我给你示范一遍,你仔细体会。”   顾卫南虽然被陈诺的表情弄得有点心悸,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又脑内了:动作迅猛连贯,骑压迅速到位……教官你要是知道我学好动作的目的,会不会还这么尽心尽力啊?他一边想着一边站好,不料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就被陈诺拉住腿扳倒,三下五除二压在身下,锁喉压臂一气呵成。   陈诺放开他冷冷说:“清楚了没有?要这样!再拖拖拉拉,你给我去操场上先溜两圈。”   顾卫南倔劲儿上来,心想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就不信摔不了你!重新摆开架势,发狠地望着陈诺:“报告教官,我请求再来一遍!”   陈诺看他一眼:“嗯。”转过身背对顾卫南。   顾卫南绷紧了身体,面色严肃地把陈诺面前的塑胶场地想象成柔软的大床,饿虎扑食一般迅猛冲了出去!陈诺可能没想到顾卫南动作一下变这么快,摔倒得干脆利落,没一点刻意成分,接着他手臂就被骑在腰背上的顾卫南反压,结结实实锁在了两个腿弯里。   顾卫南此时脑补过了头,他没立刻放开陈诺,而是把锁住他咽喉的一只手往上挪了挪,兜在他的下巴上,低头问:“教官,我这次表现怎么样?”嘴唇开合,触碰到了陈诺衣领间露出的后颈肌肤。   一瞬间,神经末梢的触感令他全身腾起一阵兴奋的战栗,顾卫南脑子立刻空白了,骑坐在陈诺身上的两腿忍不住小幅晃动了几下,裤子一下支得老高。顾卫南被自己毫无节制的行为吓到了,暗叫糟糕。有些心慌意乱地想,怎么办?这会不会太明显了……我难道要直接跳过表白,采取行动了?   正在骑虎难下,陈诺冷沉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   顾卫南赶紧挺直了脊背,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低头掩饰住自己窘迫的神情:“教官,对不起……”   陈诺又“嗯”了一声,站起来,面色冷淡:“你这个动作差不多算掌握了,只要记得要领,专心练习,别动不动想东想西的,”他的目光落在顾卫南变得有点紧绷的裤子上,用明显加重的语气补了一句,“纯情少男!”   这句话简直像一记重锤敲在耳朵里,顾卫南满脸透红,觉得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婴儿一样被轻易看穿了。陈诺察觉了,他肯定察觉自己刚才的猥琐举动了!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到陈诺眼底里流露出的怒意,心脏立刻绞成了一团。他会怎么想?把自己当成一个随时随地满脑色情思想的变态?——虽然客观上说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顾卫南认为必须得说点什么,讷讷地强迫自己开口:“教官我……”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陈诺似乎已经不想提这个了:“下面做一下抱臂背摔吧。”   顾卫南一急:“教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陈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起伏,只是冷冷问:“你觉得我把你想成哪种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   “只是精力多得没处放。”陈诺的语气依旧又硬又冰冷。   顾卫南怔住,他被那种目光和语气给刺伤了,他以为他对着任何人都会这样?   陈诺看到顾卫南受伤的神情,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轻声说:“你先去冷静一下,操场上跑几圈吧。把精力放在学习和训练上,你年纪还小,老想着那种事……会坏的。”   顾卫南身体微微一颤,他看着陈诺转身就要离开,使劲咬住嘴唇,把指甲抠在了手心里。   “教官,我喜欢你。”   话出口的那一刻,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把徘徊在嘴边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   陈诺的身影蓦然一顿,就听见顾卫南豁出去一般急促地补充:“从开学第一天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个时侯还不知道你是教官。后来,经过这么长时间,我……我……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顾卫南此刻觉得自己脑子简直太笨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怎么才能让陈诺明白。   夜幕并不浓重,直到此时,天际还带着一抹墨蓝。操场上新兵们练习擒敌动作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活跃的气氛更显得两个人所站立的这一角空气沉闷。   陈诺沉默地站了一会,慢慢回过身来。他背对着路灯的光线,顾卫南在逆光中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依旧平淡的声音:“谢谢你,这还挺少见的。我也喜欢过很多学员,不过喜欢我的学员几乎没有。”   顾卫南听了,眼神一黯:“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那你是说哪一种?”陈诺向他走近了一步,“看到就有欲望,想上床的那种?”   陈诺毫不留情的问话让顾卫南一阵刺痛,这次他清楚看到了陈诺的脸,是意料之中的面无表情,这让他心里也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面对陈诺这种明显有几分讥讽的问话,顾卫南反而抬起目光,坚定地说:“就是那种。”心想,就算你骂我变态我也要承认。   “抱歉,”陈诺把视线从顾卫南身上转开,“我没有跟未成年人上床的爱好。”   “我成年了。”   “要我翻出你的学籍证明吗?”陈诺冷淡地笑,“我可不想猥亵未成年。”   “我可以上你。”   “我也没有被未成年上的爱好。”陈诺继续毫不留情地说。   顾卫南紧紧咬牙:“陈诺,我知道你刚才都看出来了,你也许觉得我很恶心,可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才有时候控制不住。我本来也没想说,说出来也不是指望你会喜欢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那种……随便的人。”   陈诺看着他:“叫我教官。我没有觉得你恶心,也不觉得你随便,我只是把这个理解为青春期的躁动。谁都可能有这个阶段的,会对特定的某个人有生理冲动,以为自己陷入感情,实际上等过了这个阶段……”   “我不是青春期躁动!我早过了青春期了!”顾卫南忍不住放弃伤心,开始转向恼怒。   “那你为什么不能控制?”陈诺用他讨厌的冰冷语气反问。   “我说过了!是因为你!我喜欢你才这样!”顾卫南怒气冲冲。   “你不能控制自己,就是青春期没过,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性幻想阶段。”   “你!”顾卫南发现自己被带入了一个强盗逻辑中无法自拔。   “好了,既然你表白完毕,情绪也该平静一下了。”陈诺说,“去跑个八百米回来,我们继续练习,纯情少男。”   陈诺,我草你!你这个无情无意的魔鬼混账王八蛋!顾卫南怒不可遏。   第30章 伤情比较严重   顾卫南虽然嚷得毫不示弱,实际心灵上还是挺受打击的。鼓足勇气对着喜欢的对象掏心掏肺,对方反应冷淡就罢了,还把自己的告白当做儿戏,这结果换了谁都会觉得难以承受。   一声不吭地跑完八百米,再面对陈诺时,除了机械地重复规定动作外,他都不愿再跟陈诺有任何哪怕是目光上的接触。陈诺的话太叫人内伤了,就算直接被鄙视了性取向,或者被一口拒绝,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也不知道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看顾卫南深受打击的模样比较可怜,陈诺在接下来的教学中一切照常,惟独没再对他疾言厉色。就算顾卫南在做动作时赌气,毫不留情地把他摔了又摔,甚至故意用劲往狠了摔,陈诺都像没察觉一样,甚至还会说:“这次做得不错。”   这让顾卫南的感觉加倍糟糕,他真希望陈诺不要表现出什么不同,或者干脆说一句: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不是很喜欢假装若无其事吗?继续装啊!顾卫南又难受又气愤地想,这么任打任挨的,你是不是个M啊!   训练结束以后,顾卫南垂着目光,礼节性地说了一声:“谢谢教官,我归队了。”   陈诺看着他,语气如常:“好,明天继续吧。”   “是,教官!”顾卫南很不自然地行个军礼,逃也似地返回队伍。   这天晚上,顾卫南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了很长时间,不得不承认这次挫败带来的伤情比较严重。他根本控制不住那种心一直往下掉的失重感,似乎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得知志愿被改掉的那天,这种又难受又愤懑的感觉可能仅次于那个时候。顾卫南看着眼前的黑暗,真希望天永远不会亮。   起床的时候,顾卫南顶着两个大黑眼袋晃悠悠坐起来,好似鬼魂。舍友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问:“班班你怎么了?”   这个称呼是许守峰新发起的昵称,因为叫起来既亲近又有点尊重的意思,深受本班战友们喜欢。顾卫南无精打采地爬下床:“没睡好。”   随艺关切地问:“我看你昨天晚上心情就好像不怎么样,是不是擒摔练得太累了呀?”   顾卫南笑笑:“没,昨天应该是队长快被我摔半死了。可能是我临睡前突然有点想家了,就怎么睡都睡不着。”   “唉——”许守峰听了一声长叹,“你这么说我也有点想家了,都憋这里快一个月了,每天就是训练训练训练,我现在看隔壁二队的恐龙都是美女了……”   于冬冬揶揄他:“人家二队女生才懒得理你,排队追求的多得是。”   许守峰表情沮丧:“真应了学校流传的那句话,哥很帅,哥很无奈;姐很丑,姐很抢手。男女比例最无奈啊!要不是天天还能看小南南找安慰,哥真的要当逃兵了。”   顾卫南这里心情正差,听见许守峰的话立刻找到了发泄对象:“草你!为什么在我这里找安慰?”   “你比我帅么!你都没人要,我觉得我还心理平衡点。”   顾卫南痛处被戳,顿时杀气纵横:“老子不会没人要的!你再拿我开涮,咒你打光棍一辈子!”   “老大不要啊!”许守峰举手投降,“小南南你太狠了,亏我还是你下铺。”   “上下铺有什么亲戚关系吗?”顾卫南冷冷说。   “靠!”许守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白眼。   刚忙完了洗漱打背包的时候,集合哨声响彻走廊,接着值班员的声音又不知道从哪传来:“三队集合!轻装,迷彩!”   “靠!早说啊!”这次所有人都在骂,赶紧把打一半的背包又拆开。   许守峰义愤填膺地说:“什么时候我能把这个天天躲着吹哨的家伙胖揍一顿啊!”   每次下达集合指令尤其是半夜紧急集合的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用唾沫把这个声音的主人淹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仇恨攻击,每到下指令时,值班员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明明那洪亮声音就在门外,你却不知道他在哪吹的哨,揪出值班员揍一顿成为许多学员共同的梦想。   三分钟之内,三队学员已经整齐列队出现在了宿舍楼外,这次只有区队长在点名,陈诺意外地没有提早出现。不过也没等太久,两分钟后,陈诺和几个训练班长在学员们疑惑的眼神中出现了。只见训练班长们推着一辆脚蹬三轮推车步履艰难地走过来,从车子轮胎几乎被压成面条的形态可以推断,这车东西的重量很实在。   很快陈诺走近队伍,听区队长报告全员到齐后,他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己队员面前:“同志们好。”   “教官好!”学员们高声回答。   “精神不错。”陈诺这么评价,接着微笑着说,“今天五公里越野不需要负重,只要一人拿两块跑就可以了。”   学员们正在暗中嘀咕,哇靠,太阳是不是走错门了,今天队长怎么这么亲切啊!   还沉浸在意外中没反应过来,训练班长们推来的小车就吱扭扭来到了大家面前,这下所有人都明白陈诺说的“拿两块”是指啥了,因为他们推来的是一车砖头。   陈诺一声令下:“全体都有,来领砖头!按照班级顺序上来领,领完就可以跑了。”   拿着砖头跑步,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学员们带着疑惑拎着砖头上路,跑上了学校外面再熟悉不过的荒僻小道。   战友都在嘀咕的时候,顾卫南却对琢磨为什么要拿着砖头跑全无兴趣,他只是暗中看了几眼陈诺,发现自己心情依然沉重,依旧暂时不想见到他。看来还得为自己的失恋多祭奠一会,顾卫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地把两块板砖拿在手里,表情凝重地上路。   五公里没跑多久,学员们就充分领略到了砖头的妙用。虽然砖头本身的重量对而今的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但变态就变态在砖头既不能抗,也不能背,看体积更不能踹进口袋里,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就只能徒手拿着。拿着砖头跑,两只手臂就不能前后摆动,而他们要跑的路又是如此坑洼不平,这对身体的平衡性和手指手腕的力量绝对是个残酷的考验。   跑完二点五公里往回折返的时候,全部学员已经是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却不得不把两块破砖头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等到五公里跑完,扔了砖头奔进食堂的时候,所有人的手都已经抽筋得拿不住饭缸了。   顾卫南颤抖着拿起筷子吃饭,就听许守峰嚷:“小南南,快来掰开我的手!我放不开饭缸把手了!”   顾卫南闻言努力了几下:“抱歉,我放不开筷子了,你自己等等就好了。”   “靠!变态!”许守峰右手好不容易放开饭缸,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地狱生活,赶紧叫他滚蛋啊!”   顾卫南眼睛看到陈诺正向这边走来,踩了许守峰一脚。许守峰一抬头,好不容易拿起的筷子掉了:“教官好!”   “教官好。”于冬冬和随艺也立刻说。   陈诺微微一笑:“你们好,多吃点。今天的晨练感觉怎么样?”   “变态。”许守峰说。   陈诺闻言脸色一沉。于冬冬和随艺都瞪着眼睛看向许守峰,许守峰显然也被自己的大嘴巴吓住了,立刻惊恐地说:“教官,我说我自己!”   “哦。”陈诺冷冷说,“那等会吃完饭,你去找训练班长,让他监督你站在门口喊三百遍我是变态。”   许守峰刚捡起的筷子又掉了,表情看上去十分悲壮。   陈诺转向顾卫南:“顾卫南你过来我饭桌上吃,我有点事问你。”   顾卫南愣了一下:“是,教官。”   他端着饭缸跟在陈诺身后,来到食堂的一角。陈诺的饭缸已经放在桌上了,只有他一个人。陈诺在饭桌边坐下,指指对面:“坐吧。”   “是。”顾卫南坐下,低头抱着饭缸没动。   陈诺倒是一直看着他,目光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上:“晨练吃得消吗?”   “报告教官,还可以。”   “多活动一下手指就好了。”   “谢谢教官。”   “今天还难过吗?”陈诺又问。   第31章 一壶没开的水   什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   老子不难过,老子好得很!顾卫南差点掀桌呐喊。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告白对象拒绝别人后,居然还会回头考察被拒绝人的心情是否舒畅,要不要这么变态啊!他直觉陈诺病得不轻。   顾卫南毫不掩饰自己对此问题的反感,抬头瞪视着陈诺:“报告教官,这是我的私事!”   陈诺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只是温和地笑着说:“好像还有点,不要影响了今天的训练。”   “谢谢教官提醒,绝对不会。”顾卫南上下牙床在较劲,他现在觉得陈诺是来看他的笑话。   “我对你有信心。”陈诺一如既往地说,接着诧异地问,“你怎么不吃饭?”   顾卫南已经郁闷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对着你我还吃得下去吗?我现在躲你都来不及。虽然这么想,为了表示自己没受什么影响,他还是拿起筷子夹了菜往嘴里送。   “等我一会。”陈诺忽然说,顾卫南噎了一下,正想问什么事,抬头时陈诺已经离开座位了。顾卫南这边愣愣地看着陈诺挤到了教员窗口,正在想他这是什么胃,难道一缸的饭菜还不够?没一会就见陈诺端着个一次性饭盒回来了,他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了顾卫南面前:“给你买的。”是一份糖醋排骨。   “啊?”顾卫南先是吃了一惊,接着连连推辞,“不用不用,我这些够了,教官你吃吧。”他慌忙把饭盒推回陈诺那边。   “我不大喜欢吃排骨。”陈诺说着把饭盒又推回来,“你训练体力消耗大,多吃点没关系。”   “我……哦……”顾卫南不敢再多说,含糊几声,继续埋头吃饭。他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刚才推来推去的过程中,脸都烧红了,为防止陈诺看见,此刻更是不敢抬头。   结果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陈诺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了他的饭缸,嘴里还说:“筷子我没用过。”   顾卫南只能把排骨放嘴里咬了一口,虽然食堂师傅手艺真的很不错,但由于陈诺就在眼前,他吃得简直味同嚼蜡,匆忙嚼了几下就咽,差点又被噎住。不幸的是,这个细节被陈诺发现了:“要不要给你去拿杯饮料?”   “谢谢教官,我不喝饮料……”顾卫南再次惊悚,被陈诺一来二去地刺激,尽管刚跑了五公里,他现在一点不觉得饿。   陈诺也没坚持,自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顾卫南勉强又塞了几口,偷眼看了下陈诺的饭缸,发现里面全是青菜之类,想起陈诺刚说不爱吃排骨,不由问:“教官,你是不是回族?”   陈诺抬头,显然觉得他的问题相当没头没脑:“汉族,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卫南看他饭缸里的清一色蔬菜:“你刚说不爱吃排骨,好像也不吃猪肉?”   “哦,”陈诺笑了,“我这几天胃不大好,得吃点清淡的。”   顾卫南急忙问:“为啥胃不好的?”   陈诺轻松地说:“这个算是当兵的通病吧,部队里吃饭也算军事训练的一部分,都有时间限制,吃饭必须快,胃当然容易坏。我刚参军的时候,分到一个实战训练为主的部队,就落了点毛病。”说完又提醒顾卫南,“不过军校没那么严格,你吃饭悠着点,别学我。”   顾卫南说:“那你现在分到单位了,完全可以吃慢点养回来啊。”   “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陈诺无奈地笑。   “那倒是。”顾卫南叹了口气。一听陈诺说他胃不好,他不由自主就开始关心,对了几句话后,忽然觉得胃口好了点,于是主动夹了块排骨。   “情绪好点了?”陈诺煞风景的一句问话就在顾卫南即将吞下排骨的时候发出,顿时把他噎了个脸红脖子粗。   “咳咳咳咳……”顾卫南顾不得形象,开始玩命敲打自己胸口。“某军校新兵因一块糖醋排骨噎死食堂”,比起这种劲爆的新闻标题,顾卫南宁可被周围的战友当成人猿泰山。   陈诺急忙站起来,帮着顾卫南拍打后背,看他没事了,转身去饮料窗口端来一杯果汁:“慢点喝。”   顾卫南满腹怨念,不过总算刚才那句问话的尴尬就这么带过去了。他端起果汁喝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趁陈诺还对自己一脸关切,大着胆子把一开始的疑问抛了出来:“教官,你今天是不是对我……过分好了呀?”   陈诺笑着反问:“有吗?原来几块排骨就能把你收买了,早知道这样我早买了。”   顾卫南脸上窘了一下,低声说:“教官,其实你不用觉得歉疚,昨天的话,就当没听到吧,我以后会专心训练的。”   陈诺奇怪:“为什么要觉得歉疚?”   “……”顾卫南张了张嘴,呆呆地想不出话来说。心道:草,我已经被打击成这样了,你还要怎样?   陈诺以淡定的态度解答了顾卫南心中的疑问:“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训过这么多新兵,还没碰见一个喜欢我的,你属于稀有物种,当然有必要多关心一下。”   “……”顾卫南继续发呆无语中。   “所以多努力吧!你是我选出的标兵,不要辜负我的厚望。”陈诺微笑,顺便还引用了顾卫南说过的话。   “……”顾卫南还是无语。   陈诺见他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就在他发呆的空档,火速吃完最后几口饭菜,捂着胃走了。   我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顾卫南许久回味不过来,回味过来后异常火大。   原来还以为陈诺虽然不接受自己,看自己如此真诚的份上,怎么也得存点内疚感吧。所以一开始看到陈诺给他买排骨,他虽然觉得尴尬,内心深处还挺感动的,没想到连这都自作多情了。现在听来,敢情他是因为不想失去自己这个稀有物种,买个排骨拉拢一下!   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顾卫南那颗纯情的少男之心彻底逆反了。   第32章 毫无心理障碍   顾卫南所谓的逆反其实只是他自己心理上的强烈反应,以他的个性,不会因为心理逆反就闹个罢课或者跟教官吵翻这等无聊事。平时的训练照旧卖力,陈诺的每个指令他都认真执行,只是心态上完全不同了而已。   如果说以前他一见陈诺就因为内心的好感而禁不住想与他亲近,那现在他心理上已经与陈诺拉开了距离,再见到陈诺时,顾卫南是满腹怨愤,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因为那次排骨事件,对陈诺这个人,顾卫南也开始有了不好的看法。   怪不得没人喜欢他,顾卫南想,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也就自己禁不住他外貌诱惑,像个傻逼一样不小心陷住了,换个恋爱经验丰富的,早见了他就绕道了,哪会被他抓住把柄反过来敲啊?   倒是陈诺在训练之外经常对顾卫南表示一下关心,比如吃饭时叫他过去加个菜,训练后谈谈心,晚上查房时带个跌打膏药红药水之类。对于这种额外关怀,顾卫南可就不像上课时那么老实了,每次在陈诺单独找他时,他都会没好气地顶上那么几句嘴。   悲剧的是,陈诺不训练时真的精分够彻底,他私底下对顾卫南的态度就总是温和如春的,偶尔被冲撞得太过分,才来一句不咸不淡的玩笑:“敢质疑我说的要领?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当心明天我给你加量。”“恃宠而骄”四字当场雷得顾卫南外焦里嫩,心里咆哮:草啊,赤果果的威胁!   顾卫南这里苦闷愤慨,让别的战友看在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如此频繁的与陈诺单独呆一起,连食堂吃饭也不闲着,除了跟顾卫南比较熟的同班战友了解情况外,大家都认定他仗着自己是标兵在极力跟队长套近乎拍马屁。   “看见没有,跟队长坐一起吃饭的,就是一区一班那标兵。啧啧,待遇还真不一样。”有人瞧着顾卫南的方向说。   “拽什么啊,每天傻逼似的单练,也没看出动作多标准。”同桌另一人侧目。   “精力都用来巴结队长了吧?”想象丰富的开始脑补。   “队长不会是看外貌选的吧?开始光想着养眼了,估计正后悔呢。”有人补充。   “靠,给队长夹菜了!瞧那贱样,多看几眼就恶心。队长当初选标兵,肯定没想到选了个马屁精出来。”瞧着顾卫南的新兵又说。   “三个月就走了,军训教官巴结个屁啊。”还有笑话顾卫南白痴的。   一帮子血气方刚自以为嫉恶如仇的新兵,虽然内心里未必没有酸葡萄心理,但还是对这种不放过任何拍马屁机会的无耻行为十分鄙夷,于是在彼此添油加醋的脑补中,说话也来越不客气。例如上面这通对话,就是因为看到顾卫南跟陈诺一起吃饭引起的,要不说男生八卦起来比女生还有杀伤力。   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冤案。远在食堂另一端的顾卫南是没听到,听到的话非得气吐血了不可。他刚才哪是给陈诺夹菜,他那是坚决拒绝再吃陈诺买给他的小灶,不客气地把陈诺刚夹来的烧鸡腿给夹了回去。   不过顾卫南虽然没听到自己被编排得那么不堪,有人却正巧路过时听到了。彭志飞正端着饭缸准备去水池边,闻言忍不住插嘴说话:“你们这话过分了吧,说句公道话,他还真不是那种爱巴结教官的人。”   一桌人都微微一愣,抬头看见彭志飞。大家都一个队的,就算名字记不住,至少脸是见过的,知道他跟顾卫南一个班,于是都有些讪讪。毕竟背后议论人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当场被人家的熟人听到。   这情景要叫一区一班的人看到,肯定感觉异常诡异。彭志飞自己就是个拍马屁嫌疑人,只有他自己绝对不认为自己主动找教官交流的日常行为是在巴结,连他都忍不住为顾卫南叫屈,显得顾卫南这个被动者更冤了。   “我跟顾卫南一个班的,知道的比较清楚。”彭志飞这边继续一本正经,“坦白说,我也不觉得他当标兵就代表他是最好的。但人家没那种行为,被你们背后传成这样,那就不厚道了,还是注意点吧。”他正气凛然地说完,笔直地走到水池边刷起了饭缸。   “我日!这欠揍的语气,这个班的人都这么装逼吗?”这桌人瞪着彭志飞的背影,把对顾卫南的鄙薄都转化成了对彭志飞的奇人共赏。   过了不多会,顾卫南也端着饭缸过来了,见到彭志飞刷完了饭缸还在水池边占个水龙头,随口说:“麻烦让让。”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时吃完了饭,正是水池边拥挤的时候,彭志飞向旁边让了让:“你知道别班的都在说你闲话吗?”   “说什么?”顾卫南心不在焉。   “你跟队长天天靠那么近,你说能说什么?我刚才正好路过,听到有桌人都在骂你巴结教官,话很难听,好像是看到你给教官夹菜什么的。”   顾卫南愣了一下,随之耸肩:“骂去呗,我又不少块肉。”   “哎,”彭志飞意外得不行,“你就这反应啊?”   “难道你是想给我指路,叫我去找他们干一架?”顾卫南继续刷自己的饭缸。   彭志飞被噎得有点下不了台阶:“呃,我当然不是这意思,不过提醒你注意一下。”   “谢谢啊,不过教官找我,我也不能推辞吧?再说我军训没多久就当了标兵,估计从那会开始这种风言风语就没断过。”顾卫南笑着说,“清者自清。没准我哪天经过个桌子,也听到有人那么说你呢,好像你跟教官单独呆一起的次数也不少吧?”   彭志飞脸黑了一下:“我好心来跟你说一声,你怎么话里老带刺?”   “我看是你的错觉吧!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打架,还对我有成见啊?”顾卫南很不客气地倒打一耙,甩甩手上的水珠,走了。彭志飞很不高兴地站在原地,还闹不明白顾卫南为什么老对他一副厌烦的样子。   顾卫南当然厌烦,他觉得彭志飞根本没必要把听到的闲言碎语告诉他,真是除了添堵没一点用处。加上今天这次,陈诺总共也就在吃饭时叫过他三回。第一次是为了慰问自己受打击的心灵,第二次和这次都是因为前一天训练太狠了,陈诺担心自己这个标兵罢工,赶紧给他点甜头笼络下,反正顾卫南是这么认定的。包括谈心和送药,他现在虽然依旧排斥,却完全没有过去的窘迫,接受得毫无心理障碍。   要是训练轻轻松松没把人训出阴影,会需要谈心吗?要是自己没有因为高强度的练习扭筋或挂彩,会需要药水?顾卫南已经把因果关系想通过了,还挺理直气壮的。   第33章 教官我要请假   这一天是周末,晚上难得没有训练课。晚饭过后,新兵们又可以排队往家里打电话了。顾卫南握着电话卡十分紧张。军训已经快一个月了,从第二周开始,每周末都能打一次电话了,但是上周他还是没能打通老家的电话。问父母,他们还是那套说辞:爷爷奶奶可能碰巧不在家。他听了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很不踏实。   顾卫南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出生时,爸爸还没退役,妈妈又要按时上班,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管他,于是他被送到了乡下老家。条件所限,妈妈只在周末和放假时才能把他接回去住几天,而爸爸一年只能回家探亲一次。直到八岁那年父亲退役,他才真正与父母生活在一起,那个时侯,他已经在家乡的小学里上完了一年级。   因为这个原因,顾卫南至今还是跟爷爷奶奶关系更亲昵,遇到挫折首先想到的就是回老家,开学之前,他就是躲到乡下熬过了整个暑假。所以电话打不通这件事,他不怎么相信父母的解释,第一次打电话还可能是真没在家,但第二次还没人就不对劲了。以爷爷奶奶对他的关心程度,不可能这么久不闻不问,正常情况下,他们早就问出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打回家,准时守在电话机旁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顾卫南终于挨到电话边,拨通了老家的电话,他连拨了好几次,依旧没人。   顾卫南心里一阵收紧,难道真的出事了?马上又拨了家里的电话,等那边一接通,劈头就问:“妈,是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爷爷奶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过了一周还是没人接!”   妈妈在那边明显有些紧张,直说“没事”。   顾卫南更加肯定自己的感觉:“没事为什么躲着我?肯定出事了,爷爷奶奶呢?你不说我就叫我爸听电话,你俩要都不说,我现在就请假回去!”   妈妈支吾了好一阵,似乎正在跟旁边的谁商量,顾卫南看看表,打电话的时间都快到了,妈妈才在他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说:“卫南,你听了别急。其实你奶奶就住在我们家,爷爷住院了,你爸在医院陪床,本来……”   顾卫南一听就急了,不等她说完就问:“什么时候?是不是我上上周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住院,心脏问题?那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见他急成这样,忙安慰说:“爷爷有点轻微脑血栓,已经没危险了,还没出院是因为你爸坚持让他在那里疗养一阵,顺便也跟踪检查一下心脏,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顾卫南不信:“这都半个月了,不严重的话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妈又忙给他解释:“不光我和你爸爸,你爷爷奶奶也不同意告诉你,本来就不严重,怕说了反过来给你造成思想负担,影响你军训。你看,下周再打电话,爷爷肯定在家了,真的没事。你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教官对你好吗?和同学团不团结?”   顾卫南固执己见:“我不信,你们肯定在合伙骗我,就跟报志愿时那样。反正你们不告诉我,肯定就是有事,没事的话我现在就跟爷爷通电话。我爸不是在爷爷那吗?我打他手机问问!”   这下换妈妈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让奶奶跟你说吧。”   顾卫南本来还在那发牛脾气,结果一听奶奶接过电话叫了声“南南”,就成了可怜巴巴的委屈小孩:“奶奶,你们为啥都骗我?”   奶奶说的话当然跟妈妈差不多,但顾卫南愣是只知道说“嗯嗯嗯”,最后还叮嘱奶奶注意身体。要不是排在后面的战友都在眼巴巴等,顾卫南都不舍得挂断,他恋恋不舍地放下话筒,把公用电话拆回宿舍的心都有。   打完电话后,顾卫南匆匆往教学楼走,又担心又焦虑很快就重新回来了。虽然妈妈和奶奶都咬定没事,他还是觉得她们没完全说实话。爷爷已经不是第一次住院了,前几次是高血压引起的心脏问题,都因为抢救及时才没出事。这次脑血栓住院,只是保守估计就已经有半个月,怎么可能不严重?仔细分析过以后,他越想越是害怕。   走到晚自习教室时,陈诺已经摆着他招牌的冷酷面孔等在门口,顾卫南瞬间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跟陈诺报告家里的情况,要请假回家。关心则乱,他现在认定家里瞒着他,想要回家确认的心情迫切,都没法冷静地叙述,几乎是带着颤音语速飞快地向陈诺解释原委。   然而陈诺皱眉听他说完,却没有答应,理由是新兵连期间所有人都不能请假。顾卫南感觉像被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他咬牙:“不是说特殊情况可以请假吗?为什么又不准假?”   陈诺看着他:“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学校没有准假的先例。何况你家里并没有要求你回去,只是你自己猜测而已,实情怎么样根本还不知道。特殊情况,也不是指你这种情况。”   顾卫南低头:“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纪律就是纪律,如果你上了战场,会因为家里出事放下战斗往回跑?”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当兵就意味着你的自由不属于自己,这个我一开始就讲了吧。”   顾卫南忍不住顶撞:“不过是军训,又没有打仗,耽误两天有什么?军队难道就一点不讲人情了。”   陈诺听到他的质疑,面色一瞬间有点淡漠:“你这么想?那你干嘛不去考普通大学,起码自由得多。你想不受纪律约束那有一个办法,我也经常说的,申请退学。”   顾卫南心里被刺痛,开始口不择言,冷淡道:“退学就退学。你以为我不想考普通大学?这个破军校本来就没什么好的。”   “……”陈诺愣了一下,顾卫南已经飞快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教室。   整整一节课,顾卫南没有抬头,他不知道陈诺靠在门边一直看着他。下课后陈诺就离开了,许守峰和随艺关心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才把经过又说了一遍。   随艺听了叹气:“也许不能怪教官,学校有硬性规定的。那个特殊情况,是指父母病危或者去世吧……”   “但也有例外嘛,怎么能那么死板?爷爷奶奶也很亲啊,长辈生病了回家去看看怎么了。”许守峰替顾卫南抱不平。   “估计请假是不行了。”顾卫南握着拳给自己鼓劲,“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他低声对两人嘀咕了句话。   “自己偷偷走?”许守峰和随艺惊得差点喊出来。   第34章 逃兵顾卫南   “打报告滚蛋”可是陈诺用来对付新兵的名言,开学初有几个学员因为训练不认真还顶嘴,就被陈诺二话不说领到办公楼去办手续,那几个新兵走到半路就吓哭了,苦苦哀求保证以后端正态度才被放回来。   只是这一招对顾卫南不适用,他本来就是最没动力进这所学校的一个,却偏偏被选来当了训练标兵,付出和认真的程度比任何人都有过之无不及。对顾卫南来说,这真的挺讽刺的。所以他才会在陈诺要他退学的时候脱口说出“退就退”,这根本是他假设了无数次的场景,不自觉地就会往这方面想。   不过平静下来后,顾卫南也开始后悔说话冲动,毕竟他还没有叛逆到不顾后果。所以第二节课陈诺一出现,顾卫南就急忙走过去道歉,并为请假做最后一次努力。站在教室门外的陈诺反应比较冷淡:“又不想退学了?我还等着你来交退学申请呢。”   顾卫南垂着头表示诚心悔过:“对不起,教官,我说话太冲动了。”   “嗯,你冲动可不止一两回了。”陈诺冷冷说,“怎么回事,前阵子训练你不是挺积极吗?现在你这态度不只是冲动的问题,根本是恶劣,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顾卫南回答得特别老实。   “嗬,你还知道啊?”陈诺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新兵的确很难搞,大部分是因为吃不了苦。你倒好,吃苦受累能挺,根本态度消极得不行,动不动把退学挂在嘴边,结果你还是我选出来的标兵!我也不是吓唬你,如果真的不想上这个学校,完全不用勉强。”   顾卫南埋头听陈诺训斥,一声不吭。陈诺教训得口都干了,最后气也生不出来了,就拿手里的军帽点着顾卫南的肩膀头:“哑巴啦?说话呀!你这是消极抵抗还是怎么着?”   顾卫南这才抬起头来,张口继续恳求:“教官,就真的没有请假的可能吗?我看别的队有因病请假的,要不我也去想办法弄个医院的诊断书来,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   “简直胡闹!”陈诺没想到顾卫南这么胆大,差点控制不住音量,回头瞅了瞅教室里的学员,见没引起骚动,才继续冷着脸说,“你别折腾了,先回教室。我往你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如果确实需要你回去,我会跟校领导反映,如果还是请不下来,那我也没办法,你就老老实实军训吧。”   顾卫南激动:“谢谢教官!”   陈诺冷眼看他:“真操蛋,快滚!”   顾卫南重新回到座位,许守峰和随艺赶紧凑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还不知道,不过教官说去跟校领导反映。”   “哦!那很有希望啊!”随艺小声说。   顾卫南这会觉得有点惭愧,“哎,你们说我对教官说的话是不是挺过分的啊?”   “废话啊!”许守峰翻白眼,“我觉得你简直太有勇气了,属于蟑螂级别的,敢跟教官硬抗。”   “草!我不是被逼无奈吗?”顾卫南为自己开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劳苦大众都是受不了才会闹起义嘛。”   “切!你敢在训练的时候起义一个给我看,保证你尸骨无存。”许守峰朝他嘘。   顾卫南拿出本子写他的日记,心里却在忐忑不安,因为他有不好的预感。   快下课的时候,果然陈诺又把他叫出去了,表情严肃:“你家长不同意你回去,而且你妈妈亲口告诉我说你爷爷病情已经好转了,我觉得你应该相信。”   顾卫南不作声,如果相信,他就不会这么想回去了。   陈诺看着他:“但我还是去找了校领导,没有说你家里的意见,但学校斟酌了一阵也没同意。规定就是规定,不能为一个人搞特殊,军校更是这样,没有严格的管理就不叫军校了。也不单单是你,往年其实也有不少你这类情况,学校都没有放行。”   顾卫南听说他去找校领导,眼睛微微一亮,但接着听到后面的话又黯了下去,他知道没戏了。陈诺看在眼里,不由缓和了语气:“别乱想了,还是把精力放在训练上把,这样你爷爷也会高兴的。”   顾卫南愣愣地站了一会,直到发现陈诺也在不出声地陪他站着,才慌忙敬个礼:“谢谢教官,我回去了。”他此刻心里是真的非常愧疚,因为他知道陈诺已经尽力了,但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想法,他必须回家,而且不能再等。   回宿舍的路上,他小声对许守峰和随艺叮嘱,让他们帮忙打掩护,至少骗过晚上的查房,却没想到两个人极力劝阻他。   “不行,被抓住怎么办?”随艺担心地说。   “好孩子不该这样啊!”许守峰难得与随艺一样正经。   “谁说我是好孩子了?”顾卫南一脸决绝,“你们不想我退学就都别劝了,逃两天的课总比退学好吧?我要不能亲眼验证,一天都在这里呆不下去。”   许守峰还想再劝,随艺拦住了他:“算了,让卫南去吧,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好受,不就是耽误两天军训。咱们今天晚上先对付下值班员和队长吧,明天再说明天的。冬冬呢,要不要告诉他?”   “告诉一声吧,也帮着打打掩护。别人就算了,万一有人吓得去告密,跑不掉了怎么办?”许守峰说。   顾卫南心里感激得要命,又觉得嘴里说出来反而显得太见外了,于是使劲搂了搂两个人的肩膀。大家迅速分了工,随艺配顾卫南上楼去拿需要随身带的东西,许守峰和于冬冬趁着下晚自习人流大,窜到校园的院墙边踩点,看哪个地方出去不容易被人发现。   一个小时以后,熄灯哨声响起,宿舍楼的灯光依次熄灭,校园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顾卫南从藏身的花坛后跑出来,迅速朝事先看好的那段围墙跑过去。他已经换上刚入学时的T恤和牛仔裤,为了方便翻墙,除了裤兜里的钱和身份证,他什么都没带。   “顾卫南!你想去哪?”   就在他即将跑到墙根下的时候,有个声音很突兀地在他身后喊。顾卫南猛地回身,彭志飞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你已经被我抓住了的”正义表情。顾卫南哪会跟他废话,更来不及想彭志飞怎么会看见他,只想着赶快离开校园,于是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跑。   “哎,你站住!”彭志飞一看顾卫南不停,也急忙追过来。   顾卫南已经一跳攀住了墙上一块突出的部分,正想继续往上爬,两腿突然被人往下一扯,硬硬地摔在了地上。他侧滚了半圈迅速起身,看到刚爬起来的彭志飞,火了:“彭志飞,你想干嘛?”   “你想干嘛?”彭志飞冷冷地说,“当逃兵吗?”   “跟你没关系。”顾卫南说着回身继续爬墙。   彭志飞看着他说:“你要再爬我还把你扯下来。我晚自习就发现不对劲了,见你跟许守峰和随艺鬼鬼祟祟的,就留意了下你们的悄悄话。下了晚自习许守峰破天荒不跟你一同回宿舍,在外面给你考察地形吧?熄灯前我特意去你们宿舍看,你果然不在,我就猜到你想当逃兵。”   顾卫南对他挤了个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侦探潜质的嘛,我今天就走定了,那你想怎么着吧?”   彭志飞生气地说:“我怎么着,我当然要阻止你!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自私吗?你要当了逃兵,我们队得扣多少分?”   顾卫南说:“被子叠不好还扣分呢,你去挨个找人算账吧,没空搭理你。”他说着飞快地往旁边移步,打算换个地方爬过去。结果彭志飞是打定了主意不依不饶,也反应极快地跟了过去,还想抓住顾卫南的胳膊把他往回拽。   顾卫南心下难免着急,下意识用了解脱术和擒敌拳的动作,卸了他这一抓后,一个抱臂摔猛地把彭志飞放倒在地。不等对方起身,他赶紧再次跳起来攀住墙上的一处水泥突起,多亏平时的魔鬼训练,顾卫南的动作才能这么利索,一抓住墙体,他手臂立刻用劲攀援,很快两腿就跟着上升到彭志飞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手脚并用,翻过了学校三米的高墙。   第35章 还蒙在鼓里   顾卫南翻墙的时候,完全不知情的陈诺正在学校外面跟吴队长和胡队长一起吃宵夜。   几个队长虽然过去是校友,但毕业后分属不同单位,平时只是电话联系,一直没有多少机会见面。于是大家趁着军训碰面,经常晚上出去喝点小酒聚个餐,有时候顺便叫上学校的其他队长和教官联络感情。   本来陈诺不大爱凑热闹,自从上次联合教授擒敌术课程,他主动提出要请两个队长吃烧烤,就被抓住不放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过几天,两人就以回请为由又拉陈诺吃了饭。而且吴队长有心多拉他出来,此后没事跟三五个教官凑起来吃宵夜都少不了叫他。陈诺有时候能推辞,有时候实在推不了,也只能跟着去了。这帮子人都比较豪迈,啤酒是成箱地要,有时还要冰的,陈诺前些天胃出毛病,就是被拉去喝了几次酒搞出来的。   这天是周末,训练任务比较轻,陈诺自然顺理成章被拖出来聚餐。好在只有三个队长,没有不熟悉的人,临出门陈诺跟吴队长强调:“这次谁都不喝酒。”他实在喝怕了。   吴队长笑:“行行行。瞧你这点出息,以前叶勋帮你挡酒,现在没人挡,干脆就不喝了啊?”   陈诺听了脸色一变:“别扯他行不行?我最近胃不行,喝不了酒,跟他什么关系。”   吴队长见状,赶紧找补兼转移话题:“不提不提,我就顺口这么一说。那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跟着又问胡队长,“你说呢胡队?”   胡队长一脸无所谓:“行啊,主要是大家一起坐坐,放松放松。”   吴队长又看陈诺,陈诺这时也像忘了刚才的事,神色平常地点点头:“我没意见。”   三个队长于是进了火锅店,一边吹着冷气涮火锅,一边拿各自队里学员训练时发生的糗事当佐料,吃得不亦乐乎。   假如新兵们这时在外面听墙根,一定会发现严厉的队长们凑在一起聊天时其实是跟他们没两样的。吴队长和胡队长虽然年龄大点,也不过二十七八,陈诺更是还不到二十四,在单位绝大多数同事眼里,就是些毛头小子,要不军训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怎么会抽到他们呢?也就是在顾卫南这帮十八岁上下的新兵面前,他们才被显得成熟老练了。   三个人一吃就吃到了十点多,学员宿舍都熄灯了。陈诺见另两位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就开口说:“都十点半了,我们回去吧,还要去宿舍查房呢!”   “查什么房?有值班员就行了,周末嘛,大家都放松放松。”吴队长靠在椅背上,膝盖往桌沿上一撑,两根椅子腿腾空着前后摇,跟坐摇椅似的。   陈诺认真说:“就是周末才更得查房,有些新兵渣子最喜欢趁周末单溜,真少了人怎么办?你不走我先走了。”他又看胡队长,“胡队你走不走?”   胡队长站起来:“走吧,我也觉得周末不保险。”   陈诺点点头,叫过服务员买单,吴队长赶紧起来掏口袋:“说好了我请!”   陈诺已经把钱付了:“都一样。”   收了找来的零钱,三个队长一起往校门口走,见陈诺走得急,吴队长有些疑惑地问:“哎,你不是还有什么安排吧?”   “是有个想法。”陈诺远远看着校园内的学员宿舍楼,“你们不觉得周末这么放松的气氛,最适合搞紧急集合吗?”   吴队长和胡队长闻言都汗了一个,他俩都知道陈诺对于军事训练的执着,当然更知道他魔鬼的外号。瞧今天,他们两个就想着放松了,除非上面领导有指示,毕竟新兵累他们也跟着累,当然能不折腾就不折腾。而陈诺却在这个全员放松的时候还想着军训,多鲜明的对比。   陈诺已经转头问两个队长:“你们搞不搞?”   “先查完房看看再说吧。”胡队长说。   “那不得半夜陪着他们起来?”吴队长自己都发怵。   陈诺微微地笑:“那你们随便吧,不过今天这情况要不搞紧急集合太可惜了,我预感这次肯定能捡两筐鞋。”   看到陈诺的笑容,吴队长已经在为三队学员默哀了,不过他接着想起一队上次紧急集合掉了一路鞋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乐得要死,立刻停止了默哀,赞同说:“嗯,你这么一说我也心动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嘛!不知道我们队会掉几筐,哈哈。”   胡队长各瞥了陈诺和吴队长一眼:“我当你俩真心搞训练呢,为了看笑话吧!”   “顺便顺便。”吴队长乐。   胡队长严肃:“我觉得我们队最多一筐。”   陈诺见都被自己说服了,笑着说:“那咱们先对一下表,查完房就回去睡一觉,两点半紧急集合吧?”   两个队长拍板:“行!”   陈诺回宿舍洗了个澡,就拿着手电出门查房。大概因为今天训练不紧张,自由时间比较宽裕,此刻学员宿舍楼静悄悄一片,陈诺在走廊里走着,对全队的休息速度比较满意。三队所有的寝室都很安静,就连最话唠的409宿舍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窃窃私语声,这让他隐隐有些微妙的不适应感。陈诺不知道409的人其实全部没睡,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们的班长顾卫南根本不在。   陈诺先推开的是隔壁407寝室的门,拿手电照了一遍就冷冷开口:“彭志飞,你怎么还不睡?”   彭志飞此刻满腹心事,他也在担心顾卫南的事,顾卫南跑掉之后,他特意去找了409的人问,结果对方就回了一句话:“你不是想告密吧?”   这让彭志飞非常郁闷。他本来是想去找队长的,毕竟他发现了这事,可是听了这句话彭志飞犹豫了,他并不想当战友眼中的告密者,也怕把事情闹大,可是他不说,陈诺就发现不了吗?就算今晚发现不了,明天点名也会曝光的,那样处罚或许就更严重。两相比较,是不是让队长现在知道更好?   “报告教官,我……”彭志飞还在犹豫不定。   “赶紧睡觉!”陈诺说完就关上了宿舍门,留彭志飞继续在床上纠结。   接着陈诺就打开了409的门,发现全部人员都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自己这一进门,连个翻身打鼾的都没有。那种微妙的不对劲感又来了,陈诺往屋内走了几步,拿手电挨个在床上照。照到顾卫南的床上,发现他朝里睡得很熟,陈诺折回身,照到了随艺的床上,不由一愣:“随艺呢?”   对面的许守峰迷迷糊糊起来,还在那假装淡定:“教官你说什么?随艺不在那睡觉嘛!”   陈诺一把掀了床上被子,黑着脸问:“随艺去哪了?”   上铺于冬冬赶紧说:“去厕所了吧!我好像觉得床晃来着。”   “是吗?你跟我去厕所找找。”   于冬冬只得爬起来跟着陈诺去了男厕所,自然是转了一圈谁都没找着。等陈诺回到重新宿舍,发现随艺迷惑不安地站床边,见了他急忙说:“报告教官,我上厕所了。”   “我怎么没碰见你?”   “刚才厕所都满了,我有点拉肚子等不了,就跑了五楼。”随艺无辜。   陈诺看着随艺没说话,半天才说:“睡吧。”他转身往门外走,身后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结果没想到走到门口陈诺又停下了,这下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听陈诺喊:“班长!”   第36章 你想往哪跑   409全宿舍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眼看即将蒙混过关,就毁在这一声“班长”上了。   陈诺见没人应声,回过头来往顾卫南床上一照,果然没人,脸黑得都快成碳了:“顾卫南也上厕所了?是不是上六楼厕所了?”   “……”一宿舍人吓得不吭气。   陈诺冷冷看着他们:“怪不得我觉得这么不对劲!平常许守峰要么叽叽咕咕,要么呼噜震天响,哪有这么警觉的时候?我一问就接话,你当你是顾卫南啊?”他说着把目光落在许守峰身上,“老实交代,顾卫南去哪了?”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平常陈诺问话,总是顾卫南这个班长以身作则出来顶住压力。换了平时,找不着人这么大的事,顾卫南早爬起来喊报告,把话头接过去跟陈诺解释了。这次他居然老老实实没动,明显不符合常理。一众人心里绝望地想,班班,都怪你这个标兵太出风头了,不说话也是个大破绽啊……   许守峰还想拼死坚持:“报告教官,不知道他去哪了。”   陈诺火了:“现在还想包庇,你们脑子集体进水了吧!知道擅自离校的后果吗?你们想让他被学校开除?”   几人闻言都忐忑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帮顾卫南争取离开的时间,还没仔细考虑过后果,现在被陈诺发现了,顿时察觉事态比他们想象得严重很多。   “随艺!”陈诺已经冷冰冰点名了,“刚才你就藏在顾卫南床上吧?你们可真行,敢这么跟我耍心眼!说吧,顾卫南去哪了?要是现在还能追回来,至少他不用被开除。”   随艺也害怕了,老实交代:“报告教官,他说要回家,去火车站了吧……”   “他什么时候离校的?”   随艺想起彭志飞来找的时间:“熄灯没多久,现在可能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陈诺回头就走,临出门前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你们都给我宿舍里老实呆着,知道吗?回来收拾你们!”他“哐”地摔门出去,走廊里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陈诺跑步离开了。   409全宿舍人都傻了,前一分钟他们还怕被陈诺发现,现在反而盼着陈诺能把顾卫南追回来。万一顾卫南真被开除,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诺一边飞奔一边给学校后勤处的战友打电话:“大成吗?是我,陈诺。你赶紧给我调个车吧,队里一个学员急病,人正吐着呢,得赶紧送医院!不用不用,别叫司机起来,我有驾照,你把车钥匙给我就行!好,三分钟到你那!”   说完又给吴队长打,“吴队紧急集合的时候你帮我带一下队,我现在有急事出去!什么事?妈的跑了个兵!帮我糊弄下上面的,天亮前保证把他揪回来!”   挂了电话以后,陈诺把手机一关,揣进了兜里。后勤处被唤作大成的战友已经等在值班室了,陈诺签字领了车钥匙,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被大成一把扯住,很有经验地问:“老实说,你是不是跑了兵了?”   “草你个混小子,别乱说!”陈诺骂,见大成不放,无奈道,“别说出去,回头跟你说!”   “你个混蛋我就知道!”大成笑着骂,“哪次军训不跑几个,还用瞒兄弟。不过这次你咋急成这样,跑了自家孩子似的。”   “废话,你家孩子跑了我急什么?”陈诺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了就走。   “妈的你爱惜点!”大成在后面嚷。   陈诺根本没工夫搭理,开出校门之后就开始猛踩油门,一路朝着火车站方向开,闯红灯无数。   顾卫南刚从售票窗口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在候车厅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发车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眼前人群攒动,来来往往地从他身边经过,顾卫南神情愣愣的,显得有些茫然无助。真的逃出来,顺利地买到车票以后,他开始担心怎么向家里交待。长这么大,他还从没做过什么叛逆的事,而这第一次叛逆的后果就可能很严重。   过了一会,他从牛仔裤口袋里重新拿出车票看了一眼,又放进去,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坚定决心似的。即使是错误,他也不打算后悔,而如果不回去,他真的可能会后悔,还有什么更坏的结果呢?如果被退学,从本心里讲,那也不算多坏的结果吧。   顾卫南这么宽慰着自己,舒了一口气,放松地转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旅客。这一望他僵住了,因为就在他这一排座位的过道入口处,一个穿军装的身影正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笔直朝着他走来。陈诺不住客气地请堵住过道的旅客让一下路,视线却显然始终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眼看陈诺越走越近,顾卫南拔腿就跑。   “靠!”陈诺没想到顾卫南还敢跑,也随之加快了脚步。   各种沉重的行李挡在过道上,顾卫南慌张地在人群和行李中穿插,干脆跳上一个个空着的候车椅,连着横穿好几条过道,接着就往候车厅门口跑。陈诺阴沉着脸色追过去,他那身军装引人注目,旅客们都开始注意到陈诺正对一个穿便服的小子穷追不舍,顿时哗然一片,纷纷认定是在抓小偷。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旅客见被追的是个手无寸铁的毛头小子,顿时十分胆大,主动上去帮陈诺拦,结果被顾卫南用几个闪身和反擒拿手法躲掉了。原来有两下子!附近群众更是惊声一片,以为顾卫南要逃掉了。就见陈诺一个箭步冲上来,手臂揪住顾卫南的衣领,二话不说一个锁喉摔把他按在了地上,边按边说:“臭小子,你还想往哪跑?”   衣领被抓的一瞬,顾卫南还想转身摆脱,结果附近的车站执勤人员和几个旅客也跑上来帮忙,把他按了个结结实实。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围在中央,朝着顾卫南指指点点,有的对他表示鄙视,有的还催促陈诺赶紧报案,显然都认为这家伙在作案过程中被解放军发现了。   顾卫南别提多郁闷了,想喊误会,结果喉咙被卡住,喊都喊不出来。陈诺也不急着帮他解释,只是冷冷问:“放开你的话,还跑不跑了?”   不料听了这话,群众反应更大了,纷纷插嘴说解放军同志你千万不能放。   顾卫南想哭的心都有了,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句整话:“不敢了……”   陈诺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人耐心解释:“大家可能误会了,这是演习。”   草啊!顾卫南差点泪流满面,这么狗血的解释,你港片看多了吧!   好奇的群众们总算在陈诺出示了警官证后慢慢散开了,顾卫南满身是灰地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陈诺前后左右地把顾卫南的衣服拍了个遍,拍得四周尘土飞扬。最后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军帽,使劲在顾卫南屁股上拍了最后一下,冷冷说:“前面走!”   第37章 再表白一次   顾卫南站着没动。陈诺神情冷漠地看他:“你还想怎么着?站这里继续丢人是不是?”顾卫南扭过头消极抵抗,立刻被陈诺毫不客气地拿军帽抽了下头,“草,你还跟我较劲啊!老子为追你闯了多少红灯知道吗?”   顾卫南听了,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却仍旧不甘心地低声嘟囔:“我都买了车票了……”   “去退了。”陈诺冷冷说,“难道你还在幻想我能当场给你准假?”   顾卫南只得迈步往候车厅外走,一瘸一拐的。   “等等,”陈诺立刻发现了,“你脚怎么回事?”   “崴了。”   “哪崴的?”   “从学校院墙上跳下来的时候。”   顾卫南的脑袋又挨了一下抽,就听陈诺说:“你脑子装的浆糊啊!那么高的墙也敢跳,找死吧?”   “怕被人看见追上,急着走才跳的。”顾卫南试图证明他脑子没浆糊。   陈诺看到旁边一个空位,朝那边示意:“坐那我看看什么样了。脚崴了你还敢跑这么快!”   顾卫南慢慢走过去坐下,还嘴硬说:“要没崴我早跑了……”   陈诺黑脸:“再废话回去看我不整死你。”他嘴上说得冷酷,还是弯下腰去撩顾卫南的裤腿。   “啊!我忘了个东西!”就在陈诺弯下腰去的时候,顾卫南猛地站起来,趁陈诺一愣神的功夫,哧溜冲到了门口,往外一拐跑没影了。   “妈的!”陈诺顿时炸了,他可是真在为顾卫南的脚担心,没想到被这浑小子耍了个正着。陈诺立刻跟着发足冲出了候车厅。   旁边的群众看不明白了,刚刚还在好好说话呢,怎么眨眼又开始追了,难道又演习?   顾卫南的脚是真崴了,强忍着疼才跑出来的。只是这次和开始不一样,症状明显加重,一着地就钻心疼,出了候车厅就再也跑不动了。无奈之下他溜进了候车厅旁边的小超市,蹲在最里面的货架边假装买东西,盼着陈诺追隔壁候车厅去,反正那么多候车厅呢,找去吧。   不过不管怎么逃,他毕竟还是要上车的,所以也只能在这附近躲躲,看到时能不能躲过陈诺混上车,否则就得转战长途汽车站或者飞机场了。蹲了大概有四五分钟,顾卫南悄悄朝外看了看,没见陈诺的人影,于是一瘸一拐地转到了隔壁的连锁餐厅。那个餐厅的摆设有点像火车上的座椅,椅背很高,顾卫南找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要了碗牛肉面。   从逃离学校开始神经就没放松,刚才又一阵激烈奔逃,他早就饿了。顾卫南吸溜吸溜地吃着面,一边不忘悄悄朝门外探头探脑。他相信要是陈诺出现,自己肯定能先发现,毕竟他那身军装太显眼了,火车站虽然人流多,穿军装的可没几个。   等到面条见底,果然也没发现陈诺,顾卫南不由放松了警惕,对走过来的老板说:“老板——”   “买单。”从他背面的座位上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把顾卫南的话头接了过去。顾卫南腾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跑,陈诺已经早一步站到他桌边,指着他桌上的面碗说:“给他买单。”   顾卫南完全傻掉了,只呆呆地想:完了……   陈诺替他付了帐,低头问:“吃饱了?”   顾卫南默默点头,他想不通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居然一点都没察觉陈诺就坐在店里。   陈诺又问:“现在可以去退车票了吧?”   顾卫南再点头,老老实实地站起来。陈诺忽然两手伸到他胸前,手法熟练地从他口袋里摸出学员证,再沿着腰部向下,一边拿手挤压一边翻动,摸出了顾卫南裤袋里的车票和钱,直到确定他身上再翻不出什么了才住手。   如此专业的搜身动作简直太容易让人误解了,餐厅老板眼神怪异地看着顾卫南,看得他满头黑线,不得不为自己的清白出声:“你干嘛拿我东西?”   “防止你再玩花样。”陈诺把学员证、钱和车票没收,“万一你跑远了,我还得追你家去,到时就算想替你瞒都瞒不住,你可能就真得退学了。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学校吧。”   做得太绝了……顾卫南已经没了指望,只剩服从一条路。   陈诺领着他出了餐厅,发现他走路还是那样:“你脚真崴了?”   “嗯。”   “我看看。”陈诺又弯下腰去。这次顾卫南哪敢再跑,结果陈诺已经又火了:“都肿成馒头了还跑跑跑!你跑得掉才怪了!还能走吗?”   “走慢点可以。”顾卫南说着走了两步,疼得牙齿缝里“嘶嘶”响。   “你这还叫可以?”陈诺冷冰冰反问。   “呃……”顾卫南有点语塞。   陈诺沉着脸说:“背你过去吧。”顾卫南推辞,自己单腿跳着走,陈诺把他抓回来,不容置疑地说,“顾卫南,我命令你爬到我背上来!”   顾卫南郁闷,为什么非要用“爬”这么个动词啊?可能等他望见陈诺紧实的后背,这点郁闷已经被窒息代替,顾卫南的心脏突然毫无征兆地“砰砰”乱跳起来,这是好多天没有过的感觉。被拒绝以后,他一直在拼命克制自己对陈诺的好感,还刻意挑剔陈诺的言行,好让自己有理由疏远。可是现在,陈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给了个后背,他所有的节制就变成渣了。   顾卫南一边恨不能把自己抽醒,一边却已经慢慢朝陈诺伸手,轻轻一跳,就抱住了他的脖子。胸口紧贴在陈诺后背的刹那,顾卫南压抑已久的感情已经澎湃到底,连那点保持距离的自觉都没了。只剩个小声音在心底无力地叫唤:教官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啊,这下可彻底跑不了了……   陈诺背着他开始朝前迈步,顾卫南无比紧张地在陈诺背上问了句:“去哪儿啊?”   “说多少遍了!退票!”陈诺显然压根没体会到顾卫南的感动心理,没好气地回。   陈诺一直把顾卫南背到售票大厅,去军人窗口退票,顾卫南惊讶地看到他拿出两张票要退:“怎么有两张?”   陈诺冷冷瞥他一眼:“你跑了的时候我去买的。不说了吗?万一你真上了车,我得跟着去把你逮回来。”   顾卫南吓了一跳:“原来是说真的啊?”   “你以为是假的?”   顾卫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有点内疚。陈诺退了票,在售票大厅外面看见公用电话,忽然对他说:“你等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你没手机?”   “白痴,我手机有部队的追踪系统,一开机就暴露了。”   “哦。”顾卫南老老实实当了次白痴,乖乖站在一边等着。   就见陈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照着上面拨了个电话。火车站人声嘈杂,顾卫南听不清他给谁打。过了一会,就见他挂了电话,又拨通了一个,没一会居然拿着听筒朝顾卫南招手,示意他过去。   “谁?”顾卫南跳着过去,“怎么叫我接?”   “你爷爷。”陈诺淡淡地说,顺手把听筒塞到他手里,“别说你在火车站。”   顾卫南惊呆了,他颤抖着手指接过电话,把听筒按在耳朵上,听到爷爷声音的一瞬,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掉下来。爷爷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中气十足的声音和爽朗的笑声总算让顾卫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放下听筒后,顾卫南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舒心笑容。陈诺在旁边看着他说:“这下安心了?”   顾卫南笑着抹了下眼角:“教官,谢谢你,我爷爷没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想到……” 从怀着被学校开除和被家人严厉训斥的打算,决心承担不顾一切回家的后果,到被陈诺抓住,不得不回学校,顾卫南基本上只剩下失落了。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陈诺不只是来抓他回学校,还一直想让彻底安心,甚至帮他联系到了爷爷。   “教官。”去停车场的路上,顾卫南继续抱着陈诺的脖子,放肆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忍不住叫他。   “干吗?”陈诺声音毫无起伏,“你不会想再对我表白一次吧?”   第38章 不想跟你上床   顾卫南满腔感激之情瞬间化为一个“囧”字凝固在了脸上。陈诺这话说的,简直跟说“给我来两斤白菜”一样随意啊!在他眼里自己真这么幼稚吗?顾卫南心里不是个滋味,闷声说:“教官,你以为这是菜单上的菜,想点就点啊?”   陈诺说:“我看你那感动劲,还以为又要被表白了呢。”   “我又不是天天没事瞎表白,我很郑重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自己此刻的造型,当下极其郁闷。这要换了文艺又狗血的电视剧里,他应该极其拉风地站在陈诺对面,严肃地进行这个话题才对。现在被托着屁股趴在人背上,摆着如此不郑重的姿势强调自己很郑重,真是熊透了啊!   “哦,有多郑重?”陈诺似乎是专门捉着顾卫南的痛脚问。   顾卫南想撞墙:“教官,不带拿人这么寻开心的!”   “怎么了?”陈诺很平静,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寻开心的成分。   “很难堪啊!”顾卫南泪奔了。   “哦,你表现那么生猛,还怕难堪啊?”陈诺诧异得很真实。   “我哪里生猛了啊?”顾卫南委屈,鼓起勇气也就表白了这么一次,还被拒了,我要够生猛早把你扑倒了。   “那你认为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诺冷冷问。   “……”顾卫南这还在考虑自己的追求力度问题,哪想到陈诺已经转移了方向,把他从另一面打倒了。   候车大楼上方那闪着灯光的“火车站”三个大字稳稳映入眼帘,顾卫南忽然认识到自己的前途问题,蔫了。作为一个被立为全级标杆的军校新生来说,当逃兵还不算生猛的话,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倒是陈诺见他挺久不说话,主动又开口:“哎,怎么不说话了?”   顾卫南诚惶诚恐地问:“教官,我这种情况不开除的话会有什么处罚?警告还是记过?”   “这个我还没想好。”陈诺随意地说,“也许罚你操场上晒着太阳跑一天?”   “啊?”顾卫南一呆,“不按校规处罚吗?”   “你要想去学校自首,我也不反对。不过万一学校决定让你滚回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诺的语气还是挺冷淡,但最后那句话明显有了松动的迹象。   顾卫南立刻精神了:“教官,这么说你徇私枉法了啊!”   陈诺听到顾卫南欠揍的话,差点当场给他个过肩摔:“这混小子,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顾卫南察觉到危险,赶紧转移话题拉近乎:“什么混小子,教官你根本也不大啊,能不能不要这么老气横秋的,弄得大家还以为你人到中年了呢。”   陈诺冷冷斜他一眼:“就这还镇不住你们呢!伤了的送药,逃了的一个个哄回来,教官都成保姆了。你们这还叫兵?一帮子大爷吧!天天就知道叫苦叫累,想着怎么请假摸滑。”   顾卫南厚着脸皮说:“那不包括我。我这是特殊情况……”   “嗯。”陈诺考虑了一下,依旧声音冷冷,“客观地说,你还算好点,起码不是为了偷懒,但归根结底都是纪律性太差。无组织无纪律,你算个屁的兵!”   顾卫南逃兵都做了,今晚胆子是前所未有的壮,当下不怕死地接话说:“我纪律性差,那教官你开小灶笼络学员,是不是原则性太差了?”   陈诺微愣:“我什么时候笼络学员了?”   “你上次亲口说的,说我是稀有物种什么的……从那以后不就常单独叫我吃饭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巴结你,我都冤死了。”顾卫南对此很有意见。   “哦,你说这个。”陈诺瞬间调整回温和状态,居然微微笑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请你吃饭你还不乐意啊?”   顾卫南当然不乐意:“那是两码事,我又不是为了让你特殊对待才说出来的。”   “那你可能有点误会了。”陈诺背着他在嘈杂的广场上走着,温和的声音有些不清晰,“我那天还说了,我喜欢过很多学员,但没碰见同样喜欢我的。所以我找你吃饭固然因为你说喜欢我,同时也因为我也喜欢你啊。我以为是两厢情愿的,这算笼络吗?”   顾卫南怔住了,原来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陈诺是喜欢他的,这点只要稍微一想就可以发现。不然的话,陈诺不会选他当标兵,不会给他开各种小灶,更不会对他的事那么上心。换别的教官,直接跟学校打报告,先把他按逃兵处理,然后出来找人,这才是最正常的做法。可是陈诺却没有,他冒着自己被处分的危险,瞒着学校追来火车站,为的是不让他顾卫南受处分。   吴队长说陈诺对喜欢的兵都是很照顾的,说明陈诺向来如此。只是因为别人并不喜欢他,所以不在意,而陈诺当然也没必要私下对不喜欢自己的兵表达喜爱之情。顾卫南就不一样了,他急吼吼地表白了……这说明他是喜欢陈诺的,甚至超越了一般的喜欢。于是,人人敬而远之的魔鬼教官终于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兵,这就是顾卫南显得独树一帜的原因。   “我以为是两厢情愿的,这算笼络吗?”陈诺这句话让顾卫南惭愧,可同时又让他特别沮丧。从一开始陈诺就没有刻意掩饰对自己的偏爱,只是他的偏爱却让顾卫南高兴不起来。陈诺的所谓喜欢,跟自己的不一样啊!   “草……”顾卫南趴在陈诺背上吐槽出声,这么前心贴后背的距离,为什么想跨出一步就那么艰难呢?   “你在想什么混账事?”陈诺已经找到学校的车,正掏出钥匙遥控打开车门。   顾卫南视线落在陈诺的衣领,反问:“凭什么我想的就是混账事?”   “凭我对你的了解。”陈诺走到车门边把顾卫南放下,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淡淡说,“进去吧,纯情少年。”   日,又来这句……顾卫南无力地在心中暗骂。陈诺却已经替他关好车门,接着绕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座上,熟练地发动汽车。很快车离开停车场,驶上了回学校的路,顾卫南看着路边灯光闪烁的广告牌前方不断掠过,内心前所未有地纠结。对于陈诺的这种态度,他思来想去得不到确切答案。   都那么赤裸裸地表白了,对于自己的感情,陈诺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如果彻底不接受的话,为了让对方死心,应该连最普通的好感都不表露才对。可是陈诺完全不避讳,还能严肃地断定自己青春期没过,在第二天问自己的心情,还能老拿自己的表白和身体上情不自禁的反应开玩笑……妈的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态度吗?   思想太乱七八糟,眼神就会放空,陈诺一眼扫到顾卫南出神的样子:“又在想什么?想到要回学校了,紧张了?”   顾卫南转头看向陈诺,条件反射:“报告教官,我在想你。”   陈诺稍微抬了下眉头:“想我什么?”   顾卫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教官你究竟对我是什么看法,我想来想去想不通。”   陈诺平视着前方,语气特别正常地回他:“有潜力,做事认真,大部分方面很优秀,但是不够成熟,有时缺乏自制力……”   顾卫南再次无力:“教官,我不是指这个……”他想着怎么委婉点,边说边斟酌着措辞,有点磕磕巴巴,“我是说别的方面,如果刨开教官和学员的身份……比如单纯从个人角度……我是说两个平等的……你对我……呸呸呸!”顾卫南突然说不下去,转头狂呸,面对这混乱的表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陈诺手握方向盘,平稳地行驶着,并没有朝他看,只是温和地说:“你可以慢慢想好了再说,还有半小时的路程。”   顾卫南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认真看向陈诺:“教官,我干脆直接说了吧,我想不通你对我感情的态度。上次,我真的认为你已经拒绝我了,也想着死心,因为你好像无动于衷,平常训练、谈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法彻底死心,因为你有意无意的话,总让我感觉还有希望。”   车速猛地慢了一下,陈诺居然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他:“你自己认为呢?”   顾卫南抿紧了嘴唇。陈诺到底对他有没有特殊感情?这个问题他经常在考虑。如果有,为什么总是表现得这么冷静,时不时泼自己冷水;如果没有,为什么说的做的又总是会让他想入非非?在陈诺面前,自己总是忍不住头脑一热干点出格的事,这只是因为他对陈诺特别特别的喜欢,所以才没有什么抵抗力,诸如此类的原因他可坚决不会考虑在内。   短暂的沉默后,顾卫南豁出去了:“我不知道。你老拿我表白的事开玩笑,也许是觉得我的行为很幼稚很好笑,但是在我看来,这都挺像勾引的。”   “勾引?”陈诺脸色有点难看,显然对这个词不大适应。   “嗯。”顾卫南肯定,尽管陈诺看起来很像要他把踹下车去,还是大着胆子补充,“就像是不肯正面回应,却又从侧面给了暗示。”   “比如?”绿灯亮起,陈诺依旧平静地启动汽车。   比如你每次叫我纯情少男,心里其实想说的是色情少男吧!顾卫南在心里吼。   他偏过脸,不敢跟陈诺对视:“比如我心里想着那种事的时候,你其实都知道,表白之前你就知道了。浴室里那次,你故意躲开我,假装若无其事,可是当我去问吴队长那个问题,你明知道我的用意,还是回答了。另外还有很多很多次……其实仔细想想,你好像表现得对我没兴趣,但实际根本没有明确拒绝过我的感情。”   他说完这些胆大包天的话,等着迎接陈诺的训斥,结果没有等到,只是听见陈诺淡淡地问:“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顾卫南一怔,陈诺居然都没有否认……刹那间,他灵光一闪,激动了:“教官……”   陈诺点点头:“因为我真的不想跟你上床,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点。”      第39章 废话,当然会死   如果有人提问:为什么陈诺一会严厉恐怖得像魔鬼,一会又温和善良如天使?顾卫南一定答:因为他精分。   所以,为什么顾卫南总是觉得陈诺叫人火大,问题就出在他那变态的精分属性上。政治课本教导我们说,矛盾是对立统一的,要坚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他坏就坏在忘了把陈诺看成一个统一又精分的主体,看,这当然要出问题。   顾卫南到这一刻才搞清了自己许多天来痛苦的根源在哪。陈诺表现出一个教官对学员的正常偏爱和严格要求,却对一个向自己表白的追求者没有任何明确交代。他界限分明地完成了对两个角色的区别对待,很不幸顾卫南还没有那份功力,可以把自己分裂成规矩的学员和狂热的追求者两个身份。结果他发现不了问题本质,被弄得晕头转向,纠结不已。   实际上呢,实际上陈诺都已经说了,他只是不想上床而已。   猜想成为现实,顾卫南结巴了:“教教教官……”   “干吗?”都说到这份上了,陈诺还是该死的那么镇定啊!   “你喜欢我对不?不对,你喜欢我吧!”顾卫南持续激动。   “啊。”   “‘啊’算什么回答?”顾卫南嘟囔,“直说你会死啊?”   “我是教官,怎么能直接说呢?被学校知道当然会死啊!”陈诺居然振振有辞。   顾卫南满怀期待地朝陈诺看,就差扑上去了:“那那那,我现在自己想通了,教官你绝对一点责任都没有。”   “你想通什么了?”陈诺继续冷静地开着车,“你看,你不要又误会什么。作为你的教官,当然要为你负责,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很平常。包括你逃了我得把你追回来。我刚入学那一年,连队里就有不少逃兵。有的是累得受不了逃回家了,还有的到处找不着,最后被发现跑到外地旅游去了。结果怎样么?这些人还不都是被教官亲自抓回来了。”   “那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   “有的被劝退了,有的记大过了吧。”   顾卫南淡淡地“哦”了一声,反而把头转开了,脸映在车窗玻璃上,整个轮廓都灰灰暗暗的,然而脸上的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少年的情愫正透过这双眼睛满满地折射出来,顾卫南止都止不住自己的笑。   陈诺问:“笑什么?”   “他们的教官怎么没跟你这样替我瞒着学校啊。”顾卫南笑着说。   “所以我叫你不要误会。”   “嗯,我没误会,这是教官应该做的嘛。”顾卫南继续笑,“所以我一点都不感激你了。”   “草!”陈诺腾出右手揍了顾卫南脑袋一下,“你个小混蛋,还抠我字眼!”   顾卫南两手扶正被揍歪的军帽,跟陈诺一起直视正前方:“教官,问你个问题啊。”   “问吧。”陈诺专心驾驶。   “你要怎么才能答应跟我搞对象啊?”顾卫南问得很认真。   陈诺急踩刹车,让过一辆转弯的汽车,扫了他一眼:“搞对象?你可真朴实。”   “呃……”顾卫南挠挠额角,“我觉得这个说法很严肃啊,感觉是以结婚为目标的那种恋爱。”   陈诺这次是完全转头看他,神色里有些惊讶:“结婚?你这个目标远大了。你觉得以军人的身份,这辈子有机会吗?国内可没有相关法律。”   “我的意思不是真的结婚,是说可以长久生活的那种关系么。”   “那你想得也够远的啊。”   “所以我一直是很认真的。”顾卫南有点不自信地又挠了挠额角,小声说。   “嗯。”陈诺的表情严肃起来,“那我更得考虑考虑了。”   顾卫南意识到自己的确扯太远了,小心地问:“教官,你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有点。”陈诺看他一眼,顾卫南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呢。   “其实也不一定,我们都没开始呢,说不定相处一阵还会觉得不合适,我就是为了表达一下认真的态度。反正我是想和你认真的,就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喜欢到那种程度,想不想跟我开始……”顾卫南生怕陈诺退缩,赶紧说。   “……”一直冷静的陈诺也出神了,幸好深夜的马路上车辆不像白天那么多,他开的又是军车,所以就这么停在斑马线上,也没人来赶。   顾卫南从没见陈诺这样,也紧张起来:“教官,我没啥要求,真的。你不想上床可以不上啊!两个人在一起除了上床以外也可以干很多事。那个,你要实在对我的感觉没达到想交往的程度,我也不介意,以后该怎么还怎么,现在这样也挺好……”他没注意自己紧张之下要求越来越低,已经回到原点了。现在这样真挺好的话,那还追求个鬼啊!   就在这时,陈诺松开了刹车,汽车缓缓开动,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顾卫南偷偷看陈诺的脸,没发现任何外露的情绪,这么一会的功夫,好像他已经调整好了。顾卫南那个紧张啊!他预感胜败就在此一举了。说到举,顾卫南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得下面都硬了,草,刚说了不上床没关系,这可太给自己丢脸了……   “卫南。”陈诺这么开口叫他。   “啊?”顾卫南实在不适应这突然亲昵了的称呼。   “我也喜欢你的。”陈诺平静地说,看到顾卫南有些呆愣愣的表情,他嘴角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点不带拐弯抹角地补充,“想上床那种。”   “咚咚咚咚……”顾卫南听见自己心脏擂鼓似地敲。没听错吧?陈诺居然对自己表白了!   “咚咚咚咚……”他还说想跟自己上床!这是个什么状况?明明刚才这人还说不想跟我上床的!果然精分啊!一时间顾卫南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于是顾卫南对陈诺说:“教官你手机借我一下。”   “做什么?”   “录下来当证据,你说想跟我上床。”顾卫南出奇冷静,说着还真伸手了,“啊疼!”脑壳子又被陈诺揍了一下,顾卫南回手抱头。   陈诺冷冷说:“听我把话说完!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回应你吗?未成年人。”   “我成年了!”顾卫南再次做无谓的抗争。   “有身份证吗?”   “……”顾卫南的确没有,因为入学之后他的户口就被注销了,原来的身份证失效,现在只有学员证。他不服气地反问:“身份证十六岁就该领了,跟成不成年有关系吗?”   “没关系啊,我就委婉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小孩。”   这绝对是故意误导!顾卫南黑线一脑门:“谁是小孩!有本事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我也是军籍,没办身份证啊。”   “……”   “你看,我就说最不喜欢跟未成年发生这种关系了,大脑发育不充分。”陈诺理所当然地下结论。   顾卫南那个气,要不是陈诺开着车,他真想朝他下手了。   “你又闯红灯了,教官。”顾卫南憋屈了一阵,在驶过一个路口后恶意地提醒他。   “爽吧,军车就是这么点好处,随便闯。”   “……”顾卫南目前只有一个愿望,把陈诺狠狠压倒压倒再压倒。他十分努力地平息了一下心情,开口:“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先跟我处一阵试试?你也吃不了亏反正。”   “时间这么紧啊?”陈诺说,然后象征性地又想了一下,“嗯……行吧。”   “不要勉强啊,教官!”顾卫南咬着字说,“我年轻气盛,欲望可是很强烈的。”   陈诺瞥他:“吓唬我啊!我可是成年人,有足够的自制力。”   顾卫南冷冷说:“再过两个月我就真满十八岁了,你还能拿什么说事?”   “年轻人……”   “靠!”顾卫南终于忍不住当面骂了脏字。   陈诺宽容地对着顾卫南微笑,语气温和地说:“不闹了,说正事吧。我可以跟你试着交往,不过不是现在,要等新兵连结束,那时我就不是你教官了,最多算你的前辈校友,大家相处更自在一些,也避免在学校造成不良影响。”   陈诺突然这么正式地谈论起这个问题,而且说得这么坦白,顾卫南心理没准备,脸居然不好意思地红了。本来还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就这么一下子到眼前了,他还有真点不能适应。这来得是不是太快太简单了?事情进行得毫无真实感啊!   后面听到陈诺说要等两个月以后,顾卫南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他这心理还停留在追求和试探阶段,要立刻开始,他肯定要消化不良的。而且陈诺都答应了,还怕他跑了?于是陈诺一说完,顾卫南就听话地点头表示同意。   陈诺还在继续一板一眼地宣布他的想法,跟平常讲课似的:“我为什么开始没打算理你,因为感觉你平时训练不太积极,擒敌术是门很重要的课程,怕你因为这种事情更加分心,影响了正常训练。你看,你收起心以后,的确进步很快。”陈诺说着转了下头,见顾卫南没有抗拒表情,接着说,“所以我答应你是有条件的。你是标兵,后面两个月必须足够专心、足够积极,军训结束时,交出优异的答卷,别给我的判断力摸黑才行。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嗯,没问题。”顾卫南口里回答着,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异样,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陈诺点头:“没问题我们就这样吧。把你的心思收一下,军训期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都定下来了,就别为这种事患得患失地分心了。”   “哦。”这感觉太不对劲了……顾卫南反应过来,表情抽搐着说,“教官,你是不是忘了转换身份了?不要把恋爱搞得像布置作业一样啊!”   陈诺看上去一点不觉得别扭,笑着说:“这样你以后训练就更有动力了。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促使你积极训练的好办法吗?一举两得啊。”   顾卫南黑着脸说:“教官,你真的很让人火大。”   “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陈诺一边闯红灯一边问,“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第40章 浴室,又是浴室   顾卫南看一眼陈诺掩藏在军装下的性感身材,扭头:“就是看对眼了呗,荷尔蒙激发这要什么理由。”   “你这个说法也让人火大啊,纯情少男。”陈诺说。   顾卫南郁闷,他这是多科学的解释。又不是小说里还能搞个患难见真情什么的,可不就是看对眼了么?   “那你喜欢我什么?”顾卫南反过来问。。   “你本身就挺讨人喜欢的。”陈诺头也没转一下,“看,我这个理由就人性多了。”   顾卫南泪流满面了。训练起来那么没人性的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人性!别人都对你又恨又怕,你不会不知道吧?话说回来,你这么本身就不讨人喜欢、天天把我们往死里整的人,我都能一如既往地喜欢,这是多坚贞的感情啊。   汽车满载着两个人的新篇章驶入了通向学校的路,离了闹市区,两边楼房一路走低,渐渐稀稀拉拉,显得荒凉起来。陈诺见已经快到学校范围,打开了手机,短信声立刻此起彼伏。陈诺挨个点开看了一眼,转向顾卫南:“现在心情很好吧?”   “还行吧。”顾卫南矜持。实际上他已经乐得冒泡了,费了很大劲才收住上翘的嘴角。   “当了逃兵还能心情这么好,说不过去吧?”陈诺一边开车一边拨号。   “都是教官你表白惹的祸。”顾卫南又卖乖。   “我这不是为了挽回失足少年吗?自我牺牲一下没什么。”陈诺说完把手机扣在耳朵上。   “……”顾卫南恨啊,他永远跟不上陈诺精分模式的切换速度,于是又败在教官与学员的天然关系上了。   “喂,吴队,什么情况?……为什么取消?这还早呢!”陈诺已经接通了电话,“对,已经逮回来了,现在在我车上,完全没问题。”陈诺说着还不忘向顾卫南看了眼,顾卫南更郁闷了。还逮回来……当逮兔子吗?   “什么,你那有问题?你和胡队都有问题?什么问题……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不过我建议不要取消!为什么?趁乱啊!可以说是迷路或者偷懒了……”   顾卫南毛骨悚然地看着陈诺,能让他这么开心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训练……而大半夜的训练,除了紧急集合还能有什么?吴队和胡队都说要取消了,他居然还不同意,真变态啊!专门想看学员的狼狈样吧。   正想着,陈诺挂了电话,表情严肃地说:“你有伴了,逃兵同志。”   “啥?”顾卫南没听懂。   “今晚上,逃兵不止你一个,一队和二队都少了人了,他们队长正焦头烂额地找着呢。所以呢,由于人数众多,肯定瞒不过去了。”   顾卫南一呆:“那要怎么办?”   “本来想今晚上搞个紧急集合,现在少了人,他们都想取消。不过我觉得还是取消点名直接去拉练,等回来人还没找着的的话,就说紧急集合时丢了的,可以不按逃兵处置。”   “哦……”   “虽然你早回来了,可是情节这么严重,肯定要罚。我还没想好怎么罚你,正好跟两个队长商量一下,你就和那几个兵一起受罚吧。”陈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顾卫南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是逃兵这件事了,陈诺随口说的罚跑步也没放在心上,现在一听要受罚,暂时不能接受:“教官你就不能私下里单独罚我吗?我是标兵啊,传出去不但丢人,对你也有影响吧?”   “呵呵,你现在倒想起自己是标兵了?”陈诺转过头来,“我是不会容情的。放心吧,你丢你的人,对我没影响的。”   草……顾卫南没言语了。   学校大门就在眼前,陈诺转着方向盘拐进了校园:“十二点了,回去小睡一觉吧,两点半紧急集合,破例提前通知一下,也算对你照顾了。”   顾卫南表示不领情:“你不说我也听到了。”   “起码你可以定个闹钟嘛。”   顾卫南深度怀疑陈诺的感情:“教官你才是表白着玩吧?完全看不出你对我的爱意在哪里。”   “现在我们还没开始吧。”陈诺冷静地说,“就算开始了也不能没原则。像你这样整天表露爱意属于原则性错误,我刚说了你就犯,还想不想谈了?”   草草草!顾卫南再次泪奔,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他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陈诺这预先的承诺难道就要成为他另一种悲惨的开始?从此陈诺动不动威胁一句,自己那简直是被他手到擒来了……不能让他得逞!   顾卫南认真地讨价还价:“这样不行,教官你让我别往这想,可是自己老拿这说事,等于双重标准了。”   陈诺很干脆:“那行,我也不提了,都当没发生过。”   “还有我年纪小,自制力差,万一对着你不小心干点失控的事,你不要太计较。”顾卫南得寸进尺。   陈诺伸手给他一下:“免谈,没耐心听你胡扯。快下车。”他自己也开门下车,走进后勤处值班室,把睡在那的大成摇醒:“车在外面,钥匙放这了。”   “哟,回来了?”大成迷糊着起身看了一下外面的车,“放那吧,早晨我再开进车库去。”一打眼看到车旁的顾卫南,笑道,“这家伙长得挺干净啊,看着老实巴交的,居然跑了,是你把人家逼太狠了吧?”   陈诺说:“别多管闲事,睡你的觉。”   “明天请我吃饭!要肥牛火锅,最好的那种。茅台,最贵的。”大成趁机敲竹杠。   “这是我的工资卡,你刷去吧。”   “那还是吃烧烤吧,随便来瓶啤酒。”   “行。”陈诺收起钱包,“谢了啊。”   “客气啥,等着你请我。”大成挥挥手,又去睡了。   走出值班室,陈诺看一眼外面的顾卫南,他正可怜巴巴地站在车边左右看呢,似乎没了车子的掩护让他很紧张,生怕被人发现。陈诺微笑了一下,走过去说:“背你去宿舍吧。”   “不了吧。”顾卫南说,“要不我在外面等到两点半?不然上去了要怎么下来?”   陈诺看了看顾卫南的脚:“是个问题,再说还会碰见值班员。要不你去我办公室睡觉吧,看今天这样,我得一个人带三个队了。等集合回来直接带你去接受处分,就别跟同志们照面了,影响不好。”   顾卫南没脾气:“我去你那睡觉才影响更不好吧……”   “你思想纯洁点不就行了?”陈诺已经把他看透了,背起来就往办公楼走。   “这样怎么纯洁得了……”顾卫南痛苦地小声说。身体如此亲密地接触,何况又知道了陈诺的想法,顾卫南要没反应,那就怪了……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把你扔了。”进电梯的时候,陈诺冷冷说。   “呃……有点热。”   “去洗个澡?”   真是熟悉的一幕。顾卫南忽然想起上次,自己也是这么被陈诺背进来,后来就洗了澡。自己第一次把持不住,吻了陈诺。   “不过你得自己去了,我还得去帮着找人。我给你放好水,你洗了自己回去睡吧,反正不远,跳过去就行。”   “哦。”顾卫南有点失望。   电梯门一开,陈诺就径直背着他去了浴室,自己走进去开了热水器,出来要扶他进去。   “我自己行。”顾卫南可不想在穿着衣服的陈诺面前脱衣服。   “那我去拿换洗衣服。”陈诺走了。   顾卫南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出门,不由囧了一下,难道自己从陈诺那得到的第二件礼物还是内裤?   陈诺拿了衣服和沐浴用品回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顾卫南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T恤衫和裤子很凌乱地脱在旁边,两只手还抓在迷彩背心的两侧,露出了小腹,下身穿着军用短裤,光着脚。崴了的脚踝这时露在外面,肿得青青紫紫的。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太累了就想犯懒躺着脱衣服,结果衣服脱到一半,自己不知不觉睡着的。   比起自己,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啊!陈诺回过神,轻轻走进隔间把沐浴用品放角架上,出来轻轻喊他名字。顾卫南慢慢动了一下,好像还不怎么清醒,那小模样实在容易让人觉得心软。   “先起来,洗完再睡吧。”陈诺弯下腰,开始帮他脱背心。   顾卫南眼睛微微张了张,也不知道看没看清陈诺,忽然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陈诺没有防备,膝盖一弯,跪在了沙发上。顾卫南闭着眼睛抬起头,吻住了陈诺的唇。   陈诺微微有些惊讶,可是没有抗拒。顾卫南对接吻没什么经验,亲在他唇上以后,也不会深入,亲了几下,就贴在陈诺身上不动弹了。陈诺拍拍他的屁股:“醒醒去洗澡吧。”   顾卫南这才“啊”了一声,睁开眼:“我怎么睡着了?”   “你可能太累了吧。”陈诺当然看出这家伙在装,也没说破,继续帮他脱掉了背心,“还是我陪你洗吧,你睡下我再出去。”   “不不不,你去吧。”顾卫南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   “万一你洗澡的时候睡着,那得出人命了。”陈诺说着开始松自己的领带,“反正现在不急着出去了。”   “哦。”顾卫南从看到陈诺胸肌的第一眼起就闭嘴了,他当然不反对,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再吃点豆腐。   只听陈诺边脱衣服边说:“刚接到吴队长电话,两个队的逃兵都找着了,两个在网吧,一个在饭店。我们内部商量了一下,决定关你们禁闭。”   顾卫南吓一跳:“我不关!”   第41章 站起来自己解决   关禁闭,除了劝退之外,这基本算部队里很严重的处罚了。尤其在新兵连期间,是绝对要作为黑历史记入档案的,以后不管被分到哪个地方单位都得带着。有了这个污点,整个军人生涯都会被区别对待不说,甚至将来退伍后的前途也要受影响,后果相当严重。   好在陈诺他们几个教官还没天良丧尽,既然人都及时追回了,也就不打算把事情扩大化,直接队内处理了。只是对于这种私自外出行为如果不狠狠惩罚,不管对人还是对己,实在也没法交待。今天跑出去没事了,明天再跑出去几个怎么办?不祭出点大招杀一儆百,怎么镇住这帮新兵?教官们虽然有一定的自主权,可还是要受上面领导的,真出了大事他们就是想扛也扛不住。   对教官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宽松的处罚了,可是对顾卫南来说,这处罚是半点容情都谈不上。关禁闭是实打实的惩罚,绝不会因为不记入档案就会变得舒服轻松的,他是宁可跑死也不想被关,于是顾卫南惊恐之余直接发出了抗议。   结果连想都不用想,抗议当然是无效的。陈诺那么铁面无情的一个主,恨不能把军训搞得跟实战一样,怎么可能被顾卫南这一点微小的声音打动?何况他还觉得这处罚刚刚好呢!   顾卫南那激烈的抗议,在陈诺这里连点小波浪都没起,直接被当一句哀叹理解了:“别怕,五天很快的。”   “五天!”顾卫南更惊悚了,他不能想象自己被关在禁闭五天的情景。   陈诺不觉得关禁闭是个事儿,反倒对他强烈的反应表示惊讶了:“这不是正好啊?如果你脚崴了我还让你跟着参加训练,跑步站军姿什么的,那不会显得太严格吗?”   顾卫南单脚跳起来:“啥?我脚崴成这样,你还打算让我跟着跑步?”还有没有人性啊!   “你崴了脚又不是我军训造成的。”陈诺淡定地说,“后果自负啊。”   “……”顾卫南无话可说,泪往心里流。   陈诺那边已经把衣服脱了:“麻利点,这都几点了?”   “啊!”顾卫南猛一抬头,看到陈诺的身体,惊叫一声,鼻血狂流,“教官你给我点准备啊……”   “又怎么了?”陈诺都被顾卫南一惊一乍给弄得神经也有点过敏了。   “受不了……你不知道我没抵抗力的吗?”顾卫南再度陷入痛苦。   “那你得锻炼啊!”陈诺镇定地说,也不遮掩,就这么在顾卫南面前晃来晃去的拿东西。   锻炼个头……顾卫南心里骂,这是能锻炼的吗?只能越看越把持不住吧!他无奈地背过身子去脱他的短裤,然后一瘸一拐地往浴室走。   “扶你吧。”陈诺拿着条毛巾跟过来,架在顾卫南胳膊下,顺便往他胯间看了一下,语气平淡,“唷,还真的起来了。”   顾卫南满脸火烧也似,伸手去挡:“别看!”   “洗个澡你遮什么?平时你们还不是天天去学校澡堂互相看?”   “教官你……那能一样吗?这又不是随便看看就能有反应。”顾卫南无力。   “好吧,”陈诺微笑了一下,“我装没看见。”   “……”顾卫南有苦难言。面对陈诺这么性感的身体,他现在已经是欲火焚身,此时下边高高翘起,涨得难受,只差个宣泄的地方,恨不得一把把陈诺推墙边就上了。   可陈诺呢?还是那么淡定,好像这跟他无关似的。而顾卫南自己,也没办法在不征求陈诺同意的情况下就硬来。他是教官啊!硬来的话,搞不好剩下的两个月自己都得在禁闭中度过了,以陈诺的狠劲,这个可相当难说啊。何况自己刚刚答应他要两个月以后才正式开始,还答应了不上床,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目光还得放长远才行。忍耐,一定要忍耐!   虽然如此说服自己,他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一丝郁闷。妈的!这么无动于衷,他到底是喜欢不喜欢我啊?顾卫南再次充满怀疑。   进了浴室,顾卫南就被氤氲的水汽给熏晕了,里面热得跟桑拿有一拼,大夏天的搞什么啊?顾卫南一进去就喊:“太热了!”他大脑已经亢奋得够严重,不需要再加压了。   陈诺解释:“我故意把水调热的,这样洗完其实更凉快,还会缓解疲劳,不信你试试。”他扶着顾卫南,像上次一样把他按到浴凳上,接着就拿过喷头朝下冲。   “嗷!教官,真的很烫!”水一洒到皮肤上,顾卫南就条件反射了,“蹭”地站起来,顺手抓着陈诺的胳膊连跑带跳地逃一边。   “有这么烫?”陈诺还觉得不可思议,回头去看热水器上显示的温度,“哦,不好意思,把五十五看成四十五了。”   “教官你玩我吧?四和五相差很大啊!”顾卫南不得不怀疑陈诺的居心。   “真看错了。”陈诺轻描淡写地说,但下一句话就让顾卫南再次起疑,“哎?你还站着呢,不累啊。”似乎是在说顾卫南,视线却明显地落在顾卫南的下半部分,那里果然一点低头的迹象都没有。   顾卫南黑线,他正被翻滚的欲望折腾得难受呢,难道陈诺看不出来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吗?对着如此诱人的一具身体,看得见却吃不着,实在是对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啊。   “教官,都到这种程度了,啥也没干就趴下,很伤身啊!”顾卫南有点绝望地说。他那殷切期盼的焦虑眼神,不但不叫人觉得猥琐,反而还挺纯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少年没啥经验,真忍得挺难受的。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在求助,简直叫人不忍心拒绝。   陈诺看看他,这总算有了点反应,颇为同情地叹气说:“也是,总这样是不好。”顾卫南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接着说,“要不你在这自己解决一下?”   日……顾卫南几欲昏厥。   “报告教官,我不会。”   “咦,你自己都没打过手枪?”陈诺也不知道是真惊讶还是装惊讶。   “生理卫生课本上说自慰伤身啊!”   “呃,还是个好学生啊,那你有需要了怎么办?”   “忍着……”顾卫南都不知道怎么就进行到了这么诡异的话题上。   “那这次——”陈诺若有所思。   “教官,这次真忍不了了,再强忍会坏事的……”顾卫南惊恐地抢过话头。   “偶尔一次,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的。”陈诺淡定地把话说完,态度居然很认真,“我说真的,你不信自己试着摸摸,会比不碰舒服点,然后用手握着慢慢弄,很容易。”   顾卫南真想哭,怎么会这样!陈诺明明就在对面,居然无动于衷地叫自己当着他一边YY一边自摸。为什么这么诡异的事情,陈诺说起来还是正经得跟上课一样啊!   “教官,我们就不能做一次吗?”顾卫南哭丧着脸着问。   “不行啊。”陈诺正色说,“你是未成年啊!我心理有障碍。”   “又是这个借口……”   “这不算借口吧,是事实。”   草……为什么今晚这日子过得这么五味杂陈,顾卫南心酸。   陈诺居然还在态度温和地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动手?快点不要分心,反反复复的起立又不采取行动,确实对身体不好啊,容易那啥。发泄一次吧,起码完成了今晚你就不会老往那想了。”   在陈诺温柔的教唆下,顾卫南颤抖着往下伸手,握住那里的瞬间,确实有种兴奋的感觉传进大脑。本能地,他手指很自然地上下移动抚弄,身体也开始轻晃。不过内心深处老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啊?   开始还不好意思,可是陈诺的眼神太温柔平静了,毫无嘲笑的感觉,渐渐消除了他的尴尬,一旦开始动作,要继续下去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很快,顾卫南的身体就沉浸在初次自摸带来的兴奋里了,这关键还是陈诺站在面前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根本不用怎么发挥想象力,看着他就好。   不多一会,顾卫南的虎口处就滴满了晶亮的液体,那种亢奋的感觉令他脑中有点空白,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呻吟出了声。哗哗的水声和顾卫南一边急促呼吸一边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浴室,这声音碰在墙壁贴的瓷砖上反射回来,特别清晰,再重新传进顾卫南的大脑里,好像有人回应似的,让他更加难以自持。   “教官……教官……”过了挺久以后,顾卫南急促地叫,身体扭动着,显然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陈诺安静温和的声音好像催化剂一样,让他又一阵颤抖。   “射……射不出来……没力气了……”顾卫南的手很急地动,表情有点痛苦,却不知道再怎么做才好。   “快了,坚持一下。”陈诺安慰说。   “不……不行……怎么办啊?”顾卫南一边动着一边喘息着问,微微睁开眼睛看向陈诺,眼神布满请求。长这么大,他从没这么真正放纵过,此时一浪一浪的快感早把他淹了,心理上的那点害羞这时也不在了。反正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既然那么喜欢陈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只知道眼前的陈诺可以信赖,可以帮他。   “我帮你弄一下吧。”陈诺说完,弯腰把手覆在顾卫南身下,代替了顾卫南自己的手。顾卫南根本没经验,自摸得手都僵硬了。陈诺一来,他手臂就瘫在了两侧,可是身体的兴奋依然持续,而且一想到陈诺在摸,立刻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顾卫南不愧是半点经验也没有的纯情少男,在陈诺手里扭得更厉害,还不住“嗯嗯啊啊”的,一点不加节制,搞得陈诺都有点脸红了。很快一股微有些泛黄的液体就从他下面喷涌而出,陈诺接着给他摸了几把,顾卫南又连续射出来三四次,颜色已经变成了乳白色,且数量相当可观。   水还在哗哗地响,顾卫南胸膛起伏着,就那么站着靠在陈诺怀里,脸上的潮红好像一层胭脂,看上去特别青涩诱人。   陈诺不禁歪头咳嗽了一声,再回过头来时,淡笑着说:“存了不少嘛。”   顾卫南低着头都不敢去看他,匆匆想去拿喷头,刚走出一步就大惊:“教,教官怎么会这样?我……真一点劲儿都没了!”   “正常现象,说明你太激烈了嘛。”陈诺表情平淡地说,拿过喷头给他冲洗。   顾卫南渐渐从激烈的浪潮中平静下来,有些呆愣地回忆了下刚才自己的反应,那感觉真是怪啊,一边觉得兴奋无比,一边又跟超越身体极限似的觉得自己要不行了,但是过后又特别怀恋……回想起来居然感到的是一种满足。接着……接着顾卫南就把自己抽醒了,什么出息啊,不过在人前自慰了一次,还没上呢就满足了,这也太好糊弄了吧!   顾卫南正想着以后要怎么出息点,忽然扫到陈诺:“哎,教官,你也起来了嘛。”   陈诺不当一回事地说:“正常现象,你叫那么淫荡,我能没点感觉吗?”   “呃……”顾卫南脸红,“那你怎么解决啊?也是用手这样?”   “我不像你,又不是饥渴得忍不住。”   “憋着伤身啊教官!”顾卫南别有用心。   “成年人,这点不至于。”陈诺非常有经验地说,“行,冲干净了,你也满足了,我们出去吧。”他拍拍顾卫南的脑袋。   “谁说我满足了?”顾卫南嘴硬,他正为自己这么轻易就满足郁闷呢。   “不满足也没办法,这太频繁了不好啊。”陈诺轻笑着说,“你都没劲了,好好去睡一觉吧。”   顾卫南也不争辩了,听话地跟着陈诺出去,穿了陈诺拿来的短裤,又套上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陈诺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和沐浴用品,腾不出手来再扶人,顾卫南一小跳一小跳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单身宿舍。陈诺看了下表,都快一点钟了,指着床说:“睡吧,睡醒了还得去禁闭室呢。”   一听这话,顾卫南刚才的美妙回味全没了:“禁闭室?还有专门的禁闭室!教官你直接杀了我吧!”   第42章 苦逼莫过关禁闭   顾卫南的震惊反应又被陈诺无视掉了,他淡淡说了一句:“有什么好奇怪的,睡吧,明天早上来叫你。”打算出门。   “教官你去哪里?还不到时间啊!”顾卫南见状说。   陈诺回过头答:“我去一楼的教员办公室沙发上躺躺。”   “呃……”顾卫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占了陈诺床的是他。把心思憋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你那个……要不要我帮你解决啊?”   “哪个?”   顾卫南朝陈诺下面看:“就是你那里,刚才不是那啥了嘛?”   “已经没事了啊。”陈诺还是很淡定。   “你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没事的……”顾卫南失望之余,又觉得不是滋味了,“我都做那样了,你才这么点反应啊?别又跟我说你是成年人。”   自己只是看见他就不行了,刚才还当着他面做那么激烈,他居然只是听到自己声音才稍微抬了点头。顾卫南郁闷,他虽然没陈诺那么性感,也不算排骨身材啊!对陈诺来说,难道自己就那么没吸引力?他甚至突然深谋远虑到了以后:陈诺要真这么冷淡,等生活在一起了,和谐是个大问题啊!   陈诺看到顾卫南那眉头紧锁的纠结样子,都忍不住想笑了:“你自己舒服就好了,管我干嘛,你在那自摸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看。你最后要不叫我,我都洗完出去了。”   顾卫南更不爽:“你为什么不看?我身材有很难看吗?亏我还想着你正在看,情不自禁弄那么起劲。”   这次轮到陈诺皱眉了:“这都谁给你的胆子,别越说越奔放行不?早知道不教你了。我要保护你啊,未成年!要跟你似的丧失理智了,那什么后果啊?你还要在这呆四年呢!”他显然打算结束这方面的交谈,又说了一次,“快睡吧。”就走出了门。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顾卫南对陈诺的说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既然陈诺不在眼前,自己再继续考虑这个问题就有些无谓了。他也就那么一说,虽然好像他对陈诺的身体反应比其它方面要强烈得多,不代表自己就只为了跟陈诺上床才要追求他,只是身体上的反应比较直观诚实,更加坚定了他的感情而已。毕竟真的要说具体喜欢陈诺哪点的确很难,那是属于直觉的东西。   陈诺说的挺对,顾卫南在宣泄了一次欲望之后,果然不再觉得饥渴难耐,在陈诺床上躺了不久就睡着了,梦都没做一个。再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他急忙起来简单洗了把脸,跳着来到窗口,看见学员们正陆续出操。陈诺出去后一直没回来,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自己这一身与军校气氛格格不入的T恤和牛仔裤,想到陈诺回来就得去关禁闭,心里开始有些莫名的紧张。   结果直到陈诺出操回来,他一直坐在桌边动都没动过,好像提前被关了禁闭。   陈诺给他拿了个盒饭来:“吃吧,进去前也就这一顿了。”   “进去前……”顾卫南一听什么味觉都没了,他知道这不是夸张,关禁闭确实跟进监狱差不多。   吃过饭后,他很快跟着陈诺出了办公楼,来到了位于操场旁一座二层小楼,这小楼二层就设有禁闭室,门外还有学校纠察队的义务兵在站岗。顾卫南被领着来到一间禁闭室门前,陈诺又仔仔细细给他搜了一遍身,确定没什么东西以后说:“把皮带和鞋带解下来,出来的时候再还你。”   “为啥?”顾卫南纳闷。   “这是规定,怕你们关禁闭的时候自残啊!”陈诺严肃地说。   “晕……”   这时纠察打开了禁闭室的门,这门也不算多特别,只是在门上的小窗子上装了几根铁栏杆。顾卫南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眼,这是个单间,光线还算充足,对面是个不算太小的窗子,也装了铁栏杆。   “进去吧。”陈诺说,“五天后接你出来。我回头叫人把你的军装和洗漱用品拿来。”   “是,教官。”顾卫南对陈诺敬了个礼,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以后,门就被锁上了,房间里只剩一个窗子采光,瞬间暗了许多。顾卫南这才打量房里的摆设,右边一张啥都没铺的木板床,左边一张随时快要散架的桌子、一个年代久远的木凳,旁边就是个用来洗漱的小水池和一个抽水马桶。这条件……果然是专为禁闭准备的啊。大夏天的,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个小房间里完成,效果真太恐怖了。   抬了抬头,房间里别说电扇了,灯泡都没装,连根电线都找不见,真正凄凉的感觉。顾卫南估摸着,这不光为了小黑屋的效果,大概也是怕心理素质不行的人被关得想不开了,直接把手指伸电线接头上一了百了。   他回头又看向自己进来时的门,这时才注意房门上方贴着六个巨大的黑体字,忍不住就一哆嗦。那大黑字的内容是:自律、自尊、自省,跟监狱里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上去真是特别有气氛。顾卫南对着这六个字,都有立刻痛哭流涕地忏悔的冲动了。   陈诺的半张脸这时从门上的小窗里露出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顾卫南点点头,也没什么可说。陈诺走后,他就走到那唯一的窗前,抬手抓住铁栏杆往外看。从这里能望到操场的一角,此时还属于早饭时间,操场上没有训练的队伍,只看到操场边有高年级的学员来来往往。想着战友们此时在外面天大地大,自己这五天就只能在这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挪动,感觉倍加凄凉。   有人无意间向这边瞥了一眼,顾卫南忽然想到自己此刻抓住栏杆的动作,假如从外面看到,那可太像铁窗里的劳改犯了。他赶紧转身走回桌边,坐到了那张破凳子上。关禁闭的心理压力真的跟蹲监狱一样啊,那种人前抬不起头的羞耻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门外有几个人的声音响起,接着隔壁传来门开的声音。顾卫南跳到门边,从小窗子里往外看,果真是吴队长和胡队长押着他们各自的逃兵也到了,那几个家伙也是垂头丧气的上交了皮带和鞋带,就给带房间里了。这是真难友啊!顾卫南感慨。   吴队长把自己的两个兵送进去后,看到了顾卫南,笑着打招呼:“标兵同志,你可让你们陈队为难大了啊。他自从正式当队长,你是头一个敢跑的兵,以前他都是帮人抓。”   “呃,吴队长好……”顾卫南也硬着头皮打招呼。   “昨晚在陈队屋里睡的啊?”   “嗯……”顾卫南尴尬。   “怪不得他跑去睡沙发了。”   “哦……”只能假装不知道。   “以前他有点洁癖啊,上学的时候自己床都不让人碰。”吴队长实在是很喜欢多嘴。   “呃……”顾卫南在心里骂,这话说的,我碰了他就不洁了?我还处男呢!   “就除了一个人。”吴队长补充。   “谁?”顾卫南好奇心起。   谁知道就在他打算竖起耳朵听下文的时候,吴队长突然不话痨了:“一个战友呗!扯远了,不扯了。标兵同志好好反省啊,我还去训练先走了。”   “靠!”顾卫南对着吴队长的背影咬牙,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挠人啊!   禁闭室里的时间过得特别的慢,顾卫南就看着太阳一点点蹭,死活蹭不到地平线下。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禁闭室门开了,随艺跟在陈诺后面进来,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是顾卫南的军装、饭缸、洗漱用品,此外还有枕头、一条铺床的褥子和一条毛巾被。可能事前有交代,随艺进来以后也没说话,只是关切地看了顾卫南一眼,就放下东西走了。   陈诺手里拿的则是几本有关思想教育和纪律性的书,还有纸笔,他把这些放到桌上,问道:“怎么样?”   顾卫南丧气:“就干坐着,闷啊。”   “就当在这养伤了。闷了看看书吧,这些纸给你写检查用,每天一份。”   顾卫南看了那枯燥的书名一眼,继续无精打采。   “你饭缸拿出来,等会有人给你打饭。”   “哦。”   “你这什么表情?”陈诺突然问。   “我什么表情?”顾卫南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悲惨世界?”   “好像便秘。手纸你这有吗?给你拿点来。”陈诺说着,目光还真四处找了找。   顾卫南黑线:“你才便秘!”   “那怎么一副憋着出不来的样子?”   顾卫南想杀人,但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吴队刚才过来的时候,说你上学的时候有洁癖,不许人碰你的床。”   “哦,他还真多嘴。”陈诺说,“也不算洁癖,你知道内务不好扣分的嘛,被坐乱了我还得收拾。我态度比较强硬,他们又打不过我,时间长了就挖苦我有洁癖。”   “可是吴队说有个人就可以随便坐。”   陈诺面无表情:“他不是一般的多嘴啊!”   顾卫南立刻敏感了:“那人是谁啊?你跟他关系那么好啊?”   “以前的事了,他内务比我强,每次都能帮我整更好,所以无所谓啊。” 陈诺笑了一下,不过在顾卫南眼里,这个笑不大自然。他见过陈诺的内务,那简直是无可挑剔的,正想追问谁居然还能比陈诺整得好,结果传来一句话把他雷倒了:“这就吃醋了?”   顾卫南带着被雷劈了的表情:“我就好奇问问,谁为这点破事吃醋啊?教官你想太多了!”   “我是怕你想多。”陈诺静静望着他,说完拿起随手放桌上的军帽戴上,“我走了,不一定天天来看你,有事可以找门外的纠察传个话。”   陈诺走了,顾卫南更难熬了。尤其是下午,禁闭室窗子朝西,西晒强烈,屋里又闷又热,睡也睡不着。看人家在那热火朝天的军训吧,只会心情更差。没办法他无聊得只能坐在桌边写检查,肩膀上搭条湿毛巾降温,还得忍受旁边马桶那隐隐传来的下水道味。   夜幕渐渐降临,顾卫南抓着铁栏杆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心情别提多苦逼了。没灯,天一黑除了睡觉啥也不能干。虽然太阳下山后气温舒服了点,可是床上没蚊帐,顾卫南基本就成了蚊子的美餐,一晚上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招呼几次。早上起来一看,蚊子们个个喝得飞都飞不动,一碰直从墙上往下掉。打来的饭菜当然也是最朴素的那种,顾卫南端着饭缸是吃得泪流满面,平时还敢抱怨食堂菜差呢,他现在十分想念那里的排骨、烧鸡、糖醋鱼……   最可气的还是门口的纠察,这些人都是地方招来的义务兵,专门负责纠察学员们的纪律问题,对他们这些一毕业就能成军官干部的学员有天然仇视心理。平常你领花歪了,领带没打,他们都能追着你满校园里跑,非把你名字记下来不可。更别提有学员主动撞他们手里了,顾卫南第一天关进来,单是打饭问题就没少受白眼训斥,要真让他们跑腿带话,看来是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些毕竟都算有心理准备,他没想到的还是陈诺。自从第一天之后,陈诺的话就成了空话,顾卫南除了在操场上远远看到他领着队员军训,就没再见他踏入禁闭室的门。   第43章 教官魔障了   顾卫南这五天过得辛苦无比,身体上的折磨还是其次,毕竟学员不是罪犯,基本的生活和卫生条件还是要保障的,精神上的痛苦才叫人更难以忍受。关禁闭当然就是为了让人在这期间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诚心悔过改正。可是如果为一个单纯的错误一连反省五天,那就很要命了。不说别的,只说那五份要求五千字以上的检查,就让顾卫南快反省出病来了,到最后他已经理屈词穷,都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语言来表带自己悔过的心情。   “昨晚上又被无数蚊子光顾,某些无情无义只会讲空话的人却依旧不见影,可见世态炎凉。蚊子来是因为可以吸血,有人肯定是因为我没法跟他洗澡不能给他爱抚,捞不到好处干脆就不来了,卑鄙卑鄙卑鄙啊!”禁闭第五天的傍晚,顾卫南终于绞尽脑汁写完了第五份检查,趴在桌上写他的日记,信口雌黄地为陈诺的不露面编造各种猥琐理由以缓解心头之恨。   就在他尽情编排诋毁陈诺的空当,门外纠察十分意外地在非送饭时间露了个脸,喊道:“顾卫南!”   “到!”虽然看不惯那纠察小人得志的威风劲,顾卫南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应了声,毕竟他在关禁闭,跟这些纠察赌气也没有意义。   “时间到了,赶紧收拾收拾,一会有人接你出去。”纠察又说,听起来好像很不爽。   “是!”顾卫南惊喜。原以为要关满五天整,第二天早上才能出去的,现在居然比预想的提前了一个晚上,他立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能出去了!这五天终于是熬到头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果然房门很快就开了,许守峰和随艺跟着走进来。顾卫南与世隔绝了五天,这会看到两个战友,突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你们俩来了?”   许守峰虽然之前听随艺讲过,却是头一次亲眼看到禁闭室的样子,环视着光秃秃的墙壁和那几件摆设:“妈呀,这条件还真是恶心啊!在这里呆五天非疯了不可!”他赶紧把顾卫南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提在手上,拉着他出门,“快走快走,这地方不是人呆的。”   随艺则是又回头看了遍房间,确认没有落下东西,才提着剩下的东西走出来。顾卫南出了二层小楼,很是长出了口气,感慨地说:“总算是出来了。”   许守峰接话:“是啊,我们都害怕你要被开除了。现在虽然吃了苦头,总算比开除好点。”   随艺问:“你家里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吧。”顾卫南回忆那天的情况,“后来队长又帮我联系到家里,我跟爷爷通话了。”   “哦,那就好。”随艺看上去松了口气,笑着说,“就怕你不甘心。”   “对了,那天晚上教官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彭志飞告密了啊?”顾卫南边走边问。   许守峰惊讶:“彭志飞?他怎么知道的?”   “他晚自习偷听到我们说话,晚上等在一边堵我去了。”顾卫南感叹,“幸好我反应快,把他摆脱了。”   “有这种事!这小子够毒啊!”许守峰眼里,彭志飞是个绝对的反派。。   随艺相对冷静:“我看也未必吧,那晚咱们队长好像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叫你没应声才发现的,不然一进门就得找你了。”   “一进门的时候,你不是躺小南南床上嘛!队长说不定以为彭志飞瞎说。”   “也有可能……”随艺犹豫了下,“不过他也不是坏心把,假设当晚拦住你了,也许现在就不用关禁闭啊。”   顾卫南笑笑:“他是怕我违反了校规,给队里扣分呢。我当时都做最坏的打算了,只要得不到家里的确切消息,那天走不了,我也会找机会走的。现在虽然关了禁闭,起码我安心了。”   许守峰有点无语了:“哎……我说你还不死心啊!还想着找机会退学是吧?”随艺却是沉默,他们同宿舍的都知道顾卫南是被逼上军校,对军队本来没什么热情,偏偏又当标兵又被队长开小灶的,都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了。有时顾卫南说起以前的事,他都算安分守己的那种好学生,可是上了这所学校以后,简直是各种大胆叛逆,可这才开学一个多月而已。随艺真是有点担心顾卫南会上不完这四年。   顾卫南也没怎么把彭志飞放在心上,又问起当天晚上紧急集合的事。许守峰立刻说:“那晚太惊险了,我们都以为队长追你去了,哪想到两点半队长居然回来吹哨了,搞得所有人措手不及,我牙刷都跑没了。话说你在哪被追到的啊?被追到就关这里了?”   顾卫南当然不想告诉人自己在陈诺那睡的,简单说了说火车站的事,把许守峰的问话含糊带过了。三个人聊着一起到了宿舍,顾卫南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赶去澡堂,五天都闷在禁闭室里,身上别提多难受了,必须得赶在晚上集训前先收拾一下。   洗完澡出来一身轻松地往回走,很不巧就在楼道里遇到了彭志飞。想到彭志飞告密的嫌疑,他自然不愿主动招呼,赶紧加快脚步,装没看见一样各走各路。照顾卫南对这哥们的了解,躲着走都可能被正义的化身彭志飞叫住说教一顿,他目前刚被五份检查折腾完,可没有力气听他教育。   彭志飞已经看到顾卫南,先是愣了一下,说了声:“出来了?”   “嗯。”顾卫南躲不了,冷淡地回了个字。结果彭志飞的反应很是出人意料,居然没再说什么就走过去了。   顾卫南回去抓紧时间把连穿了五天的衣服给洗了,然后换了套干净的夏常服到楼下集合。往下跑的时候,他在想的是陈诺。集合哨响的时候,陈诺总是早早等在楼下,他知道马上就能看到他。五天禁闭,实际上他们的见面间隔只有三天,对于一个陷入热恋中的少年来说,却像是已经隔了很久。   陈诺的确没说会天天来看他,但言下之意,就是承诺了只要有空就会来。作为教官,每天的工作就是监督训练,时间跟学员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说陈诺这几天忙得连来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顾卫南是绝对不相信的,所以他很想知道陈诺对他的失信有什么解释。   不想又一次意外了,楼下的队伍前,是区队长拿着名册在准备点名,陈诺并没出现。   “队长怎么不在啊?”顾卫南问许守峰。   “等会会来的吧,好几天都这样了,军训完了就不见人,有时候晚上只有政治课没集训的时候干脆就不来,都是教导员来盯着。”许守峰答。   顾卫南一惊:“怎么回事?”   “呃,也许跟你关禁闭有关系?你不知道,自从你被关以后,我们的饭前一支歌就没变过样,天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私底下都在说,队长是不是魔障了,这几天训练抓得那个紧!”   “不是吧,已经那么魔鬼了,还能怎么紧?”顾卫南想象不能。   “就是以前训练完还有口气在,现在没训练完就挺尸了。”许守峰正经地说。   于冬冬见顾卫南不信,在旁强调:“真的真的!比以前更没人性了。你知道昨天练倒功时怎么着吗?不敢倒的踹倒,等都倒了以后,把我们当尸体从背上踩过来踩过去……”   “踩过去算什么啊,你忘了前天怎么罚我们?后排蹲着马步,前排把脚架后面人马步上做俯卧撑!我当时完全是凭意志硬撑,死的心都有了。”   于冬冬点头:“嗯,你是直接冲着队长喊‘弄死我吧!’。结果我们都看到了,你做完俯卧撑又加跑了五圈。”   许守峰沮丧:“别提了,我现在腿还抬不起来呢。草!陈诺,我一定要扎个小人咒死他!”   顾卫南一听扎小人都出来了,忍不住警惕:“你是说说的吧?”   “当然是说说,我敢吗我?”许守峰郁闷,“照这操练法,先死的一定是我吧。”   随艺小声说:“我猜队长是想让我们将功补过吧,这件事动静这么大,校领导不可能真不知道,别忘了一队二队都跑了人。”   许守峰斜眼:“你还替他说话,没听说一队二队训练起来这么恐怖。”   “没有,”随艺表情认真,把声音压得更低,“我刚听到个小道,你们要听不?”   “废话,快说快说。”   随艺刚想说话,就见队伍已经行进到了操场上,陈诺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几个人立刻老鼠见了猫一样,哪敢再交头接耳,一个个目视前方站得笔挺。陈诺往队伍里一扫就扫到了顾卫南,冷冷说:“今天人总算是齐了,周一学校要组织一次小会操,检验大家这一个多月来的训练成果。所以从明天开始暂停实战课程,集中进行练习队列,希望同志们认真对待,用实际行动击败一队二队。我们队的字典里,不允许有第二这种概念!”   队伍立刻传出很小的“哗”声,不允许得第二,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守峰嘀咕:“真是病得不轻啊!”   陈诺冰冷的眼神却是牢牢落在了顾卫南的身上:“今晚我们继续练习投掷手榴弹的基本动作,特别提醒进度落后的同志要加紧训练,别因为自己给全队拖了后腿。好了,全体都有,开始训练,各区队长来领道具。”   区队长和几个训练班长一起把用来练习投掷的假手榴弹拿走,领着各自的队伍散开。陈诺又是顺理成章把顾卫南单独交出来,帮他补上这几天拉下的训练内容。   顾卫南禁闭了五天,禁闭之前跟陈诺又是那样相处了一晚,对处于魔鬼状态的陈诺感到一阵不适应,被那眼神瞧得心都拔凉了,努力提醒自己赶紧转换身份,才没被伤透了心。陈诺却是毫无察觉,很专注地给他讲投掷手榴弹的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顾卫南憋着心事专心练习,直到基本符合标准,陈诺脸色才有点缓和:“休息一下,跟我去那边练习倒功。”   顾卫南抓住机会赶紧问:“教官,你怎么没去看我啊?”   第44章 史上最不受欢迎   陈诺一边走着一边扫了顾卫南眼,冷冷说:“注意你的语气,顾卫南同志。”   顾卫南壮起胆子跟他打哈哈,笑着说:“教官,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嘛!可以不要这么严厉吧。”他当然知道,训练的时候陈诺向来是这么六亲不认,不过仔细想想,他现在没理由怕啊!陈诺都答应跟自己搞对象了,那就是快到手的肥羊,流口水都来不及,怎么可以被吓退呢?自己一定得赶快适应这种强烈的落差,学会欣赏陈诺魔鬼状态下的英姿才对。   “好吧。”陈诺倒是态度转换得飞快,娴熟地切换入平常的温和模式,“因为我忙啊,没时间过去。”   顾卫南对这个回答挺失望,这明显是敷衍的说法,还是他最不相信的那种。不由有点闹情绪:“别蒙我了,再忙不至于十分钟都抽不出来吧,解散以后不就没事了吗?去不了也告诉一声啊!害我空等。”   陈诺微笑:“你这么盼着我去啊?才过了三天,这不是已经见到了。”   面对这完全抓不住实质的回答,顾卫南忍不住怒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没骗你,我这几天真很忙。”陈诺神色认真,“五分钟都抽不出来。”   “你都在忙什么?”顾卫南还是极度怀疑。   “忙着制定方案,加紧训练啊。你该不会这么几天就忘了我平常的要求吧?我们队必须拿第一。”   “借口!”顾卫南照样不相信,“这跟没解释一样。我又不是胡搅蛮缠,就要个合理的解释,你之前明显想去看我的,为啥后来就没去?你要本来不想去,根本没必要说那句话。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原因。”   陈诺笑他:“少年,你都出来了,还问这个有意义?”   “有!你不说我去问吴队长。”   “操蛋你敢威胁我!”陈诺马上火药上身,伸手拍了顾卫南脑袋一把。   “你受威胁不?不受我就去问吴队长。咦,他就在那边,我觉得吴队长肯定会告诉我的。”顾卫南扶好帽檐,开始明目张胆地进行二次威胁。   “服了你了,你是非叫我说出来丢人不可!”陈诺冷冷瞥他,明显觉得与其给吴队长机会,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能比我还丢人?”顾卫南无奈,“听说全队都知道我关了禁闭了……”   “当然,是我让全队通报的,你们班的分数现在倒数第一,你现在在大部分战友眼里跟害虫差不多。不过你觉得丢人那说明还有救,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陈诺继续无情地说。   “教官你……”   顾卫南对陈诺的绝情目瞪口呆,他的确赌气说过不想上这学校的话,没有想到陈诺听了这么上心,干脆发动全队给他施压,一点不担心自己会被战友群殴。要知道军校里基本所有活动都是以集体为单位,小到一个班,大到区队、大队,相互之间都有意识地在互相竞争。不管荣誉还是惩罚,出成绩或犯错误,到最后都是集体分享的。所以大家的荣誉感和集体观念特别强烈,每个人都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因为一人的错误,有可能导致身边所有战友跟着倒霉,就算战友们没有怨言,那犯错的人自己也会羞愧难当。但是陈诺刚才都说了,别人都当他害虫了,这引发的怨念不是一般大啊。   陈诺看着他那惊讶的表情,不为所动地说:“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你跑出去的时候不会没这个觉悟吧?接下来你只有努力了,把丢了的分补回来才能取得战友的谅解。”   “是……教官。”顾卫南苦着脸说,“不过你还没说不来看我的原因。”   “哦,我以为你也会想到。”陈诺面无表情,“那晚的事上面都知道了,又查出我开的那辆车去过火车站,证据确凿,抵赖不了,所以这几天我也在写检查啊,标兵同志!每天训练完,首长们挨个来找我谈话,就差把我送回原单位了,风口浪尖的,我还去禁闭室?禁闭我自己吗?”   顾卫南是真震惊了:“怎么会这样?”他没想到陈诺居然也被他连累了,之前对同班战友隐隐的愧疚感变成了对陈诺的强烈愧疚。没办法,他对陈诺的热爱远远超过对军队的爱。   陈诺倒是很平静:“正常吧,这事又不是个秘密。只是所幸你没跑远就被找回来了,学校也懒得跟你一个学员较劲追究。”   顾卫南开始内疚地措辞:“教官,这个我真没想到,我……”   陈诺看他比刚才知道自己处境还难受的样子,有点心软,于是口气也不严厉了:“这你不必过意不去,因为本来就是我的错。就是我们队必须加强训练,会操的时候好好表现才行,不然我真得走了。你也要刻苦啊,别再给我出状况了。”   顾卫南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不是他的错?,他要不当逃兵,陈诺也不会瞒着领导网开一面了。不过已经发生了,何况当初自己是坚决要走,再说“都怪我”什么的那太虚伪了,他只能猛点着头说:“嗯!”   “走吧,做一下准备活动,我们开始练习倒地技术。”陈诺说。   “教官!”顾卫南刚才光顾着内疚去了,这时突然想到个问题,又站住了,“吴队长和胡队长也像你这样受罚了吗?”   “他们啊,还好吧。”陈诺含糊。   顾卫南却是又惊了:“啥?你的意思不会就你一人这么倒霉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跑得最远?别废话了,补课。”陈诺把这话题打住了。   不用说,出于对陈诺的愧疚和担心被战友围殴的危机意识,顾卫南练得很卖力、很专心。陈诺的要求同样很严格,态度也很严厉,但毕竟是一对一的教学,顾卫南身体协调性又好,基本一点就透,教起来十分省心。所以比起集体训练时动不动因为一个人失误就让全队重复动作上百次这种魔鬼举动,陈诺在单独面对顾卫南时,表现得远没有普通学员眼中那么凶残可怕。于是在顾卫南眼中,这简直就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一边认真补习一边赏心悦目地对着陈诺看了个够,算是狠狠弥补了这几天的空白。   不过第二天,顾卫南重新融入队伍之后,就发现前一天叫他荡漾不已的教官不见了。冷酷、严肃、苛刻、恐怖,骄阳似火的朗朗夏日,陈诺就是有本事在全队学员头顶压上厚厚一堆乌云,让他们感到生不如死,从而视死如归。动作细抠到极致,体力透支到极限,上百名学员硬是在这样的魔鬼训练中把耐力和承受力又都提上了一个台阶。   周一的小会操,学校领导和军区首长果然都来观摩,顾卫南所在的学员大队毫无悬念地被评为最优,总算是让苦逼的三队学员们获得了些许回报。   顾卫南那天晚上解散之后,终于有机会听完了随艺的小道。原来顾卫南被关禁闭的当天,有人看见彭志飞去了某校领导办公室,八卦此事的人是当玩笑说的,说彭志飞都去找校领导套近乎了。直到顾卫南提到彭志飞看见他离校,随艺才想这两者间有没有联系。   顾卫南一听炸了,他马上想到的是,彭志飞根本不是再告发他,那是去给陈诺打小报告了啊!要不怎么解释吴队长和胡队长都没事,惟独陈诺会被领导揪住检讨呢,因为彭志飞并不知道一队和二队都有逃兵!要不是随艺和许守峰拦着,他差点又去找彭志飞揍一顿,转念一想,这事别说没凭没据,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彭志飞的做法固然叫人气愤,可是却找不出错处,反而自己犯的错是明明白白,去打架更是错上加错,只会给陈诺添麻烦,这才作罢。   而且这阵子陈诺训练起来如此变本加厉严厉,明显心情不怎么舒畅,顾卫南提都没敢提彭志飞的事。现在他们队得了最优,总算把之前的事弥补过去了,顾卫南这才敢找到陈诺,再度问是不是因为被谁告发,他才单独受罚的。   陈诺反应还是很平淡:“谁说都一样,本来就没要刻意瞒,就是我私自处理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太合程序。”   顾卫南却不甘心:“教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彭志飞也知道我那天私自离校的事,他还拦我了。”   “哦,那他做的没错嘛。怎么我去查房时他没吭声,也想替你隐瞒?”   “第二天有人看到他去找校领导了,我能肯定是他把你告了。”   “这也没错嘛。”陈诺持续淡定。   顾卫南不淡定了:“害自己的教官倒霉,这是什么心态?”   陈诺笑:“是有点不受欢迎。不过我也没损失什么,难不成还要以牙还牙,去给学员穿小鞋?”   “……”顾卫南忽然发现没法指责彭志飞的做法,但他就是从心里觉得很气愤,这不是道理能讲通的。   “没准大家听到我被告了还会挺高兴的吧?”陈诺微微一笑,“特别是万一这次成绩不好还可能被调回单位。”   顾卫南一愣:“怎么会?”   陈诺惊讶:“你不知道吗?因为没有人喜欢我这种教官啊。”   “谁说的?”顾卫南的反驳冲口而出,说完却又一愣。因为他发现好像真是他说的那样这样,对于陈诺这样一个过分认真和严格的教官,别说喜欢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抱怨,平时互相吐槽,都是盼着军训赶紧结束,好摆脱这个魔鬼的折磨。   “据说我是本校史上最不受欢迎教官,所以我说你很稀有啊。”陈诺笑着说。   听到这句本意为自嘲的话,顾卫南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蓦然就有些痛。陈诺对军训这么一丝不苟的态度,在和平年代的普通军校里,是别人眼里的异类。严厉的要求,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甚至自己都忍不住抱怨,又有几人会理解他这种执着?也许他真的挺珍惜自己对他的喜爱吧!可是自己对他的那种喜爱,是他想要的那种吗?   顾卫南想着想着,不觉深刻了。结果冷不丁听见陈诺在问:“其实你也很希望我被早日遣返吧?”   第45章 标兵给你,教官给我   顾卫南正心疼呢,听到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自己一片真情被辜负了,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我跟他们一样吗?”说完以后他立刻后悔,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其他人确实有这想法了?完全是给人伤口撒盐嘛。   结果陈诺似乎没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看上去还考虑了一下:“哦,也对,你肯定比他们更迫切。”   顾卫南没想到陈诺还真是这么想的,不由重新来气:“这话什么意思?”   陈诺挺不介意顾卫南的态度,微笑着补充说:“不是吗?我还以为你肯定想我提前结束军训,早日答应跟你交往呢。”   草!顾卫南听到这里,才赫然发现自己被调戏了。敢情自己伤感了半天的功夫,陈诺就在一边想着怎么拿他开玩笑了。“教官,这一点都不幽默好吧!”顾卫南最后是挂着黑线回应。   “原来你不想早点开始啊?”陈诺还惊讶。   你妹……顾卫南强忍着没把这两个字直接喷给陈诺。要不是陈诺穿着那么一身严整的军装,顾卫南真想当场无视教官与学员的上下关系了。妈的这是个真妖孽啊!顾卫南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陈诺时自己的观感,原来这第一印象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那就是很喜欢我的训练喽?”陈诺见顾卫南一直没说话,直接下结论了。   “……”面对这不动声色的调戏,顾卫南简直不能忍了。我喜欢的是你好不!谁喜欢你的破训练啊?   想起陈诺平常军训时的彪悍和恐怖,顾卫南自己都不觉颤抖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陈诺每次把他们往死里操练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爽啊!真正应该感到伤感的是他们这些学员吧!生不如死就是对他们的最好概括。作为受害人之一,自己刚才居然还在为迫害者叫屈,真是脑子进水了。   想到这,顾卫南木着脸说:“教官照你这个训练法,就算想让你走也很困难吧。”   陈诺脸上挂着迷死人的那种笑:“你不觉得这样多相处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   顾卫南都被笑傻了,心里那个泪流,教官你这都什么思路?为什么自己正在以学员身份考虑问题的时候,你反而一而再地开起这种玩笑啊?勾引,这是绝对的勾引!顾卫南觉得又快把持不住了,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三队成绩不错,三队学员也获得了少有的放松机会,这天晚上全队放假。顾卫南回到宿舍时,发现屋里一个人没有,就站在走廊里喊了一声:“409人呢?”   隔壁407宿舍立刻有人探头,徐川出来招呼顾卫南说:“班长过来啊,都在呢!”   顾卫南从走廊朝那边一看,果然409的人都在那开联欢呢,一屋子人显然心情愉快,从学校超市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回来,正敞开了吃喝,也不管内务有多乱了。顾卫南一眼看见彭志飞在座,心里就不舒服,对徐川说:“哟,怎么回事?你们这么搞,不怕值班员给咱们班扣分啊!彭志飞同志答应不?”   徐川听见顾卫南这么问,笑笑说:“他也正高兴吧?见我们提东西来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句千万在检查前收拾好。”   “他高兴什么啊?把队长告了,队长也没走啊!”   “呃,可能觉得咱们队这次成绩好,有他的功劳?要不是被领导K了一顿,队长不会抓那么紧嘛!”徐川显然是407的反叛,对彭志飞也没好印象。   “他有病吧!”顾卫南震惊,“难道就是为了督促队长?照我们平常的练法,成绩也肯定比一队二队强了。”   徐川摊手,表示不能理解。   “彭志飞你出来,有事问你!”顾卫南没再多猜,干脆跑407门口喊话了。   “什么事?”彭志飞显然对顾卫南这班长的身份不太感冒,还想问清楚。   “出来说!”顾卫南已经闪了。许守峰和随艺他们都大概猜到点什么,互相看了看,觉得还是让他们本人解决得好,就没动。   “班班,你可不要再打架呀。”徐川有点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放心,我不跟小人打。徐川进去吧,这事你们都别管。”顾卫南这话正被往外走的彭志飞听见,他与徐川擦身而过,站到外面时脸都黑了。   “你说谁是小人?”楼道尽头,彭志飞还是黑着脸说了一句。   “谁打小报告谁就是小人。”顾卫南望天。   彭志飞脸更黑了:“顾卫南,你半夜偷跑出去还有理了?罚你关禁闭都是轻的。”   顾卫南针锋相对:“我犯了错我认啊!什么时候说我有理了?不过受什么罚这不用你管吧?你跑校领导那把队长一起告了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觉得把教官赶走了,就可以当标兵了?”   彭志飞直接被冠以为了当标兵去告状,差点死气:“你以为我稀罕你那标兵?不过你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还能当成标兵的话,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所以你就去把队长告了,让领导再去压队长,非要把我的标兵称号撤了,损人不利己是吧?”   彭志飞理直气壮:“我只是质疑队长的处理方式!我也跟队长沟通过,他不肯我才去找领导的,这事他都知道。”   顾卫南一阵窝火,讥讽说:“你还光明正大啊。早知道你是为这个,你跟我说,我自己去申请取消不好吗?现在弄得队长被领导训,我标兵也没取消,你啥都没捞着,多不划算。”   彭志飞气得嚷嚷:“我说了,我才不稀罕你那称号!我就是对队长处理问题的方式有意见,还不许提了?谁看不出来队长假公济私的偏心你啊,你问问别的战友服气吗?你自己名声臭了你不知道吗?这也是为你着想,为咱们班的团结着想!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等于是得罪队长,让他有理由针对我吗?”   顾卫南冷冷说:“还队长针对你呢,被害妄想症吧!说得好像自己多高尚似的。你这么大公无私有原则,上次放片子,谁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所以我说他假啊,这种大道理谁不会说,说得好听,做起事来就是另一套了!我就不信真打起仗来,他还能舍己为人了。”彭志飞正义感爆棚。   “你根本就是对队长选我当标兵有意见。”刚军训那会,顾卫南也曾经这么想过,他没想到现在自己没意见了,别人意见大了。   “对!”彭志飞想也没想就说。   “行,这标兵我坚决不当了,我去找队长教导员和校领导推荐你!”   彭志飞闻言呆住了,说话也顿时没了底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倒真的一直以为自己很正义来着,谈来谈去怎么就谈成这样了?他是一直不忿队长偏心的举动,可当顾卫南说要主动放弃把名额让给他时,却突然就觉得心虚了。难道他真在嫉妒?一边觉得队长虚伪偏心,一边却又希望被关注被肯定的是自己,即使是他看不惯的队长?这样……好像也挺虚伪的。   彭志飞有点失措地看向顾卫南,却见对方一脸坚决:“你具体什么意思,我没那个觉悟理解不了,反正你就等着当标兵吧。连累了战友和教官,我也很内疚,该受的罚也受了,你不会还想我退学吧?军训也就还剩一个多月,我请求你把精力用在个人能力提高上,就别再老想着去给教官下绊,给我们班添事了,彭志飞同志!”   “我什么时候添事了……”彭志飞脸孔紫涨了好久,就憋出这么句弱弱的话来。顾卫南的话太直白了,太戳伤他的自尊了,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跟他针锋相对过,彭志飞的内心很慌张。   从小学上到高中,因为成绩不错,他一直是备受老师关注的,班干部的身份也让他在同学中间很有威信。这种无形之中养成的优越感,让彭志飞一直觉得自己所想所做一定都是正确的。然而自从进入这所军校,他这种优越感却找不到了。军训时他泯然众人,被队长选为标兵的不是他,临时指定的班长也不是他,平时他严肃地说出的话,战友们嘻嘻哈哈总是不当回事,这让彭志飞很有挫败感,而这其中顾卫南给他的打击最甚。   现在顾卫南犯了错误,在彭志飞眼中就成了理亏,自己则完全站在正义的一方,结果他却发现外强中干的其实是自己。而本应该理亏的顾卫南呢?却是无比坦然,无比强势,坦率得叫彭志飞无法直视。顾卫南说完这些,腰板挺直地走了。彭志飞呆呆地一个人站了很久,最后是沉默地走回了宿舍。   逃兵风波之后,新兵们的训练越来越按部就班,已经越来越适应了这样规律得近乎苛刻的军校生活,很快一个半月过去,军训已经接近了尾声。   顾卫南家里没事,感情得意,又与陈诺朝夕相处,潜移默化之下,对军校也没那么抵触了,于是决定先好好把这四年上完再说。成为一名军人,已经是人生不可跳过的历程,顾卫南想,既然现实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赶紧混完,争取早日转业来得实际。   彭志飞自从上次跟顾卫南冲突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深刻反省过,对战友的指手画脚少了很多,整个人没那么自以为是了,这让他人缘也比以前好得多。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少年,大家也没那么深刻的心机,只要不那么另类,是很容易相处融洽的。军校的特殊性,许多活动都要集体配合才能完成,再加上彭志飞近来少了不少事,这让顾卫南和他的矛盾也渐渐淡化了。   这天是手榴弹的实弹投掷考核,新兵队伍被拉到了野外的训练场。每个学员都必须在掩体中把手榴弹投掷到指定区域,由学校教官当场记录成绩。陈诺神情严肃,把安全放在首位强调了又强调,才让学员们一个个等在外围,由他领着学员挨个进入掩体。   掩体是由水泥铸成的墙体,分为投弹区、避弹区、指挥区。顾卫南穿着迷彩服,第一个随陈诺进入投弹区。拉掉引线,动作标准地把手榴弹投了出去,陈诺立刻按住顾卫南的头蹲下,把他护在掩体墙内。爆炸声传来,外面教官喊了声:“合格!”   陈诺微笑着说:“不错,叫下一个。”   顾卫南也微笑了一下,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走出掩体之后,发现还没投弹的战友都很紧张,笑着给战友鼓劲,就走进了队列。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战友们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早已没有人在意因为顾卫南扣分的事。   许守峰第二个进去,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后,他脸色惨白着出来:“坏了,我扔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手榴弹擦着墙就滚外面了。”   顾卫南问:“没事吧?”   “幸好教官及时把我按下去了,碎片都崩墙头上了。”许守峰心有余悸。   “那你得补考吧。”于冬冬面色紧张地说。   “嗯,该你了。”许守峰对于冬冬说。   学员们一个接一个进去,出来时有的庆幸,有的紧张,有的沮丧,都说实弹的感觉跟平时练习用的模型根本不一样。轮到彭志飞时,他看上去比所有人都紧张,似乎生怕扔不好被人笑话。   顾卫南在旁边看见,淡淡对他说了句:“加油吧。”彭志飞听了,神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有回应,默默走进掩体去了。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就在昨天,教导员把他找去,告诉他三队的训练标兵名额正式批给他了,军训结束就会发证书。换作以前,他早就该得意了,可是现在彭志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个标兵是怎么回事他太清楚了,而且在经过了后面一个多月的训练之后,他已经不得不承认顾卫南比他要优秀。队列这种基础动作也许很难看出水平,可是擒敌拳呢?战术课呢?别人的成绩明明白白摆在面前。   顾卫南一直是队长选出的标兵,现在这称号却被他拿在手里,别人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彭志飞越想越无法面对,还想把这个标兵称号给辞掉,教导员很肯定地告诉他,文件已经批复,没法改了。彭志飞彻底绝望了,一晚上都心神不定,他觉得更加无法面对的还是陈诺,因为不管顾卫南怎么坚决推辞,最后同意把标兵换为他的肯定还是队长。为了表示对陈诺的不满,他不惜去找了领导,害陈诺差点走人,现在却拿着人家给的标兵称号,这跟自扇耳光有什么区别?   彭志飞忐忑不安地进了掩体接受考核,不敢抬头与陈诺对视。陈诺态度一如既往,甚至与自己告发他之前都没什么区别,昨天以前彭志飞还拿虚伪的借口安慰自己,今天却没法再无动于衷了。   “准备好了吗?”陈诺问。   彭志飞毫无底气地回:“报告教官,好了。”   “声音太小了。”陈诺冷冷说,“再问一遍,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彭志飞飞快地回忆了一边动作要领,大声说。   陈诺这才点点头,交给他一枚手榴弹:“用力往外扔。”彭志飞接过手榴弹,决心无论怎样都要好好表现,起码对得起标兵称号,听到陈诺喊了“预备——开始”,立刻拉掉引线,狠狠扔了出去……   “妈的!”   手榴弹撒手的那一刻,彭志飞听到陈诺喊了这么一句,接着就见自己扔出去的手榴弹狠狠砸在了掩体的墙上,反弹回来。   第46章 致命三秒钟   他们军训用的这种手榴弹,引线拉掉后的延时五秒,爆炸时产生三百多个不规则碎片,杀伤半径达到八米。彭志飞拉引线,投掷已经用掉了两秒多钟,留给他们的逃生时间已经不到三秒钟。   看到手榴弹居然从墙上弹回来,彭志飞整个人完全吓懵了,除了站着等死,哪还知道躲避。陈诺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彭志飞的腰带,硬把他拖到避弹区,然后死死压在他身上。三秒一闪即过,就在陈诺按住彭志飞卧倒的同时,手榴弹已经在他们身后炸开……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在掩体附近,水泥掩体上空碎屑乱飞,似乎连墙壁都被震得颤抖了。三队学员们等在掩体外不远处,都发现这声爆炸不正常,纷纷惊恐地互望。   “怎么了?”   “这么响!”   “彭志飞也扔墙根底下了?”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在里面……”   顾卫南心里“咯噔”一下,他也听着这爆炸声似乎是发生在墙内,此时听到别人一提,顿时惊得手脚都冰冰凉了。   几个区队长喊着“大家别乱”,一转头,顾卫南已经咬着牙向掩体冲了过去。   “顾卫南站住!危险!”一区队长跟在后面吼的功夫,顾卫南已经跑到了掩体的入口处。他没有鲁莽,冲到入口时脚步略住了住,听到里面没有爆炸声再响起,才迅速拐了进去。   “教官!”他大声喊着穿过指挥区,紧张得喉头打颤。越过指挥区仅仅需要几秒钟的时间,顾卫南却已经觉得像长征那么漫长。   “教官?”顾卫南终于站在避弹区的入口,又试着叫了一声,接着他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爆炸后的硝烟还未散去,与投弹区只有一墙之隔的避弹区墙角下,陈诺正从彭志飞身上慢慢起来,一边拍着因爆炸溅到身上的墙灰和碎屑。他身后的墙体炸开了一个黑乎乎的缺口,缺口周围狼藉满地。   听到叫他,陈诺转过身来,看到顾卫南站在入口,神色很平常地问:“你找我啊?有事吗?”   “……”顾卫南无语,陈诺身影向他转来的一瞬,他突然想哭。   见到顾卫南世界末日一样的神情,陈诺立时也明白了原委,笑着说:“你感觉挺敏锐的嘛,没事了,虚惊一场。哪那么容易死?”   顾卫南哪里还能笑,只是那样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接着就冲过去把陈诺紧紧抱住了,他怕他一开口真的会哭出来。他冲得太猛了,陈诺被他扑得身子向后一仰,赶紧也伸手把顾卫南接住,这才没失去平衡重新倒地。顾卫南抱得太紧了,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在抱他,陈诺任他抱了一会,手臂有些迟钝地抽出来,拍拍少年微微颤抖的脊梁,轻声说:“吓坏了啊?”   “嗯。”顾卫南把他抱得更紧了,生怕他飞了似的。   陈诺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墙角传来一阵抽泣。两人转头一看,彭志飞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狼狈地坐在墙边哭呢。他头上脸上顶着一层土,腮边被眼泪冲出了两道泥沟,大概想到刚才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哭得很崩溃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被吓坏了。不管多自以为是地扮成熟,他毕竟还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少年,生死面前,完全暴露了本质。   陈诺放开顾卫南,弯腰蹲在彭志飞面前,温和地说:“别怕,没事了啊。”   彭志飞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又抽嗒了一阵:“教……教官,我对……对不起……你!”   “你以后努力训练就行了。”陈诺看着他说,“现在是安全第一,没事就好。”   “我……不光是……为……这个……”彭志飞继续抽。   “哦,”陈诺根本就不在意,直接把他当小孩,“以后注意方式,要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啊。”   “嗯……”彭志飞哭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把顾卫南都看愣了,一时忘了他是罪魁祸首。   陈诺站起来对顾卫南说:“看来真吓坏了,你赶紧去叫你们区队长和训练班长来,你们一起把他带校医院去吧。”   “教官你呢?”顾卫南看陈诺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继续考核啊!”   “你真的没事?没伤着?”顾卫南怀疑。   “就刚才躲手榴弹时急着卧倒,胳膊戳了下,没影响。”陈诺把躲手榴弹说得好像家常便饭,说完催促顾卫南,“下一个谁?叫下一个来。哎,你们来得正好,刚才手榴弹扔墙里了,差点把我们炸死。小彭吓到了,你们把他带到校医院去。”   顾卫南连忙回头,就见他们一区队长和两个训练班长也跑进来了,几个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已经大致猜到了经过,脸上都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实际情况比陈诺说得严重多了。   “陈队长,你也该去检查一下。”一区队长终于严肃地说话。   陈诺的态度比他更严肃:“不用了,我自己有数。再说走了谁替我看着?又不是说这次走了,就可以不考核了。演习死人也正常,更何况没死。好了,都有,你们带彭志飞去医院,剩下的继续考核,顾卫南你也去。”   一区队长只得敬礼说:“是。”   几个人扶着彭志飞出去了,顾卫南跟上去小声对他们训练班长陈维说:“别麻烦区队长了,我俩跟他去吧,万一又有事呢?他们盯着比较好。”   陈维觉得有理,就跟区队长和另一个训练班长说了下。顾卫南过去架起彭志飞的胳膊:“走吧,哭包。”   彭志飞心理受刺激太大,都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顾卫南的话,只是白着脸机械地走着。三个人乘着学校的车去了校医院,医生给彭志飞检查一遍,发现除了人情绪比较不稳定外,身体一点伤都没有,就给打了点镇定剂叫他睡一觉。顾卫南路上是憋着一肚子的气,见彭志飞这样也发作不出来,又跟着训练班长回了训练场地。   陈诺果然还是继续陪学员考核,考核完和上午轮不到的学员都被他发配到场地另一边练习匍匐前进。顾卫南在陈维的带领下,从布满铁刺的铁丝网下爬着,因为分心想着陈诺,一不留神屁股抬得了点,差点把那地方的迷彩服刮出个大洞来,被陈维以动作不标准为由好一通折腾。   下午终于全部考核完毕,回学校的路上,顾卫南从陈诺脸上看出一丝淡淡的疲惫,可是却没有找到机会对他说话。他已经从彭志飞那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短短的三秒钟,陈诺从做出判断到把全无意识的彭志飞拖进避弹区,再将他护在身下,脱离险境,其中的惊心动魄无法用语言形容,哪里有陈诺所说得那么平淡?   只要稍一犹豫,手榴弹可能在来不及躲入避弹区就已经爆炸;只要运气再差一下,已经滚到彭志飞脚边的手榴弹就会被一起带到避弹区;甚至只要彭志飞的腰带没有按规定扎,陈诺想拉他时插不进手指……后果他不敢去想。   这天晚上没有训练课,自习时陈诺没有出现,顾卫南感到了一丝忐忑。下课解散时,他没去澡堂,而是跑进了教学楼。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陈诺的宿舍,抬手敲门的时候略有一丝犹豫。不料手还没落下,就听见从房中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行,你马上给我回去!训个兵都差点出人命,这到底是你找危险,还是危险找你?”    第47章 不受欢迎的陌生人   那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而且明显是个男人,顾卫南立刻把耳朵给支起来了。这么晚了,居然旁若无人地跑到教官宿舍里,居然还用下命令的口气跟教官说话,到底谁啊?顾卫南心里很不平静,这人明显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语气,搞得他紧张莫名。   为了知道陈诺的反应,高度警惕的顾卫南几乎要把耳朵镶进门里了,不久就听陈诺安安静静地说:“大家都是党员,不要说这么明显唯心主义的话。”   “噗——”顾卫南直接喷了,他已经可以想象那陌生人的一张黑脸了。   陌生男人果然很不淡定:“你找揍是吧?”   “你现在打得过我吗?”陈诺的话随意得好像在说天气不错,顾卫南在外面听得神清气爽。   “你还敢还手?”那人语气开始严厉了。   好一阵没有回声,顾卫南趴在门上只听到鼠标按键的“嗒嗒”声,显然陈诺已经不打算理那人了。   陌生男人等了一会:“你到底走不走?别让我浪费这一趟。”   陈诺依旧没回答,却问:“今天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来这么快。”   “听人说的。”   “谁这么多事?”   “我能打听的人多了。”   又是一阵沉默,但是鼠标的按键声却没有再响起。“你不说我也知道谁。”陈诺忽然出声,“用不着。”   那人也沉默了:“好吧,反正还有几天你也就滚回单位了,小心点。”   陈诺笑了:“是啊,就几天了,你火急火燎地叫我走干嘛?不如直说是为了来看我有没有受伤吧。干吗扮长辈吓唬人?”   陌生人哼了一声:“我是不想越权管你,要不早就先跟你领导打招呼弄你回去了,还用得着来问你意见?”   “你打个招呼试试。”陈诺很欠揍地说,“我去告你这个恐怖分子。”   “咣!”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听着很像是那人果真一生气把陈诺给揍倒了。   顾卫南在外面听着那男人明显跟陈诺关系很亲密的样子,早就独占欲发作,恨不得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拖出来扁死了。听到这么一声,哪里还按捺得住,冲进门大喊:“都别冲动啊!”   只见屋内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子站在写字台前,面带惊讶地回头望向顾卫南。陈诺平常坐的椅子就歪在他脚边,陈诺正弯腰把椅子提起来,见到顾卫南闯进来也有些惊讶,直起身跟那名男子并肩站一起:“你怎么来了?”   顾卫南呆了一下,这压根不是他想象中的局面,一对比冲动的倒成自己了,有点尴尬地说:“呃,我没啥事。就正巧过来,听见有声音,还以为……”   “哦,”陈诺笑道,“我刚才一起身,把椅子给带倒了,听着很像打架吧?”   顾卫南没话可以说,又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只有不好意思地笑。   “其实就是打架了。”陈诺补充。   顾卫南笑到一半顿时黑线,可是又疑惑不已,目光向那军人的方向瞄了一眼,怕太突兀,赶紧又收回了。这一眼他发现,这人的军装跟陈诺他们的并不一样,似乎是陆军军官服饰。就听陈诺对那军人介绍他说:“这是我队里的学员,成绩很优秀,可能有事找我。”   那陌生军人根本没在意顾卫南,随便看了他一眼,面色冷冷地对陈诺说:“没事我走了。”   “喝口水再走啊,我正想给你倒呢。”陈诺回头拿起自己的杯子,作势要去倒。   “我来一个小时了,你才记起来倒水?”陌生人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哦。不喝那就走吧。”陈诺点点头,倒了半杯水,自己喝起来,“赶紧趁夜回去,领导也不能耽误上班啊。”   “哼!”陌生人抓起扔在陈诺床上的帽子。   陈诺已经出声了:“把我床单弄皱的地方拉一下。”   那人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发火了:“烦死了,怪不得人人觉得你讨人嫌!”   “你爹你娘就不觉得。”陈诺淡定地说。   “妈的,真想揍死你这小子!”   那军人挥舞着看上去很有力度的拳头,顾卫南顿时又紧张了,可是眼见陈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喝水,他只得强迫自己淡定。果然那人的拳头挥了两下就放下了,轻轻地……放在了陈诺的肩上!顾卫南立刻又不淡定了,在心里狂喊:放开你的咸猪手!   “军训完回去趟吧。”那人语重心长。   “到时再看吧,没准正巧值班。”陈诺微笑,“我送送你。”   “嗯。”陌生军人的手又在陈诺肩上拍了几下,抽回手,从怀里摸出包烟,叼了一根就往外走。走到顾卫南面前时,他好像才记起屋里还有这么个人:“还没走啊,找你们教官有事?”   “报告首长同志,有点事。”顾卫南注意到这人军衔比陈诺要高不少,连忙立正敬礼,目不斜视地行注目礼。心里却腹诽说,该走的是你吧?   “呵呵,小同志比你们教官懂礼节。”军人居然笑了,“不过单独找他要留神啊。”   顾卫南看着这人的笑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么四目相对,他才发现,这人长得跟陈诺有点像。只是个子比陈诺高一点点,身形稍有点壮、显得没有陈诺那么精健匀称,但那端正的五官的确跟陈诺十分相似。要不是这人嘴唇边留了点胡子,顾卫南觉得他看第一眼就该察觉了。   这名军人给人的感觉是特别强硬,看上去具有某种典型的军人气质,绝对不会像陈诺那样,严厉过后能迅速精分成温和无害状。这人是谁?顾卫南的疑惑变成了怀疑。   陈诺已经在后面笑了:“你别替人家操心了,还是多担心你弟弟吧。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坑了。”   那军人迈到走廊里,拿火机点起了烟,开始吞云吐雾:“拉倒吧你!你坑人还差不多,没见叶勋……”   陈诺面色冷漠起来:“陈铮我警告你,再提他……”   “行行行!”陈铮不耐烦地挥手,“怕你了首长。我车就在校门口,也不用你送了,省得还担心你回来被路边石头绊了,你在家招呼你的小同志吧。”   “那你路上小心点。”陈诺也不坚持。   陈铮又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屋去,接着就转身走了。烟头的火星笼在一团烟雾中,在走廊里明明灭灭,随着他转过走廊,也看不见了。   “唉……”就在这时,顾卫南仿佛听见从拐角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不知道是在表达担忧还是无奈。这叹息声,让顾卫南心里也有些莫名忧伤起来,想转头看陈诺是什么反应,却见他早已经进屋了。   “那是我哥。”顾卫南进门以后,陈诺笑着说,“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上午的事,非要来把我带走。”   “哦,他从哪儿来?”顾卫南现在是满腹的问题,可是又觉得怎么问都不合适,只能忍着。   “A市。”   “几百里地呢!”顾卫南惊。   “嗯,走三个来小时吧。”   “你哥很关心你啊,你咋说话那么欠扁。”顾卫南觉得陈诺冷血了。   “他要我走啊,你没听见?”陈诺诧异,“你也想我走啊?”   “他也没强迫你嘛,主要还是关心吧。”   “我知道,我也没说不感激啊。”陈诺笑了,指指床上,“你坐吧。我俩平常说话就这样,要像你想象得那么兄友弟恭的,得多别扭。”   顾卫南看着陈诺的床:“我别给你坐乱了。”   “你不都睡过了吗?”陈诺回过头去看电脑屏幕,“可别说你连我哥的醋都吃啊。”   顾卫南滴汗:“教官我看着没这么变态吧?”   “你刚进来明显一副妒火中烧的样子。”陈诺一边看网页,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我不是不知道吗!”顾卫南很快享受到了陈铮那种抓狂感觉。   “你还是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吧,”陈诺嘴角带着点笑,关了网页转头,“一会就该熄灯查房了,不说个正当理由,我可不送你回去。”   草,我说让你送了吗?顾卫南无语。“我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有啥事,晚自习怎么没去教室。”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看到顾卫南那窘迫的样子,陈诺微微地笑:“那原因你正好看到了,我没发生意外。”   “是啊。”顾卫南郁闷,“还以为遇到情敌了呢。”   陈诺轻笑:“这么坦率?早知道先把你介绍给我哥认识认识。”   “呃……”顾卫南对这种事还没有心理准备,“你哥就不反对啊?他知道你性取向不?”   “知道,你没见他提醒你当心吗?”陈诺无所谓地说,“他没想到自己提醒反了。”   “什么啊!”顾卫南窘了,“说得我像个大变态似的!”他其实很想问陈诺,你哥哥怎么会知道又不反对的,是不是他也……结果陈诺最后那话杀伤力太大,顾卫南无法忽视,还是选择了首先为自己的清白呐喊。   陈诺视线向下:“没有,你不是年轻气盛,不好控制么?”   顾卫南红着脸嘟囔:“谁叫你那么那啥的……”跟陈诺在一起,他经常禁不住就血流加速,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陈诺笑,忽然说:“下个月就真满十八了啊。”   “啊?哦……”顾卫南意外了一下,接着想到陈诺答应跟自己交往的承诺。   “那天我来给你过生日吧,” 陈诺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很正直地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然而顾卫南的思想早不知道弯哪里去了,他虽然很不好意思,虽然很紧张,但还是勇敢地说:“我……没什么,只要跟教官……你……那个就好了……”   第48章 为了开始的告别   陈诺从抽屉里拿出手电,回头一看顾卫南的脸已经红得像盘烧茄子了,轻敲他的头说:“跟我哪个?不要老想着那种事啊,未成年。   顾卫南红着脸,嘴还倔:“我也不是老想啊。但你总拿我未成年当借口回避,我看看这次你是不是该没话说了。”   陈诺转身去拿军帽:“你非得把我的话想成借口,那我就直跟你说:不行。换个实在点的吧。”   顾卫南听到这么明确的拒绝,鼓起的勇气立时像刺破的气球一样四分五裂,当场心里一酸,面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停了一会才涩涩地低声问:“教官,其实你还是没那么喜欢我吧。”   陈诺微微讶异:“我很喜欢你啊。”   “那你……就对我没有欲望吗?”顾卫南顿了一下才问。不知道是怎么了,同样直率的问话,这次却出口得很艰难。   陈诺低头看着顾卫南那有点受伤的表情,轻声说:“不是我对你没有欲望。卫南,你真的还小,我觉得这种事不用那么急着做吧?起码等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互相更深一步地了解,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跟我在一起,那个时侯……”   “就不能单纯因为喜欢吗?考虑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做一次就要你负责一辈子的。”顾卫南扭头嘟囔,在他看来陈诺这么说同样是冷冰冰的拒绝。   陈诺很注意地看他一会,笑着说:“我明白了,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啊。”他说着把手电和钥匙都拿在手里,“我跟你一起去宿舍吧,晚了你又要被记过了。   “谁没安全感了啊?”顾卫南又嘟囔了一声,跟在陈诺后面出门。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盯了片刻,忽然出了一口气,承认说:“好吧,老实说我是追你追得挺没安全感的。”   “所以总是很着急的样子,想用上床的方式巩固关系?”   “教官……”顾卫南再次发窘,“你这话也太直白了,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陈诺表示诧异:“你不是一直挺坦然的,怎么突然不好意思了?”   顾卫南局促:“我真不是这么想的!不是觉得跟你上床了关系就多巩固之类……我就觉得……其实你说得对,我才大一,连出个校门都不自由,经济都不算彻底独立,更别说其他方面了。我要真跟你搞对象了,能给你什么啊?所以我想来想去,除了我自己,暂时也没啥好给你的……你要给我礼物,起码也给个我回赠得起的吧。”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自己泪奔。草,怎么说到最后,意思成这样了!我在说对等问题,不是把自己身体当礼物啊……   陈诺惊讶:“还说我考虑多,你想得也不少啊。”   “……”顾卫南低头不说话了。   陈诺表情认真考虑了一会,轻笑说:“你要这么在意这些,干嘛还要追着跟我交往啊?”   “啊?”   “你之前那劲头都去哪了,事到临头突然对自己没信心了?”   “我……”顾卫南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没自信。从陈诺答应交往之后,他不再像追求时那样狂热而不顾一切,只要喜欢对方就好。他自然而然地开始在意自己在陈诺心里的位置,考虑自己有什么值得陈诺喜欢的地方,就像陈诺当初问他的那样。   陈诺耐心地说:“喜欢,不一定通过性来体现啊,那只是感情的一部分。”   “我知道。”顾卫南微微激动,“可是喜欢上一个人,对他有欲望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老拒绝我……”   陈诺摸摸他的头,笑道:“因为虽然你说不用负责,我还是想对你负责的,少年。”   “啥意思?听不懂。”顾卫南茫然,“我又不是女的,你要负什么责啊?”   “男的也有第一次嘛。”陈诺很正经地说。   顾卫南狂晕:“教官你不要这样,真的不好笑啊!”   陈诺忽然严肃起来:“明天的射击考核不要掉链子啊,否则你懂的。”   尼玛变脸也太快了!顾卫南再次晕。   电梯的门这时自动开了,两个人已经到了办公楼一层,陈诺示意顾卫南先出去。结果顾卫南突然头脑一热,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关门键,一个回身就把陈诺给抱住了。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顾卫南踮脚搂住陈诺的脖子,很干脆地在他唇上猛亲了几下,低声喃喃说:“教官我喜欢你……做我生日礼物吧。”   “……”直到顾卫南的嘴唇离开,陈诺都没说话,似乎有些发呆。   电梯门再次打开,顾卫南连忙放开他,往门外一跳,耍赖说:“不说话就是答应了。现在开始我是学员,不接受学习和训练以外的谈话。”   陈诺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从现在开始,顾卫南同志所有考核成绩都作废。”   “要不要这么狠!”顾卫南嚷嚷。   “别闹了。”陈诺轻轻地说,“到时候再说好吗?”   “唔。”顾卫南被提醒,赶紧收敛起来。走进宿舍楼后,又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跟在他旁边问,“教官你身体真的没事吗?今天那手榴弹就在脚边爆炸了。”   “没那么夸张,幸好被墙挡着了。”陈诺边走边回他。   “那也很可怕啊,才三秒钟!”   “这种事经常有的。”陈诺平淡地说,“所以一定要经验比较丰富的教官监督,出了事才能及时补救。”   “那万一来不及呢?”   “那就壮烈了啊。”   “……”顾卫南忽然很不喜欢陈诺这种平淡的口气。似乎在陈诺眼里,这些都那么平常,可是陈诺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害怕吗?知道在别人眼里,他的生命有多宝贵吗?他的哥哥都担心得这么远跑来看他,他自己却好像不在乎的模样。   “不高兴了?”陈诺很快有所察觉。   “没有。”顾卫南把视线转到一边。   陈诺轻笑:“这么别扭,还说没有呢。”   “我觉得,教官你好像对生命缺乏足够的尊重和重视。”顾卫南没留神冒出这么句装逼范的话,自己都忍不住想先去吐一吐。   “呃……”陈诺愣了下,一边笑一边夸奖:“真有深度。”   顾卫南被笑得恼了:“我是对你那种随便的口气很不爽,你觉得死了无所谓吗?你就不在乎亲人朋友有多伤心啊?”   陈诺看看顾卫南,回答他说:“不是这样。我只是对这种事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让你这么感觉。发生事故的概率总归是存在的,遇不到当然好,可是一旦遇到,因为事先有了准备,你才会更镇定,更有机会生还。你看我这不就死里逃生了吗?因为活着,现在才能听你们生气责怪,要是死了,你们就算再生气也听不到了啊,这不说明我很重视安全吗?”   “哦……”顾卫南迟疑着说,可他为啥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呢?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陈诺的了解不够多,还是挺烦恼的一件事。   不过不管是关于生日愿望,还是生命的重要性方面的小小纠结,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军训临近尾声,学员们个个心情愉快,校园里处处洋溢着即将解脱的欢乐气氛。对顾卫南来说,这几天的心情也是美得冒泡,苦逼的军训告别在即,考核拿了全优,教官即将到手,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的小得瑟?   于是在最后会操结束的那一天,顾卫南在全体学员的大合照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傻笑着的面孔。欢送教官的仪式也是热烈的,就连陈诺也成功为自己暂时洗白,让学员们感动了一把。   最后告别时,陈诺站在队列前,用他一贯冷冰冰的语气这么开头:“军训结束了,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愉快,因为让你们时刻添堵的陈教官终于走了。我猜我在各位的日记出现的次数都不少,而且形象肯定不怎么样,没关系,什么形象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严苛的训练让你们开始拥有一个真正军人的素质,因为只有残酷的训练,才能帮助你们在遇到真正危险时活下去……”   顾卫南看看自己身边曾经抱怨过陈诺的战友,他们居然都在很认真地听着,知道是那次的手榴弹事故造成的重大影响,大家虽然害怕陈诺,却也不能不敬服他一丝不苟的态度和临危不惧的反应。不过顾卫南很清楚,也只有在即将离别的时刻,战友们才会流露出一丝丝的不舍,假如陈诺转头宣布,还要加训一个月,保证接下来就会听到鬼哭狼嚎了。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学员们纷纷以噙着泪花的笑容表达对教官的留恋时,陈诺很不识时务地说了句:“今天告别,就会为下次的相聚提供可能。希望将来你们毕业分配后再回来培训时,我还有机会检验你们……”底下全体队员的笑都变成了干笑。   陈诺适时宣布了解散,在暂时的喧闹中走到顾卫南面前:“我们开始吧?”   顾卫南傻了:“这,这就算开始了?”   第49章 那年开始的恋情   曾经,顾卫南很后悔自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在与陈诺并不算久的恋爱时间里,因为日记,他把两人本来就不长的相处经历记忆得更加清晰,以致于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想忘也忘不掉。   再后来,他还是重新记起了日记。他想也许这样才可以用更多的细节把那段记忆掩盖。然而记着记着,终于比较遗憾地发现:他的记忆模式不是箱子,而是展架,再多的新内容,也完全没法把陈诺变成压箱底的存在。直至他从大一读到了大四,关于陈诺的那段记忆还是安安稳稳地摆在某个显眼的地方,时不时地给他一点刺激。好在如今的顾卫南比起当初那个一往无前又容易受伤的稚嫩少年成熟了不少,刺着刺着,也就习惯了。   他迫不及待想等毕业,赶紧接受分配到地方部队工作,在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也想毕业以后再重新寻找一段恋情,用来抹去陈诺带给他身体的最初印象。如果他重新恋爱了,即使不再会有比当初更美好的感觉,起码不会比当初的结果更叫人苦涩吧?那个的时候,他一定先把对方仔细了解透彻,一定不再那样什么都不顾忌地追上去,一定好好克制自己的感情,一定不会轻易上床……顾卫南这样想,也决定这样做。   他只是想了三年都没想到,在即将毕业离校的大四,本来以为已经完全从他生活中消失的陈诺,会重新以教官的身份回到他的视野。他更没有想到,经过了三年时间的磨砺,满以为自己早可以习惯而淡定地面对那段感情,满以为自己已经水火不侵足够沉稳。结果陈诺只是在面前站了一会,他照样像十八岁时那样跳成了心脏病,简直毫无长进。   顾卫南握笔的手在自己摊开的日记本上久久停滞。日记本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然而根本无须找到那些文字,与陈诺从相识到交往的记忆便潮水般涌来,打得他晕头转向。   这还是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旁边座位上许守峰心不在焉地往学习笔记上摘抄军委和公安部近期传达的会议精神,更多的人无心写字,对着面前的课本神游联合国维和总部。   “我说老顾,”许守峰停了笔,转动发酸的手腕之余,开始多管闲事,“你什么时候才能抛弃这种古老的记事方式,回到二十一世纪来?你看兄弟我的心情随感都在网上公布,还能跟以前的同学互动互动。”   “我手机上交了,老实人哪能跟你比?”顾卫南把日记本扣上。   “你是不幸被没收了吧,以前手机没上交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写啊。”   顾卫南一副无辜受害的表情:“刚进军校的时候,教官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求写一篇日记一篇心得吗,连写了三个月,我就习惯成自然了。”   许守峰的表情突然罩上一层神秘色彩,慢慢凑近顾卫南,用恐怖的语气说:“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其实是某魔鬼收集人灵魂的方式,你日记记得越多,灵魂被收走得越彻底。现在你居然傻乎乎地记了三年!哦漏,你完了,伏地魔要复活了。”   顾卫南喷他:“妈的滚!什么乱七八糟的。”   “哈利波特啊!你小时候没看过?”许守峰颇有同情感地继续入戏,“可怜的小南南,灵魂早被陈教官收了,自己还没意识到。”   顾卫南瞬间一愣,因为他忽然想到陈诺曾经调侃般的一句话:“都是党员,不要说这么唯心主义的话”。如今他也是党员了,虽然是区队长嫌队里入党名额不够,扔来一张表逼着他入的。   党员顾卫南忍不住把思想岔了一下路,自己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在那时被陈诺收走了呢?要不然,自己为什么还会心动?如果一定要寻找原因,比起旧情难忘之类的废话,他真的宁愿承认自己是个色狼,只是对陈诺的身体不断垂涎而已。   思想岔路的顾卫南没注意身边很喜欢聒噪的许守峰已经闭嘴很久了,直到他听见一个轻轻的声音在问:“在写日记?”   这句话把顾卫南惊得不轻,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很快发现不是。陈诺就站在他座位旁边,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哦。”顾卫南简单地含糊了一声。   陈诺微笑:“我转了一圈,好像就看到你在写,都不太把我的话当回事啊。”   “随艺也在写,可能正巧早写完了吧。”顾卫南说。   陈诺点了下头:“我记得当时随艺成绩也很优秀。”   许守峰已经讨好地凑过来了:“教官,我除了扔手榴弹,别的成绩也都不差啊。内啥,看在咱们这么有交情的份上,您能不能在考核的时候适当给照顾照顾啊?”   “我尽量吧。”陈诺还是笑,“不过我看三队都报名了,要是都照顾,名额有点紧张啊。”   许守峰一听,顿时无精打采:“唉,怎么都这么积极啊……”   “我今天也写日记了,”陈诺忽然看着顾卫南说,“工作日记。根据你今天下午交表时的态度,我把你列为重点考察对象,面试的时候可能会多问你问题,真想去的时候就注意吧。”   顾卫南闷声不语。他真想说,我们已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去不去都不关你事,不需要你再这样特别关照了。   “哦,你不要误会什么,我就是随口提醒一下。”陈诺很快又补充,顾卫南立刻郁闷地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许守峰在旁插嘴:“也随便提醒提醒我啊,教官!”   “你的态度没问题,努力通过体能测试吧。”陈诺肯定地告诉许守峰后,就沿着过道走出了教室。   这一天的数次相见让顾卫南久久不能平静。尽管带着抗拒的心态,下课回到宿舍之后,他还是默默翻出了他的第一本日记,对着某页上已经有些陈旧的字迹看了很久,一直坐到熄灯,整个人都没入了黑暗。   恋爱正式开始的情景,恍如昨日,顾卫南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早已经陷入对过去深深的回忆中。是留恋呢,还是失落,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时空的那头,三年前的操场旁,未满十八岁的顾卫南还在带着傻兮兮的表情重复:“这,这就开始了?”   他没想到还真的跟履行合同一样,说开始就开始。   “要办个开始仪式不?”陈诺笑。   “这个就不用了吧……”顾卫南抹汗。   “那不如现在去食堂吃饭?”陈诺提议。   “呃……这样好吗?”顾卫南心中有鬼地往四周看。   陈诺看上去跟解散的学员们一样轻松愉悦:“我想,一般人都还认为我是你的教官吧。”   “那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陈诺单独吃饭了,这次更是明目张胆。   在食堂对坐的时候,顾卫南的感觉还有点飘忽,很难相信地狱般的军训就这么结束了,而他崭新的初恋即将开始。“咱们这算第一次约会不?”顾卫南有点激动得吃不下饭,郑重向陈诺提出问题。   “也许应该算?”陈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教官你慢点吃,不是胃不好吗?”顾卫南说完自己感觉别扭了,这种低三下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顾卫南发现自己和其他学员一样,还完全无法适应角色的转变,只能又一遍暗中提醒自己:他现在不是教官,是我对象!   “哦,我老忘了。”陈诺倒是接口得很自然,还提醒他,“你现在可以叫我名字啊。”   “今天还是算了吧。”顾卫南心虚地又把眼睛往两边溜了一圈,生怕有人注意。   陈诺低头掏出手机:“我算算,你生日那天……十一月十一……正好周日,你这生日还真光棍啊,我那天来接你出去玩吧。”   顾卫南一听生日,飘忽的感觉立马实在了许多,和陈诺单独出去,这个才是真正的约会啊!到时候……不过他立刻又想到问题:“轮休制度还没出来,到时轮不到我出去咋办?”   结束军训之后,军校生的学习生活基本就和普通大学类似了,只是对于学员外出的限制还是很严格。虽然不像新兵连那样完全不能出门,却还是要限制每个双休日的出行名额。基本上每个班周六、周日各一个名额,而且必须在下午四点半之前回到学校。   “没事,找同学换一下就可以的。”陈诺给军校菜鸟传授经验。   “哦。”顾卫南偷瞄了眼陈诺的身体,心想自己的生日愿望还是不要重复了,恋爱第一天,他决定还是先了解下陈诺的个人情况,因为实在是对陈诺这方面一无所知。   “教官你在哪个单位工作,过来方便吗?”顾卫南为了让自己显得态度自然点,开始边吃边问。   “C市的武警支队,很近的,开车一个小时。”陈诺语气好像在安慰人。   “那你家在哪儿啊?”   “A市啊。”   “你怎么没在A市工作?”   “我自己要求不去的。”   “为什么?”   “想离家远点。”   顾卫南立刻想到自己的情况:“为什么,因为家里管得多?对了,你哥也当兵,好像是陆军吧,你怎么来当武警了?”   “主要是不想受家里影响。”陈诺说,“那年武警部队正好招人,就去了。然后考了这个学校,毕业就地分配了。”   顾卫南又想了想:“你家里陈伯伯和阿姨做什么工作啊?”   “他们都退了,也是军人来着。”陈诺笑着说,“要不要给你打份简历啊?”   顾卫南尴尬:“我就是想随便了解下而已。你家人原来也都是当兵的啊,我就觉得你跟别的教官不大一样,这么爱搞军事训练,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身。”   陈诺微笑:“那也不一定,越接触得多了,说不定越烦呢。”   “也是。”顾卫南感同身受。   “这些你慢慢都会知道的,两个人先试着相处比较重要吧。”陈诺说。   “啊,对!”顾卫南被他提醒,严肃地说,“我声明我不是个受虐狂,军训那种相处方式就算了,教官你要对我温柔些才行。”   “哈哈。”陈诺忍不住笑出来,“我怎么从没觉得‘教官’这词这么带感过,被学员这么请求,有种变态的感觉啊。”   顾卫南意识到自己又忘了改称呼,黑线了,找补说:“整个军训对我来说,你就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很变态啊?”   “嗯嗯。”陈诺回味,“这是一种挺有意思的相处模式,要不你别改口了。”   “真变态!”顾卫南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陈诺微微笑着看他:“我没有跟学员谈恋爱的经验么。”   “那你肯定有跟其他人谈过的经验吧?”顾卫南酸溜溜地刺探军情。   “有过一次。”陈诺淡淡地说。   “哦,你哥是不是就这样知道你性向的?”   “嗯。”   顾卫南大惊:“难道说你上次都谈到要见双方家长的程度了!那你为啥又分手了,家里不同意吗?那我们……”   陈诺淡淡一笑:“不是,后来家里同意的,但是我自己没感觉了。”   “呃,”顾卫南听陈诺这么说,心里不知怎么就凉凉的有些没底,“你家长真开明,我还不知道以后怎么跟家里说呢。”   “你还小,这种事不用急着说。”陈诺笑,神色中却似乎有些淡淡的伤感,“我家里也不是多开明,主要那事后来闹得有点大,中间又有点误会。他们可能最后觉得还是重视我多过伦理和面子吧,也就不管我这方面的倾向了。”   “哦……那你怎么会没感觉的?按说家里都同意了,应该更没顾虑了才对。他呢,也没感觉了?你们怎么……”   “就是散了而已。”陈诺低头收拾了一下桌子,又认真地看着顾卫南,“你不介意我跟人交往过吧?你如果不介意,都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没有意义。还是你想彻底了解我的过去,然后决定要不要继续谈?”   “不不不。”顾卫南连忙摆手,“我可没有介意啊!我还挺遗憾自己没有谈过,结果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人都没啥经验呢!我就是一般人那种好奇心,话赶到这儿了。其实我是想说,你看我们这类人毕竟是少数,社会和心理压力挺大的不是,还有家庭的压力,所以才随口问了问你家里的态度。既然你家里都没啥意见,那我更没意见了!”   陈诺又被他逗笑了:“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这么一大堆流利又有意义的话的?还社会压力大,你进社会了吗?我看你心理上也不像有压力,挺活蹦乱跳的嘛。”   “别笑了。”顾卫南郁闷,“这不是现实吗?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其实一般人也不是那么爱管闲事,只要你不要嚷嚷着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适当自我保护些,还是没那么难的。家庭再怎么不适应,最后还是会在乎你这个人。所以,不要顾虑那么多,而且顾虑也没用。”陈诺很平静地说。   “有道理。”顾卫南端着饭缸点头,然后他很没脾气地表示沮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啊!”   “我觉得你很有意思,纯情少年。”陈诺笑着站起来,“走吧,去我宿舍,我还要收拾行李呢,等一会单位接我的车该到了。”   “这么快就来接啊!”顾卫南觉得很遗憾,赶紧跑去把饭缸刷了,跟陈诺去宿舍帮他收拾东西。   军校的教官宿舍只提供床、桌、椅这些基本家具,所以陈诺的一切日常用品包括被子都是自带。顾卫南帮他把叠好的衣服收进行李箱里,就见陈诺已经把被子方方正正地打包好了,然后随手从床边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送你了,没事拿着玩吧。”   “啥?”顾卫南接过来发现是一个款式很老的PSP,立刻大惊小怪地嚷嚷,“你还玩这个啊!”   “以前上学买的,无聊的时候经常偷着玩。”陈诺依旧很淡定。   好精分!顾卫南晕:“上个月你还装得一本正经的突袭没收我们手机!结果自己上学的时候就偷玩掌机,现在还给我……不当教官了也不要这么嚣张啊。”   “你不想要就算了。”陈诺说。   “充电器在哪?”顾卫南很不要脸地转移话题,把PSP揣兜里了。   陈诺笑:“你抽屉里找找。”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的空,陈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顾卫南哪还帮他收拾东西,早坐在空了的床板上调出超级玛丽玩,嘴里还说:“你这里面杂货铺啊,啥都有!这东西得十年了吧,亏你还用着。”   “我随便玩而已,提醒你不要光顾着玩影响学习。”   顾卫南一边撇嘴一边猛玩:“你这么古董的东西,还想叫人上瘾?”   俩人正无聊拌嘴,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陈诺微笑着说了句“请进”,然后对顾卫南说:“该走了,肯定是接我来了。”说着自己拉起行李箱,顾卫南则替他提着打包好的被子。   房门被推开,两个穿军装的人走进来,顾卫南认出跟在后面的那位是吴队长,心想前面这个就是陈诺单位的同事。然而陈诺见到那人时,表情却明显有些冷淡:“你怎么来了?”   那名军人神色如常,对陈诺的话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只是语气有些板板的:“我来办点事,听说你今天回单位,就跟你们领导打了招呼,顺便捎你回去。”   吴队长在后面笑着说:“叶勋说没你手机号,怕找不着你,特地先给我打了电话,我就领着他来了。”   第50章 情敌来了!   顾卫南觉得叶勋这名字有点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了。这个人的身高不比陈诺低,长相和身材都算不错的那种,肩膀上两杠两星,显然军龄和资历都比陈诺长。尽管单凭简章之类看不出级别和职务,但听那语气很像是跟陈诺的领导同一级别的。   顾卫南在一边提着被子听他们说话,虽然只是来回两句,自己却已经彻底化身为背景,内心那叫个郁闷!心想陈诺身边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他情不自禁把前几天见到的陈诺他哥也计算在内,只觉陈诺这些认识的人,似乎一个个军衔高资历老,还看上去都很有派头,比起来自己真是弱爆了。他暗中估摸了下自己跟人的身高差,又歪头瞄了眼自己肩膀上光秃秃的红板板学员肩章。就凭这还吃了豹子胆似的敢对着教官穷追猛打,自己是哪里找出来的自信啊?   唯一的安慰是陈诺似乎并不买那人的帐,挺冷淡地对叶勋说:“从你们支队到我们支队,并不顺路吧?”   叶勋好像早有准备,从容地说:“我正好去你们支队有点事,不偏道。”   陈诺没吭声。吴队长已经在旁边帮腔:“哎呀陈诺你还客气什么?反正你单位车不会来了,赶紧下楼吧!大家都这么些年关系了,好不容易凑一起正好多聊聊。我是跟你们方向不对,要不也早搭叶勋车了。”他说着过来抢过陈诺手里的行李箱把手,“这你行李对吧,我还要等一会再走,先替你把东西搬车上去。”他拖着行李箱又看向顾卫南,“ 咦?你把标兵同志叫来帮你搬行李了啊!小顾跟我来把,咱俩一起帮你陈教官把东西弄楼下去。”   “啥?我……哦。”顾卫南愣了一下,不情愿地抱着陈诺的被子,跟吴队长出去了。   看着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顾卫南忽然醒悟:我草!这这这……这他妈不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红娘找借口把无关灯泡人士支开,留男女主角共处一室的狗血桥段吗!顾卫南在一路向下的电梯里泪奔了,关键问题是,我不是无关人士啊!我才是男主!   经历了漫长的煎熬,电梯门终于“叮”一声开了。顾卫南快步跟着吴队长走出办公楼,在学校停车场顶着大太阳转啊转,直把他转得额头冒汗,估计这时间内男女主角都办完事了,他们居然还在转!顾卫南苦着脸问:“吴队长,车在哪儿啊?”   “呃,”吴队长站住了,“老实说,我不知道车号啊!”   顾卫南真想把吴队长给踹了:“那我们在这瞎转什么啊?打电话问问比较好吧?”   “哦,对了……”吴队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等了挺久才接通,“喂,叶勋,你的车在哪?……那行,我们等等吧。”挂了以后跟顾卫南笑,“他们马上下来。”   顾卫南心里不爽,又不好表现,只能顺着话头表示疑惑:“行李都收拾好了,怎么才下来啊?”   “呵呵呵,可能有话要说吧。”吴队长很诡异地笑着说。   顾卫南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着不适问:“吴队长,这人跟我们教官什么关系啊?”   “你说叶勋啊!他是我大学同学,一个队的。”   顾卫南那个憋气,草,谁问他跟你的关系了?嘴上却还是乖乖地说:“哦,那也是当初找我们队长比试认识的?”   “这倒不是。好像大学之前他就跟你们队长认识吧,他俩家是一个城市的,据说家里长辈也有来往。”吴队长一回忆往事,似乎来劲了,“当时,我们事前也不知道他们认识,还当着叶勋面说要去找那低年级生呢。结果叶勋也没劝,跟着去了。直到我们都被摔得服气了,这家伙才摆出很得意的样子说,陈诺散打很厉害,我们肯定不是对手。真是够坏的,故意看我们出洋相。”   “那叶勋呢?他打得过教官吗?”顾卫南对叶勋的事迹颇没兴趣,只关心陈诺,而且他对于吴队长口中的叶勋同志更不爽了。陈诺厉害,他得意个啥?   “他啊,当时比你们教官厉害,现在不知道了。叶勋当年可是我们全年级第一啊,连内务都杠杠的。”吴队长开怀地笑,“说出来你们教官可能不服气,不过……”   “他就只让叶勋帮他整理床铺?”顾卫南猛然记起一个细节。   “对啊,你怎么知道?”   “是吴队长你上次跟我说的,不过没说是谁。”   “是吗?可能随口提到过,我忘了。”吴队长语气随便地说,“不过他们那会关系是真好。哎,他们来了!”吴队长立刻结束了关于叶勋的话题,“原来车在那边啊!刚才还在那找过呢。我们过去吧!”   顾卫南这时瞧着走来的叶勋和陈诺的身影,眼神已经有点不一样了。其实,他有时候想归想醋归醋,什么情敌之类的那都是存在于臆想中的事,并不真的以为会有人来插足他和陈诺的感情。他以少年特有的单纯,把恋爱想得很简单很直接,就是两个人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根本没有给第三个人预留表演的空间。但是今天这个叶勋,让他明确感觉到了不一样,似乎单纯的恋爱一下复杂起来了。   从吴队长的话中,他已经可以推断叶勋就是陈诺口中交往过一次,因为没感觉而分手的对象。可是仅仅是这样吗?陈诺的反应那么生硬,好像在故作冷淡,如果只是没感觉的话,他应该更坦然一些吧?而那个叶勋呢?他明显还没打算放弃这段感情,居然主动来接陈诺回去,这不是在企图挽回又是什么!   靠啊!顾卫南没想到这么狗血的情节还真被他蒙对了,这货是情敌,大大的情敌!自己居然眼睁睁放任情敌和自己的恋人在房间里单独呆了那么久,而此情敌居然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心上人接走……不能忍,是男主都不能忍啊!   但实际情况是,顾卫南满脸是汗地抱着被子走上前去,很怂;叶勋和陈诺并肩走过来,给人的感觉是军装严整、身姿矫健。叶勋在离车还有好几十步的时候,就潇洒地掏出遥控钥匙打开了汽车后备箱,于是吴队长和顾卫南忙着往后备箱里搬行李,显得像俩拍领导马屁的下等兵。   陈诺紧走几步,跑过来跟他们一起搬:“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吴队长说,顾卫南又恨不得把他给踹了。   叶勋也对着吴队长道声谢,直接忽略穿着学员制服的顾卫南,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去了。发动机预热的空当,吴队长跑过去跟他叙旧,二人相谈甚欢。   陈诺对顾卫南解释说:“叶勋是我以前的学长,跟吴队长一届的。”   “哦,刚才吴队长跟我说过了。”顾卫南有点冷淡地看了叶勋一眼,“你非要跟他的车啊?”他特想陈诺这么跟他介绍,这是我前男友,早分了。   “只能这样了。”陈诺看上去是真的无奈,这让顾卫南好受了点。   “哦。那你这就走了?”顾卫南语气可怜巴巴,他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词形容自己。陈诺马上都要走了,他不想提诸如“你们在楼上说了啥”、“前男友”这种话破坏气氛,何况陈诺似乎也没打算说。他也根本没有理由不准陈诺坐他的车,自己穷学员一个,到哪弄车送陈诺回去?   顾卫南心里泛上一种酸涩的无力感,他没想到他恋爱第一天就尝到酸涩的滋味了。原来一旦投入到恋情之中,人就真的会变脆弱变敏感啊。一会欣喜如狂,一会又在这垂头丧气的。   “你过生日那天我早来,别忘了提前请好假啊。”陈诺当然不知道顾卫南在想什么,用平时的语气轻声说。   “好。”顾卫南打起精神,“我肯定请假。”   “陈诺,叶勋叫你上车。”吴队长在车门边叫。   “那我走了,你好好学习。”陈诺说。   “嗯,路上小心。”   陈诺拉开车门,然后朝顾卫南挥挥手。车子很快就启动,沿着校园中的马路驶向门口。   顾卫南站在那里,一直看到门口的哨兵查看证件后朝车内的人敬礼,汽车拐出学校大门,连马达声都听不见了,才有些惆怅地向宿舍走去。   陈诺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好像当前面开着车的叶勋不存在。叶勋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用闲聊的语气笑着说:“刚才你叫来搬行李的那个小学员长得挺不错啊,青葱青葱的,老让我想起你才入学的时候。”   陈诺从后视镜犀利地回望他一眼:“他不是我叫来搬行李的。”     第51章 抱歉,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是新物色的小朋友?”叶勋笑,“怪不得吴蕴杰说看到你跟他去浴室。”   “什么意思?”陈诺面色很冷。   “你有需要我很理解,以后也可以来找我啊。现在军训结束了,小朋友再可爱也见不着了吧。”叶勋语气还是很随意,“老实说你们做了几次?那么小,不适合多做的。”   陈诺冷冷说:“你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作为普通朋友关心,这样也不行?再说,有缘分的同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吧?一般也就玩玩算了。”   “……”   “前阵子我回家,叔叔阿姨还嘱咐我多照顾你呢。”   “……”陈诺继续沉默。   “你军训没受伤吧?听说学员把手榴弹掉掩体里了。”叶勋再次从后视镜里关心地看他。   “如你所见。”陈诺言简意赅,“拜托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我哥工作很忙。”   “你的胃怎么样了,吴蕴杰说你们去喝了几次酒……”叶勋好像没感受到陈诺的态度。   “吴蕴杰虽然是你同学,也不用利用这么彻底。”   “没有,你想哪去了?我就跟他通电话的时候随便问问。”   “不要编了,你跟他聊这么多次,会问不到我的手机号?”陈诺的冷淡是发自骨子里的。   “谁叫你总是不接我电话嘛!”   “……”陈诺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开口。   “又晕车了?我这里有药……”叶勋一边看着前面,一边拉开副驾驶座的储物盒拿药片。   “不用。”陈诺语气坚决。   叶勋收回了手,继续开车,他一不开口,车中的气氛就显得很沉闷,而陈诺对此浑然不觉。汽车飞速地穿越市区,驶上高速公路,叶勋把车窗拉开一道缝,点了根烟,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你那个小朋友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问吴蕴杰咱俩的事了,他好像真挺在意的样子。”   “……”陈诺依旧没有开口,但是神情明显一动。   “那孩子还小,还是不要招惹人家了吧?”叶勋用兄长的口吻说。   “这跟你没关系。”   “他问我们的关系,吴蕴杰没直说,不过我看他的神色,好像猜到什么了。”   “那又怎么样?”陈诺淡淡地说,“他知道我谈过。”   叶勋眼神中有一点闪动,从后视镜观察陈诺的反应:“既然不怎么样,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陈诺握住车门把手:“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能做一个好司机,那我只好打车回去了。”   “别闹脾气了。”叶勋笑道,“这是高速公路,你去哪打车。”   “……”   叶勋叹口气:“陈诺,你不能总这样。”   “我怎么样?”   “你躲我跟躲瘟疫似的。”   “不应该吗?”陈诺冷冷扬眉。   叶勋尴尬地咳了一声:“半年多没见了,在楼上一时有点把持不住……我向你道歉。”   陈诺平淡地转头:“没什么,请你以后认清自己的身份。一次两次,你可以说自己太习惯过去,忘了。但总拿这种话当借口,把别人当傻子的话,那我下次只有对你不客气了。”   叶勋语气变得微微急促:“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你应该知道的,而且我们一起那么多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抱歉。”陈诺不为所动,眼神中却带了点忧伤,“回忆就只是回忆,我对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了。”   叶勋视线还是朝前看路的时候居多,没有看到陈诺的神情,只是听到他那样说,几乎换了恳求的语气:“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一个人哪怕做错了事,就没有求得原谅的机会吗?”   陈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不知道。”   叶勋皱眉:“那什么都不谈,只让我经常来看看你总可以吧?你这样我真的不放心你。毕业这一年多了,以前那些战友你都不联系,天天就想着搞实战训练,你觉得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谢谢,有需要的话,我哥会来看我的。就算不能改变什么,至少我在做,我觉得这样很充实。”陈诺说。   换叶勋沉默了,而陈诺也不再开口。一个小时后,车子进入C市,向陈诺所在的武警支队大院行驶,经过一所医院门口时,叶勋像是得到了新的话题灵感:“你现在还失眠吗?听说某军区总院研究所出了一种新药,对身体副作用更小,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你需要的话……”   陈诺平淡冷静的眼神忽地一闪,嘴角几乎带了丝冷笑:“你如果想暗示我精神有问题,那我就承认吧。我是精神有问题,随时可能发病,所以你离我远点。”   “陈诺!”叶勋几乎抬高了声音,“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你这个真,有多真?”   “……”叶勋张了张嘴,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勋,我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陈诺轻轻地说,“你可以选择性地失忆,我不行。这样自欺又欺人有什么好处?你会有很好的未来,很好的前途,但是我的未来不希望再有你的影响。”   “陈诺……”叶勋终于说,“你的话很残忍,半年前你都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   “因为什么?你真的要跟那个小学员在一起吗?”   “……”   陈诺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在最后下车离开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再见。”自己带着行李走进了单位的宿舍,并没有回头看留在后面的叶勋一眼。   叶勋失落地看着陈诺走进宿舍楼,伫立良久,终于还是上了车。离开C市武警支队时,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蕴杰,你走开了没?……那正好,你帮我个忙,去查一下跟你一起搬行李那个学员的档案吧。”      第52章 生日礼物你懂的   对于叶勋的出现,顾卫南只是觉得有点不爽而已。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没机会做出啥反应呢,已经很狗血地先被情敌调查了。   军训结束以后,顾卫南所在的区队重新分了班,他自己还是担任一班班长,彭志飞被任命为副班长,而许守峰和随艺分别成为了二班和三班的班长。宿舍成员暂时没有换动,不过听说为了增进学员之间的感情,防止出现小团体事件,以后每半个学期都会调换一次宿舍。   现在的顾卫南除了每天很忙碌地应付各种新课程以外,就是暗暗在日记上数着日子。对眼巴巴盼着生日到来的顾卫南来说,这一周的时间显得尤其漫长。他早早跟新来的队长申请了周日外出,也跟班里同学打好了招呼,就等着跟陈诺见面了。   周末是大多数人赖在宿舍睡懒觉的日子,只有少数习惯早起的人还会作息如常。顾卫南这天在六点钟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跟宿舍唯二起床的随艺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在一楼门厅经过那面大穿衣镜的时候,他赶紧站在跟前照了照,确信自己穿戴整齐了,才快步走出了宿舍楼。   他不知道陈诺什么时候会来,于是先去食堂买了早饭。谁知道刚提着早饭想出大门,就遇上了学校纠察兵。追着他问:“你哪个班的新学员?请假了没?……请了?帽子戴得不合规范!学员证给我看下。”   顾卫南知道学员证一交出来就完了,肯定要被他以各种理由扣分上通报,于是一边往旁躲着,一边解释:“纠察同志你辛苦了,我真有假条,队长同意了。帽子都是按规章戴的,我刚还照了镜子呢!”   那纠察还不依不饶,顾卫南跟他磨蹭了片刻,瞅准机会就拔腿往大门外跑,纠察没拦住,气急败坏地在后面骂。顾卫南出了校门又跑了一小段,确认没人追了,才拿出刚买的包子豆浆边吃边在校园外的墙根底下往马路上张望。他等了一阵才觉得出来太早了,陈诺就算六点动身,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何况今天是周末,一般人都不会太早起床的。现在街道上根本是人烟稀少,连行人都见不着几个,顾卫南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显得很突兀。   好在跟陈诺即将到来的约会鼓舞着他,倒让他感觉没那么枯燥,顾卫南在校门口的那段马路上来来去去地走着,还边走边回顾擒敌拳的动作要领。回顾着回顾着,顾卫南忍不住又龌龊了,他居然在想象怎么把陈诺按住,然后霸王硬上弓。   接近八点钟,一辆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来。陈诺下了车以后就想进校门去找顾卫南,还没过马路呢,就见到前面一个穿着学员制服,体形匀称轻盈的少年身影正在马路牙子上站着。陈诺笑着向他走过去,顾卫南正巧带着一脸等待的表情回头看,也发现了陈诺,惊喜地叫:“教官!”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   陈诺笑道:“还教官呢,不是教官了。”   “啊,我又忘了。” 顾卫南急忙改口,“陈诺。呃,你以前不让我叫名字,现在突然一叫好别扭了。”   “习惯就好。等很久了吗?”陈诺笑着问,“要不是看见你,我可能要到学校去找你了。”   “还好,也不算太久。”顾卫南觉得自己又要被笑得把持不住了,“我怕别人看到了有想法,就出来等了。”   “我肯定也不会直接走进宿舍去找你,要不你麻烦了。”陈诺笑。   顾卫南勉强按住自己“扑扑”的心脏,忽然在陈诺面前立正,拉了下帽檐,半开玩笑地说:“陈诺你看我今天够帅不?”   陈诺上下扫他一眼:“你帽檐要把眼睛盖住了,没被纠察追啊?”   顾卫南立刻被戳中了关键,不由大嚷:“你怎么知道!我真的被追了,幸好跑得快。”   “我是学长啊,都这么过来的。”陈诺微笑,“觉得按规定戴起来很傻对吧?”   “对啊,这是大家刚总结的经验,要是真按照规定,帽檐齐眉什么的真是看上去太二了!还是把帽檐压低点显得比较酷。”顾卫南边说边把帽子摘了夹胳肢窝底下,笑嘻嘻地问,“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陈诺反问。   “我不知道,对这里不熟啊。”顾卫南心说糟了,我连到哪开房都不知道,到时怎么出手啊?   “那我们先去市里吧,市中心附近也有不少出名的旅游景点,可以先去玩玩。”陈诺提议。   “行。”顾卫南点头,于是陈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两个人坐了上去。   “功课怎么样,适应吗?”陈诺上车以后闲聊似地问。   “还行吧,不过我都不太感兴趣。”顾卫南实话实话,说着还挺小心地看了陈诺一眼,“现在你不是我教官了,我才敢跟你说。”   陈诺微微意外:“不感兴趣?我还以为你就讨厌军训呢。不过其实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天生对自己必须学的东西感兴趣,兴趣都是可以培养的,你学深入了,可能就会产生兴趣了。”   “哦,可能吧,也许学学就好了。”顾卫南觉得陈诺对军人的一切那么看重,实在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本身很不愿当兵,那样陈诺也许会不好受的吧?既然他那么说了,自己还是努力看看再说。   “兴趣是老师,试着培养下吧!或者可以这样想:学好了之后能真正把知识运用到军队管理里。用使命感来敦促自己也可以啊,不然你不是学得很累?”陈诺继续很关心地提建议。   “嗯,我觉得地形学和战术学好像挺有用的。”顾卫南回忆自己的课本,“以后执行搜查任务、抓捕犯罪分子啊之类可能用得上。”   “对,擒敌课程也都很重要……”陈诺继续认真地给顾卫南讲解,不知不觉就从他们学校所在的城乡结合区讲到了车水马龙的市中心。   下车的时候,顾卫南郁闷地想:原来不止我没有习惯转换身份啊!不行,必须找个机会抓紧时间干正事,这个生日不能浪费了!   现在陈诺的身份已经从教官变成了导游,带着顾卫南在附近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游玩,不时给他讲讲某建筑的历史之类。顾卫南对这个倒是有兴趣多了,他俩边走边聊,转了不少地方。最后顺便就逛进了一座香火比较旺盛的寺庙,在各个大殿转了一圈后,顾卫南黑线着说:“你不觉得别人都在看咱俩吗?”两个人的军装在一群和尚的袈裟和香客的便装中间,显得特别格格不入,已经惨遭不少人侧目。   “嗯?”陈诺看了一圈也发现了,笑说,“是不太好,这么约会我头一次啊,下次我们还是穿便装出来吧。”他说完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午饭去。”   在陈诺事先定好的一间餐厅里,顾卫南终于有机会把琢磨了一周的话问出来了:“上次那个叫叶勋的,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谈过的对象啊?”   陈诺很干脆地承认:“对。不过分手都快两年了。”接着他问,“你自己猜出来的?”   “嗯,听吴队长说你们以前认识,叶勋又对你怪怪的,我就猜是的。不过那天我看你都要走了,也没打算说,就没问。”   “我也是因为想到要走了,临走说的话,不是给你添堵吗?”陈诺淡淡地笑,“早知道让你这么猜,我当时就告诉你了。”   顾卫南忙说:“没关系,我也没放心上,因为你说早分了嘛。”   “是早分了。”   “那你们现在是啥关系?普通朋友吗?”顾卫南有点忐忑地问。   “什么关系都不是。”陈诺平淡地说,“只是他好像总不想接受。”   “啊,那怎么办?他好像职位挺高的样子。”顾卫南担心地说,“而且都两年了还这么痴心不改的。他要不肯跟你散的话,我抢不过他啊!”   陈诺有点好笑地瞧着他:“你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分了就是分了,他自己怎么想是他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了已经。我们不是已经在交往了吗?”   顾卫南迟疑:“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真的不放心啊!想到叶勋,顾卫南心里一点都不踏实。比起对方跟陈诺多年的感情,自己这三个月稀里糊涂的追求,实在没啥竞争力吧,虽然陈诺现在的确是想跟自己在一起,而不是跟那个叶勋……   他还在乱担心,却见陈诺向他举起盛果汁的杯子,笑着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卫南。”   “啊,谢谢教官!……呃,陈诺……”顾卫南有点混乱地跟陈诺碰杯。   “你上次还没说要什么礼物呢,现在想好了没?”   这下顾卫南猛地清醒了。抓住机会,赶紧把生米做成熟饭啊!他这么想着,目光坚决地望向陈诺:“我上次已经说了,教官你懂的。”      第53章 纯情少男的第一次   陈诺当然明白顾卫南的意思,对于他的执着都有点无语了:“我说你怎么全是这一个心思啊!这么急躁。”   顾卫南理直气壮的:“要你你不急啊?情敌都出来了,我还没摸进门呢!”   “都分了,算什么情敌?”   “他还在追你呢!你怎么也让我踏实一下啊,要不我老觉得你对我不够喜欢。”顾卫南继续理直气壮。   陈诺扶额,面色微沉地说:“看来上次跟你话都白说了。”   “没有白说,没有白说。”顾卫南一见陈诺有切换教官模式的危险,连忙说,“我都听进去了!我声明我不是说话不算数啊。不过……”他眼睛忽然得意地一眨,改了口气,“我刚想起来你已经不是我教官了,用成绩威胁不了我了,哈哈哈哈。”顾卫南嚣张地笑,为这个发现乐得嘴巴想合都合不上了。   “这样啊。”陈诺在旁边微笑,“你们新队长是王翼展吧?我哥跟他关系挺好的,也许我可以走后门叫他对你特别关照一下。”说着掏出手机。   顾卫南狂晕:“至于吗,你们部队里可真黑!”   “这就黑了啊,你最好还是不要见识什么叫真黑,不然得对世界失去信心了。”陈诺笑着又把手机放进去了。   顾卫南抹汗:“你可吓死我了,别用这个威胁我。我对学习成绩天然条件反射,你让我不及格我得去死啊。”   “哈哈,还真是个好学生。”陈诺很开怀,“好学生思想要纯洁一些啊。”   “纯洁又不能当饭吃。”顾卫南郁闷,“除了连自己对象都搞不定,还有啥‘好’处吗?”   “我说过,你的第一次很珍贵啊小处男,我怎么敢轻易就要。”陈诺笑。   “就是因为珍贵才要给最喜欢的人啊!”顾卫南顺口接话,接完了自己呸,有啥好珍贵的?次数多了才有经验有底气吧!他赶紧补充:“不是!我是说做一次根本就没啥啊。只要互相喜欢,不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吗?”   “……”陈诺没说话,只看着他笑,这让顾卫南觉得自己这一个劲求交欢的感觉好龌龊。   可是都到这份上了,前面的铺垫不能白瞎啊,他硬着头皮继续努力:“我自己都不在意了,你还替我顾虑什么?问你,你又说不是对我没欲望,都弄得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谈恋爱才合适了……难不成是你自己比较在意?比如有啥阴影之类的……”   “我没有阴影啊。”陈诺淡淡地笑着说。   “那就好办了,欲望你有我也有,彼此满足,多顺理成章的事。”顾卫南迫切道。   “我们还是先来满足对食物的欲望吧,把饭吃完了。”陈诺很不给面子地转移话题。   “陈诺,”顾卫南面色窘窘地说,“就答应我行不?好不容易见个面,我五个星期才轮到出校门一次而已。照你那想法,一次吃个饭,二次拉小手之类的,等我们把次数累积到可以上床的程度,一年都该过去了!咱俩根本不适合那种循序渐进的相处方式。何况我们都相处三个月了,彼此的脾气啥的已经了解挺深入了吧?你说你还不知道我什么啊,啥都被你看光了。”   “呃……”陈诺说。   “我长这么大过生日,还没这么迫切想要实现一个愿望呢。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就满十八周岁了!”顾卫南强调。   说完他又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陈诺了,少年纯情又迫切的眼神……陈诺被他看得都无奈了,终于说:“你可不要后悔啊。第一次其实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美妙的……”   “我不后悔,怎么会后悔呢?”顾卫南一听陈诺语气松动,激动得都舌头打颤了,“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那好吧。”陈诺本来平淡的表情也都被弄得不淡定了,“看不出来,你这个家伙这么会软磨硬泡的。”   顾卫南暗地吐了下舌头,眉开眼笑地说:“我要吃饭了!陈诺谢谢你请我,下次等我发了生活费回请你。”   “好。”陈诺微笑地看着他,似乎也被他这样纯粹的快乐给打动了。   顾卫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吃完了饭,迫不及待地对早已吃完的陈诺说:“我们快走吧。”   陈诺也站起来,跟顾卫南一起出门来到马路边。顾卫南的眼睛开始特别专注往两边搜寻,陈诺问:“你找什么?”   “找个酒店宾馆什么的开房啊!”顾卫南一副办正事的派头。   陈诺脸色有点怪异:“找什么酒店?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不是有学员证吗?你的是警官证吧。”顾卫南低头在兜里翻找,“你说会给半价不?刚旅游景点都半价了。”他还想着占酒店便宜呢。   “哦,咱俩就穿着军装,大白天堂而皇之地跑人家酒店大堂,拿出警官证和军校学员证去开几个小时的房?虽然说酒店可能不会多管闲事吧,咱们两个可都穿着军装呢,总不能不注意影响吧?”陈诺表情严肃地提醒他。   “好像是有点嚣张。”顾卫南琢磨了一下脸红了,“俩军人开房,其中一个还那么帅那么性感,估计会被酒店前台妹子八卦很久吧。不然怎么办?总比在街上办事要强吧。或者找个人少的公园?动物园?摩天轮上的观景小舱……哇靠,那可不止嚣张,简直是逆天了啊!”顾卫南开始发动他的无穷想象力,自己把自己先惊着了。   陈诺黑着脸站一边,显然被顾卫南雷到了:“别胡扯了,跟我走吧。”他拉着顾卫南就往前走,来到一个出租车招租点,很快拦了一辆车把顾卫南塞进去,对司机师傅说,“去逸景小区,谢谢。”   顾卫南茫然:“那是哪?”   陈诺说:“一个小区。”   囧……顾卫南估计自己说陈诺又帅又性感的导向太淫荡,把他给惹毛了,于是乖觉地不再多问。不过等到了那座小区门口,陈诺还是主动跟他解释了一下:“这里有我家的一小间单元房,我大四的时候买下来的。”   顾卫南惊讶:“你家真有钱!跑这里来置产。”   陈诺淡淡地笑了下,不置可否,带着顾卫南来到在公寓十五层的一户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这是间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没什么装修的痕迹,客厅里只有个写字台,卧室里则是张双人床,到处纤尘不染,像陈诺宿舍的放大版。   “好干净,你还经常来打扫啊。”顾卫南进门边脱鞋边说。   “我才毕业一年多,军训都来两次了,当然有时候会过来。”陈诺进门就拐进浴室。   顾卫南对着陈诺的背影咽了口唾沫,跟进去,又忘了改口:“教官,咱们这就开始吗?”   “啊,你不是着急嘛。”陈诺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开了热水器回头,“等半个小时吧,这热水器是蓄水型的。”   “哦。”顾卫南的反应简直像个纯洁小孩,手有点没处放,“那这半个小时咱们干啥?”   “去买包套?”陈诺提议。   “啥?”顾卫南没反应过来。   “我这里没有啊!”陈诺说,“一会不得用吗?”   “怎么买啊,我没买过。”顾卫南一下子找到了坏孩子的感觉。   “底下超市有。”   “呃……呃……”顾卫南看屋顶,腮边滚烫。   “那我自己去吧。”陈诺轻笑,“两个穿军装的一起去,又该被八卦了啊。”   “教官你走好。”顾卫南立马正直敬礼。   半个小时后,水烧好了,避孕套摆在床头了,顾卫南却还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客厅里。因为,陈诺又开始招呼不打地脱衣服了。顾卫南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用像军训时那样躲避,可是不躲避的后果是……他真的受不了啊!那样的身材,那样的曲线……顾卫南看着看着就开始血脉贲张,呼吸急促了。   不急,等一会再扑,等一会再扑……顾卫南一边给自己稳定思绪,一边也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衣服。看陈诺走进浴室,他也迈着僵硬的步子跟了进去。   “先洗一下,等会做完再冲一次。”陈诺把顾卫南拉过去,驾轻就熟给他冲了个透,接着把沐浴露丢给他。   顾卫南没说话,默默地往身上涂,动作又笨拙又急促,他不敢碰到身子底下,只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先自摸解决了。   陈诺看着他那傻乎乎的反应,忍不住笑:“紧张啊?”   “嗯。”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陈诺温和地说。   “我自己会。”顾卫南立刻很坚定地说。一个吵着闹着要跟人上床的大色狼,结果还得叫人手把手教怎么OOXX,简直太丢份了,说出去会笑死人的。   “哦。”陈诺意味深长地笑着,回过身去自己冲洗去了。   顾卫南对着陈诺紧翘的臀部,差点又把鼻血飚出来,赶紧低头。   很快两个人都洗好了,顾卫南觉得简直是一眨眼的功夫,连擦干身体往外走的情节都不记得有,自己已经站在陈诺床头了。他望着洁白干爽的床单,以及站在床边的陈诺,心脏砰砰跳得紧凑,他下身早在浴室时就已经高高昂起,兴奋得简直不能直视,此时更是感到小腹周围蠢蠢欲动,火辣辣地胀痛着……   “你想在下面还是在上面?”陈诺把床上的被子移走,照样用“你吃了么”的口气平静地问。   “我?”顾卫南口干舌燥地说,“都行啊,不过现在老想上你……”   陈诺瞥他一眼,笑道:“你还真不客气啊。”   “呃……”顾卫南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一激动,光想着自己了,忙问陈诺,“你呢?想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我也无所谓啊,不过以前基本都在上边的,在底下经验不多。”陈诺淡淡地说。   “那……”顾卫南又强忍了一下,觉得底下都快有液体流出来了,“你想上就先上?”   陈诺往下一看,忍不住笑了:“少年,你都这样了,还跟我客气呢,你先上吧。”他说着把个套丢来,顺便还有一小瓶水状物。   顾卫南茫然,因为他从来没用过,不过为了自己面子,只简单“哦”了一声。拿过来拆了包装,结果陈诺似乎早有所料,把说明书抖开给他看了下。顾卫南照着说明书用了,又拿起润滑剂:“这啥?”   陈诺用买菜的口气说:“买套送的,润滑剂。”   顾卫南黑线:“这个怎么抹?”   “进的时候抹你那上面,或者抹我这里先扩张一下也成。”陈诺又特朴实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哦。”顾卫南心里迫切得要命,不自觉又忘了改称呼:“那,教、教官,可以开始了不?”他心里泪啊,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闹得跟请示一样,一点攻击的气势都没有。   陈诺站在他面前笑:“你还当在训练呢?”   顾卫南听到这句话,苦苦压抑的欲望和感情顿时一下子全部释放,想也没想就把陈诺扑在床上了。他紧紧抱住陈诺,狂热地亲吻着陈诺的眉眼,陈诺的脸颊,陈诺的唇,觉得幸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教官……教官……”顾卫南不自觉地边吻边说,“我想你,想你好久了……”他喘息着,翻腾着,没头没脑地狂轰滥炸,几乎要在亲吻中就把全身力气用光了。陈诺很耐心地引导着毫无经验的顾卫南,教他如何深吻。   顾卫南沉醉得不行,可是下面已经不能再忍了,于是抬起陈诺的腿,从旁边摸到润滑剂,手一抖,倒出来大半瓶,慌慌地往陈诺和自己那抹。自以为有经验地用手指扩张了几下,就慢慢挺身往里面送。   顾卫南又害怕又紧张,同时被欲望烧得全身都忍不住扭动,刚一接触陈诺的肌肤,他就差点身子一软给射了。但是一见到陈诺性感诱人的身形,立马僵硬起来,又不觉向前挺身。就这样咬着牙,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顾卫南红着脸越来越急躁,汗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床上躺着的陈诺闭着眼睛,每次顾卫南一挺身,他都会眉头微皱。顾卫南看在眼里不是滋味,想要更加努力,赶紧让陈诺尝到兴奋欲死的滋味,结果是越忙越乱,自己依旧还在门庭附近徘徊不前。   顾卫南这会是急得快哭了。妈的,他居然不会进!      第54章 陈诺的教学示范   顾卫南憋得小脸涨红,就是进不去,简直撞墙的心都有了。结果陈诺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看着顾卫南那奋力的样子说:“怎么还没进来?”   顾卫南欲哭无泪:“教官,你好紧……”   “你先用手指扩张一下啊。”陈诺清晰地给他指导。   “我扩了……”顾卫南瞬间觉得自己很弱。   “是吗?没感觉啊。”陈诺说,“再用点力。”   顾卫南泪奔,教官你不要淫荡得这么不动声色啊!我已经憋得受不了。   “你老是皱眉,我怕弄伤你啊。”顾卫南委屈地说。   “是有点疼啊,你小心点,不然很容易弄出血的。”   “……”顾卫南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不用力进不去,用力又怕弄伤陈诺,战战兢兢又紧着送了几下,结果一看,下面都折腾软了。顾卫南郁闷得想死,还想着低头去扶,结果全然没用,小弟弟丝毫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异常迅速地萎缩了……   “不会就开口求教啊,少年。”陈诺看着他说。   草……顾卫南尴尬得恨不能找个洞钻了,又坚持弄了几下不见成效,灰心丧气地丢了套子,颓然倒在床边,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失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磨得陈诺答应了,实际做起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陈诺坐起身,用手摸摸少年布满汗珠的脸,轻声安慰说:“别灰心啊,第一次很正常。”   “你说我是不是不行啊……怎么就进不去呢?”顾卫南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边难过地喃喃说着,“我很用力了,怎么就是不行呢……”   陈诺笑着说:“不是你不行,是因为你没经验啊。”   --   “那你第一次也这样?”   “也差不多吧。”陈诺随口说。   “少骗人了,你心里肯定笑死了。”顾卫南嘟囔。   陈诺微笑:“那要不我在上面吧?”   顾卫南郁闷地点点头,抬起胳膊抱住陈诺:“你慢点,我学学。”   一抱到陈诺,顾卫南就不觉抬起头吻他,陈诺温柔地捧住他的后脑勺,跟他唇舌交缠。很快,顾卫南的全身又有了兴奋的感觉,而且似乎来得比刚才更强烈。这一次,不再是顾卫南单方面地狂热宣泄感情,因为陈诺做了主导,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陈诺恰到好处的亲吻抚摸之下被充分调动起来,不久顾卫南就觉得脑中发晕,被全身涌起的热浪给覆盖了。   顾卫南一边激烈地喘息着,一边去摸索陈诺的下面,发现他那里也跟自己的一样滚烫昂扬起来。这么多天,他终于算是真实感受到陈诺对他的反应了,想到这里,顾卫南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兴奋。他两腿跪在床上,手臂吊在陈诺脖子上,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子,向陈诺腿边蹭着:“教官……你也摸摸我啊,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呼吸这么短促,一声一声的,还要伴随着一点呻吟。感觉好销魂啊,顾卫南想,可是他却控制不住地要呻吟得更大声一点………   陈诺的手果然滑到了顾卫南两腿间,轻轻地帮他握住,顾卫南吸着气,扭动得更厉害了,急促道:“教,教官……好像不行了。”   “这就不行啊,我还没进呢。”陈诺在他耳朵边轻声说。如顾卫南感到的那样,他的身体也是早有反应了,但还是很细心地爱抚着顾卫南青涩的身体,直到顾卫南兴奋得颤抖。   “那你赶紧的……嗯……嗯……进,进啊!”顾卫南一边躁动不安地扭着,一边很坦荡地把腿都叉开了,都没注意到论淫荡自己一点不比陈诺差。   “那我进了?”陈诺的问话还是很淡定温柔,只是气息也粗了起来,“要不你转过身去,这样比较容易进。”   “可,可是……嗯……那样,啊……就看不到你了啊……”顾卫南搂在陈诺脖子上叫。   “听话,你是第一次啊,这样比较不容易受伤,下次你再对着我。”陈诺像哄小孩。   “哦……”顾卫南的眼睛里迷迷蒙蒙的,好像在起雾,他不情愿地放开陈诺,老老实实趴在床上撅起了屁股。   陈诺覆到他后背上,又亲了亲他的耳根:“也许开始会有点难受,不过别紧张啊。”   “嗯……”顾卫南两腿分开,跪在雪白的床单上,一副乖乖等待的模样。可是陈诺触摸后背的动作,很快又让他难耐地夹起来使劲摩擦了几下,带动得两个臀瓣微微耸动。不料越是这样企图缓解渴求,身体越是失控,顾卫南上了瘾一样开始有点疯狂地不住摩擦着两腿,一边近乎哀求地扭头说:“教官,快……我真的……真的……”   “别急。”陈诺把润滑剂倒在手上,向顾卫南后面伸进了两根手指,轻轻地抽动,嘴里还在讲解,“要这样,等后面都适应了,再加一根……”   顾卫南的臀部条件反射般跳动了一下,接着就绷紧了。随着陈诺的手指不断轻柔地进出,顾卫南身体也在前后晃动,两腿又渐渐分开,下身前端渗出又清又亮的液体,一点点滴在身下的床单上。陈诺四根手指已经都插了进去,另一只手绕过来,握住顾卫南的前端,他立刻小猫一样享受地发出轻哼。接着顾卫南忽然就感觉后面空虚了一下,跟着身体被顶得往前一摇,又被异常充实地填满了。顾卫南情不自禁,“啊”地高叫了一声,尾音迅速变成喉中绵长的呻吟。   陈诺他叫得都有点把持不住,轻声说:“卫南,你怎么能叫这么……这么……”   顾卫南耳根发烧,整个脸贴在床单上,气促地说:“教官,你弄那么爽……我忍不了啊……”   “……”陈诺没说话,用行动回答了他。顾卫南被那恰到好处的力度顶得浑身发虚,叫得嗓子都快哑了,前面jing液乱滴,流得一塌糊涂。   起初陈诺都是慢慢地进出,后来见顾卫南实在兴奋,也没有不适的表现,才放心地加快了速度。就在陈诺粗重的喘息和顾卫南不加节制的叫声中,两个人都高潮了。陈诺缓缓从顾卫南体内退出来,温热的精液从避孕套的缝隙里流出,滴在顾卫南的大腿上。结果就因为这触感,顾卫南浑身一颤,又射出来不少。陈诺的双手一放开他的腰,他就疲软地歪倒在一边,动都不动了。   陈诺起身把套子扔进废纸篓,关切地回身问他:“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顾卫南光着身子,脸上两朵红晕,好像刚偷吃了隔壁的桃子被当场抓住那样局促:“嗯……”   “后面难受吗?疼不疼?”   顾卫南老实说:“还成,就是现在好像空得厉害……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底下也很爽啊。”   陈诺忍不住就笑:“只要掌握好分寸,不管上下都会有快感的。”   顾卫南一听这话,喜悦的感觉有点减退:“陈诺,对不起,我真笨。”   陈诺惊讶:“你哪里笨啊?”   “我什么都不会,还老要上你呢。结果……”   “慢慢来吧。”陈诺淡淡地笑,“你在底下表现挺好的嘛,都差点让我失控了。”   顾卫南郁闷:“我从头失控到尾好不好!我叫那么大声,你都不怎么叫,显得我好肤浅啊!”   陈诺无语了,站起来说:“每个人习惯和反应不一样。走吧,去洗洗。”   顾卫南一脸郑重:“教官你先去吧,我得回顾一下刚才的过程。”   陈诺状若惊讶:“回顾什么,回顾你自己叫得多么大声,动作多么叫人脸红吗?”   顾卫南被取笑得脸都成酱色了,咬牙说:“你别笑我,现在我知道怎么弄了,下次非把你上到丧失理智不可。”   “哦,那你加油吧。”陈诺微笑,“你一激动就叫我教官还真挺带劲的。”   顾卫南一下蹦起来了:“我叫过吗?”   “忘了啊,那正好。”陈诺拐进浴室去了。   “草草草草草啊!”顾卫南在床上崩溃了,“我怎么没注意!”      第55章 顾卫南的举一反三   陈诺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只见顾卫南已经蜷着身子在床上睡着了,窄窄的臀部周围和身子底下都残留着不少痕迹,那青涩的样子显得特别想叫人怜惜。陈诺坐到床边,摸摸他的头,没急着叫醒他,拿过被子给他盖了盖,防止他着凉,自己起身去衣柜找了件普通衬衫和裤子穿。   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从柜子里拿出热水壶烧开了水,泡了一杯清茶,然后坐写字台边拿手机上网看新闻。看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陈诺随手登陆了下QQ。上去没多久,就有个喜羊羊的头像不住闪,陈诺点开那个备注为周洋的名字,只见一条信息跃然入目:“骚诺诺,在哪淫荡呢?”   陈诺表情动也不动地回:“贱洋洋,你找死吧!”   “嘿嘿,”周洋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快说在哪!”   “母校所在地。”   “去那干啥?找学弟约会啊?”周洋发了个气急败坏的表情。   “啊。”陈诺大方承认。   “我去!”周洋的表情极度惊恐状,“妈的你还真是啊!终于摆脱阴影了?”   “哪有阴影?”   “小天天啊!”   “白痴!我跟他是清白的,你不要侮辱烈士。”   “说着玩,别介意。叶勋那个贱人还找你不?”   “上周还被他堵了……”   “啥?”周洋发个石化成渣的表情,跟着又发了一排滴血的匕首,“他对你做了啥没有?”   “没什么,他想动手动脚的,被我躲了。”   “好贱啊!下次别客气,直接打残!”   “嗯。”   “小学弟长啥样?拍个裸照发空间给我看看啊!”周洋发来个眼泪汪汪的卖萌表情。   “去死,人家还小。”陈诺拿锤子敲他。   “那我下次亲自去看吧!”   “不会吧,你真要来?”   “小天天的忌日要到了嘛,给他烧点钱用啊。”周洋的表情痛哭流涕。   “……”陈诺的手指顿了一下,才继续打字,“这么早你就开始准备了?”   “不早了,还有一个月了。”周洋回,“找个时间一起吧?”   “嗯,到时再跟你联系。”   “找个周末,带上小学弟,让小天天帮你看看靠谱不靠谱啊!”   “滚!”   正聊着,陈诺手机上突然跳出有来电的标志,是个陌生号码。陈诺怕是单位找,把周洋晾一边,按了下接听键:“喂?”   “陈诺是我。”   一听见这个声音,陈诺的脸色就沉了一下,低声道:“有事?”   “你又去D市了?”叶勋问。   “你怎么知道的?”陈诺反问。   “我在你单位呢,跟你们支队长商量点事,无聊就看了下监控仪。啊,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查你行踪。”叶勋说着立刻补充。   “无所谓。”陈诺冷冷说。   “你去D市做什么?军区医院吗?”叶勋关心地问。   “我现在已经不用去医院了。”陈诺声音冷得拒人千里之外。   叶勋却像毫无察觉:“你今天回来吗?我叫了你们支队长和政委,打算一起吃个饭。”   “不,我明天早上回去。”   “哦,你现在在做什么?”   “跟我对象约会。”陈诺既冷淡又直白。   电话那头的叶勋沉默了片刻,还是问:“是那个叫顾卫南的大一学员吗?”   “你的信息很准确。”   “那祝你玩得愉快吧,我们下次见面再聊。”叶勋豁达地说。   “再见。”陈诺不客气地说。   “陈诺,你想跟我这样到什么时候?”叶勋忽然低声说,“我真的只喜欢你。这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弥补,等你玩够了回来吧。”   陈诺紧紧握着手机,嘴唇有一点发白:“我不是你,我不会玩。”他果断地挂了电话。   “谁啊?”陈诺听到声音后回头,却是顾卫南醒了,正光着身子站在卧室门口,带着担心的表情问他,“不会是你们单位有紧急任务吧?”   “不是。”陈诺看到顾卫南就微笑,“快去洗洗吧,洗好了我们出去玩。”   “哦!”顾卫南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却不去洗澡,继续盯着陈诺看,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我第一次看你穿便装啊!感觉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就有点不一样呗。”顾卫南在心里说,看上去少了点教官的威严感,更好推倒了啊!   陈诺站起来想给顾卫南调热水器去,手机上QQ消息又跳了,周洋在那叫:“草!干啥去了?不理我。”   陈诺简短回他:“忙着呢,回聊。”关了窗口。   周洋临被关前已经把信息弹回来:“草!忙着爽吧!”   陈诺连QQ也关了,就听顾卫南说:“你在聊天啊?我也有号,回去加我,咱俩可以周末上机聊了。”   陈诺笑着说:“行啊,”又对他说,“冷不冷?快去洗了澡穿上衣服。”   顾卫南舔了舔嘴唇,低头往卧室里退了退:“陈诺你过来好不?”   陈诺有点奇怪,走过去问:“什么事?”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叶勋?”   “啊。你听到了?”   “他找你干什么?”顾卫南觉得作为正牌男友,有必要了解一下情敌的意图。   “他叫了我们领导一起吃饭,问我晚上能不能过去。”   “哦。”顾卫南点点头,“幸好你明天回去。”   陈诺一看顾卫南那表情,就是明显掖着事,干脆问:“你还想说什么?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   顾卫南窘迫:“呃……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就是……那啥,我想跟你再试一下。”   陈诺往他下面一扫,果然已经又翘了起来,也不淡定了:“我晕!少年,你要闹哪样啊!”   “陈诺,”顾卫南两腮红着,又仰脸恳求了,“你就再让我试试吧,这次肯定行了。”   陈诺已经完全无法直视他:“你就不累啊!”   “我休息过了啊!”   “你后面真的不疼啊?”   “还可以忍受啊!”顾卫南说着已经贴上去了,拉着他衬衫,“就一次,你让我试一下。不然我心里老怀疑自己那个不行,再跟你见面都十二月份了,总想着这事多影响学习啊。”   “你还知道学习啊!”陈诺气不打一处来,“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坏事呢!”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关系终身幸福的大事,不能不重视啊。”顾卫南把陈诺抱住往床边推,嘴里继续请求,“做完这次我绝对不再想了,下次不做都成。”   陈诺很无奈地被他推到了床边:“那就试一次,再不行也不能做了。”   “这次肯定没问题,你刚怎么弄的我都记住了,你洗澡的时候,我还拿自己试验了几下,可以了。”顾卫南胸有成竹地说。   “我去!”陈诺都忍不住在非教官模式下爆粗了,没想到好学生的强迫症也是很要命的。   顾卫南没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嘴唇早盖上来,舌头顺势就滑了进去。恰到好处的亲吻,恰到好处的抚摸,顾卫南对着陈诺做了个八九不离十。陈诺本来已经充分释放过,开始得没什么欲望,自然就比较被动,只为了顾卫南而配合着动作。   起初陈诺被顾卫南这样依样画葫芦地爱抚,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顾卫南的表情是那样认真投入,慢慢地,陈诺的情绪居然也被他给带动了。随着身体被越来越深入地亲抚,陈诺也渐渐再次有了反应。   顾卫南边吻他,边摸到陈诺裤子拉链,轻轻给他拉开褪了,接着膝盖微微一顶,让陈诺坐到了床边,两只手开始解陈诺的衬衫扣子。陈诺仰着头跟他深吻着,衬衫被顾卫南扯下来扔到了床下,裤子也因为激吻的动作落在脚踝上。   顾卫南抱住陈诺,拉掉了裤子,自然而然地把他按倒在床上,又低头亲吻着他紧实性感的腰臀,同时手指伸向他身下。陈诺身体轻轻一颤,凉凉的液体被送了进去,接着是轻轻动作的手指。跟陈诺刚才一样,顾卫南做得十分细致到位,一点点地进入,一点点地离开,陈诺的情欲也被一点一点地撩动起来。   许久之后,陈诺的欲望终于有点无法自控,他不由轻轻地哼了一声,声音有点悦耳的沉闷。顾卫南知道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也兴奋起来,下面立时摇摇地一阵颤栗。但他努力按捺住了冲动,只是继续耐心地为陈诺做着扩张,同时另一只手不忘持续刺激陈诺的前端。陈诺的眼睛微闭,但是双手抓紧了顾卫南的手臂,好像溺水了一般,在他身下摇动挣扎起来,清色的液体从前端缓缓淌出,流满了顾卫南的虎口。   “教官,嗯……叫出来啊!”顾卫南看着陈诺那亢奋又压抑的样子,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陈诺又是低哼了一声,撑起身体,搂住顾卫南的脖子轻声说:“卫南,抱我。”   顾卫南心里没来由地一痛,他不知道为什么陈诺这短短的几个字,居然让他有了心痛的感觉。他紧紧地抱住陈诺,更加努力地想让他得到快感。   “教,教官,这样你舒服吗?”顾卫南感觉扩张得差不多了,但为了陈诺的感觉,还是先问了下。   “你进吧。”陈诺低声说。   顾卫南十分小心地抽回手指,抬起了陈诺的臀部,那精健匀称的身体和高高抬起的修长双腿让他兴奋到颤抖。然后他慢慢挺身推进,一边观察着陈诺的反应。顾卫南觉得自己像在解一道特别需要耐心的习题,每次陈诺一皱眉,他都更为小心地寻找合适的力度,半点不敢马虎。等到终于全部没入,顾卫南腰都酸掉了。   “教官……你……嗯……真的太紧了……”顾卫南滴着汗说,这次他的语气是兴奋的。   “嗯……”听到他的话,陈诺喉中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臀部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分开的两腿在顾卫南的腰侧轻蹭,同时将他夹得更紧了。   “我动了?”顾卫南异常小心,生怕一个闪失前功尽弃。   “嗯,”陈诺说,“可以快一点……”   顾卫南于是开始动弹。可能由于之前的扩张到位,他做得出乎意料地顺畅,腰部不住前后送着,变得越来越兴奋。比起刚才虽然极度兴奋却有点无着无落的感觉,这次的感觉实实在在,顾卫南起劲地动着,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带动陈诺的身体前后摇晃,也断断续续地低哼起来,只是不知道起因是顾卫南带给他的兴奋,还是强烈的窒息感。   两个人因为刚做过,这次用的时间相对长了不少。最后顾卫南都兴奋得全身无力了,勉强向前顶了几下,射了出来。而陈诺在顾卫南细心的抚弄下,腰肢挺了几下,也终于高潮了。两个人都有些虚脱,陈诺闭着眼睛喘息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淡淡笑着说:“这下你没心事了吧?”   “唔……”顾卫南大脑有点空白。   “学得不错啊,做起来都自动举一反三了。”陈诺轻声调侃,“真被你弄失控了啊。”   “咳,”顾卫南尴尬,“陈诺我觉得你其实有点太压抑了。”   “是吗?”   “有时候吧,我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点那种自我保护意识太强烈的感觉。”   陈诺笑:“哦。现在不是纯情少年,改知心少年了?”   顾卫南撇嘴嘟囔:“又笑话我了。”   他歇了口气后,才想起还没从陈诺体内退出来,急忙行动。一股半透明的液体随之被带出来,沿着陈诺的肌肤慢慢往下流。顾卫南看着看着又差点忍不住,不过接着他看到了一丝血迹,不由大惊:“陈诺怎么办,你流血了!”   陈诺听了慢慢起身,淡然说:“正常,好久没做过了。”   “都怪我……”顾卫南自责地说,“我真是太笨了。”   “没事,你经验还是少嘛。”   “啊!”听到这话,顾卫南突然再度大惊失色,“我忘了带套了!”   陈诺黑线,他正要说什么,外面手机又响了。      第56章 不能不说的秘密   陈诺指示顾卫南:“拿我手机来,你去洗澡。”   “我很累啊!”顾卫南趴床上不想动。   “你还知道累啊?”陈诺鄙视,“快点吧,万一是叶勋呢?”   顾卫南闻言“蹭”地一下起身跑出去了,用最快的速度回来把手机给陈诺,笑着说:“不是叶勋,是你哥。”   陈诺刚按下接听键,一声大吼就从电话那头传来,连旁边的顾卫南都听见了:“陈诺!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陈诺皱眉:“什么事?”   “别问,赶紧的,限你今天晚上!”陈铮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   “我忙着呢!”   “周末你忙个屁!在外面玩吧?”   “那我玩着呢。”陈诺说。   “别玩了,快回来吧。”   陈诺抬眼看了下顾卫南,用口型跟他说“没事”,示意他去洗澡,接着继续对陈铮说:“你不说啥事我就不回。”   顾卫南很无奈地蹭进浴室去了。陈铮还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回来再说。”   “那我就不回去了。”陈诺很镇定地说。   “你敢!”陈铮火大了,“叶勋现在在你单位了吧?你要听叶勋那小兔崽子的话,我揍死你!”   陈诺笑了:“我怎么会听他的话?早听够了。”   “真的?”   “我说不想理他,你还教训我,现在反过来了?”   “那不是一回事,你把人坑这样了还不许人追求啊?我看你就别折腾他了,好好跟他复合吧!”   “我感情的事你别管了,你又不明白。”   陈铮噎了一下:“咳……都是男的嘛,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外面寂寞了稍微找个性伴侣之类,也可以理解吧。你俩又不会正式结婚什么的。”   陈诺不耐烦:“我还怕得病呢!哥你啰嗦死了。你那么理解,难不成背着嫂子去偷腥来着?”   “老子操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陈铮气得骂陈诺,接着又劝,“怕得病做好防护不行了?同性恋人之间不都那样,有个感情那么深厚的伴侣已经很难得了,哪那么多洁癖啊?主要你俩从小认识,彼此知根知底的,爸妈对他也放心……”   陈诺冷淡地笑:“就怕真人跟你平常看到的不一样。我要不碰巧把他撞破了,还不知道他那样呢。”   “你要分手那会叶勋很痛苦啊,天天来咱家门口等着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过年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了,特别懊悔那时年轻没自制力,从那之后,他都没再找人了,我看他认错态度挺诚恳的。”   陈诺冷漠道:“我对他没感觉了,你来劝我,还不如劝他去找别人吧。”   陈铮叹气:“叶勋也是个死脑筋啊。他还跟我说,就算你想找别人处一阵,他也不在乎,就一心等你回心转意呢。”   陈诺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哥,我俩的事你是真不明白,我不是跟他怄气,我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你以为我就为他找别人上床吗?他去援疆时那件事,他把肖晓天……”   陈铮严肃起来:“陈诺告诉你多少次了,话不能乱说,没有证据更不能随便冤枉人,何况是叶勋。他我也是从小看大的,人脾气好,心也细,这么多年对你死心塌地,就算有错也很诚心地一直求你原谅了。有什么值得你记恨的,理都不理人家?再说那事纯粹就是误会,你自己瞎想来的。倒是你对肖晓天……”   “别说了!”陈诺似乎是知道陈铮下面还要说什么,忽然冷冷打断,“他的话你也信。”   陈铮被他一吼没脾气了:“好,我不说了。”   陈诺沉默一会;“我挂了。”   “今天回来啊。”   “不,你也别来找我。”陈诺干脆地关了手机,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走进浴室,笑着问里面的顾卫南,“还有水吗?你不会把热水都用光了吧?”   “多着呢。”顾卫南把喷头让给他,“我洗完了,你洗吧。”他说着拿过浴巾擦拭身体,偷偷看陈诺的脸色。   陈诺察觉到了,微笑说:“在里面听到了?”   “啊,我一边洗一边听到了点,也没怎么听清。”顾卫南顺口问,“你哥跟你说啥啊?好激动的样子。”   “没事,我哥想叫我回家去,没答应他就激动了。”   “哦。”顾卫南看上去对这个回答有点心不在焉,果然迟疑了一会他说,“你哥肯定希望你跟叶勋在一起吧?我听见你好像说没感觉什么的,你们在提叶勋吧?上次你哥去找你的时候也提了,你当时还不让他提。”   陈诺淡淡一笑:“不用理会我哥,他不懂。”   顾卫南有点沮丧:“不过你哥这么想也正常。你俩认识那么久,他各方面条件又那么优秀,比我看上去靠谱多了啊。上次他还跑那么远来接你,要我说不定也被打动了。”   陈诺动了下眉毛:“优秀吗?没觉得。比起你来他差远了。起码我这些年军训,没见过成绩比你好的。”   “呃……”顾卫南不好意思了,“教官,你这么直接夸人也太让人容易骄傲了。”   陈诺笑了:“努力吧少年,我看好你哟。”   “嗯!”顾卫南瞬间浑身是劲,光着屁股立正,忽然想起来,“那个……我没戴套没事吧?我倒是没啥传染病。可是你出血了,要帮你洗洗不?”   陈诺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洗就可以。戴套只是为了更安全嘛,其实只要咱俩都没病,不戴也没事。”   “会感染不?我去买点药给你抹抹?”顾卫南还是担心。   “也不用,我自己会处理,你快穿衣服去吧。”   顾卫南其实很想帮陈诺清洗,不过他一直太渴望陈诺,而且陈诺又能那么恰到好处地给他爱抚,不止前面,连后面G点都被刺激到,结果刚才第一次做就只顾兴奋了,完全不觉得初次被进入的那点疼痛算什么。现在激情退尽了以后,后面开始隐隐不适,加上他这么激烈又不加节制地连续做了两次,射了还不止两次,确实有点累了,只怕再对着陈诺的身体会闹出精尽人亡的惨剧。于是乖乖出去穿上了衣服,又顺手拿了陈诺的手机,跑床上去趴着了。   陈诺洗完了出来,也显得有点累,跟顾卫南说:“今天看来没法带你去玩了。休息半个小时,我提前送你回学校吧。”   “嗯。”顾卫南心满意足,根本不在意还去不去玩,赶紧把自己QQ号当电话号码输进陈诺手机,“你记得加我啊,我周末应该能去机房上几个小时。”   陈诺答应着,一边把刚才的便装重新穿上,外面加了个外套,把军装挂衣柜里了:“我今天住这,送完你就回来。”   顾卫南往旁边挪了挪:“你要不睡会?我刚才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多了。”   陈诺摇头:“我白天不睡,不然晚上睡不着。”   “咦,你觉这么少?”   “我容易失眠。”   “怎么弄的啊?”顾卫南关心地问,“那不是老年人的毛病吗?像你这么大,根本不该有失眠这种事的。”   “说出来你不要害怕啊。”陈诺笑,“我大四那年急性胃出血,差点救不过来。医院当时都下了病危通知书,要家里准备后事了,后来总算是命大挺过来了。不过脱离危险以后还是休养了挺久,整个寒假都搭进去了。再后来就一直有点神经衰弱,需要经常去医院复诊,有时来不及返校就住外面。你没注意吗?这里离军区医院很近的。”   顾卫南已经被吓到,心都揪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原来你出过这么严重的事!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胃好像还是不好,千万得注意啊!神经衰弱是个什么病?好了没?”   “现在没事了,所以叫你不用紧张。”陈诺安慰他说,“后来体检都没事。”   顾卫南还沉浸在惊吓里,哪会因为一句话就被安慰了,极为紧张地一个劲地叮嘱陈诺:“那也得注意啊,胃病都得慢慢养的,你看你平常吃饭那么快……”   “哦。”陈诺笑着答应。   “对了,你那个时侯是不是正好跟叶勋分手了啊。”顾卫南忽然想起来。   “差不多吧。”   “哦……”顾卫南有点犹豫该不该问,“你们分手……他真瞒着你去找别人啊?”   “不光这个,很多原因吧。”陈诺淡淡地说。   顾卫南默然,他想陈诺当时得多在乎叶勋,被伤得有多深啊!以致于分手后差点出人命。怪不得陈诺家里都不管他的性向了,那种情况下,只要他活着,全家就都该庆幸了吧?   “我生病不全是因为他。”陈诺仿佛猜到顾卫南的想法,轻声跟他解释,“主要是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牺牲了,当时太难过,精神也不太好,不知怎么身体就出问题了。”   “啊,怎么会有战友牺牲啊?”顾卫南再次被惊吓到了。他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很平稳普通,经历过的最大波折也就是志愿被改的事,思想上一时间都无法接受陈诺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信息了。他只觉得心里疼得要命。自己只是得知爷爷病重后,都着急难过得近乎执拗,差点就逃学回家,更别提陈诺同时遭受战友牺牲和跟爱人分手的双重打击了。那样的打击下,精神崩溃都是有可能的啊!   顾卫南心痛震惊的时候,陈诺却已经在回答他的问题:“他在新疆,遇到恐怖分子袭击平民,被派去执行阻拦任务……”陈诺住了口,眼中隐隐泛上痛苦的神色,忽然说不下去了。   顾卫南猛地把他紧紧抱住了,他受不了陈诺的那种神色,他觉得陈诺一定不愿意再想起当时的事。   陈诺转头望他,表情依旧平淡:“情况就是这样。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吓到你,不过像你说的,我们也没多少机会见面,也许进度就得这样快?”   “我没被吓到,我……”顾卫南鼻子一酸,赶紧把头埋到他肩膀上,“我就是没想到,你身上经历过这么多的……这么多的……”   “我没事的,都过去了。”陈诺拍拍他,微笑了一下,“不过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也算是我的秘密吧。大部分同学都以为我是个浪荡的军二代,因为有特殊关系,所以缺那么多课都没被开除。”   “……”顾卫南因为在为陈诺难过,表情怔怔的,听到他这么说,勉强笑了下。   “那个战友下个月忌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直到听见陈诺在一旁轻声问,顾卫南才忽然回过神:“嗯!一定要去瞻仰烈士嘛!”   “那你别难过了,也千万别把我想得多么脆弱,我真没事,要有事就不会跟你说了。”陈诺笑着说。   “当然!教官我知道你一直很强大嘛。”顾卫南很坚决地对陈诺说,“我们都快被你操练至死了!多少人从心里恨你啊!”   “那才是爱护你们。”陈诺冷静地说。   顾卫南不得不败下阵来:“教官,你真的很强大……”   “我也很温柔啊。”陈诺微笑。   顾卫南又在这微笑里融化了…………   离开公寓的时候,顾卫南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因为与陈诺更进一步而甜蜜,因为了解了陈诺的过去而酸涩。不过好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顾卫南想。   小区里的石子路上,陈诺的脚步很快,挺拔帅气的身影在顾卫南的眼前晃啊晃。他紧跑几步,跟陈诺并肩,有点紧张地看看周围,然后牵住了他的手。陈诺的手反射般微微往后一抽,没抽出来,也看了下周围,见路边没有人,也就让他握着了。   顾卫南鬼鬼祟祟地牵着陈诺的手,被午后西斜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心里又踏实又满足,感觉能这样牵一辈子似的。      第57章 情敌相见分外茫然   顾卫南对于跟陈诺的第一次是印象极为深刻的,不只是因为身体的强烈记忆,还因为陈诺对他的毫无隐瞒,令他觉得和陈诺的距离在那一天真正拉近了。此后顾卫南曾经无数次回味起这个午后的牵手,导致这段记忆被顾卫南后期加工处理无数次,回忆的镜头不断美化,仿佛被打了柔光。不过顾卫南没想到,此后他跟陈诺的距离再也没有拉得更近过。   由于军训占去了三个月的时间,顾卫南这学期的课程十分紧凑忙碌,几乎都没有时间分心去想学习和训练以外的事。他只有周末时才能抽出时间去机房上网,可惜陈诺这段时间也是很忙,两个人同时在线的时候并不多见,四个周末只碰到了两次,其中一次陈诺只来得及跟他打了下招呼,就去任务了。顾卫南也曾用每个周末往家里打电话的机会跟陈诺联系,只是每次往家里报过平安后,剩下的时间除了能跟陈诺互相问个好外,就说不了什么了。   “在做什么?”   “值班了,又周末了啊,这周怎么样?”   “挺好。你怎么样?胃没事吧?”   “挺好的。快考试了吧?”   “嗯。”   “好好准备吧。”   “嗯。没时间了,后面同学在等,那我挂了?”   “没事,快去学习吧。”   以上就是两人电话交谈的通常内容,大同小异的对话基本每周一遍,顾卫南虽然无奈,还是觉得挺甜蜜,起码他可以听到陈诺的声音。   轮到顾卫南第二次出校门,是在十二月份的中旬,那天的内容主要是跟陈诺去扫墓。因为陈诺还要等一个叫周洋的同届战友,顾卫南自己坐车去烈士陵园跟他俩会合。周洋和陈诺的军衔一样,十分风趣热情,不像陈诺表现得那么温和内敛,而且他对陈诺的情况显然很了解,见面就面试官一样打量顾卫南,最后还跟陈诺表示满意,弄得顾卫南很不好意思。   扫墓的时候,顾卫南看到了墓碑上那个英俊阳光的面孔,知道了这位牺牲战友的名字——肖晓天。从周洋和陈诺的话中,顾卫南大体了解到,肖晓天跟吴队长和叶勋一样,是大陈诺三届的学长,大四毕业以后和叶勋同时报名去援疆,再也没有回来。   顾卫南猜想肖晓天的牺牲是跟叶勋有关系的。陈诺和叶勋分手的时间和那种冷淡的态度,还有周洋言谈之间对叶勋职位的鄙视,以及一口一个“贱人”的侮辱性称呼,都好像在暗示这一点。他还听出肖晓天跟陈诺的亲密程度是超过任何人的,就连周洋也似乎这么认为,所以也就不难想象他的牺牲带给陈诺的打击和伤害了。但是顾卫南对此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也并不想询问求证,因为这件事本来就跟他关系不大,更何况还会触碰到陈诺的伤口。   离开烈士陵园后,三个人一起吃午饭。周洋一个劲在桌上调侃:“骚诺诺,你怎么勾引到这么纯情的小学弟的啊?人家有没有被你吓死啊?”   陈诺说:“滚!”   周洋对顾卫南翘大拇指说:“我们诺诺当年可是独领风骚好多年啊!大学的时候好多人追呢!你赚到了!”   “嗯!”顾卫南猛点头,“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当教官的时候可严厉了,真的差点吓退了。”   “唔,军训的时候追的,小学弟很有勇气啊!”周洋右手在光溜溜的下巴处作捋胡须状,“继续保持!坚决不能被他吓到!”   “嗯!”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啊?”   周洋商量军事机密一样把脑袋凑顾卫南旁边:“把叶勋那个贱人彻底从地球上拔除,加油!”   顾卫南黑线,这个周洋说话好不靠谱。还拔除呢!人家都支队长了,手底下兵一堆堆的,随便找个人来就能把顾卫南自己给拔了,他想去拔根头发都拔不着吧?   “周洋你够了。”陈诺在旁边平静地说,“卫南和叶勋又扯不上关系,别在这乱拉仇恨啊!”   周洋嘿嘿地笑:“闹着玩的。你说这次还会碰见叶勋不?贱人居然还有脸去啊。”   “不会了吧,今年我们提早来的,事先也没跟晓天的父母打招呼。”陈诺说着,见顾卫南一脸茫然,跟他解释,“我们下午还要去看看晓天的父母。你要不想去的话就提前回去吧。”   顾卫南委屈,觉得好像被当成外人了一样:“我怎么会不想去?今天出来就是打算陪你一天的。”   “那就一起吧。”陈诺一笑,“你跟他父母不认识,我是怕说起话来冷落你。”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周洋在一边替顾卫南回答, “小学弟明年一定再来啊!小天天也会想你的!”   顾卫南再次黑线。   三个人饭后去商场买礼物,花不少时间选购了些小家电之类的生活用品,到肖晓天的父母家时已经不早了。大包小包地上了楼,门铃响后三个人的表情有两个都僵了,因为开门的很明显是叶勋。顾卫南则是有点惊讶,他本人当然对叶勋没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有啥恶感,纯粹是因为觉得叶勋简直像是在跟陈诺和周洋作对——人家越不想见他,他越来。   “咦,叶队啊!这么不巧碰见你。”周洋很明显的排斥感写在脸上。   叶勋笑着点点头:“你们也来了?进来吧。”   “你不说我们也会进嘛。”周洋笑,把手里的一个高压锅箱子推叶勋怀里,“帮帮忙啊,叶队!”   叶勋有点狼狈地接住,对陈诺微笑说:“你把小顾也带来了啊。叔叔阿姨都在的,进去吧。”   陈诺没说话,拉了下顾卫南,一侧身进去了,连衣服都没碰到叶勋。肖晓天的父母很亲切地迎接他们,只是看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哀伤,这些与肖晓天年龄相仿的战友,不可避免地勾起了他们对儿子的思念。陈诺和周洋在客厅跟肖晓天的父母说起话来,顾卫南坐在一边注意到叶勋并没过去,而是把餐桌上用过的碗筷往厨房里收,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小顾,过来帮我下吧。”叶勋很眼尖地发现顾卫南在往这边看,顺口就把他叫过去。   陈诺这时回过头来,神情很冷淡地看向叶勋,没有说什么。倒是肖晓天的父母特别客气,不让顾卫南去,弄得他反而不好推托了,说了句:“我没关系,闲着也是闲着。”走到餐桌边去帮着收拾。   叶勋果然是有意的,两个人一进了厨房,叶勋就把玻璃门拉上了:“小顾,我有话跟你说。”   “要说什么话啊?”顾卫南做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咱俩好像不熟吧,呃,叶队?”   叶勋笑了下:“看起来陈诺没告诉你。”   “告诉我啥?”   “我和陈诺的关系。”   “你们不是战友吗?”顾卫南故意装傻,他想先知道叶勋的用意。   “我们还是恋人。”   “呃,那也是曾经的吧?”顾卫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诺跟我说他以前谈过,也没说是谁,原来就是跟你啊。”   叶勋的脸色微微有点不好看,不过很快就很好地掩饰掉了:“嗯,他也跟我说起过你。”   “哦,上次去学校接他的时候吧?看你们平常也不像有联系的样子。”顾卫南接话。   叶勋看了顾卫南一眼:“小顾,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我以为陈诺只是图新鲜,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呵呵。”顾卫南心说你妹,你个朝三暮四的滥人,你以为别人都像你啊?   “看到你,老让我想起陈诺十几岁的时候,有种天真的单纯劲,当然,他现在也很天真。”   顾卫南在心里骂,草,那么纯真美好的教官被你糟蹋了!你还有脸来跟我炫耀啊?人渣。把别人对你的信任当天真,还真有你的啊!   “呵呵呵呵……”顾卫南干笑了一阵说,“叶队你这么对我说是什么意思啊?你说看到我就想起陈诺以前的时候,那你不会看上我了吧?不行的,我可是很专一的人,我喜欢现在的陈诺啊。”   “……”叶勋明显有点无语,“小顾你还真有意思,不过你可能误会了。”   “啊,那就是说你其实还喜欢陈诺?”   叶勋沉默了一下:“我一直喜欢他。”   “那你还想追他回来啊?”   “想过。”   “那我们是情敌呀,你叫我来宣战吗?”顾卫南惊悚,“不行,你级别那么高,我可没办法应战。”   叶勋再次无语:“有这么宣战的吗?”   “有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顾卫南给叶勋支招,“比如找人把情敌打残,或者陷害一下叫爱人误会,再或者把情敌逼得走投无路自动放弃……最后你可以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啊。”   叶勋脸都黑了,他没想到话题已经被扭曲到这么低级的程度了,这让当惯了领导的叶勋完全不能适应:“刚还说你成熟,看来得收回了。现在的小孩都拿这种弱智电视剧当行动指南?”   “我肯定不成熟,我才十八嘛。”顾卫南倚小卖小,“有话直说啊,叶队。”   “我没有特别的意思。”叶勋恢复正常语气,“就想跟你说一下我和陈诺的关系,既然陈诺也对你没有隐瞒,那正好不用我多说。当然,这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陈诺他现在对我有成见,态度你也看到了,虽然他早就提出分手,但我始终放不下他。他现在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尊重他的选择,但并不想因此离他远远的,因为除了我,也许不会有更了解他的人。”   顾卫南疑惑:“然后呢?你想关心他,根本不用告诉我啊!你继续关心就是了,我还能有权利拦着?”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前提是你还想跟陈诺在一起的话。”叶勋一脸真诚地说。   我草!顾卫南为这不符合预期的诡异情节绝倒,他不知道叶勋这是圣母附体了,还是腹黑出一定境界了,他囧囧有神地说:“叶队,抱歉我听不懂你的话,我还是出去跟大家聊天吧!”   顾卫南一溜烟逃出厨房,剩叶勋表情僵硬地站在洗碗池边,也有种无法理解对方脑回路的茫然感。      第58章 你我之间的距离   顾卫南没想到临走告别的时候,叶勋还真的给他留了手机号叫他有事联系,就当着陈诺和周洋的面。好像顾卫南是他新认识一个朋友似的,态度友好和谐。不过叶勋那领导派头太足了,个子又高,顾卫南怎么都感觉像上级在给下级派发任务。他很无语地把叶勋写在一张卡片上的号码收进了口袋,心里想着回头就扔了,反正他根本没时间往外打电话。   回学校的路上,顾卫南留了个心眼,没告诉陈诺叶勋跟他谈话的具体内容,更没提叶勋关于说什么“尊重陈诺选择”,“放不下他”的话。虽然陈诺早已跟叶勋分手,并且表现得没有一点复合的意思,顾卫南还是很警惕,很注意地没提叶勋半句好话。把当时的过程描述得好像是叶勋见他跟陈诺一起来就心生嫉妒,不怀好意想跟他认识下一样。没办法,谁叫叶勋的先天优势那么大呢!不得不防。   陈诺听到只简单地“哦”了一声,反应倒让顾卫南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就听他淡淡地说:“他就那样,特别擅长交际应酬,什么事都面面俱到的,对他来说,交朋友比树敌要有利吧。我那样对他,他都能跟没事一样,也是种本事。再说,就算我现在没跟你认识,也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他针对你没有意义。”   顾卫南稍稍放心了一下,又郑重叮嘱:“那他要是还追着你不放,你可千万别理他!”   陈诺笑:“哦。”   那次与叶勋的碰面,除了让顾卫南觉得意外了一下之外,并没有使他受到什么影响。他和陈诺这样聚少离多的交往照旧在持续着。   有那么几个周末,顾卫南没法出校的时候,陈诺还过来跟他在学校快餐厅一起吃过午饭,也算是额外约会了。但总体上来说,他和陈诺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可怜得完全不必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这仅有的几次约会中,两个人上床的机会,根本数都不用数,加上第一次,就只有两次而已。   到了一月下旬,顾卫南开始进入考试周,他强迫症发作,跟陈诺约会的时候还带了书。陈诺见他没啥心情玩,索性带他去军事博物馆辅导相关军事知识了,午饭后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小公寓去自习。   顾卫南憋屈了两个多月,早就饥渴难忍,一进公寓门就先把书丢一边,把陈诺扑倒了狂吻,然后就迫不及待脱了陈诺的衣服。由于顾卫南有了先前的经验,对陈诺的身体也有了一定的熟悉感,那种因为手足无措而带来的紧张心理消除不少,这次做得远比第一次还要疯狂。   然而等到支配着兴奋感的激情最终退去,顾卫南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丝忐忑和失落,远不如第一次时感觉那么幸福满足。因为他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了陈诺的那种自我保护和自我压抑。他总觉得大部分时候,都是陈诺在照顾着他的感受,引导着他达到兴奋的极限。陈诺诱人的身体和恰到好处的爱抚让他沉醉到不能自拔,然而陈诺自己,却似乎一直在试图自控。即使顾卫南努力地诱导他,即使陈诺也真的由于强烈的欲望和快感而不自觉地轻声呻吟了,顾卫南还是觉得,陈诺并没有像他那样毫无保留。   他知道了陈诺的过去,所以老想努力地让陈诺感到快乐;他喜欢陈诺,自然希望融入陈诺的生活,了解陈诺的世界。可是当两个人交谈时,陈诺似乎更多地是跟顾卫南讨论他的学习和生活,很少主动提及自己,而顾卫南由于不了解陈诺的具体工作,即使想问也不知道从何问起。于是顾卫南又试图跟陈诺谈论关于军事、部队方面的看法,结果却依旧不尽人意。比起陈诺,他所了解的太少,根本无法对等讨论,到最后,他不是沦为学生听众,就是为自己的肤浅见解而自惭形秽。   这样的现状,让顾卫南有种隐隐的距离感和持续的无力感,也让他觉得有点被动。有一次在网上聊天,顾卫南很郁闷地向陈诺指出这一点,陈诺发了个茫然的表情给他,表示他想太多。不过十几秒之后,陈诺又发来条信息:“那我下次叫大声点?”   顾卫南狂晕:“我只是打个比方!”   “那我让你舒服了,你又觉得我太迁就你,原来你是个M啊!下次狂野一点?”陈诺很酷地叼个烟。   顾卫南一头补丁:“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都不跟我说你工作上的事儿。”   “我现在主要是做政治工作,说起来很枯燥无聊啊!难道你想听最近上面有什么精神指导,又开展了什么教育活动?跟你讨论你的学习,也是因为我们都了解,我过来人也跟你有共同话题嘛。你非要跟我讨论军事问题,又嫌我知道太多,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啊,少年!”   “你懂得太多,思想境界也太高了。你看你的网名:用生命去战斗。我的网名:随遇而安!教官,一对比我老觉得配不上你了都。”顾卫南发去朵蔫了的花。   “名字能代表什么?觉得知识不够用,那你去努力提高啊!我都没嫌弃你,你先来嫌弃我了……”陈诺给他一个滴汗的表情。   “……”顾卫南有点不知道怎么跟陈诺谈清楚这个问题,也许根本原因,真的是自己懂的太少,觉悟太低了吧!   陈诺是在全心全意地热爱着自己的职业,他呢?陈诺想着怎么尽自己的力量为部队做贡献的时候,他却在强迫自己学习着根本不感兴趣的课程,想着尽早转业……尽管被陈诺表扬过多次,却总是在高兴之后觉得心虚感和压力都加重了,说到底,他只是在强迫自己优秀而已。他这样对自己本身的职业缺乏兴趣,要怎么才能比得上陈诺那样的热情,追得上陈诺的脚步呢?顾卫南忽然觉得很吃力。   “怎么不说话啊?”陈诺在QQ那头询问。   顾卫南调整了下心情,暂且把这个话题放一边,重新换了个实际性的问题:“陈诺,我春运期间要去火车站协助执勤五天,然后才放寒假,你那几天有空来不?”   “好像不行……”陈诺为难。   “你有事?”顾卫南失望。   “对啊,我也要执勤,执到除夕晚上。”   “也去你那边的火车站?”   “我去国际机场那边。春运期间安全问题压力很大啊!我们都是越到节假日越忙嘛。”   “是啊……看来没办法在放假前见面了。”顾卫南无精打采地说。   “不如你来我家?”陈诺忽然提议,“你家里会放心你自己出来吗?我初五到十五都有时间。”   “啊?”顾卫南惊到了,“我可以去你家?”   “如果家里允许你外出,我去接你也行。”   “我没问题。不过会不会太快了啊?”顾卫南的眩晕状态尚未解除,“约会这么几次就见家长?”   陈诺笑了:“你不是说,我们不适合循序渐进吗?可以快一点。”   “我……呃,好吧。”顾卫南也为陈诺的主动高兴起来,“不过你家离我家挺远的,你接我太浪费时间和金钱啊,我还是自己过去吧。”   “也行,那我到时去接你。”   “我放假以后手机就能用了。”顾卫南敲了个手机号过去,“你先存了,给你打电话别不接啊。”   “好,你拿到手机就跟我联系吧。”   直到下机的时候,顾卫南还保持着心花怒放的笑容,跟能与陈诺见面相比,顿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可以想见顾卫南这恋爱谈得是有多苦逼。   很快接到了前去执勤的命令,顾卫南他们被校车拉到了火车站。去执勤的学员都是经过挑选的,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实战能力都必须过硬,所以像顾卫南这样的大一生只是少数,多数都是高年级学员。他们都带着执勤标志,在人满为患的火车站维持着秩序。   跟那些荷枪实弹的真正武警相比,顾卫南他们更像是车站工作人员,虽然担负着差不多同样的任务,却屡屡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把他们当咨询台。顾卫南大冬天被挤在无数心情焦虑的旅客中间,一边大声维持着秩序,一边抽空解答群众的各色疑问,很快忙得汗流浃背,嗓子也因为需要不断说话而喊得冒烟。   中午十二点,战友终于来轮班。顾卫南站了半天腿都僵了,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走进执勤点吃饭。他掏出刚领出来的手机,想抽空给陈诺打个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他估计陈诺大概也在执勤,于是挂了打算塞口袋,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亮了起来。顾卫南捂着耳朵接起来吼:“喂,哪位?”   “小顾,方便吗?”电话那头传来叶勋的声音。      第59章 叶勋的难题   顾卫南愣了三秒钟,心想怪不得这号码似乎在哪见过,同时很疑惑叶勋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的,捂住话筒回答说:“抱歉,叶队。我执勤呢!”   “这样。”叶勋显然也听到顾卫南那边的嘈杂人声了,“怪不得我听你声音挺累的样子。那换个时间?”   “等等,我换个地方吧!叶队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顾卫南在电话这头吼,一边跑到候车大厅找了个稍微人少的角落。   “我来找陈诺,他边检口执勤去了,手机在值班室里,正好你来电话。我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卫南’,知道是你打的,就顺手给你打过来了。”叶勋说。   顾卫南闻言很不乐意,但是嘴上很正常地调侃:“领导就是好啊!不用执勤,还能照常休假到处跑。”   “呵呵,哪里,我们两个支队最近联合任务,所以我过来看看。”   “哦,原来是指导工作啊!那找我有什么事不?”顾卫南不跟他废话。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正巧看见你的号联系下。”叶勋客套。   顾卫南被膈应了一下:“你刚还说换个时间呢。该不会只为了打个招呼吧?”   “这倒不是。”叶勋笑着说,“我就顺便问下,你跟陈诺谈得怎么样了?”   靠!顾卫南心说,这也太嚣张了!前男友用领导视察的态度,询问现男友你们的进度怎么样!这是明显不把自己当回事啊。他有点不客气地说:“领导还管这个啊?”   “啊,小顾你别不高兴啊,我就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关心一下。因为我很在意陈诺的感受。”   就见了两次而已,谁跟你是朋友了?顾卫南不由暗地吐槽。回叶勋道:“没,不过这么私人的问题,叶队你好意思问,我也不好意思说啊。”   “哈哈,这么不好意思,我就不问了。这几天都在执勤吗?”   “是的。”   “我明天会去D市,请你吃饭吧。”   “谢谢,不用了吧。我执勤……”   “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个地方聊聊,就像现在这样,不耽误你工作。”   “呃,”这话实在难以回绝,顾卫南只能委婉地托词,“到时候再看吧。”   “行!”叶勋干脆地说,又补充,“其实我也不一定真有空,看情况吧。那就先这样?”   叶勋话这么客气,而且还好像定不住行程的样子,顾卫南想干脆地推掉也无从说起,只能应了声:“嗯。我得去忙了,叶队拜拜。”   “那我挂了,再见,小顾。”   叶勋很客气地挂了电话,顾卫南从心底里想对着他吼,尼玛我不想再见到你啊!   叶勋这边当然听不到顾卫南的心声,挂了电话后就继续悠闲地摆弄陈诺的手机。当看到陈诺文件夹里躺着的唯一一张照片时,叶勋的眉头还是不由微微皱了一下,那是一张青春蓬勃的睡脸。   陈诺执勤回来,叶勋还在值班室等他:“一起吃饭吧。”   陈诺冷淡地说:“我吃过了。”   “骗我。”   “对。”陈诺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到处找他的手机。   “你手机在这,刚小顾打电话来了。”叶勋把陈诺的手机递给他,“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小男生睡着的样子很诱人嘛。”   “你私自翻我手机。”陈诺拿过来一看,果然未接来电的提示没了。   叶勋若无其事地说:“我见是小顾的,就给他打回去了。”   陈诺冷冷转头看他:“你不要骚扰他,他才大一。”   “我没啊,我就说请他吃个饭。”   陈诺不说话,低头给顾卫南回电话,结果顾卫南那边太嘈杂了,没有听见。陈诺又给顾卫南发了个短信,这才走到远离叶勋的一个沙发上坐下休息。他从凌晨三点就开始执勤,没有睡好觉。   叶勋翻着自己的手机,有一搭无一搭地开始跟陈诺说话,但基本是自言自语。直到陈诺起身去吃饭,叶勋说:“有一个培训,你去不去?反恐防暴方面。”   陈诺停下脚步:“你们支队的我去不着吧?”   “全省的。四十个名额,你要想去……”   “谢谢,等通知下来,我自己会去支队申请。”陈诺拒绝。   叶勋笑:“你以为等通知下来,还会有名额吗?”   “那就不去。”陈诺拉开值班室的门。   “培训完了去新疆。”叶勋在他身后说。看到陈诺身形明显一顿,叶勋又补充:“这样的机会不是每年都有的。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陈诺沉默片刻,才淡淡地问:“多久?”   “两年,回来挂正营。培训一个月,四月份就可以去了。”   陈诺再次沉默:“我考虑考虑。”   “你最好半个月之内答复我,能得到内部消息的不只是我,到时肯定不少托关系要去的。晚了我不能保证还能帮到你。”叶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陈诺终于回头看他:“你什么目的?”   叶勋无奈地摇头:“我没什么目的,只是提供一下信息,你当然可以不去。”   “……”   陈诺没有说话,叶勋却像已经看出来了:“舍不下小顾吧?你如果为了他选择不去,我也很能理解,不过——”   “叶勋,”陈诺打断他,眼神特别犀利地回头,“你不用伪装出一副中立的样子。”   “那我就直说。其实你俩根本不合适。”叶勋神色如常地看着他说,“我能看出来,他很迷恋你,但也仅仅是迷恋而已。他太小了,不会真正理解你的,不信你去试试。”   “……”   “就算他勉强理解。你认为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分开两年,他对你的热恋又能持续多久?你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见了又有几次?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危险,信息封闭,基本不能与外界联系。就算他愿意等,你让别人干等你两年,合适吗?我觉得你不是这种自私的人。”叶勋的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这个不用你操心吧。”陈诺终于冷冷回他。   “我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善意提醒一下。”叶勋认真地说,“你以为打破头都要争取去援疆的人,有几个是真正为了奉献?还不是因为级别会比一般人升得快,补助也高?不是每个人都有军人的热血的。”   “对,并且不择手段。”陈诺没再理他,自己开门出去了。   顾卫南这边还对此丝毫不知情,沉浸在能随时跟陈诺联络的喜悦里。晚上回到宿舍,他终于拨通了陈诺的电话,高高兴兴地缩头藏进走廊的一个僻静角落准备煲粥。   “今天很累吧?”一接通电话陈诺就问。   顾卫南很有精神地答:“站一天还能忍受,以前军训不经常被你安排拔军姿嘛。关键是人多又乱,吵得头都疼了。你呢?”   陈诺笑:“还好,机场这边没那么乱,就是要二十四小时轮岗比较影响休息。我现在就躺床上了。”   “比我辛苦多了啊!”顾卫南忍不住想象了下陈诺躺着的样子,继续跟他聊天,委屈地倒苦水,“今天有个旅客没月台票,我跟他说不能进候车厅,他非吵着要进,最后被我拦住了,他临走故意踩我脚……”   “哈哈,是吧?我以前也遇到过,跟你又哭又闹的,千方百计想着蒙混过关。”陈诺心情很好的样子。   “对对!还有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拉着手求我好久,弄得我不知所措的。”   “一两个人悄悄进去也就算了,其实有时候不是看不见他们,就是觉得都不容易,稍微体谅下吧。那些明着威胁或者哭闹的千万不能放,不然形成连锁效应,就拦不住了。以前有个战友维持秩序的时候,就被人群推倒踩骨折了。”   “啊,真可怕。我今天还差点被推地上去。”   “千万小心啊!”陈诺叮嘱。   “嗯,你也是,注意休息。”顾卫南说着想起叶勋打过电话的事,跟陈诺抱怨,“他什么意思啊?老来找我。”   陈诺笑着说:“说明他对你挺上心的啊!那我得多注意注意了,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什么啊!他明显就为了你好不好?”顾卫南嚷,“你怎么这么不当一回事,叶勋还要过问咱俩的进展程度呢!他明天要真来找我咋办啊?俩情敌坐一起吃饭……这也太诡异了。”   陈诺给他建议:“他要还找你追问,你直接告诉他过了年就去见我父母啊!那样他就不用啰嗦了。”   “汗,太张扬了吧。”顾卫南滴汗,“还不知道伯伯和阿姨怎么看我呢……”   “肯定喜欢啊!”陈诺挺认真地说,“又正直又优秀,还很可爱啊。”   “哪有……”顾卫南羞赧了。   两个人这么聊到熄灯,值班员都吹哨了,顾卫南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只是他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入睡的时候,却不知道陈诺因为要考虑的事失眠了。   去还是不去,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叶勋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给陈诺摆出了一道难题,就充分击中了陈诺的要害:一边是他的理想之路,一边是新开始的恋情,选择其中之一,另一样未必从此彻底失去,却注定了会不尽人意。   而顾卫南所知道的是,第二天他轮班的空当,叶勋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出现得让他都没有回绝的机会:“小顾,有空吗?我在对面餐厅订好位置了。”   第60章 我们分手吧   “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说毕业之后去哪工作,计划以后跟陈诺怎么在一起生活?”   那一次在火车站的见面,叶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卫南完全无法回答。他只是一个大一生,一个被改了志愿、对所学专业毫无兴趣的一年级学员。他对自己的前途尚且迷茫,又怎么能考虑到如何跟陈诺一起生活那么远。   “没关系,你现在还小,可以慢慢考虑。”叶勋十分理解地对哑口无言的顾卫南说,接着又用关心的语气问,“那陈诺现在跟你在一起了,你觉得他快乐吗?”   “呃……”顾卫南再次被问住了,有点没把握地说,“每次跟我见面,他看上去都挺开心的样子啊。”嘴上说着,心里却开始忐忑起来。他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每次自己都会沉浸在兴奋和激动里,开心是肯定的。这个时候,陈诺会在他旁边微笑,偶尔说几句话总令他满头黑线。这么比较起来,好像陈诺没有自己那么开心?毕竟是自己先追求的人家啊!没自己那份兴奋也是必然的。   “真的吗?”叶勋那关心的语气,好像顾卫南如果没让陈诺快乐,最对不住的会是叶勋本人一样。   “……”这进一步确认般的问话,让顾卫南仅有的一点把握也没了。他忽然想起陈诺的冷静,陈诺的压抑,还有自己跟陈诺交流时,那时常存在的隔阂感。陈诺常常用调侃的语气叫他“少年”,其实他多么想让陈诺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可事实是,陈诺经历过的事,他虽然心痛却无法充分体会,陈诺所知道的和所思考的,好多他都不够了解。跟自己在一起,他真的会感到快乐吗?   “我不知道……”顾卫南最后这样说,同时觉得有些沮丧。   “嗯,很正常。因为你还小嘛。”叶勋又说。   这个“还小”,让顾卫南再次有被刺中的感觉,可是他无从反驳。   “陈诺可能要去新疆了,你知道吗?”   “去新疆?”顾卫南显然毫无准备,反应完全是震惊和意外,“他没有告诉我啊……”   “哦,原来他还没说啊。”叶勋也有些意外,随之又一副了解的表情,“他跟我过说要考虑考虑,可能因为觉得为难,暂时没告诉你吧。毕竟如果他要去的话,你们就得分开两年。”   “两年?”顾卫南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他和陈诺才刚刚开始而已,到现在约会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分开两年,那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陈诺决定去援疆,很可能你们就要分手,所以陈诺才会为难。”叶勋已经替顾卫南把他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了,“现在你们的情况是是陈诺抽空来看你吧?还必须在你有时间的情况下。如果陈诺去了新疆,那边与这边的通信几乎是隔绝的,除非你去找他,他根本没法回来见你。这两年中你能去见他几次呢?”   顾卫南呆坐在座位上,对一道道端上来的饭菜视而不见,他忽然觉得很无助,一点主意和办法都没有的那种无助。他讷讷地开口,好像在自言自语:“他就不能不去吗?”   叶勋很客气地说:“先吃饭吧,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嘛。反正他还没决定。”   顾卫南心事重重地拿起筷子,忽然想起来问:“叶队,你也去过新疆吧?当时你和陈诺还在一起,陈诺是什么反应?”   “他啊,”叶勋微笑,“他听说以后嫉妒得不行,恨不得自己马上毕业也一起去。”   “哦。”顾卫南顿时自惭形秽。怎么办?自己跟陈诺的想法简直差太远了。别说嫉妒了,他非但自己从没动过要去援疆的念头,还恨不得陈诺永远不要去啊!   “不过我自己现在倒是很后悔去。”叶勋有些无奈地说。   “啊,为啥?”   “因为不去的话,现在我和陈诺可能不会分手。”   “呃……”顾卫南不置可否地含糊了一声,他想你不是因为劈腿被抓吗?   结果叶勋自己倒先坦率了:“当然我也犯过一些错误,不过这并不是我们分开的主因。”   “还因为肖晓天吧?”顾卫南插嘴。   “嗯,不知道陈诺怎么对你提的。总之那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误会,陈诺后来生病,也是因为他。肖晓天的牺牲对陈诺打击很大,陈诺很长时间情绪消沉,几乎都吃不下任何东西,后来……”   “他急性胃出血,后来还有神经衰弱,我知道。”顾卫南觉得,一定是因为这几天声带使用过度,声音才变得这么低哑,“他告诉我了。”   “对,很可怕,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你永远不会想经历第二次。他家里人不知道我和陈诺的关系,只是见到陈诺为肖晓天那样,以为他和肖晓天才是恋人。后来我跟他父母坦白说要照顾陈诺,我们的关系才得到认同。”叶勋苦笑,“真没想到现在和他会搞得这样僵,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顾卫南对叶勋的追忆并没有仔细在听,只是听到最后一句特别难受:“可是如果他要去,我们就只能分开了……”   “如果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就劝他放弃啊。”叶勋坦诚地说 “他也还在考虑吧。虽然他从毕业起就一直想去援疆,但也许会为了你放弃?”   顾卫南听叶勋这么一说,更绝望了:“既然他那么想去,肯定不会放弃吧。跟我在一起也就多见个几次面,代替不了他的追求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叶勋叹了口气:“陈诺的身体实际上刚恢复没多久,这种情况下,他去援疆,你会放心吗?不放心的话,有办法照顾他保护他吗?”   “我当然不放心……”顾卫南眉头紧皱,“我当然想照顾他……可是我——”   “我得保护你啊,未成年。”顾卫南忽然想起陈诺曾经这么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那他现在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陈诺呢?   “我明白。”叶勋理解地说。   “我才大一……”顾卫南几乎都没有勇气再次强调自己的现状了,但他不想这句话再从叶勋嘴里说出来。   “所以你也考虑考虑吧。”叶勋很殷切地看着他,“有时候,只有感情的冲动是不够的。两个人有没有志同道合的理想,能不能彼此提携和帮助也是很重要的。陈诺是那种特别理想化的人,如果你不能跟他步调一致,会觉得很辛苦,同时陈诺也会很为难。”   “……”顾卫南没说话,跟陈诺思想上和身份上的差距,一直是让他觉得不自信的原因。他本来期望只要两个人感情稳固,这些都可以靠时间慢慢弥补的,因为他总会毕业,总会有一天找到自己的方向。可是现在呢?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   “你如果真想跟他在一起的话,那就尽力留下他。如果你想尊重陈诺的理想,不如就放弃他吧。”叶勋最后说,“你当然可以选择等他,因为你才十八岁,有得是时间边读书边等,但建议你不要用这个束缚住陈诺。因为他孤身一人在边境战斗的时候,你既不能与他志同道合,也不能给予他任何支持,只给他一个等待的承诺,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完这些话以后,顾卫南已经是完完全全地透心凉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叶勋的话都是事实,并且准确地戳中了他的痛处。除了一份狂热而冲动的感情,他好像什么都不能带给陈诺,而这感情,更多的似乎还是给自己带来的享受,他连陈诺是不是在这感情中真正幸福过都不能肯定。   晚上八点,C市国际机场的边检站,陈诺依旧在执勤中忙碌,直到他被同事叫了一声名字,抬起头看到旁边跟着的那个穿着便装的局促少年。   陈诺的表情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执勤完不该放假回家吗?”   “嗯,我把车票推后了几天。”顾卫南说着还紧张地握了握背包带子,“我坐长途车来的。”   “你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晕车?”   “没有。”顾卫南低头。   陈诺笑:“那你等一会啊,再过十来分钟就轮岗了。那边有很多椅子,过去休息休息吧。”   “哦。”顾卫南说着,却没有去坐,只是在附近站着,漫无目的地看着旁边立着的宣传画和服务标语。宣传画上有个桔黄色盾牌形状的卡通形象,乍一看挺像个小太阳。   “那个是边检站新推出的服务品牌形象,”陈诺见顾卫南在看,跟他介绍说,“它叫天天。”   “天天?”顾卫南一愣,想起了周洋对肖晓天的昵称。   “很巧合吧!”陈诺很有感情地拍着自己旁边的那幅宣传画,“每次看到‘天天’我都很高兴,感觉肖晓天就在身边似的,就是听说的同事都被我吓死了。喏,给你个挟天天’,就这一个了,都送旅客了。”陈诺说着从柜子里找出把印着“天天”的小扇子。   顾卫南虽然满腹心事,还是忍不住黑线了:“大冬天的印一堆扇子送人,真有你们的……”   “纪念嘛,完全可以留到夏天用。”陈诺说着话时,一批旅客来办理出境手续,他赶紧又忙去了。   十分钟后,顾卫南跟着陈诺到了值班室,见值班室沙发上还有人在睡觉,有点迟疑。陈诺走过去把那人赶起来:“醒醒吧,老罗都上岗去了,你还敢不去。”那名同事很不情愿地爬起来出门了。陈诺把顾卫南按到刚才那个沙发上,回身说:“渴不渴,要喝水吗?”   “谢谢,不用了。”顾卫南很拘谨地说。   “那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我还没吃,不如一起去吃宵夜吧。”   “我……”   陈诺已经从柜子里拿出军装外套:“走吧,我明天中午才有班,现在没事。”   机场边的一家小饭馆,陈诺要了两碗面和一个小菜,热气腾腾的面汤看上去很诱人,顾卫南却拿着筷子不动,完全没有食欲。   “陈诺。”顾卫南小心地叫了一声。   “嗯?”陈诺显然是很饿了,埋头只顾吃面,“不饿也吃一点吧,尝尝,这家面馆还挺有名气的。”   顾卫南勉强吃了几口,味道的确很好,可他还是难以下咽。他犹豫着,直到陈诺把面都吃了一半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陈诺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陈诺笑着抬起头。   顾卫南看到他的笑,差点就想哭,那一天在校门口,他就是被这样的笑容给迷倒的。然而接着他却强迫自己低下头去,低声而清晰地说:“我想跟你分手。”   陈诺吃面条的动作停止了,但是顾卫南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声音,就连浅浅的呼吸声都听不到。顾卫南终于慢慢地抬头看向对面,却见陈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脸上的笑容早已经不见了。 第61章 两个人的失恋   “为什么?”陈诺轻声开口,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似乎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只是有点疑惑而已。这让顾卫南像在学校里做错了事面对教官的审问一样,更加手足无措了。   “你要去新疆了吧?那样我们不是就只能分开了。”顾卫南暗暗咬住嘴唇,他其实不是很坚定,他真的很希望陈诺说他不会去。   陈诺怔了怔,表情开始变得有些难过:“我是打算去,只是这件事挺突然的,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你是为这个怪我吗?”   “不,我怪你干什么啊……”顾卫南用力摇头,摇得眼泪都快掉了:“是我该说对不起。”   陈诺看着顾卫南那副强忍眼泪的样子,轻轻皱眉:“叶勋告诉你的吧。”   “嗯。”顾卫南老实点头。   “叶勋让你跟我分手?”   “我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自己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实在不适合……不适合在一起。”顾卫南深深埋头,他不是想哭,是他的声音已经在打颤了。   陈诺又是很久没说话,这沉默让顾卫南觉得窒息。直到剩下的面都冷了,陈诺才轻轻反问:“哪里不合适了?”   “当初……是我太冲动了,我把爱情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喜欢就可以,根本没考虑过其他的问题。可是实际相处起来才发现,我们差距太大了。你有工作、有追求,对军人这个职业那么有热情,不但有那么多想法,还会为自己的这些理想付诸行动。可我呢……从来就不想当兵,做梦也没想过要上军校,来这里之前,我是从心里反感。如果我没在校门口遇到你,可能早就退学或者当了逃兵了。我虽然坚持到现在,老是强迫自己做到最好,可是实际上,我还是那样,每天做不喜欢做的功课,每天对自己很茫然。一想到这些,我都对跟你在一起特别没有信心。”   顾卫南几乎是在强迫自己说下去,“陈诺,你说我跟你差距这么大,怎么可能让你幸福?别说对你有什么帮助了,就连平常聊天,都不能跟你聊到一起去,精神上就更没法让你得到鼓励和共鸣了……就比如你要去新疆了,照我的想法,我才不支持,就压根不想让你去。我要有叶勋那种能力,肯定第一个拦住你,还会有好多别的办法让你去实践你的想法,不一定非要让你去援疆。可是我不行啊……什么都给不了你,到最后我除了一句喜欢的空话,什么都没有……” 他低声说着,自己不觉叹了口气,头依然垂得很低,他不想让陈诺看到自己的红眼圈。明明自己主动提分手,自己却先这样了,什么出息啊!   结果陈诺真在对面轻声说:“别难过啊。我不知道你一点不喜欢当兵,早知道不跟你老谈学习和军队的事了。你说的那些差距确实有,可能这样你也挺累的吧?”   顾卫南听到陈诺这么说,差点没哭出来,眉头都不自觉地拧一起了,好一阵才哑着嗓子说:“我不是累,是真觉得自己没用,一点都不适合跟你一起,我就只配远远的站一边,那就皆大欢喜了。结果我还不自量力的去追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得陈诺笑了:“哦,你从哪觉得自己是个癞蛤蟆啊。”   “我……觉悟低,思想落后,配不上你……”顾卫南咬着嘴唇说。   “你觉悟是挺低的,不想当兵就算了,思想也不积极进取,没一点牺牲奉献的精神。年纪小,也不懂怎么谈恋爱,而且不够了解我,可能论了解叶勋都比你强点。”陈诺的声音还是很轻,很平静。   可是顾卫南听着陈诺亲口说这些话,好像被人抡着大锤,一锤锤给捶到地底下的感觉,那种打击异常沉重,好像直接被判了死刑。顾卫南几乎就想落荒而逃,觉得一刻都坐不住了,他早知道会被陈诺鄙视的,却没想到自己一点承受的能力都没有。   陈诺却在静静地继续:“你的顾虑也存在,真跟我在一起,你可能因为一些事有压力,我也可能因为分歧受到影响。既然你提出来,那就分吧。”   “嗯……”顾卫南根本没有勇气抬头。   “……就是你提出来的时间有点不合适。”   “……”顾卫南迷惑地抬头。   陈诺把面前的碗推开,淡淡地笑着说:“我面都没吃完,再吃冷的要胃疼了。”   “……”顾卫南愣愣的,然后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赶紧抬起袖子抹掉。   陈诺站起来,提起顾卫南脚边的背包,笑着说:“这点事哭什么?都成年人了。不吃了,我送你去坐车吧,你不是买了回程票吗?”   顾卫南忙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车站就行。”   “那我帮你打个车,这里你不熟,要被黑的。”   机场旁边的招租点,陈诺拦下一辆出租车讲好价钱,招呼顾卫南上车,然后他好像有些发怔。等到顾卫南坐进车里,司机提醒他帮忙关车门,陈诺才又笑了一下:“卫南,再见。”然后他背过身去,一刻也没有停留地走开。   车子启动,很快把陈诺那挺拔的身影远远抛在后面,顾卫南知道,自己可能失去了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   低头时看见陈诺送给他的“天天”还插在背包口袋里,他机械地拿出来,回想起今晚刚见到陈诺的情景,终于一点都没办法再克制自己。怕前面司机师傅看到,他抱着“天天”的扇子,弯下腰开始无声地哭,哭得像个走丢了的小男孩那样。   顾卫南此刻的无助感是那样深刻,他多么想跑回去跟陈诺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赖上他了。其实不管陈诺觉得他多么浅薄幼稚,多么自私可笑,多么像个绊脚石,他都像当初追他时那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可是他不能。他再也不能只为了自己喜欢,就不管不顾地去追求陈诺了。就算追上了,他也配不上陈诺啊!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改变眼前的许多事实:没办法让自己变成二十几岁,没有办法让自己有足够的阅历去理解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与陈诺一样对军人的职业充满热血,更没有能力在陈诺做出每一个决定的时候给他支持或者帮助。   因为他只有十八岁,除了青春和冲动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十八岁。   来到长途汽车站时,顾卫南的眼泪都被风干了,他使劲揉了下脸,钻进候车大厅,给叶勋拨了个电话。“喂,叶队吗?”接通电话的时候,顾卫南的声音已经很平静。   “哦,是小顾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叶勋的声音还是很客套。   “没别的事,”顾卫南静静地说,“就是告诉你一下,我刚才跟陈诺分手了。”   “啊?怎么分了啊?”叶勋很吃惊的样子,“陈诺这么快跟你说决定去新疆了?你没劝劝他啊。”   “就是分了,我想了想,分开两年的确也没法谈了。”顾卫南不想跟他多说。   “哦……”叶勋也没多问,“那你特地跟我说有什么用意吗?”   “我没什么用意啊,叶队你不是很关心陈诺吗?我觉得你会想知道。”顾卫南说。   “呵呵,我哪有那么八卦啊。这种事毕竟还是你们之间的私事……”   “叶队你也去援疆过,肯定认识那边的领导吧?”顾卫南忽然打断他问。   叶勋含糊:“还好吧,打过照面。小顾有什么事吗?”   “呵呵,没事。”顾卫南干笑,“我觉得,叶队你肯定有能力跟那边打个招呼,让陈诺少出点危险任务什么的。我俩都分手了,陈诺现在一个人,你关心起来肯定比较方便点的。”   叶勋态度诚恳地说:“这还用说。小顾,你这话见外了啊!不用你提,我也会找人照顾陈诺的,尽管放心,实在不行我亲自跑一趟。”   “嗯,谢谢叶队。”顾卫南硬邦邦地说,“我想关心陈诺都没能力,你这么有能力,我没啥不放心的。”   叶勋很热情:“别客气,有什么事再找我吧。”   “嗯,那叶队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行,再见。有事一定找我啊。”叶勋又说了一遍。   顾卫南挂了电话,暗暗地想,我希望再也不用找你了,叶队。   机场的候机大楼里,陈诺也拨通了叶勋的电话:“我考虑好了,你安排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去肖晓天战斗过的地方。”   第62章 跑什么跑,站住!   “顾卫南!”   “到!”在培训中心楼前广场上列队等待维和面试的顾卫南大声回答。   拿名单的教官看了他一眼,宣布下一个名字:“于冬冬做准备。”   顾卫南小步跑上台阶,进了大厅之后渐渐放慢了脚步。前一天他们已经进行了最基本的体能测试,成绩合格的才能进入今天这轮面试。面对即将推开的那扇门,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因为前期维和人员的选拔是淘汰制,一点差错就可能产生叫人追悔莫及的后果。   顾卫南稳定了下心态,在推开门后沉住气息喊了声:“报告!”得到允许后走进面试房间,向着对面的面试官行了军礼才坐到中间的椅子上。   这次面试并是不联合国的最终甄选,而是对报名人员进行的谈心式初选,考官除了维和处的工作人员还有学校认识的教官,这让顾卫南的紧张心理消除了一些。顾卫南注意到陈诺也坐在对面最左侧,面前摊开一个笔记本,似乎在低头记录什么。   面试第一个问题是个特别普通的模式性问题:你为什么报名去维和?   顾卫南对这个问题当然早有准备,十分端正地坐着,用洪亮的声音标准作答:“维和不但是维护世界和平,还能为我们国家树立良好的国际形象。作为一名军人,一方面我觉得能参加维和行动,为国争光,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是一项特别光荣的使命;另一方面,去维和对自我素质的提高也是一次宝贵的机会,能够锻炼我的实战能力,心理素质,进一步增强国家荣誉感和过硬的政治素质……”   顾卫南说完之后,眼角余光有意识地扫向了陈诺,却见他没有在记录,正与其他面试官一样看着自己。陈诺的嘴角仿佛带了一丝笑意,顾卫南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嘲笑自己,毕竟对于自己的实际想法和这标准答案间的巨大反差,陈诺是太清楚了。   就在他稍微分心的时候,面试官的另一个问题已经提出了:“L国是高度危险任务区,不但枪械冲突频繁,而且气候炎热,生活艰苦,卫生条件差,疟疾等传染病感染率在百分之四十五以上。如果通过选拔,就要在那里连续八个月执行高强度的任务,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对此你有心理准备吗?”   顾卫南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义正言辞地说:“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我的军训教官告诉我们,既然来当兵,就意味着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国家。所以我想,随时随地做好战斗和牺牲的准备,是对一个军人最起码的要求。既然已经报了名,就该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任务,不应该太计较个人得失。”   考官们都露出赞许的表情,有的还微微点了下头,纷纷在自己面前的纸上记录着什么。只有陈诺还是带着那样的微笑盯着他,顾卫南注意到了,很努力地保持着坦然的表情。如果换成陈诺,大概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吧?顾卫南忽然发现,如果稍微代入一下陈诺,要说出这种话,还是很容易的。   “你有没有在谈恋爱?”   顾卫南没想到这种问题居然也会问,一怔之下才回答:“没有,校规不允许吧。”   几个学校的教官都被逗笑了,互相低语了一下才重新提出问题:“你的家人都赞成你参加维和的任务吗?”   “嗯,他们都很支持。”顾卫南想也没想就答,实际上他从没跟家里人提起过。   “如果你参加了维和培训,最终却没有选上,会怎么样?”   “努力提高自己,争取下次能入选。”顾卫南的回答依旧十分标准。   “好,顾卫南同志,你可以离开了。”最中间一名考官说完之后,朝陈诺那边点了头。陈诺站起来把每个考官的打分都收集了一下,交到这名考官面前,顾卫南也在再次敬礼后走出了房间。   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能不承认是陈诺的出现带给了他心理上的波动,他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这些天总是会反复记起两个人相处的点滴。他其实真的特别想问,陈诺在新疆执行任务时有没有遇到过危险,身体有没有好些。他也特别想知道陈诺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得快乐不快乐。   可是自己现在还有这个立场去问吗?如果自己厚着脸皮去问,会不会像当初叶勋那样遭到冷冷的鄙视,然后被避之不及?事实上,他已经深深地鄙视过自己无数次了,不然他也不会那样狼狈地逃离,他了解自己浅薄的思想,真的不需要再被陈诺当面鄙视。   面试谈话进行了一整天,直到下午顾卫南才和班里战友碰了头,互相询问着彼此面试中的表现,揣测有没有通过。许守峰准备了太多资料,面试的时候太激动了,结果回答起问题来滔滔不绝,把面试官都说晕了,不得不叫他停下,眼下他正一个劲担心某些问题没有回答全面。   顾卫南安慰他说:“你都要把L国的资料给翻个底朝天了,还担心什么?你要没通过,那一定是面试官嫉妒你知道太多了。”   “嗷!”许守峰大惊失色,“那我会不会因为太出色而被刷啊!”   所有人一起喷他:“吹把你!”   许守峰恢复正经,深沉说:“我们学校好几个教官都在啊,希望他们能照顾照顾咱们吧。不知道魔鬼陈会不会也多给打点分啊……”   “我看够呛!”不少人又是异口同声。   徐川则是在一边懊悔,差点拿脑袋撞墙:“我怎么这么傻……问我女朋友同意不同意,我直接说同意啊!我干嘛实话实说,我干嘛说要回去做她工作……”   战友同情:“你咋这么诚实啊?”   “还不是因为魔鬼陈在?我看着他就一哆嗦,顺口就把实话说了!”徐川大哭。   战友们忙着安慰,一边又七嘴八舌地检讨自己,随艺趁乱单独问顾卫南:“哎,你怎么样啊?”   “一般吧,该说的都说了。”顾卫南一点不在乎,“反正怎么好听怎么来嘛。”   “陈诺回来了,你……”   “嘘……”随艺想说什么,顾卫南小声打断他,“暂时别提啊,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每次见面都很尴尬,还是尽量躲着。”   随艺撇撇嘴:“刚跟人分手的时候,你那都什么样了啊,苦大仇深得好像天塌了似的。好不容易见着了,不趁机会多看两眼,还躲?”   “都分了。”顾卫南扭头整理床铺。   “分了可以复合啊,他要是也没找的话。”随艺追着他说。   “行行好,你别害我啊。”顾卫南告饶,“我再没头没脑追一次,这不是自找虐吗。我这种觉悟,也就毕业去守海港等转业的,怎么跟人家比啊?别说人家看不起我,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往那站。”   随艺瞥他:“你就骄傲吧。”   “这怎么说?”顾卫南糊涂了。   “别看你一口一个觉悟低,好像认命的样子,其实特怕人看不起,很想被肯定吧?想被肯定就积极点啊!”   顾卫南恼羞成怒:“随艺,再说我赶人了!”   随艺从顾卫南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反正我也要去吃晚饭了,你去不?”   “我等会,你先去吧。”   顾卫南收拾好了他的床铺,才自己拿了饭卡往食堂走。经过操场的时候,他僵了一下,因为陈诺正巧从对面走过来。顾卫南想转身往回走,已经晚了,陈诺喊:“顾卫南!”然后朝他做手势,示意他过来。   顾卫南还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地回了身,接着紧走几步,拔腿就往操场那头跑。   陈诺见状火了:“操蛋,你给我站住!”   顾卫南都已经跑出好几米了,哪里肯停下,还在跑。跑着跑着就听后面脚步声响,他腿下一绊,然后被一个抱腿摔按在塑胶跑道上,彻底嘴啃泥了。   “你跑什么跑啊?”陈诺拿脚踩在他背上问,“你面试谈话我都没拆穿你,难道私底下叫你一声能死人?” 第63章 聚会上的不速之客   顾卫南趴地上动不了,郁闷地说:“教官,再踩就死人了。”   陈诺问:“谁是你教官?”   顾卫南心里被戳了一下,低声说:“陈诺……”   陈诺这才把脚拿开,看着顾卫南又说:“是你甩了我,又不是我甩了你,干吗老躲我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躲啊!顾卫南晕,他没想到陈诺说得这么直接。有没有搞错,这本该是两边都有心结,并且难以启齿的事啊!他爬起来闷闷地说:“我该说,你能不能不要老碰见我吧……”   “哦,你看出来了。”陈诺笑,“别去食堂了,晚上跟我出去吃饭吧。”   “……”顾卫南无语。   “不去你就别想去维和赚钱了。”陈诺威胁。   顾卫南黑线:“教官你滥用职权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   “到底谁是你教官啊?”   “陈诺……”顾卫南学乖了。   “嗯。”陈诺点头,“那回去换个便装出来吧,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没请假呢……”   “现在去请啊!”陈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顾卫南沉默了下,“我能不能问下为什么请我吃饭啊?”   “不是请你,是顺便。”陈诺随意地说,“战友聚会,周洋也说来,让我叫上你。”   “呃,那我去去就来。”顾卫南存了个心思,他觉得周洋肯定知道陈诺在新疆的许多事,也许能悄悄跟他打听打听。   顾卫南很快回来,出校门的时候陈诺问他:“你那些词背了几遍啊?说得挺溜的嘛,大道理一套套的。”   顾卫南顿时无地自容:“你别埋汰我了。”   “年轻人,要保持活力啊。”陈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顾卫南犯傻。   “不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找到点方向?”   “有是有点……可是都要等转业以后了。”   “哦。”陈诺赞许,“有方向是好事,起码不用迷茫了。”   “怎么都比不上你的……”顾卫南低声说,“我面试的时候都是想想换作你的话会怎么说。”   陈诺讶异:“你把我想得这么伟大啊,那话我可说不出来。什么牺牲啊,奉献啊,国家荣誉啊……你也真敢说啊。”   顾卫南脸红了:“你难道不是那样吗?一直那么热血,去援疆,现在又去维和。”   “你可以把我想成为了待遇嘛,这样我们距离是不是就拉近了?级别升快点,多赚点钱也挺好的。”陈诺说。   顾卫南嘟囔:“少骗人了,那次交报名表,你不还鄙视我呢……”   “谁鄙视你了?”陈诺说,“我真鄙视你的话,还会提醒你注意啊?”   “……”顾卫南无话可说,虽然他实际上不相信,心里却忽然莫名好过了些。跟陈诺这么说了几句话后,也发现两人的相处没那么不自然了,只是他还是没有勇气问陈诺这三年的情况。   来到学校外面那家比起来条件还算好的饭店,果然二楼雅间已经坐了不少人,绝大部分都穿着军装。顾卫南瞧了瞧这一水的连级以上军官,小声问陈诺:“干吗要我穿便装啊?” 他发现这些人当中居然还有面试时见到的面试官,另外一个似乎是跟陈诺一起去食堂吃过饭的同事,其余几个就完全不认识,他唯一认识的周洋还没有来到。   “你的学员制服多显眼啊!”陈诺一边说着,拉他到中间的空位坐下,扶着他肩膀笑着介绍说,“这是顾卫南,正在读大四,也报名维和了,你们某些人的竞争对手。”   顾卫南一听见介绍,赶紧又站起来了,已经在座的几个战友也忙起来跟他握手,有的嘴里还调侃:“小学弟好啊!这么快就跟咱站一个起跑线上了,哎,年轻就是前途无量,咱们都老了。”   顾卫南赶紧谦虚:“我没经验,也就报着玩,主要是向前辈们学习。”   握一次手,陈诺就在边上给他介绍,这谁谁谁。顾卫南是第一次用这种比较成人的方式跟人结识,一圈手握下来,脸跟个烫熟的红薯似的。   “丁曦文,跟我一起援疆时认识的,现在在国际合作局维和处工作。”陈诺最后指着自己旁边的那名军官跟顾卫南介绍。   顾卫南忙说:“你好。”又伸出手跟人握了握,这才随众人落座。   落座以后,因为人没到齐,大家都很随意地互相交谈。顾卫南转头一看,陈诺跟丁曦文咬耳朵去了,居然不管他了。倒是旁边有个战友挺感兴趣地问顾卫南:“小学弟怎么跟陈诺认识的啊?”   顾卫南脸还红着呢,回说:“陈诺当我们军训教官来着,因为相处得挺好,军训后也有联系。”   “哈哈……军训时相处得挺好啊。”这战友显然也知道陈诺的事迹,然后挺严肃地问,“同学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受虐狂……”   顾卫南那个囧:“他当教官时真对我挺好的……”   “哦。”战友点头,倒没不知分寸地胡闹,“陈诺不容易啊,新疆那边条件多恶劣,又是高原又是山地的,他还老去危险区。东tu分子都很猖狂,尤其是边境线上。”   顾卫南很紧张:“那他有没有受伤过啊?”   “不大清楚,我们也很久没联系啊,大家毕业就各奔东西了。要不是维和选拔这事,基本也很难聚一起的。”   顾卫南看了一圈,确实有几个面孔似乎在考核时见到过,便问:“大家大部分都是跟陈诺一起上过学的战友吗?”   “嗯,除了小丁和小付,我们以前都一级的。”这个战友说着,又跑去跟另一个战友打招呼了。   顾卫南于是回过头来听陈诺说话,无奈他跟丁曦文说话声音实在是低,除了能听到零星几个字外,基本听不出说了啥。就在这时,陈诺轻轻地笑了一声,回头见顾卫南干坐着,把桌上一把瓜子抓给他示意他自己吃着,又跟丁曦文凑一起悄悄话去了。   顾卫南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此刻他就像个不速之客一样,没法融入别人的圈子。但他心底深处还是升起了一种特别嫉妒的感觉,要是现在没跟陈诺分手……顾卫南颇为眼红地看着丁曦文,想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他没敢往下想,要是由着性子再想下去,他怕他会当场站起来把陈诺拉走单独聊去了。陈诺面前,他的一切自制力和借口都是浮云……   看似挺漫长的等待其实只有十几分钟,人很快就到得差不多了,除了似乎是注定要迟到的周洋。陈诺站起来走到主人席坐下,笑着说:“我看人差不多了,我们上菜怎么样?周洋估计有事,先不等他了。曦文,还有建周,你俩过来坐啊!”陈诺指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位置说。   丁曦文和付建周虽然不是职位最高的,然而都是维和处人员。俩人闻言都客气地谦让,刚才跟顾卫南聊天的战友说:“别让了你俩,没见一桌子人都想巴结你们吗?那里你们不坐,谁还敢坐啊?”最后在战友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劝说下,两个人都被拉过去了。   饭桌位置随之变动,顾卫南连忙坐到末席上。他也跟父母外出吃过几次饭,知道陈诺旁边那是主宾的席位,而陈诺对面、顾卫南右边空着的这个位置,应该是主陪。所以这次战友间的聚会,显然是陈诺和周洋一起发起的。   陈诺又对刚才跟顾卫南搭话那战友说:“小吉你坐周洋那儿去,他不来你得负起责任,替他陪吃陪聊陪酒啊。”   被叫做小吉的战友站起来,嘴里说:“唉,碰见个不会喝酒的菜鸟就是麻烦啊!”   “呵呵,”陈诺微笑,“不会喝酒不要紧,关键是会打分啊。”   “哦,这个才能了不起!”小吉立刻拍马屁。   战友们都是多年未见的老相识了,所以聚会一派融洽,有人还特别关照地问顾卫南喝啤酒还是白酒,陈诺笑:“他跟我一样喝果汁就行。”   “这怎么行!年轻人要硬气点,怎么能跟着胃病患者喝软饮料?”小吉一捶桌子,“服务员快给他来几瓶二锅头啊!”   顾卫南赶紧站起来:“前辈我真不喝酒,没毕业家里不让。”   “胡扯啊,我高中时同学过生日,大家都已经在喝酒了。”小吉嚣张。   陈诺冷静地说:“所以大学时一直补考。”   小吉笑着谦虚:“不敢了,比不了军二代,不上课也能毕业。”   陈诺说:“下个考核项目是什么来着?”   小吉赶紧站起来举杯引开话题:“我说咱们在座的都本校毕业的吧,我建议首先为母校干上六杯。”   众人都懵了:这主陪太豪迈了,怎么一上来就六杯?   “母校从建国起成立,如今也六十岁了嘛!”   小吉刚说完,就遭到众人一致狂扁,最后是陈诺出来主持公道,大家共同干了一杯。顾卫南跟着站起来,眼睛盯着陈诺也喝完了果汁。他不太清楚陈诺叫他前来的用意,只是顺便吃饭?这里都是陈诺熟悉的战友,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个外人叫来这里?   聚会进行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大家或者说起各自工作中的趣事,或者对一些现状打倒苦水,追昔抚今的氛围很浓厚。顾卫南毕竟在军校浸淫日久,对这些也算熟悉了解,不知不觉听得也挺入神。   席间有战友起身上洗手间或者接电话,雅间的门就老是开开关关的,席上的人也渐渐不齐全。陈诺期间也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说周洋果然出任务去了,今天过不来。战友们正聊得尽兴,对周洋的缺席没太介意,只有顾卫南得知期盼落空而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再一次打开了,顾卫南转头看见一名军官端着酒杯径直走进来,面色微微变了一下,那是聚会上根本没有的面孔。房内刹那间静下来,显然都发现了来人。陈诺面色也有些僵,站起来冷冷说:“叶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叶勋微笑:“啊,我也是过来跟人吃饭,刚才走廊里看见你了,就顺路来打个招呼,陈政委。”   两人间明显疏远的称呼,让顾卫南有些惊讶,但陈诺却像没事一样,淡淡地说:“哦,刚提了一把手,来庆祝吗?”   “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找几个人吃饭而已。”叶勋说着走到桌边,笑着说,“倒是陈政委现在大不一样了啊,也会请客联络感情了。就为这个,我应该对你表示祝贺。”他说着向对面的陈诺举起酒杯。   陈诺拿起杯子里剩了一半的果汁,冷淡地说:“多谢。”   “不行啊!”叶勋忽然说,“我这么诚心诚意地为你走出阴影而庆贺,陈政委怎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只喝果汁怎么行?”他果断回身拿过一瓶高度白酒,倒在一个新酒杯里,稳稳地端着走到陈诺面前,有些逼人地笑道,“感情深,一口闷嘛!你可不能随意。随意怎么能体现咱俩这么多年的情谊?”   战友们都为这一幕吃惊不已,不过却没人出来说话。尽管他们不知道陈诺和叶勋的真实关系,却也知道两人从很早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学时感情好得更是能用不分你我来形容。此刻变得这样冷漠,叶勋更是在明知道陈诺胃不好的情况下还逼他喝酒,众人疑惑之余,却也觉得实在不该不知趣地贸然插进来劝阻。   “算了吧,意思意思就行了,陈诺不是胃不行吗?要不换啤酒吧。”作为临时“三陪”的小吉还是插了句话。   “陈诺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叶勋微笑,“不过偶尔喝一次还是没什么的。他都能勇斗恐怖分子了,还会被区区一杯酒难倒吗?你说是吧陈政委。”叶勋又转向陈诺。   陈诺也笑了:“既然叶队这么了解我,我也得给你看看我的诚意啊。”他接过叶勋手里的酒杯,就要喝掉。   顾卫南看到叶勋这样明显的挤兑,再也不能忍了,猛地站起来大声说:“等等!”他飞快地越过中间的座椅,碰得桌沿边的碗筷“哗啦”乱响,那情景有点鸡飞狗跳。但他还是及时跑到陈诺身边,并且手疾眼快地一把抢过了酒杯,很狗血地冷冷看着叶勋说:“我替他喝!”   第64章 以后靠你了   顾卫南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跑过去要给陈诺代酒,看得一众战友们都愣神了,纷纷内心感叹: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在战友们眼里,顾卫南纯属犯二。肯定是因为完全搞不清状况,不知道陈诺和叶勋的渊源,才会做出这种在两人之间横插一杠的举动。不过大家也同时庆幸,这种情况下,也就顾卫南这样不明真相的二百五能救场了。其他人就是因为跟叶勋虽然认识,却没有熟到可以随便搭话的程度,才不好上前多话的。   在战友们期待的目光中,顾卫南这边霸气地抢过酒杯,毫不示弱地跟叶勋对视着,正待上演威风凛凛的英雄救美戏码。然而叶勋用看陌生人的眼光莫名其妙地盯着他想了一会,才有点不确定地说:“你是……小顾?”看上去已经完全把他给忘了。   “是我。”顾卫南听了差点把酒杯摔叶勋头上去,冷冷说,“叶队贵人多忘事啊。”   “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差点认不出来。”看着几乎已经可以和自己平视的顾卫南,叶勋不以为意地笑,“怎么你还跟陈诺有联系吗?”   “这你管不着。”顾卫南不客气地回。   “啧啧。”叶勋平常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对顾卫南如此幼稚的回答有点看不上,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们三人间的事并不适宜公开。只是问:“你要替陈诺喝酒?”   “不可以吗?”顾卫南反问,“这种事在酒宴上很平常吧?叶队当领导这么多年肯定见过。”视线却往陈诺那边看了一下,似乎深怕他阻拦。   “呵呵,可以。”叶勋说着晃了晃酒瓶中剩下的酒,“不过你喝就不是一杯了,最少也要三杯见底。”   “行!”顾卫南发狠。   陈诺却伸手盖住了杯口:“我喝一杯没关系。你不是没喝过酒吗?家里又不让。”   “没事,我家里人酒量都大,我有遗传。你胃不好,绝对不能喝烈酒。”顾卫南很坚定地看着陈诺,“你别拦了,再拦我就让他看扁了。”   陈诺笑了一下:“有这么在意吗?就算他把你看成长的,那又怎么样啊?”   听了陈诺看似随意的一句话,顾卫南还没说什么,叶勋的脸色已经有点冷:“陈政委,这话什么意思?”   陈诺却没回答他,局外人一样突然对顾卫南点头说:“好吧年轻人,既然你这么坚持,那跟叶队拼酒的机会让给你了。要不要再拿两瓶给你挑战啊?”   顾卫南对陈诺的瞬间精分黑线无比:“你这是说真的吗?”他明明是来救场,不是来单挑啊!   叶勋脸更冷了。因为被顾卫南这一闹,陈诺又这么一说,他刚才逼迫陈诺的气势好像就这样被反攻了,现在反倒成了被挑衅的对象。他举了下酒杯冷冷说:“今天不管是谁喝这酒,我对陈政委的心意都不会变。我先饮为敬。”他说着很自然地抿了一口,正好下去三分之一。   陈诺还是淡淡笑了一下,松开了盖住杯口的手。   顾卫南随即憋一口气,很有气势地仰头“咕咚咚”两口把酒给喝光,接着……他就弯腰不起了。第一次喝酒,又是这么烈的酒,顾卫南被辣得够呛,觉得从喉咙到食管都要被烧起泡了,表情很是难看。可是瞧叶勋那跟喝白开水似的淡定表情,自己不能示弱啊!顾卫南一咬牙,硬是控制住表情抬起头来,却见叶勋已经给他重新倒满了。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他勉强没被辣得表情失控,再次一鼓作气喝完,挑衅地示意叶勋再倒。   叶勋把酒瓶里剩的酒全部倒进顾卫南杯里,恰好是满满一杯,笑着对顾卫南说:“跟你一起干。”说着故意控制着速度跟顾卫南一起喝完。   就算是水,一下灌这么多也挺不容易,顾卫南硬撑着把酒喝完,冷冷说:“我喝完了。”   陈诺在一边对叶勋说:“小顾替我喝完了,谢谢叶队的心意。”   叶勋笑:“不客气。”然后转身对其他人说,“打扰了大家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战友们都干笑,没有人出声回应,看着叶勋端着空杯子出门,都像松了口气。顾卫南这时却再次出人意料地开口了:“叶队先别急,我有话对你说。”说着就向叶勋走去,“这里不方便,外面说吧。”众人这才开始意识到,顾卫南不是犯二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有点事了。   追着叶勋来到雅间外,又走了一阵才追上他。顾卫南此时两腮泛红,胃里翻腾不已,已经开始隐隐有了发晕的感觉,但他确认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不料自己还没说话,叶勋先开口了,声音挺隐蔽地问:“你们复合了吗?”   “没有,只是凑巧吃了个饭。”顾卫南冷冷说,“你不用紧张。”   “呵呵,你跟不跟他一起,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叶勋的笑有些讥刺,“不过你要还想跟他混一起,那就得小心下自己了。”   “你跟陈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顾卫南单刀直入地问,“你以前不是跟我说特别在乎陈诺吗?”   叶勋眼神一冷:“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你为什么不去问陈诺呢?也许他会告诉你一个特别惊心动魄的故事。当然这只是以他的思维模式来看,对别人来说,他所说的存不存在,就见仁见智了。”   顾卫南心里泛起怒意:“你在暗示什么?”   “陈诺精神出过问题,你不是不知道吧。”叶勋说。   “那还不是你害的?”顾卫南脑子都快被气得发懵了,“你背叛他,伤害他的感情!”   “你跟我谈这个有意义吗?”叶勋不为所动,“你自己还不是主动跟他分手了?你没伤害他吗?”   顾卫南心里发痛起来,没错,他伤害过陈诺,他也伤害过陈诺。后来他记起陈诺的眼神和表情,都会怀疑自己的决定,可是已经决定了,他不想后悔。他总会想想自己跟陈诺的差距,以此来说服自己。也许他一直想躲避,潜意识中也有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的因素……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是叶勋跟他提起,难道他又有什么目的吗?   顾卫南想到这里,勇敢地咬牙承认说:“对,我是伤害了他的感情,可是我从没想过要害他。我比不上你的能力,只能很孬种地放弃,总比让你继续伤害他的身体强!”   “呵……”叶勋不屑一顾,“所以你现在是想弥补吗?”   “我只是请求你不要再伤陈诺了!他被你伤的还不够吗?”顾卫南感觉必须赶快把话说完,他的舌头好像有点迟钝了。   “这个我恐怕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答应你了。”叶勋继续微笑,“这取决于陈诺自己。我是想好好对他的,可是他会怎么对我呢?”   “……”顾卫南不知道叶勋的话是表面上的意思,还是话里有话。   “我们再见吧,小顾,你都要醉了。不过,我还是善意地建议你离陈诺远一点,像你上次就很明智。”叶勋笑着说。   “呵呵,你觉得我明智吗?我觉得自己窝囊死了。我只是听出了你话里的意思,并且不小心打听到了点消息,就跟陈诺分手了,然后我还准备永远放弃他。”顾卫南觉得脚底开始发软,不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全说出去了,“没有能力,我还没有自知之明吗?”   叶勋显然觉得他已经在说醉话,并没有再理他,只是侧了侧身子走开了。   “我不会总是十八岁的,所以叶队你也不会总是这么强。”叶勋都走开很久了,顾卫南才很用力地说,“起码我现在的个子就要赶上你了。”   “能不能说点更有水平的话。个子能当饭吃?”这时有人在一边接话。   顾卫南费了很大劲才说:“陈诺……”的确是陈诺。他见顾卫南很久没回来,出来找他,碰巧就听到他在这嘟囔。   陈诺笑着夸他:“不错,还认识我。你还能走回去吗?”   “呃……不知道。”顾卫南醉眼朦胧地扶墙,直想往地上躺。   “那扶你回去坐一会吧,散了再送你回校。”陈诺说着过来把顾卫南的胳膊架自己肩上,走了几步不觉轻声感慨,“还真长高了啊。”   “我还会长的……”顾卫南说。   “别,再长架不住你了啊!”陈诺对他说,“就长长酒量可以了。”   “啥……”   “以后靠你代酒啊!”陈诺很自然地说,“这个目标也不错吧?”   “……”顾卫南忽然有种冲动,他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都没过大脑。——他很突兀地把陈诺给抱住了。 第65章 醉酒之后   抱住陈诺的刹那,顾卫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兴奋,可是他的心脏却如受重击。完了!他想,把陈诺抱在怀里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美好,似乎比三年前还要美好。这三年中,他长高了,能更轻松地把陈诺抱进怀里;三年中,他的思念从没表露出来过,却在无形中积攒得太浓烈,所以抱起来会这么贪婪,这么无法满足。   虽然他此刻的动作不太协调,大脑足够迟钝,但是他的思维莫名清晰。怎么办?顾卫南有点手足无措了。他应该放开陈诺的,可是他不舍得放开啊!他也下过决心要忘掉陈诺的,忘掉这具一碰就让他颤抖的身体,忘掉这张一笑就让他自动沉溺的英俊面孔,忘掉他曾经距离陈诺那么近那么近过。然而这一刻,陈诺都这么真实地被他抱在怀里了,说要忘,该从哪谈起?   说到底,他对陈诺的感情就从来没变过。只是见到陈诺以前,一直很天真地以为,像陈诺这样优秀的人,肯定会有很多比自己好得多的人追求,所以自己也老想着等毕业再去找一段新恋情,快点离开过去。但是眼前,陈诺显然是并没有跟别人在一起,在新疆时也是危险重重,非但如此,还跟从前看似对他一往情深的叶勋彻底决裂了,今天更是受到这样的对待。顾卫南看在眼里,简直心疼得滴血,他还能拿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跟自己在一起,对陈诺来说并没有损失,还能过得更好?就算自己再没有能力,也绝对不会像叶勋那样对待陈诺啊!   顾卫南的心脏在酒精的作用下,跳得更快了。难道他就要重新开始追求陈诺了?在自己依旧没有什么能力的当下?就因为看到陈诺被叶勋如此对待。这会不会太草率,他酒还没醒呢!不过当初,他不就是因为怕叶勋会害了陈诺,才要跟他分手的吗?现在叶勋已经不会因为自己跟陈诺一起而耍手段了,他为什么就不能重新要求跟陈诺在一起?就算被陈诺鄙视了又怎么样,反正他现在没有别的对象,以后有了他可以再把自己踹了啊!   顾卫南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没留神把陈诺越抱越紧,越紧越舍不得放。   陈诺被他抱着,终于有点受不了:“我草,想勒死我。”   顾卫南还在纠结怎么追求的事,猛然听到陈诺的声音,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突然就想哭。是不是喝了酒大脑就这么容易犯傻啊,他小时候就看到自己老爸喝醉了哭来着。   “陈诺……我想死你了。”顾卫南继续勒着陈诺的脖子说。   “你是想我死吧?”陈诺说。   “让我亲一个好不……”顾卫南的大脑开始管不住嘴巴,转动着大了几倍的舌头,不计后果地勇往直前。要不是他模样显得纯情,实在很像耍流氓。   “你想搞惊天大出柜吗?”陈诺忍不住吐槽。   “唔……”顾卫南胃里翻江倒海。   “靠,想吐赶紧放开我啊!”陈诺作势要躲。   “不想……”   “不想就闭嘴啊!”   “我错了陈诺……呜呜呜……你揍死我吧。”顾卫南开始悔恨交加,“我是个大坏蛋……”   “妈的,别耍酒疯啊!你知道这聚会多重要吗?去不了维和你的美金就没了!”   不知道是陈诺这句喊话奏了效,还是顾卫南自己清醒了,总之他突然消停了,乖了。   陈诺扶他进门的时候,顾卫南摇了下站稳,还特别清醒地行了个军礼向全桌人道歉,说给大家添麻烦了……因为临近结束,席上的位置又重新坐满,大家就等他俩了。   “哟,小学弟就是可爱撒,我都多少年没敬个礼了。”小吉见顾卫南一本正经地敬礼,忍不住嚷嚷。   众人都哄笑,顾卫南听得不好意思,跟着傻笑了几下,然后就在自己位置上老实坐着不动了,小吉挺关心地给他一杯橙汁。顾卫南就靠在桌沿上喝果汁,晕晕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陈诺最后说了啥,就见所有人突然站起来了,拿外套的拿外套,掏烟的掏烟,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外走。顾卫南最后也想站起来,结果刚一起身就觉得腿软了一下,很自然就跑桌底下去了。   “哎,小学弟醉得不轻啊!”小吉回身拉他,“谁来帮把手?”   陈诺急忙走来,跟小吉一起把他拉起来,轻声叫:“卫南?”   顾卫南从睡梦中应了一声:“嗯……”   小吉抹汗:“看来叫不醒了啊!第一次喝酒肯定醉得很有深度。”   陈诺把顾卫南交给小吉:“你帮我扶着点,等会我背他去我宿舍,他这样被逮住肯定要通报了。”又出去特别跟丁曦文和付建周说了几句话,直到把别的战友都送走才又回来。   背着熟睡的顾卫南出了饭店,陈诺顺便跟一起回学校的小吉聊天。小吉大名叫吉一飞,大学的时候跟陈诺关系还不错,只是毕业后分配回了原籍,隔得远了,而陈诺大四就因为生病的缘故跟同学不怎么交流,毕业后更不会主动去联系人了,才一直没怎么联络。现在终于有机会碰在一起,陈诺身体也基本复原,自然很快就熟络起来。   “哎,你跟叶勋是怎么崩了的?他怎么那么对你啊!”吉一飞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陈诺一笑:“没怎么,就前不久闹了点矛盾。”   “不管是什么矛盾,这也太过了啊。你俩以前关系那么好,怎么叶勋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他在气头上吧。”陈诺微笑,“先不谈他,还是多想想办法怎么过关吧,不然不白来了。”   吉一飞听了认真说:“陈诺,真的谢谢你啊!好多年没见,一见就帮个大忙。”   “谢什么,应该的。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实力。”   “嗯,咱得争取立功啊!”吉一飞笑,“对了周洋明天来不?他居然没报名真是可惜了。”   “他说会过来看看大家。”   “真不想见到他,那家伙太叫人讨厌了!”吉一飞一副恨得牙痒的模样,陈诺只是很温和地笑,因为他知道吉一飞跟周洋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两个人聊着天到了学校,吉一飞这些参加选拔人员的宿舍和陈诺不在一处,他先陪陈诺一起把顾卫南安置好,才回了自己宿舍。   顾卫南看上去是誓要把床睡穿了,陈诺那么把他一路背回来,他还不醒,最多梦呓一般“哼哼”几声,或者迷迷糊糊叫陈诺的名字。陈诺自己去洗了个澡,回来帮顾卫南脱了鞋子衣服,坐在床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睡脸微笑,最后摸摸顾卫南的头,在宿舍地上打了个地铺也睡了。   这么睡到半夜,陈诺隐约听旁边“嗵”一声响,他觉轻,立刻醒了,还没起身,旁边就有一个沉甸甸的物体滚了过来。陈诺拿手电一照,顾卫南摔到床下都没醒,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卫南?”陈诺又试着叫他。   顾卫南居然睁开眼了,抬起头环顾:“我在哪?”   “我宿舍的地上。”陈诺平静地说。   “怎么会在这里?”   “你从床上滚下来了,再上去吧。”   “哦。”   顾卫南起身刚想往床上爬,忽然回头:“你怎么也掉地上了?”   “我本来就在地上。”陈诺说。   顾卫南愣愣地看了他一会:“那我也睡地上吧。”说完就往陈诺旁边一趴,再次睡着了。   陈诺哭笑不得,怕顾卫南再掉下床,索性把地铺让给他了。   顾卫南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清醒时陈诺正在旁边吃午饭。顾卫南低头看着自己的短裤和光光的上身,先是大叫了一声,然后努力回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醉了。”陈诺被顾卫南的大叫惊了一下,停住筷子说。   “我知道我昨晚醉了。”顾卫南脸红,“那我醉了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陈诺问他:“那你记得什么?”   “我就记得把你给抱住了。然后……”顾卫南想了一阵,突然惊跳起来,“啊啊啊啊!”   “又怎么了?”陈诺觉得这个盒饭吃得很惊险,为了避免被惊吓噎住,不得不再次停住筷子问。   “我有没有当场对你干坏事啊!”顾卫南还沉浸在自己狗血的想象里。   “你指什么?”   “就是首字母ML的那个词……”顾卫南含蓄。   “干了又怎么样啊?”陈诺根本不给他含蓄的机会。   “我跟你都分手了……”在重新追求到陈诺以前,他不想当个没节操的混蛋。   “那你觉得复合怎么样?”陈诺淡淡地问。 第66章 原谅你年少无知   “啥?不要啊!”顾卫南又大叫了一声,把陈诺筷子都差点惊掉了。   陈诺不淡定地说:“你能镇定一点吗,年轻人?”   “能不能把你的话收回去啊!”顾卫南抓狂。   “难道你新找了对象?看着不像啊。”陈诺镇定地加上一句,“据我观察。”   “没啊……”顾卫南哭丧着脸说,“真没找。”   陈诺一提“新对象”,顾卫南立刻气势矮了。他现在不但对于自己提出分手耿耿于怀,还对曾经有寻找新对象的企图万分愧疚,恨不得找个墙来撞上一百次。   “那是不喜欢我了?”陈诺继续加重顾卫南的愧疚感,“那你昨晚干嘛抱住我不放,还嚷着想我?很叫人误会啊!”   “怎么可能!”顾卫南急了,“我当然喜欢你!喜欢死了都。比从前还喜欢啊……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看到叶勋那么对你,心里有多难受。”   陈诺用表示费解的眼神看他:“那你还矜持什么啊?难道怕我以后报复,再把你给甩了?”   顾卫南有点难过:“你想哪去了……我昨晚都已经想好了,只要你还没有对象,我肯定要重新追求你。就算你鄙视我,我都要跟你在一起,直到你甩了我,不想要我了为止。哪怕只是帮你代个酒,我也算帮你出力了是不是?”   看他说得那么诚恳,陈诺不觉有些动容,轻声说:“那现在……”   “现在没机会了啊,老大!你这也太麻利了。”顾卫南泪奔,“你主动说复合,叫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啊。是我要分手的,那复合也该叫我说才对……你怎么也得折磨我几次,拿我出够了气,然后才勉强答应嘛!陈诺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陈诺瞪他一会,用小吉那种语气惊叹说:“同学,你真的是个传说中的受虐狂?”   “才不是!我这不是——”顾卫南激动地驳斥一声后傻眼,“你怎么听到的……你不是在跟人悄悄话吗?”   陈诺微笑了一下,又问:“那你到底想弥补什么啊?”   顾卫南垂头:“我内疚啊……那么突然跟你分手,肯定让你很伤心。你前几天还那么高兴,说要带我去你家……结果我……我就当了逃兵了。”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会伤心啊?”陈诺淡淡地笑。   “……”顾卫南坐在地铺上,头越垂越低。他想起来自己提出分手时,陈诺脸上那伤感的神情,想起来那天狼狈离开的情景,想起自己都要跟陈诺分手了,他还怕自己被黑、帮自己打车,想起来自己在离开的车上大哭……   “你也很伤心吧。”陈诺轻声地说。   “嗯……”顾卫南愧疚得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有多伤心了。   “既然分开了都不高兴,就在一起啊,还计较谁先提做什么?再说我没怪你当时提分手啊!”陈诺重新开始吃饭,顺便把另一个盒饭给他放桌边,“先吃饭,吃完了再讨论这个问题。你自己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有很多机会找补回来,何必在这事上浪费时间。”   顾卫南对着盒饭发愣:“啊?为啥你不怪我?”他又感动又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魅力这么大吗?”   陈诺都忍不住喷饭了:“少年,不是你魅力大,是我比较成熟有气量好不好!我原谅你年少无知的举动啊。你想啊,对于一个误入歧途并且还为此特别痛苦的迷茫少年,你不能点醒他,也不至于怪他吧?年少不是错,谁没有年轻过。”   “呃,呃……”提到犯错,顾卫南尴尬,“那我们这就算复合了吗?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嗯?”陈诺的眉毛很不祥地动了一下。   “有种阴谋的味道……”顾卫南小心地抬眼看看陈诺,“教官你到底有没有在耍我啊?”   陈诺站起来把空盒饭放垃圾袋,然后回身忽然一个侧踹,朝着顾卫南的头就蹬了过去:“你是要这样吗?”顾卫南“嗷”地大叫一声,还算及时地往地上一趴躲开。然而陈诺的脚随之跟了过去,皮鞋底几乎要蹭在他后脑勺上,嘴里还惊讶说:“反应没退步嘛!”   顾卫南泪流满面地说:“你这个太突然了吧!”   “你不是在嫌复合得太简单了?要不要我现在把你揍一顿,考考你身手啊?”陈诺把脚收回。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有预谋的样子。”顾卫南护着头站起来穿衣服。   “什么预谋?”   “你是不是早就想过跟我不计前嫌啊?”   “同学你能不能先去百度一下前嫌什么意思?谁跟你有前嫌了?”陈诺吐槽。   顾卫南忙找补:“意会意会。”   陈诺静静地看着他想了一下:“好吧,我是打算回来以后再找你。所以你当时提分手,我也没多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而且我想,以你当时的表现,三五年也未必能找新对象吧,不用太担心啊。”   顾卫南听他前半句还很难过,听后半句黑线了:“你怎么能肯定我就找不着新对象,没准我谈了很多呢!”   “事实证明你没谈嘛,还跟我再次表白了。”陈诺特别淡定地说。   “……”顾卫南无语泪千行。他有种完全被人掌握在手心的感觉,可是为啥连这种感觉都这么甜蜜呢?   “吃饭吧,”陈诺温和地对他说,“吃完了去洗个澡。”   “那啥……”顾卫南觉得他还有好多话要跟陈诺说,很多问题要问他。可是就在再次盯住陈诺身体的刹那,他忽然觉得心里蠢蠢欲动,然后就转移思路,问了个最紧要的问题:“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洗啊?”   陈诺正从帽钩上拿下帽子,见到他眼神就明白了,警告地说了句:“严禁用身体贿赂考官,顾卫南学员。我去培训中心,你等会自己锁门回宿舍。”   顾卫南差点把脸埋盒饭里,才刚复合而已,要不要这么直白啊!别人还是要面子的啊!   幸好这天是周日,学校忙着组织第二批报名人员的面试,对学员们尤其是大四学员的纪律抓得比较松懈,否则顾卫南是要板上钉钉地上通报了。他吃完了盒饭,替陈诺收拾好了房间,然后提着垃圾袋出了门,一路哼着小曲回宿舍去了。经过培训楼前时,心情大不一样地朝里探头看了一眼,想象陈诺工作时的样子,顾卫南心花怒放,仿佛又回到了刚跟陈诺谈恋爱的时候。   “我复合了我复合了我复合了!”顾卫南一回宿舍就复读机一样拉着随艺,在他耳朵边喊。   随艺笑:“你看我就说吧?昨天跟你说,你还不肯,今天就付诸行动了。你俩本来就没啥啊!”   “不是我啊!”顾卫南又被触动伤心事,“是陈诺提的陈诺提的陈诺提的……”他再次有找个墙去撞一撞的冲动,“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提分手我倒是抢先了,谈复合就这么落后。”   随艺在一边听得差点没乐死:“哎哟,那你真倒霉。”   “你说陈诺会不会心里在笑话我啊?我老觉得他笑话我。哎,他分手的时候还特地鄙视我了啊,说我觉悟低思想落后年纪小还不了解他什么的。”顾卫南特别苦恼地说,“就这样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说是为啥?”   “你去问他呗,反正都复合了。”随艺乐。   于是次日,顾卫南真去问了,得到的答案是:逗你玩。   对于这个明显被耍了的回答,顾卫南那个郁闷就别提了。   转眼选拔工作已经初步结束,一个月的基本考核,留下了一百五十名人员。和顾卫南同队,并且都担任班长的许守峰和随艺如愿入选,此外还有彭志飞、于冬冬和另外十名同学。而顾卫南那天聚会上认识的七八个军官也全部在入选名单里,不过他亲眼看到这些人的表现都非常好,尤其是射击等实战和战术方面都比他们这些在校学员强不少。   从入选这天开始,顾卫南的生活就像回到了刚入学时,每天的训练日程排得满满的,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紧张得多。为了适应国外的高强度工作量和严苛环境,他们每天都要进行三次三公里长跑,完成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等基本身体训练项目上百次,此外还要参加反劫持、遇袭反伏战术、维和相关原则、无线电通讯,以及射击、手语、擒敌、排暴等各类针对性训练。   而且即使入选,也不可能高枕无忧,因为随时都可能面临因为某项考核不合格而惨遭淘汰的命运,能不能熬到最后联合国考官前来,那都是未知之数。   除了维和培训,顾卫南他们还有未修完的课程,学校特许他们可以缺课,晚自习时可以找教官单独辅导,但是最后却必须跟其它学员一起参加考试。许守峰曾经多次在宿舍里描绘过维和落选又同时拿不到毕业证的可怕场景,无形中让所有人的压力更大了。   陈诺因为不但是考官还是培训教官,这导致顾卫南即使跟陈诺复合,也没多少时间呆在一起。而由于陈诺的特殊身份,他俩又不能一起公然去食堂吃饭,于是顾卫南只能可怜巴巴地在擒敌术的强化培训课程和法语课程上抓紧时间多看几眼陈诺,以解相思之苦。   不过陈诺完全不体谅他的心情,每当顾卫南有此类走神迹象,他一定会被陈诺叫出来。不是被陈诺冷着脸在擒敌课上摔个半死,就是在法语课上被提问得晕头转向。   “陈诺,咱俩到底复合没有啊?”顾卫南有一次在食堂看到陈诺,忍无可忍地端着饭缸跑过去跟他一起吃饭,“这么久了,连个澡都没洗过!”顾卫南对现状提出庄严抗议。 第67章 开个房吧,教官   面对顾卫南的强烈质疑,陈诺淡定地拿筷子给他往旁边指了条路:“同学,管澡堂的大妈在那边,投诉建议去那里。”   顾卫南狂晕:“不要装傻!”   陈诺微笑:“那好吧,我们今天就一起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粉蒸排骨要吗?”   “我要跟你一起洗澡。”顾卫南雷打不动。   “真的不行,”陈诺很认真地往前倾身,跟顾卫南悄悄话,“现在比军训那会还乱啊,一起的人太多……”   “我要跟你上床。”顾卫南进一步表态,“我都想死你了陈诺……”   陈诺对他无语了:“那你这三年又没找对象,都怎么过的啊?”   “自己解决啊。你教过我的,你忘了?”顾卫南小声说,“有时候一边想着你、叫着你名字一边就偷偷……那啥了。比看片子还管用……”   陈诺黑线了:“我该说我很荣幸吗?”   “那你都怎么解决?”顾卫南反问。   “我没你那么闲啊!”陈诺说,“不告诉过你吗?在新疆出勤任务很多的。”   “总有不那么忙的时候吧?”顾卫南用殷切的小眼神望向他,“要不你给我讲讲都在新疆遇到过啥状况也行啊!”   “好吧,我也想你来着。”陈诺终于承认。   “真的啊?”顾卫南惊喜。   “同学,我们能把这个话题结束吗?这是在食堂。”陈诺提醒他。   “老演习,你就不想实战一下啊?”顾卫南立刻识趣地把声音变得鬼鬼祟祟。   陈诺沉默片刻:“你能再想点更有意义的事吗?”   “哈,你上当了。”顾卫南忽然扮个鬼脸,“我开玩笑的。”见陈诺不解,他赶紧解释,“我哪有以前那么傻乎乎的,就知道急着跟你用上床确定关系。既然重新开始了,我也要拿出点样子来嘛!周末的时候你哪天有空,我好请假跟你出去约会啊,去哪玩我都想好了。我们早点出门,偷偷的。”   听到他的话,陈诺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看上去挺高兴:“那就周日吧,上午只有个射击考核,时间比较宽裕。”   顾卫南也高兴,同时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就这么定了。”   陈诺站起来:“给你打份排骨去。”   顾卫南也跟着起来:“你喜欢吃什么,让我也帮你买份!”   陈诺再次微愣,然后说:“明虾。”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窗口,各自都打了对方喜欢吃的菜回来。顾卫南还特别跟陈诺感慨:“我以前怎么那么二啊!你给我打那么多次菜,我都没发现你对我有多好,也体会不到你的心意。”   陈诺看着他笑:“你那个时候觉得上床才是对你好吧,少年?”   “呃……”顾卫南汗了一下,接着严肃地澄清说,“我现在也这么觉得!教官,快对我好吧!你答应了,我周日就去酒店订房。”   顾卫南注意着陈诺的表情,本以为他会切换教官模式把自己这么不健康的思维教训一顿,结果陈诺只是微笑了一下:“再说。”   听到如此松动的回答,顾卫南内心深处那希望的火苗顿时被撩动了。   周日,全体参加维和培训的人员都去校外靶场进行射击强化训练和考核。也许是因为下午的半天休假给所有人带来了动力,这天大家的状态出奇好,射击成绩居然全部优秀过关。教官们也都很高兴,跟上面领导汇报后,说领导特许大家中午一起在外面聚个餐以示鼓励。准维和队员们听说得到领导肯定,也都挺激动,靶场上一片欢呼声。   顾卫南却在这时候犯了难,他今天有约会,实在是不想去聚餐啊!结果教官又一句“在校生不能参加”,把顾卫南捧入天堂,把他的同学们打入地狱。   许守峰大叫:“不公平!我们也是维和队员!”   于冬冬帮腔:“我们也要享受领导的关怀!”他俩带头一嚷,另外七八个学员也一同要求起来。   结果陈诺冷着脸一声大喝:“大四生一律不准参加!这是命令!”直接把几个出头鸟给轰没声了。许守峰几个人眼神幽怨地被赶回校车上,干瞧着其他参加培训的武警军官乘另几辆车聚餐去了。   “走了走了!”顾卫南兴高采烈招呼同学的样子,好像中了彩票,“听见没,要服从命令啊!”   许守峰几个眼神怪异地看他:“我擦,你又吃错药了?”   “这个周末轮到我出门啊,同志们!”顾卫南语重心长地拍着许守峰的肩,“早安排好了,我还怕去聚餐耽误时间呢!你们这些没有自由的家伙,还是乖乖在宿舍享受没有训练的悠闲时光吧。”   “靠!”许守峰和于冬冬异口同声,“这货太阴险了!”顾卫南笑眯眯的。接着就听他俩再次杀猪般同声大吼:“教官!你怎么没去聚餐?”   陈诺跟在他们后面,也是笑眯眯的:“我得把你们负责到底啊!监督你们回学校。万一你们有人中途单溜呢?”   “……”除了顾卫南,绝大多数人泪流满面。   只有随艺在上车后小声问顾卫南说:“今晚还回来吗?要不要给你留门?”自从初步入选维和部队,他和顾卫南又住一个宿舍了。   “再说吧……”顾卫南偷看陈诺一眼,心想还不知道下午有没有机会骗上床,“要我十点还不回来,你就别留了。”   “哦。”随艺点头。   “啥?”许守峰凑过来,“大四生也不能嚣张啊!没后台还敢夜不归宿!小心彭志飞告你!”   彭志飞正好在旁边听见了,脸立刻变成猪肝色:“我草,许守峰你不要血口喷人!”   “哟,那你能闭嘴最好了。”   于冬冬也凑过来:“许守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班副多正直一人啊,怎么能干出那种小人行径呢?对吧班副!”   彭志飞脸上挂不住地拿胳膊拐推他:“滚一边去!我功课都做不完,谁有空管你们谁在哪过夜。”   “这态度才对嘛!”许守峰提出表扬,“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义气还是要讲的啊。”   “草,你也滚!看你最不顺眼了。”彭志飞黑着脸说。   “彼此彼此啊。”许守峰对于埋汰彭志飞欢脱无比。   “严禁搞小团体主义!”陈诺冷冰冰地说,“散开!”   许守峰他们几个立刻灰溜溜跑各自座位上去了。此时车内只有他们十几个人,宽敞无比,基本上一人占一排座位,陈诺却在顾卫南身边坐下了。顾卫南一直看着车窗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陈诺就在旁边,陈诺也没找他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没有交谈地一起干坐到了学校。   临下车的时候,顾卫南起身在陈诺椅背上扶了一下,特别小心地悄声说:“我去宿舍换衣服,我们校门口见。”   “要不要对暗号啊?地下工作者。”陈诺看着他笑。   顾卫南囧,接着咬牙说:“暗号是:洗澡!”   两个都换了便装出校,从校门口走开一段才打车去了市中心。现在顾卫南已经对这座城市比较熟悉了,去哪里玩、怎么走都不用陈诺指点,两个人路上聊得比较多的还是目前的维和训练话题,然后就是顾卫南缠着陈诺要他讲援疆的事。   “你到底在新疆哪个地方啊?我有时候去机房上网,看到援疆的新闻就想里面会不会有你,结果一次你名字都没看到。” 顾卫南觉得他终于有这个机会多跟陈诺说说话,以了解他这几年的生活了,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问。   “克孜勒苏和喀什。”陈诺简单地说,“有任务的话,这两个地方靠近边境的县城和乡镇都会去。”   “你援疆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任务?天天和恐怖分子对战?”   陈诺笑:“没有,大部分时间是在某一个地方巡逻,防患于未然,因为也有很多别的队伍嘛。接到上面确切的任务通知,才会集结起来进行些抓捕工作。不光是恐怖分子,还有毒贩,国外非法测绘的间谍之类,碰到哪个抓哪个。”   还碰到哪个抓哪个……顾卫南滴汗:“说那么简单,那里都是山区,就算只是巡逻也很累吧!”陈诺这么轻描淡写,把任务描述得好像在玩游戏一样,可是一想到实际情况,他就不觉得好笑。   “还好。”陈诺回忆,“在那地方执行任务,对付失眠比较好。我最高记录是连续巡逻十三个小时,当时一换班下来,地方都没动,就地睡熟了,把别人都吓一跳,还以为我昏倒了。”   “……”顾卫南的心又疼了,憋了一阵说,“我要看到你累那样得直接吓死了。”   “别人也都这样啊!温室里的顾同志。”陈诺对顾卫南笑,“你没瞧见那些抗洪抢险的,抗震救灾的,我们只是职责不同。以后去维和,条件可能更恶劣,你得吓死多少次?”   “一想到要保卫你就不怕了!”顾卫南弯起胳膊向陈诺展示他英勇的肌肉。   陈诺对着顾卫南喷了:“你连我都打不过!”   “我会喝酒!”顾卫南大言不惭,“可以喝死他们。”   “嗯嗯。”陈诺忍着笑说。   他俩心情轻松地玩了一下午,期间陈诺还陪顾卫南去书城买了几本书。   “你买这么多法律书干吗?”陈诺问。   “我等毕了业考司法考试啊,以后转业方便去司法部门。”顾卫南认真地说,“我从很久就在看了。”   “哦,原来你对这个有兴趣,很好啊。”陈诺赞许。   “还行吧,”顾卫南抱着书乐呵呵地说,“我觉得比起转别的专业,这个还好。像电子工程啊什么,自学太难了。”   陈诺微笑:“那以后真有可能帮到我。”   “什么事?难道你要打官司?”顾卫南好奇。   “暂时不说,以后再告诉你。”陈诺卖关子。   “靠!告诉我啊!”顾卫南内心百爪挠墙,“你不说我得失眠!”   陈诺淡淡地笑,忽略顾卫南的追问:“去吃晚饭吧。”   “不,先去开个房吧,教官。”顾卫南得意地从口袋里拽出一张身份证,举到陈诺面前。 第68章 不要大意地上   陈诺点点头:“我知道,你这肯定又是开玩笑。”   “不是,这次是真的!”顾卫南顿时感觉自己化身为“狼来了”的孩子,别提多苦逼了,“我就想咱俩在外面住一晚,咱们还没一起过夜过呢。”   “真是真的吗?”陈诺绕口令一样问。   “真的真的!”顾卫南就差赌咒发誓了。   “你不怕在外面过夜被查到啊?”   “反正现在又不严,我运气肯定不会这么背的。”顾卫南努力说服陈诺,“以后训练越来越多,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来。”   “那走吧。”陈诺又点点头。   顾卫南惊讶了,陈诺这次太爽快了!简直出人意料。想当年自己求了多久才换来那么宝贵的两次啊!他激动之余都不知道说啥好了:“……陈诺你变得好干脆。”   “怎么?”   “你以前跟我上床都勉勉强强的!”顾卫南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惆怅了。   “因为你未成年啊!后来也刚满十八岁而已,整天就知道要跟我上床,我作为成年人有义务教导你不要误入歧途。”陈诺特别严肃而有责任心地说。   “不信!”顾卫南愤然呐喊,“上次你还说看我误入歧途,却不点醒我!”   “哟,都一个多月前的话了,没想到你记这么清楚。”陈诺意外,“那不是一回事啊!你那个误入歧途,我当时还挺乐意见到的。”   “所以你啥也没说,就是故意要跟我分手的对吧?”顾卫南愤愤不平。   “你都提出来了,我干嘛不顺水推舟成全一下啊?”陈诺冷淡。   “陈诺我错了……”顾卫南差点以头抢地,“我不是犯二嘛!”   陈诺却已经前面先走了,边走还淡定地随口问:“你想到哪个酒店开房?”   “那边那边!”顾卫南赶紧追上来,自己在前面引路,“我在网上搜的,是家新开的,条件不错,价钱在承受范围内。”   陈诺在酒店牌子底下抬头:“看上去挺奢侈啊!你打算浪费多少钱?”   顾卫南推门进去:“现在打折呢,商务套间一个晚上四百多可以搞定了。”   “同学你真有钱啊!”陈诺“啧啧”地说,“还是去我家住吧。”   顾卫南不乐意:“你今天就让我安排行不行?我都订好了,就一晚上而已。这里出来玩方便啊!”   “那你做主吧。”陈诺也不坚持,只是在看着顾卫南把身份证递给酒店服务生时,很不识时务地问了句:“你从哪弄的身份证啊!”惹得服务生充满警惕,视线在身份证和顾卫南之间来回检查了无数遍。   顾卫南黑线:“当然是我申请的!”   “申请这个干吗,公安系统上又查不着。难道你就为了开房用?”   “有时候出门不想暴露身份啊!”   “那怕什么!”   “我挺讨厌出去被不一样的眼光注视嘛!”   他两个你一言我一句,服务生姑娘的眼神已经很不一样了,再次把顾卫南的身份证确认了一遍,才十分狐疑地给他登记开了房。   顾卫南拿到房卡后出了大堂,充满怀疑地说:“你故意的吧!想让我订不成房。”   陈诺只是笑:“我看这个酒店的餐厅环境不错,直接去那点菜吧。”   草,这种人太阴险了!顾卫南看着陈诺想,干完了坏事还笑这么迷人,都没法跟他生气!   而事实上顾卫南一分钟以后已经把这不爽的感觉抛诸脑后了,屁颠屁颠地跟陈诺一起进了餐厅,特别兴高采烈地点菜。   “来瓶白酒,我看看……”顾卫南煞有介事地浏览饮料单。   “小孩胡闹,别听他。”陈诺把单子拿走,对点菜生说,“就要果汁,谢谢。”   “我要练酒量的!”顾卫南表情凶猛。   “要不给你换杯牛奶?”陈诺淡定地问。   “那我要汽水。”顾卫南无奈。   “一听雪碧。”陈诺果断地说,“以后聚会上练也不迟,一起约个会喝什么酒?你不怕醉了啊?”   “教官同志……”点菜生走了之后,顾卫南黑线着说,“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姑娘一直在偷笑啊?说约会多容易叫人误会……”   “她误会什么了?”陈诺毫无压力地问。   “好吧,她真相了……”顾卫南飙泪,他怎么早没发现陈诺其实这么奔放的?   “便装,没关系。”陈诺笑着安慰他。   两个人在酒店餐厅吃了饭,又在外面散步闲逛,直到夜幕降临,街上路灯霓虹灯一片闪烁才重新回来。   一进客房的门,顾卫南就迫不及待了,从后面猛地搂住还在关门的陈诺,亲他的耳根。陈诺僵了一下,然后任他抱着,很平静地关好门才回身:“先去洗个澡吧。”   “先让我亲一下……”顾卫南手臂抱在陈诺脖子上不舍得放,埋头嘟囔说,“好不容易忍到现在。你就不想我啊?”   “想啊。”陈诺笑着说,“不过洗个澡再亲吧。”   “那行,快点。”顾卫南恋恋不舍地放开陈诺。   陈诺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转身进了浴室:“我先蒸五分钟。”   “……”对于陈诺这个吻,顾卫南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大脑空白了好一阵以后,激动了,差点在客厅里打滚。   浴室里的水“哗哗”响起来,陈诺出来脱衣服,看到顾卫南脚底装弹簧的样子,被逗笑了:“一起洗吗?”   顾卫南激动得脸都烧红了,故意背着身不让陈诺看到:“你先洗吧,我得在外面冷静冷静。”   陈诺微微地一笑:“要冲个冷水澡冷静吗?”   “你快进去洗吧……”顾卫南强作镇定,其实他现在都想先把陈诺给扑了再说。   好一会没再听到陈诺说话,显然他已经进去洗了。顾卫南松口气,站在窗边呆了五分钟,估摸着陈诺该出来了,于是也脱了衣服。结果一回头的功夫,顾卫南木了。这个套间的浴室,其中一面墙是玻璃墙,为了遮挡视线,在墙上装了带花纹的百叶帘。然而陈诺根本没有拉上帘子!   于是顾卫南在外面就看到了浴室里面的情景。虽然玻璃上已经罩了层白色的雾气,但怎么也掩盖不了陈诺性感诱人的身躯和轮廓……这么看着看着,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沸腾起来。   陈诺刚刚冲完,就听到浴室门被推开了,顾卫南红着脸站在门口。“我正好洗完了,”陈诺招呼他过来,“你来冲吧。”   顾卫南站到喷头下面,水流很快把他浇湿,他转眼看到陈诺擦干身体正要出门,忽然把他拉住了,低哑着声音说:“你别走……”   “嗯?”陈诺刚一回头,顾卫南就把他抱住了,踮脚找到他的嘴唇,浓烈而深入地亲吻起来。   看到顾卫南微闭着双眼,带着一股青涩劲如此猛烈地出击,陈诺好像也不觉得很意外,一边回应着他,顺手把毛巾放回去,抱住了顾卫南的腰部。顾卫南立刻发出有些急躁的“嗯嗯”声,小腹微微向前挺动了几下,亲吻得愈发激烈。   “陈诺……陈诺……”顾卫南边吻边说,“你说我是不是做梦?”   “嗯,你是在做梦,等会就让你云里雾里。”陈诺说。   “……”顾卫南虽然很饥渴,但他仍然有一头黑线的感觉。“你说这次谁先上啊?”顾卫南虽然已经很难忍,为了体现自己的体贴,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声。   “我先来?”陈诺一点不客气。   “好吧……”顾卫南后悔得想把舌头吞了。   “要对着我吗?”陈诺低头吻吻顾卫南的喉结,很温柔地问。   “嗯……”顾卫南微微仰起头,手臂使劲抓住陈诺,小腹下面的挺起颤颤地动。   “还是特别有精神啊!”陈诺低头看见,戏谑地轻声感慨。   顾卫南都不管自己被开玩笑了,紧紧抱住陈诺,大腿在他身上磨蹭:“嗯……陈诺你快点啊!”   “好。”陈诺揽住顾卫南的腰,不断地爱抚他,轻轻问,“要不要去床上?”   “不,不要了!”顾卫南喘着气说。   “润滑剂在哪?”   “放,放架子上了。”   陈诺拍拍顾卫南的背,让他弯腰翘起屁股,轻柔地给他做扩张,等到他完全适应了,才让他转过身来。顾卫南一回身就紧靠在陈诺身上,特别地疯狂地跟他接吻,他吻着吻着,就把陈诺推在浴凳上了,两腿接着跨了上去:“教官你坐着,让我来……”顾卫南不小心又紧张了。   陈诺有点意外:“这样你会很累。”   “没……关系。”顾卫南一边说着,一边往陈诺腿间坐下去。说实话,由于他自己经验还是挺贫乏,尽管有陈诺给他做了很细致的准备,依旧不如陈诺弄得舒服。好在陈诺也会配合地抱紧他的腰,帮他掌握身体的力度,几经努力,终于全部没入他体内。接着,顾卫南就咬牙上下动着,脚跟高抬,脚趾几乎要与地面垂直。   这样的确很累,而且不够舒服,但是顾卫南却听到陈诺轻轻地出声了,而且由于身体的兴奋,小腹也微微弹跳起来。“陈诺……这样舒服吗?”顾卫南忍受着不适问。   “嗯……”陈诺的呼吸声很粗重。   “舒服就叫啊!”顾卫南着急。陈诺的声音果然大了一点,但似乎还是有点克制。顾卫南搂住陈诺的脖子,更加急促地动着:“陈诺……这里……嗯……没有别人,只有咱俩,你不要那么克制啊!”   “嗯!”陈诺把顾卫南抱得紧了些,小腹继续挺进着,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没有克制……”可是他的眼睛微闭着,却像在颤抖。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好像要努力把顾卫南看清似的:“卫南,你为什么不叫?”接着陈诺发现顾卫南还在费力地动,抱住他的腰,轻轻抽出来,把他放到了地上,“还是后面吧,容易些。”   顾卫南只好重新把手放在浴凳上,高举起臀部,嘴里还说:“我……没关系,你舒服就可以啊……啊!”   话还没说完,陈诺已经重新进入,并且直达顾卫南的兴奋点,让他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接着便是狂风骤雨似的进攻,顾卫南被顶得喘不上气来:“陈,陈……诺……啊……啊……不行了……要……”他一边摇着身子一边叫,屁股越翘越高。   喷头里的热水不住沿着两人紧密接触的身体往下流,顾卫南的肌肤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声音也一浪高过一浪。陈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感染了,终于不那么沉闷地出了声,又过一阵,粘稠的液体从顾卫南后面奔涌而出,与头顶温热的水流一起,一直沿着他大腿流落脚下。   陈诺长出一口气,却见顾卫南还在那有节奏地晃动,“嗯嗯”地叫着也即将高潮。他伸出一只手按住顾卫南的前端,轻声说:“先别射啊。”   顾卫南本来已经要射了,蓦然被陈诺按住,身体一阵颤抖,迷迷茫茫地睁眼,一边拨陈诺的手一边哀求说:“陈诺……嗯……你放开啊!我要射了都……”他手放在自己下面,身体依旧快速动着,带着点痛苦的神色。   “忍忍进来再射吧。”陈诺说。   “……不行啊!忍不了……”顾卫南叫。   “忍得了,去床上做吧,这样不够方便。”陈诺回复他超乎常人的冷静。   “啊?”顾卫南还在迷惑,身上的水已经被陈诺擦了。   “快点。”陈诺拉着他来到卧室,然后自己在白色的床单上躺下。   太……太叫人鼻血了……顾卫南愣在床边硬是移不开眼了,这真的是赤果果勾引人犯罪的行为啊!   “不要大意地上吧。”陈诺还在用语言进行教化。   “陈诺……”顾卫南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澎湃的一幕,哪还扛得住这诱惑,眼神重新灼热起来,不顾自己后面还在疼着,特别生猛地就扑陈诺身上了。   陈诺看上去也特别热烈,两个人单是翻来覆去地亲吻就用了很久,又经过一阵爱抚,顾卫南特别兴奋地进入了陈诺的身体,完全沉浸在陈诺身体带给他的愉悦里。然后顾卫南就听到陈诺发出的声音终于被情欲所侵染,渐渐的丢掉了压抑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却因为这个结果而发自内心地高兴。   陈诺的第二次高潮就在跟顾卫南的激烈动作中来临,由于身体晃动得厉害,射到自己小腹和床单上各一大片。顾卫南因为第一次被打断,这次做得持久了些,直至看到陈诺这么色情地在自己眼前高潮,思想和身体才同时达到亢奋的顶点。   顾卫南紧紧抱住陈诺躺下,喘息未定地说:“陈诺,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陈诺闭着眼睛问。   “很好啊……以前你做起来都不怎么出声,我还怕你性冷淡什么的。”   陈诺听了微微一笑:“以前是有点放不开,只是一点。但是和性冷淡完全没关系,也不是不够喜欢你啊。”   “那是为什么啊?”   “有点害怕。”陈诺淡淡地说。   “害怕什么?”顾卫南急忙翻过身看着他。   “我怕我太激动,更怕控制不了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诺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苍凉。   顾卫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苍凉这个词,但是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好像一座孤独的山峰,独自矗立在荒漠上承受四面而来的寒流。他不知道怎样的事才能让陈诺变得这样孤独,也不知道陈诺要有多坚定才能让自己不会被这种孤独所击倒。   “现在不怕了吗?”顾卫南只有紧紧握住陈诺的手,他忽然对自己曾经与陈诺分开而特别后怕。   “嗯,不怕了。”陈诺转头微笑。 第69章 时间的力量   “对不起。”顾卫南有点难过地说。   “为什么?”陈诺奇怪。   “我以前还拿这个当你不怎么喜欢我的理由,用来安慰自己。”顾卫南蜷着身子抱住陈诺。   陈诺微笑起来:“没想到你平常这么一往无前,心思还挺敏感的。”   “因为我喜欢你么!”自从复合以后,顾卫南把表白当饭吃,一边抱陈诺抱得更紧了。“对不起……陈诺。”顾卫南突然又忏悔。   “这又是为什么啊?年轻人。”陈诺滴汗了。   “我为跟你提分手道歉啊!我这么喜欢你还要跟你分手,脑子肯定有问题!”顾卫南忽然光着身子坐起来,激动地说。   “还好,不算大问题。”陈诺客观地说,“虽然思想上是有点钻牛角尖,不过动机是好的啊。”   顾卫南惭愧:“好什么啊!我那天见到叶勋以后,就在想,我跟你分手是不是白分了。亏我还以为只要跟你分了,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陈诺听了一愣:“哦,你当时要分手,不是说帮不了我、自惭形秽,哭着要我去找个比你好的吗?原来还有更二的原因啊!”   简直太不给面子了……顾卫南听了脸都涨紫了:“他跟我说他会走走关系,保证你的安全,让你不出危险任务的。当然他没有明着向我保证,我也没明说拿跟你分手当条件,但是我都感觉出来了。”   面对顾卫南的说法,陈诺若有所思地评价:“那他可真狗血。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我有证据!那天他走了之后,我就去找许守峰帮我打听下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事。许守峰有亲戚在公安部,他问回来说那年根本没轮到D省出人,是D省好几个支队一起向上面努力争取的,其中就有叶勋的支队,这一想就叶勋动的手脚吧?”顾卫南努力向陈诺强调他判断的合理性,“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感情很变态吗?分手两年了,被讨厌成那样,还对你深情款款的。可另一方面,他为了分开咱俩,都能故意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觉得他是电视剧里那种得不到就把对方毁掉的人渣!我没有别的办法,又没能力没关系的,只能选择相信他。”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挺伟大的决定?”陈诺根本没在意顾卫南所说的“内幕”,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哎哎,你不要用那种看傻瓜的眼光看我啊!”顾卫南红着脸嚷,“我现在都知道我以前很傻了,我不应该单独决定,应该全都告诉你的。不过事实也证明叶勋真的很变态,肯定是见你仍然不接受他,终于没有耐性了,开始报复你了!我还得做好跟他战斗的准备啊!”   “嗯,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了。”陈诺忽然一脸认真地赞同说,害得顾卫南都拿不准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逗他玩。   其实关于两人当初的分手,顾卫南这一边的理由基本就是他自己的自卑心理造成的,认真计较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顶多就叶勋威胁那个理由勉强可以成立,然而也是相当的一厢情愿。陈诺如果并不想分的话,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能叫他回头是岸,只要说句“我喜欢你”,“离不开你”之类的话,保证能让顾卫南当场感动得稀里哗啦,再不觉得自卑了。   但是陈诺没有,相反还加重了顾卫南的误解,叫他以为自己看不起他,不重视他,导致他在歪路上一路奔远了。所以分手虽然是顾卫南提出,实际决定结果的却是陈诺,他怕自己回不来,才不解释、不挽留,更不给顾卫南一个等待的希望。但是陈诺自己是一直在等待的,所以在平安回来之后,确定了顾卫南对自己还有感情,果断地开始接近他。   也许陈诺该有一点庆幸,因为提分手的是顾卫南,他才能毫无负担在新疆做完他要做的事,之后又这么毫无负担地重新把这个少年找回来。否则,他要么坚持不分手,让自己多一重顾虑和犹豫,要么分手,那就得把这个纯真少年深深伤害了。   顾卫南当然不太清楚陈诺的心情,但自从破除心理障碍复合之后,对自己当初的“二”,却有了越来越深的认识。同时顾卫南也会悄悄感慨:时间真的让他成长了,让他不像过去一样浮于表面,而是会更加深入地去体察陈诺的内心了。以前忽略或者根本体会不到的,都可以多多少少地发现和理解。而他的阅历和对军队生活的日渐熟悉,也让他平时跟陈诺的交流也不像过去那么费劲了。   那么陈诺呢?顾卫南不由想,时间又给陈诺带来了什么?是更坚强的内心吗?所以曾让他怕过的东西,现在才不怕了吗?   刚刚激烈地释放过,又带着这样那样的思虑,顾卫南想着想着,居然疲倦地睡着了。直到他翻个身,觉得怀里空了,才发现自己赤裸的身上被盖了一条毛巾被,而陈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顾卫南忽然觉得特别没安全感,他赶紧起身,直到在门口看见浴室的灯亮着,他才松了口气,看来陈诺是去洗澡了。   然而就在顾卫南即将转身的时候,他听到客厅里传来陈诺低低冷冷的声音:“叶队,你又在定位我的手机。”   “呵呵呵呵……只是随便看看。陈政委也可以定位我啊。”因为周围实在太静,尽管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对方声音很低,顾卫南还是听到了叶勋的话。   “我没有你的好兴致。”陈诺说。   “那真遗憾。”叶勋在电话那头笑,“你居然在市中心的酒店,寂寞了吗?”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陈诺声音依旧很轻,像是怕吵醒了人。   “让我猜猜……你把那个小顾带出来了吧!你还真是喜欢他啊!不过也太不检点了,人家还在上学,小心被学校查到啊!”叶勋依旧谈笑风生。   陈诺穿着衬衫的身影隐没在一片黑暗里,顾卫南没法知道他的表情,却能从语气里听出讽刺:“你这么有责任感,可以去学校反映啊!”   “哈哈,我没那么无聊啊。想当年我们不也做过很多次吗?”   “我挂了。”陈诺冷冰冰地说。   “你还打算针对我吗?”叶勋终于恢复谈正事的口气。   “我没有针对你,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看来这两年你挺努力啊!小心身体,别又旧病复发了。”叶勋的话充满寒意。   “谢谢提醒,我身体恢复很好,不用替我担心。”陈诺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我给你一次机会选择放弃,这样对彼此都好。”叶勋说。   “再见。”陈诺轻声但又坚决地回答。他挂了电话,又坐了一会,才从沙发上起身,这才看到卧室门口的顾卫南。陈诺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立刻说:“是叶勋,没什么事,又打骚扰电话。我们回去睡吧。”他顺手把浴室的灯关了,房间里立刻更黑。   顾卫南伸手把经过身边的陈诺抱住了:“我都听见了,叶勋电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的准备战斗是真的要跟他斗的意思?”   “嗯。”陈诺的回答很简短,也很坦率。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卫南迷惑了,他原以为叶勋和陈诺之间的纠缠就只是因为感情而已。   “到床上去吧,晚上还是挺凉的。”陈诺拍拍顾卫南光溜溜的屁股。   两个人重新走进卧室,陈诺就在床上躺下了,顾卫南也找个枕头靠在他身边。然而上床之后,陈诺却在沉默,似乎并不想提起叶勋了。顾卫南犹豫了一会:“那个……陈诺,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刚才就老想问,结果还没问出口就睡着了。”   “什么问题?”陈诺转头看着他问。   “你以前为什么会怕自己激动失控?是跟你以前的神经衰弱有关吗?太激动的话,会对你的精神有影响?”   顾卫南一边问着,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他直觉这该是陈诺很不好的回忆,可是他实在很想知道,想为陈诺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曾经他猜测,也许因为陈诺本身患过抑郁症的缘故,所以才由于心理障碍而不敢那样放纵自己。那他现在不怕了,是因为已经彻底好了,还是只是暂时呢?毕竟精神上的疾病是很难彻底痊愈的,万一什么时候陈诺再度遇到类似的问题,他希望自己可以知道怎么做,而不是手足无措地旁观。   果然听到顾卫南的问话,陈诺眸子微微一沉,仰面躺在床上,好一阵都一言不发地盯着房顶,就像过去几次见到叶勋时那样。顾卫南看到陈诺这样明显的变化,微微害怕起来,他只能一瞬也不放松地盯着陈诺,生怕他出什么事。   “我以前崩溃过很多次,在床上崩溃。”陈诺终于淡淡地开口回答。   然而这短短交代的一句话,已经让顾卫南揪心揪肺了,他咬了咬牙,还是进一步问:“……跟叶勋有关吗?”   “嗯。”陈诺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可是他的眼神却像两泓无底的深渊。顾卫南知道,那是揭起了心底最深处的创伤,或许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创伤。   “他……对你做什么了?”顾卫南觉得他的心在疼得打颤,可是他的脑中一片隐隐的愤怒。果然是叶勋这个人渣!这么好的陈诺,他居然把他伤得这么重,直到现在都不放过……   “你确定要听吗?”陈诺静静地问,“这可能是个很恶心的故事。” 第70章 陈诺的往事   “我……”顾卫南反而不确定起来,他知道这对陈诺肯定很残酷。   “没关系。”陈诺看出顾卫南的心思,微微地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就是怕恶心到你啊,纯情少男。”   “……”顾卫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说自己不怕恶心?有陈诺存在的故事,怎么可以用恶心来形容呢?就算叶勋的确是很恶心。不过最后,他还是很确定地对陈诺说:“我想跟你一起分担。”   陈诺听了,挺注意地看他,然后开始讲述。夜幕下柔软的灯光从窗帘缓缓透入,照在他修长的身躯和端正英俊的面容上,顾卫南入迷地盯着陈诺,觉得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越是这样,陈诺的话听起来就越让人觉得残忍。   “你也许不信,我以前挺单纯的。”陈诺这么自我调侃着开头,“以为谈一次恋爱就是一辈子了。叶勋跟我从小就认识,后来我们很自然在一起了,我对他特别信赖,简直可以用死心塌地来形容。大四的时候,我太久没见他,特别想念,就借着出去实习的机会请了假,瞒着家里去新疆看他。那个时候新疆动乱很严重,接二连三地出事件,民众基本都是只出不进。我没有提前告诉叶勋,怕他知道后阻止我,我只想着给他一个惊喜,一点没想到被惊到的会是我自己。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叶勋跟我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顾卫南听得有点嫉妒:“你居然一个人跑到新疆去见他啊!”   “听起来有点傻是吗?”陈诺冷淡地一笑,“我到那里以后,先联系肖晓天,问清楚了叶勋的住处,然后就去找他了。我当时在外面敲门,没有人应声,还以为他不在,就找值班员拿了钥匙想进去等。结果我进去以后……呵呵,你能想象到的,捉奸在床一般都是这种。我当时完全惊呆了,因为根本没法想象叶勋会这样,就这么站着目睹他俩匆匆穿衣服。那个战士提着裤子逃出去,跟我擦身而过,我连他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叶勋还想留我,要跟我解释,我狠狠踹了他一脚,说你不会说这是上级任务吧!然后我跑了。”   顾卫南也震惊了:“恬不知耻啊……”   “我在外面走了很久,想清楚整个经过后,当时真是又伤心又失望,还有被欺骗的愤怒。然后我给肖晓天打了电话,他接我去他宿舍。我把看到的都说了,他听了也很吃惊,只是一个劲安慰我。等到我平静下来,肖晓天跟我道歉,他说其实早就听人说叶勋经常瞒着我在外面找人,有时候看上义务兵,还会拿帮人转士官之类的条件进行利诱,有些人就会同意跟他发生关系了……肖晓天知道我俩感情很深,自己又没有亲眼见过,本来也不大相信这些传言,直到我亲身撞破,他才把这些告诉我。”   “人渣!”顾卫南听着已经出离愤怒了,“原来他已经瞒着你好多次了,这么多次才被你发现他也真够狡猾的啊!要不是你突然去了又正好撞见,说不定都能瞒到现在!然后呢?”   “我那天后就一直住肖晓天宿舍,叶勋期间找我去他那住,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想好,也需要冷静。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就算特别生气,忍受不了叶勋的行为,还是有些放不下。叶勋天天找我,跟我认错,看上去还像过去那么深情体贴,还跟我保证再也不去找人了。”   “别信他!”顾卫南大喝。   陈诺淡淡地对他笑了一下:“我几乎有点动摇了,不过还在动摇的时候就跟他吵了架。因为叶勋知道是肖晓天告诉我他一直乱找的事,认为他不讲义气,存心破坏我俩关系,还说了很伤人的话,说肖晓天留我在他那住是居心不良,利用这个机会接近我。最后肖晓天也生气了,骂他行为不端正,玩弄感情,他俩就动手了。那之后,叶勋利用职权把肖晓天调去值夜班——他当时是他们小分队的队长,肖晓天是副队长。这样肖晓天的作息规律就不能跟我同步了,他也更有时间避开肖晓天来找我。”   顾卫南瞪着眼坐起来:“草!这是这人的惯用伎俩啊!他不会真以为你和肖晓天有什么吧?”   陈诺摇摇头:“我觉得没有。不过我当时也挺幼稚的,因为已经请了十天假,暂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又很生气叶勋迁怒人的做法,就经常陪肖晓天一起值班。这么僵了几天,还是肖晓天觉得这样别扭,主动找叶勋和好了。叶勋也就道歉,两个人关系又恢复原样。但是肖晓天跟我说他没答应叶勋给他辟谣,因为他也只是听说而已,叫我自己判断。我当时也迷茫,叶勋不承认自己瞒着我找过很多人,说他就因为寂寞找了那一个,因为那个战士长得像我。然后我假期也快没了,觉得这么匆匆忙忙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决定等他援疆回来再说。临走的时候肖晓天替我买了机票,打算值完班后送我去机场,结果就在那一天……出事了。”   顾卫南听得紧张,他隐隐感觉可怕的事就要来了,但他为了鼓励陈诺,还是接口问:“出,出啥事了?”   “我是亲眼看着肖晓天牺牲的。”陈诺向来平静的眼神变得特别敏感起来,似乎只是微微一颤动,就能触碰到最强烈的疼痛,“你能……知道那种感受吗?”   “啊!”顾卫南心里“咔嚓”一声,彻底呆住了,他难以体会亲眼看着战友牺牲是什么感受,因为他连想一下都觉得恐惧。   陈诺眼神依旧刺痛,却像停不住一样继续说下去:“那天,肖晓天刚交接完毕,就接到紧急任务了。当时驻扎的那个县城闹市出现骚乱,让附近执勤的武警全部向那边集结,保护普通民众安全。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好像有预感一样,执意没坐去机场唯一的那辆班车,非要跟着肖晓天一起过去不可。肖晓天劝不住我,就带我去了,嘱咐我一定躲在旁边不要乱动。   “我们到了指定的集合地点,却发现叶勋的分队还没有赶到。但是街上已经很混乱了,很多维族人拿着棍棒砍刀之类的武器在街上乱砍,冲进商铺砸东西。街上已经不少人都被砍倒了,还有人被追着砍,妇女孩子的尖叫声和哭声特别刺耳。肖晓天没想到局面会是这样,也有些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他掩护住离他最近的一些人逃开,然后立刻通过对讲机请示叶勋。我亲耳听到叶勋说,他们五分钟以后赶到,叫肖晓天不能开枪,因为不能确定那些打砸抢的是恐怖分子还是被煽动的群众。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人看到了肖晓天的军装,有差不多十几个人拿着刀向我们逼近,肖晓天把我推开,还叫周围的群众赶紧疏散,用简单的维语跟他们交流,同时也说普通话,叫他们停止破坏行为。但是那些人是有预谋的闹事,还是抡着刀上来了,肖晓天一边用盾牌和拳脚抵挡着、把这些恐怖分子努力往人少的地方引,一边着急地请示,得到的答复还是叫他坚持说服工作不能开枪。周围袭击群众的恐怖分子继续烧杀抢掠,这边十来个人一起攻击肖晓天,已经差不多要一拥而上了,可是叶勋的队伍还没到。我把一个小女孩护在街角,大喊着叫他撤退,肖晓天无奈之下朝天开了枪,然后对那些人喊话,吓退了一部分人,局面终于稍微被控制住了。可是接着,就从我身后传来了另一声枪响……”   陈诺的面孔在夜色下都似乎在发白,顾卫南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甚至也感到了寒意,他握住陈诺冰凉的手指,好像这样可以给他勇气:“然,然后呢……”   “这一枪当场击伤了那些袭击者的一员,却激起了他们的情绪,让刚刚被震慑住的场面彻底失控了。附近的恐怖分子突然暴起,都抡着刀棍朝着肖晓天一个人身上冲过去,。因为情势变化太突然,肖晓天来不及再举枪,就被几条棍子和长刀抡中了。然后我看到了叶勋,他阴沉着脸,带人对着那些恐怖分子扫射。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可怕,因为肖晓天明明还在那中间。枪声持续地响,很多人被击中倒地,但是他们太疯狂了,根本制止不了。肖晓天……他在我眼前倒下了……”   陈诺的声音哽咽了,他眼角开始有泪光闪烁,握住顾卫南的手指轻轻在颤抖,“我当时全身心已经被恐怖的感觉充满,完全无法思考了。发疯了一样,也不管子弹还在射、没被制服的恐怖分子还在垂死挣扎,我挣开按住我的人,就知道往肖晓天那冲。我想救他……我拼命想救他……血流了一地,还在流……怎么会那么多啊!我拼命帮他按住伤口,叫他的名字,可是我叫不醒他,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陈诺!”顾卫南翻身把陈诺抱住了,他也很恐惧,但他用力抱紧陈诺的身体,好让他知道自己在身边,“后来,后来呢?”   陈诺动了一下,微微弯起手臂,拍了拍顾卫南,声音恢复了平静:“后来,我被一个恐怖分子打破了头还浑然不觉,就抱住肖晓天,要把他送医院,可是我都没那个力气站起来,最后叶勋过来把我从肖晓天身上拉起来。我看着他,忽然就想清楚了,我喊着说你故意的!你存心想害死他!声音太大、太激动了,而且头上血还在流,飕飕进冷风,满耳朵听见的都是自己的嘶喊,喊得脑子里天旋地转的。叶勋按住我叫我不要激动,我当时觉得他真比恐怖分子还可怕,死命地使劲挣扎,好像就那么失去了知觉。”   陈诺似乎是想要整理思路,顿了一下才又轻声说,“再醒来是在救护车上,接着我看见叶勋就在旁边,带着很关心的表情问我感觉好点没。但我从心底里觉得他陌生,只问他肖晓天怎么样了。叶勋很平静地跟我说,他牺牲了。我当时就有点没法控制情绪,但是很奇怪地没哭,就问他为什么不让肖晓天开枪。他说是上级指示。我说那后来又怎么又开枪?他还说是上级指示。我就冷笑,然后说,那你如愿了。叶勋很生气地反问我什么意思,一定要我说清楚。叶勋本身给我的打击,还有肖晓天的死,让我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全部爆发了,我大声骂他杀人犯,还拼命下车要去揭发他。叶勋就叫护士,强按着给我打了镇静剂。   “我昏睡了很久,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外面天都黑了,而且一睁眼,看到的还是叶勋。他沉着脸问我:你还想大声喊吗?我愤怒地说要跟他分手,一刻也不想跟杀人犯有关系了。说得很坚决,就好像我昏迷中考虑好了一样。他只是笑,说我脑子不清醒,产生的全是幻觉。我说我都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了,我会去揭发你。他说你怎么证明,就凭你一张嘴吗?他叫我清醒一点,不要因为跟他赌气,做这么幼稚的栽赃嫁祸。”   顾卫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听到这些的心情,只是低声说:“你没有不清醒,也没有幻觉。”   “嗯。”陈诺淡淡地应了一声,却肯定地点了下头,“可是叶勋当时就是想给所有人造成这样的印象,我猜他一定很怕,因为他以为我已经去机场了,没想到我还跟肖晓天一起,成了亲眼目睹他阴暗手段的人。他故意拖延时间,让肖晓天先一步赶到现场,以谨慎为理由下令不准开枪,造成肖晓天身处险境。后来见局面稳住,他又突然开枪,重新激起了恐怖分子的仇恨。如果当时,只有肖晓天一个人听到他下的命令,那就太完美了。”   “为什么啊?”顾卫南觉得他都听得打冷战了,“就因为肖晓天说了他滥交的事?”   “当然不是。”陈诺冷冷地说,“因为肖晓天表现比他出色,立功比他多。虽然暂时是小分队副队长,却即将被破格提升级别了。他俩将来都要分到一个地方的,而领导职位只有一个,叶勋当然会嫉妒。我也是后来彻底了解他之后才想到的。”   “那……他……”   陈诺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自嘲:“我当时也就跟你这么大吧,又跟他做了那么久恋人,所以处理事情不够成熟。而且那天由于肖晓天的死,特别容易激动,我悲愤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拿出来指责他,心思太外露了,把要揭露他和跟他绝交的意志表露得太彻底了。叶勋见我这么坚决,好言好语都不管用,他突然起身拔了我输液的针管,然后就扯开了我的衣服……” 第71章 坚强的理由   “人渣人渣人渣!”顾卫南怒火中烧,只恨关键时刻自己的脏话简直太贫乏了,“他做什么了!”   陈诺说到自己,他语气反而很平淡,只是机械地继续讲述:“你不能想象多少年对你温柔体贴的恋人,突然变成狰狞的魔鬼的样子。他当时特别凶狠地把我按住,第一次不顾我的意志,强迫我跟他发生了关系。到新疆后,我一直有轻微高原反应,头部又刚刚受伤失血,当时醒来还在发烧,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我反抗不了……他还说,陈诺,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想毁了我。你除了长得好点,除了家里的关系,对我还有什么好处吗?当时我听到这些话,心都凉透了,才知道自己死心塌地的爱情原来一点都不单纯。   “整个晚上,他用最粗暴的方式折辱我,用最恶毒的话刺伤我。然后在快天亮的时候,我的意志终于崩溃了……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制止不住全身发出那种神经性的颤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无望的。早上我恢复了一点理智,见到医生和护士对着他们呼救,在叶勋的解释下,我又被打了镇静剂……   “从那天开始,我就在病床上反复崩溃,神经好像变得特别脆弱,精神也因为镇静剂的频繁作用恍惚起来,我看到他就本能地害怕、想躲避,他跟我身体的接触,只让我觉得恶心。叶勋就找医生来给我鉴定,确认我因为目睹血腥场面而受了刺激,又加上高原反应,精神上出现妄想和狂躁的症状。他很小心地不在我身上留下证据,这样我身上即使有伤,也可以被解释成是在幻觉中自残造成的。   “不侮辱我的时候,叶勋会恢复温柔的样子,说还爱着我,说会好好对我,只要我不再污蔑他,不再相信那些幻觉。我知道面对这件事我不够冷静沉稳,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那个精力跟他耍心眼了,我当时觉得如果我不表现出坚定的态度,不坚持咬定真相,也许真的就会彻底崩溃。”   “妈的他简直不是人!早知道他这么畜生,那次碰见看不宰了他!”顾卫南全身血液倒流,他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不择手段的人,更不敢相信陈诺在他这样的年纪时,已经亲身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如果换了自己,顾卫南觉得自己肯定早就当场疯掉了,而陈诺居然还能想到自己不够冷静的问题!面对这样天理不容的兽行,换谁还能保持神智啊!要是他能穿越到过去,要是他手边有枪,绝对要把叶勋那个人类渣滓反复枪毙一百遍!不!一百遍也不能解恨!顾卫南愤恨难平。   面对恨得咬牙的顾卫南,陈诺却依然很平静,只是望着他问:“我崩溃过的原因说完了,底下的你还要听吗?”   顾卫南因为沉浸在陈诺讲述里而升起的熊熊怒火,被这句话打断了。他拉回思路,愣愣地说:“听……”   陈诺点点头:“那我就继续吧。叶勋说我精神受刺激,需要安静,把我安置在医院单独的病房里,他不在场的时候,我接触不到任何人。他知道我假期只有十天,而我已经逾期了好几天,学校肯定已经通知家里了。于是他主动联系我哥,说了我的情况。家里果然已经因为找不到我急眼了,我哥立刻赶来把我接回了家。我折腾了那几天,身体已经很虚了,头上的伤一点都没见好,临走连肖晓天的遗体告别都没法参加,可是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揭露叶勋的行为。   “在路上,我像得到救星一样,很急切地把一切都告诉我哥。可我哥只是叫我好好养伤,一点都不拿我的话当真。因为我可能会说的话,以及会这样说的原因,叶勋事先已经都对他交待过了。从那之后,我知道我的话没人信了。而就算相信又有什么用?我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是有意。于是我只有沉默,我想我总会慢慢想到办法的。但我的精神还是受到了影响,这种事没法控制,不论肖晓天的死,还是叶勋做的事,给我的刺激都太强烈了。回家后我开始失眠,老做噩梦,经常吃着饭就犯恶心,然后吐了。为了尽快养好身体,我都是强迫着自己吃进去,吐了就再吃……”   顾卫南听着胃都疼了:“你胃病其实都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吧?”   “不是啊,以前也有点,不严重。”陈诺还转头跟他解释,自己接着又说,“不过后来的确严重了。头上的伤好些以后,我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考完放假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觉得胃里犯恶心,接着就吐了血。我知道不好,捂住嘴赶紧往家走,可是在路上就憋不住了,一口接一口地吐。我父母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走出来看,发现我昏倒在大门口,身后拖了一地的血。”   “陈……陈诺……”顾卫南再次听得心惊胆战,心脏都找不着在哪了,他哆哆嗦嗦地抱着陈诺,特别想哭。   “我被救回来以后,父母已经得知了我的性向,他们以为我为了肖晓天才变成这样,还都劝我想开点。我正迷惑,抬眼就看到了叶勋。原来因为出了肖晓天的事,总队很快把他们这支援疆队伍提前撤回来,另换了一批人去,叶勋也就回来待命,听到我住院的消息,立刻就来了。是他误导我父母以为我喜欢肖晓天的,这样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他还说喜欢我很久了,自责说没照顾好我,特别真诚地跟我父母道歉,信誓旦旦地跟我父母保证,以后要照顾我一辈子。”   “太卑鄙了……”顾卫南已经想不出什么新鲜词了。   陈诺摸摸他的脸,好像还怕他听得枯燥,安慰说:“就快完了。叶勋那么说,我父母特别感激,因为我当时也就只剩半条命了,都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复原,性取向又不正常,将来要不结婚,下半生也让人发愁。叶勋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性格好又前途无量,肯主动照顾我,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住院期间,他们甚至还主动给我俩制造独处的机会。我经过回家后这段时间,比当时在新疆冷静得多,我装作想通了,清醒了,表现得好像把他害肖晓天的事当成自己的误会,只是拿他瞒着我在外面找人的理由,说要跟他分手。   “叶勋也就像从前一样深情款款地跟我认错,不断求我原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相信我,我也无所谓,出院之后就不再见他了,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年前,我认识了你。我想我重新找到喜欢的人,叶勋可能觉得紧张了,他是宁可我继续沉沦在过去的阴影里。再后来我们分手,我去了新疆,参加过许多危险任务,目睹过更多的血腥和暴力,叶勋也许希望我再次崩溃吧,但是我已经不会了。现在,他终于又像肖晓天刚刚牺牲时那样,在我面前把全部伪装都撕掉了,我们的关系也终于彻底结束。”   陈诺转向顾卫南,“你以前老说我对你有保留,可能也没错,不过我都不是有意的。我那时虽然已经好了,但很久都没上过床,真的会不自觉地想到过去,我怕我又会控制不住自己,沉落到那种灰暗的心情里去,所以做起来很小心。我事后告诉你我神经出过问题的,的确只是因为这样,不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或者不愿意对你坦率。可能你当时太小了,我又怕把你吓狠了,没有细说,让你挺难理解吧。”   顾卫南又难过又愧疚,赶紧说:“不要不断跟我解释了,你都解释这么多遍我还不明白的话,那我也太渣了!以前都是我自己笨!你都跟我说了,我还想不到,理解不了你……”   陈诺嘴角带了点微笑:“也说明你在乎我啊。我跟你在一起后,其实已经渐渐发觉那些事可能都影响不了我了。然后今晚,你觉得我表现怎么样?”   他忽然就问起今天两人的床事,顾卫南不觉回想了一下,立时觉得口干舌燥,红着脸说:“很好……很好啊!”   “嗯,那继续保持。”陈诺认真地说。   顾卫南抱紧陈诺,把头搁他胸口上,听到陈诺有力的心脏有力地一下下跳动,确定他现在的确很好,才觉得安心了些,又急切地问:“那你这几年其实一直都想揭露他了。你去新疆都干了啥?叶勋怎么跟你翻脸了?是不是因为你找到证明他恶行的证据了?。”   陈诺却抱住顾卫南翻了个身,把他放旁边枕头上,亲了一下,自己闭上眼睛淡淡说:“几点了?这个改天再说吧,我都说得困了。别弄成通宵故事会啊,明天还要早起呢。”说着就真睡了。   顾卫南傻眼了,他没想到陈诺抽身得这么快。自己这精神紧张得要命,情绪一会激动一会低落,一会愤慨一会又心疼的,哪里睡得着?可是看陈诺睡得安稳,好像挺筋疲力尽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叫醒他,只好自己躺在那任思绪翻腾奔涌。   这晚失眠的人,反倒成了顾卫南。他终于体会到自己对于陈诺的重要,他甚至可以想象陈诺当年,有多么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自己对他的感情。面对自己那不顾一切的热烈追求,他用心地靠近、谨慎地接纳,又多么用心在保护着傻乎乎的自己不受伤害。可是那时的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顾卫南想着想着,自己都颤抖了。他想到自己刚认识陈诺时,他那直接把人秒杀的温暖微笑;想到军训时,陈诺身上那股叫人折服的气势;又想到私下里交往时,陈诺的温和以及经常叫人黑线的坦率和调侃……这样的陈诺,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害。就连他那“精分”出的魔鬼式的严厉,那种军训时叫人胆寒的“变态”,也不是毫无理由的折腾,而是他格外用心的结果。   顾卫南的心很疼,越来越疼。他真不知道陈诺得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受到那样的打击和伤害之后,却依旧这么坚定,这么温暖,并且变得更加坚强。有的人,受了伤害之后,只会在无望中挣扎,依赖别人的保护,而有的人,却学会了如何更好地保护别人。   他真想再次抱住陈诺,把他全身都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让他感受也到自己是多么珍惜他的一切,可是理智却让他仍是选择了静静地注视。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糊里糊涂地“渣”下去了!   顾卫南就在对叶勋的愤怒,对陈诺的心疼,还有对自己的责怪中,把头搞大了。到最后天色泛白,他思维都变迟钝了,才浑浑噩噩地睡着。结果刚睡了没一会,陈诺手机上的对讲机就自动接通了,有人在电话那头喊:“陈诺!陈诺!听见没?紧急会议,地点培训中心三楼会议室,限八点之前赶到!”很快又是一通电话铃声。   顾卫南反应了一会,“腾”地坐起来,惊着眼问:“什么事?”   陈诺已经坐起来轻声接了电话:“喂,建周?……哦……好,我马上赶到。”他回过头对顾卫南说,“有个会,得现在赶回去。”   “哦……”顾卫南使劲敲额头,他有点头疼。   “睡晚了吧?”陈诺看着他笑,“被我昨天说的事给吓到了啊。”   顾卫南黑线:“没有!我又不是小孩。不过叶勋那人渣的事迹是挺叫人震惊的,我忍不住多想了想啊。”   陈诺到浴室里给他弄来条热毛巾:“太阳穴上捂一会,中午睡个午觉就好了。”他说完自己去洗漱了。   “哦……”顾卫南拿着热毛巾沮丧,为啥陈诺照顾起人来这么顺手啊!他要是不刻意想,这种细节肯定会忽略。   两个人洗漱完,抓紧时间去坐回学校的头班车。顾卫南总算有了表现机会,抢着在路边买了热豆浆和肉包子。等到班车到站,陈诺已经吃完了自己的包子,悠闲地拿吸管喝着豆浆坐上车。顾卫南还在狂往嘴里塞,尽管此时天色还早,公交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还是惹得一阵侧目。顾卫南缩了缩脖子,心想幸好今天自己没穿军装,又看了看陈诺,顿时又有点花痴,还是陈诺适合当军人啊!形象到哪都这么标准。   他费劲地把最后一口塞嘴里,问:“为什么这么早开会啊?还紧急。”   陈诺表情有点严肃,低声说:“昨晚维和部队有几个出去宵夜,跟群众起了冲突,还惊动了110,现在被人给直接告到总队了。这是严重影响队伍形象的事,上面首长已经动怒了,我猜,搞不好会对我们出去维和有影响。”   “啊?”顾卫南被包子噎住了,“那怎么办?”   陈诺说:“凉拌!”   第72章 惊动大boss   顾卫南和陈诺赶到学校的时候刚过五点半,出操的集合时间还没到。顾卫南匆忙地跟陈诺道个别,就顺着墙根往宿舍楼溜去了。   陈诺回宿舍换过军装,先去敲开丁曦文的门,进门问:“怎么会出这种事的?参与的都有谁?”   丁曦文看上去挺累,一夜没睡的样子,正靠在写字台上喝咖啡提神。他把陈诺让到椅子上,叹气说:“具体都有谁我也认不过来,大概有八九个人吧,还在审着呢!情况好像是中午聚餐大家都喝了酒,聊得挺开心的,晚上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就又一起去宵夜了。宵夜到一半时,包的雅间进来一帮社会上的人,说这是他们包好的,要他们让出来。当时饭店都满了,而且饭才吃到一半,他们就没让。然后这帮人嘴里也不太干净,骂当兵的都是狗日的,吃老百姓的不给老百姓办事之类。当时他们也都有点喝大了,就有人站起来回骂,还威胁要动手。那些人也挺嚣张,挑衅说你们敢动手吗?这几个维和队员就乘着酒劲真动手了。”   丁曦文说着摊手,“那些人好像也不是善茬,一见动手也亮刀子了。咱维和队员平时的功夫倒是都用上了,刀子都给夺过来扔一边,我去现场看,有几把都给当场扭成麻花了。打得人是鼻青脸肿,脸上都见血了,边打还边说,你以为我们解放军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武警就是专门对付你们这帮流氓的!醉糊涂了,家门都主动报出来了。当时他们还想着伤人别太厉害,见其中有个女的就放走了,结果人家就打了110,然后又告到总队。好了,现在闹大了,成了军民冲突事件了,听说军委大BKoss都给惊动了,我看不但维和这事悬了,咱们首长的前途也要堪忧啊。”   陈诺听得惊叹:“啧啧,真是威武霸气!直接惊动dang中央啊!”他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我得先问问我那亲爱的战友们有没有参与进去。”   丁曦文黑线:“你也自私得太明显了吧!”   陈诺说:“我心疼我的饭钱,不能白给他们拉了人情啊!”   “没有他们!”丁曦文的黑线更长了,“他们我都认得出来。不过你也别觉得轻松,说不定这次把我们这批人一锅端,白训练了!”   “那怎么行啊!”陈诺把翻出来的通讯录又关掉了,“白给他们发了新笔记本了。”   “白发了又怎么样,你还能扭转大Boss的决定?”丁曦文对陈诺的完全抓不住重点很无语。   “boss不是还没决定嘛。陈诺说着又拿起手机,这次没翻通讯录,直接拨了个号出门打电话去了,临走还对着丁曦文摆摆手,“出去趟。”   七点半,培训中心的教官以及直接对维和部队负责的各级领导早早齐聚会议室,于是还没到通知时间,会议就提前开始了,先向与会人员详细叙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匆匆赶来的负责领导一听完,上来就火了:“天天练战术,天天练战术,关键时候都丢粪坑里了?起码的战略部署都不知道!打架的时候外面连侦查人员都不留,能不被人通风报信吗?”   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听得底下众人都惭愧地滴汗,一边反省一边想,到底还是自己人啊……不过众人严重检讨完过失后,最终还是要商议对策的,接下来怎么收拾局面才是关键问题。只是这事太严重,大家又刚被训怕了,实在不敢贸然说什么,最终还是把眼神一致望向这位领导,期待顶头上司出个主意,然后大家无条件执行。   领导脸都绿了:“都看我做什么?你们就没个主意出来?还是想等着我们一致挨批啊?”   D市支队长说话了:“我看重点放在平息群众情绪上吧,有什么条件我们尽量满足,赔偿道歉都可以,起码不会让牵动范围更广。”   领导微微点头:“这个肯定要第一时间做的,D市支队你们负责办吧,毕竟事发在你们管辖范围,跟公安局配合,防止事态扩大化。这件事我们理亏,要想办法无条件让群众满意。不过这个解不了燃眉之急啊,上面最忌讳这类事了。”   培训中心主任也考虑着开口:“要不,尽量严肃惩处打架的那几个队员吧,注意划清界限。不能为他们几个连累了大局,已经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如果一下全都否了,这个损失太严重了。”   “处分肯定要处分,不过现在因为这事,我们整个D省的维和组织工作已经打了折扣了,单惩处这几个人,弥补得过来吗?”领导也是一筹莫展。   会议不知不觉开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检讨和尽力安抚补救,实在也没什么好主意,毕竟最终的结果还是只能看上面的意思。大家虽然还在商量,却已经有种咬牙把错误硬担下来,然后听天由命的觉悟了。   这时一直没发一言的陈诺却忽然站起来:“我有个想法,不一定有多少依据,但还是想谈一谈,我觉得可能对这件事的定性是个关键。”   领导微微意外了一下,因为讨论至今还没有人提到“定性”这个词:“你说说。”   陈诺语气肯定地说:“根据事情的起因来看,我觉得这事不能因为对方是群众身份的人,就简单被动地认定是军民冲突。我们队伍有保护人民安全的责任,可是我们军人的权益也应该得到保护,出了事就不问理由地怪军人,这是从大局出发而对群众的退让,不是因为群众就一定是对的。从他们一动手就开始亮武器来看,很像是有所准备,这些人可能不是单纯的因为口角起冲突,而是受人指使的。如果是受人指使,那很可能就为了故意破坏我们维和队伍的形象。我想我们如果能调查清楚,证实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是不是比赔礼道歉更能挽回队伍的形象?”   陈诺话一出,把旁边同事都惊着了,大家都想着的是怎么弥补,大事化小,可真没人有魄力直接想翻盘啊!领导也有点吃惊,因为他从凌晨到现在,得到消息后一直在承受各级boss严厉的电话询问和训斥,实在说人也有点懵了,同时他自己也对底下惹出事端的人生气,这不一大早就心急火燎地开会训人了,跟别人一样只想着怎么救火,倒是真没想到还能釜底抽薪。   领导不愧是领导,虽然自己没想到,听陈诺说完,脸色却像早就有这个打算一样,转头问其他人:“你们觉得这事的性质怎么样?”   “我认为陈政委说的这个可能性挺大的。”D市支队长对这事最着急,首先响应。接着大家也都表态,觉得必须调查清楚。   领导拍板:“那就先这样。培训照常进行,严格注意防范类似事件再发生。我立刻向上面汇报情况,D市支队尽快安排人去查清楚。注意他们是群众不是罪犯,要避免强硬的审问手段,不然就加重恶劣影响了。散会!”   顾卫南回宿舍以后,战友也早得到这个消息,都很担心去不成维和,出操回来,发现平时培训的教官一个不在,大家只能自由找训练内容,更是忧心忡忡,做什么训练都心不在焉的。直到九点多钟,他们才看见教官们陆续从培训大楼出来,脸上表情都特别凝重。   “完了完了完了!”许守峰已经开始悲叹,“我看是要歇菜啊!”   “闭嘴,乌鸦!”于冬冬和随艺一起喷他。   顾卫南瞧见人群里的陈诺:“你们等着啊,我去帮你们问问。”   “你打算问谁?”许守峰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后,也看到了陈诺,顿时大惊。   “陈教官啊!”顾卫南双眼放光,饱含深情,说着已经主动迎上去了。   “这家伙脑子算是完了。”许守峰在他背后特别忧伤地评价。   随艺偷笑:“嗯,我赞成。”   顾卫南跑到陈诺面前,还特意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见都离得远,这才一本正经地敬礼说:“教官好!”   “顾同志你好,你能不这么鬼鬼祟祟吗?”陈诺回礼,表情毫无变化。   “……”顾卫南一郁闷,差点都忘了自己来干啥了,顿了下才问,“怎么样了?”   “还没结果啊,有待进一步观察。”陈诺还没改掉开会时的书面语气。   “观察啥?”顾卫南赶紧问。   “观察是不是有人居心不良啊!”陈诺小声说,“其实我挺怀疑这事跟叶勋有关的。”   “嗯,我也这么想!”顾卫南握拳,接着问,“怎么观察?”   “问问那些被打的群众,有没有人指使。”陈诺说着低头拿出个手机,看上去是个杂牌山寨机。   “你是不是要亲自去问,能不能带我啊?”顾卫南情绪激昂。   陈诺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不过不能带你。”   “为什么啊!我也要去!我要斗人渣啊!”顾卫南嚷嚷。   “顾同志,你小声点行不?”陈诺无奈了,“我打电话呢。”   “咦,你这个手机不是平常那个啊!”顾卫南奇怪。   陈诺没理他,因为已经接通了电话,结果刚一接通,顾卫南就被吓了一跳。陈诺还没开口说话,就从山寨手机那功率超大的听筒里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喂?爸!”   “哎!”陈诺还答应。   “我操你个小兔崽子!占我便宜!”陈铮在电话那边气得跳脚,跟着问,“你回家了?”   “没,这不维和培训吗?怎么可能在家。”陈诺淡淡地笑。   “你把咱爹的手机弄去干啥?他用什么?”陈铮还在用训斥的口气说话。   “我弄来用啊!他跟咱娘用一个也一样。”陈诺挺赖皮地说。   “你拿俩手机,你几张嘴啊?”   “队里发的不方便,这个拿来专门给你打。”   “哦,那有什么事吗?”陈铮一听专门给他打,立刻变温和了。   “哥,你这次得帮我。”陈诺的表情似乎闪过一点委屈。   “咳,怎么话呢,你哥什么时候没帮你了?”陈铮在那边反对。   “我怀疑叶勋又针对我了。”陈诺轻声说。 第73章 最帅流氓   陈铮听到陈诺这句话,底气明显没那么足了,似乎还有点懊恼:“让你说着了,你哥这事上的确让你受了委屈了,以后一定改正!叶勋那个王八羔子怎么这么能来事!他又怎么针对你了?我上次都警告他别惹你了,这东西全当耳旁风了啊!”   “嗯,我前几天好不容易跟战友聚次会,他还闯进来了,拿话挤兑我,逼着我喝酒。”陈诺继续告状。   “什么!”陈铮大怒,“他明知道你胃不好,还逼你?他这是存心往死里整人吧!我操他妈的叶勋!”接着好像又有点心疼,“那你喝了没有?现在身体怎么样?别被他气着,有事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没。”陈诺淡淡地笑,“小顾替我喝了,还喝醉了。小顾你记得吧?就是以前我跟你说很喜欢我的那个小顾。”   顾卫南在一边听到陈诺那么说,心肝不由颤抖了一下,原来陈诺都跟他哥提过自己了。他都不敢想一直被家里人担心不正常又自闭的陈诺,是怎么带着点小得意对他哥说,有个小顾很喜欢自己的。妈的,自己当初也是个王八蛋啊!   却听陈铮粗犷的声音特有魄力地传来:“啊,那个很懂礼貌的小孩啊!他现在还喜欢你吗?你要还喜欢他,我帮你去跟他说说?”   听陈铮说着,陈诺的视线就免不了向顾卫南扫了一眼。顾卫南因为能听到他俩的谈话,早就泪奔了,心想哪用大哥您出马,陈诺自己那魄力就够把我吃干抹净了……现在被陈诺这么意味深长地一瞧,他顿时又局促不安起来,好像陈铮此刻能透过电话看到自己似的。   陈诺却压根没回应,特别冷静地对他哥说:“不用了,你又跑题了吧?人上了岁数真没办法啊,你还记得我为什么打电话不?”   “我操!你这小兔崽子。”陈铮看上去对陈诺的偶尔没大没小已经习惯了,小兔崽子骂得都像昵称,“说吧,要我怎么帮你,只要你开口,你哥立马去办!”   陈铮的干脆让顾卫南一阵感动,当哥的就是不一样。什么叫靠谱?这就叫靠谱啊!之前他还有点怪陈铮当初不信陈诺的话,现在见陈铮也知道了叶勋的真面目,又一心护着陈诺,那点见怪也就消失了。   “别,千万别为我耽误正常工作,特别是不要滥用职权。”结果陈诺一点不感动,还特别欠揍地严正提醒他哥。   “滚蛋!还用你说吗?”陈铮不爽地说。   “就怕你一个不小心啊。”陈诺轻声说着,把托陈铮办的事都仔细交待了,然后说,“我觉得叶勋不会那么轻易把把柄落下的,一般手段肯定查不到他头上。所以你也别追太彻底,不然打草惊蛇,反而让他有心去想办法撇清了。”   真说到正事时,陈铮反而很干脆,就说了个“好”字。陈诺也就没多说,兄弟俩挺默契地挂了电话。   陈诺收起电话一抬头,顾卫南还在一边傻站着呢,当下严肃说:“内部机密,严禁外泄,后果自负。”   顾卫南马上立正敬礼:“报告教官,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诺点头:“那你可以归队了,这事上面也在抓紧调查,只要没下取消的命令,培训就照常进行。”   顾卫南保持敬礼姿势不动:“报告教官,我还没说完呢!”   陈诺奇怪:“你还要说什么?”   “……总之,你去的时候,我一定要跟着!”顾卫南接着前面的话说完之后,果断把手放下,手指标准地贴着裤缝,肃然直视陈诺做等待答复状,一边却撅嘴嘟囔说,“你不让我跟,我就自己去‘调查’。”   陈诺鄙视:“你连警官证都没,调查个屁!”回头走了。   顾卫南急了,开始软磨硬泡,拦着陈诺不放,展开各种方式的恳求,尤其是无辜纯洁装可怜的眼神攻势。   这架势让远处许守峰等人见了都犯嘀咕,怎么这家伙信誓旦旦要去打听消息,结果就旁观陈教官打电话去了?而且貌似教官打完电话就不想理他了啊!   于冬冬歪着头看了半天:“嘿,老顾那干嘛呢?对着教官撒娇?奇怪魔鬼陈怎么不把他踹了啊!”   “啊啊啊!小南南撒娇了,对象不是我!”许守峰做玻璃心碎状,然后又换了种语气,“我靠,估计教官已经被他雷成一滩水了,要换了我,我也吃不消啊!”   随艺乐:“你们损不损啊!不就在追着教官说话吗?”   “还没踹,还没踹!原来教官吃这套!同志们学着点啊!”于冬冬伸手表开始计时,“可能找到教官死穴了。”   “靠,踹了已经!”许守峰惊呼。   “啥?”连随艺也搞不清状况了。   只见远处培训大楼附近,顾卫南不断追着陈诺说话,终于在进行了一阵围追堵截后,把陈诺给拦得站住了。陈诺看上去对顾卫南的骚扰已经不耐烦,干脆抬起脚来把顾卫南别了一个花,然后把他结结实实摁地上了。接着没等顾卫南爬起来站稳,陈诺上去就一套连贯动作,正是平时他们练得熟得不能再熟的擒敌课程。只是跟学员们平常一板一眼的机械重复不同,这些动作被陈诺使得一点不刻板,刚猛流畅、气势十足,一看就是经过实战出来的。腾空飞脚、旋风脚……各种擒拿术,把顾卫南打得东倒西歪满地乱跑,最多偶尔出点对攻或者被动解脱招架一下。   “猛啊!”许守峰等人感慨,“问不着我们也不会取笑他的,顾卫南同志究竟为什么要自找虐?”   “别闹了你们。”这时旁边的彭志飞说,“我看教官那应该是在考他呢。”   果然陈诺从第一脚把顾卫南踹翻之后,就没有实质性的攻击了,很多都是点到为止,也没有擒敌课程以外的动作。一直到两人把各种招式都翻来覆去地对打了十几遍,陈诺才停下来,朝着顾卫南点头:“还不错嘛,起码保命没问题了。”   顾卫南躲过陈诺最后一个擒拿手,沮丧说:“我已经尽全力了……”   “嗯,今晚等着,到时候叫你吧。”   “啊!”顾卫南激动,“我还以为没戏了呢!”   陈诺微笑说:“看你这么积极,不忍心拒绝啊。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   顾卫南喜出望外:“谢谢教官,教官再见!”三步并两步地跑了,没跑两步他倒回来,“内啥,我能不能晚上直接去你宿舍等着啊!怕太晚了出不了宿舍。”   陈诺想了下说:“也行,记着把你肩章卸下来。”   “哦!”顾卫南顿时放了一百个心。   虽然心花怒放,回到队友们中间的时候,顾卫南却收敛了,面对询问,他只是严肃地说了句:“教官说怎么处理上面还没决定,叫我们这期间继续训练。”   “哇哈哈哈哈……”许守峰带头第一个笑出来,“去挨了半天揍就打听了这么个消息?老顾你行不行啊?”   顾卫南脸黑着,虽然他是明知道内幕却没说,但被人当白痴嘲笑的感觉还是挺不爽的:“这消息很确实!你们不是担心被遣送回家吗?上面确实还没下命令。”   “我看我还是回去打电话问问我叔吧。”许守峰说。   “对了!”顾卫南猛地揪住许守峰把他弄一边,压低声音说,“我看你还是抓紧打听打听上面口风吧,能通融下最好啊!现在省队怀疑是有人故意捣乱,正抓紧时间调查呢,千万别结果没出来,命令已经下了!”   “嗷!”许守峰一听也严肃了,“操你!咋不早说,还玩神秘!”接着朝刚准备下令的某教官说,“报告教官我要上大号!”   教官瞥他一眼:“五分钟回来!”   “是!”许守峰以百米冲锋的速度往宿舍狂奔。   这边顾卫南他们听命集合,也不敢分心多谈了。因为除他们之外,大部分队员都来自全省各个支队,比他们成熟老练得多。平常他们这些学员叽叽咕咕时,其余队员看他们的眼光就像看小孩一样,都带着点宽容的笑意,而真到了考核时,又都不怎么把他们放眼里。所以顾卫南他们憋着一鼓劲,仗着年轻,训练起来特别卖力不要命,现在他们这些“小菜鸟”终于凭着实力得到老鸟们认可了。成绩得来不易,当然任何时候都不敢松懈。   结束一天的训练之后,顾卫南又去上晚自习补课,折腾到晚上九点半,回去摘了身上牌子,果真溜到了陈诺宿舍。去了之后,陈诺还在挺悠闲地上网,顾卫南就问:“是不是还没给你消息啊?”   “嗯。”陈诺一边说一边点开邮箱收邮件,“你先坐坐。今天支队和公安局请那些人重新做笔录,搞得挺晚的,我先看一下那些人的背景资料和大致的说辞。”   “啊,这些你都弄到了?”   “滥用了点人际关系。”陈诺语气很平常地说,“不过听说这些人咬得挺死。不管怎么旁敲侧击,一口咬定就是被占了包间才去找。他们先动手的,又把人打伤了,搞这么理亏实在是很麻烦啊。现在敏感期,主要还是先平息群众情绪,别把矛盾越弄越大,笔录人员也不好明着问他们有没有人指使,不然又得被抓住把柄了。”   “是挺不对劲的。”顾卫南想想说,“哪有那么巧?偏订了那一间,而且就被我们人占了。既然订下来了,还会让人进,这不是老板的问题吗?”   “据我观察老板倒是没什么问题,有人经常订了房间却不到,做生意么,给已经到了的客人也可以理解。我就觉得那天饭店全满了挺蹊跷的,指定特定的一个房间也挺奇怪,还是得从这些打架的人入手。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找老板去解决的,怎么直接找上客人了?”陈诺边说,边摸出个小优盘插电脑上,很快进入公安系统数据库调出那几个带头人的资料,“咦,有个人果然有嫌疑啊,刘宏军,家在D市,但曾经因为非法倒运原油被B市公安局拘留过几天,还有……”   陈诺说完就自顾自查资料去了,顾卫南想凑过去看,他还把笔记本换了下方向:“内部资料,不相关人员别看。”   顾卫南那个郁闷,只好在一边摆弄陈诺手机玩。终于等到十点多钟,陈诺的山寨机响了,这次陈诺捂了听筒,“嗯”了几声就挂掉了,然后拿起外套对顾卫南说:“走吧。”   “去哪?”   “去找那几个人问问清楚啊!”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嗯,他们应该是刚离开不久,正往家走,我们去那个刘宏军家等着。”   顾卫南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么做不大对劲,但他果然像白天自己说的那样“什么都闹不清楚”,陈诺又不肯明说,所以也只有傻傻跟着去了,而且越不对劲越要去,总不能让陈诺一个人去吧!   陈诺把自己手机放宿舍,只带了那部山寨机,跟顾卫南一起出了校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奔着一个地方去了。路上陈诺又打了个电话,等到了那个刘宏军家附近,他俩下了车,在一条那人回家必经的胡同里等着。陈诺小声说:“快到了。”   “你咋知道?”顾卫南有点紧张,他觉得俩人在这黑乎乎的胡同里,不像抓贼的,活像做贼的。   “有人帮我盯着了。”陈诺淡定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要个烟吗?”   顾卫南顿时如临大敌:“你什么时候抽上烟的!对身体不好!”   “我不抽啊,我只是觉得这时候点个烟比较有气氛。”陈诺说着还真抽出根烟,为了点着,还凑打火机上吸了一口。“呸!”陈诺吐了一口烟,厌恶地说,“真难吃。”   “难吃你还吃。”顾卫南乐了,“给我也尝尝。”   “滚蛋。小孩别学。”陈诺说,他把烟盒和火机收起来,然后挺直了腰板,把烟喷得到处都是,“就来了。”   “哎?”顾卫南往胡同尽头看,果然一个影子越走越近,很快一个人从拐角处过来了。“好壮……”顾卫南不自觉把对那人的第一印象给说出来了。   只见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肩膀差不多得比自己宽一半,身高似乎比陈诺还高点,头上缠着纱布,脚步特别沉实地走过来。这人稍走近点,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陈诺和顾卫南,神色有些警惕,但却没有停。   “刘宏军。”陈诺轻声说,一步走到胡同中间,拦住了他的去路,临时叼在嘴角的火星一明一灭地闪,烟头微弱的红光隐隐照亮了他那张俊朗的面孔。   “你谁?找我有事?”有人明显挡道,刘宏军不得不停下了。   “没事不能找你吗?”陈诺淡淡地笑。   “划个道吧。”刘宏军冷冷说。   陈诺没说话,忽然一个飞踢,踹向刘宏军的胸窝,跟着就一个锁喉摔上去了。因为胡同狭窄,刘宏军冷不防被踹了一下却并没倒地,而是后背靠上了胡同的墙壁。见陈诺来到,也没躲,不知道从哪亮出把刀子就照陈诺胸口捅了过去。   顾卫南大惊,正想上去帮忙,却见陈诺已经干脆利落地把他手腕扭住,夺过匕首,同时用膝盖把他顶到墙上,猛踢他腿弯,然后从腰里掏出手枪就抵这人后脑勺上了,沉沉说:“老实点别动,再动一枪毙了你!”   这情景让在一边旁观的顾卫南顿时傻了。整个过程太迅猛了,他就看见陈诺烟头火星在黑暗里划过,然后人就被制服了。顾卫南忽然想起刚入学时许守峰说的那句“武警是流氓”,他确定陈诺这真是在耍流氓。可是………   顾卫南在这很不恰当的时候又被迷住了,妈的有这么帅的流氓吗? 第74章 战斗刚刚开始   后脑勺被寒气森森的枪口硬邦邦地顶着,刘宏军壮硕的身躯顿时有点抖。陈诺这样话都没说就直接掏枪的剽悍举动,让斗殴经验丰富的刘宏军也吓住了。他也是有点底子的,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还从没有过这种刚动手没两下,就被人制得服服帖帖的经历。刘宏军此刻完全相信陈诺的警告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要是让他稍不满意,自己的脑袋铁定要开花了。   “你们……想干什么?”刘宏军的语气明显软下来。   陈诺朝顾卫南一摆头,烟灰夹杂着火星子乱飞:“搜搜他身上还有凶器没。”   顾卫南立刻走上前,把刘宏军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结果又从他腰带上摸出把短匕,口袋里摸出个手机,连同刚才被陈诺扔地上的匕首一起收了。接着也严肃地对刘宏军说:“蹲下,把手放头顶上!”   陈诺朝顾卫南微微地一笑,竖了下拇指,似乎是赞他学以致用进入角色快。然后又吸了口烟,继续用枪口指着刘宏军,轻声嘲讽说:“你还挺厉害嘛,刚做完笔录回来就藏了两把刀子,小白兔看到都不会相信你是好人啊。”   顾卫南在一边喷了,还小白兔呢!这流氓拿枪指着人说话还带卖萌的……虽然说的是实话,可要不是穿着军装,以现在这骇人的气场,要被过路的看见,被当成坏蛋的铁定是陈诺吧!   刘宏军一听“笔录”两字,有点猜到了陈诺的来意,虽然还是背对着他们蹲着,声音却慢慢不抖了:“武警无缘无故拿枪威胁老百姓是违法的,我要告上去,你就得蹲监狱。”   陈诺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拦下你想问问,你却拿着两把凶器要捅我,这还叫无缘无故?我完全可以以抢夺枪械的理由毙了你,你信不信?”   面对这么嚣张的态度,刘宏军不敢硬顶:“那你们找我想做什么?”   “叫你主动去自首,坦白真相。”   刘宏军不肯:“我没犯罪,而且是受害群众,该交代的都在公安局交代了。你们武警打了人,不敢公开,还想私底下屈打成招吗?”   陈诺给了他一脚:“你他妈还敢叫屈!你要是屈了,我们到哪说理去?石彬认识吗?”   刘宏军身形壮硕,硬是抗住了这一脚,却不肯说话。   “是石彬让你纠集一帮人去跟我们维和部队捣乱的吧?亏你还当过两年义务兵,就这么给部队抹黑!”陈诺又说。   “我们没捣乱,我——”刘宏军还想狡辩,被陈诺拿枪托狠敲了下头打断了。   “别跟我装!”陈诺凶狠地说,“没证据能来找你问?现在你去自首,把所有责任都担了,争取宽大处理,关不了你几天。别等着把你上面的揪出来,那会就不只是关你几天的问题了,你和石彬都跑不了。尤其是石彬,他是你以前的战友,退伍后分到B市政府部门了吧?你在B市被拘留的时候,是他帮你跑了关系,你才交了钱被放出来是不是?你要还他人情,才受他托付办这个事,你不想办砸了还把他拖下水吧?”   刘宏军一阵沉默:“你完全可以直接把查到的报上去,为什么私下来找我?”   陈诺不屑一顾地吸了口烟吐出来,呛得顾卫南鼻子都酸了:“这你不用管,只说答应不答应去自首。你不答应,我当然就得上报,你们都跑不了。”   刘宏军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感觉陈诺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才说:“我明天去自首。”   “现在!”陈诺得寸进尺,“放心,公安局有值班的,我给你安排接待人员。”   刘宏军咬牙:“行!”   “好!要的就是干脆。”陈诺当即把枪收了回去,“那你现在原路返回吧,我有办法掌握你的行踪,所以别跟我耍心眼。”   刘宏军慢慢站起来,还是忍不住狠狠朝陈诺看了一眼。   “呵呵,还是快走吧,你看几眼我也不怕,惦记我的多了。”陈诺边玩弄着手枪边吞云吐雾,从顾卫南手里拿过他手机扔回去,“刀子就不用还了,没收了。”   直到刘宏军高大的身影再次消失,陈诺都轻声提醒他回去了,顾卫南仍旧保持目瞪口呆状,这个……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他以为会很惊险刺激,结果除了开头亮刀子的那一瞬,叫人知道此人是个暴徒外,其余时候,两人的对话就像聊了场天那么平静。当然,陈诺的实战能力、枪和剽悍的气场起了很大的震慑作用,导致这个刘宏军怎么看怎么像个小白兔一样随便拿捏……可是自己这么不放心地要跟来,本来还想帮个忙的,结果别说保护了,连打手也没当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跟班小弟。   “回去睡觉了,发生么呆啊?”陈诺很不解地看着顾卫南。   “这就完了?”顾卫南还是有点不能适应,“我还以为会很激烈呢。”   “对付一个人还要怎么激烈?”陈诺终于把烟头掐了,然后微笑着看他。   “呃,这人也太菜了。”顾卫南抹汗。   “你怎么不说是我比较厉害?”陈诺笑眯眯地说。   顾卫南借着胡同外面照进来的昏暗街灯抬头看,再次被陈诺的笑容给弄傻了,他忽然有点口干舌燥,心脏“咚咚”地不听使唤,头脑一昏,接着就把陈诺给按到墙上了。他凑近陈诺,一感受到陈诺身上温暖的气息,火热的嘴唇立刻失去理智般上前纠缠起来。   陈诺不觉轻轻地“唔”了一声,也回应了他。不过当顾卫南抱紧他使劲抚摸,忍不住就想搞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脑勺上顶了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玩意。顾卫南顿时全身凉了半截,不敢再拉陈诺的裤子了。   “小心擦枪走火啊,年轻人。”陈诺一语双关地轻声说。   “教,教官……”顾卫南此刻哪还有什么猥琐的心思,后背冒着凉气说,“别吓我啊!吓坏了你也没性福了!”   陈诺笑着把手枪上了保险,插回腰间:“小心被人看见,以后找机会吧。”   “嗯。”顾卫南哪敢不听话,一溜小跑地跟上说正事,“你真的有证据啊?那个人就这么认了。”   “我没有啊,我只是查到那个石彬和他的关系,还有事发前事发后他们都通过电话,根据这些猜的。”陈诺边走边说。   顾卫南再次滴汗:“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听你的话去自首,万一他不去呢?”   “不去就逼他去。”   “他要宁死不从,你不会真给他爆头吧?”顾卫南想象了下,觉得这后果还挺恐怖的。   陈诺看他一眼,反而严肃教训起顾卫南:“耍流氓不要过头啊!他又没犯下啥不可饶恕的罪行,吓唬吓唬可以了。”   “耍流氓的是你吧!”顾卫南暴汗。   “其实他要实在不认,我也只好把知道的告诉上面,让上面去查了。”陈诺摊手跟顾卫南小声解释,“这件事都是我们先假设背后是叶勋,然后根据这个反推的,我也是抱着侥幸试探一下。现在既然刘宏军认了,那很容易知道那个石彬肯定也是受人托付,具体是谁,只要顺着石彬认识的人往上摸,肯定可以找到啊!我觉得可能B市公安局的某个人,然后这人也是受人之托……真找到叶勋的话也不知道能摸几层,还不一定能牵扯到他,那这个范围就太广了。所以最好还是让刘宏军自己担下来,为这点事,不值得兴师动众地查下去。只要把我们维和部队的形象洗白,目的就达到了。”   “这些我明白。”顾卫南郁闷地说,“可是我跟着是干嘛来了?我好像一点忙都没帮上。”   “呃,两个人可能比一个人更能起到吓唬人的效果。”陈诺认真地想了想说。   顾卫南泪奔。   陈诺掏出电话,低声安排刘宏军要去自首的事。又打了个电话给陈铮,告诉他事情基本解决,除了盯盯刘宏军外,不用再追查了。结果陈铮听到消息一点都不高兴,警告他说:“现在没事了也别得意。去维和的时候消停点,再瞒着我跟在新疆那里似的不要命,回来饶不了你!”   “你还能去抓我回来?”陈诺满不在乎地笑,“不想让我去别帮我啊,再去帮叶勋说话比较好。”   “操!”陈铮差点把电话摔了,“小兔崽子再跟我翻旧账试试!”   “下次有空翻吧。”陈诺说,“你真的没滥用职权吧?”   “废话,就滥用了点私人关系而已!”不愧是兄弟,陈铮的说法跟陈诺如出一辙。   陈诺微笑:“哦,那我就不操心了。先挂了,替我跟你爹娘问好。”   “等等!”陈铮还有话,“你跟那个小顾怎么样了?”   “他啊,挺好的。”陈诺看看顾卫南,“现在就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说话吗?”   “不用了,见了再说,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家来?”   “你真急,有红包没?”   “混蛋,是骡子是马先带回来安慰下老人啊!”陈铮单刀直入地说,“你跟叶勋明掰了之后,爸妈一直操心你的事,还幻想着给你找姑娘相亲呢!我都解释烦了。我看那个小顾不错,带回来!”   顾卫南在一边听得黑线,他没想到陈大哥有时候说话跟陈诺一样叫人发窘。   “哦,那更得正式点了,我还没问他意见,怎么去?维和回来之后吧。”陈诺冷静地说,“忘了告诉你,你爸的山寨机声音很大,你刚才说人家骡子马什么的,可都暴露了。哥你的形象……”   “我操!你怎么不捂着点!赶紧给我解释一下。”陈铮愤怒,“那我先挂了。”   陈诺等陈铮挂了电话,笑着转头看顾卫南:“我哥还挺可爱的吧?”   “呃……”顾卫南心情复杂。   两个人走出这片住宅区,一起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回到陈诺宿舍时已经是凌晨。   陈诺对顾卫南说:“你在我床上睡一会吧,我反正睡不着,不睡了。”   “我也不睡了。”顾卫南精神抖擞地说,“我刚在车上睡过一会。那个刘宏军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了,下面就等着看上面怎么决定了。要真为这事不让去,也没办法,只能让叶勋得逞了。”陈诺的神色并不算轻松。   “他怎么连维和的事都要插手?”顾卫南提到叶勋就来气。   陈诺笑笑:“因为他怕了啊!你记得上次我说他提了一把手吧?其实要不是我找人举报了一点作风问题,他可能就调到总队去了,还能评上当年队里的优秀党员。在总队哪怕不是一把手,人际也大不一样,他知道我开始针对他了,当然也会针对我。维和回来会有表彰的,立功的话职位也会调动,他当然不愿意看到。我猜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就像当初对肖晓天一样。以前他能力没那么大,也就只能借借外力和时机,现在不一样了。”   顾卫南联系叶勋以前的作为,恨恨说:“那他暴露的机会就越多了!”又想到陈诺今晚的作为,有点担心起来,“那你也不要为了揭发他,自己去做些不合法的事啊!比如说今天,万一有别的人证,你也要被处理的。”   陈诺笑着说:“哦,谢谢未来法官的提醒。”   “我在说真的!”顾卫南对陈诺的不重视表示抗议。   “我心里有数。”陈诺安慰他说,“放心,现在战斗才是刚刚开始,叶勋已经快坐不住了。”   顾卫南没再说什么,他总觉得不很踏实,又开始恨自己能帮到陈诺的太少太少了。   这一天的黎明就在两人的聊天中缓缓到来,校园内一切如常,几乎谁也不知道陈诺和顾卫南半夜出去做过的事。   不过这次的努力终于是没有白费,刘宏军交代了故意抹黑维和部队的全部事实,只是把这件事说成是自己心血来潮的举动,隐瞒了受人指使的真相。但是不管怎么样,在开除因为斗殴而牵涉其中的八名队员之后,经过D省总队和公安厅的努力,这支队伍终于还是被允许奔赴海外维和了。   第75章 踏上征途   这年年底,恰好是期末考试之后,这支由武警军官和准武警军官组成的中国维和队伍,正式迎来了前来考核的联合国考官。经过最后一轮严格的淘汰考试,队员最终确定为一百二十五人,顾卫南和他的战友,以及与陈诺同届的战友都顺利入选。   临行之前,顾卫南获准回了一次家,这才把自己参加维和部队的事告诉了家里。   当兵么!有危险还不是正常的?何况这是为国争光的好事,你们当初都盼我上军校,现在不该都盼着我去吗?这是顾卫南通知家里自己即将去维和时的态度,多少的有点有恃无恐。   “我们去维和的那地方环境很差,传染病特别多,所以每个人都打了疫苗,这种疫苗对身体影响很厉害,至少三年内都不能结婚。”顾卫南还给父母打了预防针。因为年纪还小,他的性向一直都没有向父母说明,顾卫南也有点不敢想他们知道真相后的样子,所以还是采取了拖延战略,疫苗的事一说,至少三年内父母不用急着跟自己提相亲之类的问题了。   作为一个在父母眼里向来乖巧的孩子,顾卫南带来的消息让家人都觉得很突然,不过除了责怪他不跟家里商量,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之外,的确也没有太多意见,顾卫南的父亲对儿子的选择更是说不出什么。当初他硬是按照自己的愿望给儿子改了志愿,这几年对儿子的些许疏远还是有所感觉的,因为心里有这种心结存在,倒开始注意听取儿子意见了,这导致他原先那些家长式的霸道磨平了不少,父子之间的关系也逐渐融洽起来。   “老爸,等着看我立功吧!”顾卫南临走的时候这么说。   顺利地通过家庭这关,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他们该启程的日子。在三个多月的培训时间里,他们不但在各类特殊的地形条件下进行了射击、擒拿、搜捕、反恐以及解救人质等等实战训练,还学会了驾驶各类汽车、操作各种通讯设备,同时在陈诺的指导下,他们也学会了能与当地人简单交流的法语。   出发时携带的所有的武器及通讯装备,还有必须的生活用品都已经由公安部准备好了,维和队员只需要收拾自己需要携带的私人行李。每批维和部队任务期为八个月,等顾卫南这些应届生回国时,大四生都已经毕业离校,所以这四年中积攒下的用不到的物品必须托运回家。顾卫南和许守峰、随艺、于冬冬等通过最终考核的战友热火朝天地忙打包,平时干净整洁的宿舍一时间乱得像仓库。顾卫南收拾完以后,找出自己四年来的四个日记本,还有陈诺以前送的PSP,悄悄塞进背包最底下,日记里面记录了他四年来的点点滴滴,许多心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必须带在身边。   出发当天,听完公安部和总队领导勉励式的讲话,维和队员们终于乘上开往机场的军车。   不同于一般的民事维和警察,他们这些武警组成的是维和防暴队伍,要去的是更为混乱的地方,需要成建制应对任务区的各种突发性动乱,其实是特别危险的。看着车子开动,顾卫南的心情有一点复杂和感慨。他这个本来态度不积极的兵,现在居然干了这么积极的事,并且还没一点抗拒心理,实在是个奇迹。   不过等他望到对面的陈诺,心脏又开始因为他而“扑扑”乱跳时,又觉得一切如此理所当然。想想他一开始的消极心理,要不是遇到陈诺,被他揪住尾巴主动提复合,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这么心甘情愿呢!   在机场等待军用运输飞机的时候,多年不见的周洋匆匆忙忙赶来给战友送行,顾卫南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战友吉一飞居然会公开声称讨厌他。   “小吉吉!”隔着老远,周洋就向吉一飞打招呼。   “我操!”吉一飞当众大怒,“告诉你多少遍了,叫我一飞,不要叫我小吉吉!”   “多亲切啊!”周洋还装无辜。   “亲切你大爷!”吉一飞就差把唾沫喷周洋鼻子上了。   周洋委屈:“我还特地来给你送行,那你就这么个态度对我啊?”   “狗屎!谁稀罕你来送啊!”   他俩这边打嘴仗,周围认识的战友是起哄的起哄,帮腔的帮腔,有比较相熟的,还跟着周洋继续叫,变本加厉地把语调都变成了“小JJ”,气得吉一飞鼻子都歪了。   陈诺笑着对周洋说:“你还是说两句正经的吧,一会我们就走了。”   “哦哦,对了。”周洋一经提醒,立刻拿出语重心长的口气,“一路顺风啊同志们,出去记得为国争光,别给咱们国旗抹黑。”   “一边凉快去,还用你说!”战友们把他哄走。   趁着这个机会,陈诺拉了拉周洋,周洋会意地跟了过去。   “怎么样?”陈诺问。   “有点眉目了。”这是周洋的回答,接着两个人就凑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悄悄话去了。一直注意这边的顾卫南着急啊!他直觉两个人一定在说有关叶勋的事,使劲竖起耳朵听,就是听不到下面的内容了。不行,得跟过去!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顾卫南果断采取了行动。他现在也是知道真相的人之一,又是陈诺的对象,了解陈诺所做的事理所应当!   陈诺和周洋正说着话,就见顾卫南雄纠纠气昂昂地向他俩走了过来,来了之后往他俩中间一站,先跟周洋打了声招呼:“前辈好,刚才是不是没看见我啊。”   “哦,小学弟好久不见了,长高了。”周洋笑着说了一句,显然心思不在这里,又接着对陈诺说,“我觉得——”下面的还没说,他朝插在自己和陈诺之间的顾卫南看了眼,“呵呵,小学弟,等会再跟你聊啊!”   “没事,你们继续聊,我就站着听听。”顾卫南也笑,厚着脸皮不肯走。   “这个,他能知道吗?”周洋问陈诺。   陈诺看向顾卫南,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他知道的。”   “哦,那行。”周洋放心了点,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觉得你之前抓住机会给他敲警钟敲得挺好,他现在不知道我们具体掌握到什么,肯定心虚。破坏维和就是个明证,当然这事铁定查不到他头上了,也不值得提。所以我猜,你出去维和这段日子,可能就是他拼命掩藏的时候了,同时也是我们搜集证据的好机会。”   “我也觉得。”陈诺点头,轻声说,“那你当心不要暴露,他一直以为是我一个人为了那件事针对他,不知道你也在参与,千万别急于求成给他发现。”   周洋严肃地点头:“放心。叶勋身边我插了自己人。”   “嗯,那我不多废话了,现有的资料我会带着好好整理,别的维和回来再说。”   “一定要回来。”周洋眼睛里多了一重担心和郑重。   “一定!”陈诺语气依旧平静,顾卫南却从其中感觉到了坚定。   “那我走了哦!”周洋又恢复轻松的笑意,“祝你骚到加勒比海。”   “快滚吧,没人留你。”陈诺冷冷说,“小吉吉都恨死你了。”   周洋嘻嘻笑着,临走跟顾卫南握手:“小学弟上次陈诺去新疆你没法跟着,这次终于跟上了啊!”   “啊?哦……嗯!”顾卫南的语气词用得一波三折,最后还有点尴尬和脸红。他不知道陈诺是不是跟他说了自己的好话,怎么周洋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当初跟陈诺分手呢?   “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用实际行动报答人民的厚托啊!”周洋勉励顾卫南。   “你换句亲切点的好吗?”陈诺面无表情地问。   “同志们,好好干!”周洋回过头去朝那边所有维和队员呐喊。   等周洋走开,陈诺笑着跟顾卫南说:“挺奇怪他对你的态度吧?他不知道咱俩分手的事,我没说。”   “啊?为什么没说?”   “可能觉得没有必要吧。”陈诺把手扶在他肩膀上,轻声笑着说,“总觉得我们还会在一起的,因为我打赌你三年找不到新对象。”   “教官你真够阴险的……”嘴上这么说着,那一瞬间,顾卫南心头的感动却是无以言表的。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早就把陈诺给抱住狂吻了,此时却只有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成长,一定要保护好陈诺,好好对待陈诺,跟他一起走下去!   顾卫南这边正在暗地里庄严宣誓呢,却不知道陈诺正看着他那时而抹汗时而心事重重的样子好笑。陈诺一边笑着,当着他面拨了个号码,可是等到那边接通后,他却收敛起了笑容:“叶勋,是我,陈诺。” 第76章 一切为了战斗   顾卫南一听陈诺报出名字,差点有帮他挂掉电话的冲动,这是闹哪样?为什么临走还要给叶勋打电话?不过陈诺这么做显然不是毫无目的,他赶紧贴到陈诺旁边,想听听叶勋的反应。   陈诺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叶勋也显得很意外,声音冷漠地问:“有什么事?陈政委,你现在不该是在飞机上吗?”   陈诺淡淡地笑:“对,我就告诉你一声,我马上要乘飞机离开了。”   “呵呵,这种事不用特意告诉我吧?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吗,陈政委?”叶勋很快恢复常态,不冷不热地说。   “准确地说,我们五年前就没有关系了,我记得那时也像你这么说过,不过你不也是照样找我的吗?”陈诺的笑容依旧很淡然。   “这么说现在好像反过来了啊!”叶勋也是笑,只是讽刺多于笑意。   “怎么,不高兴吗?”陈诺轻声说,“我会一直纠缠你的。”   叶勋声音冰冷:“你疯了吧!”   “你很想逼我发疯吧?”陈诺嘴角微微露一个弧度,“就像五年前那样。”   “陈诺,”叶勋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你如果是介意那件事,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不针对我,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   陈诺听得笑出来了:“叶勋,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的。行啊,希望你能安心等我回来,到时我会还你一个惊喜的,以其人之道还你。”   叶勋笑:“如果你是想等维和之后再找我,我不得不说你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希望你有那个幸运能回来。”   不等陈诺回答,顾卫南已经抢过电话:“他当然会回来!你等着吧!”   “呵呵,你居然在听啊,”叶勋对顾卫南的喊话不屑一顾,“小朋友还需要磨练,这么不冷静可不好,让你的情人好好教你吧,他对付狂躁情绪特别有经验。”   “王八蛋!”顾卫南愤怒地骂。   陈诺已经把电话拿过来了,也不知道那句话有没有传过去。只是陈诺重新接过电话的时候,叶勋已经在取笑陈诺:“怪不得你底气足了,因为你把你的小男友找回来了吗?还是你觉得他可以使你忘掉我给你的温存感受?”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陈诺本来淡然的脸上还是掠过了一丝僵硬,显然这件事是最能够刺中陈诺的。顾卫南看得心疼,对陈诺说:“别理他,挂了!”   陈诺却再没有什么失常的表现,继续冷静地说:“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只想告诉你,一时的困难是拦不住我的,我们的新关系才刚刚开始。”   “好的,我拭目以待。”叶勋在电话那头特别轻松地笑。   “你别得意太早!我们——”顾卫南又抢过电话插嘴,结果叶勋早已经挂断了电话。顾卫南呆了呆,把手机交给陈诺:“他挂了……”   “哦,没事。”陈诺说,“反正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为啥要特意跟他说,这么做很危险啊!”顾卫南担心。   “他会觉得更危险的。”陈诺平静地说,“我就是要他紧张起来,让他时刻记得我要针对他。”   顾卫南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忽然有点吃醋了,虽然他明白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狗血,但就冲陈诺的这份专注,也实在叫他嫉妒啊!对比起叶勋,怎么这么像个打酱油路过的呢?顾卫南为自己的存在感微微惆怅,同时更加担心陈诺的处境,都这样摊牌了,那回国的时候,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等着陈诺呢?陈诺真的可以彻底揭露叶勋吗?   一小时后,飞机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响起,满载着一百多名维和队员冲上蓝天。十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在联合国总部短暂集结,很快便被派往L国首都Z市。联合国只负责提供补贴,发给维和队员的东西只有带有联合国徽章的蓝色钢盔、贝雷帽以及臂章,其余所有物品包括维和用的车辆都由本国提供。   任务国L国是位于南美洲的一个岛国,面积不大,人口只有数百万,绝大多数都是黑人,虽然官方虽然通行法语,当地民众却多说土著语。国家被各种动乱疾病所困扰,武装势力猖狂,政府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对此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依靠外来力量的援助。   走出飞机的那一刻,只觉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许守峰先忍不住嚷起来了:“靠!这么热!”其他维和队员也是深有同感,他们此时全身穿着防爆服,对热量的吸收更是加倍。   顾卫南一边沿着飞机的梯子往下走一边环视周围,发现这个海岛国家的风景还是不错,蓝天碧海的,城市基本是依山而建,从山脚下一直延续到山上,长着很多椰子树,很难想象风景这么好的地方,却是世界上动乱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全体队员走下飞机以后,他们这批维和警察防暴队的队长钱伟进行简单的入驻前讲话,之后就乘车前往联合国L国特派团指挥总部。钱伟已经先后参加过两次维和行动,经验丰富,顾卫南认识的另一名教官丁曦文,担任副队长兼宣传官,同样也有过维和的经历。陈诺则是因为有两年反恐经历,不但实战经验丰富又熟悉法语,而被特招入维和部队担任政委兼翻译官的。一上车,陈诺就与前来迎接的联合国人员交谈起来,了解着任务区的各种最新情况,而丁曦文因为熟悉地形,不停用对讲机指挥着另外几辆车上的驾驶员行进路线。   进入L国首都Z市的市区后,就再没有风景可言了。建筑破旧不堪、街道污秽狭窄、人群嘈杂混乱,已经入驻的其他国家维和部队全副武装、神色警惕地在闹市中执勤,时不时就能听到某个方向传来隐隐的枪声,而两边的建筑和标示牌上弹痕累累,显示着这些地方都经历过激烈的枪战。刚刚从国内平和安逸的环境中来到这里,初次参加维和的队员们心里都有点打鼓。   中国的维和部队被安排在首都西部的一片区域驻扎,据说是最危险的任务区之一,绑架人质事件频发。距离部队驻地几公里外,就是另一座城市太阳城。据说这座拥有美丽名字的城市,是L国最大最混乱的贫民区,也是最危险的区域,许多反政府装和暴力组织隐藏在这里,几万只枪支散落其中。丁曦文路上笑对着顾卫南他们说:“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啊,联合国一直想派防暴队收缴那边的武器,我们离那里那么近,说不定任务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随艺惊讶:“那么多枪,我们才一百来人,这怎么收?”   顾卫南充满怀疑地问:“教官你不是开玩笑吗?”   许守峰则一拍胸前的轻型自动步枪,激动地说:“那正好,任务来了就上啊!早就想尝尝实战的滋味了。”说着跳起来,“同志们,不来首歌吗?”说着自己自顾自打起拍子,大声唱了出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其他战友也被带动,都一起跟着唱起来,随着歌声响起,仿佛车外那嘈乱的环境都成了应景的和声。车子就在歌声中驶入部队驻地大门,只见迎面是两座挺大的仓库式建筑,旁边几座板房和装甲车,院子中间升有联合国旗帜和五星红旗,虽然院子不大,却依旧保持了部队一贯的整洁风格。   钱伟参加指挥部的会议还没回来,陈诺代替他站到集合的队伍前面说:“这座营地是我们前几批维和部队官兵辛勤劳动的成果,希望大家好好爱护。院子右手边的板房是卫生间,左手边厨房,两座仓库就是我们的宿舍,里面都有隔板,四人一间。从现在开始进入战备状态,对讲机一律调好频率,记住你们的编号,执行任务时这就是你们的标识。这个地方十分危险,随时都有武装分子偷袭,大家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警戒,确保自身安全,我们多少人来,就要多少人走!”他接着安排一分队警戒,其余队员先进营房安放物品。   顾卫南蹭到陈诺旁边,悄悄问:“我跟你一间行不?”   陈诺看看他,严肃地说:“第一天来就想搞特殊?”   “不是……”顾卫南没想到刚下飞机陈诺就转成魔鬼模式了,赶紧解释,“你不说还要抽空整理资料什么的,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啊!”   陈诺想了想才说:“宿舍可是有四个人,而且墙壁只是层钢板,不隔音的,你能做到自觉吗?”   顾卫南发窘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防我跟防色狼似的。”   陈诺忍不住笑,严肃的表情也做不下去了:“那好吧,你要敢不自觉,小心我揍你。”   顾卫南郁闷,心想要把陈诺给彻底放倒这似乎不大可能了,什么时候能势均力敌也行啊!   当天他们比较幸运,没有立刻遇到紧急任务,因为需要交接也没有展开巡逻任务,直到第二天休整过,才开始轮流乘装甲车执行日常巡逻任务,没有任务的队员就在营房待命。   不想第一天执勤,问题就出现了。由于国内枪支管理严格,不但实行枪弹分离政策,一般情况下除非必要,执行任务是不给配枪的,结果现在第一次荷枪实弹地在街头巡逻,枪支弹药都带在身上,大部分人都特别紧张,对枪声也特别敏感。一听到枪响,就连营房待命的人员都立刻端起枪全力戒备,更别提外面的执勤人员了,一天下来不但身体劳累,精神也特别疲乏。   好在陈诺和两个队长对这种情况也有经验,很快让队员们放下思想包袱,逐步适应了过来。然而除去工作以外,平时的生活和当地的环境带来的困难也极为严峻。   尽管在国内已经是冬季,这里的室外温度却还维持在三十到四十度之间,因为温度高,各类蚊虫特别多,一旦被叮咬很容易致病,所以大家虽然顶着高温却还是穿长袖长裤,外出巡逻时更是全副武装,每次回来,防爆靴里都能倒出水来。此外,当地的水和食物都不能食用,因为同样会传染霍乱疟疾一类的恶性传染病,大家只能吃国内自带的各种军用罐头和自热米饭,极少吃到新鲜蔬菜。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尽管事前打了疫苗,以往的几批维和队员,几乎也都会或多或少地感染到一些其它种类的急性疾病。为了减少疾病,随队的军医和护士每天都搞防疫消毒工作,监督队员吃下防疫药片。这些药副作用很大,经常会导致上吐下泻或者头晕失眠。   这一切,所有的队员都懂得默默承受,因为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每一刻,都能让他们切身地感受到什么是光荣感和使命感,真切体会到他们是代表了自己祖国的形象,谁也不愿意因为身体原因中途打退堂鼓。   顾卫南自己折腾了几次才算基本适应,可是陈诺很久都没有适应。他经常看到陈诺面色不对地跑卫生间,跟去时他已经在吐了。营房里没有电源,只能靠自带的发电机发电,顾卫南也经常会听到陈诺在发电机的巨大噪音中辗转反侧。短短二十几天里,陈诺似乎瘦了很多,但服用药物的剧烈反应却根本没有影响他的日常工作,魔鬼本色显露无疑。顾卫南看在眼里,担心得不行,却也毫无办法。   “你觉得怎么样?别硬撑啊!”晚上回营房的时候,顾卫南经常这么忧心忡忡地问陈诺。而这么说的时候,通常都是没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   “保持战斗力最重要!生病更可怕啊。”陈诺则经常一边这么答着,一边写他的工作日记,分析队伍这一天的得失,仿佛药物副作用的困扰根本不在。   “咦,你也在写日记,都写什么啊?”这一天陈诺转头看了看顾卫南的日记本。   顾卫南捂着不给看:“以前都是军校里的事,现在改成写维和的事了。”   “呵呵,别捂,你敢说你没在里面骂过我,我把枪吃了。”陈诺若无其事地说。   “你那么魔鬼,谁没骂过你才叫奇怪吧!”顾卫南不甘示弱。   “我看看你都骂我什么了?”陈诺说着要拿他本子来看。   “这么私人的东西你好意思看吗政委同志?”顾卫南急忙躲了,“这本没有,大一你发的那个本子早写满了。”   “没有你躲什么?”陈诺也没继续追着要,而是伸手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有时间帮我看看整理下吧,我在新疆搜集到的一些资料和证据,你不是懂法律嘛。”   “好。”顾卫南高兴,也就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对陈诺还有点帮助。   维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卫南和陈诺对彼此的了解也在朝夕相处中逐渐加深了。顾卫南觉得,他和陈诺的共同语言变多了,也默契多了,而他的很多观念似乎也在悄悄改变,更能跟陈诺保持一致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维和任务带来的升华。当他端起枪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民众时,他对自己此时的军人身份不再反感,而是多了几分认同和自豪,似乎根本不需要思索什么理想和信念,就自然而然地能意识到肩头的责任并且为之全力以赴。不管他承不承认,军人的血液和灵魂已经悄悄驻进他的身体,成为不可磨灭的烙印。   就在顾卫南暗自为自己与陈诺距离的拉近而欣喜的这段日子,中国维和防暴队接到了联合国指挥总部的紧急任务,距离他们几公里之遥的太阳城附近,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绑架事件,需要他们协助L国特警前往解救。拿起武器登上装甲车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将会跟陈诺发生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继而受到陈诺甚至在以前分手时都不曾有过的冷漠对待。 第77章 跟教官吵架了   L国的绑架劫持事件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这成为武装分子用来敛财的手段。但是警察很少能够及时得到消息,因为当地的民众根本不相信政府和法律,一般都是自己寻求解决途径,而匪徒也特别猖狂,超过了期限就会撕票,经常是警察收到消息后,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次绑架事件之所以能惊动联合国特派团,原因是被绑架者中不但有平民还有Z市政府官员的家属,以及联合国在当地雇员的家属。对于这种直接针对政府和联合国特派团的嚣张行为,如果不坚决打击,将严重联合国的维和进程,L国正常秩序的恢复就会更加遥遥无期,所以联合国也下了狠力,几乎是把附近能调动的维和警力全部集结了。   中国维和部队是距离绑架地点最近、也是人数最多的队伍,被委以重任,直接与当地特警参与围捕行动。钱伟和陈诺在出发的装甲车上迅速部署了一下作战方式,通过对讲机下达给各个分队,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行动。   顾卫南作为一名普通的维和队员,只是按照对讲机中传来的命令行事,很难知道其他不在视野内的队友都在做什么,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清楚知道指挥的意图。走下装甲车持枪进入那片暴乱分子所在的区域时,他只能看到在上空盘旋的联合国直升机,还有自己同样全副武装的几个队友。   这个地区并没有因为维和部队的集结而变得安静起来,经常有子弹冷不丁擦着空气从身边飞过。放冷枪的也许是藏在暗处的绑匪,也可能是乘机作乱的武装暴乱分子,这使得队员们无法据此判断行动方向,只有完全依靠指挥。   他们进行的是铺排式搜索,层层推进地缩小范围,最终在直升机的配合下确定绑匪在半山腰的一座老式二层小楼里。然而等到当地特警和维和队员们爬到山上冲入楼房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人质已经被秘密转移。   陈诺和钱伟带头在建筑里走了一圈,判断绑匪已经向山上逃窜,并且应该刚离开不久。两人迅速向总部请示,得到了继续追击的命令,然而正当他们准备重新整队出发的时候,担任向导的当地特警却打了退堂鼓,坚决不肯再与维和部队合作追击了。对于本地特警的退缩,大家都很无奈,所幸其他国家的几十名维和队员也陆续赶到,增强了搜捕力量,于是陈诺和钱伟决定兵分两路,各指挥一半的队员离开小楼,从不同的山路继续向上搜索。   顾卫南跟陈诺一队,走上山路不久,陈诺的对讲机里就传出从直升机上发来的警报,说在右上方处发现有移动目标。陈诺立刻下令队伍结成小队相互掩护,小心地向上逼近,同时与附近的巴西维和部队军官简单交流了一下,悄悄对目标形成包围。   山腰上的匪徒很快发现了维和部队,不知道是那一方先开了枪,双方迅速陷入激烈的交火中。枪声在山上响起,似乎放大了好几倍,听起来更加令人心惊肉跳,每一颗子弹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陈诺在队伍的最前面,不停在对讲机里提醒队员注意安全,然后在枪声间隙里带头向上攀援。顾卫南提着枪猫腰前进,和战友们努力追赶着陈诺的步伐。   又一阵密集的枪声之后,维和部队呈压倒之势,二十几名武装匪徒被维和队员包围,被迫退入附近的一座废弃建筑。陈诺用法语向匪徒喊话,叫他们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没想到匪徒在武力震慑下依旧十分顽固,坚持要维和部队以一百万美金赎回人质,否则撕票。双方从凌晨僵持到午后,最后在联合国的命令下强行解救人质。   商议之后,鉴于建筑物的地形问题,钱伟那一队人以及别国维和人员,留在建筑外策应,陈诺这队六十几人直接进入建筑寻找人质。顾卫南听取着陈诺在对讲机里低声的命令,和战友交替递进着进入建筑物。因为建筑物内空间狭小曲折,匪徒众多,无法采用狙击方式清场。发现匪徒和人质所处的位置后,他们采取了子弹在屋外先行压制威慑,使绑匪忙于躲避,之后突然闯入房中近身袭击的方式,迅速使人质摆脱绑匪的控制,救出一个算一个。   场面很乱,狭窄的房间容不下更多的人,这导致能够进入关押人质房间的维和队员与匪徒一度势均力敌,其他人只能在屋外接应。绑匪们一边乱窜着企图突围,一边还放枪或者拔刀反抗。被绳索绑住的人质有的还在绑匪手里遭受胁迫,有的则已经被遗弃在角落,尖叫声混杂着匪徒的枪声不住在破败的房屋内回荡。顾卫南和身边一名队友在混战中击倒了一名绑匪,收缴了他的武装,把他押给外面接应的战友带走,又返回来围堵剩余的武装分子。这时一半人质已经得到了解救,维和人员也更能放开手脚专心对付绑匪了,但同时,他们也遭到了绑匪异常强烈的反扑。   顾卫南已经有点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形。他只记得当时在对讲机里接到了陈诺的命令,叫他火力掩护另外两名队友把人质救出屋外,然而就在他举枪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名躲在暗处的绑匪拿枪对准了正在同时与两名匪徒搏斗的陈诺。顾卫南心里一沉,接着狂跳起来,想也没想,就先瞄准那名匪徒开了两枪。   看到匪徒当场中枪摔倒,顾卫南暗暗松了口气。然而这两枪的延误,却让他失去了掩护人质的最佳时机,他和解救人质的两名战友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被数名匪徒隔开,都遭到了疯狂的袭击。顾卫南几度陷入险境,甚至无法开枪自保,更别提去掩护战友了。很快,顾卫南身上就挂了彩,幸亏搏斗中飞来几颗子弹,击中了他面前的两名匪徒,才把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与此同时,他的对讲机里传出陈诺严厉而愤怒的声音:“CA洞拐,CA洞拐,你在搞什么!”CA07是顾卫南作为维和队员的编号。   顾卫南一惊,端起自动步枪勉强退到了墙边的一个木柜后面,焦急地说:“报告,我刚才被包围了!没能完成掩护任务!”   陈诺却像没有时间回应他没完成任务的事,声音依旧严厉:“立即撤退!离开这座建筑!”   顾卫南很快找到了陈诺的身影,看着他,同时在对讲机里说:“报告,为什么?战斗还没结束!”   “叫你撤退!听到没有!”陈诺说。   最后一名人质终于从匪徒手中救下,仅剩的几个绑匪却也趁机突破防线,从房间后门逃了出去。陈诺命令其余队员继续追击,又让等候在外的队伍做好拦截准备,然后来到顾卫南面前,直接对他说话了:“立刻退出战场,你不适合再战斗了,CA洞拐。”陈诺的眼神很冰冷,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顾卫南被他瞧得心里一沉,瞬间也明白了原因,急忙解释说:“报告,我不是有意拖延命令!当时有个绑匪正要朝你开枪,我——”   陈诺却冷冷打断了他:“我不管什么原因,你也不需要为你的行动寻找借口。事实是你没有听从指挥,并且因此让匪徒有机可乘了。”   被这么评价,顾卫南觉得有点委屈,也有些不服,咬牙说:“我没有为自己找借口!我不听指挥当然是不对,我不是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先把那名绑匪击倒,他就有可能击中你?”   陈诺却好像对顾卫南这些话置若罔闻:“顾卫南同志,我再强调一遍!作为一名军人,你在战斗中的职责是绝对服从命令,不是自作主张!”   “哪怕看着你去死吗?”顾卫南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   陈诺静静地看他一会,回答:“对。”   “你是说,叫我哪怕知道自己的战友会死在敌人的枪口下,还是得去执行一个可有可无的掩护命令?陈诺,你不觉得这很冷血吗?”顾卫南忽然觉得气愤,一想到刚才陈诺的险境,他简直全身都冰凉了。他如此在乎陈诺的安全,可是陈诺自己呢?对自己的生命近乎漠视,只会冷冰冰地追究一个错误!   陈诺的面色看上去也很气愤:“到底是谁冷血?如果我死了,那也许只能怪我自己大意。可是你擅自行动,不但导致自己陷入险境,还连累了队友!军人没有铁的纪律,你就不配当军人!什么叫可有可无的掩护,因为你,那个人质现在是重伤!”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从顾卫南身边走过,临出门前又冷冷说,“我命令你立刻撤出去,CA洞拐!” 第78章 滚回去反省   “今天去解救人质,结果跟陈诺吵架了……难受!但,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无论如何不能让陈诺出事。”   顾卫南当天的日记本上,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话,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差,然而却很坚决,最后还在“选择”两个字上重重地画了条线。陈诺训斥他的场景历历在目,完成任务返回营地的时候,那冷冰冰的面孔也让他格外地难受。但是顾卫南并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就算明知道自己当时做出的举动是违反纪律的。   这次的行动,最终以人质全部得到解救,绑匪无一漏网而结束。尽管有两名人质因为遭到绑匪的攻击而重伤,目前生死未卜,但就结果来说,联合国打击武装分子嚣张气焰的目的已经达到。在指挥总部的会议上,总指挥官还特别对到起关键作用的中国维和部队提出了一下表扬。   但是在中国维和防暴队内部的总结会上,政委陈诺只是略微肯定了一下全体队员的努力,就把重点放在了批评上,并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次行动,我们的队伍暴露出的问题很多。”简陋的会议室里,陈诺站最前面,冷冷扫视着席地而坐的一百多名队员,“第一,严重缺乏实战经验,造成队员之间配合不紧密,反应不及时。表现在今天的行动中,就是进入建筑物搜索的时候,搜索行进路线选择得不好,不能给队友充分的掩护。遇到敌人的时候,判断和反应力不够,协同作战能力特别差。我们在战斗中不怕牺牲,不代表就可以随便牺牲,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不希望任何一名队员在战斗中遇险……”   “除了你自己?”顾卫南带着情绪低声地说。   陈诺向他扫了一眼,继续没说完的话:“我知道这一点不是短期能解决的,但是希望大家每个人注意加强学习,平时任务注意积累,多看看其它国家经验丰富的队员都是怎么做的,尽快提高自己的战斗意识!L国的环境有多恶劣,大家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提高战斗能力,就是保护我们自身安全的最好手段。”   他顿了一顿,似乎是给队员们一点反省的时间,过了一会才重新开口,“第二个严重问题,个别同志的思想意识跟不上。具体表现在对维和大局认识不够,对指挥调度不能很好地执行。今天的行动,有几名同志没能及时领会指挥意图,也有同志纯粹是思想问题,导致了时机延误。这次很幸运地解救出了全部人质,但不能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得到了总部表扬,就把这些问题忽视。如果是我指挥出错,事后我会承担相应责任,假如因为你没有很好地听从指挥导致行动失利,你是不是也该深刻反省自己?”   陈诺把视线冷冷转向顾卫南,“顾卫南!”   “到。”顾卫南在众人的视线中站起身,带着点倔强的目光看向陈诺。   陈诺也照样不留情面地直视着他:“在这里我必须对顾卫南同志提出严厉批评,因为你的迟缓,没有很好地完成掩护人质的任务,导致了人质受伤。虽然你初衷是好的,眼看战友危急,立刻想到去解救。可是即使这几秒钟的时间,也造成了局面的被动,自己和人质的安全都受到威胁,这是非常不可取的。我和钱队长的意见,明天你停止任务一天,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交一份五千字检查上来。”   顾卫南跟陈诺对视了很久,终于说了句:“是。”自己坐下了。   陈诺随即收回视线,依旧严肃地说:“L国至今没有与我们国家建交,有人可能会想,对这样一个顽固国家,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的人民?这个国家的政府官员贪污腐败毫不作为,这个国家的许多人守着大片的土地却不肯劳作,只会等待救援,他们每天死于暴力和内斗的人不计其数,一个普通人质的生死,比得上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重要吗?值得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去解救吗?也许真的从这个角度追究起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可是排除这些私人感情,我们是联合国指派的维和警察,如果不能忠实履行职责,怎么获取别人的信任?不要以为我们是微不足道的,也不要小看我们自己的影响力,能把五星红旗插上一个没有外交关系的国家,这是维和之前根本做不到的。”   陈诺说着,手指着墙上世界地图上L国所在的位置,“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参加维和行动?只要往上看一眼就更清楚了,某国的家门口,什么时候我们的部队可以距离这么近过?L国除了各个国家的维和队伍之外,也有大批的某国军队借机入驻,出入就像他们的后花园一样自由。但是我们在这里,告诉全世界中国的警察队伍在维护着和平。我们每天接触许多当地人,和他们交流,做很多工作来保护他们能比较安定地生活,当地的民众和政府会对我们国家形成一个基本的认知,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意义。”   陈诺说完这些之后,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在座的维和队员,大多只是来自边检站、边防派出所的普通武警,来报名维和的最初目的也是很简单的,赚点美金、立点功,很难说不是大多数人的心理,像陈诺这样把军人职责和战斗观念随时放在心里的还是少数。但是此刻,陈诺把维和行动的意义,这么清晰地从国家战略的高度罗列出来,却没有人感觉到突兀或者空洞。经历了这么多次的任务,他们都冒着生命危险战斗在第一线,知道自己现在角色的确是这样,一点都不算夸张。   不过当所有人在自我反省的时候,陈诺又特别平静地来了句:“大家可不要以为我在洗脑啊!”立刻把所有人从严肃的气氛中解救出来了。   “操!这都不算洗脑?你洗大了!”吉一飞带头高喊,“听了你的话以后,我现在满脑子打倒帝国主义,解放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光荣使命感啊,同志们有木有!” 一堆人听了哄笑,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   陈诺淡淡地笑:“其实不是夸张,我在新疆的时候,在国境线长驻的边防武警和边防解放军部队,他们每一次对付恐怖分子的行动,都是做好牺牲的准备的。好些东tu分子现在都是经过特训的,很专业,他们的武器是M4,通讯工具是卫星电台,大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不少队员震惊:“我擦……玩真的!”   陈诺点点头:“外部威胁其实一直存在,战争也并不遥远,只是我们平时生活太安逸了,大家感觉不到。往大了说,国家现在比以前强大了,受到的外部压力也大,到时你不想打,别人也会来。所以要努力扩大国际影响力,跟更多国家紧密联系起来,把和平拖得久一些,让战争晚一点来。往小了说,让我们这些普通岗位上的人出来感受一下世界的混乱,提高危机意识,也是很好的锻炼。军人和平久了,战斗力是会下降的,就像我们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   他说了一圈,最后又很自然地转到队伍表现上来,大家都觉得有些惭愧,不过因为刚才活跃的气氛还在,队员们的反省虽然诚恳但不严肃,有的还叫陈诺多讲讲援疆的故事。陈诺见问题都说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有拒绝,最后总结会就变成了故事会。顾卫南碍于跟陈诺的冷战没结束,表面上漠不关心,其实竖起耳朵听得最起劲,听到危险的情节,还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再次埋怨陈诺。   一直进行到晚饭时间,许守峰迅速举手:“报告政委,我有问题!”   陈诺抬头:“什么问题?”   “我们的任务既然这么伟大,今晚的晚饭能不能加点伟大的蔬菜!老吃罐头都腻了。”许守峰大喊。   陈诺淡淡地笑了下:“这个我去问问炊事员吧,只要厨房有,可以加个蔬菜蛋汤。”鼓掌声顿时此起彼伏。陈诺立刻站起来:“大家都辛苦了,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我今天说话比较严厉,有让大家不舒服的地方多多包涵。晚上钱队长还会跟大家讲一下明天任务需要注意的问题。”   “不辛苦,很舒服!”吉一飞半开玩笑地说,接着站起来,跟陈诺一起去厨房了。   吃完饭以后,顾卫南挺郁闷地回宿舍,随艺追上来问:“怎么回事,教官好像对你很生气啊!吃饭的时候都没理你。”他们这些军校的学生,还是习惯喊陈诺教官。   顾卫南站住,愣愣地说:“随艺,要是你,如果眼看敌人马上要对战友开枪。你是装没看见,立刻去执行别的任务,还是耽搁一会,先解救战友?”   “呃……这个问题……很难选择吧。”随艺也有点为难,“其实如果是我,可能也会下意识选择救战友了。不全因为那是自己的战友,而是从当时的情况出发,我认为最紧急的是救人,耽搁几秒钟再去掩护人质也在技术范围内吧……要真的像教官说得那样,从感情上太难做到了……怎么说,从接到命令,到执行命令,万一有的人反应慢,指不定不往别的地方放枪,也来不及保护人质呢?”   顾卫南都要被感动了:“随艺,你不是安慰我的吧?”   “不是,可能我也是个不合格的兵吧。”随艺不好意思地说,“咱们不像部队里,整天搞演练,上了四年课,都有点不当自己是兵了。也就是来了这里,才重新认识到自己还是名军人。”   “你还知道自己不合格?”有人在后面冷冷问。   随艺大惊回头:“教官我……”   “你回宿舍去!”陈诺朝随艺一摆头,然后看着顾卫南,“你呢?还是觉得自己行为很对?”   顾卫南咬着嘴唇说:“我的行为不对,可是我的选择没错。”   “什么选择?”陈诺冷冷问。   “保护你的选择!”顾卫南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陈诺那么冷的面孔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话,“因为我导致人质受伤我很内疚,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还会先救你的。要是因为我没开枪,让你出事了我就不只是内疚的问题了。”   陈诺脸更冷了:“行,我白说了那么多,你是一点反省都没有。你还真只为了赚钱来了?”   “我有反省!”顾卫南倔强,“你说的战斗力问题,反应问题我都意识到了。以后我会加强射击训练,提高命中率,争取把瞄准射击用的时间练到两秒以内,不耽误你的命令!”   陈诺嘴唇都有点抖:“顾卫南,你完全忽略问题本质!不服从命令,算什么军人?”   “我不是个合格的军人,我也不想因为追求合格而失去最在乎的人。”顾卫南扭过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伟大崇高的想法,你逼我也没有用。”   陈诺看着他无语很久,终于还是沉沉地说了一句:“滚回宿舍去反省!”   顾卫南转身就走,只是临进门,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这一看他吓坏了。只见陈诺捂着自己的胃扶住墙壁,疼得腰都弯了。 第79章 代号CA洞拐   顾卫南完全慌了神,哪里还管什么矛盾错误冷战训斥,第一时间就冲到陈诺身边把他扶住了:“怎么了?我去叫队医!”   “不用。”陈诺低声说了一句,勉强直起腰,往宿舍走去。虽然他神情很平静,但是忍着痛和没事时的脸色是绝对不一样的。   顾卫南看在眼里,特别揪心,赶紧说:“那去宿舍休息一会,我记得你带了胃药吧?先吃了试试,要是不管用就去找队医。”   “嗯。”陈诺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也没看他,就进了宿舍。   看到陈诺在找药,顾卫南赶紧倒水,结果陈诺很沉默地从顾卫南手里拿过杯子自己倒了水,然后又去找药。顾卫南明白态势不好了,陈诺可是从来没这么对过他啊!嘴里连忙一个劲地道歉:“陈诺你别生气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服从指挥,谁在我面前去死都不管了,你别吓我成不?”   陈诺吃了药,坐着休息了一会,直到胃部突然的疼痛缓解了些,才冷淡地看他一眼:“你真认识到错误,就在这好好反省写检查吧,我开会去了。”   “哎……”顾卫南有点徒劳地出声想留他,陈诺已经走了。顾卫南想了想,就算追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在床边小凳子上坐下了。   晚上陈诺和宿舍的另两个战友回来睡觉,顾卫南小心地问了句:“好点了没?”   陈诺挺敷衍地又“嗯”了一声,顺手甩给他一瓶消炎药,语气还是那么冷淡:“按剂量吃,别感染了。”说完也拉个小凳子,坐到隔间唯一的那张折叠式小几上,拿出工作日记开始记录。   今天的搏斗中,不少队员都受了点轻伤,擦点药水就没事,顾卫南因为分心救陈诺,被围攻得厉害,手臂上有处刀伤相对深些,还缠了纱布。   “哦。”顾卫南没想到陈诺还没忘了他的伤,感动地拿过药瓶,心里就“砰砰”跳起来了。他紧张地想,陈诺还肯关心自己,那是不是说明很快就没事了?连忙趁热打铁,有点没话找话地补充说:“就破了点皮,我抵抗力强,不要紧。”   陈诺冷冷抬头看他:“你不想吃?”眼神里分明透出你找死的意思。   顾卫南吓一跳:“没没,我想吃!”同时心里直撞墙。草……一般人谈恋爱,不经常受了伤也赶紧说没事吗?表面上是叫人放心,其实更能勾起恋人强烈的关心,甚至引得对方说句“谁说不要紧”,“你受伤,我心疼”之类的甜言蜜语。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失败,非但没有起到缓冲关系的效果,还差点被陈诺当二百五用眼神杀死。   “我意思是队里药不紧张吗?吃两片就行,一瓶太多了……”顾卫南给自己找台阶。   陈诺这次连话也没说,只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他。   “我……一定全吃完。”顾卫南一见这眼神立马妥协。   “谁叫你吃一瓶了,吃到愈合差不多了。”陈诺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又埋头去写日志了。   “哦……我这就吃。顾卫南泪流满面地去倒水吃消炎药。   旁边一战友都看得忍不住表示同情了:“陈政委,也别太严厉啊!小顾大学都没毕业,没经验很正常,知道认错就行了嘛!瞧把人给吓的。”   “问题是他肯认错吗?”陈诺轻声回答那名战友。   “我认啊!真的。”顾卫南赶紧接话。   另一战友也笑着劝:“你看这认错态度多好,下次注意行了。”又转向顾卫南,“小顾你也别有情绪,陈政委严归严,其实多关心你,都亲自给你拿药来了。”   “嗯嗯,我知道!”顾卫南拼命点头,恨不得点出声音来,让低头写日志的陈诺听到。陈诺一胃疼,他已经是彻底缴械投降了,觉得不管心里怎么想,让陈诺消气是关键。   “呵呵,坚决认错,拒不改正?”陈诺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卫南说不出话来了,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这个态度。他后悔一开始说得太坦白,陈诺现在都把自己看穿了,现在装都来不及了。早知道会把陈诺气出胃病来,打死他也不会说实话啊!   顾卫南忽然又想起三年前他跟陈诺分手的理由,不就是因为自己对军队没有热情,怕思想上永远无法跟陈诺同步吗?如今,这种矛盾又出现了。陈诺果然无法忍受自己作为军人不合格这个事实……顾卫南自然而然地又开始忧虑了,对他来说,他欣赏着陈诺,喜欢着陈诺。可是对陈诺来说,自己除了这份感情,其他有什么可以让他依靠的,又有什么可以让他欣赏的呢?残酷的差距仍然存在……   两个战友忙了一天也很累,又劝了两句都相继钻进蚊帐睡觉去了。陈诺仍旧在安静地写日志,顾卫南坐在他对面忐忑不安,拿着本法律书心不在焉地看,时不时把眼睛盯在陈诺笔尖上,倒着看陈诺的日志。直到看见陈诺总结过全队的问题,突然另起一行写了个“CA07”,顾卫南顿时连假装看书的样子也不摆了,上身使劲往前凑。   陈诺依旧没察觉一样,在CA07后面点了个冒号,接着“刷刷”地往下写,丝毫没因为被围观而受什么影响:   “问题:思想意识极度不端正,对指挥人员不服从。对策:批评教育,责令停职一日,自我检讨,以观后效。今后措施:如有再犯,一次警告,二次记过,三次……”   “教官……”顾卫南特别渺小地出声,“为啥你连我名字都不写了啊?”   陈诺好像没听见,继续把“存入档案”几个字写完,划上了句号,然后打开电脑整理资料。   顾卫南当着两个战友也不好说什么,憋屈了一阵,忽然翻开自己日记本的背面写了句话,小心地推到陈诺面前。   陈诺歪头一看,上面写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顾卫南紧张地等待陈诺回答,结果陈诺只是看了一眼,又不理不睬地继续忙去了。顾卫南咬牙拖过日记本,又添了句话,再次推到陈诺面前。   陈诺一看,底下多了句话:“喜欢我你就说话,不喜欢我你就不说话。”陈诺对这么幼稚的伎俩无语了,抬眼扫了眼顾卫南,又继续忙。   顾卫南见陈诺还是不理他,又拖过本子狠狠添了句话,这次没推过去,干脆举到陈诺面前,挡住了电脑屏幕。上面明晃晃又多了一行大字:“你再不理我,我现在就亲你!”   陈诺被顾卫南的龌龊震惊了,总算冷冷地正眼看了他,拿过日记本在底下添了两个字:“你敢。”   “我就敢!我把小王小田都叫起来看!”顾卫南挥毫写道。见陈诺肯回话,明显来劲了   陈诺算是发现了,理他还不如不理,于是又继续采取了不理不睬的策略。顾卫南见威胁没效果,无奈地放下本子,也打开了电脑。两个人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对坐了半小时,见陈诺合上电脑去睡了,顾卫南也只好上了床。   第二天起床哨响,顾卫南虽然不用出任务,也一样得早起,不过别人是吃完饭武装好往外走,他是穿着一般的警服衬衫往会议室去面壁写检查。   “顾班,写检查去啊?”   会议室门口,顾卫南听到这话回头,想看看谁这么不赶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就见彭志飞穿着防爆服特意跑来跟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挺碍眼。   “啊,怎么着?”顾卫南没好气地说。三年大学相处,他和彭志飞关系缓和了很多,两个人没再像大一军训时发生那种冲突,甚至有时候还能很和谐地开开玩笑,一起吃个饭。但是由于个性问题,相互之间看对方的那么丁点不顺眼,还是一直没法彻底消除的。这不一出事,就显出来了。   “没啊,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彭志飞说,“在我眼中,你平常可是特别优秀肯定不会被批评的那种啊。怎么一到了真事上就显不出来了?当初为了句话你就跟我动手,我还当你多伟大呢。”他说着还特别不识趣地拍拍顾卫南胸膛,没注意顾卫南脸色都变了,“行了兄弟,知根知底的,以后别跟人前整那些虚的了。出来弄点银子不容易,我充分理解你啊。”彭志飞哈哈地笑。   “那你还记得我为啥跟你动手不?”顾卫南冷冷地问。   “你不就嫌我说咱教官假嘛!”彭志飞还嘻嘻哈哈呢。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顾卫南一字字问,“那次手榴弹爆炸,他救过你,还有这次行动,他的话都很真诚。他是真的随时准备战斗,为国捐躯什么的,虽然他嘴上没这么说过。”   “嗯,咱教官我是真挺佩服他的啊。”彭志飞点头,“自己把自己洗脑成那样也挺不容易的。不过我还是得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好啊,昨天当众那段话还是挺作……”   “砰!”彭志飞话没说完,顾卫南就怒火中烧地给他一拳:“你他妈的还敢说自己不是找揍!别把别人都看那么功利好吗?你那点恶心的心思别整天出来晾了,我看最作的就你了!你那句话形容你最好了,不出事看不出来,出了事一看,你还是那么的欠揍!亏我这几年还以为你改好了呢,原来是因为没遇见事啊!”   彭志飞没犯防备,再次像三年前那样被打了个正着,他捂着被打肿了的嘴站起来,顾卫南那段话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完了。彭志飞听得也愤怒了:“顾卫南,你别忘了你还在检讨期呢!还想打架怎么着?”   “我没想打架,有的人非要来找揍啊!”   彭志飞怒火冲冲:“你以为自己多伟大吗?还不也是为了升官发财?我说教官怎么了,你去问问现在还有多少人像他那样自以为高尚!有时间还是多给自己赚点实惠吧!”   “我境界是不高!也没说我自己伟大!但这不妨碍我欣赏和敬佩境界高的人吧?”顾卫南冷冷说,“再说陈诺什么时候自以为高尚了,他说的做的哪一点没脚踏实地了?你非要把人都拉到你那个思想层次是什么意思?别人不像你那么想,就是作就是装?你又自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上帝吗?不好意思,咱党员信谁也不信上帝。”   顾卫南又一大串话蹦出来,把彭志飞气得说不出话,“哼”了一声就悻悻地离开。   “我犯错误至少还是为了救队友呢,你不犯错误就高人一等吗?”顾卫南不依不饶地又加了一句,同样怒气冲冲地进会议室去了。   结果他检查还没写多少,陈诺进来了:“昨天的检讨还没完,就跟队友打架?”   顾卫南一听更气,彭志飞留了心眼,白挨他打不还手,先去告状了,不过没想到他还好意思跟陈诺去告状!这还有没有下限了?   “他敢说你坏话,我还打他!”顾卫南说。   “胡闹!”陈诺脸沉着,“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动手。纪律跟你没关系,都是管别人的是吧?”   “那他说你……”   “先管好你自己吧,CA洞拐。”陈诺冷淡地说,“我今天也不出任务,队医不允许。你午饭前把检查写完了给我看看,不行的话重写。”   顾卫南一听写检查就蔫了,这才明白为什么是陈诺来找他,小声嘟囔说:“五千字,一上午怎么写得完……”   “写不完就再加五千!”   顾卫南泪奔。   然而更让他泪奔的还在后面,从这天起,陈诺对他盯得特别紧了。这不是标志着两人有更多机会接触,关系有所缓和,而是标志着陈诺已经彻底把他列为重点防范对象。不管什么任务,只要出勤,他一定是跟陈诺一组的;不管做什么工作,必须是在陈诺眼皮底下完成的;如果完成得不好,绝对是要享受陈诺像冰块一样的目光的……   最最让他欲哭无泪的还是,从这天起他听不到陈诺叫他名字了,凡是需要提到他,陈诺就只会叫他的警号:CA洞拐。 第80章 默契的一吻   有一点让顾卫南比较纳闷,他遭到陈诺这样明显有针对性的对待,居然身边的战友都跟没事人一样,甚至学着陈诺一起叫,齐心协力把“洞拐同志”叫成了顾卫南外号。他曾经找队长抗议、举报、表达不满,队长钱伟只是“呵呵”笑着抚摸顾卫南狗头:“年轻同志要加强锻炼啊!”于是顾卫南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当然,除顾卫南之外,还是有人表达不满的,那就是另一个分组警号“CB07”的同志,这位经常跑到顾卫南面前说:“小顾同志,赶紧去讨好政委啊!天天‘洞拐’叫得我心惊肉跳的,一不留神就以为是在叫自己。”   “我一直在讨好……”顾卫南郁闷。他挺努力地跟陈诺套近乎来着,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奈何陈诺滴水不入啊!他发现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把工作做好了更能获得点好脸色,所以顾卫南最近都识趣地不再乱招惹陈诺了。   另一批人,比如许守峰,那是幸灾乐祸的典型,叫“洞拐”叫得最起劲的。就连随艺,居然也在提到他的时候叫了两次,让顾卫南恨不得把他们一起揍死。   转眼过去大半个月,到了公历的二月中旬,已经临近国内春节。L国也到了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无数民众涌上街头的露天广场载歌载舞,各种鲜艳到刺目的海报和条幅晃得人眼花缭乱,各国维和部队因此如临大敌,加强了警戒巡逻,防备武装分子乘机出来制造流血冲突。顾卫南都有点不明白这些黑人民族,许多人整天食不果腹,却有时间天天在这堆满垃圾和污水的城市里狂欢。   过了几天,这种大型的狂欢终于结束,民众们总算平静了一些,只像平时那样时不时来个小聚会,不再影响公共秩序了。这时维和部队接到了L国某对中友好团体的邀约,请他们参加当地上流人士举办的一个联谊酒会。队长钱伟在会上安排陈诺和丁曦文去,自己留在驻地继续执勤,同时又询问哪个队员比较有才艺,最后一共抽了十个人。顾卫南是自告奋勇去的,因为他说他会唱歌,实际上他是想监督陈诺,因为酒会上难免会有喝酒的问题存在。   当天傍晚,十个人乘车去了位于Z市的富人区。顾卫南惊奇于Z市居然还有不少高档奢侈品商店的存在,这跟他们执勤场所的混乱和肮脏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酒会的地点安排在该团体负责人罗曼女士的私人别墅,这座别墅建在海边的山腰上,一共有三层。一层住着警卫和佣人,同时建有露天娱乐场所,二层设有专门宴请客人的大厅,三层才是主人的生活区。   顾卫南他们因为没有任务,都穿着浅蓝色的警官夏常服、戴着蓝色贝雷帽,只在贴身的地方别了手枪防身。来到别墅的时候,他们受到了主人的隆重欢迎,L国不少商界知名人士也已经都到场。按照预先的安排,维和队员观看过当地的节目,展示了书法、笛子演奏等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才艺后,来到了二楼。   那里已经有乐队在演奏悠扬的乐曲,长桌上摆满了自助餐,许多客人也开始端着酒杯四处与人攀谈。客人里有不少曾到过中国,见到维和队员都特别热情地主动上前说话。顾卫南有点紧张,因为他法语还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好多句子听不懂,只能法语英语混杂着勉强跟人交流。在客人的邀请下喝了几杯酒后,顾卫南连忙到处找陈诺,却见陈诺正站在阳台边跟两名女士亲切地聊着什么,脸上还挂着叫顾卫南最心动的微笑。   顾卫南见陈诺手里拿着杯果汁,放下心来。这么贪婪地看了几眼,又怕自己过去了,陈诺会把笑容收回去,就远远地盯着看。一名女士走到顾卫南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那是你们的长官吗?”   “啊,是的。”顾卫南操着不大流利的法语回答。   “他的风度很迷人。”那名女士又说。顾卫南有点茫然,因为他没听懂,那名女士见状,又笑着用英语说了一遍。   “对……当然。”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顾卫南有点脸红,心说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你不去跳舞吗?”那名女士又问。   “谢谢,我不会。”顾卫南赶紧说,话音刚落,就见陈诺挽起其中一名女士的手,来到舞池中央了。顾卫南只恨跟陈诺跳舞的不是自己,郁闷地又拿了杯酒。他惆怅之余不知道自己都拿了些什么酒,有的烈性鸡尾酒还被他当软饮料来喝了,于是在酒会快结束的时候,他无耻地醉了。   陈诺其实是一直注意着顾卫南的,见他动摇西晃找不着北,忙跟交谈的一名客人道歉,走过来把他拉住:“你怎么喝醉了?”   “对不起。”顾卫南用法语说。   “跟我到那边去醒醒酒。”   “哦。”   陈诺把顾卫南带到露天阳台上的小桌边,给他一杯柠檬汁,顾卫南皱着眉喝了,然后坐在一张藤椅里打盹。丁曦文见状也走过来:“这个家伙该不是把酒当果汁喝了吧?”   “八成是。”陈诺看着顾卫南说。   丁曦文说:“最近小顾很辛苦啊!”   “嗯。”   “你对他太严格了,小心有负面影响。”   陈诺不置可否地靠在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风景美丽的海岸。“卫南很单纯很坦率。”他忽然说,“我很喜欢他这一点。可是他同时很倔强,有点完美主义,总觉得自己不够好,这样那样的心思特别多。其实他各方面的素质很优秀,只是缺少磨练,你看他专心起来做任务以后,很多方面的意识是不是都上来了?最近这次调解纠纷,就没有出什么问题。这种素质一旦积累形成,再以后执行任务,他就会安全可靠得多了,本人也会自信得多。”   丁曦文看看一边的顾卫南,笑道:“不过你偏心得太明显了啊!小心别的队员有意见。”   陈诺微笑:“没有啊,最近整个队伍的素质其实都有提高,只是他被我当典型了。”   “杀鸡儆猴啊你!小顾可惨了。”丁曦文啧啧地说。   “他自己成长得太慢了,我帮他长一长。”陈诺小心地看一眼顾卫南,“等回国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呢,有时候现实会是难以想象的残酷。”   丁曦文闻言严肃起来:“难道有人要行动了?”   “嗯。”陈诺点头,“保护好证人啊,曦文。”   “我明白的。”丁曦文郑重地说。   正说着,酒会结束了,陈诺悄悄说:“你去替我应酬下,我从阳台这边把卫南背下去吧,打扰到宾客不好。”   陈诺背着顾卫南下到一楼,穿过树荫浓密的院子,走向他们的车。顾卫南睡得很实在,手臂有意无意间抱紧了陈诺,把嘴唇紧紧地贴在陈诺的耳侧。   顾卫南在车上睡了一觉,回营地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陈诺把他扶进宿舍。执勤的战友大部分都还没回来,同宿舍的小王和小田都不在。   “要喝水吗?”陈诺从纯净水桶里给他倒出一杯水。   “嗯……”顾卫南坐在床边朝陈诺仰起脸,两腮还是有点红,“我喝醉了,要写检查不?”   “你喜欢写就写。”陈诺动了动眉毛说。   “不喜欢。”   “那就不写。”   “陈诺……”   “嗯?”   “我都听到了。”顾卫南抱着水杯,眼睛里亮闪闪的,语速因为酒精的影响有点慢,“你太过分了,这么折腾我。”   “不然你能听话吗?”陈诺似乎对顾卫南能听到自己的话也不怎么意外。   “好吧。”顾卫南垂头,“那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   “你还是很有前途的。”陈诺客观评价。   “可是我的志向不是当兵啊!”   “你都当着了,还能退役?以后的事退役再说啊,别好高骛远的。”陈诺又拿出教官的语气批评教育。   “嗯。”顾卫南两手有点局促地拿着手里的水杯,小声说,“那我能亲亲你不?来了两个月,每天就任务任务,战友都在这,说话什么的都得注意,太难受了。”   陈诺沉默片刻,勉强说:“就一下……”   “好嘞!”顾卫南把杯子胡乱一放,立马把陈诺扑在了身后的床上。汹涌的思念全部在唇间爆发,顾卫南借着酒劲按住陈诺翻来覆去地亲,饥渴地抚摸着他紧实性感的腰线和后背。说是一下,顾卫南却不舍得很快放开,直到陈诺出声提醒,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陈诺,平常能不能不再叫我代号了?”   陈诺特别冷静地说:“那你得自觉啊。”   “这个绝对!”顾卫南拍胸脯,然后砸砸嘴,“做好了能奖励接吻不?”   “不要得寸进尺。”陈诺说。   “开玩笑。”顾卫南连忙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吻催化了两人的默契,从这天开始,执行任务时没有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陈诺甚至在一次例会上表扬了他。八个月的维和眼看只剩下最后一个月,而这几个月里,顾卫南果然迅速成长了,他们后来又进行了多次解救人质的行动,都完成得很圆满。执行任务间隙,他还帮陈诺把原来收集的特别杂乱无章的罪证重新整理好了。   然而事故就发生在临近离开的最后一月。执勤时突然从闹市区传来枪响,陈诺迅速布置:“注意,装甲车三点钟方向有枪声,各小组集结,注意相互掩护。”   结果没多久,对讲机里忽然传来顾卫南的声音:“报告,这里是CA洞拐,我过不去了……”   “混蛋!”陈诺说,“刚好了几个月,你又给我玩抗命?”   “没,碰见歹徒了……”顾卫南咬牙说,“我被击中了。” 第81章 英雄是这样炼成的   陈诺握着对讲机的手明显抖动了一下,可是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他立刻沉着地问:“这里是C幺幺。洞拐,立刻报告你的位置和周围情况!”   “报告……我在九号执勤点附近,歹徒正制造混乱……估计有四至五人!”说话间,从对讲机话里传出几声枪响,顾卫南似乎在艰难地转移,移动过程中,呼吸声明显加重了,“目前没有民众被挟持……刚才有名阿根廷警察也被击中了……请求支援!”   陈诺神色严峻地听着顾卫南的报告,只是说了一句:“坚持住!有新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顾卫南的声音似乎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点颤音。   陈诺的脸色微微地发白。从顾卫南的声音里判断,他可能正在失血,可是陈诺已经没有时间询问他的伤情,因为眼下最紧要的是根据突发情况做出调整部署,让附近执勤点的人尽快赶到九号点支援。陈诺紧握着对讲机重新下令:“各组注意,九号执勤点出现执枪匪徒向我方袭击。一组二组,命你们立刻改变线路,前往二号执勤点救援。四组继续以装甲车为依托,向三点钟方向搜捕匪徒,五组安排附近群众撤离,六组乘装甲车向前推进。”   他们这天巡逻的区域是五号区,此时在这个区域执勤的队员有四十余人,有一半人在离装甲车不远的执勤点,因为这里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闹市区,刚才的枪响,正是从附近巷道内传出。如果不及时行动,不明行踪的歹徒很可能进一步袭击群众。而顾卫南中枪的时间,是在陈诺发出指令之后,击中他的应该是另一伙匪徒,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又在闹市区,陈诺这里既听不到,也无法及时赶到,只能先安排距离最近的两个小组前往。   陈诺布置完之后,跳上装甲车,对驾驶员下令说:“向三点钟方向推进。”他说着坐到驾驶员旁边,用车载卫星电话向联合国总指挥部报告情况。这个期间,藏在暗处的数名匪徒又发动了第二次袭击,人群四处逃散,骚乱不已。同样在这个区巡逻的阿根廷维和警队也迅速行动,与中国队员一起努力维持着秩序。   陈诺命令装甲车朝着枪声的方向开,在车内观察着四周的情势:“注意,二号执勤点附近歹徒有七人,两人手里有轻型步枪,其余五人都拿有手枪。CA两幺、CA两两防暴弹准备,其余人从左右逼近,争取把他们逼到街角,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挟持群众!”他说完又询问,“一组二组,现在距离九号点多远?”   听到两组人员都回复说一分钟内可以赶到,才又试图联系顾卫南:“呼叫CA洞拐,呼叫CA洞拐,你情况怎么样?伤了哪里?”   过了好一会,对讲机里才传出一阵噪音,接着是顾卫南微弱的声音:“陈诺,我不行了……”他这次没用代号。   陈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接着怒气冲冲:“操蛋!不准这么说!”   “真的……”顾卫南低低的声音伴随着周围一阵阵的嘈杂,显得特别不清晰,“我可能回不去了……我的日记你拿着,别让别人看见。   陈诺嘴唇微抖,牢牢瞪视着装甲车前方,眼圈瞬间红了,他却用特别肯定的声音对顾卫南说:“救护车马上到!你再坚持一下。”   “……”   顾卫南很久没有回话,陈诺本想再次呼叫他,耳机里却不断传出其他队员报告情况的声音,不得不中断对话,转而给其他队员指示。直到两处事发点的匪徒都逐渐被维和部队压制,陈诺才对举着摄像机,冒着危险把身子探出车外拍摄的丁曦文说:“曦文,这里交给你,我……”   丁曦文立刻放下摄像机走到陈诺的位置上:“你快去吧。”陈诺郑重地一点头,跳下车与旁边阿根廷警队的长官交流了几句,很快乘上了他们的一辆任务车。陈诺的神情依旧很镇定,在路上继续听取着战斗汇报,却始终没有再开口,对讲机里传出的是丁曦文的指示。   此时距离顾卫南最后一次跟他通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十分钟前,陈诺被告知,顾卫南和另一名中弹的阿根廷警官已经被阿根廷维和部队的救护车接走,目前正在他们建立的移动医院里抢救。——他现在不是去九号执勤点,而是去阿根廷维和部队的驻地。   汽车渐渐驶离任务区,对讲机终于超出了接收范围,自动关闭了。陈诺冷静的神色似乎也随之关闭,紧皱的眉头和刺痛的目光显露出了他内心深切的担忧。也是直到此时陈诺才察觉,这么炎热的气候下,他的手脚居然都是冷的。   “先生,被击中的是你很亲密的同事吗?”连担任司机的阿根廷队员都感觉出了陈诺异常的情绪。   陈诺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很亲密,很重要。”   “我们医院的医生很优秀,你的同事一定会脱离危险的。”阿根廷司机说。   “谢谢,我相信。”陈诺轻声说。   “我们的那名队员可能会有危险。”阿根廷司机难过地说   “为什么?”   “听说他身上中了六枪,有两枪都在要害。”   陈诺没有再接话,因为他不愿将自己的情绪沉浸在过分的担忧里,他告诉自己顾卫南一定会安全。来到阿根廷维和部队驻地医院,一名维和队员的遗体正被从一个房间抬出来,制服上联合国的徽标在阳光下分外鲜明。虽然明知道那不是顾卫南,陈诺还是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有勇气询问顾卫南在哪个房间。   陈诺被一名护士领到一间手术室前,只见同属二组的随艺和于冬冬神情肃穆等在外面,他俩都是满头汗水,满手的血迹,见到陈诺,忍不住哭了,一边敬礼一边说:“教官你可来了!”   “卫南伤了哪?”陈诺静静问,“医生怎么说?”   “颈部和腿部都被弹片击中了,还没有脱离危险。”随艺红着眼睛说。   陈诺没想到顾卫南会伤这么重,怔了好一阵,才克制地轻声开口:“当时情况怎么样?”   “当时我们接到命令赶到骚乱点,发现卫南还在那使劲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意识已经模糊了……”随艺颤抖着说,“我和冬冬留下保护他,我俩努力帮他止血,大腿上的血止住了,颈部的血还是顺着领子往下淌。”   “直到救护车来了,医生才帮他止住,还对我们说腿上止血带绑得太紧了,再晚就有坏死的危险了……”于冬冬哭着说,“报告教官,那是我绑的,要是卫南腿坏了,你就照我大腿上打一枪!”   陈诺默不作声,过了一会说:“没事的,你俩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就可以。”   两个人都不肯走,陈诺转身去找了阿根廷的队长说明情况,硬把两个人都送回了营地。陈诺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了好几个小时,顾卫南才被从里面推出来,由于全身麻醉,他还在昏睡。   入住病房以后,一名医生把从顾卫南身上脱下来的防暴服交给陈诺,简单交代了他的伤情和注意事项就离开了。陈诺默默地把他染了血的衣服叠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顾卫南床边。队长钱伟得知出了事故以后,曾要派队员轮流过来陪护,都被陈诺拒绝了,只要求营地送了顾卫南的干净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过来。   半夜的时候,顾卫南醒了,确定自己没死之后,看到了陪床的陈诺。他激动之余忘了自己是伤在脖子上,刚动了一下就疼得“嗷”一声叫了出来。陈诺立刻被惊醒,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醒了?”陈诺低头看他。   “陈诺……”顾卫南掩饰不了激动,只是比起平常生龙活虎的时候,声音有点低,“我是不是没事了?”   陈诺轻轻点头:“你算是很幸运了,弹片没有伤到大动脉和脊柱,虽然失血很多,命算是保住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当烈士了呢……”   “嗯,你也快把我吓死了。”陈诺说,“你以为烈士那么好当吗?”   “呃,也是……”顾卫南想了想,“我也能混个烈士当的话,那别的烈士不得气活了啊?”   陈诺赞同说:“幸亏你挺有自知之明,没跑去丢人现眼。”   “啊?我真有那么差吗?”顾卫南自己说归说,得到陈诺的进一步肯定后,还是郁闷了。   陈诺见顾卫南虽然脸色惨白,但是醒了以后挺精神,放心之余,神色也渐渐放松了。他听到顾卫南的话,终于微微笑了一下:“饿了吗?你的伤倒是不怎么影响吃饭。”   这么一说,顾卫南还真觉得饿了,连忙要吃的。陈诺把顾卫南上身整个抱住,在他身后垫了好几个靠垫,回身拿来医院提供的牛奶面包。顾卫南一摸自己的身体,除了脖子上缠着绷带,其它一无所有,又震惊地叫了出来:“啥也没穿!这多叫人羞涩啊……不会被人看光了吧?”   “差不多。”陈诺把面包掰了一小口放他嘴里,“穿着防爆服怎么做手术?”   “除了你,我哪给人看过啊!”顾卫南耿耿于怀。   “胡扯,你没去澡堂洗过澡?”   “好吧。”顾卫南无奈,“呃,疼……”他咽了口面包,把伤口给扯动了。   “喝点牛奶。”陈诺立刻把吸管递到他嘴边。   顾卫南失血后全身没力,几乎抬不动胳膊,陈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把他喂饱了。顾卫南感动得掉渣:“陈诺你咋对我这么好啊!”   “怎么了?”陈诺问。   “你开始表情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呢!为我没遵守命令什么的……”顾卫南小心翼翼地说。   “……”陈诺微愣了下,淡淡地笑了,“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变这么迂腐了?”   “这不是铁的纪律吗?”   陈诺被他弄得有点无语,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把顾卫南给锻炼傻了:“同志,同样有匪徒出现,你那边属于突发状况,当然要及时处理的,再说又不是抽不出人手。这跟解救人质时完全不同啊!”   顾卫南顿时无地自容:“我脑子成浆糊了……”   陈诺帮他找原因:“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顾卫南黑线:“你不会真认为我变傻了吧?变傻也是被你给吓的。”   陈诺淡淡地一笑:“其实我也以为你会怪我。”   “啊,为啥?哦……”顾卫南刚问出口就知道原因了,赶紧说,“你那么做是应该的啊!再说我已经中枪了,你来了也不会给我取弹片……”   “不,我只是有些后怕。”陈诺挺认真地说,“万一你真成烈士了,我回想起自己当时不但忙着指挥,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还大骂你操蛋,那得多崩溃。”   顾卫南吓一跳:“别别别!你可别崩溃,为我不值得啊!”   陈诺笑:“别紧张,说着玩的。不过你这次真的挺英勇也挺冷静,碰见歹徒知道先把群众疏散了。”   “哪儿呀!”顾卫南不好意思,“我可没想逞英雄。疏散了群众以后,也想跟着跑,就是跑慢了。”   “那也很英勇啊,没头一个跑了。”陈诺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这个……职责所在嘛!”要不是因为失血,顾卫南得脸红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啊,我们又不能先对着武装分子开枪,只能先跑,谁知道跑着跑着就被击中了……要说疏散群众,其实换成谁当时都会这么做,没啥了不起的,因为你是维和警察啊!”   “你现在终于知道没什么了不起了。”陈诺严肃望着他,“其实我一直都想这么告诉你,只要有这份忠于职守的责任感,谁都可以成为英雄的。你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军人不够合格,可是当你把它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并且尽到了职责,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了。还有,你真的一点都想不到怪我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顾卫南有些呆愣地咀嚼着陈诺的话:“陈诺……我……”   “谢谢你回来。” 第82章 因祸得福的伤兵   陈诺说完这句话,俯身在顾卫南唇上亲了一下,因为怕动到他的伤处,亲得特别轻柔。唇上痒痒的触感,让顾卫南打了个激灵,瞬间从呆愣的状态恢复过来。什么状况?自从维和以来就特别的铁面无私的陈诺,居然嫌自己太深明大义!从来都是看着自己像个白痴一样穷追不舍,很少主动表露爱意的陈诺,居然在倾诉自己对他有多重要!   来维和八个月,苦逼到只吻过一次,还是自己没脸没皮要求来的。其余时候,别说别人根本看不出两个人是情侣了,就是顾卫南自己,经过这么久的操练以后,面对陈诺那魔鬼状态,本能的反应也是立正敬礼然后转身跑去执行任务,哪还敢动歪心邪念?   不过此时,陈诺如此主动的吻,这么温柔体贴的态度,让他顿时尝到了苦尽甘来的美妙滋味。顾卫南的内心情不自禁地重新沸腾了。不过他很快就留了个心眼,没表现得很外在,而是继续保持着发愣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见顾卫南毫无反应地在持续发呆,陈诺果然主动问了。要换以前,顾卫南哪会这么平静,早就先激动起来了,如此克制的反应让陈诺也觉得很不习惯。   “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 顾卫南愣愣地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陈诺,“你再亲我一下。   陈诺看顾卫南脸上毫无血色,一副虚弱的样子,眼神跟个等待拯救的小动物一样望着自己,以为他精神还没从那场暴乱中恢复过来。真的又捧住他的脸亲了亲,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想起当时的场面,觉得挺后怕?”   “嗯。是很可怕啊!我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顾卫南挺吃力地伸手搂住陈诺,占便宜以后继续保持无助的眼神,“而且,你那么久都不肯理我,想想就伤心啊。”顾卫南不嫌恶心地加上一句。   “对不起,叫你误会了。”陈诺歉意地说,“我以为这种工作上的事,跟我们的感情是完全没有牵扯的,结果你那次问我还喜不喜欢你,我还觉得你在无理取闹,故意找话题,没想到你真的在担心这个事。以后我还是换个方式,尽量不对你那么严厉了。”   顾卫南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说:“没,是我太笨!要不是这次差点挂了,我还不知道你那么重视我……”   陈诺温柔地笑:“我说你以后不要那么没自信啊!就算因为工作上犯错误,我生气训斥了你,也肯定不会为这个就影响对你的感情的。”   “嗯!”顾卫南特别想使劲点头让自己显得纯朴点,可是他点不了,于是继续卖可怜,“不过,跟前一阵子比起来,我还是有点像做梦啊!你突然对我这么亲切……我都不习惯了,快记不起来以前怎么跟你相处的了。”   “是吗?”陈诺轻轻地笑,“我看你挺驾轻就熟的。”接着就把目光扫到顾卫南两条腿中间了。   “呃,有吗?”顾卫南还想装纯情,没留神自己在陈诺身上摸来摸去,小弟弟已经兴奋地支了帐篷,把身上盖的薄毛巾被都顶起来了。   陈诺笑着把顾卫南的背托住,小心地让他平躺回床上:“等回国养好了以后吧。”他说着安慰般在顾卫南腿间抚摸了两下。   顾卫南舒服得都颤抖了,原形毕露地叫着说:“啊……别,别停啊!”   陈诺无语:“克制点啊,伤员同志。你腿还瘸着呢!”   “哦……”顾卫南老实巴交地说,表情特别无辜。   顾卫南此时上身赤裸,就脖子上缠着圈绷带,紧实的身体轮廓完全在薄薄的被子勾勒下暴露无遗,再配上他清秀干净的脸庞,其实显得特别有诱惑力,要不陈诺也不会突然想去安抚他。顾卫南这一叫,陈诺也有点把持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去打个电话。”   “这会往哪打啊?”顾卫南躺着不能动,眼睛追着他不放。   “家里,那边现在是白天啊。”   顾卫南没追问,陈诺出去以后,他的表情忽然有一丝颤动,接着变得凝重起来。直到陈诺打电话回来,他还是用那副表情瞪着天花板。   “睡不着了吗?”陈诺重新坐到床边问。   “我一时高兴,忘了问腿上的伤怎么样了。”顾卫南说,“当时那颗子弹直接从后面射过来,钻心钻肺地疼,比脖子上疼多了。我当时都不知道到底是脖子流血太多才昏的,还是被腿上的伤疼晕过去的。”   “你大腿上的伤是比脖子上重一些,有一点骨裂,不过弹片已经取出来了,等养好了不会影响走路的。”陈诺说。   “真的?”顾卫南居然叹了口气,“我还怕我一毕业就得退役呢,部队里不要残废。”   陈诺不由愣了愣,那一瞬间有点心疼,顾卫南从来很有韧劲,是很少流露出这种沮丧的神色的,一定是他有什么感觉才会这么说。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腿很疼?”陈诺试探地问。   “嗯。”顾卫南皱着眉头说,“有点难忍。”   “身上的麻醉药到时间了,肯定会疼。”陈诺跟他解释。   “唉!那我再忍忍吧。”顾卫南表示了一下郁闷,“说实话,我以前还真老想着能有什么突发事故让我提前退役,后来有了明确的方向,就不急了。跟你复合以后,特别是现在,都有点舍不得了,能跟你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再说我要因伤退役了,那肯定是比较严重,会拖累你。”   一听他又说“拖累”,陈诺脸扳起来了:“你不会又想给我来个主动分手吧?”   顾卫南见到陈诺的神色,忙说:“我可没敢往这想,要分也得等着你甩我啊!”   陈诺立刻说:“行,我保留这个权利。”   顾卫南顿时惊疑不定:“我的腿真的没事吧?”   “你猜。”   “不带这样的啊!我要叫医生当面问清楚。”   “医生只会西班牙语。”   “……”顾卫南语塞得泪流满面,不过接着,他就因为腿上的伤口真的差点疼哭出来。跟陈诺的对话虽然短暂地分散了点注意力,但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疼显然不是分散点注意力就能彻底摆脱的。顾卫南咬牙忍了一阵,额头虚汗直冒,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渐渐才觉得疼痛不那么剧烈了。他忽然想起来说:“那个阿根廷的警官也被打中腿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哪个?”陈诺的神色微微有点变。他已经察觉了,虽然顾卫南看上去精神很好,实际上还是有点受影响,尤其是手术之后身体虚弱,病痛之下特别容易有灰色情绪,所以他很想假装不知道顾卫南在问什么。   “就是跟我一起执勤的那个啊!叫哈维。我俩分头疏散群众,他先被打中的,后来我中了两枪,滚到掩体后面藏起来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会不会在隔壁病房啊?”顾卫南说着,转眼看到了陈诺的表情,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没在隔壁?”   “卫南。”陈诺握住顾卫南的手,知道他已经有了预感,过了好一会才跟他说,“你听了别太难过。他后来又中了很多枪,牺牲了。”   “这样啊……”顾卫南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回了一句,接着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我们之前还在聊天呢,我给他一个带长城的徽章,他还说回去以后给我寄带阿根廷邮戳的明信片……”顾卫南试图用轻快的语气说话,表情比哭还难看。   “卫南别哭!坚强点。”陈诺赶紧说,他害怕顾卫南激动之下动到伤口。   顾卫南两行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下去了,但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只是有点颤抖地说:“陈诺……战乱太残酷了!恐怖分子都那么残忍!你说,为什么还有人会为了自己升官,就忍心害死战友呢?”他想到陈诺的战友肖晓天,忽然有点切身体会到陈诺曾经的那种绝望。那个时侯,陈诺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而他面对的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死去的、最信赖的爱人是凶手的残酷现实,比起自己只是单纯为一个认识了半天的伙伴感到伤心,陈诺当时的痛苦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多少倍了。   陈诺眼角也有些酸涩,但他语气显得特别坚定平静,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所以不能让这种人得逞啊!”   “你说得对!”顾卫南仿佛被这句话注入了力量,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抹干了眼泪,慢慢握成拳头,“一定要叫那种人得到惩罚!”   陈诺点点头,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别乱动,先养伤吧,再过一周左右我们就回去了。那些事回国再说。”   顾卫南有点患得患失地又说:“不知道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三个月吧。”陈诺肯定地说。   “哦。”顾卫南没再开口,他现在身体很虚,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后,感到疲倦了。又过了十几分钟,身体的疼痛也终于变得不那么难以忽略,顾卫南才又重新睡着。   陈诺悄悄地起身,迎着天际露出的一线黎明,走出了阿根廷维和部队的营地。   一辆任务车早早停在外面,陈诺迎向下车走来的丁曦文,低声交待:“这个材料一定得好好写,争取给他推个先进表彰,这样以后也会更安全些。成了的话,也算因祸得福了。”   丁曦文点着头:“小顾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运气挺好,两颗子弹都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有点多。”   “你还是坚持认为我们队伍里有叶勋的人?”   第83章 顾卫南的日记   面对丁曦文的询问,陈诺只是耸了耸肩膀,什么都没说。   五天以后,顾卫南出院了,陈诺因为有任务,没有亲自去接他。不过当他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踏进自家营地的大门时,受到了队友们英雄一般的礼遇——没有任务的维和队员都列队在外面迎接他,一起向他鼓掌。   “小顾,欢迎回来!”   “欢迎回家!小顾!”   “顾卫南,好样的!”   “老顾谢谢你!”   “……”   这样隆重的场面,还有一声声发自内心的问候,让顾卫南觉得惭愧又不好意思,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不小心成了伤兵而已,实在也没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啊。那一瞬间,他感动得热泪盈眶,都没注意其中夹杂的个别问候声有点不对味儿。   “哟,老顾,来握个手吧,让咱也沾沾英雄的光。”许守峰跳出来破坏气氛,“什么时候举办全国巡回演讲啊?”   “操!闭上你的狗嘴!”顾卫南的感动瞬间转化为扁人的冲动。   “英雄,给签个名吧!”于冬冬添油加醋。   顾卫南蓄起内力喷他两个字:“滚蛋!”结果没喷着人,自己脖子令人胆寒地“喀”一声轻响,接着他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怎么了怎么了?”扶他进来的随艺惊慌地问,“哎,你们别闹了啊!”   “我没事……”顾卫南含泪说,“给我把这两个东西轰走。”   “不用,我们自己走,今天托英雄的福有好吃的,赶紧抢啊!同志们!”许守峰和于冬冬振臂高呼,就见不止他俩,所有队员欢迎过顾卫南后,都齐齐向左转,直奔厨房。   “这怎么回事啊?”顾卫南呆了。   “呃……”随艺显然也觉得场面有点露骨,“今天为了庆祝你归队,队长让炊事员把剩下的新鲜蔬菜都提前拿出来加餐了,平时咱们都吃什么你懂的,所以大家都乐疯了……”   顾卫南真想喷他们一脸:“太肤浅了!觉悟太低了!原来这么隆重欢迎我,就为了几根菜!”   随艺笑:“可以理解,平常太艰苦了嘛!大家也是真心为你回来高兴啊!走吧,送你去队医那,我也要去吃了。”   “一群吃货!”顾卫南悲愤不已。   傍晚,陈诺回到宿舍,顾卫南正坐在床边翻他的行李箱,关心说:“你的伤口才开始愈合,应该躺下休息。”   “我本来躺着的,突然想起来好多天没记日记了……哎,你见我日记本了吗?”顾卫南随口问。   “见了啊,在我这里。”陈诺若无其事地说。   “啥?”顾卫南大惊,“怎么在你那!”   “你不说让我拿着吗?你不会被打坏记忆神经了吧!”陈诺对顾卫南的健忘表示诧异,“你藏那么严实,我找了很久才把四本都找全呢!”   “那是,我以为我要死了才让你拿着的……”顾卫南犹豫着说,“哎你不会看了吧?”   “看了啊!”陈诺继续用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   “什么!真看了!”顾卫南差点跳起来,“谁让你看的!”   “这么激动干什么啊?伤兵同志。”陈诺淡定,“你都让我拿着了,就应该做好被我看到的准备啊。”   “你你你——”顾卫南觉得自己的脸面彻底没处搁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陈诺微微一笑,显得城府很深:“你上面有什么我就看到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顾卫南简直不想活了。   “咦,你的第二篇日记好像就是这样结尾的,还骂我人渣。”陈诺说,“你军训前期骂我的篇幅可不少啊!”   “教官我错了……”顾卫南哭诉。   “后面表达爱意的篇幅也不少。”陈诺继续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当初学控制解脱术和擒敌拳的动机是那个啊!我一边看一边叹为观止。”   “停!别说了!”顾卫南大叫。   “我真有那么性感迷人吗?”陈诺笑着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初真该叫你猥琐少年啊!”陈诺感慨。   “我再也不写日记了!”顾卫南一边泪奔一边宣布。   “一定要写!”陈诺严肃地说,“我还想看你每次跟我的上床实录呢,又有心理又有动作,多带劲啊。”   “你快毙了我吧长官!”顾卫南绝望了。   “呵呵……”   “你……笑啥?”顾卫南觉得毛骨悚然。   “其实你挺想让我看到吧?”陈诺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我才没那么变态!”顾卫南恼羞成怒了。   “呵呵……你床上多淫荡啊。”   “不许‘呵呵’!”顾卫南那个气,他现在完全看出来了,陈诺是拿他寻开心呢,这感觉太不爽了,好像被当成小孩子一样。   结果陈诺不“呵呵”了,改“哈哈”地笑了,笑完后说:“不逗你了,其实我没全看,就看了第一本而已。我真没有看别人日记的爱好,要不是你那么郑重托付,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老大,大部分就在第一本好不?后面我都跟你分手了,没感情要记录了!”顾卫南郁闷。   “原来还真专情啊。”陈诺轻轻地笑,“告诉你吧,我本来也不打算拿你日记的。”   “那你怎么又拿了……”顾卫南有气无力地说,他现在感觉自己不但浑身上下都给陈诺看光了,连里面都是赤条条了。   “顾同志,你是真不知道吗?”陈诺又惊讶了。   “知道什么?”   “你在对讲机里跟我交代后事,当时全体队员都在听着呢!”   顾卫南傻眼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然后呢?”   “然后知道你没事,很多人都来找你的日记,想要一起围观!”   “啊!”   “顾卫南同志究竟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惦记着自己的日记本,这是一个谜!太让人好奇了。”陈诺表情严肃地说。   顾卫南的脸成了囧字。   “现在你庆幸吧!日记只有我看到了。”陈诺最后总结发言,然后淡定地说,“你休息吧,我去吃晚饭,大家早都去了。日记就放我这,先别急着写了,好了再写。”   “……”顾卫南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肯定是“啊”了太多次的缘故,他觉得脖子又疼了。什么“你该庆幸”?被你看到还不是照样被取笑,同样很不幸的好吧!顾卫南心里狂吐槽。   两天以后,这次维和行动就圆满结束了,下一批维和队员很快就会来到。因为工作出色,本批中国维和防暴队的队员全部被授予了联合国一级和平勋章,并且得到了集体表彰,这是其他国家的维和队伍很难取得的殊荣。而维和部队不但人员方面得到了充分锻炼,而且对各类武器、通讯设备以及装甲车的实际使用上都获得了第一手的体验资料,这些实战经验,将帮助国内部队对这些防爆设施做出进一步完善修正,进一步提高战力。   飞机驶离L国风景怡人的机场,再度冲向蓝天,不少向这异国的窗外看了最后一眼。再见了这片土地,希望我们的国家永远不会像你们一样,几乎所有的维和队员都   他们出发时是当地时间下午,到达国内时仍是午后,早有D省武警支队以及这样默默地想。公安厅的领导在机场迎接,而顾卫南因为伤病受到了特别的重视,连表彰会都没参加,就被直接送到了D市某军区医院接受全面检查。   顾卫南挺寂寞地躺在给他单独安排的病房里,接受医生的各种安排,眼巴巴地等着陈诺和熟悉的战友来看他。没想到第二天,他等来的不但有陈诺和维和时的战友,还有公安厅和学校领导。领导对顾卫南各种关怀,因为他维和期间的出色表现,已经决定给他记一等功,毕业后可以自己申请分配到D省各武警支队,不一定回原籍。顾卫南对一等功不怎么感冒,对自己可以要求工作单位异常兴奋,因为这预示着可以跟陈诺在一起了。   然而顾卫南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他就看到病房门再度被打开了,他的父母脸色很差地被护士领了进来。   第84章 奸情被家长发现了   顾卫南一看到父母,尤其是父亲,情不自禁地在病床上坐直了身子。不过,因为房间里还有众多战友和领导,他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后,就赶紧向他们各自介绍了。领导跟顾卫南的父母很是寒暄了一番,说他们养了个好儿子为国争光之类,顾卫南的父母当然也忙感谢领导和战友的关照,双方客气地聊了一阵,直到把领导和战友们都送走。   父母先关心的都是顾卫南的伤情,尤其是妈妈,说他黑了瘦了,拉着他非要看伤口,一直问他疼不疼。父亲则在关心地问了几声之后,就在一旁沉默,脸上显出心事重重的表情,几次提起要跟顾卫南好好谈谈的话头,都被母亲用眼神制止了。两个人最后是很默契地只管照顾儿子,但是顾卫南都看出来了,他们心里有事,并且是不开心的事。   具体什么事,顾卫南百思不得其解。他受的伤不是好不了,应该不至于让父母心情这么差,相反,他因此得到了表彰倒挺值得祝贺的。不过如果说到他自己有什么能让父母不开心,那当然是跟陈诺的事,可是父母完全没理由知道啊!   入院这几天,一直有同学和战友不停来看探望,顾卫南也跟他们聊得很愉快,而目前陈诺一次都没来过。最多在父母来的头一天,他们很普通地相互照了次面,但陈诺是跟大家一起离开的,一点过分的表示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引起怀疑。   难道又是爷爷生病了?顾卫南想到这里紧张起来,追着父母问两位老人的情况。父母都回说没事,他还是不依不饶,到底给老家打了电话,听到爷爷奶奶的声音才作罢。   放下心来之后,顾卫南觉得很寂寞,他腿上的伤需要静养,不允许随便走动,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他特别想念陈诺,但是又不敢打电话,怕引起父母怀疑。   就这么憋着,终于在顾卫南临近出院的时候,父亲憋不住正式开口了。话题是从顾卫南毕业之后的去向导入的:“卫南,你马上也要毕业分配工作了,按部队规定,你肯定要回我们家那的边防哨所或者边检站。你自己觉得呢?愿意去哪个点,可以提前活动活动。”顾卫南的父亲因为有帮顾卫南擅自修改志愿导致父子疏远的教训,基本关乎顾卫南的事情,都会象征性地加个“你觉得怎么样”。   “哦,这个问题呀,不用家里操心。”顾卫南挺随意地说,“忘了说了,因为我立了功,领导表彰我,说可以自己在D省就地安排,基本哪个单位都能进,到时候再看吧。”   父母对视一眼,心想这么大的事都忘了说,顾卫南可从来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孩子!两个人更觉得狐疑了,顾卫南父亲又说:“工作以后,就得考虑成家的事了,我和你妈都觉得你该找个对象谈谈了。”   “啥?”顾卫南没想到一向保守的父亲直接这么说,惊讶倒不是装的,“我才刚毕业,不用那么急吧!怎么也工作几年再说啊。再说我还打着疫苗呢,怎么也得过两年。”   “又不用马上结婚生孩子,疫苗没关系。”父亲顺理成章地说,“你也不小了,周岁都过二十一了。现在找个合适的对象也不容易,先谈谈试试没什么不好的。”   “爸,”顾卫南当然不干,“我在哪工作都不知道呢!再说我现在也不想谈,我法定婚龄都没到,哪里大了啊?”   “你为什么不想谈?”父亲的眼神变得很奇异,好像顾卫南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却又特别让他不想听到似的,“你上学这么多年都没没谈恋爱,就不羡慕那些有女朋友的?”   “不羡慕啊!”顾卫南从心里觉得父亲的问题很奇葩。   妈妈也来帮腔了,而且显得特别着急:“怎么会不想谈的呢?”   “就不想谈啊,还要什么理由?”顾卫南努力表现得很无辜,“我想先工作几年,还不想为谈恋爱分心。你们这都怎么了?以前我上学,生怕我谈恋爱分心,防贼一样防我。现在刚毕业就怂恿我去谈恋爱,是不是转变太快了啊!”   父母又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似乎都在为过去严格禁止他早恋的家教而后悔。“卫南,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要紧,等你工作上一两年,慢慢熟悉了环境,再慢慢找,肯定能找到满意的。”妈妈赶紧又说。   顾卫南沉默了一会:“这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是什么时候?定个准话。”顾卫南的父亲却不像妈妈那样委婉。   “爸,你这话说的……这怎么作准啊?感情的事本来就看缘分,哪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顾卫南无奈地说。   “那就先不要求时间,你只要答应我和你妈,以后肯定找个女朋友结婚也行,我们还等着抱孙子呢。”父亲在用商定大事的口吻说。   “……”顾卫南现在确定了,父母果然是知道什么了,不然也不会这样迫切要他做保证,没有直说,那可能是他们还在对得到的信息将信将疑,并且还对自己抱有希望。   “怎么不说话?”父亲问,表情里始终夹杂一丝警惕,似乎觉得顾卫南会突然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爸,这些事我都还没想过呢,过两年再谈行不?”顾卫南认真地说,“不信你问问我那些同学战友,急着谈恋爱的几乎没有,大家都只想毕业后先好好工作。”   “好吧,就算先不急。”父亲总算点了点头,“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和你妈?”   “没有啊!”顾卫南继续装傻。他不能冒冒失失就交待,还是想先弄清楚原委,这么严重的事,没有充分的准备,肯定要一败涂地的啊!   “那你跟一个叫陈诺的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父亲逐渐开门见山了。   “你们怎么知道陈诺的?”顾卫南觉得又意外又吃惊,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连陈诺的名字都知道的,第一天父母来时,在场领导战友很多,他并没有专门介绍陈诺。   见顾卫南一脸惊愕的样子,父亲就知道是真的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你先说跟那个陈诺是什么关系吧。”   顾卫南一瞬间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太突然了!他甚至没有做好向父母坦白的任何心理准备,他还不敢设想父母知道真相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一方面他不愿对父母说谎,因为这种事迟早都要说的,欺骗最多缓解一时的矛盾,将来摊牌,只会让父母更难接受;另一方面,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从容地来,充分准备个三年五年,慢慢做父母工作,比较符合他的理想。他甚至想过先让父母跟陈诺熟悉,在潜移默化之下把这当成既定事实。而现在,这个问题以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跳了出来,让他措手不及。   “来看你的战友里有没有他?”父亲又问。   “没有。”顾卫南摇头,“他很忙。”   “那正好,你以后不要见他了,马上跟他断绝来往。” 顾卫南的父亲干脆直接下命令了。   “为什么?”顾卫南被这句话刺中神经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这种事。   “不断也行,你立刻去相亲,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父亲不容置疑地说,激动之余都忘了顾卫南还在住院。   “爸!”顾卫南也不能不激动了,“我都说过了,我根本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再说您觉得随便找个女朋友就可以结婚了吗?太离谱了吧!”   “连结婚都没想过,那你想过什么?”父亲的脸色像暴风雨的前奏。   顾卫南一见父亲的脸色,还是努力平静了下自己的语气才说:“我只是想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你们从前不尊重我的意志,给我乱改志愿,我这么多年总算坚持下来了。现在我都毕业了,要独立了,您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啊?”他甚至硬摆出轻松的表情,向父母笑了一下,“再说不就是结婚嘛,你们搞这么严肃干什么?现在这个社会,结婚生子哪有那么重要?多少人大龄还不婚的,有的干脆单身,还有的结了婚也不想生孩子,只要过得开心,都无所谓啊!”   “啪!”就见顾卫南身子猛地一歪,倒回病床上,一记重重的耳光就这样抽在脸上,突然得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你再说一句无所谓试试!”父亲看来是隐忍了很久了,直接被顾卫南这话勾起了冲动,“不管你,让你去跟一个男的相好吗?”   顾卫南被打得晕天黑地,泪花都冒出来了,脖子没有完全长好的伤口剧痛。他本来还想好好跟父母周旋,慢慢找机会让父母接受,没想到却是父亲首先爆发了,他以最坏的方式对待了这件事,让顾卫南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退路,还能用什么不激烈的办法好好处理。他慢慢坐直,噙着眼泪咧嘴说:“爸你要打也轻点行不?我还带着伤呢。”   父亲脸色铁青:“你要真往邪路上走,打死你也不过分!”   “什么邪路?我不偷不抢的,走什么邪路了?”顾卫南也开始嘴硬了。   “小贼种!你敢干断子绝孙的事,我今天就揍死你!”父亲发起火来脾气也很大。   “行,您打死我,一样断子绝孙。”顾卫南说。   顾卫南的父亲怒不可遏,他还想上前揍儿子,被妈妈死死拦住了:“孩子身体还这样,你就不会慢慢说吗!”   “你没听他说什么?他就是嘴里瞎糊弄,转来转去都是打定主意不结婚了!”   “不想结婚怎么了?这是我的自由。”顾卫南倔强地说,“我不想骗你们,也不想让你们难过,可是这个事,改不了的。爸妈,你们要觉得接受不了就打死我吧,就是挺遗憾我不能孝顺你们了。”顾卫南说完在床上挺尸了,一副豁出去等着被打死的模样,把他爸气得直哆嗦。   顾卫南的妈妈脸色也很差,但是还是一个劲劝两父子冷静。顾卫南父亲见儿子闭着眼睛,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其实也有点不忍心打了,但是挡不住余怒难消,并且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儿子居然跟一个男人好上的事实,这简直是地狱般的打击。   “卫南,你好好想想吧,你这样对得起谁?”妈妈在一边开口了,“你爷爷和奶奶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跟他们交待?他们受得了吗?”   想到爷爷奶奶,顾卫南也是一阵难受,可是只是因为家人都反对,他就要跟陈诺分开吗?不可能,他还没有没用到这种程度。可是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他也不觉得解释什么能有对解决事情有帮助,最终选择了沉默。   “妈,我觉得脖子很疼,还有点头晕,你能不能叫医生来帮我看看?”顾卫南说。   妈妈赶紧站了起来:“我这就去。你的腿呢?没有疼吧?”   “好像也有一点。”   “那你等着……”妈妈毕竟还是最关心儿子的身体,急忙去叫医生了。   病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个沉默相对,顾卫南想了想还是对父亲说话了:“爸,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知道的,本来还想拖拖再说的。不过别人先告诉你们了也好,至少有心理准备,听我说的时候不会那么突然。我不是故意惹你们生气,可我就是喜欢陈诺,想跟他在一起,就算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不想结婚。你们要是接受不了,我还是那句话。”   “那个陈诺,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没有?”冷静一阵后,父亲终于也沉沉说话了,“你叫他过来,我跟他谈谈。”   第85章 恶劣的印象   顾卫南一愣,随即明白父亲的用意,他犹豫了下说:“那我打电话跟他说一下,看他有没有时间。”   “什么,还看他有没有时间?”顾卫南的父亲意外之下,对陈诺的印象差到无以复加了。   “我说了,他工作很忙。”顾卫南跟父亲解释。可惜这解释在他父亲看来,完全是借口。一个跟男人谈恋爱的变态,还会有事情忙?顾卫南父亲一不留神,忘了自己儿子也在跟男人谈恋爱,同属于他所认为的“变态”之列。   顾卫南答应之后并没有再拖延,起身拿过自己手机,拨通了陈诺的电话,只是拨通的那一刻,他有点恍惚了,他觉得对不起陈诺,自己处理不好家里的事,还要把陈诺牵扯进来。电话那边的陈诺已经先说话了:“喂?卫南,有什么事吗?”陈诺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显然并没有在私人场所。   “陈诺,”顾卫南回神之后,小心地问,“你在忙吗?”   “嗯,开会呢。这次维和行动的总结研讨会,这几天一直开,等开完可能就得回单位了。你挺好吧?我觉得你父母在,肯定能把你照顾好,就没去。”陈诺的语气跟平常比起来,似乎还多了点轻快,看得出工作上是很顺利的。   “那你临走前能来一趟吗?”顾卫南觉得他从没这么拘谨过。   “肯定要去,我要接你出院啊!”陈诺说完又问,“你打电话就问这个?找我没别的事吗?”   “也没别的事……”   “什么临走前?你让他确定个时间尽快过来!”父亲在那边不满地说。   “呵呵,你还真胆大啊,父母在还敢打电话,就这么想我?”陈诺听到了顾卫南父亲的声音,只是没听到内容。   要是换作平时听到陈诺这么说,顾卫南早顺着杆往上爬了,现在他却一点接受调侃心情都没有。“陈诺,其实还有点事要跟你说……”顾卫南在斟酌用词。   “拜托抓下重点啊同志,我开着会出来的。”陈诺在那边催促。   “是这样,咱俩的事我爸妈知道了,我爸想找你谈谈。”顾卫南被他一催,有点紧张,不假思索地把关键词都抛出来了。   陈诺完全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在那边也是一愣:“怎么知道的?你不会自己坦白的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知道了,连你名字都知道,还问咱俩什么关系。我一看瞒着也没意思,就承认了。”顾卫南说话的时候看了父亲一眼,发现自己这么提的时候,父亲的脸色更阴沉了。   “你父母什么反应?”陈诺问。   “还能什么反应,要打死我呢!”顾卫南委屈地说。   “不会真打死你吧?”   “这没准……”顾卫南又看了父亲一眼,“说不定一冲动,等你来了,我就变尸体了。”   “哦……”陈诺在那边思考了一会,顾卫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殷切地等待陈诺的回答,他觉得陈诺这么成熟,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结果就听电话那边吃吃拉拉几声杂音,接着陈诺匆匆说,“喂?你等下,我开完会给你打回去。”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顾卫南泪流满面,大哥你不会真等我变成尸体再来吧?   “他怎么说?”父亲迫不及待地问。   “他正忙着开会,说开完给我打回来。”顾卫南还抱着电话,好像这么抱着就能感觉陈诺在身边似的。   “……”顾卫南的父亲相当无语。在他的思维中,身为晚辈,被对方家长传唤怎么也是很严重的事,一般人哪有敢怠慢的?这样不正常的恋爱被对方父母发现了,更应该紧张不已,推掉手头的事先赶过来才算合情合理。可是这个陈诺,好像一点都不把自己这个家长当回事啊!这么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顾卫南父亲觉得震惊,好像一向的家长尊严被触犯了一样。对他来说,陈诺这已经是在跟他对抗了。   而陈诺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因为忙着开了个会,在顾卫南父亲眼中的恶劣印象就进一步得到了提升。两小时后,散会,陈诺准时给顾卫南打了回来。这个时候顾卫南正在输营养液,父亲出去买晚饭了,妈妈守在他床边。   “还好吗?”陈诺一开口先关心顾卫南的现状。   “还活着……”顾卫南说,旁边的妈妈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哎哟,那还不错嘛!”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陈诺居然还笑得出来。   顾卫南顿时觉得火大了:“少废话,你赶紧找时间给我过来啊!”没注意这一嗓子喊出来,把他妈妈给惊着了。顾卫南这几天跟父母呆一起,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一副伤兵的标准模样,此刻突然像打了鸡血,着实叫人缓不过神来。   “别急。”陈诺在那边安慰说,“我看看哪天有空……”   “老大,您不想给我收尸就慢慢看,我这就快顶不住了。”顾卫南吐槽。   “这么严重?”陈诺诧异,怎么也是父母,就算受打击再大,也不至于把儿子往死里逼吧?   “别忘了我行动不便啊大哥!头都快被说爆炸了……”顾卫南泪奔。   “哦哦,了解了。”陈诺说,“你是让我过去转移火力吗?那得考虑考虑啊!”   你妹……顾卫南差点骂出来。不明白陈诺都到这个时候了,想的不是严肃对待,居然是怎么逗他玩。“反正我后天出院了,你再不来就见不着我了!”顾卫南悲愤地说。   “年轻人就是冲动啊!”陈诺轻轻地笑,接着很干脆地说,“那我后天过来吧。”   “嗯!”顾卫南听到陈诺说来,瞬间有想哭的冲动,好像孤零零的感觉一下子有了依靠。   等陈诺回电话的这短短两个小时,父母也没放弃对他的轮番轰炸,一会是严肃的说教和训斥,叫他反省自己多么不正常,如果这么走下去会有多么丢人现眼;一会是苦口婆心的劝告,叫他想想家里人,想想别人的目光,想想将来年纪大了以后没有儿女在身边的悲凉……喋喋不休的话语和如临大敌的态度,都让顾卫南觉得自己特别孤立,好像变成了对不起全世界的罪人。   “别跟你父母起冲突,他们毕竟是你父母,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啊。”陈诺在挂电话之前又适时劝了一句。   “我尽量……”顾卫南一点都不抱希望地说。   “开心一点。没有事的,别太担心。”陈诺温和地说。   “嗯。”   “那再坚持一天?”   “好!”顾卫南特别用力地回答。   挂掉电话以后,发现妈妈正在用担忧又复杂的目光看他,顾卫南想了想,对妈妈解释:“是陈诺,他说后天会过来。”   妈妈点点头,眉头却难以舒展:“卫南,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母亲的语气里包含着深深的疑惑和怅然。   “他很好,特别好,妈你见了他一定也会觉得他很好的。”听到母亲会问到自己的感受,顾卫南特别殷切地看着母亲说,内心简直恨不得把陈诺的优点全都堆到眼前。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突然不会描述了,他根本总结不出陈诺好在哪,只能这么苍白无力地表述。   “……”看到儿子那瞬间明亮的眸子,母亲的目光悲哀又无奈,儿子迷了心窍的表现让她特别心痛,“他再好也是个男的呀,卫南。”   顾卫南知道母亲此时是什么感受,对于父母来说,这种颠覆世界观的事,要一下子令他们接受真的太难了。不过还好,母亲不像父亲那么冲动霸道,总会把对自己的疼爱放在第一位,也许可以先试着说服母亲接受吧!这也是他在父母同时发起攻势时,任凭脑袋被吵炸,也要选择沉默相对的原因。两对一势单力薄,一对一至少自己劣势不大……   没想到跟父母也要玩心眼啊!他想着,也不由叹了口气,把后背往床头上靠了靠,把有些苍白的脸色对着母亲:“妈,你说人活一辈子,图什么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是不是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比痛苦着过一辈子要好?”   妈妈愣了一下,看着儿子明显消瘦的脸:“当然啊……”   “那你生我又是为了什么呢?”顾卫南皱着眉头问,“是不是用来满足你们自己的愿望的?只要我按照你们的愿望去做,只要哄你们高兴了,我的想法就不重要了?我不幸福也没关系?”   “卫南,你怎么这么想呢?”妈妈眼圈红了,“我和你爸爸都是希望你过得好好的啊!”   “那我觉得跟陈诺在一起,就很幸福快乐,你们为什么都不同意呢?”   妈妈诧异地说:“他是男的啊!男的怎么能跟男的在一起?你们会被人笑话的。”   “我自己觉得高兴就好了,干吗要在乎别人的看法?”顾卫南。   面对顾卫南的坚决态度,妈妈自己都觉得实在徒劳努力了:“卫南,你怎么就铁了心要跟那个陈诺好呢?那是不正常的。好女孩有很多,也不难找到自己喜欢的……”   “爸爸刚才还说现在找个合适的不容易。我想找个喜欢的男的就更不容易了。”顾卫南平静地说。   “……”妈妈语塞了。   “妈,我跟你说实话吧。”顾卫南低声说,“我就是生来不正常,你不承认也不行。别人都喜欢女孩,可是我对女生没感觉,不会有生理上的冲动,所以我是根本没法跟她们在一起的。我高中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这样了,我也害怕过。特别无助的时候,我想过回家问你们该怎么办。可是后来,我还是决定自己解决,解决的办法就是正视这个问题。我看过这方面的书和资料,有很多人像我这种情况,并不是只有我一个的。只是碰巧我是你们的儿子,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顾卫南恳切地望着妈妈,“妈,我不是故意惹你们生气难过,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结婚,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吗?我对女生本身没感觉的话,不是害了人家吗?别人也是父母养的,嫁给我不是为了受冷落的吧!谁家的女儿愿意交给我祸害啊?所以你们要我跟陈诺分开,我这辈子就肯定不会幸福快乐了,我也肯定是不会结婚的。”   顾卫南说着这些话,妈妈早已泪流满面了,难过地说:“可是你不生孩子,我和你爸走了,就再没有跟你更亲的人了……”   “可以领养啊!”顾卫南安慰她。   “领养的毕竟不如亲生的……”   “也不一定啊!还有那种本身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家领养的小孩不也过的好好的。”   “……”   顾卫南见她似乎被渐渐说动了,挺费力地把伤腿挪到床下,探身拉住妈妈的手:“我就跟个男的谈恋爱而已,除了以后多一个孝顺你们的,没有什么变化啊!你看我现在不挺好的,没缺胳膊没缺腿,又立了功。要是我在外国维和牺牲了,你们哪还有工夫纠结我性取向啊?”   妈妈一把搂住儿子,哭得更伤心了。虽然有所动摇,毕竟不能马上释怀。她始终以为这是儿子思想的问题,训斥几下、教育几下就能回心转意,现在听儿子说得有理有据,看来是无法改变的,思想上特别不能接受。   顾卫南的父亲打饭回来,看到母子两人这一幕,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也颇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对顾卫南的不肖行为还是特别生气,冷冷放下饭菜就去一边沉默了。顾卫南的母亲知道他的脾气,知道现在不是劝说的时候,何况自己心里这道坎还没过,也只是默默地帮顾卫南把晚饭拿到床边的小桌上。   “陈诺说后天我出院的时候过来。”顾卫南对父亲说。   父亲看也没看他,简单地“嗯”了一声,继续沉默。   顾卫南也不知道母亲后来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告诉父亲,总之第二天,父亲没有再开口训斥他,也没有跟他说额外的话。直到出院那天,收拾好了东西,母亲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病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留在病房里的父亲快步走过去,似乎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顾卫南急忙拄着拐杖跟过去,生怕父亲冲动起来。病房门开了,一名身着严整军装的现役军人站在门口,身姿挺拔,英俊端正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是姗姗来迟的陈诺。   顾卫南的父亲显然没想到现实中的陈诺,跟他想象中勾引儿子的恶劣肮脏形象差距这么大,愣了愣才问:“你是——”   “我是陈诺,您好。”陈诺立刻自我介绍,并且客气地向顾卫南的父亲伸出了手。      第86章 陈诺的气场   陈诺的从容,让顾卫南的父亲十分意外,这完全是成人之间见面方式,平等而不失客套。而陈诺身上明显的军人气质,端正的面容,也让他没法生出厌恶情绪,完全不能跟事前所想的“变态”联系在一起。   顾卫南的父亲也同样惊讶于陈诺军装上的级别资历章,他当了近二十年兵,退役时也不过是个副营级别。而陈诺年纪轻轻,军龄不到十年,已经是正营了,这说明他不只外表出众,而且本人也相当优秀,真是让人连鄙视都无从鄙视。   面对陈诺微笑着伸出来的手,顾卫南的父亲甚至隐隐生出了“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儿子”的离谱感受。   “您就是卫南的父亲吧?抱歉让您等这么久,部里安排的会议很密集,实在有点抽不出空。”握了握手后,陈诺又客气地解释,“您也当过兵,肯定了解的,我们时间上不那么自由。”   顾卫南的父亲虽然早就退役了,却一直以曾经的军人身份自豪,此刻听陈诺这么说,恍然有见到同志的感觉,并且还对“时间不自由”这点感同身受地理解了下。这太不对了!顾卫南父亲提醒自己。他毕竟还没因此忘掉眼前这人正跟儿子搞不正当关系的事实。再优秀的人也是男人,是绝对不能跟儿子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他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面色冷淡地把陈诺往屋里一让:“进来吧。”看上去似乎是客气了一下,把火气和不满暂时压在心里了。而实际上,从一气之下要叫陈诺立刻过来,到两次电话才确认时间,再经过这一天多的等待,到最后见到的陈诺却是这么个不卑不亢又礼貌周到的形象,顾卫南父亲的那股火气早已经再而衰、三而竭,有点无从发起了。   顾卫南在后面站着却有点傻眼,在他看来父亲的态度简直好得出奇。他还以为父亲会像对他这个儿子一样,先把陈诺骂个狗血淋头呢!万万没想到陈诺只问了声好,就把父亲火气给浇了。   只听陈诺笑着说了“谢谢”,接着进来就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了,一点都不避讳地关心道:“腿怎么样?你这样下床好吗?”   顾卫南觉得一阵温暖,看着陈诺笑说:“还行,医生说适当走走能帮助恢复,要不然我真得瘸了。”   陈诺也笑了,又看见了放在床上的旅行包:“行李都收拾好了啊,出院手续都办了吗?”   “我妈去办了。”   “哦,那等一会我们就走吧。”陈诺又很自然地转向顾卫南的父亲,还是那么客气,“知道卫南今天出院,我要了辆车,直接送你们去学校吧。卫南体能方面的考试不用参加了,笔试还是要补考的。”   “这个就不用了吧?”顾卫南的父亲冷淡地说。   陈诺笑笑说:“没事,反正我也顺路。卫南出院后,你们今天也得回家上班了吧?票买好了吗?乘飞机还是火车?”   “飞机。”父亲还没搭腔呢,顾卫南先在后面开口了,“下午三点的。”   “哦,那时间正好啊。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然后叫司机送你们去机场。”陈诺说着拿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你好,我是陈诺。还有房间吗?四个人,对,按平常标准上吧,十二点左右过去。”他挂了电话,特别自然地对顾卫南父亲说,“房间订好了,等会先去吃饭吧。”   “这……”顾卫南的父亲实在有点错乱,他是把陈诺叫来跟儿子分手的,不是叫他来表现的。而且他拿出的是准备兴师问罪的架势,居然这个后辈一点没放低姿态,反而反客为主安排上了。   “先不忙别的。我找你来,是想谈谈你跟卫南的事。”从陈诺进门,顾卫南的父亲就没找到翻脸的理由,此时见主动权都快没了,干脆直入主题。   “卫南电话里跟我说了。”陈诺礼貌地笑着点头,“我来也是准备跟你们谈谈这件事的,我们可以坐下来边吃边聊。”   “不需要。”顾卫南父亲拒绝道,接着语气沉沉地说,“这个事情,在这里就可以很快谈完。我叫你来只是想亲自跟你说明白,你和卫南的关系,我是坚决反对的。你们必须立刻断绝往来,我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保持这种关系。”   “您的态度,卫南也告诉我了。”陈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做家长的肯定很难接受,所以更有必要好好谈了。”   “怎么谈我都不会接受你们的关系,你们必须断了。”顾卫南的父亲渐渐进入角色,开始不客气了,“我这么跟你说话,已经是很客气了。卫南还小不懂事,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前途想想?现在你勾引卫南做这种不三不四的事,对我们家庭是一种伤害。”   “什么勾引?爸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顾卫南先嚷起来了,“再说是我先追求陈诺的,不然人家还不要我呢!”   “你这狗崽子闭嘴!”父亲没被陈诺惹恼,被自己儿子气得上火了,差点先把他揪过来踢一顿,“说这种话不嫌丢人现眼!”   陈诺淡淡地一笑,把顾卫南护在身后了:“我很理解你们做父母的心情,不过卫南二十一岁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意愿了。我猜您要他跟我分开的提议,他并不同意吧?不然也不用叫我来了。”   顾卫南父亲不得不默认,接着面色难看地问:“那你呢?”   “我是喜欢卫南的,想跟他在一起。不过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你们父子的关系,这个事我们双方可以慢慢谈。”陈诺心平气和地说,“卫南是您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现在思想拐不过弯来,你逼他也没用的。”   “你的意思是?”顾卫南父亲又错乱了,什么你儿子“思想拐不过弯”,听起来陈诺好像要跟他站一起,这不应该啊!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冷静冷静,先把这事放一放,去吃个饭再说。”陈诺微微地笑,“您有什么话可以尽管问我,对我印象不论多差,多不能接受,起码也加深一下了解,说不定能找着怎么说服您儿子的办法。卫南已经成年,对一些事他有很多自己的看法,不再适合用拳脚粗暴管教了,那样他也不服气。我们去维和八个月,天天面对很多残暴的匪徒,他连死亡的威胁都经历过了,难道还会害怕您打他几下吗?他这么任打任骂,完全是出于对您的爱和尊重,那您也不妨站在他角度上多想想,您这么反对,他也很难受的。”   “……”顾卫南父亲重新燃起的怒火又被浇灭了,陈诺的话让他不觉陷入思考。的确,儿子长大了,一天比一天有自己的主张,而自己就像个纸老虎,打骂和威胁,似乎真的已经失去作用。儿子已经独立,想要继续让他遵从自己的想法,是有些无能为力了。   顾卫南的父亲不觉看了眼陈诺。这个陈诺,虽然年纪轻轻,但不简单啊!他把人叫过来,只是为了利用家长的威压,把这个胆敢跟儿子搞不正当关系的陈诺教训一顿,然后叫他干脆利落地跟他儿子断绝关系。不想没教训成,反倒被他委婉地教育了,而且让自己想发火都无从发起。都要坐一起吃饭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你的家长呢?这件事他们知不知道?”顾卫南父亲眼看说服陈诺无望,开始寄希望于陈诺父母。   “知道。我父母都没意见。”陈诺说,“他们也很想见见卫南。”   不可理喻……顾卫南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陈诺的家长太不负责了:“他们是干什么工作的?能这么纵容你做这种事?”他怀疑陈诺父母没什么正经职业。   陈诺笑了:“不是纵容,是理解,他们也都是军人。要不下次有时间的话,您找他们聊聊吧?你们共同话题应该挺多的,彼此立场也差不多,应该比跟我们晚辈好沟通多了。”   “……”父亲已经彻底没话了,谈来谈去,这是要连双方父母也顺便见了吗?   顾卫南母亲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看到的是顾卫南父亲坐一边闷头抽烟,而顾卫南和一个年轻军官凑床头相亲相爱的场景,差点眩晕了。不对,什么相亲相爱!那个年轻军官只是温和地微笑着听儿子眉飞色舞地讲话而已,这几天来看儿子的战友不少,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往那种暧昧的地方想了?顾卫南的妈妈也错乱了。   正想着,陈诺已经站起来向她问好了,而顾卫南也是特别积极地跟她介绍:“妈,这就是陈诺,他来接我出院。”   发现直觉是正确的,顾卫南的妈妈也是愣了好一会,还算客气地跟陈诺打了招呼,接着就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父亲了。顾卫南的父亲冷着脸:“出院再说。”   回学校报到以后,陈诺带顾卫南一家到附近的饭店吃饭,饭桌上,不止顾卫南的妈妈,连顾卫南都觉得有点错乱。入席之后,陈诺又轻描淡写地把关于让两人关系的话题无限期延后了,很快就转移话题跟顾卫南父亲谈起了部队的事。提起部队,父亲当然很难不发生共鸣,就见两个人从一开始冷淡的你问我答,到后来你言我语,再到旁若无人滔滔不绝,完全把顾卫南和母亲给晾一边了。   顾卫南有伤,陈诺胃又不好,喝酒的只有顾卫南父亲。但是酒到中巡,当顾卫南亲眼看到端着果汁的陈诺,用命令的口气向父亲劝酒说:“老顾同志,虽然你资格老,该服从命令也得服从啊!”而父亲果然听话地一饮而尽时,顾卫南滴汗了,他确信父亲找到了当年新兵连面对教官时的感觉。   不用说,陈诺魔鬼气场一开,训个老兵也是妥妥的啊!对此深有领教的顾卫南,感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这事真的就这么混过去了?   顾卫南悄悄对妈妈说:“妈,你看我爸跟陈诺挺合得来啊。你觉得他怎么样?”   妈妈已经错乱到不行,皱眉说:“看着倒是挺正派……”   “我就说嘛,他很好的。”顾卫南高兴。   “卫南……这样是不合适的……”妈妈徒劳地说。   “妈,我全都说得很清楚了,陈诺你也见着了,陈诺家里都没问题,关键就看你俩了。你和我爸回去也多考虑考虑,别冲动,商量个结果。妈你回去也多劝劝他,照我爸原来那弄法,你觉得我还敢回家不?我要真不回家了你们又得着急了。”   “唉……慢慢解决吧。如果你爸爸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妈妈点点头说。她不知不觉开始偏向儿子这边了,特别是听到顾卫南说起他得知自己性取向时很害怕,曾想找父母商量,做母亲的已经可以体会到儿子当时的无助。她渐渐意识到,如果顾卫南真的性取向特殊,那他所承受的压力远比别人都大,作为父母,怎么能再雪上加霜呢?   “妈,你真伟大!”顾卫南立刻给妈妈戴高帽,他心情放松了些,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和陈诺的事儿啊?”   “我们接到个电话,说你跟一个叫陈诺的男人在谈恋爱,还说手上有证据,不信的话可以发给我们看。”   顾卫南脸色一下变了:“那电话谁打的?”   “不知道,没有来电显示,声音也没听过,是个男的。”妈妈回忆说,“后来还发来张图片,上面用你的笔迹写着喜欢陈诺之类的内容,好像是从日记本上拍下来的。”   顾卫南大惊:“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的,你看牢我爸啊,别让他因为要分开我俩,就去找领导什么的。那样我俩可都毁了!”   “你爸再生气,应该也不会往外说的。”妈妈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急忙说,“那这个人知道你俩的关系,会不会声张啊?”   “不知道……我跟陈诺商量商量。”顾卫南皱眉说着,看了一眼陈诺。他想到了临出国前叶勋的话,现在他们回国了,叶勋肯定要采取行动了,会不会挑起这件事的是他?   送走父母以后,顾卫南迫不及待地告诉了陈诺,没想到陈诺一脸淡然:“我也觉得跟他有关。”   顾卫南怒了:“他什么目的?他要敢把咱俩的事说出去,他自己也暴露了。”   “要不直接问问他?”陈诺掏出手机说。      第87章 我们同居吧   “你开玩笑的吧?”顾卫南黑线,“我看他就想折腾咱们,你打过去不是叫他得意了吗?”   “哎,你这个提议不错啊。”陈诺淡定地说。   “我提什么议了?”顾卫南继续黑线着反问。   “骗骗他,叫他得意一下啊。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你又主动跟我分手了,他会不会更得意?”   不是吧,来这招?顾卫南立刻紧张地否决:“千万别!我这次可是死也不跟你分了!”他态度坚决地说。   “真的啊?那说不定我想跟你分手呢?”陈诺继续淡定。   “……”顾卫南心里一沉,吓坏了,“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万一以后瘸了,我的确得考虑下要不要分手啊。”陈诺轻轻地笑着说。   “不行!”顾卫南虽然知道是说笑,还是害怕了,“我为你都出柜了,你可不能扔下我啊!”   陈诺抬了下眉毛:“那我都跟父母说好带你回家了,你还跟我分了呢,为什么不能找个机会报复报复你?”   “陈政委你好意思吗?跟年轻人计较这种事。”顾卫南干脆装傻了。他出柜后感觉良好,开始恢复本色,大着胆子拿陈诺玩笑了。   陈诺瞬间板起脸:“倚小卖小可不好啊顾同志,你不知道你现在有事求我吗?”   顾卫南得意地回嘴:“倚老卖老才可耻啊政委同志,我哪有事求你?”   “真没有?”   “没有!”顾卫南胸怀坦荡,掷地有声。   “那你自己回学校吧。”陈诺笑眯眯地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哎——”顾卫南开始还当玩笑,见陈诺真的就走了,身影在他视线里消失也没回头,这才急了,“我没带打车的钱啊!老大!”   结果陈诺已经听不见了,顾卫南急忙掏出手机给陈诺打电话,系统告诉他对方通话中。顾卫南欲哭无泪地拄着拐杖,在门口转了两圈也没见陈诺,没辙了。他有点沮丧地在正对大厅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想不通陈诺这是在搞什么。   忽然就听长椅背后传来陈诺低低的声音:“你怕了?”   顾卫南猛地站起来,长椅背后不远是一棵很粗壮的室内景观树,他转了半个圈,见到陈诺正倚在这棵树上,脸上是平淡到冷漠的神情。顾卫南激动得都泪奔了,亏他一边找,一边还脑补了自己就这么被抛弃在机场的版本。事实是陈诺根本就没走远,拐了个弯就在树后打起电话了!只因为他的军装本来就是保护色,跟树叶颜色比较接近,顾卫南从这里经过好几次愣是没发现。   顾卫南本来想立刻走过去,想了下又改变主意了,在树的另一边静静站定。   “呵呵,陈政委这话太好笑了,我怕什么?”电话里传出叶勋的声音。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陈诺低低问,“就为了让我为难,让我陷入这些扰乱心神的事?”   “我应该要求你不要跟我为难吧?陈政委。”叶勋笑,“这是怎么了?过去我那么殷勤地找你,你都不肯回个电话,现在倒总是主动打给我。”   “你怎么做到的?”陈诺面色有些僵冷,“你在维和部队里安插了人,一直在找机会给我们制造麻烦是不是?”   “你有证据吗?没有就不要乱讲,这对你没好处。”叶勋笑着说,仿佛在讽刺陈诺不够淡定。   “卫南执勤的时候,附近本来应该有其他执勤人员的。你的人经常故意支开附近的同伴让他落单,你以为我查不出来是吗?”陈诺并没理会叶勋的嘲讽,只是继续自己的话。   “我再说一遍,讲话凭证据。”   叶勋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陈诺的表情有些波动,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说:“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听说小顾受伤以后,你找医生要了次安眠药?”叶勋用状若关心的语气说,“千万别那么早崩溃啊陈政委,那样我会觉得很遗憾的。”   陈诺冷冷说:“我们两个的事跟卫南无关。”   “那你就不要抓住他不放啊。”叶勋居然还叹了一口气。   陈诺表情淡然:“承蒙关照,我快因为家庭问题跟他分手了,你满意了没?叶队,干涉我的感情,不如多花点时间数数自己做了多少亏心事吧。”   “呵呵,不要逞强啊陈政委,何必搞得自己心力交瘁?”叶勋依旧显得谈笑风生。   “你真的怕了。”陈诺平静地说。   叶勋用一种劝说的口吻语重心长:“陈诺,你还嫩得很。我告诉你,说这样的空口白话,一点用也没有,相反,只会招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   “小顾也不怕吗?”   “……”陈诺沉默了。   叶勋笑起来:“还是专心跟你的小男友谈恋爱,把心思花在怎么让他的父母接受上吧。否则,你总有一天会哭着来求我复合的。”他不再给陈诺说话的机会,挂掉了电话。   陈诺握住手机的动作保持了很久才慢慢放下,转过身,立刻看到顾卫南正在不远处望着他。他把手机收起来,笑着说:“刚才吓到你了?我其实看见你转来转去了。”   “你想躲开我打电话吗?”顾卫南没有笑,而是直视着他问。机场环境嘈杂,叶勋在电话里的话他没有全听清楚,但他把陈诺的话都听清了。   “没有刻意。”陈诺淡淡地笑,“就碰巧想跟你开个玩笑。”   “我受伤的时候,你真的靠吃安眠药休息?”顾卫南担忧地问。   陈诺随意地回答说:“之前连续几天休息不好的时候,也吃过几次啊,晚上很吵嘛,不过回来后就不用了。”   “我都不知道……”顾卫南自责地说。   “这个没什么的。”陈诺安慰他。   “维和部队里有叶勋的内奸?是谁?”顾卫南继续问。   “还没有确定,有几个人嫌疑挺大的,确定了告诉你吧。”   “那我受伤……真的跟叶勋有关系吗?”顾卫南一想到这个就后背发阵冷,觉得这现实可怕得让人不敢相信。就像他第一天去异国维和时,也不信在那样明媚的阳光下,会存在着那么多饥饿、贫穷、疾病和混乱。涉世未深的少年,总是乐于把世界往美好的一面想象,即使在亲眼见过了残酷,也总不愿意认为这些跟自己有关。   陈诺的神色有点严肃:“在那种环境里,别说是一点意外,只是日常任务就很容易出事故。他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只要找机会制造些不被人察觉的意外就够了。叶勋这么做不是一次两次,他总是善于用这种看似巧合的意外,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顾卫南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愣愣地说:“也不知道那天是我运气好还是不好。”   陈诺搂了下他的肩膀:“当然是运气好!你以为几个人面对那么多恐怖分子的枪口,还有命逃回来?最近在学校里应该安全些,不过尽量不要一个人行动,你走路不方便,让同学多帮帮你。什么时候拿到毕业证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顾卫南急忙说:“你也要当心啊!我看叶勋真的要丧心病狂了。”   “嗯。”陈诺淡淡地笑,“就像我说的,他已经在害怕了,他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抓住他的证据,所以他一直在试探。现在耍的都还是暗地里的手段——比如把咱俩的事告诉你父母,想让我把精力消耗在跟你家人的纠缠上,弄得满城风雨。这以后,就可能明着来了。你看着吧,越是这样,他的破绽就会越露越多,我们反击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顾卫南点头,由衷道:“幸亏你对付我爸妈那么有办法!不然还真的要被他这么一点小手段就给折腾了。”   “你爸妈还是挺好的。”陈诺认真评价。   “好什么啊!我还以为仗着受了伤,他会像你父母一样选择接受呢,结果照样是要打死我!”顾卫南心有余悸地想起那个耳光。   “虽然你爸很固执,一时不能接受,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没把你往死里打,也没拿断绝关系之类的威胁你啊!他把你这个儿子看得还是比那些传统观念重的。”陈诺微笑,“你跟你爸其实很像,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   “是嘛,我怎么没看出来?”顾卫南撇嘴,大言不惭地说,“我可爱多了好吧!”   陈诺笑了:“嗯嗯,是可爱多了。”说着拍拍顾卫南的拐杖,“我们该走了,小瘸巴。”   “哎哎哎哎!”陈诺一迈步,顾卫南又郁闷了,“你等等我啊!”   陈诺于是站住,等着顾卫南慢慢地蹭过来,两个人以蜗牛的速度向停车场走。   “唉,又要好久不见啊!”顾卫南遗憾地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分配?你说会同意我去你的单位不?”   “我级别调整后,很快要去省总队了,你申请去总队吧。”陈诺想了想说,“你进单位大概要到十二月了,等老兵退伍以后,随入役的新兵一起,一般人员调动也是这个时候,说不定咱俩会同时过去啊。”   “哦!那时我的腿早好了。”顾卫南放心地说,接着就想到个问题,“毕业证最多七月中旬就拿到了,我毕业后到等工作这个期间去哪啊?”   “回家啊!”陈诺说。   “我才不想回家呢!回去被软禁了怎么办?我又逃不出来!”   “那你回老家?”陈诺给他建议,“你父母不至于拿这种事打击你爷爷奶奶吧?应该是瞒着老人家的。你不是很想他们吗,回去住一阵挺好的。”   “呃……也不是不行。”顾卫南不情愿地说,“可是我腿都没好,去了让他们照顾吗?他们年纪也都挺大了。”   “哦,这么孝顺啊!你到底想说什么?”陈诺明显不大相信他的话。   “我想毕业了先去你那,跟你一起住……”顾卫南羞涩,“这样咱俩就可以算同居了,那样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对象,跟领了证差不多了。”   “同志,你打算怎么来住?”陈诺比较为顾卫南的奔放折服了,“我是单位的单身宿舍,跟人合住的啊!我能跟人说我领证了,请你搬出去吗?”   “哈哈哈哈,你忘啦?我有维和补助!”顾卫南拍着自己口袋里的借记卡,眉飞色舞地说,“我问过随艺,钱已经转成人民币打上了。十几万哪!我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多钱。嘿嘿,你说在你单位附近租个房子还不简单?”   陈诺无奈,这确实是他疏忽的地方,他自己不怎么在意这些,结果忘了顾卫南维和的初衷就是赚钱。   提起同居的事,顾卫南已经不愿进行别的话题了,各种软磨硬泡卖可怜,终于从陈诺那里得到了满意答复,他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半个月后,顾卫南顺利从学校毕业,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跟陈诺来到了他工作的C市。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上次他傻乎乎地哭着闹分手,这次却是做梦一样要跟陈诺真正生活在一起了。   跟陈诺的房租……顾卫南乐滋滋底气十足地趴在日记本上记下他的第一笔账,回头望见卧室里那张软绵绵的大床,所有压抑住的不健康思想又一股脑复活了。     第88章 幸福的开端   顾卫南在C市武警支队附近新建的小区里租了个两室一厅的公寓,陈诺从工作单位最多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就能到,实在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住所了。   这套房子属于精装修住房,由于近来房产市场低迷,开发商为了招揽顾客,除大打优惠牌外,还附送冰箱洗衣机等全套家用电器,并且承诺如果顾客不打算用来居住,可以直接由他们帮忙往外租赁。顾卫南就是这样租到房子的。   那天,他和陈诺在支队大院附近下了车,本算先在军区招待所住一晚,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某地产公司的巨幅广告招牌。顾卫南站住看了一会,很快拨了底下的咨询电话,在询问过详细信息之后,特别高兴地回头找陈诺了:“陈诺,我们去实地看看怎么样?”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顾卫南好像上了发条,完全没有一点伤员的样子,三条腿走得飞快,惹得陈诺在旁边吐槽:“同志,你开外挂了吗?”   顾卫南却忙着在房里东瞧西看,听售楼小姐的介绍。末了,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陈诺:“你看这里不错吧?什么都是新的,而且装修完都半年了,没什么味。”   陈诺随便看了看房内布置:“方便倒是方便,不过有点贵吧?我们两个人用得着两居室吗?”   “可以有一个书房啊!”顾卫南说,他当然没二到去驳斥陈诺关于价格的质疑,不过心里其实对房子相当满意,差不多已经准备掏钱了。   不用顾卫南多说,售楼小姐早已急忙跟陈诺分析开了,从房子装修的精致程度分析到周边环境,再来是同类小区类比,后来是其他顾客的良好反馈……面对售楼小姐连珠炮似的解说,陈诺只是淡淡地笑,最后对顾卫南说:“你喜欢就租吧,反正你有钱。”   顾卫南极力想说服陈诺,正在暗暗给那姑娘加劲呢,听到陈诺的答复一点不像不愿意的样子,立刻有被敲竹杠的感觉:“你也太不客气了吧!”   “我本来在宿舍住得好好的嘛,都不要钱,再说你的伙食费我全包啊。”陈诺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顾卫南泪流满面,的确是自己求着他同居来着,所以这个全额付款的苦果得自己独吞。靠,工作这么多年还抠门啊,怪不得他在D市的房子都不装修,顾卫南忍不住腹诽。   租金是可以按月付的,顾卫南先交了两个月,以后的租金则放在每个月的月底结清,因为不知道具体哪一天会被分配到新单位。部队里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基本不会提前几天通知。比如安排你第二天一大早去外地出差或训练,那么很可能你在当天深夜才会得到通知,行李都来不及收拾,更别提通知家人了。碰到更紧急的事,甚至连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都不给。顾卫南怕的就是上面来这手。   陈诺则也有他的顾虑。他虽然答应跟顾卫南同居,但如果严格按规定来,工作日是必须住在单位宿舍的,即使家在本地,也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去。因此陈诺的所有被褥及日常用品都不能带出来,必须留在宿舍防备上面突击检查。假如被发现自己天天不住单位,反而在外面租房,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而不能跟自己一起住,顾卫南显然就没必要呆在C市了。   帮顾卫南把行李都搬进公寓后,顾卫南又仔细欣赏了一遍客厅卧室厨房甚至卫生间,对于以后生活还缺少的用品指指点点,并且掏出他的日记本一丝不苟地记录,防止忘了买。   “啊,我不会做饭怎么办?”顾卫南开始对着厨房里的炉灶发愁了,“你包伙食费的话,也包做饭不?”   “我会一点,早饭我来做吧,以前在边检站,大家都是轮流在食堂做饭的。中午或者晚上没时间的话,可以直接从单位食堂带回来。”   顾卫南惭愧地说:“我也该学学做饭了。”   “你?先能正常走路了再说吧。”陈诺笑着看他的瘸腿。   顾卫南叹口气,离开厨房进了卧室:“呀,被褥枕头什么的都要买,我只有单人的,而且军绿色太严肃了,破坏气氛啊。”   “床上用品我买。”陈诺又笑眯眯地补充了句。   顾卫南一听这话,思想顿时有点歪,他往卧室那一米八宽的大床看了一眼,立刻脑补了两个人滚床单的场景。“哦……”顾卫南有点脸红,因为他感觉寂寞了很久的身体似乎在蠢蠢欲动了。   两个人在附近小饭馆吃过午饭,陈诺果然先带顾卫南去超市选购床上用品和锅碗瓢盆了。逛超市的时候,陈诺坚持买了辆轮椅,一直推着他,直到选购完所有东西。   顾卫南感动得眼泪哗哗的,一回到公寓就抱着陈诺狂亲,恨不得把自己身体跟陈诺牢牢粘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于是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亲着亲着,顾卫南的手就伸到了陈诺的裤子里乱摸起来了。陈诺的身体触电般颤动了一下,接着轻哼了一声。顾卫南被这声轻哼撩拨得热血沸腾,更加狂热地深吻着他,两只手匆忙地松开了陈诺的皮带:“陈诺,我们,我们……”他一边说,一边把陈诺的裤子拉开,接着两手抱住他脖子,完全把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   陈诺被他激烈的动作推得倒退一步,后背抵在玄关的墙壁上。顾卫南根本连停都没停,随着这一退前进了一步,身体更是彻彻底底贴在陈诺身前。   “当心你的腿伤。”陈诺闭着眼睛轻轻说,他也沉浸在与顾卫南的热烈的亲吻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顾卫南解开了。   “没关系,没关系……”顾卫南激动地边吻边说,嘴巴把陈诺从耳垂到喉结的光滑肌肤尝了个遍,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他开始解陈诺的衬衫扣子了。   “有关系啊。”陈诺的气息有一点粗,但声音还是保持了冷静,轻笑说,“我是没关系,也很想,你不行啊。”   “我哪不行了?”顾卫南憋屈地说。他下面已经涨得难受,闻言更是故意向前顶住了陈诺的身体,似乎要向他证明自己的强势。   “呵呵,”陈诺好像在看小孩子表演一样,“还是悠着点吧,别把骨缝晃歪了。”   顾卫南有点懊恼了:“太过分了吧,都这样了还不做?那你开始干脆别让我亲啊。”   他被情欲催发得脸蛋泛红,眼神却显得特别纯真热烈,青春洋溢的色彩在他脸上绽放,好像无论什么样的打击都不可以让这热情消褪。他把对陈诺的感情克制了八个月,现在哪顾得上在乎自己的腿伤,只在乎能不能跟陈诺紧密地结合,把自己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交出去。   陈诺轻轻地笑,在他腮边亲了亲:“你的腿真不行,才养了一个月。”   “可是我忍不住了……”顾卫南委屈地说,同时身体忍不住贴着陈诺轻摇。   对于顾卫南这样的表现,陈诺既珍惜,又小心翼翼。三年前,当他站在熟悉的校门口,回忆起过去虚幻般的快乐与刻骨铭心的痛苦,当他被早早夺走了青春的热烈与纯粹,开始以无比平静坚定的目光望向熙攘的人群。这个与他同样满腹心事地静静站在学校门口,却迟迟不肯进门的清秀少年闯进了他的视线。   第一眼,陈诺就很喜欢他,说不清什么理由。接着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情绪,抗拒、不甘、倔强却又有些温顺,也看到了少年面对自己那一瞬间迷恋吃惊、接着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陈诺觉得想笑,为他不会掩饰自己,却偏偏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后来的每一次接触,都是如此。   他是如此想要呵护这个少年,希望能把他这分单纯率真永远保持下去。因为他明白,青春的萌动是那样容易转瞬即逝,这样美好纯粹的感情更容易受到外力伤害。从跟顾卫南相识开始,陈诺就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态度,靠近、却又不过分亲近,只是一点一点地关注着他,只允许他一点一点地接近。只不过很多时候,顾卫南的热情也会让他招架不住,而这些意外,却也更让陈诺体会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美好感受。   于是看到顾卫南脸上那不甘心的失落表情,陈诺还是被打动了,抱住他宽慰说:“你要真特别想的话,我帮你吧。”   “呃……”顾卫南勉强地说,“那样啊,你也得脱了才行,不然没感觉。”   陈诺笑了笑:“行。”   “嗷!”顾卫南大喜,口水都差点没出息地流出来,他有多久没看到陈诺的身体了?八个月也不止啊!顾卫南想也没想,就饿虎扑食一样再次亲上去了,一边亲一边迅速地解开陈诺上衣的所有扣子,接着又肆无忌惮地把他裤子也拉下来了。陈诺的皮肤多好啊!又光滑又紧绷,摸得他血液疯狂地奔流,小弟弟涨得更难受了。   陈诺温柔地给他解开制服衬衫,但是怕他着凉没让他脱掉。顾卫南很想豪放地把裤子全脱了,可惜腿伤限制了他的发挥,最后陈诺只是很小心地给他拉开了拉链,褪了一半,然后坐到床边,把顾卫南轻轻放到了自己腿上。   “啊……”陈诺刚把手覆在顾卫南高高抬起的地方,他就舒服地大叫出声,然后着急催促,好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快……快啊!”     第89章 这样不可以   陈诺无语了一下,顾卫南虽然实际没几次经验,这方面生涩纯情得很,但每次做起来,奔放程度总是超出他的预期。陈诺为了满足他,当然就按照他的要求做了,顾卫南立刻“嗯嗯”连叫,向后仰起了头,反手搂住陈诺的脖子,又拼命吻他,另一只手也特别不老实地向后摸陈诺的身体。   陈诺回应着他的亲吻,右手不住在他身下抚摸,左手却也绕到顾卫南的胸前,轻轻揉捏。顾卫南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小腹不住上挺,很快就有透亮的液体顺着前端滴到了陈诺的虎口上。   “教官……嗯嗯,再快点……啊……”顾卫南双颊绯红,闭着眼睛沉浸在身体带来的极度兴奋里,一不留神又回归原始称呼了。   “已经很快了啊,你不怕疼吗?”陈诺轻声说,看到顾卫南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有点难以阻止身体的反应。   “啊……那再握紧点……嗯……”顾卫南特别情色地在陈诺手里扭动着身体,半褪的裤子都滑到脚踝上,露出一条腿上的伤口。陈诺见状,只得转过他身体,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把他裤子全褪了。顾卫南脚趾蹬在床垫上,身体动得更欢了,呻吟着抱住陈诺,已经是完全靠本能在动,情欲的兴奋让他完全停不下来,也顾及不了自己的样子多叫人脸红。   “嗯——,嗯……陈诺,我要射、射精……怎么办……好难受……”不长时间,顾卫南的小腹就疯狂地挺动着,抓住陈诺的肩膀,像在溺水。他太久没这类经验,有点兴奋得喘不过气来,窒息的痛苦和身体的极乐感受,使他的亢奋情绪一浪高过一浪。   陈诺头皮都被他叫得发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特别想看顾卫南这副狂乱的表情,手指轻轻堵在了他前端。   “啊,啊,别!我受不了……没力气了……”顾卫南短促地喘息着,表情果然更疯狂了,全身因为高潮来临而有些颤抖,“陈诺……陈诺……”顾卫南求救般叫,只顾在陈诺腿上狂乱地扭动着,似乎都不记得只要拨开陈诺的手就可以。   陈诺当然不忍心他憋太久,很快松开了手,顾卫南立刻颤抖了几下,抽动着射了出来,把积攒数月的欲望宣泄了个干净,气喘吁吁地靠在了陈诺身上,一动不动了。   陈诺抱着他疲软的身体,笑着说:“这下舒服了?”   “嗯,舒服……”顾卫南搂住陈诺的脖子休息了一阵,体内兴奋的感觉渐渐平息下来,听到陈诺这么问,他点了点头,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反应,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反应是不是太丢人了啊?好像从没做过似的。”   “说明你精力旺盛啊。”陈诺淡定地说着,给他把混乱中掉到半腰的衬衣拉到肩上,开始给他扣扣子。   “是不是太快了点?好久没做,结果这么快就忍不住了。”顾卫南沮丧着反省,“是不是我身体素质下降了啊……因为前阵子失血太多?”   陈诺扶额:“咱能不这么认真吗,顾卫南同志?”   “事关终生幸福啊!不重视怎么行?”顾卫南反而觉得陈诺的态度不可思议。   面对这较真的问题,陈诺都没立场说他思想不健康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的确是个需要好好经营的问题。于是他只能从实际出发给他解惑:“别多心了,这个很正常,因为你很久没做了嘛!”   “真的啊!”顾卫南居然还认真琢磨去了,“我等会上网查查。”   陈诺再次无语了下,还是先关心他的身体:“腿疼吗?”   “有一点,刚才动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扯到了。”顾卫南试着摸了摸伤口周围,“不过没事!”   “下次不要这么激烈啊,年轻人!你不会控制一点吗?”   “太久没做了,我想你嘛!”顾卫南给自己辩解,低头嘟囔说,“一想到不光能看着你,还能摸到,就……这还是没进去呢。”   “我说你能不这么实在吗?这种事日记里自己说说就算了。”陈诺再次吐槽。   “反正我日记你也看了,跟直接说也没区别去。”顾卫南颇有破罐子破摔的自觉。   陈诺无奈把他放到床上,去浴室拿来条热毛巾帮他擦掉身上的汗水:“小心啊,疼说明还是碰到伤处了,再这样我可不给你做了。万一愈合不好,你真成了小瘸巴怎么办?”   “啊!”顾卫南也害怕了,“怎么办?我不想退役啊!”   陈诺严肃地说:“那你就思想端正点。”他把裤子递给顾卫南,帮他拉着裤腿,让他穿上。   “先别忙!”顾卫南一见陈诺也想穿衣服,赶紧叫停,“我还没给你弄呢。”   “我不用。”陈诺说。   “难道你要自己弄?”顾卫南当然看到陈诺那里也有点不对劲了。   “我自己也不弄。”   “你会憋出毛病的。”顾卫南认真说。   轮到陈诺黑线了:“我可不像你这么淫荡啊,顾卫南同志。”   “不行,”顾卫南光着屁股跳起来,一跳一跳地来到陈诺面前说:“我一定得帮你!”接着就把陈诺抱住,手指摸到了陈诺下面。   “小心你的腿!”陈诺当然不敢推他,只是关心他的伤。   顾卫南充耳不闻,一接触到陈诺的身体就重新兴奋了:“来吧教官,我会让你彻底失控的!”   陈诺低头一看,自己还没怎么样呢,顾卫南就又奋起了,立刻把他头拍到一边去:“小色鬼!你有什么经验啊?想乘机再揩油吧!那边坐好,穿上你的裤子!”   顾卫南不干,手指显得特别有经验地来回动着,慢慢侧身去亲陈诺。他这一学年下来,又长高了一点,现在只比陈诺矮了两三厘米而已,根本不用费力就吻住了陈诺的嘴唇。陈诺被他握住,没法摆脱,也只好由着他去了。顾卫南自己刚宣泄过,不再那么急色,吻得特别细致,手指动得也很努力,居然让陈诺也逐渐把持不住了,轻喘声从他喉间溢出,在顾卫南听来十分色情。   而顾卫南自己此时只有上身穿着衬衫,下身是空空如也,只被衣服下摆盖住了一半屁股,诱惑力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两个人重新纠缠了许久,陈诺的动作幅度渐渐大起来,侵袭而来的爱欲使他猛地拥住了顾卫南,在他屁股上揉捏起来。顾卫南一边欣赏着陈诺的动情表现,手臂绕到他后腰上,一点点地探到他臀部,把手指送了进去。   陈诺颤栗了一下,有些吃惊,但是没有抗拒。顾卫南见状也激动起来,抽动着手指不住深入,另一只手在陈诺身前的努力也不带间断,终于搞得陈诺彻底兴奋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开始覆上他性感的身体,陈诺轻轻地闭着眼,颤动着,仿佛随时都要站立不稳。   “卫南,别这样……”他小声说。   “快了,嗯……陈诺,这样舒服吗?”顾卫南体贴地问。   “嗯……”陈诺并没否认。   过了一阵,顾卫南心满意足地看到陈诺高潮了。他成就感十足,搂住同样有点脱力的陈诺眉开眼笑:“你看,这样多好!”   陈诺靠在卧室的墙上休息一会,睁开眼说:“你站了多久了?手酸了没?”   “没事。”顾卫南赶紧单腿着地,极力掩饰自己正在微微发疼的伤腿。   但是陈诺已经看出来了,脸色有点不好:“你先到客厅去坐坐。”   顾卫南撇嘴,还想开玩笑:“爽完了就翻脸,刚才做的时候你……”   “快点!”这么疾言厉色的一声出来,顾卫南就不敢造次了,一跳跳地老实去客厅了。陈诺把新买来的的被褥在床上铺好,这才去叫顾卫南:“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吧,我洗个澡。这事怪我没控制好,下次不会了。”他说着走进浴室去了。   顾卫南忐忑不安,不过他此刻感觉身体确实有点累,一躺到软绵绵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陈诺洗澡出来,轻手轻脚地收拾房间。顾卫南睡了半个多小时睁眼,慢慢爬起来穿上裤子,探头看到陈诺正在书房的电脑前写东西。   “醒了?”陈诺头也没回地问。   顾卫南看着他脸色小心说:“陈诺,我饿了。”   “饿了?”陈诺回过头来,表情诧异,但是声音很温和,“这离晚饭时间还早呢。”   顾卫南暗中汗了一下,变脸不要这么快啊!不过这变化的方向还是令人欣慰的,顾卫南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刚才……太激烈了嘛……”   “哦,你还知道你自己太激烈啊!”陈诺不客气地表示鄙视,“我看你那样恨不得把你卖了去。”   “你自己也很激烈啊!”顾卫南抗议。   “所以才要把你卖了。”   顾卫南晕,这还讲不讲理啊!   只见已经陈诺扣上电脑站起身:“你坐轮椅上,我推你下去找吃的。”   “你买个轮椅纯粹浪费,我又不是不能走。”顾卫南不乐意地说,“很快就没用了啊!”   “你这么拐来拐去的,难免会动到伤口的,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这几个月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公寓里不出门吧?坐轮椅可以推你到处走走,也不容易跌倒。”   “好吧……”顾卫南抱着拐杖上了轮椅,“我能不能顺便去你单位参观下?”   陈诺笑了下:“当然可以。”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陈诺白天上班,顾卫南就在家看书为明年的司法考试做准备。他们在日常生活节奏上和谐得像多年夫妻,几乎没有分歧点,部队养成的习惯在这两人身上根深蒂固,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房间里每天都整洁得不像话,仿佛随时都在准备迎接检查。两个人在房间里相处起来也终于不用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言语间调个情已经是常态,顾卫南觉得自己简直像泡在糖罐里。除了有一点比较遗憾,就是由于第一次的毫不节制,陈诺怕影响他养伤,严辞声明伤好前再也不跟他做爱了。   第90章 突如其来的事故   早上,陈诺都会按时做好早饭再去上班,中午和晚上从食堂带回各种现成的饭菜。顾卫南在家看书累了,就稍微收拾下房间,上上网。每天傍晚,陈诺都用轮椅推着他出门解闷,去附近超市买生活用品,或者陪着他在公园里走上那么一小段。晚上的时候,顾卫南如愿以偿地可以尽情抱着陈诺睡觉,想怎么亲怎么亲,那感觉幸福无比。   当然,不和谐的问题终归还是有的,时间一长也就显出来了。   第一天早上,顾卫南对于早餐桌上金黄酥脆的鸡蛋煎馒头片和新鲜牛奶赞不绝口,乐颠颠吃了个饱;第二天,顾卫南对鸡蛋煮面条表示了肯定,吃得碗底朝天;然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半个月以后,顾卫南终于在馒头片和面条的反复循环中泪流满面了。他总算发现,陈诺对于自己的做饭水平一点都没有谦虚,真的是只会一点点而已。   “你不是在食堂做过饭吗?”这天早上,顾卫南愁眉苦脸地问陈诺,早饭如今在他嘴里味同嚼蜡。   “对啊!”看陈诺那样还挺得意。   “那你就会做这两样?”   “啊,每次轮到我,全单位都吃馒头面条。”陈诺相当淡定。   “……”顾卫南无语地脑补了一下这苦逼的场景,又问,“食堂吃这个,大家都没意见吗?”   “反正不是天天吃。”陈诺想想说,“不过后来他们都不让我做了……”   “我猜也是。”顾卫南汗。   “你是不是吃腻了啊?”陈诺笑着问,“明天给你换换?”   “你还会做别的吗?”顾卫南有点不相信地问。   “试试啊!”陈诺信心十足。   “……”顾卫南再次抹汗。   当天陈诺买了猪腿骨,晚上就架锅炖开了,第二天一早端上来:大骨汤配馒头!   “补补你的小瘸腿。”陈诺如是说。   顾卫南囧了下,哪有大早上吃这个的,不过陈诺这么尽心尽力,他的感动多过吐槽的心理,表达了谢意,就端起来喝了,然后……他就僵住了。   “怎么样?”陈诺问。   顾卫南强咽下一口,泪奔了:“老大,你自己到底有没有尝过啊?”   “没有啊。”陈诺很无辜地说,“昨晚炖上就去睡了,今早怕你饿先盛给你的,不好吃吗?”   “你现在可以尝尝。”顾卫南觉得他实在不忍心告诉陈诺真相。   就见陈诺小心翼翼地把嘴凑到碗边抿了一口,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放盐的时候没注意,拿成糖罐了。”   顾卫南黑线了:“同志,糖跟盐区别很大的好吧?”   “呵呵,天黑没看清么,我再放点盐去。”陈诺说着端起碗去了厨房。顾卫南不放心,跟着也进去,直到看见陈诺把盐放锅里,他又有新发现了。   “这锅里飘着的是啥?”顾卫南指着汤锅里浮起的灰色泡沫问。   “骨头里煮出来的吧。”陈诺猜测。   “怪不得汤煮得这么浊,应该把这些倒掉啊!”   “啊,还要倒掉?”陈诺的话表示他完完全全是个外行。   顾卫南回忆说:“我小时候跟着我奶奶过时,她煮排骨什么的总是先趁水没开的时候,把煮出来的这些浮沫扔掉。”   “哦——”陈诺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煮的大骨汤,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   顾卫南一见他这表情,顿时忍不住乐了。自己刚才那算不算是把陈诺教训了?认识这么久以来,都是陈诺以教官和上司的身份对自己各种严厉教导,现在可算是抓到他一点软肋了!顾卫南暗自决定好好学一下做饭。   从那天以后,顾卫南就现学现卖地在网上搜索菜谱,然后拿来指点陈诺。事实证明,做饭这技能也是要看天分的,即使在顾卫南的监督下,陈诺做出的饭菜都不怎么样,而他瘸着腿炒的那么一两个菜味道很好。这下顾卫南更有资本了,每天乐得给陈诺“上课”,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陈诺则只是在被他支使着往锅里放这放那时,轻轻笑着说既然你这么起劲,等腿好了,让你做饭做个够。   顾卫南一愣,啥叫做个够?这才隐隐觉得自己仿佛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反应过来后顿时又泪奔了:虽然我不算个太优秀的兵,但起码也是个扛枪的,我的爱好不是做饭啊!   陈诺在单位是比较忙的,经常去下属的边检站或者哨所检查,这就意味着他有时会没时间给顾卫南带饭。于是在外出的时候,陈诺总会拜托单位的同事帮忙去给顾卫南送饭,并且还特别自然告诉人家顾卫南是怎么跟自己认识的,以及一同参与维和的经历。这导致几乎全单位同事不但认识顾卫南,还知道他维和立功的事迹。   于是在某一天,陈诺在吃晚饭的时候很随意地说:“你准备准备啊,明天支队有个电视会议,请你去做英雄事迹报告……”   “噗!”顾卫南当场把一口饭喷了,“什么会?”   “英雄事迹报告会!”陈诺一字一句地跟他重复。   顾卫南满脸黑线:“谁是英雄啊?”   “你啊!”陈诺肯定地回答他。   “开玩笑!我有什么事迹啊?”顾卫南疯了,他感觉脑子都拐不过来了,“去告诉人家我是怎么跑慢了被打中的吗?”他突然想起许守峰那个乌鸦嘴的话。草啊,难道真的要实现了?   “嗯。”   “嗯什么嗯!”顾卫南直想掀桌,“别闹了,我不去。”   “谁跟你闹了?”陈诺端着饭碗淡定地夹菜,“这是我跟队长他们开会一致研究的结果。”   “还研究?”顾卫南抓狂,“谁给你们这个权利啊,我都没答应!”   陈诺微笑:“别紧张,大家都很想知道维和的事啊,你去了就跟聊天一样随便说,把你的真实感受跟大家分享一下。”   顾卫南狂吐槽:“你怎么不去说?你还是政委呢!政委都不带头以身作则,怎么好意思啊?”   陈诺表示无奈:“我没像你那么立功啊!”   “要不是因为在国外维和特殊情况,谁会给我个一等功?”   “那也是立了嘛!”   “……”对于讨论这种问题,他注定不是陈诺对手。顾卫南决定啥也不说只顾扒饭,破天荒吃得比陈诺还快,吃完了他放下饭碗,等到陈诺去厨房刷完,不声不响地往门外摸,可是他的拐杖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立刻被陈诺察觉了。   “这么晚还出门?”陈诺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哦。”顾卫南含糊应答。   “你想出去散步的话,等我收拾好陪你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楼下转一圈就回来了。”顾卫南赶紧说。   “这个小区人少,你一个人危险,我陪你去吧。”陈诺又说。   顾卫南不在乎地说:“我一男的能有什么危险啊?”   “你有伤啊!被人抢了钱劫了色怎么办?”陈诺语气跟真的一样。   顾卫南滴汗:“胡扯啥啊,你别瞎担心了。”   他说完就拉开门,结果陈诺探个头出来:“把你口袋里的证件和钱留下再走。”   “你说啥啊?”顾卫南一副愕然继而不解的神情。   陈诺一见他这神情,哭笑不得:“别给我玩心眼了,顾卫南学员!你是不是想出去找个旅馆躲过明天的报告会啊?快点把证件交出来,不然我搜身了。”   顾卫南内心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你怎么知道的?”   陈诺轻松地笑着说:“你以为白给你当教官啊?”   没办法,顾卫南垂头丧气地掏出了兜里的东西,然后把口袋翻过来给陈诺看:“这样行了吧!”   “别走远,我洗完碗去找你。”陈诺嘱咐。   顾卫南出了公寓门,因为陈诺今天下班比较晚,现在天已经黑了,由于是新建的小区,住户还很少,只从附近几栋楼的窗子里透出零星的灯光,路灯也没有全开,显得有点昏暗。夏风吹拂,顾卫南在小区的石子路上慢慢地走着,起初还在发愁明天要怎么办,后来走到小区的篮球场边,不知不觉就想起以前军训时的情景。那个夏天,陈诺不知道带他们在操场抛洒了多少的汗水。   初入学的自己那么抗拒成为一名军人,如今却要作为典型去发言了,这变化真的是十分巨大。虽然他觉得自己仍旧不算个从心底就热爱军人职业的人,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抗拒,也不再只为了好胜心而强迫自己优秀。是陈诺让他体会到一个真正军人的灵魂是怎么样的,令他开始为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而自豪。   顾卫南心里想着与陈诺相处的点滴,感慨良多,走走停停的。估摸着陈诺该下楼了,他在附近一个休闲椅上坐下等陈诺。忽然发现黑暗里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向他走过来,顾卫南心里莫名地紧张了下,敏锐的直觉让他断定对方不怀好意,立刻站起来准备往家走。   身后的人影似乎也加快了脚步,顾卫南走不快,没多远就被这几个人赶上了。顾卫南知道摆脱不掉,干脆站住了,转过身冷冷面对那几人。那几个人似乎没想到顾卫南居然敢停下,并且面对他们的目光毫不畏惧,一愣之下,也都站住了。见顾卫南始终沉默,显然在等待他们说明来意,其中打头的一人还是用威胁的语气说了预先准备好的台词:“你跑不了了。”   “我没跑啊。”顾卫南说,现在看清楚他们一共五个人。   “……”那人的词接不下去,顿了一下,才对自己的同伙说,“他跑不动,都给我照着他的腿打!快点!”   顾卫南沉着地退后一步,手放进裤兜,喝了一声:“都别动!再动一下我就开枪!”   他国外维和时面对过不少突发状况,自然而然显露出的威慑力竟然把几个流氓都喊懵了,一时没人动手。   顾卫南兜里自然没枪,但他面色不改,冷冷说:“无缘无故袭击武警,你们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吧?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走,我可以不以妨害公务罪和故意伤害罪起诉你们。”   其中几个人露出迟疑人神色,都望向领头的,那人也是犹豫了一会,最后心一横说:“别信他,他身上没枪!都上!上了分钱,谁不上就给我回去等着!”说着自己先朝顾卫南冲了上来。   第91章 哥上面有人   顾卫南心里有点着急,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法一次对付这五个流氓,面对首先冲上来的这人,他微微蹲身,拿拐杖当武器打中了对方的肋下,然后就一边往后退,一边“救命啊!”、“抢劫啦!”地大喊开了。   为首那人被拐杖打了个趔趄,听到顾卫南刚刚义正言辞地发出威胁,接着就毫无节操地大喊救命,差点没再打个趔趄。只可惜这里的住户真的太少了,附近住宅楼还未出售,顾卫南的喊声很难被人听到。那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来,正了正身形,怒气冲冲地命令同伙一起上,五个人想把顾卫南团团包围住。   顾卫南为了防止身后被攻击,迅速退到了一个布告栏前,拿拐杖当武器指向他们,挺有大侠风范地冷冷说:“恐怖分子我都对付过,还怕你们这帮流氓?别看我腿有伤,照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卫南的心理威慑之下,几个人都没立刻行动,最后还是打头那人先动手了。他虽然没经过系统训练,斗殴经验却很丰富。顾卫南开始还能支撑着不让他们靠近,但由于行动不便,连腿都抬不起来,局面十分被动。他平常学习的那些拳脚功夫,又都以制服为主,并不以造成伤亡为训练目的。对付一两个人还勉强,现在同时对付五个,只有吃亏的份。他奋力拿拐杖击倒了两个,却不知道被谁瞅准机会朝他伤腿踢了一脚,顾卫南疼得膝盖一弯,手上动作慢了,很快就被几个流氓抱住拐杖,一拥而上拽倒了。   陈诺!陈诺你怎么还不来?面对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脚,顾卫南也在努力反击,却因为身体上承受的疼痛喊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绝望地呼喊。他只有一双拳头,对方却有五双拳头、五双脚,就算自己每击都比他们准确强硬,这么弄下去也得亏死啊!   双方从结束对话到动手,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可是这五分钟真是太漫长了,自从他陷入被动,每一秒似乎都有拳头落下,顾卫南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来了。   “卫南!”   恍惚中,他仿佛终于听到陈诺的声音,但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因为要应对眼前的情况紧绷着,已经无暇去思索和分辨。直到感觉那些人住了手,慌乱地打算逃离,顾卫南才意识到是陈诺真的来了。   “哪跑!”顾卫南来劲地大喊,“妈的!你们是哪来的龟孙子,打不过就跑?”   龟孙子们自然不应声,一个个窜得飞快,顾卫南已经忘了自己腿疼,还想拔腿去追,刚追了两步就抱着伤腿跪地上了。顾卫南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疼,疼得跟散架似得,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陈诺!”就在这时,他猛然看到陈诺的身影从他身边跑过,急忙喊他,却见陈诺已经朝着那些逃跑的流氓追过去了。陈诺急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发力追赶,直到把跑在最后,来不及逃离的那人一脚踹翻,扭住胳膊,用膝盖顶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陈诺脸色阴沉地问。见那人不肯回答,陈诺又冷冷问:“你们在这一带多久了?是不是一直盯着我们?”那人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眼神望向别处,陈诺说,“行,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等着进公安局吧。” 陈诺干脆利落地从兜里掏出手铐把那人铐到了小区的休闲椅上,然后回来扶起顾卫南,“他们打你哪了?疼得厉害吗?腿有没有碰到?”   “还好,腿上应该问题不大。”顾卫南说,他现在虽然全身都疼,但跟那些人纠缠时有意护住了腿,加上陈诺来得及时,还没造成特别严重的实质性伤害。   “那你坐着等会。”陈诺轻声对顾卫南说着,又走回去了。   那人听说要送他去公安局,神情闪动之余似乎还松了口气,陈诺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冷静地说:“这么轻松,是上边有人?不好意思,我就是上边的人。”他手一用劲,把那人的脸扭向顾卫南那边,语声依旧很轻,但很严厉,“你打了他多少下?真够狠的你们,这么对付一个受伤的无辜小孩,良心都长歪了。你家里要有弟弟妹妹被流氓打成这样,你心疼不心疼?我不管你上面打点了多少人,今天你还定了。”   陈诺说着就动手了,是真的动手。顾卫南从没见陈诺打人这么狠过,也没见陈诺脸色这么可怕过,那是一种深切的痛恨。陈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他本来就很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很少失控,但此刻他心中的感情却通过对歹徒一拳拳的还击,完完整整地泄露在顾卫南面前。   顾卫南不由感动,可是感动之余他又有点害怕,然后还夹杂着那么一丝丝违和感。受伤的无辜小孩?晕……是谁叫我去做“英雄事迹”报告会的!   就在他做心理活动的这么一眨眼功夫,那匪徒脸上鼻血长流,表情已经痛苦扭曲得没人样了,陈诺每一拳都打在要害处,的确做到了以牙还牙。等了一会,陈诺还没有停的意思,顾卫南真的怕陈诺失控,连忙开口:“陈诺,别打了!”   “怎么了?”陈诺游刃有余地收了拳头,显然是一点没失控,“我揍完这人渣就打电话报案,然后送你去医院检查。”   “你别打狠了,反过来被他告了咋办?”顾卫南对陈诺的拳脚功夫有充分认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对方打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从他本心出发,他巴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打残才解恨。“就算法律上没事,纪律上……”顾卫南补充。   “我有数。”陈诺看到顾卫南担心的模样,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可惜没逮到剩下的几个,不然一起揍扁了。”   “陈诺你……”顾卫南有些意外。怎么回事,陈诺的想法咋跟他这种思想落后的人这么一致了?   “我怎么?”陈诺问。   顾卫南还是有点吃惊:“其实是我没想到你……那个,我老觉得你原则性特别强的,不会干这种……这种……”   “不找法律途径解决,选择先泄私愤打人?”   “呃,这是你说的。”顾卫南举手做无辜投降状。   陈诺动了下眉毛,有恃无恐地说了句让顾卫南更加意外的话:“反正哥上面有人。”   “……”顾卫南是真无语了,虽然都传说陈诺家里很有背景,但他从没见陈诺显露过所谓“军二代”的嚣张啊,今天真的是有些反常。   陈诺轻轻拥了他一下表示安慰,顾卫南立刻“咝溜咝溜”地喊疼,不敢让他抱了。陈诺接着拿出电话说:“那我现在报案吧,把他带走之前还能再打一会。”   “……”顾卫南黑线,难怪陈诺轻易不嚣张,嚣张起来很过分啊。   更嚣张的来了,就看陈诺对着拨通的电话开口叫了声“老田”,直接说了事情经过,顾卫南见他不是拨的110,就问那是报给谁,陈诺淡定说:“C市公安局的局长啊。这件事非查到底不可。”   至此,顾卫南觉得确实不用他担心陈诺会不会被告的事了,但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总觉得这并不是陈诺的本性,虽然在这个社会,依靠关系几乎成了常态,可要不是叶勋,要不是遇到这么多不公平的事,陈诺会这样做吗?   是的,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叶勋找来堵他的。那些人显然也很狡猾,很知道打人的分寸,他们的目的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打,而是要把自己打怕。如果不是陈诺及时赶来抓住了其中一人,说不定只要自己哪一天落单,这些人就会出现。反复如此的话,这对自己和陈诺而言都是巨大的压力,尤其陈诺天天忙工作,还一直在收集叶勋的犯罪证据,哪里有那么多精力防备这些暗地里的手段?   顾卫南想到这里忧心忡忡,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叶勋用来攻击陈诺的突破口。但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也没有多此一举地跟陈诺讨论背后的黑手是谁,他只是把自己乐观的态度和勇气表现给陈诺看,让他不要太为自己担心。   那名流氓很快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了,顾卫南按要求录了口供,陈诺就把他带到医院去了。各项检查做到深夜,确认他确实没受到严重损伤才回到了两人的公寓。进门之后,顾卫南全身酸痛,又累又困,第一次没要求抱抱陈诺,直接脱了衣服,只穿条内裤就倒床上睡着了。   陈诺站在床边,看着他干净清秀的面孔和与身体上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大片青青紫紫的瘀伤,再次露出极度心疼的表情。他轻手轻脚地给顾卫南盖上一条柔软的毛巾被,很想顺手抚摸他,终究是怕弄醒他,慢慢地收回了手。   跟他复合是对的吗?陈诺毫无睡意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第一次这么问自己。揭发叶勋的道路如此漫长艰难,可是我却情不自禁地先为自己的幸福考虑,只怕他毕业后移情别恋,着急地把这个少年追了回来。可是不管我有多喜欢他,不管有多小心,他还是一次次因为我受到这种伤害……我真的有这个能力保护他吗?   “晓天,你说我该不该送走他啊?”从不抽烟的陈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静静地抖了一下烟灰。灰尘带着火星从阳台飘落,很快隐没进黑夜里,陈诺的手指有点微颤。叶勋正向他张开了一个黑洞,为了自保,想要吞噬所有可能威胁自己的存在。从前,他一个人徘徊在这黑洞周围,而现在……他早就准备好了面对一切危险和黑暗,可是现实面前,他仍然感到了未知的可怕。如果真的在乎一个人,就不能不感到这种可怕。   “怎么还没睡?”顾卫南做梦一样在床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陈诺还站在窗边。   “就来睡了。”陈诺掐灭了烟头,转身回到卧室里。   “我知道了陈诺……明天的报告会……我可以读我的日记……”顾卫南半睡半醒地嘟囔了这么一句,轻轻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第92章 报告会还是表白会?   第二天早上,陈诺醒得有点晚,顾卫南已经在外面客厅忙碌了。等他穿上衣服洗漱完毕,早饭已经摆在客厅里了,顾卫南一见陈诺站在卧室门口,连忙招呼他:“快吃吧,要迟到了。”   陈诺看了下,今天他做的煎蛋饼,煮了米粥,还做了两道爽口小菜,看上去着实不错,也不知道他几点起床折腾出来的。陈诺这么想着,就开口问他了:“弄这么丰盛,你起得多早啊?”   顾卫南挠头:“我心里老装着做报告的事睡不踏实嘛!到五点多实在躺不住了,就起床整理下思路,写写大纲,然后顺便把饭给做了。”   陈诺关心地看着他:“你身上不要紧了啊?”   顾卫南赶紧说:“没事没事,不那么疼了!我腿也快好了,其实不拄拐杖也能走一阵了。”   陈诺听了,这才点点头:“嗯,也该好了,都快三个月了。”   “就是,你看你买个轮椅简直浪费,我才用了两个月。”顾卫南替他心疼钱。   陈诺微笑:“你不是说我小气吗,现在怎么又嫌浪费了?”   “这就是浪费啊!以后不就只能放着了。”   “你没事也可以坐着玩么。”陈诺一本正经地说。   顾卫南黑线:“你耍我吧,谁没事会坐着玩啊!”   陈诺被他那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了好一阵,这才认真说:“可以送给福利院啊,他们肯定很需要。”   “哦!”顾卫南听陈诺这么说,就没啥意见了,又催促他,“快吃快吃,都凉了。”   陈诺边吃边问他:“你稿子都准备好了?我昨天晚上听你嘟囔说什么读日记,提醒你小心点啊!你那日记的内容……”   “还用你说。”顾卫南脸红了,“我当然是只读记录工作情况的日记了。也不是照着读,我就参考下内容,把一些挺典型的事件重新整理了,然后换种方式讲述,肯定不能像记日记那么随意。哎,你要不要看看,先帮我把把关啊?省的我到时出洋相。”   陈诺笑着推辞:“别,还是保留点新鲜感。你文字能力挺强的,应该不会有什么语病,至于内容,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也特别想听听英雄怎么报告自己啊。”   顾卫南更不好意思了:“我要是讲得不好,你可别笑话我!”   “绝对不笑。”陈诺一边说一边把饭喷了,因为顾卫南此刻的形象实在跟“英雄”差太远了。   “你已经在笑了!”顾卫南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报告的时候我肯定不笑。”陈诺义正言辞地跟他保证。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陈诺去厨房刷碗,顾卫南跟着他,有点犹犹豫豫地说“陈诺,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他顿了一顿,才接着说,“咱俩一起住了好几个月了,每天你来来回回帮我带饭也挺辛苦的。要不,我回乡下爷爷奶奶家住一阵,你觉得怎么样?”   陈诺一愣,回头看顾卫南:“你不是说想等腿彻底好了再去看他们吗?怎么突然又要走?”   顾卫南仿佛是怕陈诺误会,赶紧摆手说:“你可别误会啊!我不是跟你呆够了,我恨不得天天上班也跟你一起呢!就是觉得你上班这么辛苦,还要照顾我,会让你很累。”他说着很不自然地拿手指在门框上抠来抠去,一副不知道手往哪放的心虚样。   陈诺沉默了一会,回头继续刷碗:“卫南,我不希望你走。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也很喜欢有人等我回家的感觉,怎么会觉得累?”   “陈诺……”轮到顾卫南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明白了陈诺的意思,又感动又愧疚起来,“对不起,我——”   陈诺微笑着说:“等忙过这一阵,我请假陪你回老家,一起去看你爷爷奶奶吧。”   “啊,真的?”顾卫南立刻欣喜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去背稿子。”他说着毫无负担去书房拿稿子了。   陈诺收拾好厨房来到阳台上,发现自己昨晚留下的烟头和烟灰果然被收拾走了,自然也明白了顾卫南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家。顾卫南很懂事,但也真的是很敏感啊!这个热情似火的少年,其实不那么自信,总是怕成为自己的负担,又总是千方百计地想为自己减轻负担,虽然他的办法很有限,。   果然,出门的时候顾卫南还对陈诺感慨着强调,他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明显是想让陈诺别为自己多分心。不过由于陈诺坚决要他留下的态度,顾卫南很高兴,他觉得这说明陈诺一点没跟他见外,他真的不想陈诺因为自己受到袭击的事产生愧疚的想法。   两个人出了小区,并肩走在马路上,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因为刚刚的心意相通,一扫昨夜带来的阴霾,偶尔的眼神触碰,都让彼此心里暖洋洋的。路人看来,这也就是两个军人在普通地走路,当事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这一路上,两个人简直是走得情意绵绵。要是叶勋知道他处心积虑给陈诺制造烦恼,想让他受到精神打击,结果反而让陈诺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进了支队大门,陈诺先领着顾卫南去见队长,然后就是会前准备了。支队机关人员全部准点在会议室集合,全市各个边检站和派出所则是在自己会议室收看内部的视频直播,顾卫南本来不是很紧张,看到那摄像头和满屋清一色的连级以上军官,也不由忘了怎么开口。   一片欢迎的掌声中,他不由把目光望向陈诺,看到他嘴角鼓励的微笑,才定住神行了个军礼,开口了:“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好,我叫顾卫南,是武警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去年报名参加维和部队的选拔,很荣幸地被选上了,然后阴差阳错地立了功。陈政委说好多同志都想听我说说维和的事迹,呃,我个人觉得,真没啥好说的……因为去维和的每一名同志都很辛苦,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们去维和的所有队员都得到了联合国颁发的和平勋章,这是其他国家都没有的。所以我个人真的是很微不足道,我就是运气比较差,碰巧光荣负伤了而已,然后为了安慰我,给了个一等功。”   顾卫南朴实的开头引来大家善意的笑声,他自己也跟着笑了,最初的紧张感消失,声音也大起来,“我在这里首先跟同志们老实交代,我其实是个不合格的兵。刚知道自己考上军校的时候,心里特别不高兴,因为我压根没想当一名军人,当初高考报的志愿是普通大学。但是我父亲不同意,他是个退伍军人,对军队特别有感情,所以坚持让我上军校。我完全是怀着叛逆心理入的学,还差点当了逃兵。在这里我得特别提一下我当时的军训教官,就是坐在我对面的陈诺陈政委,他军训时的铁腕手段大家肯定都听说过,就是他把我抓回来的。”   又是一阵笑声,好多人的目光都朝着陈诺去了,他军训时有多魔鬼,大家岂止是听说,根本是不少人的亲身经历。于是顾卫南底下关于军训的体会简直是引起了共鸣,而且由于陈诺本人的在座,更是产生了特别戏剧性的效果,大家纷纷想看陈诺被讲到时是什么反应,这段讲述几乎是在大家感同身受的笑声中完成的。   接着,顾卫南就开始慢慢讲述他的维和经历了,其中当然免不了提到中间跟陈诺的那段争执。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顾卫南讲得很生动,一点都没有假大空的套话,中间他毫不避讳地提到自己的落后心态和想法的转变,都因为真实而特别打动人。   “……所以我开始也很恨他、气他,跟别的战友一样,在日记本里写了他很多的坏话。”结尾的时候,顾卫南的这句总结再次引起笑声,不过他话锋一转,特别真诚地看向陈诺,“尽管这样,我还是被陈政委彻底征服了,因为在后来的相处中,我从他身上慢慢感受到一个真正军人的灵魂,还有不屈不挠的精神。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到现在还不认同自己的军人身份,我可能还是一个随时想要逃跑的兵,甚至连维和的基本任务都不能很好的完成。陈政委教我意识到一个军人的职责所在,在维和的时候,我只是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而已。最后,我在这里一定要对陈政委,我过去的教官,现在的挚友,将来的同事陈诺,说一声‘谢谢’!谢谢你的言传身教,你是对我这辈子影响最大的人,也是我遇到的最重要的人!”   顾卫南说完扶着拐杖站起来,朝着陈诺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会场里的掌声在此刻猛烈地响起,是大家给顾卫南的,但同时也是给陈诺的。顾卫南再次郑重地向陈诺看去,他觉得他在陈诺平静温和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感动和赞许。他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只是这一次,没有掺杂任何原始的情欲冲动,完全是因为他对于陈诺的爱意和敬意而起。   顾卫南在全市上千名武警军官的注视下,在一次系统的回顾自己跟陈诺的点滴的报告后,突然开窍般感受到了自己对陈诺的纯粹爱情,而过去他对此是很朦胧的,远没有对性爱的感受来得清晰。于是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去以为对对方身体上的疯狂需求就是真爱,的确是很肤浅,也终于知道为啥陈诺开始面对他的狂热追求会那么冷静,甚至冷静得让他绝望。因为对于成熟的陈诺而言,自己真的是很白痴啊!陈诺对自己的爱深沉得多,也冷静得多,然而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少,可惜过去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这么深刻地察觉到。   结束报告之后,支队长和几个领导都热情地邀请他一起聚餐,被顾卫南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因为他太渴望与陈诺能单独相处了——不是上床那种。   大家陆续离开了会议室,陈诺走上前扶住顾卫南,他眼睛里透出的笑意告诉顾卫南,他的心情跟他一样轻松。   “我讲得怎么样?”回到公寓以后,顾卫南努力用随便的语气问。   “口才真不错。”陈诺笑着评价,“看不出你这么有感染力啊!”   “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嘛!”顾卫南也笑,他真想让陈诺把他眼里的澎湃爱意都读出来,恨不得告诉他自己刚才的深刻领悟。由此可见,顾卫南的直白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不过你有必要一直提我吗?”虽然看出顾卫南对自己的报告很是满意,陈诺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吐槽心理,“同志你这是做事迹报告会,还是爱情告白会啊?”   “啊?”顾卫南犯傻。   “下次注意点,你自己的英雄事迹啊,你光表扬我干什么?”陈诺无奈地说。   “嘿嘿,”顾卫南明白过来,搂住陈诺的脖子,“那当然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嘛!”说着轻轻地吻了陈诺。  第93章 意外的人选   陈诺安排顾卫南去做报告,当然是有自己用意的。   在叶勋越来越露骨和不择手段的压力下,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更好地保护顾卫南,从舆论上帮助他扩大影响力,引起上级及部队其他人更多的关注。陈诺自己因为家庭出身的关系,令叶勋无法对他正面下手,最多只是不痛不痒的言语讽刺罢了。而对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顾卫南这样毫无背景和根基,叶勋是肆无忌惮的。叶勋很了解陈诺,他当然知道顾卫南对陈诺的重要性,对付顾卫南,或许会收到比直接对付陈诺更好的效果。伤害他身边的人,从侧面蚕食陈诺的内心的坚定,直到他知难而退地放弃,这就是叶勋的目的。   而实际操作中,陈诺果然感受到了这种压力。本来对报道这件事报社非常积极,结果早就写好的稿子送到报社之后,足足拖延了一个多月,才被同意刊发出来。   十一月份的某个周末,关于顾卫南的事迹报道终于登上《人民武警报》的头版,陈诺微笑着把报纸递到顾卫南手里,松了口气般轻轻说:“终于见报了。”   顾卫南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玄机,更不知道报道被阻挠的事,但与陈诺朝夕相处,也多少了解他为此付出的努力,迫不及待地翻开报纸,第一眼就被那黑体大标题镇住了,题目取得比较让人脸红:《用真情温暖世界:最可爱的和平卫士——记我军一等功获得者顾卫南同志》。   “好可怕的题目……”顾卫南只能这么感慨。他跳过前面对自己事迹的一段简介,赶紧往后看正文,只见文章写着:“当笔者见到顾卫南本人时,实在很难把这个阳光可爱的大男孩跟‘英雄’联系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而已。’提起自己维和的光荣事迹,年轻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回答也异常朴实。这个年纪,他的同龄人可能还在学校里读书,而顾卫南却已经为祖国的荣誉……”   “啊啊啊啊啊!”顾卫南扫完全文,终于反应过来狂叫,“这谁写的稿子啊?太夸张了!”   陈诺淡定地看着他的过度反应:“我觉得写得很不错啊,挺符合实际的。”   “什么啊!”顾卫南大叫,“你有没有把把关啊?说得好像全队就我一个人在拯救世界似的!我哪有那么大功劳?还有我中弹以后惦记的全是你,哪里记得什么国家荣誉……”   “报道嘛,适当煽情也是必要的。”陈诺笑着说,“都跟白开水似的,还叫人家怎么写?”   “那也别说得这么夸张啊,还有这题目,这形容,真叫人不敢直视啊!”顾卫南嘟囔着带着报纸看书复习去了,他现在已经不拄拐杖,只是走路还略有点不敢用力,看上去仍旧一拐一拐的。   陈诺充满笑意地瞧着他说:“看看就习惯了,赶紧去找人炫耀一下啊!”   “切,谁会这么肤浅啊!”顾卫南嘴上说着,却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靠,这形容……”他再次嘟囔,一边点开QQ给战友群敲信息,语气跟自己私下的抱怨截然相反,“有人吗有人吗?都来啊同志们!我上报了上报了!《人民武警报》最新一期,没有的都去找啊!”   “草!”立刻有人冒头,许守峰第一个跳出来了,“在家等分配呢,到哪找那破报纸去!写的啥?”   “写我维和时光荣负伤的英雄事迹啊!”顾卫南大言不惭地说。   “我靠!你那也叫英雄事迹?不过你报告不都做了一个月了吗,咋才发出来!手头有报纸不,拍个照来!”   “手机分辨率不行!”顾卫南发个坏笑的表情,“自己找去。”   “妈的,你去死吧你!穷得瑟!”许守峰愤怒,接着说,“我去我叔那找找去。”   “随艺和冬冬不在啊!”顾卫南翻着旁边列表,遗憾地说,“太不巧了,怎么就你一个在!我还想多得瑟几个人呢。”   “我在。”彭志飞的名字忽然跳出来,不咸不淡地说,“恭喜了。”   “哟彭副,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啊?还隐身。”许守峰阴阳怪气,却发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我习惯隐身。”彭志飞说着,却在私下里给顾卫南发了条信息。顾卫南点开他跳动的头像,微微一愣,因为上面写着:“你被盯上了。”   他随即敲了回复:“什么意思?”   “上次你不是在群里问许守峰随艺他们,有没有看到谁翻过你日记吗?你们怀疑是我吧?”彭志飞继续说。   他这么问了,顾卫南也就不否认:“因为我负伤那天,有人看到你在我宿舍门外转悠。”   “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   “无所谓。”顾卫南实在对彭志飞好感不起来,直接问重点,“你说我被盯上了什么意思?你咋知道我被盯上的?”   彭志飞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信息,但是过了很久才回复来一句莫测高深的话:“你别管,反正你小心就行了。”   顾卫南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当场就呛他:“狗屎!你不就在B市吗?老实交代吧,是不是被叶勋拉入伙了?”   又是一阵沉闷的等待,彭志飞才略显尴尬地回复:“什么拉入伙?话真难听。他是支队长,我的顶头上司,他老爹是我们上司的上司,你不能要求我一个刚分配的小军官去跟队长使脸色吧?”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盯上的?”   “你别乱嚷嚷,我可没说是他在盯你啊!”彭志飞有点恼火,“我只是偶尔听到有人讨论你的事,说你立功靠走后门啥的。”   “说就说呗,我什么办法?是不是还有人说我是故意被打中的啊?”顾卫南很想冲着他冷笑,“我要告诉你,我前阵子天天被流氓盯梢,做报告的前一天差点被他们围住打断腿,你又有什么感想?别说我没证据,就是你们队长干的。”   “!”从彭志飞回复了一个感叹号来看,他很震惊,都没法再故作高姿态了,“你到底跟我们队长有什么过节啊?”   “呵,上次你临分配前,我说过他不是好人吧?我跟他可没私人恩怨,就是因为知道了点他以前的事。。”   “……”彭志飞发了个无语的省略号。顾卫南也不想跟他多聊,说了个“88”,就打算关掉聊天窗口,不想彭志飞又发了条信息过来:“实话说吧,我前天去送文件,在门外听到副队在训人,好像是责怪怎么又把那稿子排出来。当时不明白他在说谁,不过今天你说报道出来,我就知道了。你真的是干了什么才得罪了人吧?”   顾卫南在电脑边迟迟没打出一个字,连舆论也要干涉……原来陈诺所面对的压力比他看到的还要多。只是为了对付自己,叶勋使出的手段已经够多了,那在其他方面,尤其是陈诺搜集证据方面,他所面临的困难实在难以想象。不过他有点没想到,会是彭志飞告诉他这件事。   “好吧,为了回报你好心提醒我,我也跟你说实话吧。这事很复杂,得从我们教官身上说起了……”不就是制造舆论,我也可以啊!顾卫南这么想着,跟彭志飞原原本本地开始讲述叶勋的卑鄙行径,以及陈诺正在为战友而付出的努力。居然他第一个倾诉真相的对象不是关系要好的许守峰或者随艺,而是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彭志飞,这也是顾卫南没想到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现在是下了决心要努力帮陈诺,你爱信不信吧。”顾卫南最后说。   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彭志飞反应挺冷静,没照他平常那样发出装逼言论,就说了句:“我得好好想想,如果是真的,那陈教官……嗯,真的是很了不起。我以为这种事现实里不会发生的。”他说完这句话,就没再露头了,剩顾卫南一个人在书桌边忐忑。   睡觉的时候,顾卫南犹豫再三,把他擅自散布真相的事告诉陈诺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怎么办,要是不合适我就去警告彭志飞闭嘴啊!”顾卫南担心地说。   陈诺却淡淡地一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以前也说过,可是没有人信,也就不说了。”   顾卫南想起陈诺过去的经历,心里一疼,翻身抱住他,又建议说:“那你觉得可以说的话,我要不要去网上发帖子?现在网络舆论力量也挺大的。”   “那个就算了吧,军队内部的事,外界也很难了解,对解决这件事没有实质帮助。”陈诺温和地说,“先不谈这个,我这几天正好没什么事,请个假跟你回家看看长辈吧。”   “真的!”顾卫南一听又兴奋了,抱住陈诺猛亲,“陈诺你真好!”   下一个周末很快来到,陈诺请了一周的假,买了周五晚上去D省的火车票。这天下午,顾卫南兴奋地等在客厅里,结果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有人敲门了。他以为是陈诺忘了带钥匙,赶紧去开门,却对着门口站着的军人愣了。   第94章 军二代陈诺   来人军装上那一排级别简章十分晃眼,两杠三星的军衔都让顾卫南差点条件反射地喊“首长好”了。   “咦?”军人先说话了,“还真是你啊!”   “您好……是来找陈诺吗?”顾卫南紧张地把对方让进屋,同时在心里狂鄙视自己。没出息啊!对着陈诺的哥哥自己都紧张成这样,以后怎么见他父母?   “陈诺我见过了,专门来找你的。”陈铮一进门,就掏出根烟点上,叼着烟嘴打量两人的房子,“住得还不错嘛!陈诺为了追你看来挺花心思的。”   可能是因为陈诺并不爱跟家人谈起自己的感情,陈铮虽然挺关心弟弟,显然也经常搞不清楚陈诺的感情状况。过去以为陈诺对不住叶勋,现在又以为陈诺在倒追顾卫南了。对陈铮的误解,顾卫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给陈铮倒了杯水放桌上,试探地问:“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陈铮听见顾卫南的称呼,眉毛动了一下,“陈诺打电话回家,说他跟个小瘸巴‘领证结婚’了,现在正同居,把二老刺激得不轻。这不十万火急地差遣我来看看‘小瘸巴’什么样,要不是我劝,可能老两口已经自己跑来了。”   小瘸巴……领证结婚……   顾卫南黑线瞬间挂了满脸。太不严肃了!这都哪跟哪啊?陈诺到底跟家里怎么相处的?作风完全就像个吊儿郎当的x二代啊……居然跟父母这么随意地交代了跟自己的关系,结果还有一半是胡扯!真不知道在他父母眼里,陈诺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顾卫南勉强扯动了下嘴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重点:“呃……我现在已经不瘸了……之前是因为维和的时候负伤了。”   陈铮重重喷出一团烟雾,很头疼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瞎说——你的报道我在陈诺单位看到了,很不错。但这小子就卖关子不肯直说,非害我被二老逼着亲自跑一趟不可。这不,这位陈首长一来就给我派任务了!”他说着扫了扫顾卫南放在沙发边的行李,“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顾卫南点头,“就等陈诺回来一起走。”   陈铮手一挥:“别等他了!晚上的火车是吧,我们现在走吧。”   顾卫南愣了愣:“陈诺有事吗?”   “是啊,他说没法送你了,叫我来送你回家。”陈铮也奇怪,“你不知道啊?”   顾卫南正要说话,桌上手机响了,他直觉是陈诺,急忙跑过去抢起来按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边正是陈诺,听到顾卫南火急火燎的口气,也有点惊讶:“你跑步去了?腿行吗?”   “没,”顾卫南已经急躁地发问了,“陈诺没法跟我回家了?”   “哦,我哥已经过去了啊!我还以为他没那么积极呢。”陈诺提起陈铮的语气跟他哥提自己一模一样,“正想跟你说,周洋找我有点急事,暂时没法跟你一起走了。让我哥先送你回家吧,等我忙完直接去找你。”   “什么事啊?”顾卫南失望地问,“是不是……”他想问是不是跟叶勋有关,碍于陈铮在旁边,还是谨慎地没开口。   “我也不知道,正要去见他呢,回来跟你说吧。”陈诺说完又体贴地安慰道,“你别失望啊,我只是不跟你一起回家了,等我忙完还是会过去。”   “没事,你忙去吧。”顾卫南赶紧说,“还有我一个人回家就行,还是把你那张车票退了吧,不用浪费钱。再说你哥也肯定很忙……”   “他不忙。”陈诺在电话那边笃定地说,“没事,叫他送你好了。”   “我怎么不忙了?”陈铮居然在一边听见了,抢过电话说,“军区在忙着搞演习你不知道?”   “你明天上午赶回去就行了。”陈诺毫无压力地给军区司令员下指示,“给小顾当好警卫员,少跟头发我回来找你算账。”   “操,这小兔崽子!”陈铮对着已经挂了电话的陈诺骂,然后挺抱歉地对顾卫南说,“家教不严,惯坏了,小顾你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顾卫南滴汗,陈诺在自己面前那么成熟稳重体贴温柔,他实在想不通陈诺是怎么在家人面前混成这么个嘴脸的。   “你行李都在这了?”陈铮站起来帮顾卫南提行李箱,“咱们走吧,坐公交车到车站还得一个小时呢。”   顾卫南觉得自己不紧张都不行了,他以为陈铮这级别都会有专车的,没想到他是自己跑来看陈诺。叫这么高级别的军人陪自己坐公交车、帮自己拎包,这个大概会被强烈围观的吧?   陈铮已经提着行李箱出门了,顾卫南赶紧跟在后面锁了门,嘴里客气地说:“大哥我自己拿就好了。”   “你不是腿不好吗?”陈铮只是?锵有力地反问了这么一句,顾卫南就不敢坚持了。他泪流满面地想,幸亏陈诺他精分啊!要是他像他哥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这么强势,当初追他的时候早就阵亡了。   顾卫南跟着陈铮一直到了火车站,两人倒还聊了不少话题。陈铮似乎对顾卫南印象不错,从他的家庭一直问到新近的维和经历,顾卫南渐渐跟他熟悉起来,这才不那么拘束了。   清晨六点多,火车到达顾卫南家所在的城市。他们没有直接回农村老家,而是先来到顾卫南久违的家门口——毕竟他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上次跟父母的分手也谈不上愉快。开门的是顾卫南的父亲,由于提前打了电话,一眼看见顾卫南站在门口,父亲只是冷淡地说了句:“回来了?”   “啊。”顾卫南应了一声,走进门,“我妈呢?”   “出去买菜了。”父亲回答了一句,视线立刻被随后进门的陌生军人给吸引了。这次他更震惊,因为此人不但高大威武,军衔比陈诺还高,气场更是不必说了,陈铮手下带的可是真刀真枪的兵……霎时间顾卫南的父亲脸都绿了,情不自禁地转向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声音都哆嗦了:“你这是在搞什么?那个陈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个情形,让他不得不认定顾卫南非但在搞不正常恋爱,还在利用这一点巴结上位。顾卫南父亲一想到这个可能,都要气疯了,要是这事被证实是真的,他决定先把顾卫南揍死在门口。   “爸,陈诺有事没法过来,我来跟你介绍……”顾卫南看到父亲脸色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同时不禁疑惑,难道老爸真的被陈诺给征服了,似乎对陈诺没能来很是生气啊!   没等他说完,陈铮拨开顾卫南走上前,朝父亲伸出手:“你好,我是陈诺的家长。”   陈铮如此霸气的自我介绍把顾卫南和他父亲都给镇住了。顾卫南是在发囧,心想你算哪门子家长?顾卫南父亲则是真的愣了:“陈诺的家长?”   “哦,我是他哥。”陈铮丝毫不觉得自称家长有什么不对,继续?锵有力地说,“陈诺叫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说下次一定专程来看你们。他有点急事,没法跟卫南一起过来,就让我陪他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弟弟不怎么懂事,比你家卫南差远了。你们两个长辈能包涵他,还肯让他跟卫南交往,实在很不容易,我这次来,也是为了郑重代表全家向你们道谢。”他说着把准备好的礼物放顾卫南家茶几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哪里,卫南比起陈诺差远了……”顾卫南父亲真心实意地说,这一点很明显,单用目测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他客套完猛然发现,话题似乎又奔着诡异的方向去了。眼看陈诺的家人显然已经把两人的“恋爱”关系当成既定事实,顾卫南父亲已经陷入无可辩驳的境地。   “没有没有,”陈铮立刻说,“卫南是战斗英雄嘛,都上了报纸了。”   “报纸?”父亲又把目光投给顾卫南。   顾卫南忙解释:“都是陈诺帮我上的,我拿了一份来……”他说着回头去行李里找报纸,顺便把给父母买的c市特产之类也拿出来。等他回到客厅,沙发那头已是烟雾缭绕,顾卫南目瞪口呆地发现陈铮已经和父亲聊开了。   而且陈铮的每个话题都是重量级的,比如现在国际形势吃紧,他们军区为此开展什么军演了;比如怎么建设数字化部队,提高系统协作能力了;比如培养的特种兵到哪任务了……虽然这些在部队都是些已公开信息,父亲还是听得很来劲,并且积极参与发表意见。   两个人说到顾卫南妈妈买菜回来,陈铮才一看表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先送卫南去老家吧,我下午还得赶回军区。”   到最后,顾卫南看到的是父母带着有些尴尬的表情挽留陈铮吃饭,陈铮很干脆地推辞了:“下次吧,等陈诺来了一起,下次可能我父母也想过来。”   一提起这个话题,顾卫南觉得父亲脸上有种从梦幻中醒来的破碎感,现实是残酷的……   “我还没有同意他俩的交往。”顾卫南父亲最后关头把持住了自己。   陈铮点点头:“我也觉得陈诺问题挺大的,不过我也替他决定不了。这事您找机会还是跟我父亲谈谈吧,说不定他也觉得陈诺可能配不上小顾。”   “你父亲大名是——”顾卫南父亲觉得陈铮完全说反了。   “陈诺连这个都没说过啊!太不懂事了。”陈铮对于陈诺的失礼无语了,连忙说,“我父亲的名字您可能听说过,他退休以前是某军区军长……”   顾卫南挺不忍心回想父亲再度深受震动的样子的。当然他自己过去也不知道陈诺的父亲居然有这么高职位,陈诺没有特意提,他也没去问,陈诺以及父母的身份对他来说没什么重要性。可是对于父亲来说,这个问题似乎很严重,他在役时的军区首长都已经做出表率,同意接纳儿子的性取向问题了,他一个无名小卒敢不紧跟领导脚步吗?   这对父亲的世界观绝对是个严峻的考验啊!顾卫南虽然内心如此感叹,却觉得心情愉快,看来父母这边的问题根本不用操心了。   把顾卫南送回老家后,陈铮就匆匆告别了。而顾卫南来到他熟悉亲切的环境里,面对他从小最亲近的两个长辈,话匣打开就关不上了,恨不得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全部说个遍,完全没有在父亲面前的那种拘束感。   爷爷是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得过的军功章一大把,都被顾卫南小时候当玩具。看到顾卫南拿报纸显耀,挺认真地告诉他说:“没有你们陈政委,你去哪得军功章上报纸?你得好好记着人家。”   “嗯!”顾卫南老实听话地答应,眼睛闪亮地说,“陈政委过两天要来玩啊!爷爷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好。”   老人家不明就里地说:“看什么?他哥就挺好的,他肯定也差不了啊!”顾卫南偷笑。   说是让爷爷帮着看,顾卫南其实是想炫耀陈诺多么英俊挺拔招人喜欢。于是从来到老家第一天,顾卫南就盼着陈诺的到来。所以等他终于从陈诺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大清早就飞奔着去村头翘首张望了。   “卫南,等谁啊?”看到顾卫南那望穿秋水的模样,经常有出门的村里人问他。   “等人,嘿嘿。”顾卫南每次都回答得幸福满怀。   不过等了半个上午之后,他终于感到腿有点累,索性顺着人家晒玉米的梯子,爬上附近一个大伯家的屋顶。站得高,看得远,可以早看到陈诺!顾卫南坐在金黄色地毯似的玉米堆上,乐滋滋地想。   可惜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都等到午饭时间了,连陈诺的影子都没看到。顾卫南已经有些着急,掏出电话打给陈诺,想告诉他自己饿得不行了。   一阵熟悉铃声忽然在附近响起,顾卫南愣了一下:“陈诺!”   他跑到屋檐附近,见陈诺正抬起头,微笑着看他:“我来了,你在干吗?”   “等你啊!”顾卫南懊恼,“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雇了辆出租车,你以为我会走着来吗?”陈诺表示鄙视。   “到底出什么事啊?周洋干吗急着找你?”顾卫南趴在房顶问。   “嗯,出了点事。”提起这个,陈诺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接着就又露出笑容,“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可是我饿了。”   “这里有火车上没吃的面包。”陈诺把面包扔给顾卫南,身轻如燕地上了房顶,跟顾卫南并排坐在一起。顾卫南靠着陈诺,心满意足地啃着面包,正午的阳光很温暖。只是他没有想到,由于周洋那边出的问题,这个时候陈诺已经悄悄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定。这个很多人眼中被惯坏了的军二代,事实上从来没有过贪图安逸的觉悟。   第95章 临别之前   “农村真好啊,这么安静。”陈诺轻轻地说,在温和的阳光中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在田地里忙碌的村民们。   在这样开阔的地方,天与地的距离好像缩近了,强烈的静谧感在耳膜外铺张开来,使一切微小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辨。比起城市里各种元素混合在一起的嘈杂,这里的声音单纯而单调,就连皮鞭挥打在牛背上的声音,都脆生生传得很远。那些在田里劳作的身影,摇晃着脑袋迈步拉车的耕牛,都仿佛电影里摇慢的镜头,为这片土地笼罩上一层柔和宁静的色彩,给人一种特别心安的力量。   顾卫南知道陈诺因为身体的原因,特别喜欢安静的环境。此刻听他这么说,注意到他眼中不易察觉的疲惫影子,都不忍立刻追问周洋的事了。于是他除了“嗯嗯”两声表示赞同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对着阳光下的英俊形象流口水,差点把手里面包滚地下去。   “我走了这几天,你都没睡好吧?”顾卫南关心地问。   “嗯?”陈诺视线扫过来,“你这个问题有点狡猾,让我怎么回答?”   顾卫南郁闷:“好吧,我那半句话是定语,你别误会。”   陈诺笑:“虽然事情有点麻烦,倒没有失眠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想想又补充,“好吧,我承认你走了这几天,我还挺想你的。”   “哈哈,我就知道。”顾卫南大言不惭地说,“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陈诺淡淡地笑,一点都不否认:“所以急着来找你啊!你这几天准备怎么招待我?”   “当然是先见家长!”顾卫南一本正经地说,“都‘结婚’了,不认识家长怎么行。我爷爷知道你来,还特地从藕池里捞了好几条鱼要炖给你吃呢。”   “这个问题严重了。”陈诺也表现得很正经,“要是你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还用操心这个问题?你只要穿上军装往那一站,我们全家都得是你的俘虏!”顾卫南瞪着他,“我爸那么反对,你看他见了你都什么表现啊!”   陈诺又笑了:“你怎么总是把我想这么厉害?”   顾卫南把最后一口面包塞嘴里:“事实胜于雄辩!呃,你没见我爸看到你哥后的表情,他特不高兴,还问你为啥没来呢!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早认同你了。”   这么大的问题,陈诺可不觉得顾卫南父亲态度会转变那么快,心想顾卫南肯定弄错了,不过他没有多说,这本来就不是短期可以解决的问题,还得慢慢磨。况且现在也不是该为这个操心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听到顾卫南这么说,陈诺只是随口说:“真的?这么说我很失职啊,还没带你回家过,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见我父母。”   顾卫南连忙拒绝:“现在可不行!这你得多给我点时间准备,怎么也得等上三五年,我升几个级别再说……”   “为什么?”   “还说呢!我刚知道,你原来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啊!”顾卫南突然记起陈诺的家世,做出一脸上当的表情说,“要不是你哥,我都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光看你军训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从小苦大仇深呢!你看你条件那么好,坐家里啥也不干就能升级了,想不开去玩什么命?又去新疆又去维和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陈诺无辜地说,“谁跟你说我坐家里就能升级了,你以为是玩超级玛丽?你对我家庭有偏见啊?”   顾卫南来劲:“那肯定要有啊!俺是劳苦大众的后代,必须看不惯你们这群既得利益者家的小米虫。我们这属于阶级性差别,阶级敌人有木有?这件事你怎么能不及时汇报呢,陈诺同志?”   陈诺看着他冷冷问:“哦,是不是我跟你‘汇报’以后,你想跟我分手就更有理由了?你最讨厌部队嘛!”   “呃……”提到分手,顾卫南被噎了一下,刚才的嚣张气焰立马矮了,“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嘛!你既然已经脱离原来的阶级,加入到劳苦大众里来,我还是对你的弃暗投明张开怀抱表示热烈欢迎的。”   “操,你小子反应够快啊!”陈诺忍不住抬头敲打他几下,就跟军训时那样,“理都让你占全了。”   顾卫南朝他敬礼:“教官,党旗军旗作证,我哪还敢跟你提分手啊?我的意思是说,军二代官少爷之类多好啊!我要是你,才不来当武警,直接去解放军部队了,有家里罩着多方便。”   “呵呵,你要是我,你得比我更叛逆。”陈诺对他拍马屁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冒,反过来将他一军,“你以前逃兵当得那么坚决,我还以为你家里有关系不怕违反纪律呢!原来是纯粹的造反派啊!”   顾卫南吐了下舌头,认真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陈伯伯有那么高级的职务,这挺吓人的。”   “有什么吓人?我爸还不如你爸脾气大呢!”陈诺奇怪地说,“再说他都退了,现在属于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顾卫南无语,“你可真敢说。”   “本来就是,”陈诺无所谓地说,“他现在也就在家养养花,或者去疗养院住一阵。我经常跟他说,你生活挺无聊的,偶尔发挥余热,也就是去机关开个会讲讲课了。”   听着陈诺提起父亲的语气,顾卫南切身觉得,除开理想和追求的差异,陈诺与家人的相处方式上真的跟自己很不一样。自己从小在大家眼里很懂事,结果到最后连自己的人生方向都几乎不能把握。而平时性情温和的陈诺,从一开始在家人眼里似乎就是个叛逆的典型,不管是参军却坚决不跟家人一个系统,还是后来的恋爱,工作,他都是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虽然经常被哥哥说成不懂事,看得出,他的家人对陈诺的想法都是很尊重的,而陈诺的成绩也有目共睹,根本不用家人操心。   “听你这么说,你爸真的脾气很好啊。”顾卫南羡慕地说,“要是我爸也跟你爸似的就好了,起码不会管我那么厉害,沟通起来也没这么难了。”   陈诺笑:“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我爸以前对我哥要求特别严格,军事化管理,比你爸厉害多了,过去有一阵也跟我哥经常闹僵,后来他也是经过反省,才决定不干涉我的。慢慢来,你爸也得经历这么个阶段。”   “可惜我没有哥哥啊……”顾卫南仰天长叹。   “你有我啊。”陈诺微笑着接话。   当村子里不少屋顶上都冒出炊烟,大家都开始做午饭的时候,顾卫南领着陈诺回家了。他几乎毫不怀疑陈诺会得到爷爷奶奶的喜爱,然而最终发现自己的估计实在是太保守了。跟两位老人相处了半天以后,到晚上的时候,顾卫南已经开始怀疑陈诺才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大的孙子,自己可能是邻居家来蹭吃喝的。   顾卫南觉得一个劲把陈诺往炕上让的爷爷奶奶,未免偏心眼得太厉害了,他们家的炕小,让陈诺睡这里,爷爷奶奶肯定要去偏房睡,而自己以前每次来,都是睡东边的小屋的。何况顾卫南的老家是典型的北方农村,秋冬季做饭开始以烧柴为主,土灶连着土炕,烧完一顿饭后炕上暖呼呼的,盖个薄被都会出汗。现在虽然天气已经变冷了,可是对他和陈诺这两个年轻人来说,实在还用不着。   总算在陈诺的坚持下,两个人去了顾卫南过去经常住的小屋睡。虽然已经很久没来住,小屋里还是很整洁干净,床褥都是奶奶前一天晒过的,散发着暖洋洋的味道,屋角的柜子上有个早已淘汰掉的小电视机,墙壁上甚至挂了把吉他。   “你会弹啊?”陈诺坐在顾卫南的床上问,“怎么那次在l国参加酒会没见你露一手。”   顾卫南忙解释:“这不是我的,是我叔叔上学时买的,工作以后就留这了。我也怎么学过,就会一点。”   “那就弹一点。”陈诺的笑容在小屋里泛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温暖迷人。   顾卫南看得心脏“扑扑”乱跳,这气氛,这情景,多么适合来上浪漫的一曲烘托一下,然后顺理成章的……把陈诺推倒!   “我就记得两只老虎的调子了。”他沮丧地说。   “那也可以啊。”陈诺根本不知道顾卫南的思想又龌龊了。   “行,你别笑话我。”顾卫南咬牙拿下吉他抱在怀里,弹起“两只老虎”,欢快滑稽的节奏让他泪流满面。陈诺嘴角带着笑浏览他的房间,显然觉得很有意思,顾卫南怨念地看着陈诺,这气氛跟自己预想的是多么有差距,他真恨自己就“只会一点”啊!   第二天,顾卫南兴奋地带着陈诺在村里和农田里走走,指给他看自己小时候玩过的地方。还爬到树上给陈诺摘了一把成熟的红枣,弄得陈诺频频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腿。其余时候,两个人都是跟着顾卫南的爷爷在自家种的菜园里打下手,一边捆着白菜,一边跟老人聊天,完了再一起回家去给奶奶帮厨,过得其乐融融。   五天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要过去了,顾卫南很舍不得放陈诺走,遗憾的是c市租的房子已经退了,接下来陈诺有个需要保密的任务,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顾卫南又问起周洋那边的事,陈诺微微摇头,叹息说:“没有办法。因为牵涉到很多实际利益,原来找到的证人怎么说都不肯作证了,现在干脆断了联系。”   “那叶勋单位那个人呢?脱离危险了没有?”顾卫南着急地问。   “没醒,说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陈诺低声说,“还有原先收集的一些关于叶勋收受贿赂的证据,也被销毁了,现在指控的话,根本找不到切实有力的切入点。”   “他太狡猾了!”顾卫南愤恨不已,接着又开始用自己那还不扎实的法律知识,绞尽脑汁寻找能指控叶勋的其他方式。他们讨论的是周洋在叶勋单位找到的一名内线,因为屡次酒局上被强行劝酒,终于在最近一次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后脑撞伤,至今昏迷不醒。而且这件事根本无法找到元凶,因为酒场上被劝酒是很经常的应酬。就像叶勋当初激怒恐怖分子的行为,除非他自己坦白,根本无从证明他是有意为之。比较起来,他针对顾卫南的行为,已经算是比较有迹可循的了,然而相对的,顾卫南又是与他最没有实质利益冲突的人,甚至连直接的关系都没有。   陈诺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给人一种无比坚强又极其脆弱的感觉。坚强,是因为他自始至终的决心;脆弱,则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带给他太久的折磨,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会结束的。”陈诺最后轻轻说。   “嗯!他早晚会露出马脚的。”顾卫南用力说着,同时在他自己的《刑法》辅导书上划重点。   “卫南,唱首歌吧。”夜晚很静,只听得到邻居家偶尔传来的犬吠,想到明天就离开,陈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感性起来。   “唱什么?”顾卫南很乐意地回头,他练了几天以后,终于会弹别的曲子了。   “唱《战士》吧。”   “好!”顾卫南抱过吉他,调了几个音以后就开始对着陈诺深情地唱了,“我是一个战士,在遥远的边关驻守,远离了喧嚣的城市,离开了父母的依附……我是一个战士,也是你一个兄弟,在你危难的时候,有我为你分忧……战士战士战士,一个小小的勇士,战士战士战士,捍卫着你的幸福……”   那是一首在部队里挺流行的老歌,顾卫南的嗓子真的很好,配着吉他醇亮简单的弦音,十分朴实动人。陈诺静静地听着,回忆起自己刚刚参军的时候,又想起跟肖晓天一起互相倾诉理想的时候,不由有些出神。   “你怎么了?我虽然弹错了几个音,应该不至于唱得很难听吧!”顾卫南唱完发现陈诺走神了。   陈诺忽然起身,拿开顾卫南的吉他,深深地吻下去。   “哎……”顾卫南被陈诺的主动给吓了一跳,“我唱歌的时候这么有魅力啊?”   “是啊。”陈诺在顾卫南疑惑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他。   对不起,不想让你担心,可我必须去做该做的事。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第96章 秘密行动   b市武警支队,当陈诺推门进入叶勋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的人脸色瞬间复杂起来。   “你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不管有多么意外,叶勋还是保持风度地客气了一下,语气也没有任何的冷淡表现,一如他过去对陈诺的温柔态度,仿佛后来他后来对陈诺刻意的冷酷和犀利都没有存在过。   “既然是上面组织的秘密行动,当然不能提前说。”察觉到叶勋脸上的闪过阴沉,陈诺淡淡一笑,“叶队长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坐。”叶勋立刻继续客套,起身去饮水机上帮陈诺倒了一杯水,随口问,“这行动怎么会抽到你?”   “没有抽到我,我自己申请来的。”陈诺语气轻快地说,“立功的机会错过可惜,不得已找了找我哥帮忙。”   “不错啊,你消息真灵通,这么绝密都打听到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最讨厌利用家里的关系。”叶勋的话听不出喜怒,“怎么来的?”   “长途汽车。”   “很累吧?不舒服的话就先在我沙发上睡一会。”叶勋把水杯递到陈诺手里,关心的样子很真切。   “谢谢,不用了。”陈诺又微微笑了一下,坐在叶勋办公桌对面,“你好像又变了个人似的。”   “你指什么?”叶勋看着他,明知故问。   如果顾卫南在场的话,估计会第一时间先把他道貌岸然的装逼表情给揍扁了。可是陈诺依旧很平静地回答:“我以为你会对我特别不客气,你不是已经在那么做了吗?”   叶勋听到陈诺的话,笑着走近他,弯腰把手撑在桌面上,低声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呢?”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你喜欢我家的背景吧?”陈诺微笑着抬头与他对视,“几年前你就亲口对我说了。”   “对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区别。”叶勋脸色一点没变,“你本身就很招人喜欢,而且你也不能把自己与家庭割裂。假设你没有任何背景我还会不会喜欢上你这一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也不成立,不是吗?”   陈诺淡淡地说:“当然没意义。你还提这个又有意义吗?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得感谢你,你让我发现要做事,家庭背景也是很不可缺少的。”   “可是我喜欢你,否则,我不会让你上那么多次。你现在开窍了,那我只有更喜欢你。”叶勋的脸跟陈诺凑得很近,虽然是诱惑的语调,却带着冰冷的气息,“过去跟我上床的时候,你不是也很兴奋吗?”他伸手勾住陈诺的下巴,嘴唇慢慢低下来。   “现在想起来,只让我觉得恶心。”陈诺并没有退缩躲避,只是依旧冷淡地回他。   叶勋笑了一声,动作却没有继续:“你好像也跟以前不大一样,过去你总会躲着我的,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陈诺淡淡地笑,轻声说:“突然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的证据都消灭掉了吗?”   叶勋神色伪装得炉火纯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你也可以同样这么解读我。”陈诺继续说,然后迅速站起来离开叶勋的面前,“那么会议室见吧,叶队。”   看着陈诺从容离去的身影,叶勋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愠色。陈诺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初两人的那点特殊关系以外,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心中有鬼的叶勋飞快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地拨通了副队长的电话:“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次秘密行动针对的是一个势力遍布数个城市的持枪贩毒团伙,由总队经过侦查发现,严密监视了数月才摸清对方活动规律,根据截获的信息,该团伙部分成员将在b市数个地点进行交易。根据指示,发起抓捕行动的时间为本日十二时,而后一系列的活动会依次展开,直至把该团伙一网打尽。   会议室里是这次在b市参加行动的全体武警,由于行动由总队直接发起,临近几市抽调优秀队员组成数个行动小组,叶勋虽然是b市支队长,却只有指挥一个小组的权力。布置过行动方案之后,他再次看看陈诺平静专注的面容,暗中咬牙。陈诺的单位所在地根本不属于临近城市,他只是以个人身份参加行动,即使家人不在武警系统,依旧可以有这种影响力,这的确不是自己拍马赶得上的,而且……陈诺明显还打算跟自己作对。   叶勋觉得有一点后悔,因为陈诺以前不喜欢牵扯家庭,导致他低估了陈诺和他的家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参加过这次行动以后,以陈诺上升的势头,恐怕就不是自己能抗衡得了了,必须想办法……   宣布行动开始后,所有人员都迅速走出会议室去领取作战装备,叶勋乘机在走廊里拉住陈诺,将他推进一间小会议室。“你什么意思?”叶勋冷冷问,“你想对我怎么样?”   陈诺对叶勋的举动一点也不意外,像等着他来问一样,微笑着说:“把你绳之以法。”   “你凭什么?”看着陈诺自信的笑,叶勋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凭我参加完这次行动之后,就会调到总队啊。”陈诺慢慢说,“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个行动。”   “你是无中生有,只为了报复我。”叶勋表情冰冷。   “呵呵,是不是无中生有,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起诉你只是时间问题,也许就在我调到总队之后。”陈诺随手推开叶勋,“不好意思,我要去换防爆服了,不像叶队是领导,只要外面套个防弹衣就可以。”   “陈诺!”叶勋沉沉叫了一声,却又没再说下去,他也不确定叫住陈诺是想做什么。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他不信自己已经到了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候。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现在动陈诺是不明智的。   出发的时候,叶勋看陈诺的眼神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意味。临出发前,总队的领导特地下车关照了陈诺几句话,显然是对他特殊照顾,这举动让叶勋如芒刺在背。   不能再等了!进入位于b市某区的一座商务酒店进行突击搜查时,叶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青梅竹马的初恋牺牲在这里。他甚至有些庆幸,大概由于两人众所周知的好友关系,最终行动时,陈诺被安排跟自己一组。酒店已经率先潜入了公安部门专案组的便衣,由于情报可靠,搜索的路线很清晰。叶勋率领的十几名武警悄悄向一条走廊逼近,由另一名支队长率领的小组则由另一边向该条走廊逼近。   按照原先计划,两队人照面之后,由一名酒店服务生谎称客房服务,然后用房卡打开门锁,让武警队员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破门而入,一举将犯罪嫌疑人抓获。然而意外再次发生了,叶勋队伍中一名队员的手枪突然走火,将所有的安排打破了。震耳的枪声突兀地响彻走廊,整个酒店似乎都混乱了,服务生瘫倒在地,有不明所以的客人推门出来了解情况,看到全副武装的武警后立刻发出恐慌的声音。   陈诺迅速按住一名开门的客人,低声告诉他在抓捕犯人,让客人听话地退回屋内,又把吓得发抖的服务生扶起来,让她自己离开。叶勋则是在枪响的同时当机立断,用子弹打开了门锁,带头冲入了房间里。   房内的犯罪嫌疑人也是带枪的,对武警的行动事前有了准备,激烈的枪声迅速响起,显示双方已在交火。但是面对训练有素的武警,犯人的抵抗很有限,陈诺抢进房内时,三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押到墙角,手放在脑后束手就擒,每人脑门上都抵着黑洞洞的枪口,其中一个由叶勋亲自拿枪看住。   “搜搜有没有犯罪物品!”叶勋对自己的队员下命令,很快另一个队长也命令队员开始搜查。   “谁过来搜一下这几个人身上?”直到除陈诺外的队员都在忙碌了,叶勋才问。   “我来吧。”陈诺说。   “陈诺你没穿防弹衣当心受伤!叫别人搜。”另一名队长急忙喊,说着走过来,“我来!”命令嫌犯站起来,接受他的搜身,数落陈诺说,“哪有你这种的?出来行动不穿防弹衣。”   陈诺尴尬地一笑,退到一边说:“发给我的那个防弹衣坏了,时间紧迫,就没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   “胡闹!”那名队长嘴里训斥,“我怎么你哥交代?”陈诺只是温和地笑,并不顶嘴。   “报告,在行李箱里发现轻型步枪!”   “报告,厕所里发现毒品。”   “报告……”   不断有队员前来报告战果,找出的犯罪物品越来越多,叶勋不免吃惊:“这次的数额太巨大了。”就在他分心的时候,由他负责看住的那名接受嫌犯,忽然双手猛抓住叶勋的手臂,硬夺过他的手枪,接着就朝不远处的陈诺开了一枪。     第97章 寻找陈诺寻   陈诺离开以后,顾卫南心里就觉得特别不踏实。尽管陈诺走的时候很平常,表现跟平时完全跟一样,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然而他就是莫名奇妙地不安,吃饭睡觉都有些惴惴的。   陈诺在路上的这段时间,他打了n个电话过去,直到陈诺说太晚了要睡了,顾卫南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他心想:完了!离开陈诺这么一会就受不了,我太没出息了!这症状算不算相思成灾啊?   顾卫南这天自己折腾到半夜才睡着,早上起得晚了点,开机就收到陈诺发来的短信,才知道他已经执行任务去了,再打手机果然已经不通。   “到底是什么任务啊?”顾卫南自己瞎猜了半天,忍不住给许守峰去电话。   许守峰那边打听了半天,回来报告说:“不知道!”   “靠,关键时刻你掉链子啊!”顾卫南急得爆粗。   “草你,是不是当兵的?能打听出来还叫秘密任务?”许守峰对顾卫南如此缺乏职业素养表示鄙视,“再说这事本来就不该问。哎,这任务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你说了,你就能帮我打听到?”   “不能。”   “那不告诉你。拜拜,回聊。”顾卫南不理许守峰后面一串穷追不舍的问话,果断挂了电话。   打听不到消息,在家度日如年地等了整整两天,陈诺电话始终不通,顾卫南开始坐不住了。这要换了别人,早该报失踪了吧!陈诺临走的时候并没告诉他任务有多久,但是听起来不像要好几天啊!难道这期间连个电话都不能往外打?他越想越不放心,干脆往陈诺单位去了电话,结果被很正常的告知:陈诺休假了。再问是不是有任务,对方很肯定地回应说没有。   顾卫南糊涂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单位出于保密考虑不告诉他,还是陈诺其实对他隐瞒了什么。这两者似乎都有理由,可是直觉让他很自然地联想到叶勋在幕后消灭证据、威胁证人的事,想到陈诺提起这些事时的神色,顾卫南果断地不淡定了。陈诺不会是瞒着自己和单位,去找叶勋单挑了吧?他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坏了,继而想到叶勋的卑劣手段,以及屡次对陈诺明目张胆的威胁,大脑仿佛一刹那间变成了实心的,怎么都转不动,只剩下沉甸甸的恐惧。   冷静,冷静!顾卫南一边告诫自己不要瞎想,一边重新给陈诺单位办公室去了电话:“喂,你好……对,我刚才打过,我有他手机,没打通,只能往单位打了……请问有他家里的电话吗?谁?我是他表弟呀!……刚才忘了说,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顾卫南开始各种卖可怜,最后说得好像陈诺是他这“表弟”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似的。终于成功问到电话号码,他泪流满面地想,情人自称表亲是多么白烂的手段,没想到自己也如此恶俗地冒充了一次。   跟陈诺父母联系也是需要勇气的,毕竟他从没被陈诺正式向父母介绍过,大概唯一一次被提到,就是那“小瘸巴”的说法了。顾卫南打了一阵腹稿之后,在接通电话的刹那声带还是没出息地抖了:“请问是陈诺家吗?我……我是他同事。”   “你要找陈诺吗?他不在家。”   电话那头是个挺温柔的女声,估计是陈诺的母亲,这让顾卫南安心不少。他赶紧客气地叫了声“阿姨好”,解释说:“我知道他不在。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他去哪了,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你找他有急事吗?”   “嗯,他,他跟我在一起来着,两天前说有个秘密任务,就走了。我这两天联系不着他,也不知道他任务执行的怎么样了,问他单位都说他去休假了,还说没有什么任务,所以我有点担心……”顾卫南照实说。   “哦,这样啊……”电话那头的陈诺母亲捂住话筒,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一阵话,再拿起话筒却是清晰地问,“你是小顾吧?”   顾卫南吓一跳,差点把手机掉了,心惊胆战地坦白从宽:“我是顾卫南,阿姨您怎么知道是我?”   陈诺的母亲温和地说:“陈铮在家,他跟我说可能是你。你等一会,陈诺的事让他跟你说吧。”话音刚落,电话里已经换了人,陈铮?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喂,小顾啊!”   顾卫南连忙问:“大哥你知道陈诺他去哪执行任务了吗?”   “嗯,知道。”提到陈诺,陈铮的声音明显降了几个调。   “那他去哪了?我联系不上他,是不是任务还没完成啊?”顾卫南继续焦急地问。   “完成了。”陈铮哼了一声,“你要找他是吧?”   顾卫南觉得陈铮口风不怎么对,小心问:“对,你知道他——”   “你过来吧!”陈铮说。   “啥?”顾卫南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说你不是想见陈诺吗?先过来我家吧。”陈铮又重复了一遍,不容拒绝地说。   顾卫南一头雾水:“我不能自己去找他吗?”   “不能。”   “……”   一阵沉默后,顾卫南开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过来再说。我家的地址你知道吗?”陈铮也没管顾卫南同意没同意,先报了一串地址,报完还算通人情地说“能记住吗,记不住拿笔记一下。到了打这个电话,我出去接你。”   “……”   “喂?还在吗,明天过来没问题吧?要不你现在去买票?我记得中午有趟车,不出意外晚上能到了。”   顾卫南还在发愣,听到最后一句话反应过来:“我,我今晚走好了,还要跟家里人说一声。”   “哦,那应该的,要不要我替你往父母家里打个电话?”陈铮大包大揽地说。   “呃……谢谢大哥,不用了,我自己搞定就行。”   “那好,你路上小心。”   陈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顾卫南拿着手机犯傻。怎么都得不到陈诺的消息,今天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担忧状态,都快把脑细胞给榨干了,现在是各种短路。好一会,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急得只想撞墙。这算什么状况!陈大哥这态度,到底表示陈诺是有事还是没事啊?陈诺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任务完成了也不联系我呢?   顾卫南越想越乱,越想越担心,于是还是决定立刻动身了。他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匆忙跟爷爷奶奶说单位找他有事,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就直奔车站了。   既然叫我去他家,陈诺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吧!总不能叫我去看他照片……呸呸!我他妈想什么呢?呸呸呸!陈诺肯定好好的在家等我呢!他联合全家耍我,想先吓唬我,再给我个惊喜。一定是这样!火车上的顾卫南一会自我批评,一会自我安慰,自言自语得厉害,对面床铺的旅客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手机拿出来放进去好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叫乘警。好在顾卫南还没有显示出什么暴力倾向,也就是发出几声神经质的唠叨,最后还在火车的行驶声中累得睡着了,才免遭被举报的命运。   当晚他到了a市,站在陈诺家的大院外时,感觉还跟做梦没醒一样,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陈诺家啊!居然不是为了特地来拜访他的父母,也不是为了正式宣告两人的关系,而是为了寻找陈诺……   是的,寻找。顾卫南忽然开窍般想,当初自己那么轻易地跟陈诺分手了,而陈诺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默默等待,那现在是不是到了陈诺考验自己态度是否坚定的时候了?也许陈诺虽然不说,却始终对自己的坚定存疑吧!不然,他为什么总喜欢拿自己主动分手的事开玩笑?说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让陈诺看到自己的成长,有没有给陈诺一个相信自己已经足够坚定的理由呢?   军区家属院门口是有门卫班站岗的,顾卫南穿着军装企图蒙混过关,无奈那帮士兵认人太准,见他顶着一张陌生面孔,一通盘问后就把他拦下了,只好等着陈铮来接。陈铮很快就步履稳健地出现在大门口,朝门卫士兵点点头,对顾卫南说:“挺快的嘛!”   顾卫南跟他两人成行,急急问:“大哥,陈诺到底……”   “没死。”陈铮上来就给了他个痛快的。   顾卫南立马被呛住了:“咳,咳,大哥你这话……”不过必须得承认,陈铮这话的确是最能他安心的了。可是等等!没死后面是什么意思啊?   没等他再问,陈铮就看他一眼“先别管他,我爸妈早就在家等你了,见了老人再说。”   这也太隆重了……顾卫南泪流不已,为什么是陈诺的哥哥,而不是陈诺带我来?   踏进陈诺家院门的时候,顾卫南不由自主地黑线了。陈诺家住的是别墅,家门前还有个种满各类植物的院子,走进门厅,里面是清一色价格不菲的红木家具,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顾卫南不由想到陈诺在d市那光秃秃的单元房,心说少爷,你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到底是怎么养成那么小气的习惯的啊?   “爸妈,小顾来了!”陈铮一进门就高声宣布。   顾卫南这边顿时又紧张起来,那边陈诺的父母已经走出来了。陈诺的父母六十多岁,看上去都是很稳重的类型,母亲显得更亲切,父亲略微严肃,但说话也很平易。两位老人明显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这让顾卫南觉得有点晕,似乎自己还在上一秒匆忙地问好,下一秒已经被让到了客厅的沙发椅上。公平地说,顾卫南身材高挑,长得眉清目秀,那身红板板军校学员制服透着股青涩劲,显然很符合陈诺家的审美。甚至第一眼看到顾卫南的时候,陈诺父母都有点不敢接受这孩子喜欢陈诺的事实。   “坐这么久的车,很累了吧?先休息休息,我去看看饭好了没。”从顾卫南进门,陈诺母亲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此时才微笑着去厨房准备晚饭。   顾卫南连忙站起来表示要帮忙,被陈铮一把按下去:“我去,你坐着就行。”顾卫南于是坐在客厅陪陈诺的父亲聊天,一直到饭菜上桌。陈诺的父母都很想了解他的家庭和个人状况,不断问他这问他那,同时不住给他夹菜,顾卫南不好意思唐突打断老人的询问,还要招架时时夹来的菜,弄得手忙脚乱,尽管心里挂念陈诺,却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眼看晚饭进行到尾声,顾卫南想赶紧抓住机会问问,就见陈铮已经站起来:“爸妈,小顾,你们聊着,我有点事出去趟,今晚就不过来了。”   顾卫南急了,蹭一下站起来,差点对着陈铮喊“站住”。陈铮对他一挥手:“小顾别客气,你继续吃啊。”   陈诺母亲跟到门厅,顾卫南隐隐听见陈铮笑着问她:“怎么样?陈诺这次很靠谱吧?”   “那孩子是挺不错。”陈诺母亲用担忧的语气说,“可是陈诺……”   “妈你先别操心,我明天过来再说。”陈铮说着开门出去了。   陈诺的父亲一点桌上的菜,淡定地朝顾卫南说:“小顾,我们继续吃。”   这天顾卫南始终没机会问到陈诺具体出了什么事,虽然陈诺的父母很周到,还特地把他安排在陈诺的房间睡,但他能感觉到,两位老人似乎在回避跟自己主动谈起陈诺。本以为来到陈诺家就能见到他,就算见不到至少也能了解到一切,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把人蒙在鼓里啊?顾卫南一边抓心挠肺地想着,一边在陈诺床上贪婪地滚了个遍。   第98章 清晰的事实第   鉴于当天到得太晚,顾卫南出于礼貌没有刨根问底,但是一味等下去可就不是他的作风。早上在饭桌边,他礼貌地问了好之后,接着就问正在看报的陈诺父亲:“陈伯伯,您知道陈诺去哪儿了吗?”   陈诺父亲从老花镜上方审视地看着他,却以另一句问话代替了回答:“小顾,你真的准备跟陈诺在一起?”他的身上残留着很多过去当军队领导时的气质,这让人有时产生敬畏的心理。   就像每一个有斗志的士兵在面对上司问话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表明自己的决心。一瞬间好多话滚到嘴边,顾卫南真想用最强烈的语气表述自己对陈诺的喜欢,不过碰到陈诺父亲的目光,顾卫南觉得,自己只需要表达清楚态度已经足够。   “嗯!”他肯定地回答。他当然要跟陈诺在一起,根本是不用质疑的。   陈诺的父亲点点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才又开口:“小顾,我不知道你怎么跟陈诺走近的。但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陈诺以前跟人在一起过,还生过很严重的病……”   “我知道!”顾卫南一听这话就急切地说,“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是说,可能因为过去的这些经历,他某些时候会产生过激的行为。”陈诺的父亲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你如果真想跟他一起,需要考虑这些能不能接受。”   顾卫南茫然了一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陈诺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也不理解陈诺的父亲怎么会这样说。在他看来,陈诺冷静、成熟,根本从不会出现行为失控的状况啊!   看到他的神情,陈诺的父亲还以为他在退缩,于是很认真地叫他再考虑考虑。顾卫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再问了一遍“陈诺在哪”。这时陈诺母亲端着早饭走过来说:“等你哥哥过来,叫他带你去吧,应该能见到。”   “那太好了!谢谢阿姨!”顾卫南对陈诺母亲这句话中包含的亲近很欣喜,急忙跑到厨房帮着拿碗筷。却没看见自己离开后,陈诺的父亲向母亲投来责怪的一瞥,被她用笑容无视掉了。   顾卫南一门心思等着陈铮过来,简直度秒如年,陈铮进门的那一刻,他再也顾不得礼貌,赶上去就问:“陈大哥,现在可以跟我说陈诺的事了吗?”   “行吧。”陈铮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转头对父亲说,“爸,回头叶叔叔要找你,别把话说太满啊,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有数。”陈诺的父亲看了眼陈铮,冷静地说。   “那好,我带小顾出去了。”陈铮临出门又想起来对母亲说,“中午肯定不回来吃,别准备了。”   陈铮把顾卫南带到一辆挂着军牌的公务车上,很快发动汽车出了小区,这次没等顾卫南问,他主动开口了:“陈诺的确出了点事。”   顾卫南一听就紧张:“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   “嗯,受伤了吧。”陈铮握着方向盘辨识着前面的路标,回答还是有点怪。   “那他伤哪了?严重不严重啊?是不是在医院?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顾卫南觉得最后那句话不大礼貌,似乎有点责怪的意味,但他顾不得了。   提到陈诺,陈铮难得地皱眉叹了口气:“也不是刻意不告诉你,主要这事挺难说的。”   顾卫南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焦虑地问:“他到底哪受伤了?大哥你快告诉我,他不管哪受伤我都不在意啊!”   “不是他伤不伤的事儿。”陈铮腾出手,抖出根烟点了,“陈诺违反纪律了。”   “啥!违反纪律?”顾卫南大惊失色,“违反什么纪律?他不会把叶勋给毙了吧!”   陈铮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你俩还真是一对啊!”   “我我我……猜着了?”顾卫南顿时心都哆嗦了,持枪杀人?这哪是违反纪律那么简单!怪不得一家人都不肯跟他直说,这是怕把自己吓跑吗?   “别那么紧张,”叶勋皱眉说,“叶勋本人没事。不过他现在死咬着这件事不放。”   顾卫南哪能不紧张:“他跟我说去执行任务,难道是骗我?”   “这倒没有。但是他去b市参与这项任务,本来就没按程序走,是找了私人关系,现在出了事,动机当然就惹人怀疑。”   顾卫南一听到“b市”,顿时更激动了:“那么说参与任务的也有叶勋了?我敢说这是叶勋陷害他的!叶勋打电话威胁陈诺好几次了,我亲耳听到的,他巴不得陈诺出事!”   &   nbsp;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总之这事性质很难说,相关部门还在审查。”陈铮表情相当严肃。   “那……陈诺呢?他在哪?”顾卫南小心地问。   “他被行政看管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才把他弄到a市执行。”陈铮开车转了个弯,继续猛踩油门,“最少在里面呆七天。这还得看事情能不能查清楚。”   顾卫南使劲抓住车里的把手,他觉得现在有晕车的感觉:“我们这是去看他吗?”   “你先去我单位等消息,我得找人问问能不能见。”   顾卫南觉得头皮发麻,心脏扑腾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现在觉得陈诺爹妈不直告诉自己是对的,经过了一夜的准备,实情还是让他有点顶不住啊!   “陈诺不会有事吧……”顾卫南战战兢兢地问。   “难说。”陈铮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之后,就没再开口了。顾卫南心乱如麻,还是先见到陈诺再说吧!   陈铮把顾卫南领到自己的办公室,交给他一张光盘:“看看吧,这是陈诺执行任务时的视频。”他说完在顾卫南肩头按了一下,示意他坐在自己办公椅上,自己拨着电话出门了。   顾卫南拿起那张光盘,手有点抖,好一会才咬着牙打开光驱,把盘放进去。电脑自动播放,很快出来监控器拍下的一段黑白视频,顾卫南紧张地盯着屏幕,镜头中是三个身穿便服的人在打扑克,很快传来隐隐枪响,三个人立刻丢了扑克起身去翻找什么,拿出了手枪。很快房门被撞开,数名全副武装的武警冲进来,经过短暂激战,迅速收缴了犯罪嫌疑人的手枪,并把对方按在了墙上。其中一名嫌疑人为躲避子弹进了洗手间,也很快被一个武警用枪口顶着揪出来。   “搜搜有没有犯罪物品!”视频里那名刚刚制服罪犯的武警喊道。   叶勋!顾卫南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从门外又闪进一名武警,顾卫南心里顿时一紧,虽然他带着头盔,但顾卫南马上认出这是陈诺。接着,武警们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搜查,不断找到犯罪物品集中在房间中央。但是陈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叶勋刚才的话,他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三名罪犯旁边。   “谁过来搜一下这几个人身上?”叶勋似乎朝陈诺那边转了一下头,才又喊道。   他故意的!顾卫南判断。   “我来吧。”顾卫南听到陈诺冷静的声音。接着陈诺被另一名武警制止了,那名武警说他没穿防弹衣……   “砰!”一声刺耳的枪响从视频里传来,顾卫南心里猛然一颤,跟他预感中一样,那名罪犯从叶勋手里抢过手枪,朝着陈诺就是一枪。   顾卫南几乎想闭上眼睛,陈诺被击中了!虽然他似乎早有准备,身体偏了一下,可那枚子弹还是没入了他的身体。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是陈诺手中发出的,一枪打在叶勋的手臂上,另一枪才打飞了罪犯手里的枪。接着,陈诺用枪指着叶勋说了一句:“不许动!”   视频里突然就乱了,不管是叶勋、罪犯,还是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口而坚持用枪指住叶勋的陈诺,全都被其它的武警们按住。几个人都被迅速包围,看不到具体情形,最后视频定格在陈诺倒在地上剧烈喘息,叶勋捂着手臂弯腰缩在墙角的镜头上。   顾卫南的面孔像视频里的陈诺一样苍白,他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很久,然后把鼠标放在重播键上又看了一遍。等到视频播放完毕,他立刻又把进度条拖回去,从叶勋进门那里开始重看。就这样一遍一遍,顾卫南像犯了强迫症一样不住回放着那段视频,看到陈诺受伤的镜头,他内心总是会刺痛一下,但还是选择继续看下去。   等到陈铮回来的时候,顾卫南已经把那段视频看了十几遍,他的脸色越来白,好像陈诺受伤的镜头重现的同时,也有刀子在他心上反复扎了十几遍似的。自己中枪的时候,陈诺是不是也感觉这么痛?   “还在看?”陈铮走进来,顾卫南依旧盯着点开的视频,于是说,“整个事情就是这样,过程很清楚,陈诺被挣脱的犯罪分子击中,但他却持枪打伤了叶勋,并且对其进行威胁。如果最后调查下来是这种结论,陈诺一定会受处分。”   顾卫南神情僵僵的,脸色很差,反问说:“那叶勋呢?他故意让犯罪分子击中陈诺,蓄意谋害人命,这比持械威胁更严重吧!”   “目前没有这种证据。”陈铮冷静地说。   第99章 顾律师出动第   “我觉得这个事实很清楚!”顾卫南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指着屏幕说,“很明显叶勋故意放开了人犯,叫他打中陈诺。我反复看了好多遍视频,叶勋松开人犯后接下来的动作不是想着夺枪,而是立刻去摸自己衣袋,这本身很反常。我敢说那里还有一把枪!他想等人犯击中陈诺之后,以抢夺枪支为由杀人灭口!可是陈诺发现了他这个企图,所以才不顾自己受伤,先射中了叶勋的手,并且威胁他不许动!”   “就算陈诺实际上阻止了叶勋杀掉人犯的企图,也根本没办法证明这件事。”叶勋皱眉说,“那名罪犯也没法证明叶勋是故意放掉他的。”   “肯定有办法证明!”顾卫南激烈地反驳,“而且凭什么就一口咬定陈诺威胁的是叶勋?他也可以说自己枪指的是那个开枪的犯罪嫌疑人!”   “你不是要见陈诺吗?我带你过去。”陈铮没有跟他争辩,从电脑中抽出了光盘,看着他说,“那是调查机关的事,你跟我嚷没用。我也很想证明叶勋有预谋,可是我们两个都不在现场,而那天很多武警在现场,都清楚地看到陈诺用枪威胁叶勋。”   “动机呢?”顾卫南有点恼火地问,“难道没人有疑问,陈诺为什么不去枪击犯罪分子,却无缘无故朝叶勋开枪?”   “动机很多啊。比如因为跟叶勋的旧怨,误会叶勋故意放开罪犯,愤怒之下朝他开枪。”陈铮面无表情地说,“叶勋就是这么向上面反映的。”   “太卑鄙无耻了!叶勋我操他祖宗!”顾卫南怒不可遏,“他干的伤天害理的事还不够多吗?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陈铮的面色阴沉:“别说了,先跟我走吧。发生这件事,陈诺自己也有问题,他为什么偏要去跟叶勋一起执行任务,明知道歹徒都有枪械,为什么不穿防弹衣,并且把自己暴露在犯人面前?他如果不是急着去朝叶勋开枪,自己就不会被枪击中,以他的身手,从歹徒举枪到扣动扳机这个时间就可以预判躲开,视频里你也看到了,他有躲,但是躲的幅度不大,推理下来的话,他就是要争取时间去击中叶勋!如果把这些细节挖掘出来,那陈诺有预谋的嫌疑比叶勋还大。”   陈铮的话好像一盆凉水把顾卫南浇醒了。的确……如果单从这一件事说,陈诺太有理由设计这整个事故了,他不知道陈诺追查叶勋的犯罪证据受挫的事,陈铮是不是了解。可是对这件事,顾卫南是很清楚的。如果说陈诺故意设下一个圈套来引诱叶勋动手,以此为突破口,让纪检机关介入调查的话,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行为。只不过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叶勋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抓住时机先告状了。   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把自己当孤胆英雄啊?想到陈诺用心的一瞬,顾卫南特别想哭。   陈铮见顾卫南已经情绪稳定,拍拍他率先出门了,顾卫南急忙跟着出去:“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理解。”陈铮已经新点了一根烟,“老爷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我给当场扒皮,怪我没看好孩子。”   “噗……”顾卫南虽然心里难过着急,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陈铮看看他:“放松点,着急也没用啊,其实陈诺犯的错误,只要多做点工作,后果还不算太严重,起码不会开除军籍。”   “那万一调查认定他有持械威胁的行为,会有什么处分?”   “我哪知道,记过,降职,都有可能。”陈铮说。   顾卫南沉默了一会,对陈铮说:“大哥,你别怪我瞎想,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不管是叶勋有预谋,还是陈诺有预谋,他们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叶勋会让陈诺只是受点处分这么简单吗?他以前害死战友,现在肯定也想找机会害陈诺,而且他已经在做了。只要叶勋还在那个位置,陈诺就肯定有危险。”   陈铮拉开车门,烦躁地把烟头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箱:“我早说不让他多管闲事!死孩子净惹麻烦!上来吧。”   “这不是多管闲事!”顾卫南站在车门边不动,神情坚定地看着陈铮,表情居然跟陈诺某些时候有些相像,“如果被害的是你的亲人,你会觉得是多管闲事吗?”   陈铮看到顾卫南的神情,愣了一愣后,对他示意:“上车。”   两个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车子一路开到a市武警大队的院子里。他们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房间外面,那人示意警卫打开房门,简单跟陈铮耳语了下就走开了。顾卫南迫不及待地走进门去:“陈诺?”   陈诺正在桌子边写着什么,听到声音转头,立刻站起来:“卫南,你怎么来了?”又望着随后进来的陈铮,叫了声“哥”。   顾卫南脸上带着明显虚弱的神态,心疼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样怎么还能关禁闭呢!得去医院养啊!”   “没事,队里定时找人来给我检查。”陈诺笑着用左手比划了一下肩膀靠下的位置,“就是比较妨碍抬手写字。”   “还写什么字啊?”顾卫南真恨不得趁门开着,把陈诺救出去。陈诺住的这间屋子,就是个禁闭室,条件有多艰苦,他可是深有体会的。   “交代事情经过啊!”陈诺动了动眉毛,自嘲地说,“以前老给你们关禁闭,没想到我也有机会进来了。”   “你这个性质可严重多了……”顾卫南笑不出来,“你怎么交代的?当时的视频我看了,明显是叶勋有意害你,他肯定事先跟那名毒犯有勾结,你一定得坚决要求调查叶勋和那个人啊!”   “谈话的时候,我是这么说的……”陈诺看了一眼进门就坐在硬板床上抽烟的陈铮,“哥,你弄到监控录像了?”   “嗯。”陈铮闷头应了一声。   “从哪弄的?”   “这你就别管了。”陈铮不耐烦地回他。   陈诺笑了一下:“我出这事,你爸怎么说?”   陈铮哼道:“咱爸的意思是不管你,给你个教训,让你自生自灭。谁叫你到处惹事!”   “哦。”陈诺微微点头,表情还是挺平静。陈铮看弟弟一眼,有点不忍心,刚想说话,只听陈诺又问:“说实在的,他管过我吗?”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陈铮说。   “咱爸不管我不要紧,你肯定不能不管我吧?”陈诺让顾卫南也在硬板床上坐了,把禁闭室唯一的那张凳子拉到陈铮面前,自己弯腰坐下,微微降低的视线从下方注视着陈铮的眼睛。于是陈铮满眼看到的都是弟弟那端正的面孔上恳切正直的表情了。   “别离我这么近!”陈铮的语气从严肃中透出无奈。   “能不能想办法先把我弄出去?起码恢复行动自由。”陈诺轻声又问。   “除非能找着你没拿枪威胁他人的证据。”陈铮皱眉,显然他不是不想,而是的确想不到办法。不论别的,陈诺的行为本身事实太明显了。   “那想办法把叶勋也弄进来。”陈诺继续盯着哥哥说,“让他在外面,对我很不利。”   “越说越没边了!他现在是受害人,最多控制人犯不利,写个检查批评一顿,跟你性质可完全不一样,我拿什么理由把他弄进来?”叶勋烦躁得又想去摸烟了。   “哦。”陈诺表示明白,低下头盯着地面挺久没说话。   “你觉得我还能帮你什么?”从陈铮的语气来看,他心疼了。   陈诺想了想,低声说:“我承认,那天我告诉叶勋自己已经掌握了他足够的犯罪证据,任务一结束就会揭发他,他果然很紧张。从叶勋借口跟我说话,让我最后一个领到损坏的防弹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决定要杀我灭口了,后面发生的事也全部都在意料之中。你和咱爸生我的气是对的,我就是故意给他机会动手,然后再借此找到他犯罪的铁证。”   陈铮听了沉声训斥他:“你知不知道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只有去冒险试试。”陈诺神色极其认真地说,“曦文一直秘密联系的人证突然改变主意,联系不上了;查到叶勋犯罪证据的小杨现在车祸;只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完全没有牵扯的小顾几次受伤。前几天周洋跟我说,他要这么对付叶勋,是我跟他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打消了他拿自己引诱叶勋的念头。哥,要是换了你,你还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身边的人继续被阴影笼罩吗?还有肖晓天……多少年了,我闭上眼睛都能看到他的脸,如果不还他一个真相,我怎么安心啊!”陈诺说到最后一句话,微微转开视线,似乎在强自抑制自己的情绪。   陈铮看着陈诺,类似的话,顾卫南刚刚还跟他说过。以前总觉得这个弟弟有些理想主义,有些恃宠而骄的任性和天真,今天,陈铮头一次感觉,陈诺的坚定和成熟,其实远超过自己的想象。面对这样的陈诺,他居然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沉默半晌,陈铮还是找到一个责怪弟弟的理由:“那你怎么不叫我去?”   陈诺笑了:“那你要被关了,谁来救你啊?”   “现在我也没办法救你。”陈铮重新皱眉,“就算是咱爸出马,他也不能无视纪律,先把你放出来。”   陈诺沉思说:“嗯,我还是有点低估了叶勋的公关能力,现在我的话几乎完全不被调查组接受。他们更倾向于认为我做出了错误判断,然后进行了持枪伤人和威胁举动。因为叶勋本人真的伪装得很好,平常就注意在单位搞收入支出透明化和自我审查什么的,我就算在这里指控他有行贿受贿行为,也不足以成为立案调查他的依据。而且根据调查组不小心露出的暗示,我判断叶勋已经把我过去精神出过状况的事,以及跟他过去的那些关系都交代了。”   “那怎么办?他就刀枪不入吗?”顾卫南又急又气,“他把你跟他以前的关系说出来,不怕自己受影响吗?”   “只要不牵扯到法律和纪律问题,他可以请求调查组保密,并且写检查悔过自新。”陈诺淡淡地说。   “我靠!”顾卫南愤怒地挥拳。   “所以这件事的突破口只有一个了。”陈诺伸手安抚下顾卫南,继续对哥哥说,“那个朝我开枪的毒贩,私下跟叶勋有联系。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提供证词,如果他肯说实话,是可以证明叶勋有预谋杀人行为的。总队如果因为这件事对他进行人身限制并且深入调查,其他的犯罪证据就绝对可以挖掘出来。周洋那里其实还有一部分从小杨家里找到的,没被销毁的零散信息,是可以用上的。”   陈铮还是拿出根烟点了:“你以为我没想办法找人做那个罪犯的工作吗?他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可以挣开,头脑冲动之下,拿到枪就扣了扳机,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射到人,也没有特定的瞄准对象。”   陈诺的表情到现在才真正凝重起来:“看来我不想办法出去亲自跟他谈,是没法让他说实话了。叶勋在外面,一定会不断对他施加影响力。你找的那些律师或者办案人员,都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有些事也不可能对他们明说,明说了反而可能坏事,所以根本没法深入地谈……”   陈铮烟抽得更凶了,他大概也为这个很苦恼。陈诺要做的这件事本身太不单纯,并不是表面上为自己洗白那么简单,因为只要证明了叶勋有杀人动机,必然会牵扯出更深更广的根源。而实际上,陈诺如果只是出于误判对叶勋开了枪,事情就简单单纯得多了,靠着陈诺家里过硬的关系,他也许只会得到很轻的处分。一切皆大欢喜,也是许多人都乐于看到的。诱导罪犯说出实情当然是有办法和手段的,可是愿不愿意这样做,却是关键。   “我来怎么样?”顾卫南忽然打破沉默,“我虽然没有职业资格,也没有实践经验,只是纸上谈兵,起码懂点法律。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人说动那个罪犯肯作证就可以吧?”   陈诺和陈铮都愣了:“你?”   “我是未来的律师啊!”顾卫南提醒陈诺要把他重视起来。     第100章 我知道我很清醒我   对于顾卫南的自告奋勇,陈诺还没说什么,陈铮已经哭笑不得了:“你瞎搀和什么?没你的事。”   顾卫南不解:“怎么了,我听来听去,不是缺个去说服罪犯的人吗?因为别人都靠不住,或者不方便……”   陈铮挥手驱散自己面前的烟雾,有点懊恼:“主要不是为这个,你没听明白。”   陈诺看看他哥,淡淡地笑着跟他说:“嗯,那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于我们全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人民子弟兵,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   “闭嘴。”陈铮显然很不欣赏陈诺的幽默感,“有没有点觉悟?关禁闭了还耍贫!”   顾卫南看看这俩当兵的前辈,脑门上冒出硕大的补丁:“呃,我能说我更听不懂了吗?”   在陈诺的刺激下,陈铮终于觉得自己得认真解释一下,免得如此大好青年被自己家的二世祖荼毒了。   “这么说吧!你看陈诺,他在关禁闭。”陈铮拿自己面前的陈诺当教材,“但是他要不是生在我家,可能根本不会关禁闭,他犯的那事,也可能根本不叫事。哪怕他家人没有太高级别,没有多少影响力,只是叶勋那种一般家庭,家里说几句话,找找人,当误会就过去了。但陈诺就过不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们出于原则,不肯找人拉关系?”顾卫南觉得他明白了点。   “也许吧!”陈铮自己好像也很难下结论,“凡事有来就有回,平时不怎么欠人情,也就不用经常给人办事。有的事能帮当然可以帮,但是严重违反纪律和原则问题去做的事,真的是几乎没有。家里几辈人都这么过来的,结果到陈诺这就难办了……”他说着不满地瞥了陈诺一眼,“他是逼着我不断走后门。”   陈诺在对面识趣地不吭声,一副小绵羊般的乖觉样。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顾卫南为陈诺辩解,“不这样怎么揭发叶勋啊?”   “通过违纪或者违法的行为去揭发?”陈铮反问,“这很值得鼓励吗?”   “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嘛!陈诺那么成熟,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肯定有数,他又不是天天这么干。”顾卫南坚定地继续为陈诺辩护,“再说,他之前已经想过很多办法了,本来差一点就能搜集到足够证据去起诉他,结果都被破坏了。”   “这么说你赞同他?”陈铮瞪了顾卫南一会问。   “对!”   “行,那你去吧!”陈铮继续说,“我就问你怎么去?以什么身份去?用什么办法见到人犯?”   “我……”顾卫南语塞。他没有这个能力,除了勇气以外,还是一无所有。   “我不是你们系统的,解决这些事肯定都要靠关系,这中间就有很多不可靠性。还有万一指控叶勋的证据不足,你俩怎么办?不会被反咬一口吗?所以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们想过没有?”叶勋对他俩叹了口气,“陈诺你开枪真的不是大错误,完全是主观判断问题。但故意设局这事,你觉得要是老爸知道你居然这么干,不会扒了你皮吗?把你教育成这样不择手段,不得不说是我们家的失败。”   顾卫南很想反驳,可是又觉得说不出口,也许从正直守纪这个角度讲,陈诺真的是跟家里的期望相差很远。他无法责怪陈诺家人的正直,可是又特别为陈诺的处境难过,这真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陈诺沉默很久,才重新抬头看向陈铮:“哥,如果所有合理合法的手段都没法奏效,应该得到惩罚的人还是逍遥法外,并且在干更多违法的事。是不是可以用一点非常手段,诱导这个人露出马脚?”   陈铮被他说得眉头紧皱:“陈诺,你这么想是不对的。这是无视法纪,完全个人主义的做法。”   陈诺不为所动,他眼中有一种特别逼人的光:“当一个人到处完美地欺骗,你说出真相也不能拆穿他,能不能制造一个条件,让事实来说服曾经不相信你的人?”   陈铮的面色开始不自然:“哥当时不相信,是因为那件事太巧合,也太不明晰了,正常情况下,谁都可能发生那样的误判。”   “你也不能想象,像叶勋那样的从小懂事稳重,追求进步的三好学员、优秀学生干部,能做出那种事吧?”陈诺静静地说,“直到他亲自安排我去新疆,并且还对你欲盖弥彰的解释的时候,你才发现他很虚伪。要不是你那么关心我,换了别人来听这些解释,也根本不觉得虚伪和不对劲吧?”   “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陈铮对弟弟承认,“可是你用这种手段,也不是正确的解决办法。”   “我也不觉得我对,可是如果为了还原真相,我愿意冒这个险,我也愿意承担这个错误。”陈诺坦然地说。   轮到陈铮不说话了。于公,他当然不赞成陈诺;于私,他却不能不为弟弟的冒险行为担忧。   “其实有个办法能让我逃避错误,也不至于让你和咱爸太违反原则。”静默里,陈诺忽然开口了,迎着陈铮询问的目光,他说,“哥,你去医院给我开个鉴定吧!”   “你说什么?”陈铮的脸色已经不是变了的问题了,简直像在承受某种难以忘却的痛苦。   “证明我开枪时有精神问题。”陈诺异常冷静地说,“我在新疆、还有d市和我们市的军区医院都有病历,要证明一下应该不难吧?”   “……”陈铮坚毅的眼神明显有点发颤,他眼睛定定在陈诺脸上注视好一阵,再出声嗓音都有些变调,“你很清醒,完全没有问题!你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呢?如果证实你精神常出问题,你会被退伍的!”   “我知道我很清醒。”陈诺轻声对哥哥说,“我也知道后果。”   “你们聊,我先出去抽会烟!”陈铮匆匆摸着上衣口袋,几乎是跑着出了禁闭室。这完全是借口,他刚才还坐在室内抽过。   “你把你哥弄哭了。”顾卫南看着陈铮匆促离开的身影,小声地说。看到一个钢铁般高大强势的军人红着眼睛夺门而出,这挺让人难受的。   陈诺的脸上也充满歉意:“他一直觉得我后来生病有他的责任。其实要不是为了出去,我也不愿跟他提这事。”   顾卫南低声问:“那叶勋那么样对你,欺骗你感情那事,你哥知道不知道啊?”   “当然不知道,我只跟他说了肖晓天的事,我哥一直以为叶勋是后来开始追求我的。”陈诺淡淡地一笑,“我没主动出柜过啊,唯一跟父母明确表示要在一起的就是你了,所以那件事也只有你知道。”   顾卫南很有默契地表示理解:“我也猜他不知道,不然他那么疼你,早得气疯了,一枪把叶勋毙了都可能。”   “嗯,我不想我哥为了我犯错误,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冲动的。为那种事不值得,虽然的确很恶劣,让人很难承受。”陈诺点点头,并且用一种近乎苛刻的冷静态度评价着自己的不堪过去。   顾卫南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安慰或者怜悯,也许适合别人,却在陈诺面前不值一提。于是他又问起刚才的话题:“你觉得我去找毒贩可以吗?”   陈诺看着:“你什么资格都没有,怎么去?不怕被抓啊?”   顾卫南郁闷了:“先别提抓不抓的事行不?这还没开始做呢。关键是我可靠啊!只要我能进去,我肯定说服那个人招供。”顾卫南就是有这个本事,什么事跟他一商量,就变得简单了,而且让人对他充满信心。   陈诺笑了:“那得看我哥帮不帮忙了。”顾卫南心说你哥都哭成那样了,还能不帮?正想着听见陈诺又轻声说:“我会以为你这次会怪我呢。”   顾卫南诧异:“怪你啥?”   “我之前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顾卫南再度诧异:“你执行秘密任务,怎么能告诉我呢?那不是违反纪律吗?”   陈诺看他一会:“觉悟挺高啊!我以为你到处找不找我肯定着急了,不然也不会来a市找我哥。”   顾卫南怪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在你家住了一晚上了。你爸妈对我真好,还让我住你房间。”   陈诺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么火速就接上头了?我爸提到我的时候说什么了?”   “呃,他们没刻意跟我提你……”顾卫南觉得复述陈诺父亲的话挺难启齿的,但还是跟陈诺坦白交待,“你爸说叫我考虑考虑是不是真要跟你在一起,他说你……”   “说我不靠谱?”陈诺很有自知之明地问。   “差不多吧……”顾卫南觉得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理解,为什么陈诺父亲会对陈诺有这样的印象了。   “他挺喜欢你的吧?”   “还好吧,对我挺热情啊。”顾卫南回忆着陈诺父母的态度。   “那就好。”陈诺笑眯眯地说,忽然又问,“要是我以后退伍了,你觉得我去哪个单位好?”   “……”顾卫南愣了愣,答不出来。他真的从没想过陈诺会退伍,他一直认为陈诺会在部队干一辈子,他那么热爱这个职业,如果突然真的退伍了,不是就像自己当初被迫选了不喜欢的学校一样难受和茫然?他想到这里,突然就难过起来。   陈诺见他回答不出,淡淡地笑说:“我也想不出来,以后再想吧。”转头正巧看到重新走进来的陈铮,“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101章 也许对你们有用   陈铮的神色已经看不出异样,听到陈诺问,只是干脆地回答:“行,那事我再去安排。要让那名毒贩据实招供,肯定不能走常规程序,我会尽量找可靠的人。”   “让我去!”顾卫南也急忙再次重申,“反正都不走常规程序了,不差我一个不正规环节吧?”   陈铮听了,特意摆了比较严肃的态度对顾卫南说:“你想帮陈诺的心意我知道,不过你还小,先把自己前途搞搞好比较重要。你能支持陈诺,我看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虽然我是很不赞同他的。”说着又警告般补充,“你自己别做傻事啊!不然我对家里会不会多出一个麻烦鬼持担忧态度。”   “呃……”顾卫南失望地矮了半分。   陈铮接着又对陈诺说:“还有你那做鉴定的事,我坚决不同意。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去的!这期间你别在里面捣乱。”   “哦。”陈诺看上去是很放心的样子,“那能顺便想办法把叶勋弄进来不?”   “你不要给我得寸进尺!”陈铮一嗓子把陈诺吼回去,脸上是很深的忧虑,“要被咱爸知道我这么跟你们串通,非得气死不可。”   “他要知道叶勋实际上那样呢?”陈诺问。   “唉!”陈铮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似乎也对叶勋的表现非常痛心。   “必须尽快控制他,我很怕那个毒贩被灭口。”陈诺低声说,“我一直是这么跟调查人员说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重视。”   陈铮紧紧地皱了皱眉,他虽然从没参与过,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对这些伎俩并不陌生。也许他从没想到过的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孩,有一天会长成如此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事陈铮答应下来以后,很快就雷厉风行地付诸实施了。陈诺提到自己“精神问题”显然让陈铮很受震动,也不管父亲坚决要让陈诺受处分的决定,没多久就找关系把陈诺弄回家休养去了。他再也不能接受弟弟被强迫着做什么鉴定,也真怕陈诺因为这件事再次生病,何况陈诺的枪伤本来就不轻。   不过出去后,陈诺并没老实呆在家里养伤,立刻联络了周洋和丁曦文等人,重新搜集可用的证据,并且也亲自去跟一些系统内部的亲友打招呼,请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便利。顾卫南担心陈诺的身体,又知道时间紧迫,只有跟着陈诺到处跑,或者与陈诺联系到的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讨论和整理起诉需要的材料,尽量减轻陈诺的工作量。   “我必须去新疆,最后做一次努力。”陈诺边整理着资料边对顾卫南说,“再找找那个战士。”   顾卫南早就从陈诺那里了解到,那次恐怖分子事件因为性质比较严重,行动都是详细记录在案的,包括上级的行动指示,前方的情况报告。陈诺曾经利用援疆的机会,调出档案,偷偷复印下来仔细研究过,并且也暗暗查访过。   肖晓天当初收到的集合命令跟其他人不同,陈诺不是唯一听到的,叶勋下令时,有一名战士恰巧也听到了,而这点记录里是没有的。如果得到证实,那就可以追查疑点。为什么在明知道肖晓天在事故现场附近,并且形势危险紧急的情况下,队伍的集结和行进却一再无理由延迟。即使最终无法证实叶勋的动机,他也该负有相当大的指挥责任。   叶勋所涉及的违法违纪行为中,这不是最主要和关键的,甚至很难凭此为他定罪。然而顾卫南却非常明白这件事对于陈诺的意义,这是驱使陈诺决心揭发叶勋的最初动力,也是陈诺告慰战友的唯一方式,就算无法令真相彻底还原。   “我也去吧。”顾卫南说,“我想亲眼看看你那两年战斗过的地方。”   陈诺同意了。但是就在订好飞机票的时候,有个意外事件,让顾卫南不得不放弃了新疆之行。彭志飞突然给他打电话,要约他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得当面谈。   “我有事要出门了,过几天回来谈吧。”顾卫南有点冷淡地对彭志飞说。   “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但你不来会后悔的。”彭志飞的语气同样很冷淡。   顾卫南一愣,却没有直接承认,反问说:“你认为我在做什么?”   “切!”彭志飞很讨厌地发出个语气词,“不就是查我们队长的事吗?”   “你还真敢说啊!那不是你顶头上司吗?”顾卫南嘲讽。   “别他妈废话,你过来不过来,不过来我挂了!”彭志飞爆粗。   “去你妈的,你在哪?”   “明天中午十二点,D市,我们学校操场边上会合,咱俩受罚跑圈那里还记得吧?”彭志飞冷冷说。   “少恶心人了,谁跟你‘咱俩’,你还想找揍是不是?”   “顾卫南我操你,来了再揍你!”彭志飞狠狠地挂了电话。   “什么事?”陈诺听见了,“声音好像彭志飞啊!”   “教官你耳朵太灵了!”顾卫南佩服, “他好像有事找我,叫我明天十二点去学校那边。”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我总觉得跟叶勋有关。”   “嗯?”陈诺意外了一下,“我去B市任务的时候倒是见过他,他还在实习期,暂时在办公室当文员。”   “但是他要求的见面地点不在B市,所以我想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他能有正经事?”顾卫南恶心起彭志飞来一向不遗余力。   “你去看看吧,新疆我和曦文去就可以了。他在B市支队里,能主动找你肯定不简单,说不定真的能听到些消息。”   “谁知道他是不是无间道啊!”顾卫南对彭志飞印象差得根深蒂固。   陈诺笑:“那更该去了,你不会反无间吗?”   “那好吧,把机票退了。”顾卫南无奈地跟陈诺兵分两路,当天买了去D市的火车票,而陈诺依旧乘坐晚上飞往新疆的班机。   第二天在D市与彭志飞见面,出乎意料,两人在电话里骂得激烈,见面后却都相当的冷静。   “你肯定猜到我是为什么找你了。”彭志飞说。   “嗯。”顾卫南简短地回答。   接着他们在操场上并排地绕圈,明明离得很近,却因为两人原本就冷淡敌对的关系,很长时间都没话可说,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的空前诡异。这并不是顾卫南愿意跟彭志飞并排走,而是如果没有两人成行的话,学校的纠察很可能还把他们当学员追杀个没完。   “你得知道,我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彭志飞终于冷冷地说,“很可能前途就没了。”他忽然站住,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一张很小的光盘,又低声说,“叶队长最近几个月里跟支队外的人接触的记录,时间地点和人都有,不保证很全,但我知道的都在这里了。能调用监控的,我尽量截取了图像,应该对你们有点用吧?还有我偶尔听到的一些谈话,觉得有疑点的都记录了,必要的时候我也能作证。”   顾卫南愣住了:“这个,你怎么弄到的?”   “我在办公室,对领导行踪知道的清楚些,不很清楚的就问司机。”   顾卫南还是觉得够惊讶的:“这应该不是短期能做到的吧,从什么时候开始搜集的?”   “很早了吧,从我上次提醒你小心开始。”彭志飞说。   “因为我?”顾卫南心里纳闷彭志飞怎么会这么帮自己了,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因为陈教官!”彭志飞明显很反感顾卫南的自作多情,“其实支队里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件事。陈教官以前和队长亲密的朋友关系,队长制服的犯罪分子突然挣脱伤了陈教官,陈教官向队长开枪威胁,这都是很劲爆的八卦不是吗?”   “那他们怎么看?”   彭志飞露出讥刺的表情,似乎总算找到了报复顾卫南的机会:“不相关的人,也没人真正关心,可能觉得是相爱相杀什么的。”   “啥?”顾卫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呵呵,大家都是年轻人,思维紧跟潮流嘛!YY一下很正常。”彭志飞挺痛快地看着顾卫南说,“你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顾卫南瞪着彭志飞。   “没什么,你和陈教官的事,我多少也猜出来了。”彭志飞用一向讨人厌的语气说,“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顾卫南冷冷说:“这可没准,不过随便你。那你究竟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为了显示你的优越感?”   彭志飞也开始有点生气:“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帮陈教官,跟你没关系。”   “为什么?”顾卫南怀疑地问。   彭志飞默然片刻,才有些尴尬地说:“我的命是陈教官救回来的,人总要知恩图报吧?不然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顾卫南没想到彭志飞会这么说,出于对他的印象一时扭不过来,也是好不容易才调整成友好语气:“算你小子有点良心,那我就替陈诺郑重地谢谢你。不过你怎么不直接交给他?”   彭志飞又是憋了半天才冷冷说了一句话:“我跟你比较熟。”   “哈哈哈哈……你真逗!”顾卫南像听到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来了。   彭志飞脸都紫了:“操你,笑什么笑!我是很讨厌你,但怎么也算是战友,说跟你比别人熟有什么可笑的?你不觉得工作以后的同事关系,跟一起摸爬滚打过的战友比起来差远了吗?”   顾卫南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他:“彭志飞,我没想到你还会谈感情啊?那行,冲你今天这觉悟,我以后不打你。”   “妈的,你找揍吧!”彭志飞恼火了,顺手就想把顾卫南过肩摔了。   可惜顾卫南天生比他敏捷,早躲一边去了,笑话他说:“哎哟,还记仇呢?就你那两下,回家好好练练再跟我切磋!”   彭志飞恶声恶气地说:“要是你栽了,顺便把我连累了,还是别等我来毙你,自挂东南枝去吧!再见!”   顾卫南朝他挥挥手,真诚地说:“谢谢,讨厌的战友。”   第102章 我们的未来   跟彭志飞分手后,顾卫南一刻没停地回了A市,把那光盘复制了好几份,然后找人跟他一起分析过滤,寻找叶勋的行为疑点。事实证明彭志飞提供的东西很有用,通过这个,基本织起了叶勋的利益关系网,他们甚至可以从原来收集到的某些资料中得到印证。   顾卫南看着这些与叶勋有联络的人物名单,心想,怪不得陈诺的揭发之路进行得这么困难,即使掌握了一部分证据,也不去轻易检举叶勋,临到最后还选择这样冒险的方式。实在是掌握到充分的证据之前,单纯的检举根本没有用,除非事情闹大,或者有更大的压力逼得相关部门不得不决定调查到底,否则,任何揭发都只会石沉大海,任何声音也只会被掩盖。   而陈诺的做法,换了别人也都很难成立。如果陈诺不是因为拥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而有恃无恐,那他别说去追究叶勋的责任,单是在禁闭室的那短短几天,命运都很难预料。如果陈诺不是这样逼迫家庭介入,那叶勋在外面的活动完全可以遮掩一切,想想都让人后怕。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陈铮那边也没有闲着,通过特殊渠道和一系列的努力,接触到了那名毒贩,并且拿到了证词。叶勋曾利用先行进入搜查的时机,授意毒贩向没穿防弹衣的陈诺开枪的关键信息,终于在那名毒贩口中吐露出来。顾卫南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却完全猜得出陈铮要做到这地步是多不容易。虽然他们家背景是很深厚,关系也广,但某些时候,没有紧密的利益结合或者交换,能顺利办成一件难事而又保证不出纰漏是很难的。   陈诺从新疆回来后,在早饭桌上得知了这一消息,百感交集地无言好一阵。顾卫南以为他是为这么些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眉目,高兴得傻了,结果听见陈诺轻声说:“卫南,我有时想,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争取到机会呢?”陈诺转头,眼睛里一点喜悦都没有,“为什么罪恶伪装得那么像正义,而正义有时候要用非正义的办法才能实现?”   “呃……”顾卫南努力思考,“这个,我试着从罪恶的角度想,它也是被逼的吧?不伪装一下,肯定立马被灭了。因为世界上毕竟还是好人多嘛……”   “噗——”顾卫南就见陈诺把自己精心做好的早饭给喷了,然后连声说“对不起”,接着边笑边吃起来。   “你笑啥,我说的不对吗?”顾卫南拿过抹布擦桌子,还在疑惑。   陈诺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笑着说:“你的回答好像挺有哲理性的,让我反而觉得我突然冒出的那些话挺傻的。”   “不傻啊,我觉得你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你看,不管是缉毒,抓捕犯罪团伙,还是打击恐怖分子什么的,都需要用到不正义的手段嘛。派卧底,发展线人,坑蒙拐骗什么的也不少啊!有时候卧底为了取得罪犯信任,还得一起干违法的事,只是这些都给开了特许通行证呗。比起来你简直是太善良正直了,没直接把叶勋阴到死我表示很遗憾。”顾卫南给他举例子,顺便进行怂恿。   陈诺又笑了。   “哎,你别动!就这样别动!”顾卫南忽然朝陈诺嚷着,摸过旁边的手机对着陈诺咔嚓了好几下,小心地建个文件夹存起来。   “干吗?”陈诺不明所以。   “你刚才笑得特别迷人你知道吗?”顾卫南饥渴地盯着陈诺的脸,“我都好久没看到你笑得这么好看了。”听了这话,陈诺再次忍不住微微地笑了。结果顾卫南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喊:“别动!好帅!”   陈诺笑着拿掉他的手机,顾卫南猛一看到他真人的脸离那么近,立刻不能呼吸了,不由自主就缠了上去。两个人深深地吻在一起,好像心和身体自始至终就靠得那么紧密,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在毒贩和陈诺的证词面前,由总队领导亲自指示,叶勋迅速被控制起来接受相关调查,而与此同时,陈诺之前所受以及拟受的处分都被撤销。为了对陈诺所受的委屈表示慰问,甚至总队和公安部都有领导亲自登门,向陈诺的父亲表达歉意。   陈诺的父亲已经完全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陈诺的那点小手段都显得无关紧要了。那一天,陈诺跟自己的父亲进行了几个小时的长谈,而父亲也似乎对这个被骄纵坏了的小儿子有了新的认识。   “好好干。”这是陈诺父亲对陈诺说出的最具肯定性的一句话。   “小顾那孩子很好,以后懂事点,别把人家吓跑了。”比较可惜的是后面还跟了这么一句。   “爸你不知道,小顾猛得很,当初他对我穷追猛打我才答应试着跟他相处的,差点被吓到的是我。”陈诺为自己分辩。   “我怎么看不出来?人家那么腼腆懂事,肯定是你先招人家的!以为你爸不知道你在外面搞训练有个什么外号?魔鬼教官!那些小孩子看到你都跟看到魔鬼一样,你没吓到人就不错了。”   当听到父亲如此武断地下了结论,陈诺叹了一口气,赫然发现,他说的话居然还是没人信。只是跟以前不同,这次单纯出于自己父亲对顾卫南的喜爱。   十二月份很快来到,在陈诺和周洋等人的积极配合下,指控叶勋的罪证越来越多,牵涉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据说,叶勋已经在证据确凿的压力下承认了不少利用职务行贿受贿的事实,还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另外举报了不少跟他一起捞好处的人。B市武警支队的副队长代理队长没几天就同样被控制了,一同被控制的还有他们支队的政委和后勤部长,以及该市数名下设哨所和边检站的主要负责人。B市公安部门的负责人,以及叶勋父亲所在的某省公安厅都有数人牵涉在内。曾经被叶勋收买的维和部队内部某成员,也因为涉及案件而受到处分,维和所带来的荣誉都被取消,并且降职到边远站所接受思想改造。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顾卫南接到通知去D市的省总队报道。陈诺因为牵扯到职务交接问题,以及叶勋事件,上任的时间推迟了,但他还是跟顾卫南一起去了D市,因为肖晓天的忌日到了。   “如果他们问起叶勋怎么没来,我们该怎么说啊!”扫完墓一同去看肖晓天父母的路上,顾卫南担忧地问。   “照实说,”陈诺淡淡地说,“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其实是叶勋害晓天的,那很残忍。”   果然,肖晓天的父母问起了叶勋怎么没来,在陈诺解释说叶勋因为受贿和滥用职权被调查了后,两位老人都既心疼又遗憾地责怪叶勋“这孩子糊涂”,还说等能探视了就去看他。   “现在我身体好了,时间也多了,单位就在本市,以后我会常来的。还有小顾,周洋他们,都会替叶勋来看你们。”顾卫南听到陈诺温和地这么告诉肖晓天的父母,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他知道,让这两位伤心的老人继续蒙在鼓里,远比说出真相要好过。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很热闹,先是陈诺和顾卫南去老家跟爷爷奶奶过了除夕,然后在陈诺父亲的大刀阔斧的魄力下,大年初一顾卫南的父母就被接到了陈诺家的别墅。   当顾卫南赶回陈诺家的当晚,听到陈诺父亲对自己父亲说:“这杯酒就当是咱们两个儿子的喜酒吧!”并且还不由分说命令父亲喝下去的时候,顾卫南就觉得他已经不用想象父母是怎么在数名警卫士兵的“押送”下上了军车的了。   春节过后的数月,陈诺和顾卫南在看守所见到了叶勋。他的行贿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名已经跑不了,至少需要面临十五年的刑期,只等完成司法程序进行最后宣判。此外,他在新疆期间严重指挥失误导致肖晓天牺牲,以及后来多次对陈诺进行恐吓,指使他人伤害其亲友的行为也都被追究了。鉴于这些严重违法违纪的行为,开除他军籍和党籍只是时间问题。可以说,叶勋的前途已经彻底毁了,升职什么的都是扯淡,出来后能不能重新做人也是个未知数。   “后悔吗?”陈诺淡淡地问。   “……”叶勋沉默。   在顾卫南看来,叶勋如今的形象不仅狼狈,而且颓丧。对于把追求权力地位作为人生目标的叶勋来说,也许没有比前途尽毁更致命的打击了。   “偶尔也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陈诺又说。   叶勋脸上的肌肉猛然抖动了一下,他低声却阴沉地说:“陈诺,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你的背景!”   “错了叶勋,你是输给自己的欲望还有不择手段。”陈诺冷冷看他,“没有人会指责你追求权力,可是你起码要光明正大。靠歪门邪道得到的东西,迟早得还的。我希望你能用服刑的时间好好反省,这还远不是你应得的惩罚,你自己清楚。”   叶勋再度陷入沉默。后来又沉声说:“要不是你家里关系比我硬,你根本出不来,你也没法找到证据。”   “那我也总会想到别的办法彻底揭发你的。”陈诺静静地说,“这点跟我的家庭无关,不管还要等多少年,我都不会放弃。”   叶勋异样地看着陈诺:“你真的很可怕,偏执得像个疯子。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跟你在一起,跟你这种人一旦分手,遭到疯狂的报复是肯定的。”   “呵呵……”陈诺低低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叶勋到这一步还说这种话,“你不是很想让我变成疯子吗?你以前让我精神失控,听说你接受审讯时也尝到了濒临崩溃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我敢说你现在尝到的痛苦,不够我当初的十分之一,因为你是罪有应得,我是被冤枉。——谁是疯子?疯子是你吧!为了一点地位,就害死战友,迫害自己最亲密的人。叶勋,想想你过去对我做的事,你那些行为是有多疯狂失控?正常人都没法相信你会这么做,可你却真真正正地做了!我要是软弱一点,都能被你逼死了。”   顾卫南看向陈诺那坚毅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陈诺亲口对叶勋当初行为的控诉。在受伤最深的时候,他没有说;在跟自己唯一提起的那次,他也没有说。也许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吧?直到今天,叶勋终于败露,陈诺用这样有力的方式还击了叶勋。疯子?精神病?如果陈诺这样也算,那全世界的人都该疯了吧……   叶勋已经再度沉默,陈诺却无视叶勋的沉默,把最后要说给他听的话一起说完了。顾卫南觉得,陈诺大概还是希望叶勋能够有一点反悔的表现。人在利益面前停不下追求权势的脚步,也许在失去一切,不得不停止的时候,才会因为回顾起过去而有所悔过。   “……年前我和卫南去晓天家了,他父母还问起你怎么没来,是不是忙得病了。”陈诺看着叶勋说,“他父母对你印象真是很好。”   “……”叶勋还是保持沉默,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说你因为受贿被抓了,他们都觉得你很可惜,还说等允许亲人探视了,要来看你。”   “……”   “为了老人的心情,我没有说出真相。以后我会去照顾他们的。”陈诺继续说。   “……”   直到最后离开,叶勋一直沉默,陈诺说完之后也没有停留,很干脆地离开了。顾卫南觉得,这很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私人谈话。   “你觉得叶勋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才去照顾肖晓天的父母吗?”走出房间以后,顾卫南在光线有些阴暗的走廊里问。   “我希望那是他内心愧疚的表现。”陈诺平淡地说。   “你觉得他出来以后会不会报复?”   “他还是老实改造比较好,不然他会很惨。”陈诺一点都不在意。   “也是,”顾卫南赞同,“等他出来,我的级别都升好几次了。”   离开B市看守所,阴沉的感觉立刻不见了。外面阳光明媚,绿化带里的植物都借着春天的温暖适意在疯长。陈诺长长地舒一口气,拉住顾卫南的手。顾卫南再次习惯性地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圈,然后很享受地跟陈诺牵起了手。   现在他肩头上已经有了带级别的肩章,不再是光秃秃的红板板了,顾卫南觉得自己顿时比以前帅了很多。虽然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手牵手依旧很古怪,但顾卫南很不要脸地觉得起码自己跟陈诺很般配,至少在高度上,他已经跟陈诺差不多持平了。   “你会一直在部队吧?” 顾卫南被陈诺上次的话吓得不轻,忍不住想起来跟陈诺确认。   “嗯,只要不出意外。”陈诺说。他俩继续沿着马路边聊边走,军用皮鞋在马路上轻轻踏过,发出很有节奏的好听声音。   “真好。”顾卫南口水兮兮地盯着陈诺,“我真觉得你是穿军装最帅的军官,没有之一。”   “呵呵……”陈诺已经对顾卫南的花痴表现自动免疫了,“你呢?”   “我想混够级别就转业,然后进司法部门。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就可以真正帮到你了,不接触不知道,好多案子水真深。像叶勋,他得牵涉到好几十人了吧!那些小喽啰都不算了。”   陈诺对顾卫南的热心汗了一下:“这话怎么就像医生对人说‘欢迎常来’一样别扭。你以为我会碰到多少类似的事啊?”   “嘿嘿。”顾卫南不好意思地笑着混过去,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你的调令下来没有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上班?”   “这个……”陈诺迟疑了一下,“我可能暂时不能跟你一起上班了。上面让我去代理一下B市的支队长,那边被叶勋搞得领导岗位都空缺了,需要重新整肃一遍。”   “啊!”顾卫南大为失望,“去那个破地方干啥?呆多久啊!别等我转业你还不回来。”   “最多一年吧。”   “那还成。”顾卫南松了口气。   陈诺笑着说:“就算回总队驻地,将来跟你也不是一个单位。”   “那我能不能跟你调一起去啊?”顾卫南实在是太想过跟陈诺同吃同睡同工作的生活了。   “你真想去也不是不可以。”陈诺若有所思地说。   “哎你别卖关子,到底去哪儿呀?”顾卫南迫不及待,“要不我现在就申请转单位去等你。”   “总队的教导大队。”陈诺认真地说。   “晕!”顾卫南狂汗,“你军训还真上瘾啊!索性就去个训练单位天天搞。”   “对呀,多带劲啊!”陈诺还是特别认真地说,“你不觉得,最可怕的敌人不在外部,就在我们自己中间吗?我知道让所有都成为合格的军人这不现实,可是我都把你这么不积极的兵教导成战斗英雄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你这个经典例子,我必须要在训练时向同志们宣讲。”   “呃……”顾卫南觉得他不抗议不行了,“你不要装傻了!其实我之所以做得到,那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陈教官!你难道要推广经验,让全军都向我学习爱上你吗?”   “说到这个——”陈诺淡定地低头在他随身带的文件夹里找出一个皮面的本子,“喏,送你的礼物,早买了一直忘了给,这次说什么也得让你带到单位去。”   “这啥?”顾卫南接过来看,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我军训的成功推广经验之一,日记本啊!新的单位新的开始,你也得记新日记了。”   “……”   “你要转单位没问题,我这就跟你们领导打声招呼。”陈诺积极地掏电话说,“教导大队肯定缺人啊!真不明白,这么好的单位大家都不愿去,师级单位呢。”   “等等等等……”顾卫南忽然觉得有点后悔,“我再考虑考虑。”   “有什么可考虑的?多好的锻炼机会。”陈诺还没有停止拨号码的意思。   顾卫南赶紧说:“我还是等你来了一起去吧,那里太忙了,我要是没时间看书过不了司考怎么办?”   “哦……把这忘了。”陈诺笑着收起手机才说,“吓唬你的,哪那么好进?一个电话是搞不定的。”   顾卫南松口气:“拿这种事开玩笑要不得啊教官!我差点以为自己的服役生涯就要跟踢正步和站军姿分不开了!”   “你以为呢?”陈诺表情严肃,“顾卫南同志,一个军人的灵魂的塑造,就是从站军姿踢正步开始的!”   “教官,你不要职业病啊!我已经修成正果了好吧?”顾卫南提醒军训上瘾的陈教官,自己已经是参加工作的人了。   “你以为工作了就不用训练了吗?”陈诺说,“我已经打报告建议总队除了例行短期训练以外,每年都给全体军官一次集中高强度军事训练的机会了。”   顾卫南泪流满面地想,你这是怕自己仇恨招得不够全面吗?   不过对陈诺的礼物吐槽归吐槽,这一天,顾卫南回到单位,还是用陈诺给他的新日记本习惯性地认真记录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军校时记满他青春回忆的四大本日记,被他好好地珍藏在抽屉里。顾卫南忽然发现,正是因为陈诺“传染”给他的这个习惯,让他在厌恶军校的情绪中,开始逐渐摆脱消极,试图将每一天都变得更为充实,最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年后,身穿军装的顾卫南和同样身穿军装的陈诺,一起站在总队教导大队的门口,门里是一队队喊着口号进行训练的士兵。在这里参加训练的士兵不仅有新兵,还有即将成为部队基层军官的老兵和各类具备专业技术的士兵,一句话,教导大队是培训部队骨干力量的地方。   “进去吧。”陈诺对站着没动的顾卫南示意。   “呃,再呆一会。”顾卫南说,门里的战斗气氛太浓烈了,他总觉得陈诺一进门就得精分。   “这场景好像有点眼熟?”陈诺已经先察觉了,笑着说,“那年刚开学的时候,你就在外面磨蹭。”   “这次我可是心甘情愿的!”顾卫南嘴上强调,就是挪不动腿。   “那赶紧进去报到啊!”陈诺笑着搂住顾卫南的肩膀,把他往里面推。   “哎!你们两个!不许勾肩搭背!”刚进门不久,一个纠察连的战士就气势汹汹地追上来大喊,“两人成行懂不?”   “快跑!”顾卫南条件反射,“最烦纠察连,追上就麻烦了!”   “跑什么跑?”陈诺已经严肃地回头,对纠察兵行个军礼说,“我是新来的教导大队副队长,你刚才做的很对,现在你可以走了。”   那名纠察兵已经彻底吓傻了,愣愣地回了军礼,接着跑步离开。   顾卫南对着陈诺挺拔的身姿和严肃的军容,也看傻了。离开学校以后,他已经多没见过陈诺当教官的威风样子了?而现在,这一切好像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怀疑,顾卫南觉得自己已经明白无误地预见到了士兵们悲惨的未来。   可是……为啥精分的陈诺在他眼里就这么迷人呢!   “这么说我的服役生涯就要跟训练分不开了?”顾卫南禁不住感慨。   “你跟我在一起,这辈子就别想逃避训练了,顾教官。”陈诺脸上那种既迷惑人又误导人的温和笑意,跟顾卫南刚认识他时一模一样。   (_全文完_)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泪流满面 第103章 番外1:那年我们纯真的日子   一   “哥,就在这里停下吧。”一辆军用越野车里,有个少年的声音说。   越野车缓缓减速停在路边,从后面打开的车门里,一个军用背包首先被扔了下来,接着是印着迷彩花纹的旅行包,再然后,一双穿着军队作训鞋的脚从离地半膝高的车门跳下,轻盈地落了地。   少年穿着武警部队的迷彩服,身材修长,长相十分端正,英挺帅气的脸上带着一种叫人形容不出的怡人笑容,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朝气蓬勃。   “陈诺!行李别这么乱扔,好好拿着。”驾驶室里有个严厉的声音传出来。   “哦。”名叫陈诺的少年弯腰拿起他的行李,回头朝驾驶室的方向说,“那我走了?你回去吧!”   “站住!”驾驶室车门被打开,身穿军装的哥哥陈铮匆忙拔下车钥匙,回手锁了车,“你急什么?我跟你过去,顺便见见你们学院领导。”   陈诺皱起眉:“你在家里不说送我来就走吗?”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认识的战友在你们学院,来了不看看人家多不像话。”陈铮叼着烟满不在乎地说,看到陈诺抗拒的表情,又说,“我不提你还不行吗?”   陈诺这才点头:“行,那咱俩分头走,我得装不认识你。”   “操,”陈铮说,“你哥有啥见不得人的!”   陈诺灿然一笑:“我主要是怕被别的同学看到,人家会对我有特殊看法。我参军的时候你忘了,直接把我带首长那里强调要对我严点,结果首长动不动就来关照,弄得战友们擒敌术都不敢跟我对练。”   陈铮当然没忘,后来为这事陈诺还跟父亲告状,弄得父亲这次都特别嘱咐他不许给陈诺搞特殊了。但陈铮出于对弟弟的爱护,当然还是难免要跟熟人打招呼,虽然他并不是爱走关系的人。   “那好吧,我先看着你进了学校再进去。”陈铮靠在车上说,“行李拿得动吗?”   “哥,我可是武警。”陈诺有点无奈,“你就别管了,再说叶勋会出来接我。”他说着朝校门口寻找,“我好像已经看到他了。”   陈铮这才放心:“那让叶勋带你去报道。”   不远处的武警学院门口,新入学的学员川流不息,有个穿着学员制服的人正逆着方向走来,陈诺笑着提起行李朝他走过去。那人接过陈诺手里的行李,笑着说:“总算来了。”   “嗯,感动吧?”陈诺眨眨眼。   “快哭了。”叶勋说。   叶勋和陈诺从小就玩在一起,简直像陈诺的另一个哥哥,相处的方式却完全不同于家长式的陈铮。可能也为了这个原因,二人的关系才特别好。陈诺的父亲在部队职位很高,亲属也几乎都在解放军部队各个系统任职,只有陈诺自己在武警部队参了军,并且服役一年后考入了这所军校。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叶勋的影响。   陈诺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们差不多天天在一起,青春的感情在两个少年人之间萌动。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两人正式确立了恋人关系,只是这关系悄悄埋藏在两个人心里,而这样的共同秘密也让他们彼此更亲密了。不论叶勋还是陈诺,都没有向各自的家庭坦白,表面上,他们仍旧是要好的朋友,双方的家长也很乐见他们走在一起。   陈诺回头一望,见陈铮已经看不到自己,对叶勋说:“你赶紧去忙吧,我自己报到就行。我哥简直太夸张了,他觉得要没人跟着我都得迷路,这下他该放心了。”他说着重新拿过自己的行李,自己朝着学校报名处走去。   叶勋在后面看着他,心里既欢喜又羡慕。   也许这个时候,无论陈诺还是叶勋,都不曾想过美好的感情也会变质。   二   陈诺的军校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优秀、上进,是教官们对他的一致评价。陈诺的名字也就随着教官们的提及传入了越来越多学员的耳朵。陈诺比较出众的表现和极为帅气的外表,也让他迅速成为学校女生的心仪对象。军校的女生资源本来就少得可怜,突然来一个如此偶像级别的人物,对男生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而事实证明纸是包不住火的,尽管陈诺刻意避免被特殊化,尽管同校也有不少跟部队关系密切的学员,他的背景还是显得有点霸道,于是这更助长了陈诺在别人眼中的嚣张气焰。退一步讲,陈诺自己的条件就够成为众矢之的了,他还有那样的背景,这简直浑身都在吸引仇恨值,不得不叫人产生天然敌视感。   “这做的什么烂动作?你们大学这几年都在喝粥吧!喝得脑子一团浆糊!”面对不少被摔得东倒西歪的大四学员,负责教擒敌术课程的教官经常一脸气急败坏地骂。不过这次他还为自己的学员找到了一个参照物:“今年有个大一新生陈诺知道不?人家才在部队学了一年,现在都在当训练班长了,你们有空都去看看!人家那个动作和反应什么样,你们这些练了四年的又是什么水平?”   “陈诺是谁?”下课后有人问。   “这你都不知道啊?听说是某大军区军长的儿子,后台硬着呢,来了以后全校都轰动了,教官们轮着拍马屁。”自认知情者如此透露。   “典型的花花公子,仗着长得有点小帅,成绩不算很烂,才来就把咱学校女生都勾引了个遍。”   “靠!这么嚣张啊!”   “他军训的时候我见过,也就不算歪瓜裂枣吧,除了个子高点,没看出来啥特别的。”又有人插嘴。   “居然说我们不如个新兵蛋子,这让我们面子往哪搁嘛?”   “我不信才练了一年就多强。”   “听说真有几个大二大三的去跟他动手,已经被他给撂倒了。撂倒后就走,话都不带说一句,真的很嚣张!”   “呃……教官都那么说了,应该还有点料把,不如我们去见识见识这新生的功夫去?”   “怎么见识?”   “就把他叫出来,让他单练下看看啊!”   “对对!教官不也说让我们去看看吗?”   全班学员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表示要去围观这个嚣张的新生,达成一致了才发现班长叶勋和副班长肖晓天都在边上看书,压根对这边的激烈讨论无动于衷。   “叶班,说句话啊!”吴蕴杰朝叶勋喊道。   “什么?”叶勋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塞问,“我刚在听英语,要我说什么?”   “晕……学习疯子!”所有人绝倒。   肖晓天抬头对叶勋说:“他们正商量着要去找那个叫陈诺的新生切磋。”   叶勋一愣:“为什么?”   “为了教官白天说我们不如个大一生啊!”有人补充,“你咽得下这口气?仗着是个军二代就这么嚣张。”   “呵呵,军二代怎么了?这事我不管,你们爱去就去。”叶勋边说边重新把耳机戴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他确实很厉害的,我见过。”   陈诺正在军训阶段,自由时间不多,叶勋除了抽空去他宿舍看了几次,都没怎么跟他单独在一起聊过。而陈诺自己不提,他根本不知道陈诺躺着中枪的次数已经很多,还以为这是个案呢,应对得很是轻松。   “班长你咋胳膊肘往外拐!”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战友们纷纷谴责。   吴蕴杰又转向肖晓天:“班副,班长不管了,你得表个态啊。不能因为教官训的人里没你俩,就置身事外吧?听说别班也都这么打算,要不咱都一起?”   肖晓天笑着站起来:“那我跟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晓天看着他们点!说好一对一啊,他们敢群上,就是跟我过不去。”叶勋在后边叮嘱。   三   那天陈诺收操以后,就被十几个大四学员给拦住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躺着中枪的事,也大体明白了这帮人的目的。   武警学院里动手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的,经常都是个别人因为一些小事起冲突,结果战友出于团结意识,演变成以队为单位的大混战。而只要没什么严重后果,队长们也对这类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于某种军事目的,他们甚至是有点默许适当发生点冲突事件的。   陈诺自从担任训练班长以来,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已经受到不少高年级生挑衅,结果却是让来找事的都有点自虐的感觉。说他军二代靠关系吧,人从来不跟教官告状,也不多话,而且个人实力也不是吹的,躲不过去他也不介意动手,一摔一个准。这导致见过和没见过陈诺本人的,除了评价他嚣张,也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了。   陈诺皱了皱眉,还是很客气地问:“前辈们,让让好吗?”   大四生们也都有点愣,这个新生的态度没有传说中那么嚣张嘛!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以为他们不小心挡了路。   “这个……我们都来了,肯定不能让了。”有人这么接话。   “你们想干啥?”陈诺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周洋一看架势不对,先冲大四生们嚷嚷,“我们没招你们吧?既没抢你们的道,也没抢你们座位,这里离食堂还远呢!”   “我们就找陈诺,不找你,你可以走了。”有个大四生对他说。   “你们想让他落单,门都没有!我们班的人可还没走远呢!想打架就一起啊!”周洋高叫。   一堆大四生脑门滴汗,心想这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照他这么嚷嚷下去,还没动手,纠察先来了。   见一开始气氛就不对了,走在后面只抱着打酱油心态的肖晓天急忙挤过来解释:“不是不是,同学你别误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向陈诺,似乎生怕把这新生吓到,用特别友善的语气解释说,“陈诺同学你好,我是咱们大四边三的肖晓天。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上擒敌课,教官把我们训了一顿,说我们大学四年白上了,动作都不如你一个大一生。大家听了,就想来跟你学习学习。我们队人都有点急脾气,但没有什么恶意,真的是想跟你交流交流。”   “边三肖晓天啊……”陈诺听见后自己嘀咕了一声,这个好像是那个经常跟叶勋争第一的家伙?   “班副,啰嗦啥,先练练再说啊!别这么谦虚,还不知道值不值得我们学习呢。”不少本班战友对肖晓天的友善表示不耐烦。   “你不想学习你来干吗?我们总得问问人家意见吧?”肖晓天回了一句,同时这话也对其他班的战友说的,说完就问陈诺,“你看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训练一天很累了。”陈诺不客气地说。   说实话,他虽然为人亲切,平时都跟战友很和睦,但对时常突然冲来要跟他“交流”的前辈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既不尊重人,又有很深的偏见,所以不怎么愿意搭理。现在知道肖晓天跟叶勋的竞争关系,他更不愿搭理了。这时的陈诺还是带点因为自小条件优越,又受家里宠溺而形成的小脾气,情绪表露得很直接。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们都跑来了你看……”肖晓天有点抱歉地笑,“你就演示一下也行,大家真的都很想看看。我们都大四了,马上毕业分配真刀上阵了,要是你能指点两下,对我们提高也有帮助啊!”   “嗨嗨!”身边战友都对肖晓天的过分客气着急了,“班副你别这么离谱啊!”   “你看……”肖晓天突然有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来表示他的无奈,凑过来对陈诺小声说,“你不摔倒几个,他们根本不服气,以后还会找你的。”   陈诺有一点意外地看着肖晓天,对方很友善地朝自己笑着,似乎有种跟自己统一战线的意味。   “好吧。”陈诺最后同意了,肖晓天的态度让他觉得没法推辞,“谁先来,你吗?”   肖晓天笑着摆手,指自己旁边说:“我就算了,是他们这几个。”   “哦。”这是陈诺的回答。   “我草!”   “这怎么回事?”   “靠!”   “不是吧!”   这是几分钟后,上阵准备教训陈诺的大四生们难以置信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嗷嗷”叫声。   陈诺同意后一点不带拖泥带水的,二话没说就动手了,基本是以最快的速度演示了擒敌拳全部内容,然后当场撂倒一片。还有不服的觉得是陈诺出其不意,重新摆好架势叫嚷着要PK,结果只是给了陈诺演示第二遍擒敌拳的机会……   “好惨啊!诺诺。”周洋同情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蹂躏前辈呢?”   “我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会这样……”陈诺无辜地说。   一听这话,几个大四生真想喷血,这话的言下之意太明显了,分明是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差劲嘛!要不是面子上太难看,当下不少人都想直接人海战术,淹死这嚣张的大一生了。   “前辈们对不起啊,晚点饭就没了,所以我手快了点。你们别生气,下次再来。”陈诺用他惯常的温和声音跟前辈们道歉,然后还把几个被摔得特别严重的扶起来,一边扶一边道歉,十足一个乖乖仔,哪里还有刚才动手时的剽悍劲?这动手之后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样子,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几个大四生哑巴吃黄连,满脸通红,明明被撂倒的是我们,怎么这场景搞得反倒像我们在恃强凌弱?   草!怪不得他从来不告状,照这样子下去,应该是别人告他状吧!   陈诺道了歉以后,就打算跟周洋离开,却被肖晓天叫住了:“哎,我请你们吃饭吧!耽误你时间不好意思。”   “不用了吧。”陈诺没当真。   肖晓天已经跑上来了,特别积极地问:“你怎么练成这样的,有没有窍门?是不是在部队实战过啊?”   陈诺又看看他,大部分人找他都是想让他出丑,没想到还真有诚心求教的。“窍门没有,这个得靠自己领会。实战肯定很重要,我虽然只学了一年,但是在地方部队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练习。”陈诺说。   “那怪不得了!能跟我讲讲怎么练吗?我明年毕业以后想去援疆,肯定实战用得上啊,我怕到时候抓瞎。”肖晓天坦诚地说,他看到陈诺的表情,“我知道这有点突兀,咱来还不熟嘛!那这次先不说,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跟你道歉!”   “你也要去援疆?”陈诺略微惊讶了一下,又说,“援疆级别升得快。”   “级别倒无所谓,关键是战斗经验的积累。”肖晓天说,“现在和平年代,能投入实战的机会不多了啊。”   陈诺的表情立刻不一样了:“那里很锻炼人啊!听说那边的恐怖分子也都有专门的基地培训了。”   “是啊是啊!”肖晓天点头,“我查到喀什一带的恐怖分子,他们通常……呃,这个你肯定不想听吧?”   “我很想听。”陈诺的眼神发亮了,赶紧说,“前辈你等等行吗?我们还得集合,等会去食堂找你。”   “行!一会见!我也集合。”肖晓天高兴自己终于有个听众了。   “你太风骚了!诺诺。”周洋叫道,“不带这样的。这都多少人拜倒在你橄榄绿色的军裤下了?没拜倒的也都被你打倒了!”   “滚!”陈诺说。   “赶紧甩了叶勋吧!”周洋又喊,“他有啥好的,还不如你高。”   陈诺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行不行?被人知道我就麻烦了。”   “嘿嘿,要不是你俩偷偷在宿舍……我能发现?”   “别乱说。”陈诺把周洋拖一边,脸有点红,“我们根本没做啥……”   “亲了……”   “找死!”   校园里,陈诺追打周洋的身影一直持续到宿舍楼下,直到进了门厅,两个人才又没事一样并肩上楼。他们此时唯一挂念的事,就是庆幸躲过了纠察的视线。   四   这一天,陈诺、叶勋和肖晓天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而陈诺发现肖晓天跟叶勋的关系其实很好,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敌对,这让他觉得很高兴。饭桌上,他和肖晓天聊得很投机,从那以后两个人也经常聚在一起谈论一些在别人看来纯属空谈的话题。   开玩笑,和平年代弄得好像第二天就要打仗一样,又不是军区首长!   “你们两个也照顾一下别人行不行?”叶勋经常半开玩笑地抱怨。   刚刚认识就开始相互大谈特谈并且彼此感觉越来越相见恨晚是不多见的。肖晓天是陈诺参军以来遇到的最合拍的人,就算是叶勋,某些时候跟陈诺的看法也并不完全统一。   陈诺从小耳濡目染,对部队是非常有感情的,对于所追求的东西,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如何,这些全都跟升职之类的利益无关。可能由于他自己条件太优越了,反而对这些完全没有感觉。肖晓天虽然出身于普通家庭,但对部队发自内心的热爱一点都不比陈诺少,凡是可以开拓眼界充实自己的,他都愿意争取,保家卫国之类的理想主义色彩比较浓重,也特别有军人自豪感。   比起来,叶勋做什么都追求进步,这让他在学校的成绩非常优异,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他都是走在前面的活跃分子,但是涉及到没有成绩做肯定的事,他并不是很积极。拿给新兵军训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来说,叶勋就极少参与,并且也对陈诺的热情不以为然,这时常成为他与陈诺之间一点微小摩擦的起源。   与他相反的是,肖晓天总是跟陈诺很一致。说真的,要不是他和陈诺私下的关系,要不是知道陈诺绝对死心塌地的感情,面对如此快速建立的友谊,叶勋也许真的要担心陈诺会移情别恋了。   毕业的时候,肖晓天的成绩单没有叶勋的完美,然而他们却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虽然选择一样,目的却很不相同。   那一天,三个人再度聚在一起吃了饭。陈诺羡慕之余,真诚地给他们两个祝福。   “你们等着,我肯定也会去的!”还是热血少年的陈诺如此宣布。   那天肖晓天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向他们挥手道别。   那天叶勋有点醉,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和肖晓天是真正的竞争关系了。   那天夜深酒醒的时候,单纯的陈诺在叶勋身边安睡。   也许那些纯真的岁月终将逝去,多年以后,没有人再去回忆。   然而纯真永不会逝去,总有最亲爱的战友来为此证明。   于是有一天,不再单纯的陈诺,会用数年的坚韧换回迟来的正义。而铁窗里的叶勋,终于得到他应得的惩罚。 第104章 番外2:纯情小色男的性福生活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立正!”   新兵连长顾卫南娴熟地站在队伍面前发口令,一边神色严厉地挨个巡视着新兵们的动作。   “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曲,拇指尖贴于中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平视正前方……”   他顺口溜一样重复着动作要领,眼角余光扫过队伍,仿佛漫不经心就能揪出队伍里的不和谐因素。漫不经心,过去顾卫南也这么以为,现在自己当了教官,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余光能扫到最大范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教官之后自己眼神也变犀利了,在整齐划一的队伍里,那点不协调简直太明显了,让他时常强迫症一样地想要去纠正。   “挺胸!”顾卫南一把将某个新兵的背给拍正,力度大了点,差点把那新兵蛋子拍地上去。   如此严厉地对着新兵纠正动作,自己都有点不适应,但是确实十分有效。自从板起脸把士兵们往死里操练后,整个队伍都明显精神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顾卫南想,完全没发现这句话也把自己包括在内了。   他已经是连级军官,用不着亲自给士兵们亲自示范动作,不过必须像当初陈诺那样,经常把队伍集合起来训话,检验训练效果,新兵在外面训练一天,他也必须陪着站一整天,喊话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但他不敢松懈,因为如果有一点放松要求,顶头上司陈诺会先把他折腾得生不如死。   顾卫南检查完新兵们的训练情况,没地可去,在操场边上溜达,在一片训练的口号声里,突然觉得屁股有点疼。   “草!一定是因为昨晚陈诺对我太凶残了……”顾卫南自言自语着,表情悲催地朝对面办公楼望了望,回想起昨天的事。   刚开始带兵的时候,顾卫南联想到自己当年的经历,试着对新兵们温和点,新兵们舒服了,训练起来也没那么严格,水平自然有所保留。结果是,很快他就在陈诺那里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批。   “顾卫南!你过来!”昨天,当然也不会闲着的陈诺在巡视时发现了顾卫南的训练方式,铁青着脸把顾卫南叫到跟前,“你这个连长怎么带的兵?那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呃……”顾卫南小心翼翼地看陈诺,“我觉得还成啊!”   “呵呵!”陈诺说。   顾卫南寒毛直竖:“刚开始接受训练,肯定动作不会那么标准啊……首长。”   陈诺不为所动:“可以算半个月动作不熟练,这都一个月了,动作做成这样,你是放羊来了?”   “现在这帮新兵,个个都娇生惯养的,你打他一下,他都要去告状,再打一下,他能离家出走,伤不起啊!”顾卫南扮成熟拼命诉苦,“队里整天强调人性化教育,不让出事,我想他们出来当兵也不容易……”   “部队又不是娇惯人的地方。”陈诺说,“训练要求教官人性化,打仗的时候也能要求敌人人性化对你?你训练你的,谁不服让他来我这告!跑了的去逮,回家的开除,要不我就开除你!”   顾卫南一看情况不妙,陈诺这是来真的了,立刻说:“我马上改正,去严格督促他们!”   “你不用去了,你去那边操场跑十圈,回来写份一万字的检查,我替你去训练。”陈诺冷冷说。   “一万!我去!”顾卫南大叫,“怎么字数长了啊?不是五千字吗!”   “你级别也长了啊!”陈诺理所当然地说,“你自己动作做那么标准,兵训成放羊一样还好意思跟我讨价还价?”   “我那还不是被你逼的?”顾卫南嚷。   “那你现在可以享受逼人的乐趣了。”陈诺沉着脸说,“顾卫南,现在命令你立刻去跑步!一分钟内跑不到操场加十圈!”   变态啊……顾卫南泪流满面地想,除了你谁会觉得这是乐趣?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还没走远呢!突然听到陈诺来了这么一句。   顾卫南真想回头大吼一声“是!”但是此刻他可不敢,他怕真的被罚跑二十圈。但是不说话等于默认,就听见陈诺轻轻又说了声:“晚上收拾你。”   顾卫南抖了一下:“教官你别耍赖,今天轮到我了!”   “还有半分钟,跑不到操场……”陈诺看表。话音没落,顾卫南一溜烟地跑去受罚去了。   新兵们看到连长都被训得去跑圈了,全部都瞠目结舌,在他们心目中,连长可是目前能接触到的最高长官了,连长都被训成这样了,自己的下场还用说吗?当天,顾卫南连队下全部新兵都在陈诺的亲自监督下一遍又一遍地做分解动作,苦不堪言。   “你们这几个,去那边找一排长!”陈诺边训练边发现问题,对几个走路就顺拐实在改不了的新兵下令。新兵们过去一看,一排长那边已经有五六名顺拐同志在接受训练了,大家同病相怜。   “你们俩,向前五步走!”陈诺又冷冷点出两个兵,“立定!听我口令,齐步走!停!”   两个兵停在迈步的第一动。陈诺拿尺子给两个人量好手臂跟身体的距离,纠正好弯曲的角度,然后说:“你们俩就保持这个动作。”   这一天训练下来,新兵们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没?”陈诺指着一堆精疲力尽却动作整齐划一的新兵教育顾卫南,“从明天开始,你得这么训练才行。”   “看到了……”顾卫南已经跑得手脚发软。他在心里下了一百个决心,为了不跑圈跑死,明天绝对要把新兵们操练得像落水狗一样,就像现在的自己。   “光看到还不行,要吸取教训啊!”陈诺说。   “呃,我已经吸取了。”顾卫南立马乖觉地表态。   “光吸收不行,还要接受惩罚啊!”陈诺循循诱导。   顾卫南脑门又冒黑线了:“我刚才差点跑死你大概没看见吧!”   “看见了。”陈诺难得地一笑,“我们去吃饭吧,回家再收拾你。”   顾卫南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了,陈诺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强调说晚上收拾他……   当天晚上,两人合住的公寓里,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彻底擦干身体的顾卫南被陈诺拎出了浴室。   “屁股抬高点!”陈诺一个抱臂摔把顾卫南摁床上,毫不留情地在顾卫南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命令道。   “啊……陈诺你私报公仇!”顾卫南跪在床垫上大叫一声,“今天说好了我在上面的!”   “你训兵不及格,被剥夺选择权了。”陈诺跟上来压住他的后背,“下次看你表现,要是还放羊,别说上面下面有没有约定,你就干脆甭想上床的事了,实在忍不住了就自己YY吧。”   “这么狠!我是无所谓,你的性福怎么办?”顾卫南嘴硬。   “还是先操心你的性福吧。”陈诺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快点先自己弄下。”   “啥?”虽然嘴上抗议,顾卫南已经做好准备姿势了,没想到陈诺把他扔床上就不管了,当下急了,“陈诺你别走啊!我下次一定好好表现!”   “真的?”陈诺脚步停住了。   “嗯嗯!”顾卫南在床边一把抱住陈诺,吻他,“从明天起,我绝对对他们严格要求,肯定不敢放松了……唔……”他一边说一边吻得来劲,没多会就觉得下面一团火热,硬硬地顶在陈诺身上,身体轻轻地动着,似乎在催促陈诺。见陈诺不动,他把陈诺的手往自己身下拉,有点急躁地恳求:“教官……教官……快!”   陈诺微微地一笑:“卖可怜今天对我没用,快点自己弄,要不我真走了。”   “……”顾卫南觉得自己快被这笑窒息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陈诺,想让陈诺动点恻隐之心,结果很快就在心里“草”了一声。陈诺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别过脸去了!   顾卫南没办法,只好重新趴下,高高翘起屁股,自己把手指送到后面进行扩张。   “嗯……陈诺,这样好变态啊!”顾卫南费劲地扭曲着身体,自己一下一下地动着,“而且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陈诺说。   “可我下面……下面……已经……啊……”顾卫南说着就叫了一声。他前面早已经涨得难受,可是得不到安慰,终于忍受不了,两腿难耐地互相蹭了一下,结果是身体更加兴奋难抑。他已经很努力不去自己摸了,但是双腿从第一下相碰开始就停不下,带动着臀部轻轻晃动,似乎这样就能解救一下身体的饥渴。   “你自己弄好啊,不然会很疼的。”陈诺面对顾卫南这么诱惑的姿势,还在旁边说教,“鉴于你今天犯下的严重错误,我得粗暴点对待你啊。”   “你这样太不人道了!”顾卫南真想哭,“你信不信我去你爸那告你!”   “不会吧,我爸连咱俩怎么过性生活都不清楚,还以为咱俩在一起就是跟朋友一样作伴呢,你是要去跟老人家普及知识吗?”   “陈诺我错了……”顾卫南泪流满面,“可是我真不行了……好累啊,今天又跑了那么多圈。”他说着膝盖真的一软,彻底歪倒在床上喘息,“你快上吧,我真不怕疼!”   陈诺一听他这么说,有点不忍心,其实他也在克制,毕竟顾卫南那撒娇又坦率的反应实在很有杀伤力,让人不直视自己的原始欲望都不行。陈诺慢慢走近床边,弯腰抚摸顾卫南的身体。顾卫南立刻后背一绷,接着很急促地重新在床上趴好,肩膀抵在床垫上,然后回头看着陈诺。   面对顾卫南永不让人失望的反应,陈诺无语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兴奋啊?我是打算教训你懂不?不会很温柔的。”   “没办法,教官你太性感啊!”顾卫南把头扎得低了点,顺便把腰抬得更高,红着脸说,“你都强调好几遍了,弄得我反而很想体会下你粗暴起来什么样了。”   “……”陈诺对顾卫南彻底服了,这到底是他对自己太喜欢,还是相信自己对他温柔惯了压根粗暴不起来?而且……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反应,更会叫自己情不自禁地萌生一些不好的想法啊!陈诺这么想着,干脆地付诸实施了,因为他居然也很想知道顾卫南会有啥反应……   挺身进入的时候,陈诺很用力,顾卫南果然反应激烈,那叫声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兴奋还是痛苦。年轻的身体战栗着,既热烈又有点不知所措。这让陈诺很矛盾,一时不知道应该还像以前那么温柔对待,还是听从欲望的驱使更能让双方都感到快乐。   没等他多想一下,顾卫南已经帮他选择了:“教……教官好疼……可是不要停啊!啊……”顾卫南狂乱地抓着身下的床单,身体一下下动得疯狂。   “很疼吗?”陈诺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顾卫南的任何反应都太天然了,天然得叫人很难真的忍得下心折腾他;然而,他的反应又总能勾起人最猛烈的欲望,这让习惯于克制的陈诺常常面临巨大的挑战。   “不……别管……我……啊!”顾卫南气息短促地叫,给陈诺的意志力雪上加霜。   “这可是你说的。”陈诺心一横,抽离了他,接着把顾卫南的身体猛地翻过来,抬起他的腿,又猛地进入。   顾卫南“嗯嗯”地叫着,在剧烈的晃动中勉强撑起身,终于摸向自己身下挺立的某处,一边笨拙地摸着,一边向陈诺恳求,“教官,帮帮我……啊……”   “你不说别管你吗?”陈诺问。   “别闹了陈诺,都这时候了……”顾卫南颤声说,原本清澈的眼睛里迷迷蒙蒙。陈诺这才伸手帮他,顾卫南根本禁不住他抚弄,不久就喘息着说:“没力气……要……要射……”   “不行,等一会。”陈诺猛地握紧他前端   “啊!别……我不行……嗯嗯……教官你放开我啊!”顾卫南的身体不住发颤,因为声音混杂了痛苦和不耐,叫得更淫荡了。他这么一叫,让陈诺再也没法克制,在顾卫南身体里粗暴地横冲直撞起来,顾卫南被他一撞,继续大叫。   因为陈诺的彻底宣泄,两个人逐渐进入状态,一改过去的温馨柔和气氛,像战场上交战一般激烈地过完了这一夜,结果第二天双双错过了早操,陈诺更是破天荒地一觉睡到天亮,直到顾卫南把他叫醒。   “教官你太凶残了!”顾卫南揉着屁股坐起来,“我好疼,从来没这么疼过。腰也酸了……”   “还说,谁叫你反应那么淫荡!我可从没这样过。”陈诺跟着坐起来。   “哎你别撇那么清啊!好像我有经验一样!我全部经验都是跟你积累的!”顾卫南对陈诺推卸责任的做法表示抗议。   “你要不犯错误,我能那么对你吗?”陈诺继续淡定地振振有词。   “耍赖啊!明明是你自己有sm倾向好不好?”顾卫南爬起来找衣服穿。   “你咋不说你是个真m?”陈诺从床边衣架上拿过衬衣。   “你‘命令’我的!我靠,仗着是首长欺负人啊!”顾卫南大叫,“太阴险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阴险?”   “才发现啊?不然你以为我小时候怎么从老爸的严厉管教下逃脱的。”陈诺淡淡地笑,自曝黑历史面不改色,“小时候一起做了错事,都是我哥受罚,挨打什么的他都抗。”   顾卫南瞠目结舌,想到陈铮不但不记恨陈诺反而百般袒护,黑线了:“我得替大哥的童年默哀一分钟。”   陈诺看向窗外,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是为自己默哀下吧,要不是你昨天犯错,今天怎么会耽误早操?看来你必须继续受罚了啊。”   “我去!我昨晚可都是被动方,明明是因为你自己太激烈好吧!”顾卫南坚决不同意这个结论,“因为你晚上睡不好,每次总能准时起床,我又怕上闹钟影响你休息,这才每天早上靠你叫醒。我本来就没责任先醒!今天迟到责任在你,受罚的轮到你了!”   陈诺这次没反驳,眯着眼看他:“逻辑很清晰啊!小色男。”   “废话,我可是要做法官律师检察官的人!”顾卫南说完又问,“经过了昨晚的壮举,你说谁是色男?”   “你到底是要做法官律师还是检察官啊?”   “不要转移话题,你承不承认今天是你的责任,晚上你该受罚?”顾卫南对关键问题的认识也很清晰。   “好吧,我昨晚睡太好没醒,我有责任。”陈诺轻轻地笑着说。   “行,那今天晚上终于轮到我了!”顾卫南高兴。   “可能起得晚了点,我好像有点胃疼了。”陈诺捂了捂胃。   “啊,我去弄饭!”顾卫南急匆匆跑进厨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忘了点啥。   对,要陈诺乖乖接受惩罚!差点让他混过去了!顾卫南踌躇满志地想。鉴于陈诺越来越开朗的表现,对于今后的生活只有更性福这点,他深信不疑。 第105章 番外3:家有弟弟初长成   陈铮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下度过的。   十岁那年,他有了弟弟陈诺,曾经满心雀跃地以为从此不管罚站跑步还是挨打,终于有人陪了,结果却发现实际情况跟他预想的有点偏差。   陈铮出生的时候,父母还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年青,对养儿育女这种事缺乏经验,生怕把儿子惯坏,又出于职业偏好,就顺带把陈铮给军事化管理了。但是到陈诺出生的时候,父母已经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开始对小孩子偏于宽容和疼爱,又加上陈铮已经懂事省心,两个人就放心大胆地把父爱母爱随意抛洒,把在陈铮那里节省下来的舐犊之情,全拿来宠溺陈诺去了,并且还不忘教育陈铮:弟弟就要爱护和谦让的。   于是陈铮发现,好吃的东西都被陈诺先吃掉了,想玩的东西他要求几次父母都不肯给,陈诺却都能搞到手;陈诺偶尔调个皮闯个祸,父母只会担心他有没有伤到;甚至两个人闯了一模一样的祸,父母都是会首先认定陈铮没有做好榜样,然后回头教育陈诺不要跟哥哥学。   这还不算,只要陈铮在家,父母就把陈诺扔给他照看,然后忙着上班出任务。到了寒暑假,这情况就更严重,无论走到哪里,他身后永远跟着一个小尾巴。小尾巴如果磕了碰了,父母回来还会责备他没看好。   小陈铮对此无可奈何,甚至有点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当他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苦逼地罚站,却看到陈诺正一摇一晃地从那边走来,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棍的时候。陈铮不得不承认,还没到学龄的陈诺长相可爱,让他很本能地去爱护,但是可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隔壁叔叔家的猫,明明是被陈诺抓来放进水盆洗了澡好不好!为什么受罚的是自己啊?   “弟弟小不懂事,你怎么不知道看着他点?”陈铮把全身水淋淋的陈诺领回来之后,这是母亲的原话。   “去那边拔军姿半个小时!”这是父亲的命令。   而罪魁祸首陈诺呢?在天真地告诉父母说“猫猫身上有泥巴,我就把猫猫洗干净了”之后,父母除了温和地告诉他一句“不能给小猫洗澡”外,就是手忙脚乱地给他把湿透的衣服换掉,然后问寒问暖怕他着凉。   结果这不,刚换完干衣服、被担心会不会着凉的陈诺,趁父母不注意,已经自己大摇大摆打开冰箱门找了根自制小冰棍吃!   “小孩子不能吃冰棍!”陈铮严厉地对陈诺说,“你会肚子疼的!”其实陈铮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在父母的严格教养下,他自己俨然成了陈诺的第二家长。父母的溺爱导致他们已经在陈诺面前没有权威了,真正的管教都是由陈铮完成的。   “咦?”正在舔冰棍的陈诺看到陈铮姿势,“哥哥你又罚站了。”   “还不是因为你给小猫洗了澡!”陈铮没好气。   陈诺大惊:“啊?那我以后不洗了,原来洗了猫猫你就要罚站啊!”   “我不是因为洗猫猫才罚站的,我是因为‘你’不听话去洗猫猫才罚站的。洗猫猫跟我罚站没关系,但是‘你’洗了我就得罚站!懂吗?”十几岁的陈铮思维很清晰。   “不懂……”陈诺抬头看着陈铮说。   “那你离我远点。”陈铮气头上说。   “你要吃冰棍吗?”陈诺见陈铮生气,赶紧踮脚把冰棍举到哥哥嘴边,“吃了罚站就不觉得热了。”   “我不吃,你也别吃了。”陈铮口气软下来,他对弟弟能想着自己还挺感动。   “可是我已经开始吃了,上面都是我的口水,还能放回去吗?”陈诺问。   “好吧,”陈铮无奈,“那你给我吃,等会你就吃饭了,吃了冰的马上吃热的不好。”   “那你呢?”   “我……吃饭还得过一会。”陈铮郁闷地说。   陈诺点点头把冰棍给哥哥,自己进屋去准备吃饭了。结果两分钟之后,父亲的声音从书房传到院子里:“陈铮!叫你拔军姿你吃冰棍!不诚心悔改,再加二十分钟!”   陈铮泪流满面。他明明是本着爱护弟弟的思想来着,结果又杯具了,这该怪陈诺偷吃,还是怪自己管太多?他赫然发现,不管对父母的偏向有多大意见,自己为陈诺操心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成了一种本能。   总之在陈铮上军校之前,闯了祸有他在前面顶着,基本没陈诺啥事。陈诺享受着父母的宠爱,过得不亦乐乎。直到把陈铮送离家门,父母才回头想起来要严厉管教陈诺的问题,不过已经晚了……   陈铮在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察觉,一走他们才发现,陈诺的问题是相当严重。跟陈铮不一样,陈诺不认真听大人的话,总是自作主张。陈诺的生活作风也不严谨,整天在家吊儿郎当,既不看书也不学习,脾气上来还有点任性。有一次陈诺的父亲居然被老师叫到学校,说陈诺聚众打架,让他一军之长颜面无存。虽然事后证实陈诺是正当防卫,只不过找茬的反而被陈诺揍了才生出误会,但陈诺父亲心里的阴影算是种下了。父亲试着用管教陈铮的办法如法炮制,结果失败,从小宠溺惯了,看到陈诺对自己流露出一点恐惧的表情,他就根本下不了手。   “你赶紧训训他,这么下去他肯定考不上学!”陈诺父亲给大学里的陈铮打电话。   “爸你操心得太早了吧?他才十一。”   “你十一的时候都能看孩子了!”陈爸举例。   “那您再给他找个孩子看看?”陈铮笑。   “混账,你敢这么跟你爸说话!”   “不敢了不敢了。您叫陈诺听电话,我跟他说。”陈铮赶紧说。陈诺一接电话,陈铮口气立刻像他爸一样严肃起来了:“怎么打架了?也不好好学习,放学就知道玩!你考不上重点高中信不信我揍你啊!”   “哥你好凶!”陈诺委屈,“这么久没见到你了,一上来就训人!”   “小兔崽子,你不在家好好听话,我每次打电话都训你!”陈铮在军校接受过正规军训洗礼之后,教训起来口气更硬了,“别让你爸妈生气啊,知道不?他们那么疼你。”   “什么我爸妈,难道不是你爸妈?”   “我爸妈是我爸妈,你爸妈是你爸妈,虽然咱俩的确是同父同母,懂不?”陈铮的逻辑表达能力依然剽悍。   “懂了。”陈诺轻轻地笑,“哥你吃醋啊!其实你不在家,咱爸咱妈可想你了,老说你在家多好多好,盼着你回来。”   “小混蛋,那是因为你不听话吧!”陈铮骂。   “我不听话才能显出你听话啊,再说你把话听了,我就不用听了嘛!”陈诺面不改色地耍赖皮。   “好了时间到了,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好好学习知道吗?”   “哥我想你啊!你赶紧回来,我就不用每天听你爸训了。”陈诺继续卖乖。   “回来揍你!”陈铮狠狠挂了电话,嘴角却不自觉地挂了微笑。才十一岁,贪玩点是应该的,陈铮其实并不担心陈诺,他对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   不过,几年之后陈铮的信心就被陈诺无情地击碎了,等他毕业分配工作回到家,发现陈诺的成绩还是中不溜秋,平时乱看什么军事理论现代武器研究之类的书籍,根本不用心学习,照这么下去要考重点高中根本是危险之极。陈铮急了,提着陈诺找到班主任,问了陈诺的情况,然后就对症下药地给陈诺辅导。   “哥你简直比爸妈还着急。”陈诺在回家的路上笑对陈铮说。   “不要嬉皮笑脸!”陈铮严厉地看他一眼,“考不上我真揍你啊!”   “你放心,考得上。”陈诺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要给我信口开河!”陈铮暴躁,“你老师说了,你基础很不扎实,平时考那成绩全靠突击。”   “那就再突击一下呗。”   陈铮无语了,他觉得陈诺就算考上重点高中,也一定会吊车尾的。   结果是经过半年的督促,陈诺果然以挺惊险的成绩上了本市重点高中。上了高中以后,陈诺依旧故我,学习学校课程不用功,参加的课外活动却很多,看上去完全是打算仗着家庭关系混日子的表现。   然而陈诺注定不让他省心,两年以后,陈诺说服家人同意,申请了一年的法国交换生,跑到国外去了。他才十七岁!陈铮抓狂了,父母怎么就由着他去了啊?陈铮知道消息以后,天天对父母表示反对。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是陈诺父亲的回答,看上去已经完全放弃,把陈诺当做债主来供奉了。   于是这一年里,陈铮担忧不断,几乎把工资都用来天天打国际长途了,直到陈诺轻声嘲笑他“瞎操心”,并且告诉他自己适应的很好,陈铮才改成一周一打。   “你别给我出状况了!你想留学就好好学,家里都会支持你的。”陈铮用命令的语气嘱咐陈诺。   “哦。”陈诺的回答听上去很靠谱。   结果一年以后,当陈诺突然出现在机场,打电话要陈铮来接的时候,陈铮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你怎么回来了!逃学了还是放假了?还没到圣诞节吧!你现在不该准备考试吗?”陈铮怒吼。   “回来参军啊!”陈诺微笑着欣赏哥哥气急败坏的姿态,“我一直就是打算要参军的。”   “参什么军!我告诉你没我批准,你别想进军队!”陈铮气势汹汹,“我的部队不要你这种不靠谱的兵!再说你高中刚毕业!”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都联系好了。”陈诺镇定自若地说,“我要去武警部队。”   “什么?”陈铮一愣。   陈诺有点抱歉,拉住他轻声说:“对不起啊哥,我想独立,不想什么事都靠你。”   陈铮再度一愣,也觉得无话可说,同时他内心深处似乎一点莫名的失落感,也许因为陈诺那句“不想什么事都靠你”吧!原来被人依靠也是一种幸福啊,陈铮想。   几个月后,陈诺顺利入伍,等到陈铮特意到当地部队看他,见到年仅十八岁的陈诺身穿军装的英挺身姿时,他忽然发现,陈诺已经长得跟他一样高。   “在部队还是要加紧学习啊!”陈铮习惯性地,“你现在只是名普通士兵,不求上进是走不远的。”   “嗯,我知道。”陈诺微笑,“我在准备报考武警部队学院了,毕业以后就是像你一样的军官,怎么样,还不赖吧?”   “……”陈铮再一次对陈诺感到意外,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他从小照看和管教的弟弟,长大了。 第106章 番外4:谁是家属   早晨,顾卫南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看床的另一边,陈诺昨晚在单位值班,没有回家过夜,这让他感觉有点寂寞。   他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走出居住的小区。临近春节,队里没有训练任务,上班以后,顾卫南在办公室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正要拿起桌上的手机去找陈诺,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条新信息提示出现在手机上。   顾卫南打开那条短信,一段文字跳入眼帘:“亲爱的战友家属,感谢您一年来对军队工作的支持和理解,值此新春来临之际,谨向您和您的家人致以节日的祝福!另外,总队查实个别战友私家车有违规现象,对部队形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请提醒您的家人注意遵守交通规则。——某边防武警总队。”   顾卫南对着短信看了半天回不过味来,谁是战友家属?我也是战友啊!等等,违规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短信?”旁边的同事见他傻盯着手机,不由好奇地凑过去看,顿时笑了,“这是总队发错了吧?”   “发错了?”顾卫南问。   “肯定啊!这是发给军嫂的嘛,我媳妇早上就收到了,内容一样。”同事继续笑,“小顾你不是还没结婚吗?要不就是本来要发给你女朋友的?”   “我哪有女朋友。”顾卫南赶紧否认,“我看这肯定是发错了!”   几分钟后,顾卫南走进陈诺的值班室,举起手机屏给陈诺看:“陈诺,这怎么回事?”   “咦?”陈诺看了下就笑,“队里还有这个服务啊!我都不知道。”   “别说你不知道!”顾卫南被笑得脸红了,“咱们刚买那车被你开出去违章两次!都是我去交的罚款!”   “我忘了开的不是军车了……”陈诺表示无辜,“下次注意。”   “重点不是这个!”顾卫南满头黑线地点着手机屏上,“这个家属是怎么回事?为啥你开车违章,总队会给我发短信?”   “那个啊!”陈诺好像才想起来似的,笑着说,“上次让登记家属联系方式嘛,我就把你手机号写上了,没想到总队这么细致啊!还叫家属管着战友们点。”   “……”顾卫南被陈诺的不靠谱震惊了,“他们发短信的时候,就没发现我……我不但是个男的,还是本单位一员吗?”   “几千个家属,谁那么巧知道你谁啊?女军人也有男军属么!”   顾卫南吐槽:“问题我不是军属好吧!我要登记时写你,你怎么想?”   “互为军属啊。”陈诺笑,“不过提醒你,千万别把我登记成你家属,总队不认识我的不多……”   “……”顾卫南差点把陈诺军训时的口头禅“操蛋”骂出声来。他终于领教到陈诺家人的感受了,这货有时候真的很不靠谱……   顾卫南这边还没腹诽完,那边陈诺已经变本加厉地调侃他了:“好好做贤内助啊!表现好,说不定过年一不留神还给你发个优秀军嫂证呢……”   日!仗着官大,欺人太甚了。顾卫南顿时冒火,反身锁了门,正想给他点霸王硬上弓的滋味尝尝。回头却见陈诺已经歪在椅子上打瞌睡了,口中还轻声说:“好困……卫南替我值会班。”   顾卫南一愣,走过去时,发现陈诺真的睡着了。顾卫南无奈,火气也没处发了,只有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陈诺身上。远处隐隐传来点燃鞭炮的声响,但是陈诺没有被吵醒,端正的五官在晨光里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和。   还是那么叫人着迷……顾卫南忍住抱住他粗暴亲吻的冲动,在他对面慢慢坐下,独自看着手机里那条恶作剧似的短信,笑了。    第107章 番外5:别想瞒着我   一个夏天的晚上,陈诺正在浴室里洗澡。顾卫南心事重重地在客厅踱步,根据陈诺的行为表现,他最近有一种挺不踏实的感觉,类似于上次陈诺要对付叶勋时的不告而别,虽然陈诺还什么都没说。   “陈诺,最近怎么样?”隔着浴室的玻璃,顾卫南试探地问。   “什么怎么样?”陈诺边往身上浇水边问。顾卫南听着里面动听的哗哗水声,忽然想象到陈诺的样子,差点破门而入。   “工作怎么样?”顾卫南忍住饥渴继续小心。   “挺好的。”   “哦………”顾卫南讨好地笑,“最近没啥不顺心的事吧?”   “没有啊!”   “叶勋那个人渣在监狱里被关得很彻底吧?”   “没听说跑出来。”陈诺觉出不对味了,打开浴室门探头调戏他,“你想他了?不会吧!”   顾卫南郑重表白:“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我给他下诅咒还来不及呢。”   “呵呵。”陈诺头又缩回去了,继续哗哗地冲水。   顾卫南听着不由咽了口唾沫,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了:“睡得也挺好?”   “现在一跟你睡,早上都起不来了,还叫不好?”陈诺笑。   顾卫南脸红:“陈诺你这是变相夸我呢。不好意思啊,我那啥的功力是猛了点,让你累着了。”   “我只是说跟你在一起心情好而已!”陈诺忍不住又推开门,伸腿给了顾卫南一下,“就你那两下还跟我比啊!”   结果根本没达到惩戒效果,反而惹得顾卫南大叫一声,特别夸张地转过身去:“我靠陈队长,照顾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都快贫血了。”   陈诺气不打一处来:“都看多少次了,能有点定力吗?别给我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有什么办法,谁叫你身材这么正中我下怀?”顾卫南委委屈屈往正题上走,“陈队长,最近回家频率减少啊。”   “忙啊,你在教导大队是挺舒服,我现在忙警务都快焦头烂额了。旅游旺季啊同志!天天出治安问题。”陈诺认真回答完,立刻又严肃,“什么正中你下怀,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当然,简直太贴切了。”顾卫南眼睛往陈诺身下溜了一圈赶紧收回,然后眼神正直地看着陈诺的脸,也严肃地说,“陈队长我得找你算账。”   “说吧。”陈诺关掉热水器边擦边往外走。   “……”顾卫南认定自己的大脑肯定在这一刻瘫痪了,不然怎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脑袋一热,鼻血差点流出来,再也忍不住,把陈诺身上的浴巾一拉,就蹭上去了。最近好几天晚上,陈诺都值夜班,顾卫南已经精力过剩得全身燥热,现在看到陈诺这身上挂着水珠的模样,不扑上去都对不住自己乱跳的心脏了。   陈诺很顺手地接住顾卫南热情洋溢的身体,轻笑:“看来,我今天又犯了个原则性错……”话没说完,急不可耐的顾卫南已经吻住他嘴唇。   “嗯……嗯……”顾卫南边吻边抱住陈诺上下抚弄,一摸到他性感紧实的臀部,动作更激动了,很快滚到床上纠缠起来。陈诺了解顾卫南的需要,同时自己也颇受感染,时而温柔时而又粗暴的动作让顾卫南在快感中疯狂呻吟着。   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恢复平静,顾卫南已经满足得差点忘了自己的最初目的。还是陈诺淡定非常地提醒道:“算什么账?不就上次为了给人当伴郎,花你钱买了套西装嘛,瞧你心疼那样,发了工资还你。”   “你这个不靠谱的花花公子!”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顾卫南就肉疼,“一个月工资容易吗大哥!咱俩还要还房贷。长辈艰苦朴素的作风你是一点没学到啊!”顾卫南觉得自己怎么早没发现,原来陈诺是那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月光的主。他以前可以在啥装饰也没有的房子里住,只是因为不在意,不是因为心疼钱。   陈诺笑了:“我平时都不怎么买衣服的,这可是我平生第一套西装。再说周洋是我最要好的战友,他办终身大事,我能给他丢脸吗?”   “是啊,你可给他长脸了,好几个客人都把周洋当伴郎晾一边,握住你的手狂祝贺,你说他们怎么愣没发现你胸前戴着伴郎的花呢?最搞的是那新娘居然不解释,还在那笑着挽你的手吃豆腐!我要有这种媳妇和朋友,绝对立马离婚、绝交!”   陈诺忍不住笑:“我看你比周洋更介意啊。”   “你那天可让女宾客吃了不少豆腐,你敢说你不是存心的?”顾卫南还在耿耿于怀。   “不是战友就是亲属,你好意思拒绝人家?”陈诺眼神很无辜,“听说要你电话的也不少啊小顾同志,我看见你手机里那些求交往的短信也没说什么呢。”   “我我我都拒绝了,哪像你。”顾卫南赶紧说,忽然醒悟,“对了,我根本不是找你算这个账!你别想离题混过去。”   “啊,那还有什么账?”   “什么账?你坑死我了!你把我坑到教导大队,我等了你一年,好不容把你等来,结果你就待了一年,眨眼又调到本市支队。到现在三天两头不见影,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啥!”顾卫南咬牙切齿。   “哪有啊,我也得服从队里安排不是。”陈诺再次无辜。   “最近有什么事瞒我不?”   陈诺认真地想了想:“瞒着你喝了一次酒?”   “什么!”顾卫南光着屁股跳起来。   “就是上次周洋结婚,实在推不过去。”   “好吧。”顾卫南想想那次陈诺也没出事,“但我觉得你有更大的事没跟我说。”   “比如?”   “比如叶勋贼心不死,在监狱里又有什么动作,导致你必须采取行动。”顾卫南慢慢说,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凝重,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这倒没有。”陈诺摇头,“叶勋已经完了。”   “谁还没完?”顾卫南敏锐地问。   “没有什么完不完啊。”   “你是不是又想去新疆。你觉得那里最近太动乱,只有能力突出的陈诺同志才能摆平是吧?这次是几年?两年,三年?”   “谣言,谁说我要去新疆了?我只是去带一下维和部队好不好。”陈诺辟谣。   “哈!被我试出来了。”顾卫南大叫,然后气哼哼道,“我就知道你有事儿背着我!”   陈诺微笑:“没想背着你啊,我只是想等通知正式下来再说。”   “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该跟着了。”   “我就要跟着。”顾卫南宣布。   “报名结束了。”陈诺绷着脸。   “我去找大哥走后门。”顾卫南反应挺快,“这个事你有没有通知家里,没有吧,我就说我要跟着照顾你。”   陈诺面色一冷:“谁准你走后门的,不许搞特殊。”   “跟你学的。”顾卫南理直气壮,“自己行为不正别怪我效仿啊,要不你也别想去。”   陈诺看他一眼,无奈地说:“其实报名还没开始,你可以不用去找大哥。”   “啊,我就知道你又瞒着家里干坏事。”顾卫南坏笑。   “先说好这次条件更艰苦,要去非洲。”   “我有准备,这次肯定不给你拖后腿了。”顾卫南在床上对着陈诺拍胸脯。   陈诺看他好一阵,才感慨地说:“真的长大了啊。”   “已婚人士了好吧,对另一半要有超强的责任感,有什么一起扛!”顾卫南满脸自豪,接着就被陈诺无语地一把按被子里了。“以后啥事别想瞒着我……”顾卫南脸埋在被子里还不肯住嘴。   陈诺忍不住一笑,把嘴唇放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你吧,少年,我怕你不肯积极主动陪我去,才故意让你觉得我在瞒你。放心,等到了非洲以后,我会继续亲自操练你的!”说着在顾卫南惊讶的目光中,印下深情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了个番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