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过的小美人长成攻了 作者:婳语   文案:   霍舟10岁那年,大院里搬来一个小美人,笑起来像糖一样甜,就是特胆小,动不动就害羞脸红。   霍舟戳着软软糯糯的小美人爱不释手,亲亲抱抱举高高撩得飞起。   直到有一天,霍舟拿了糖去撩小美人,却看到小美人把院里的小霸王揍得满脸血。   小霸王哭着跑了,霍舟的糖撒了一地。   霍舟25岁这年,办案的时候遇到一个又凶悍又好看的“嫌犯”。霍舟醉酒后,丧心病狂地把“嫌犯”锁在床上审,审着审着非要跟人滚床单。   第二天醒来,霍舟揉着发疼的屁股一脸懵逼。   大美人“嫌犯”剥了颗糖,把霍舟小时候撩过的话全还了回来:“哥哥乖,吃颗糖就不疼了。”   [可凶可软腹黑美人攻X可甜可辣皮皮受]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舟;骆清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戳一下   霍舟第一次见到骆清淮,是在十岁那年暑假。   那天天气热得反常,院子里知了聒噪个不停,快退休的小破电风扇一直“嘎吱嘎吱”叫着,响声大,风力小。   霍舟咬着笔头苦思6x8等于46还是52,同时心情极度愤懑——人到底为什么非要读书?   “霍舟,粥粥,小米粥,八宝粥……”   许曜就在这时候带着股热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吵啥呢?”霍舟耐心告罄,在答案栏随便填了个49,不满地转头,“别打扰我做作业!”   “就你那破成绩,做作业有用吗?”许曜跑过来拽他,还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今天搬来了一个好乖的妹妹,你要不要去看?”   霍舟顿时眼睛一亮,扔下笔,一脚踢开凳子:“在哪里?”   他跑出去两步,又转回来,从抽屉里抓出几颗糖。   “就是原先大龙住的那间。”许曜催促道,“胖墩他们已经过去了,快快快……”   大龙和霍舟是同学,之前就住在霍舟家斜对门的一楼,不过已经转学走了。   现在大龙家院子矮小的篱笆墙外,整整齐齐地蹲着一排小脑袋。   “让让,给我个位置……”霍舟挤不进去,只好蹲到最边边上,“妹妹在哪里啊?”   “嘘……”   他话音刚落,院子的门打开,一个小孩端着个塑料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孩只有七八岁模样,穿着灰扑扑的运动服,身材偏瘦,但脸上有点婴儿肥,看着不会觉得营养不良。他皮肤很好,白白嫩嫩的,眼睫毛又长又密,随着他走动的步子轻轻颤动,刚好将下垂的眼眸挡住了。   霍舟那时候还不知道“惊艳”这个词,只觉得这个“妹妹”是真好看。好看到像一缕清凉风,缓和了这热辣辣的天气。   小孩接了盆水,开始踮着脚尖洗菜。   “这个妹妹比彤彤还漂亮。”中间的胖墩低声说。   彤彤是霍舟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但这小孩皮肤比彤彤白,眼睛也比彤彤大。   “哪里是妹妹,他头发那么短,是弟弟。”另一个小孩反驳道。   “这么好看,肯定是妹妹。”这件事情上,霍舟站胖墩。   “弟弟!”   “妹妹!”   ……   几个小孩争了起来,谁也不让谁,声音渐大。   院子里骆清淮洗菜的手忽然一顿,白生生的小耳朵动了动,然后轻轻咬了下唇,继续洗菜。   一小盆菜很快洗好,篱笆墙外的孩子也蹲得腿麻了,却还没争论出新邻居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来。   骆清淮晃悠悠地端着一盆水,走到篱笆墙边,吃力地举高,然后……倒下去。   “啊啊啊啊!”   七八个调皮鬼四散跑开,蹲在中间的几个倒霉蛋都没能幸免,尤其最中间的胖墩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这会儿正边蹦跶边嗷嗷叫。   霍舟一抬头,正看到骆清淮一脸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模样。   对上霍舟的视线,骆清淮像只受惊的兔子,“嗖”一下跑回屋里去了。   吓到妹妹了,霍舟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有点懊恼,觉得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胖墩气得不行,嚷嚷着要冲过去砸门。   霍舟拦住他:“别吓到妹妹了。”   胖墩推了霍舟一把:“她朝我身上浇水!妹妹也没用,我一定要揍她!”   霍舟挡在骆清淮家门口:“她不是故意的,我不许你去!”   “我偏要去,你不让开连你一起揍!”胖墩气死了,打了霍舟一拳。   霍舟不甘示弱,踢了他一脚,两人扭打在一起。   其余几个家伙也不说劝劝,反而添油加醋地在旁边大喊“加油”。   霍舟跟胖墩同龄,体型上却足足小了两个号,几个翻滚,就被胖墩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霍舟也不服输,两只胳膊抡成无敌风火轮,朝胖墩脸上挥去。   一墙之隔的大门内,骆清淮踮着脚尖从猫眼偷窥,一只手在身侧握成小拳头,另一只手放到了门把上。   就在这时,一个阿姨碰巧路过,吼了一声:“你俩又打什么呢……小胖,你妈回来了。哦豁,你还把衣服搞湿了?肯定要挨揍。”   胖墩顿时慌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他妈揍人特别疼。   “快快快,先回去换衣服。”许曜给胖墩出主意,又朝霍舟使了个眼色。   胖墩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去,他家就在霍舟家隔壁,霍舟也跟着跑。   两人刚跑到楼下就撞上了胖墩妈妈。   胖墩刚想躲,霍舟大声叫了一声:“阿姨好!”   “舟舟好。”胖墩妈妈应了一声,马上看到自家儿子的衣服湿透了,“傅予飞!你衣服怎么回事?又干什么坏事了?”   胖墩吓得瑟瑟发抖,临时编个谎话也漏洞百出:“我,我们碰到洒水车了……不信,你问霍舟!”   “不是的!”霍舟蹿到前面,幸灾乐祸地说,“傅予飞偷看新来的妹妹,被人家不小心浇了一盆水。”   胖墩没想到霍舟竟然打这种小报告,气得大叫:“霍舟!我跟你没完……呜哇哇哇,妈,你别打了,霍舟也偷看了……”   霍舟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爽!   谁叫你要吓唬新妹妹!   霍舟心情一好,就特别自觉,又坐回去写作业。   一道算术题还没写完,霍舟忽然想起,他房间的阳台,刚好对着新邻居家的院子。   霍舟想再看看新妹妹,遂扔下作业,蹲在阳台上盯人家院子。   结果蹲了半个小时也没蹲到人出来,倒是把霍妈妈给蹲回来了。   “你不做作业,看什么呢?”霍妈妈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霍舟捂着脑袋坐回去,强行解释:“我思考问题呢。”   “赶紧写作业。”霍妈妈明显不信,但也懒得多问,“等下去看奶奶。”   霍舟一听看奶奶就垮下了脸,嘟嘟囔囔地重新拿起笔。   晚饭后,霍妈妈催促着霍舟匆匆出门。   刚到楼下,霍舟就看到新邻居家的大门正好也打开了,顿时一喜,故意在原地停下。   “你干啥呢?”霍妈妈皱眉,回头拽他,“赶紧的!”   霍舟磨蹭一会儿,看到对门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手里牵着新来的“妹妹”,他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霍妈妈只好也停下来,跟着打招呼:“骆大嫂。”   “霍家嫂子。”骆妈妈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干净整洁,微微后缩的肩背和攥得过紧的手指透露出她有些微的局促不安,“这就是霍舟吧?长得真好看。”   她摇摇手指,冲自家孩子道:“清淮,叫哥哥。”   “清淮这才叫长得好看,霍舟就是个皮球,他要是有清淮这么乖,我做梦都能笑醒……”霍妈妈跟骆妈妈寒暄起来。   骆清淮没吭声,抿紧了小薄唇,怯怯地看了霍舟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眸。他的眼睫毛实在太长,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霍舟比骆清淮高一些,看不清他的眼神有点着急,一边想着这新“妹妹”真害羞,一边蹲了下来。   他也没比骆清淮高多少,蹲下来又嫌矮了。   霍舟在站起蹲着间换了几个姿势,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只好勉为其难地扎了个马步,细细打量骆清淮。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乌溜溜怯生生的,比洋娃娃还好看。   “清淮,叫一声哥哥,我请你吃糖。”霍舟逗他。   骆清淮不吭声,嘴唇抿得更紧。   霍舟马步功底不够扎实,没几秒就坚持不下来,只好摸出一颗奶糖,塞到骆清淮手里,自顾自地说:“诺,糖已经给你了,你欠我一声哥哥啊。”   骆清淮的手也很白,掌心却不像表面那样光滑,似乎有条伤疤。   霍舟待要细看,骆清淮已经奋力抽出了手。   骆清淮的挣扎让霍舟本就隐隐颤抖的小短腿不堪重负,“吧唧”一屁股坐在地上。   旁边说话的两个大人吓了一跳。   骆妈妈弯腰想来扶人,霍妈妈却眼疾脚快,踢了霍舟一下:“别作妖,不许欺负弟弟。”   明明他才是摔倒的那一个,但霍舟已经来不及委屈,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弟弟?”   这么漂亮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弟弟?   分明应该是妹妹才对啊!   骆妈妈才看到骆清淮手里的糖,轻轻推了他一把:“谢谢哥哥没有?”   骆清淮没办法,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谢谢哥哥。”   话音刚落,白瓷般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上,低垂着眼眸谁也不敢看。   听听这软糯的嗓音,看看这害羞的小表情,怎么也该是个妹妹吧?霍舟可惜地想。   但只可惜了两秒钟,他又释然了。   其实弟弟比妹妹好,弟弟可以一起玩游戏可以一起打架……嗯,这个弟弟估计打不了架。   不过,好看就行了。   霍舟重新高兴起来,拍拍骆清淮的肩膀,豪气地说:“弟弟放心,以后哥哥罩着你。”   骆清淮不习惯跟人太亲近,又躲不开,嘴唇抿得更紧,在脸颊抿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霍舟第一次见到酒窝,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QQ软软弹弹,手感超级好。   骆清淮:“……”   他垂下眼眸,脸蛋已经成了红苹果。   霍舟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扑簌簌抖个不停,眼神闪躲,害羞的小表情可爱到爆炸,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    第2章 甜甜哒   霍舟正戳得来劲,被霍妈妈一把拎走了:“快点,时间不早了。”   霍舟只好恋恋不舍地跟骆清淮挥挥手。   骆清淮呼出一口气,松开了偷偷攥紧的小拳头。   走出大院,霍舟又回头望了一眼,骆清淮已经不在原地了。   霍妈妈低头看看他:“很喜欢清淮弟弟?”   “嗯。”霍舟拼命点头。   霍妈妈说:“那你以后要多照顾弟弟,清淮没有爸爸。如果有人欺负他,你是哥哥,要保护他,知道吗?”   霍舟不太懂:“弟弟为什么没有爸爸?”   霍妈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彼时的霍舟还听不懂这声叹息包含的意思,只是牢牢记住了要保护骆清淮。   等霍舟从奶奶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很多小朋友都睡了。   骆清淮家院子里亮着昏暗的灯光,水龙头下摆着一大摞碗碟,骆妈妈蹲在地上洗碗,骆清淮就拿了张毛巾在旁边一个个擦干净,放好。   霍舟摸摸衣兜,发现还有一颗刚才从奶奶家拿的巧克力。   他兴冲冲地跑到篱笆墙边,大声喊道:“弟弟,你过来。”   骆清淮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笑得傻兮兮的霍舟,站在原地没有动。   骆妈妈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哥哥叫你呢,怎么不答应?去,看看哥哥有什么事。”   骆清淮无奈,只好走过来,还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拿着毛巾。毛巾对骆清淮来说有点太长了,拖在身前随着他走动的步子一晃一摆的,莫名可爱。   骆清淮走到篱笆墙边,仰起头问:“什么事……”   霍舟趁着他张嘴的瞬间,把刚才偷偷剥好的巧克力塞进了他嘴里。   骆清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浓郁的甜味已经侵袭了舌尖的味蕾,随没有任何预兆地在口腔里迅速弥漫开来。甜味儿来得如此不讲道理,像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霍舟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这甜和骆清淮以前吃过的甜都不一样,滑滑嫩嫩的,像上好的丝缎一般,细品之下还带着说不出香味。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糖?骆清淮呆呆地望着霍舟,忘了反应。   “好吃吗?”霍舟扒着篱笆墙,看见骆清淮呆呆的模样就觉得可爱到不行,“甜不甜?”   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连发呆都这么可爱?   骆清淮听到他说话终于回过神来,把巧克力包进嘴里,还情不自禁舔了下嘴唇,然后点了点头。   骆妈妈听到霍舟的话,抬起头来说了句:“舟舟,弟弟现在在换牙,不能吃太多糖,你留着自己吃吧,别给他了。”   “知道了,下次就不给他了。”霍舟冲着骆妈妈答应得飞快。   骆清淮擦盘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眸微黯。   霍舟等骆妈妈低头干活去了,才小声对骆清淮说:“别怕,我也在换牙。”   他说完,咧嘴呲牙,给骆清淮看他参差不齐的牙齿。   这动作实在太傻了,加上缺了两块牙齿的小黑洞,更是傻到没边。   骆清淮忍不住乐了,大眼睛弯成月牙状,长睫毛轻轻扑扇。怕巧克力掉出来,他还抿紧了唇,一边脸颊鼓起一个包,一边脸颊露出个深深的酒窝。   霍舟又开始手痒了,心动不如行动,他伸出手指,先戳了戳那块鼓包,又去戳酒窝。   骆清淮:“……”   骆清淮忽然朝后退了两步,隔着篱笆墙,霍舟的小短手够不到,只好遗憾作罢。   “我明天再来找你玩。”霍舟倒也不是很在意,蹦蹦跳跳地走了。   骆清淮站在原地看着霍舟的背影消失,才拖着长毛巾走回去。   “喜欢霍舟哥哥吗?”骆妈妈问。   骆清淮舔舔嘴唇,吞了口还带着巧克力香甜味的口水,点了点头:“嗯。”   “那以后要跟哥哥们好好相处,不要再打架了,知道吗?”骆妈妈有些担心地说。   骆清淮抿了抿唇:“好。”   “真乖。”骆妈妈笑道,“明天跟哥哥们去玩吧。”   骆清淮摇了摇头:“不去。”   骆妈妈欲言又止,脸上的笑还没成形又散了。   第二天,霍舟惦记着找骆清淮玩,难得的没有赖床,吃饭也不折腾。等他吃完饭,隔壁胖墩妈妈还在扯着嗓子喊:“傅予飞,我数三声再不起,你今天就要挨揍了!”   “三,二……一。”霍舟躲在门边偷偷数数,“打!”   “呜哇哇哇……妈,我错了……”   霍舟哈哈大笑,然后朝霍妈妈显摆:“妈,您看您生了个多乖的儿子。您可真是命好啊!”   霍妈妈哭笑不得,狠狠搓了把他的脑袋:“我给你说,你要是哪天不听话,我揍得比胖墩妈妈还厉害。”   “您就放心吧,您儿子听话着呐。”霍舟不要脸地自夸,“我是整个大院最乖的崽……不对,我是第二乖的崽,最乖的崽是清淮弟弟。”   霍妈妈简直无语,但还是拿了两颗巧克力给他:“分给弟弟一颗,你换牙呢,不能吃太多甜食。”   “谢谢妈妈。”霍舟死皮赖脸贴上去,亲了霍妈妈一口,收获霍妈妈一枚嫌弃的白眼,然后兴高采烈地出门。   路过胖墩家,霍舟不怀好意地敲了敲门。   胖墩妈妈来开的门,亲切地叫他:“舟舟,吃饭了吗?”   胖墩在餐桌上边抽泣边吃饭。   霍舟大声道:“我早就吃完了,妈妈还奖励了我巧克力。傅予飞,你好慢啊,我不等你了。”   在胖墩这里拉完仇恨,霍舟听到胖墩妈妈在数落胖墩“看看人家霍舟……”,他满意地下楼,去敲骆清淮家的门。   半晌都没人答应。   “奇怪,去哪里了?”霍舟嘟囔一声,失望地走开。   时间太早,小伙伴们都还没出来,霍舟只好朝大院外面走去。   路边摆了个新的早餐摊,霍舟刚要走过,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一边洗碗。   “清淮弟弟?”霍舟跑过去,蹲在骆清淮面前。   骆清淮脸色微微一僵,低着头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霍舟看看忙碌的骆妈妈,一撸衣袖,“我帮你洗吧。”   “别。”骆清淮急忙拦住他,“你别来,你一边去。”   霍舟鼓着脸颊不开心:“我又不是不会洗碗……”   “哎哟,舟舟,这不是你干的活儿,你自己去玩吧。”骆妈妈忙乱中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急忙也过来阻拦。   霍舟无奈,只好站起来。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忙,转身走了。   骆清淮垂下眼眸,小脸紧紧绷着,狠命刷手里的碗。   霍舟肯定生气了吧?   早餐摊忙到十点多才渐渐冷清下来,骆妈妈过来接过骆清淮的活儿:“好了,你去玩吧,现在妈妈一个人就可以了。”   骆清淮摇摇头,刚想说不用,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清淮弟弟!”   骆清淮猛地睁大眼睛,抬头张望,然后就看到霍舟站在前面的大树下朝他招手。   骆清淮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他还以为,霍舟不会再跟他玩了。   “霍舟哥哥叫你呢,快去玩吧。”骆妈妈推了骆清淮一把。   骆清淮狠狠揉了把脸,朝霍舟快步走过去。   “张开嘴。”霍舟说。   “什么?”骆清淮不解地问。   “叫你张开就张开嘛。”霍舟神神秘秘地说,“给你吃好东西。”   骆清淮不疑有他,信任地张开了嘴。   霍舟迅速塞了个东西进他嘴里。   两秒后,骆清淮直接蹦了起来:“好辣……”   他白瓷般的脸蛋辣得通红,不停吐着舌头,小手胡乱扇着风,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一边抵抗辣味一边拼命抬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哈哈哈哈哈……”霍舟偏还在旁边大笑,“原来你怕辣啊?”   骆清淮气死了,朝霍舟扑了过去。   霍舟一把将他抱住,困在怀里,说:“不怕不怕,我给你吃糖,吃颗糖就不辣了。”   骆清淮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又被塞了一颗巧克力。   香甜的味道冲淡了辣味,而且刺激过后,味蕾对甜味的感知更敏感,巧克力的味道比昨天更甜,甜味蔓延,连心口都跟着甜了起来。   “乖,不辣了。”霍舟还抱着骆清淮,小大人般轻揉着骆清淮柔顺的头发,“不辣不辣了。”   骆清淮比霍舟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被霍舟抱住压在怀里。鼻端全是霍舟乱蹦乱跳后微微的汗味,混杂着口腔里的甜味,那一瞬间,骆清淮产生了一种错觉——霍舟这个人都是甜的。   “好了?不辣了吧?”霍舟感觉到骆清淮没挣扎了,才慢慢松开他。   骆清淮还没缓过来,从眼眶到鼻头再到嘴唇,全都红艳艳的,又可怜又可爱。他眼里还闪着泪花,触碰到霍舟的眼神,立刻就低下了头。   “你怎么这么害羞啊?”霍舟叹了口气,“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骆清淮没说话。   霍舟又道:“不过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走,哥哥带你去玩。”   他抓住骆清淮的手,拉着他往前跑。   骆清淮犹豫了一下,没挣开他的手。    第3章 壁咚哦   两人刚走到大院门口,就碰到胖墩带着一群孩子出来了。   看到他们,胖墩顿时怒道:“骆清淮!你给我站住!”   “干什么?”霍舟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伸长胳膊挡在骆清淮前面,扬起下巴和胖墩对峙。   “他给我浇水,害我被揍,我今天一定要报仇!”胖墩摩拳擦掌,“小米粥你过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他们住的这个大院是306厂的家属区,里面的住户大部分是同一个厂的员工,彼此都很熟悉。   霍舟他们这一拨孩子不少,八岁到十二岁的男孩子就有十好几个。   胖墩不是年龄最大的,但他体重严重超标,打不赢也能压死人。所以平时在大院里都是横着走,被人称作小霸王,一般情况下,没人敢惹他。   霍舟是跟胖墩杠上次数最多的,但大院里的人都喜欢霍舟。每次霍舟跟胖墩杠上,胖墩都讨不到什么好。所以,胖墩一般也不会轻易惹霍舟。   霍舟昨天告状的事,胖墩不追究,已经是让他一步了。   但霍舟显然不满意:“从今天开始,骆清淮就是我亲弟弟,以后我罩着他。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欺负骆清淮,就是跟我过不去。”   胖墩跺了跺脚,揉揉肚子上乱颤的脂肪,大声道:“得了吧,他姓骆,你姓霍,你们是哪门子的亲兄弟?”   “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霍舟说完自己也觉得没道理,又补充道,“反正,从今天开始,骆清淮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许欺负他!”   胖墩给足了霍舟面子,终于耐心耗尽:“如果你非要护着他,那我就连你一起揍!反正你昨天告我状,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弟弟,等下打起来你就先跑去躲起来。别怕,除了胖墩,其他人不敢动手的。”霍舟扭头压在骆清淮耳边低声叮嘱,转过头来面对着胖墩的时候,又是一位大义凛然的勇士,“来就来啊,谁怕谁?”   胖墩朝霍舟走过来,霍舟伸手到背后轻轻推了骆清淮一把,示意他赶紧走。   骆清淮咬着下嘴唇,没走也没吭声,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胖墩。   战斗一触即发!   “等一下!”许曜抱着一颗足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们又怎么了?力气用不完吗?有精力打架还不如去踢球。”   “踢什么球?先打完架再去。”胖墩蛮横地道,“我今天非要揍他俩,你们谁也不许拦。”   霍舟一看到许曜就放心了,朝他招招手道:“小太阳,你过来!”   他又转头朝骆清淮呲牙笑:“有小太阳在,这架打不起来了。”   许曜听到霍舟的召唤,想要跑过来。   胖墩拦住他:“小太阳,你别过去。霍舟他有新朋友了,刚才还说他们俩是亲兄弟,没你什么事。只要你和霍舟绝交,以后我来保护你,保证谁也不敢欺负你。”   “胖墩你太不要脸了!”霍舟气愤地说,“我跟清淮是兄弟,跟小太阳也是……你看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个‘隹’字,我们就是天生的好朋友,好兄弟,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霍舟觉得自己机智死了:“你这学渣,肯定不认识‘隹’字吧?我们文化人的事儿,你别掺和。”   胖墩果然一头雾水,霍舟在说什么?   霍舟趁机朝许曜招手:“小太阳,快过来!”   许曜立刻抱着球跑到霍舟和骆清淮身边,又对着骆清淮笑了笑:“清淮弟弟好。”   骆清淮抿着小薄唇,没有吭声。   “清淮弟弟胆子小,你要保护他。”霍舟郑重其事地叮嘱许曜。   担心被骆清淮听到,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骆清淮白生生的小耳朵动了动,垂下眼眸。   “哦。”许曜应了一声,也不是很在乎,继续跟霍舟说话,“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隹’字?”   “你上次教我的,你忘记了?”霍舟呲牙一乐,“哇,我记性好好,好聪明好机智啊。”   许曜“噗嗤”一下笑出声。   霍舟开始招呼除胖墩以外的小伙伴:“我们去踢球了,你们都一起来吧。”   他看看胖墩,继续狐假虎威:“不一起来的就不是朋友,以后不给你们抄小太阳的作业。”   一群学渣呼啦一声全跟上来了。   这群人里面许曜成绩最好,是名副其实的学霸,而包括霍舟和胖墩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要靠抄他的作业应付老师和家长。   胖墩犹豫了一会儿,默默跟在队伍末尾,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个不停   在大院后面几百米远处有一块废弃的草坪,被霍舟他们利用起来,一边插上两根长木棍就当作足球场用了。学校里当然有球场,但是这里更近更方便。所以只要是放假时间,霍舟他们一般都来这里踢球。   这群孩子加上骆清淮总共十二个,刚好分成两队。   霍舟问骆清淮:“会踢球吗?”   骆清淮攥着手指轻轻摇头。   “没关系,你跟我一队,我教你。”霍舟拍着胸脯保证,“简单得很,一学就会。”   骆清淮没有拒绝。   很快分好队,霍舟和胖墩各带一队。   骆清淮是真不会,他个子又比其他孩子小一截,很快就成了对方攻击的主要目标。   霍舟看着骆清淮孱弱的小身板,有点后悔拉他进来玩,主要是担心他会受伤。   霍舟跑到胖墩面前,好声好气跟他商量:“你们能不能别故意针对清淮?他还不会踢。”   “不会踢可以不踢啊,又没人逼他。”胖墩可算占着理了,激动得脸颊通红,“踢球怎么能放水?踢假球都是要被禁赛的!他只要在场上,我就要针对他。”   霍舟忍着气道:“他是弟弟,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   “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我弟弟。”胖墩哼了一声,“再说了,我连妹妹都不会让,更何况是弟弟?”   霍舟的火也被他点起来了:“好啊,你针对他,我就针对你。我今天专门盯你,我盯死你了。”   “来啊,谁怕谁?”在球场上,胖墩可真不怕霍舟。   霍舟自然也不认输。   两个队长瞬间如战斗中的公鸡,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斗志昂扬。   许曜跑过来试图劝阻两人:“踢个球而已,每天都在踢的,何必这么认真?快要下雨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不知不觉间,天边乌云压顶,的确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但霍舟和胖墩这会儿都没心情管下雨,一齐推了许曜一把:“我今天就认真了!”   许曜无奈,只得继续。   几个回合,霍舟跟胖墩已经有了好几次身体接触,怒气越来越盛。   两人又一次碰到一起,胖墩忽然伸手去推霍舟,霍舟早有防备,只是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没有摔倒。   霍舟也火大,朝胖墩扑过去。   但他还没碰到胖墩,足球忽然从远处飞过来,正正砸在胖墩的屁股上。   胖墩刚推了霍舟,重心本就向前,被足球一砸,直接朝前摔倒在草地上,摔了满嘴泥。   他也顾不得去管是谁偷袭他了,就势伸手抱住霍舟的腿一拽,还没站稳的霍舟也摔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抱成一团,打了起来。   豆大的雨点就在这时候密集地砸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一片雨幕。   “下雨了!快走!”许曜在旁边大喊。   两个人谁都不听。   其余孩子呼啦一下全跑到对面唯一能挡雨的破旧屋檐下躲起来,只留下霍舟和胖墩。   霍舟本来下了决心要杀杀胖墩的锐气,免得他总想着找骆清淮的麻烦。一扭头却看到骆清淮冒雨跑到面前,拎起小拳头就开始揍胖墩。   霍舟看他头发被雨淋湿了,趴在脸颊额前,湿漉漉的黑发衬得他脸色白得过分,长睫毛上挂满水珠,眨一下掉下来一串,看起来就像骆清淮在哭一样。   明知道那不是眼泪,霍舟心里还是揪了一下,他松开胖墩,拉起骆清淮朝屋檐下跑:“我们先躲雨,不跟他打了。”   屋檐又破又窄,挤下接近十个孩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又硬挤了挤,才勉强挤出一个人的位置来。   “你站进去。”霍舟抹了把头上的雨水,把骆清淮往里一推。   骆清淮却站在雨幕里不动:“你进去。”   霍舟这才发现,骆清淮力气还挺大,他居然拉不动。   雨越下越大,霍舟不想跟他在雨里僵持,忽然灵机一动。   骆清淮看到霍舟主动站到屋檐下,松了一口气。所以当霍舟朝他招手的时候,他没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然后下一秒,骆清淮感觉霍舟拽着他的胳膊,身体被大力拉转,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墙壁上。   霍舟的手臂撑在他肩膀两侧,低头得意道:“这样不就好了?我们谁也淋不到雨。”   这地方本就很窄,为了避雨,霍舟整个人都贴在了骆清淮身上,骆清淮的耳朵则刚好压在霍舟心脏附近。   “咚咚咚,咚咚咚……”刚刚运动过,霍舟心跳超快。   骆清淮感觉自己都听不到外面的雨声了,他第一次觉得下雨也不是那么可怕。   暴雨冲刷草地,带起浓厚的泥土味和青草香。   骆清淮鼻端更清晰的却是巧克力的味道,恍恍惚惚中坚定了一个信念——霍舟果然是甜的。   他没看到,霍舟正从兜里掏出一块融化掉的巧克力扔到了地上。    第4章 揍胖墩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停后,草地上积满水,球是没法踢了,大家只好转移阵地。   “我们也走吧。”霍舟低头想去拉骆清淮的手,却看到屋檐下面有个小凹坑,里面积满了水,正泛着淡淡的红。   而小凹坑旁边,是骆清淮的脚。   霍舟这才注意到,骆清淮今天穿的是小凉鞋。   穿凉鞋踢足球……霍舟弯腰去看骆清淮的脚。   骆清淮注意到霍舟的动作,慌忙想把脚藏起来。   但这显然是藏不住的,霍舟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骆清淮右脚的大拇指指肚上,不知道在哪里撞到,连皮带肉掉了指甲那么大一块。这会儿倒是没流血了,但伤口被雨水浸泡得发白,惨白里面又泛着触目惊心的红,看着就很疼。   “在哪里撞的?”霍舟抬头问骆清淮。   骆清淮抿了抿唇,再次试图缩回脚:“没事。”   “伤了这么大一块,还没事?”霍舟皱眉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但纸巾已经被雨水完全浸湿了。   霍舟懊恼地扔了纸巾,在骆清淮面前蹲下来。   骆清淮:???   “快上来啊,我背你回去。”霍舟催促道。   骆清淮想说这真的只是一点小伤,一点都不痛。   但鬼使神差的,他什么都没说,不敢相信似的把手搭在霍舟肩膀上,整个人微微前倾。   他还没完全靠在霍舟身上,霍舟已经等不及,一把扣住他的臀部,将他按到背上,同时向上一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骆清淮被颠了一下,下意识抱紧霍舟的脖子。   “你松开一点。”霍舟吃力地道,“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骆清淮急忙松开手,耳根又红了。   可惜霍舟现在看不到,虽然骆清淮并不重,但霍舟力气也不算大,背人这种体力活也不常干。骆清淮往后一仰,两个人差点一起摔了。   霍舟无奈道:“你趴我背上。”   骆清淮依言,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霍舟肩头。   霍舟松了口气:“这不就对了?你没被人背过吗……”   话还没说完,忽然想到骆清淮没有爸爸。霍舟自己印象中,一般都是爸爸背。   霍舟懊恼地住嘴。   他这会儿因为用力,脑子有点转不动,也想不到该说点什么,才能让骆清淮不伤心。   正在为难,忽然听到骆清淮趴在他肩头轻轻喊了声“哥哥”。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霍舟心里一痒,不自觉也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你到前面转弯的地方就把我放下来吧。”骆清淮说。   霍舟不解:“为什么啊?我把你背回家呗,又不远。”   骆清淮说:“转过弯妈妈就能看到了。”   霍舟一愣,明白过来他是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受伤了。   “你妈妈会揍你吗?”霍舟问。   通常情况下,他们出来玩,如果淘气受了伤,伤势不严重的话,不仅得不到安慰,还会被揍一顿。   “不会。”骆清淮摇摇头,又说,“我不想让她知道。”   霍舟大概明白了,骆清淮应该是怕骆妈妈担心。   多懂事的弟弟啊,霍舟都觉得汗颜……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胖墩更不懂事,于是就释然了。   骆清淮是大院里最乖的崽,他是第二乖的,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比骆清淮差那么一点点。   走到拐角处,霍舟把骆清淮放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骆清淮看着他涨红的脸蛋,眼睛一弯,笑着道:“谢谢哥哥。”   霍舟看着他颊边两个酒窝,又有点手痒。但是怕骆清淮不高兴,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了。   骆清淮看看他的手,问:“你喜欢酒窝吗?”   霍舟拼命点头。   骆清淮咬着下嘴唇,把半边脸颊朝霍舟面前凑了凑。   他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霍舟特别高兴,傻笑着伸手戳了下。   “我也要戳!”许曜不知道从哪里蹿上来。   骆清淮一惊,小脸蛋瞬间绷紧,酒窝没了。   霍舟则转身拦住许曜:“你不可以戳。”   “为什么?”许曜不开心,“你刚才不还说我们三个是好朋友?”   霍舟急中生智:“我刚才背了弟弟,你没有。”   许曜:“……”   霍舟一手拉住一个:“走,我们回去了。”   已经是中午时分,早餐摊收摊了,骆妈妈在院子里打扫卫生。骆清淮乖乖跟霍舟道别,然后跑过去帮忙。   霍舟在篱笆墙外看了一会儿才回家。   霍妈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霍舟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找什么呢?”霍妈妈皱眉道,“东西都被你翻乱了。”   “我会放好的。”霍舟迫不及待地问,“创可贴呢?放哪里了?”   “哪里受伤了?”霍妈妈急忙问道。   “不是我。”霍舟说,“是清淮弟弟。”   霍妈妈松了口气:“怎么刚来就受伤?你们欺负弟弟了?”   “没有。”霍舟是绝对不会说他和胖墩打架的事情的,“就是踢球不小心撞到了。”   霍妈妈拿了钱给霍舟:“你等下去买吧,多买点回来放家里。”   霍舟答应下来,又问:“妈妈,你们不是说大院里住的都是咱们厂的职工吗?为什么弟弟的妈妈没有在厂里上班?”   霍妈妈一愣,半晌含糊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霍舟不高兴地撅了噘嘴,没有再问。   午饭后,霍舟去买了创可贴。   回来的时候路过骆清淮家的院子,看到母子两个正在摘菜。   骆清淮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大概是有点困,他动作很慢。小脑袋隔一会儿点一下,然后他就会吓一跳,再甩甩脑袋,努力撑大眼睛。   霍舟趴在篱笆墙外喊:“弟弟!”   骆清淮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过来,脸上迅速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小酒窝若隐若现。   “你出来。”霍舟在外面朝他招手。   这次不需要骆妈妈再推,骆清淮飞快扔了菜,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霍舟在墙角蹲着。   骆清淮也跟着蹲下来,又问他:“你怎么不睡午觉啊?”   “我来看看你。”霍舟从兜里掏出创可贴,把骆清淮的小脚丫搁在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替他贴在伤口处,“这样就不怕感染了。”   骆清淮怔怔望着脚上的创可贴。   “好了,你回去吧。”霍舟发现骆妈妈在朝这边看,故意大声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我妈说要给我买遥控赛车,到时候找你玩。”   霍舟走到自家楼栋下,看到骆清淮已经坐回去摘菜了,而骆妈妈似乎依然没发现他脚受伤了。   霍舟一边往楼上爬,一边想着以后要再对骆清淮好一点。   晚上,出差多日的霍爸爸终于回家了。   霍舟兴奋地扑上去:“爸爸,我好想你啊!”   霍爸爸也特别高兴,将霍舟举过头顶转圈圈。   霍舟拍拍爸爸的脑袋:“爸爸爸爸,你给我买的遥控赛车呢?”   霍爸爸佯怒道:“你想的到底是爸爸还是遥控赛车?”   霍舟嘿嘿傻笑:“都想。”   霍爸爸从箱子里找出遥控赛车来,霍舟兴奋地抢过遥控器,然后自己研究起来。   过了几分钟,霍舟按下遥控器,小赛车“嗖”一下就跑了出去。   “哇哇哇!”霍舟兴奋大叫,扑上去亲了霍爸爸一口,然后抱起赛车就往外蹿。   霍爸爸把他拉回来:“你去哪里?”   “我去和弟弟一起玩。”霍舟边说边往外拽。   霍爸爸不松手:“哪个弟弟?你不是跟小太阳最要好吗?”   “新来的弟弟,叫骆清淮。”霍舟说,“就住在大龙家里。”   “姓骆?”霍爸爸脸色微微一变,说,“这么晚你别出去了,明天把弟弟叫到家里来玩吧。”   霍舟不解:“为什么啊?”   霍爸爸说:“因为你带着玩具去找弟弟,会让弟弟的妈妈为难。”   霍舟还是不明白。   霍爸爸耐心地提醒他:“你想,你有新玩具,但弟弟没有,弟弟的妈妈看到后会怎么办呢?想想平时胖墩有新玩具,你没有的时候……”   “买……哦,阿姨没有工作。”霍舟明白了,“那我明天带弟弟来家里玩。”   霍爸爸满意地点点头,摸着霍舟的脑袋说:“我儿子真懂事。”   霍舟得意起来:“要不总有人说您命好呢?”   “霍舟,你能要点脸吗?”霍妈妈过来踢了霍舟一脚,拉着霍爸爸去一边说话了。   霍舟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一个“骆”字,也没怎么在意。   他还在研究遥控赛车,要研究透彻了,明天才能教骆清淮玩。   翌日,刚好周末。   霍爸爸霍妈妈都不用上班,霍舟知道骆清淮早上很忙,在家里陪霍爸爸到十点过才去找骆清淮,还顺手抓了把糖在手里。   到了早点摊前,却没看到骆清淮。   霍舟奇怪地问骆妈妈:“阿姨,清淮弟弟呢?”   “他被飞飞叫走了。”骆妈妈也有点奇怪,“不是说你们在一起玩吗?”   霍舟心里“咯噔”了一下,胖墩利用他的名义把骆清淮叫走,肯定是欺负他去了。   霍舟都顾不得礼貌,拔腿就跑。   这附近没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他们平时解决“恩怨”都去昨天踢球的草坪。   霍舟直接跑过去。   远远的,果然听到有哭声。   霍舟吓了一跳,也没仔细分辨是谁的哭声,只以为是骆清淮被欺负了,真是拼了命往前跑。   他风一样跑到球场,却看到胖墩满脸血,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骆清淮捏着小拳头,压在胖墩身上,正冷着脸凶狠地盯着他。   霍舟手一抖,糖撒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划重点:清淮是攻,舟舟是受,千万别逆哦~    第5章 背锅侠   骆清淮一下子就懵了,跪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减小,再也顾不得胖墩,只是不安地看着霍舟。   地上的胖墩得到救赎,连爬带滚地远离了骆清淮,才飞快爬起来跑走,还边哇哇大哭边道:“我要去告诉我妈!你们打人,我要被打死了……”   霍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地上有一枚带血的牙齿,急忙捡起来,没和骆清淮说话就转身去追胖墩。   骆清淮跪在地上过了好久才轻轻动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泛起一点红。   他抬头仰望天空,不断眨眼,把泪意逼回去。   又过了很久,心里的酸涩平复下去以后,骆清淮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朝草坪外走。   走出去以后,他忽然又顿住。   挣扎了一下,骆清淮又转回来,把霍舟撒在地上的糖一颗颗捡起来,吹干净放进兜里。   再走出草坪的时候,骆清淮一直望着天空。   这边霍舟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在自家楼下追到了胖墩。   胖墩满脸血迹,又一直哭,眼泪变成血水,沾在脖子上、衣服上,他又用手抹脸……反正看起来非常惨,受伤很重的样子。   霍舟心里突突直跳,拦住了胖墩。   胖墩哭得直抽抽:“你,你还想,干,干什么?”   “给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霍舟掰过他的脸想检查。   胖墩知道霍舟跟骆清淮一伙的,对他很是防备,自然不愿意让他看,躲开了脸。   “别动!”霍舟低吼一声,“还想挨打吗?我叫清淮过来了!”   霍舟还是第一次看到胖墩被人揍哭,估计骆清淮很厉害,所以吓唬他一下。   没想到胖墩一愣,还真没敢再动。   霍舟一边暗自咂舌,一边查看胖墩的脸,顺手用纸巾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去。   擦完以后,霍舟差不多看出来了,胖墩脸上没多少伤。血都是从嘴里出来的,不过这时候也差不多止住了,应该是那颗被打掉的牙齿。   胖墩也是正在换牙的年龄,牙齿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被骆清淮一揍就掉了下来。   但因为不是自然脱落,所以血流量比较大。   胖墩毕竟也只有十岁,看到那么多血,自然吓坏了。   所以,倒也未必就是骆清淮很厉害,他毕竟那么小,可能胖墩就是自己被自己吓坏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霍舟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霍舟问胖墩。   胖墩还处在惶恐中,把全身上下都指了一遍。   霍舟:“……我陪你回去,你等下就跟你妈说,是我打的你,知道吗?”   胖墩直接跳了起来:“不行!就是骆清淮打的我!我跟他没完,他一个没爸爸教的小……”   霍舟顿时小脸一沉:“清淮打你,是因为你骂他没有爸爸?”   胖墩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闭嘴。   但这欲盖弥彰的态度,还是让霍舟确定了就是胖墩自己惹的事。   也是,骆清淮那么乖,胖墩要不去惹他,他能打人?   能把骆清淮逼到打人,胖墩肯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霍舟气得都想再给胖墩一拳,但他勉强忍住了:“你给我听着,等下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就说是我揍的你,不许提到骆清淮一个字。否则,我就跟你妈说你骂骆清淮没爸爸。”   胖墩不怕:“我才不怕,我就是听我妈说的。”   霍舟一愣,眼看胖墩要跑,他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刚才捡来的那颗牙齿。   霍舟威胁胖墩:“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去说,我就把这颗牙齿拿去随便扔个地方,让你的牙永远长不出来。然后永远留个洞在嘴里,丑死了,一辈子都不会有姑娘喜欢你。”   老一辈的人有个习俗,孩子掉下来的牙齿不能随便乱扔。上面的牙要往下扔,下面的牙向上扔,这样新的牙齿才能顺顺利利地长出来。   这个习俗自然是不科学的,可家长们为了图个吉利,也姑且信了。   所以,霍舟他们平时掉下来的牙齿都会拿给家长处理。   霍舟也好,胖墩也好,都不知道这说法是错误的。   所以,霍舟这样一说,胖墩就怕了,只得不甘不愿地妥协。   两人一起朝楼上走,胖墩都不用酝酿,直接张口又呜呜哇哇地嚎哭起来。   既然霍舟要替骆清淮扛这个事情,那他就要让霍舟被狠狠揍一顿。   这两天霍舟为了骆清淮,老跟他杠上,胖墩也早就想教训他了。   胖墩一路嚎回家,胖墩妈妈已经开门等在门口了。   “怎么了?怎么了?”胖墩妈妈听着胖墩的哭声很是着急。   平时都是胖墩跑出去欺负人,别人家的家长带着哭唧唧的孩子来找她算账。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哭的人变成了胖墩?   “妈,霍舟打我!”胖墩看到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他脸上的血迹虽然被霍舟处理了一些,但还能看出来。   胖墩妈妈也吓到了,看了眼垂着眼站在旁边的霍舟,问道:“舟舟,你为什么要打飞飞?”   霍舟把胖墩的牙齿递回去,说:“是他先骂清淮弟弟没有爸爸的。”   胖墩妈妈闻言一顿,脸有点红,又说:“那你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话还没说完,霍舟家门打开,在家里休息的霍爸爸走了出来。   霍舟缩了缩肩膀,低着头主动道歉。   胖墩妈妈看到霍爸爸出来,也没再为难霍舟,一边说着算了,一边问胖墩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胖墩又一次从头指到脚。   霍爸爸叫了正在做饭的霍妈妈出来,让她陪着胖墩母子俩去医院检查,然后拽着霍舟进屋:“给我跪下!”   胖墩妈妈象征性地劝了两句,就跟霍妈妈一起,带着胖墩去医院了。   霍舟跪在地上看到他爸解了皮带下来,吓得直哆嗦。   “你还知道害怕?”霍爸爸一皮带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那为什么要跟胖墩打架?”   霍舟抖得更厉害:“他骂清淮弟弟没有爸爸。”   霍爸爸微愣,说:“维护弟弟是对的。”   霍舟一喜。   可霍爸爸马上又道:“但是,打架就是不对,你还把人打得血流不止!飞飞要真出事了怎么办?把你赔给他爸妈?”   霍舟急忙摇头:“我不要。”   “人家也不想要你。”霍爸爸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打架不许打架,要跟小伙伴们好好相处,你就是听不进去!”   他一皮带抽在霍舟屁股后面的地上。   霍舟其实压根也没感觉到痛,但吓都吓死了,“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丝毫不比刚才胖墩嚎的声音小。   霍爸爸差点被他逗笑,急忙憋住又抽了一皮带下去。   刚走到楼下的胖墩听到霍舟的哭声,顿时通体舒畅,偷偷笑了。   胖墩妈妈尴尬地按下他的脑袋。   霍妈妈只作没看到,好声好气地问胖墩:“飞飞,阿姨代霍舟给你道歉了,他不懂事,你别跟他生气。不过,你们是在哪里打起来的?”   ……   另一边,骆清淮在自己家里听到霍舟的惨叫声。   霍舟边哭还边承认错误:“爸爸,好痛啊,我再也不打架了……”   骆清淮一头雾水,霍舟也打架了?跟谁打的?   别是听错了吧?   骆清淮不敢确定,从屋里走到院子里,希望能听得清楚一点。   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胖墩三人走过来。   骆清淮心里七上八下的,站在原地有点腿软。   他揍了胖墩一点都不后悔,就怕给他妈惹麻烦。   那三人越走越近,骆清淮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要停了。   但是霍妈妈和胖墩妈妈都只是友善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   骆清淮已经彻底糊涂了。   “骆清淮,你听到霍舟的哭声了吗?”胖墩隔着篱笆墙,又有家长在身边,胆子大了很多,狠狠盯着骆清淮,故意道,“这就是他打我的下场,你可别跟他学哦。”   胖墩妈妈一把将他拽走了。   骆清淮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霍舟没打胖墩,是他打了胖墩,但是胖墩说霍舟打他,霍舟还挨揍了。   所以,是霍舟替他背锅了!   骆清淮摸着兜里的糖果,深呼吸两口气,然后转身朝霍舟家跑去。   他不能让霍舟替他背锅,要给胖墩道歉也好,要被妈妈揍也好,他都认了。   骆清淮跑到霍舟家门口的时候,霍舟响彻整个院子的惨叫声已经停了。   骆清淮咬紧牙关敲了敲门。   门打开,霍舟还挂着眼泪的脸出现在眼前。   看到骆清淮,他顿时大喜:“你怎么来了?”   他没生我的气,骆清淮心里有点甜:“胖墩是我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舟用他的小汗手一把捂住了嘴巴。   骆清淮瞪大了眼睛。   霍舟把他拉进门,对闻声过来的霍爸爸说:“清淮就是来找我玩遥控赛车的。”   霍爸爸盯着骆清淮看了几秒,说:“你们去玩吧,可别又打架啊。”   霍舟答应着,把骆清淮拉到自己房间才松开手。   骆清淮急忙把话说完:“你没打人,是我打人,我去说清楚。”   “不用。”霍舟拉住他,“我爸打人不疼的。我是他的宝贝,他才舍不得真打我。”   骆清淮不信:“我都听到了,你叫得那么大声。”   “那不是为了让胖墩听着舒服点吗?”霍舟鬼精鬼精地说,“他知道我被揍得很惨,就不会计较了。你想想,要是我爸真打疼我了,我哪有力气哭啊?”   骆清淮半信半疑,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摸霍舟眼睫上挂着的泪珠。   霍舟忽然觉得不好意思,骆清淮是弟弟,他在弟弟面前哭了,有点丢人。   “我真的没事,就是演戏要演足嘛。不信……”他撩起衣摆,“你看我屁股上一点印子都没有。”    第6章 小聋瞎   骆清淮将霍舟的裤腰往下扒拉了一点,第一个感觉是霍舟的屁股好白。   霍舟其实也很白,只不过放暑假这段时间,他天天在外面野。玩疯了的时候根本都不知道热,更不会防晒什么的,所以稍微晒黑了一点。   但在骆清淮来之前,霍舟依然是大院里数一数二的白嫩挂代表。   露在外面的皮肤会被晒黑,被遮住的屁股是怎么都晒不着太阳的,所以对比下来,霍舟的屁股就格外显白。   现在白皙的屁股上,有两条交错的红痕,应该就是被霍爸爸打的。   骆清淮拧着小眉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霍舟屁股上的红痕,心疼不已:“这里红了,疼吗?”   他一碰还真有点疼。   霍舟也没想到居然留下了印记,急忙拉上裤子,说:“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那不是我爸打的,是坐出来的印子……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刚说想去找你来玩,你就自己来了,真好。”   霍舟迅速转移话题,把遥控赛车拿出来。   骆清淮看到霍舟活蹦乱跳的,放下了一大半心,也很快就被遥控赛车吸引了注意力。   他很少拥有自己的玩具,这么高级的,更是没玩过。   霍舟昨晚已经玩熟练了,遥控赛车在他的指挥下聪明得不像话,顺顺利利地绕过每一处障碍物,一点没撞到。   骆清淮瞪大了眼睛,看得很入神。   霍舟把遥控器塞他手里:“你来试试。”   骆清淮有点慌:“我,我不会玩。”   “没关系,有我这个师父在,还怕学不会吗?”霍舟拍拍胸脯,“放心大胆地玩,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骆清淮提着一口气,缓缓按下了第一个键。   ……   在两个孩子玩得专心的时候,霍妈妈从医院回来了。   “怎么样?”霍爸爸系着围裙在做饭,听到开门声拿着锅铲就出来了。   霍妈妈听到屋子里传出来清脆的笑声,示意霍爸爸走到厨房才摇摇头说:“检查了,啥事没有。就那颗牙齿,也是本来就快掉的,不会对新牙有影响。”   霍爸爸“嗯”了一声,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霍妈妈看了眼客厅,低声说:“不是舟舟打的飞飞。我刚才问过飞飞了,他说是在草坪打的架,可你也知道。舟舟什么时候才出的门?就那么一点时间,除非他出门就跑去草坪,然后揍了飞飞一顿。可舟舟也不是不讲理的孩子,没道理突然发神经冲上去就揍人。况且,以飞飞那身材,舟舟想揍到他可不容易。还有,舟舟平时真打了架,事后可有一堆理由,今天不辩解不喊冤,实在奇怪。我觉得这事,别有内情。”   霍妈妈之前没在,所以没听到霍舟说胖墩骂骆清淮的事情。   “我知道。”霍爸爸朝霍舟卧室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不自觉有点骄傲,“是清淮打的,舟舟在保护弟弟。”   “啊?”霍妈妈惊呆了,“清淮?他那么小的个子,能打赢飞飞?你没搞错吧……”   “你别只看他个子小,他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通孩子能比?”霍爸爸叹了口气,“听说他在原来的学校就经常跟人打架,而且下手特别狠,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都怕他。”   霍妈妈半晌才平静下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打舟舟?”   “不是为了给老傅他们一个交代吗?省得他又借题发挥。”霍爸爸说,“放心,没下狠手,舟舟心里大约也清楚,一直在干嚎。我就象征性地打了两下,算是对他撒谎的惩罚。”   “他撒谎那也是为了保护清淮,挺有担当的。”霍妈妈有点自豪,也有点不解,“你说,他以前也不是轻易就能跟人那么要好的,这跟清淮也才认识没两天,怎么就这么好了?”   “清淮长得好看。”霍爸爸冷不丁在霍妈妈脸上亲了一口,“这点随我,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   霍妈妈被吓了一跳,伸手锤了霍爸爸一下,两人都没发现这类比不对。   霍妈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厨房出来,然后她发现霍舟卧室的门半开着。   两个小朋友可能出来过,霍妈妈心里一跳,走了过去。   她刚想敲门,看到屋里的情景,又顿住了。   骆清淮坐在凳子上。   霍舟坐在地上,把骆清淮脚趾上的创可贴撕下来,贴上新的,还叮嘱说:“创可贴沾了水就不能用了,会让伤口化脓,特别可怕……你拿着这些创可贴,记得晚上换新的……”   他絮絮叨叨,真像个懂事的哥哥。   霍妈妈忍不住挑眉,要知道霍舟平时自己受伤了都不记得换创可贴。   骆清淮一直垂头看着霍舟,这时候忽然问道:“你不怕我吗?”   霍舟没明白:“怕你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   “我揍了胖墩。”骆清淮轻声说,“都把他揍哭了。”   霍舟大笑:“胖墩就是个孬种,他看到牙齿掉了又出血,直接就被吓哭,可不是被你揍哭的。不过误会也好,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欺负你了。这次是你运气好,碰到他换牙,吓住了他。下次可别这样直接跟他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哥哥给你报仇……”   骆清淮怔住。   搞了半天,霍舟依然认为骆清淮只是个害羞柔弱的小朋友,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巧合加误会。   霍妈妈在门外听得哭笑不得,霍舟这到底是眼盲还是心盲啊?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聋瞎。   屋子里,骆清淮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小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最后没有再反驳霍舟,而是道:“我去和你爸爸妈妈说清楚……”   “别别别。”霍舟一把拽住骆清淮的脚踝,说,“我都已经挨过打了,你再去说,是还想再挨一顿揍吗?”   骆清淮迟疑:“可是……”   “没有可是。”霍舟再次打断他,“你去说了,你自己挨揍不说,我还得因为撒谎,再被我爸揍一顿。我们疯了吗?”   听到会再次连累霍舟,骆清淮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不许再告诉任何人,记住了吗?”霍舟揉了揉骆清淮的头顶。   骆清淮望着他的手掌:“……哦。”   他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霍舟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忽然漾开一个笑脸:“因为我是哥哥啊。”   骆清淮立刻再问:“那你对别的弟弟都这么好吗?”   “当然不是。”霍舟这次倒是不用多想,“你跟他们不一样。”   骆清淮:“我怎么不一样?”   霍舟:“……你比他们可爱。”   骆清淮表情疑惑,歪着脑袋反问:“我可爱吗?”   霍舟隐隐约约能感知到,骆清淮的家境可能不太好,他这样害羞软弱,以前可能经常会被人欺负。   从骆清淮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的疑惑不是装的,如果是被很多人喜欢着,应该不会有这种疑惑。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弟弟,最好看的小美人。”霍舟再次扬起一个超大的笑脸,说,“你是我们院子里最乖的崽!”   骆清淮终于没问题了,嘴角一点点勾起,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霍妈妈等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舟舟?清淮?”   两个孩子回过头来,骆清淮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怯怯地叫了声“阿姨”。   “中午就在阿姨家跟哥哥一起吃饭好不好?”霍妈妈问骆清淮。   骆清淮明显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连霍舟劝也没用。   霍舟鼓着脸颊不开心。   骆清淮瞥了霍妈妈一眼,霍妈妈转身装作很忙的样子走了。   骆清淮抿紧嘴唇,努力挤出酒窝,把脸伸到霍舟眼皮底下。   霍舟一秒被逗笑,戳了戳他的脸颊:“那你快回去吃饭吧,我下午再去找你玩。”   走出卧室,霍爸爸刚好端着一盘炸好的鸡腿出来。   霍舟拉住骆清淮,给他拿了个鸡腿。   这次骆清淮没推辞掉。   霍舟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下楼了才关上门。   两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靠近门边的霍爸爸随手打开门,惊讶地道:“清淮?快进来。”   骆清淮进了门,深呼吸一口气,说:“打胖墩的人是我不是哥哥哥哥撒谎是为了保护我都是我不好叔叔阿姨你们不要再打哥哥了要打就打我吧。”   这段话他显然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然后用了很大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全程一丝停顿都没有。   骆清淮说完就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霍舟送的鸡腿。   霍舟一家三脸懵逼。    第7章 偷偷玩   骆清淮回到家里,手里还拿着鸡腿。   “哪里来的鸡腿?”骆妈妈问道。   “霍舟哥哥给的。”骆清淮把鸡腿递到骆妈妈面前。   骆妈妈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骆清淮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骆妈妈无奈,轻轻咬了一小口,然后把他的手推开:“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骆清淮站在旁边啃鸡腿,骆妈妈低头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想问骆清淮什么,却看到骆清淮把骨头都一起嚼碎吃了。   骆妈妈猛地扭头望天,放在身侧的手倏地紧握成拳。   “妈妈。”骆清淮拉了拉她的手臂。   骆妈妈回过头来,强作镇定微笑着问:“清淮喜欢吃鸡腿吗?我们晚上也做鸡腿吃好不好?”   骆清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欢这个鸡腿,因为是哥哥给的。”   骆妈妈微怔:“你这么喜欢霍舟哥哥吗?”   骆清淮使劲点头。   霍舟很好,说他是全大院最乖的崽。   以前别人都说他古怪,说他可怕,说他有病,从来没人夸他可爱……不,曾经有的。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你知道霍舟哥哥的爸爸是什么人吗?”骆妈妈又问。   骆清淮不懂,摇头。   骆妈妈说:“霍舟哥哥的爸爸是306厂的副厂长。”   骆清淮怔住了。   他觉得霍叔叔也很好的,刚才他去承认错误,霍叔叔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夸他勇敢有担当。又叮嘱他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因为妈妈会担心难过。霍叔叔说,他是家里的小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不能让妈妈伤心。   霍叔叔的话深得骆清淮的心,其他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子看,觉得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告诉他。可骆清淮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可以做,但包括妈妈在内,没有一个大人肯相信他。只有霍叔叔,霍叔叔相信他可以保护妈妈。   可是,霍叔叔为什么会是副厂长呢?   306厂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骆妈妈有点懊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霍舟的爸爸是什么人跟你们没关系,你喜欢哥哥,就好好跟他相处,别再动不动就打架,知道吗?”   看吧,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骆清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晚上,家里的餐桌上多了盆红烧鸡腿。   骆清淮只吃了一个,他其实不喜欢吃鸡腿,霍叔叔做的鸡腿有爸爸的味道,他才会喜欢的。   这天晚上睡着以后,骆清淮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跟霍舟他们在一起踢足球,忽然就下起了暴雨,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霍舟拉着他跑去躲雨。   可跑着跑着,霍舟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别的小朋友也不见了,整个天地间除了暴雨就只剩下骆清淮,他孤零零地站在雨幕里,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暴雨吞噬,渺小又无助。   头顶“咔嚓嚓”炸响一道惊雷,骆清淮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他抬眼一看,地上有具尸体,已经被暴雨冲刷得泛白……   骆清淮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月色正好,没有暴雨惊雷,但他全身都是汗,也睡不着了。   骆清淮默默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爬下床,慢慢走向窗户。   他的窗户向来关得很严实,窗帘也拉得密密实实。   骆清淮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将窗帘揭开一条缝,朝外望去。   之前在霍舟家里,霍舟给他说过,从他的阳台能看到骆清淮家的院子。骆清淮卧室和院子一个朝向,所以也应该能看到霍舟的卧室。   这时候整个大院都陷入了沉睡,霍舟家自然也不例外。   霍舟的卧室里黑漆漆的,跟别人家的窗户也没什么不同,可骆清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象着霍舟就睡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骆清淮心里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有霍舟在可真好,连黑夜都不那么可怕了。   如果,能一直跟霍舟在一起就好了。   骆清淮这时候还想不到能一直跟霍舟在一起的办法,只是私心里希望明天霍舟能来找他玩。   第二天,骆清淮照例要帮着骆妈妈卖早餐。   他洗碗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今天霍舟会不会来找他玩呢?   十点多,霍舟没来。   十二点,霍舟没来。   大院里的孩子们都开始睡午觉了,霍舟还是没来。   骆妈妈每天都要出门,骆清淮一个人在院子里摘菜,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莫非,霍舟生他的气了?他明明答应了霍舟不说打架的事情,结果又不守信用。   还是,霍舟睡了一晚上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是个暴力怪物,所以不跟他玩了?   “清淮弟弟,去踢球吗?”一群小朋友吵吵闹闹地走过来,许曜跟骆清淮打招呼。   骆清淮急忙伸长脖子看出去,没看到霍舟的身影,胖墩倒是在里面。   胖墩脸上还挂着好几块淤青,看到骆清淮沉着脸的样子,莫名有点怵,原本想撩拨一把,结果都走到篱笆墙了,又缩了回去。   “我不去。”骆清淮回许曜。   他不喜欢踢足球,之前跟着去玩是因为霍舟,现在霍舟不在,他没必要装了。   骆清淮又忍不住想,他果然跟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所以,霍舟是不是……   “清淮弟弟!”熟悉的声音再次在篱笆墙外响起。   骆清淮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倒了旁边的菜篮子。   霍舟推了辆蓝色的小自行车站在篱笆墙外朝骆清淮招手:“快出来,我带你去玩。”   骆清淮扔了手里的菜,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来。   “你妈妈呢?”霍舟朝院子里看了看,“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要不要打个招呼?”   “我妈出去了。”骆清淮期待地看着霍舟,“我们去哪里?”   “太好了!”霍舟拍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我带你。”   骆清淮看着那唯一的一个座位:“可是……”   “别可是了。”霍舟拉了他一把,“我不用坐,站着骑,放心吧,我技术好着呢。”   骆清淮还在犹豫。   “快点,别让小太阳看到。”霍舟催促道,“我躲他半天了。”   骆清淮马上坐了上去,霍舟技术果然不错,嗖一下就稳稳当当地把车子骑远了。   骆清淮看着自己一晃一晃的小短腿,问霍舟:“你为什么要躲小太阳啊?”   “他想让我去踢球。”霍舟笑着说,“可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他看骆清淮一直穿着同一双凉鞋,估计他都没有专门的球鞋。而且,骆清淮明显不会,带他去踢球又得跟胖墩撞上。   胖墩毕竟刚挨了揍,这两天还是避着他点好。   “那你想带我去哪里?”骆清淮脸颊漾起两个小酒窝,偷偷伸出手去,拽住了霍舟的衣摆。   “怕吗?你抱紧我吧。”霍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我带你去看学校,你是在子弟学校读书吧?是不是还没去看过。”   “嗯。”骆清淮抱上霍舟的腰,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这样的小美人要是出现在学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霍舟得意地说,“你刚转过来,又住在我们大院里,肯定是读子弟学校啊。”   骆清淮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眼睛眨巴眨巴半晌,只小声地回了句“是”。   学校并不太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放假的时间,学校里没人,大门也锁了。   霍舟熟门熟路地带着骆清淮去翻墙。   他先爬上墙头,然后朝骆清淮伸出手。   骆清淮默默放下放在墙面的手,去抓霍舟的手。   骆清淮不重,霍舟把他拉上去了,然后他又先跳下去,再次朝骆清淮张开怀抱:“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骆清淮跳下去,刚好撞进霍舟怀里。   冲击力让霍舟后退了好几步,到底还是没站稳,两人抱成一团一起摔倒在地上。   对视一眼,两人没理由地同时笑了,发出清脆的笑声,也不知道摔个跤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霍舟半晌才爬起来:“你看,我们学校漂亮吧?”   学校的确挺漂亮,但骆清淮的注意力不在学校的风景:“你的教室在哪里?”   霍舟指着一栋红墙的楼说:“这栋楼。”   骆清淮点头记下,又问:“那我的教室呢?”   “你上二年级对吧?”霍舟都打听过了,“在那边,也是红色的,你看到了吗?”   骆清淮看到了,但是他看着长长长长的操场很不开心。   这也太远了吧?   下课的时候想见个面都不行。   “那三年级的教室在哪里?”骆清淮又问。   霍舟说:“三年级跟我们同一栋楼啊。”   晚上,骆清淮问骆妈妈:“妈妈,我下学期可以直接读三年级吗?三年级的课本我都学会了。”   骆妈妈一头雾水:“你下学期不是本来就该读三年级?”   “对哦。”骆清淮眼睛一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一转头撞到门框还兴高采烈,“太好了。”   骆妈妈看着向来聪明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忽然变得傻兮兮的,有点忧心。    第8章 一起睡   去学校玩过后,霍舟隔天又避开许曜他们,单独带骆清淮去了附近的公园。   回来的路上,可能因为超重,霍舟的自行车链条断了。   “哎哟,只能走路了,这车我好久没骑过,没想到都坏了。”霍舟摸摸裤兜,发现还有点钱,“前面那个路口有个修车的摊子,我去修修。”   骆清淮拦住他:“链条断了,买根新链条换上就可以了。修车还得花钱,自己换省钱。”   霍舟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可我不会换。”   “我会呀!”骆清淮拍拍小胸脯,眼睛一弯,很高兴的样子。   霍舟将信将疑,但他也没拂了骆清淮的好意,依言一起去买了链条。   两人回到骆清淮家里,骆妈妈出门去了,家里没人。   霍舟打量了一下这屋子。   大龙家里,他以前也来过。   但是现在这屋子跟以前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大龙家里装修奢华,用的都是最新最好的家具。   现在除了基础的装修,里面完全变了个样,简洁到只剩下桌椅柜子等最基本的家具。   这没什么奇怪,可能是大龙家搬走的时候把家具一起搬走了,毕竟那些家具也挺贵的。   奇怪的是,家里有些搬不走的固定装饰,都被用旧报纸遮挡起来了,几乎找不出一丝以前的痕迹。   霍舟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但他太小了,思考不了这么多问题,很快就被骆清淮吸引了注意力。   骆清淮飞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工具箱。   打开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的工具相当多,比霍爸爸的工具箱还齐全。而且,看那些工具的规格,应该是大人用的。   骆清淮把箱子拖到院子里,绷着小脸认真地开始修车。   他看起来竟然很熟练的样子,很快就把链条卸下来,又拿着新链条对比长度。   霍舟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别人换链条,骆清淮的手太小了,手指又细又白。跟那些硕大的工具、肮脏的链条显得格格不入,害霍舟总担心他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手。   霍舟全程盯着骆清淮的手指,以至于等到骆清淮换完链条的时候,他对整个换链条的过程全无印象。   “你试一试吧。”骆清淮抬起头,期待地朝霍舟说。   霍舟“啊”了一声,骑上车感受了一下,特别好,跟修车铺的师傅换的链条一模一样,甚至都不用再调松紧度。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霍舟下了车,惊喜地对骆清淮道,“竟然会修自行车!弟弟你是神仙下凡吧?”   骆清淮特别开心,他终于也可以为霍舟做一件事情了。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骆清淮说:“以后你的东西坏了都可以拿来我给你修。”   他手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污垢,一下子全抹到脸上了。   水煮蛋一样白嫩的脸蛋,瞬间就变成了小花猫。   霍舟哈哈大笑,狠狠揉了一把骆清淮的头发:“好,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修完自行车,差不多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踢足球的小朋友陆陆续续回来了。   霍舟得意坏了,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路口,看到许曜他们就上前炫耀:“看,清淮弟弟给我修的自行车!”   然而许曜并没有理解他的自豪感,反而觉得很奇怪:“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找你踢球打电话也没人接。”   霍舟:“……不小心睡着了。哦,我要回家吃饭了,明天找你们玩啊。”   许曜:“……”   霍舟飞快推着车回家,没给许曜多问的机会。   吃晚饭的时候,霍舟没忍住又朝霍爸爸霍妈妈炫耀了一番骆清淮修车的本事。   “清淮那么厉害吗?”霍爸爸先夸了骆清淮,又说,“对了,你屋里小书桌的抽屉不是出了点问题?你可以找弟弟来看看,让他帮忙修修。”   霍妈妈立刻道:“对。但是你也不能只找弟弟帮忙,弟弟帮你修了东西,你也该给弟弟送个小礼物什么的表示谢意,明白吗?”   霍舟眼睛转得飞快:“那我可以把我的玩具送给弟弟吗?”   “玩具是你自己的,你当然有权利选择送给任何人。”霍爸爸说。   霍舟点点头,开始思考把哪个玩具送给骆清淮。他当然可以多送几个,但估计骆清淮也不会要,所以要送一个最有意义的。   霍舟的玩具不少,他想到吃完饭都没有特别好的主意,睡觉前就把玩具都翻了出来,一件件仔细看。   霍妈妈哭笑不得:“送玩具也不急于这一时,今天先睡觉,明天再找吧。”   “好像要下雨了,天气好闷热,我睡不着。”霍舟扒拉着玩具不肯松手,显然是不挑出满意的,就不打算去睡觉。   霍妈妈真是无奈,但老天爷很给霍舟面子,他话音刚落,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   “马上就要下雨了。”霍妈妈转身去关上窗户,“快上床睡觉,已经不热了。”   “打雷呢,太吓人了,我睡不着。”霍舟嘴里说害怕,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样子,继续找玩具。   霍妈妈拿他没办法,只好陪着他找,并且试图给一些建议。   但没等他们拿定主意,霍爸爸就推开门进来了:“舟舟,跟爸爸去接弟弟过来睡。”   霍舟一头雾水地看着霍爸爸:“弟弟怎么了?”   “阿姨刚刚打了电话过来,她被大雨拦住了,暂时回不来。”霍爸爸解释说,“弟弟一个人在家,弟弟怕打雷,会做噩梦。”   霍舟急忙跳起来:“那我们走吧。”   雷雨天气,霍妈妈不放心,也拿了雨伞跟上。   霍爸爸抱着霍舟,很快到了骆清淮家。   屋子里黑漆漆的,骆清淮应该在睡觉。   霍爸爸敲了敲门,又叫着骆清淮的名字:“清淮你在吗?”   没有回应。   “别是睡熟了吧?”霍妈妈看着这天气很担心,“说不定清淮今天没做噩梦?”   “舟舟,你叫一声试试。”霍爸爸示意霍舟去敲门。   霍舟扯着嗓子就喊:“弟弟,清淮弟弟……”   他喊了好几声,骆清淮小卧室的窗帘颤抖着被拉开一条缝,一张苍白的小脸从窗帘后露出来一小截,神色惶恐不安。   很显然,骆清淮已经被噩梦吓醒了,只是一直没吭声。   霍爸爸和霍妈妈都吓了一跳,霍舟却跳过去拍打窗户:“弟弟,给我开门。”   骆清淮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待看清楚是霍舟一家后,他飞快地跑过来开了门。   “弟弟。”霍舟冲过去抱住骆清淮。   骆清淮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霍爸爸忙上前把骆妈妈的话说了,又对骆清淮道:“你今晚先过去和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骆清淮抓着霍舟的手不放,点了点头。   等几人安全回到家里,霍妈妈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雷雨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骆清淮一直在发抖,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有点呆。   连霍舟跟他说话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样子是真的很怕。   霍妈妈去热了杯牛奶让骆清淮喝下去,又叮嘱霍舟晚上睡觉小心弟弟的动静。   她关上门后,还有点忧心:“老公,不会出事吧?舟舟也还是个孩子,万一清淮做噩梦有什么过激反应……”   “别担心。”霍爸爸搂着她的肩,“实在不行,我们多起来看几次。”   也只能这样了,看骆清淮那戒备的样子,只怕他不会愿意跟霍爸爸睡。   霍舟并不知道爸爸妈妈的担心,他还挺高兴能跟弟弟一起睡觉的。   只是骆清淮明显没有平时灵活,每一声雷响都会让他颤抖一下,脸色一直很不好,神情恍惚。   “弟弟,快睡吧,睡着就听不到雷声,也不会害怕了。”霍舟掀开小被子,小大人一样搂住骆清淮,“哥哥陪你睡,不怕。”   骆清淮抿紧嘴唇,抓住霍舟的睡衣,也跟着躺下来,但他始终不敢闭眼。   霍舟先还记着妈妈的话,要观察弟弟的动静,看他没睡着就跟他说说话。可他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白天出去玩又消耗了很多精力,很快就撑不住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舟感觉床在剧烈抖动,还有一匹狼伸出爪子要挖他的心吃。   霍舟直接给吓醒了,然后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懵逼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骆清淮睡在他床上的。   骆清淮显然又做噩梦了,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两只手却铁钳似的狠狠抓着霍舟胸前的睡衣。   霍舟感觉胸口有点闷,想把骆清淮的手拉开,谁知道他不拉还好点,一拉骆清淮反而抓得更紧。   “爸爸,爸爸你别走。”骆清淮忽然开始说梦话,语气和呼吸都很急促,“我是淮宝啊,你不要淮宝了吗……”   霍舟心里一动,轻轻拍着骆清淮的背说:“淮宝别怕,我在呢。哥哥陪着你,没事的啊……”   可能是因为“淮宝”这个称呼,也可能是因为霍舟的声音,骆清淮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他睡熟了,不再颤抖也不再说梦话,但抓着霍舟睡衣的手始终没松开。   霍舟睁着眼睛看了骆清淮一会儿,也熬不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霍舟还想着,淮宝这名字真好听,以后他也要这么叫。   第9章 强出头   骆清淮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挤在霍舟怀里,而霍舟的手放在他后背。   骆清淮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和霍舟睡在一起?   骆清淮很怕雷雨天,白天还好些,如果是遇到晚上打雷,他多半会做噩梦。   可能是身体自发的防御机制,做过噩梦之后,骆清淮第二天一般都会忘掉头天晚上发生的事,包括噩梦和噩梦醒来后做的大部分事情。   所以,现在他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和霍舟睡一起。看这房间的布局,分明是霍舟的房间,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霍舟床上了。   这时候天还早,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霍舟的呼吸声,似乎连霍爸爸霍妈妈都还没起床。   骆清淮懒得思考问题,轻轻从霍舟怀里爬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霍舟看。   霍舟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撅着,看起来可爱得不行。   骆清淮想起霍舟老爱戳他的脸,也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戳霍舟的脸。   他戳了一下就飞快缩回手指,生怕霍舟会忽然醒过来骂他。   但霍舟睡得跟小猪一样,被戳了一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骆清淮揉揉指尖,刚才的时间太短,都没啥感觉。他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戳了戳,这次停留的时间久了点。   嫩嫩滑滑的皮肤,手感果然很好,难怪霍舟总喜欢戳。   骆清淮看霍舟始终没反应,胆子大起来,左一下右一下,根本停不下来,一边戳还一边傻笑。   正戳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敲门声,还有骆妈妈的声音。   骆清淮回过神来了,才想起这里是霍舟的家,他急忙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骆妈妈正在反复跟霍妈妈道谢,看到骆清淮出来忙朝他招手。   霍妈妈打了个哈欠,问骆清淮睡得好不好。   骆清淮脸上还挂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先回答了霍妈妈的问题,然后才走过去,叫了声“妈妈”。   骆妈妈有点不敢置信,骆清淮对雷雨的恐惧是极其严重的。不然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来麻烦霍舟一家。以前雷雨天后,骆清淮早上起来都会精神不振,并且还可能会有轻微失忆。   没想到,在霍家住了一晚,他早上竟然是笑着出来的?   虽然那笑几不可查,但也足够让骆妈妈震撼了。   不过骆妈妈也没表现出来,再次跟霍妈妈道谢之后,才带着骆清淮离开。   骆清淮刚离开,霍舟就醒了。   “淮宝。”霍舟闭着眼叫了一声,伸手一搂。   搂了个空。   霍舟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床上哪里还有骆清淮的影子?   霍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跑出去:“淮宝!淮宝……”   本来准备睡个回笼觉的霍妈妈刚进屋又被他吵了出来:“你叫谁呢?”   “清淮弟弟!”霍舟急匆匆地问,“弟弟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阿姨把弟弟接回去了。”霍妈妈看他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   “啊?”霍舟有点失落,“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你睡得跟猪一样,能叫醒你吗?”霍妈妈无语,“时间还早呢,再回去睡会儿吧。”   霍舟摇摇头:“弟弟都起了,我也不能睡懒觉。”   霍妈妈:“……”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高兴还是先吐槽。   骆清淮早上要帮骆妈妈摆摊,许曜又打了电话过来,霍舟便跟他们出去玩了一会儿。   结果胖墩也在,而且一上来就挑拨:“小米粥,你自己说吧,你这几天是不是都陪骆清淮去玩了?小太阳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许曜也看着霍舟,显然多少是有点不高兴了。   霍舟脑子一转,很笃定地点头:“当然是啊。”   淮宝是弟弟,小太阳是好朋友,所以这不算撒谎。   “我们关系好着呢,不用你来多事,哼!”霍舟拿鼻孔冲着胖墩。   胖墩面子上挂不住,也哼了一声:“你别得意,骆清淮的爸爸是个大坏蛋,骆清淮是小变态,你迟早……霍舟你竟然敢打我?”   霍舟一听胖墩侮辱骆清淮,想到昨晚骆清淮瑟瑟发抖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招呼也不打,直接一拳砸在了胖墩的肚子上。   胖墩虽然肥肉多,但毕竟年纪小,霍舟没留力的一拳还是真打疼他了,他也生气了,马上和霍舟扭打在一起。   “哎呀,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许曜在旁边头疼得很,“就不能好好玩吗?我真不该叫你们来……”   他絮絮叨叨,却不敢上前帮忙,而是向别的孩子求助:“你们帮忙拉开一下啊。”   别的小孩分成两派,分别为霍舟和胖墩加油助威,并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胖墩到底比霍舟块头大,很快把霍舟压在地上,拎着拳头就要朝霍舟身上打。   许曜急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个小小身影却飞快冲了过来。   在场五六个小朋友,没一个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胖墩被掀翻在地,骆清淮骑在他身上,小拳头飞快落在胖墩身上长满了肥肉的部位。   他也不说话,就绷着脸闷头揍人,那狠戾的表情不像小孩子打闹,完全就是杀人的架势,似乎不把胖墩揍死他就绝不会罢休,所有人都看汗毛倒竖,心里发寒。   还是胖墩最先反应过来:“呜哇哇哇……”   骆清淮拎着拳头朝他脸上比划,眼神凶悍:“不许哭!”   “呜,嗝……”胖墩勉强忍住了。   “还欺负我舟舟哥哥吗?”骆清淮又问。   胖墩瞥了旁边同样懵逼了的霍舟一眼,不得不摇头:“不。”   骆清淮得寸进尺:“以后,对我哥哥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知道吗?”   “你……”胖墩感觉骆清淮的拳头又近了一点,委曲求全地点头,“知道了。”   “还有,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家长!”骆清淮再次提出要求。   胖墩最擅长的就是告家长,这次怎么都不肯答应了。   骆清淮冷着脸道:“我不怕你告,反正以后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就好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狠。你不是说我是小变态吗?我告诉你,我就是。之前我揍过的人,都是被救护车拉去医院的!”   胖墩瑟瑟发抖:“好,不告……不告了。”   骆清淮松开胖墩站起来,胖墩偷偷扑上来,想要偷袭骆清淮。   谁知道骆清淮却像是早料到他有这一招,忽然转身踢了一脚,刚好踢中胖墩的大腿,直接把胖墩踹倒在地,胖墩痛得眼泪都掉下了。   但骆清淮像个魔鬼一样,还一步步朝他逼近。   胖墩看看其他小朋友,全吓得往后退,没人敢上前帮忙。   他真的怂了,连哭都不敢哭:“我,我错了……”   骆清淮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的。   这次是霍舟先反应过来,他爬起来追上骆清淮:“淮宝。”   骆清淮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转身看着霍舟:“你,你叫我什么?”   “淮宝啊……”霍舟有点不敢确定,“昨晚听你说梦话,这么叫你自己的……我不能叫吗?”   骆清淮已经从骆妈妈那里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了。   他摇摇头:“你可以叫……但是,你不怕我吗?”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怕你呢?”霍舟现在已经知道,骆清淮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柔弱可欺。可因为昨晚见过骆清淮那样脆弱的一面,所以在他心里,骆清淮再凶,也不可怕。   如果是昨晚之前,霍舟看到骆清淮凶悍的一面可能还会犹豫一下,然后还是会继续对他好。现在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就依然想要保护他。就算骆清淮很凶悍,可心里也是有伤痛的,需要被呵护。   胖墩乱说话,活该被打,骆清淮没错。   骆清淮傻傻看着霍舟,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好。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霍舟问道。   骆清淮立刻点头:“你说。”   “我书桌的抽屉坏了,你不是会修东西吗?能不能帮我修修?”霍舟岔开话题。   两人到了霍舟家里。   霍舟书桌的抽屉只是滑轨有点歪,骆清淮拿着小锤子敲了两下就好了。   “淮宝你真是太棒了!”霍舟狠狠抱了一下骆清淮,然后跑去拿了个超大的盒子出来,“你帮我修两次东西了,送你个礼物。”   骆清淮打开一看,是一套奥特曼的模型。   骆清淮其实没多少时间看电视,但奥特曼他还是知道的。   好多小朋友都很喜欢,他猜价格也不便宜。   骆清淮摇摇头:“我不能要你的礼物。”   “这都是旧玩具。”霍舟早就想好说辞了,“你不要的话,我只好去给你买个新玩具了。”   骆清淮在威胁胖墩的时候也挺伶牙俐齿的,这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给你修东西,不是想要你的礼物,是,是……”   “我知道啊。”霍舟揉揉他的脑袋,“我送奥特曼给你,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帮我修东西。奥特曼是英雄,我保护不了你的时候,有他们陪着你,你就不用怕坏人啦,我也放心。”   骆清淮一怔,眼眶微红,终于收下了这份礼物。   霍舟高兴得笑起来,心里却在担心胖墩不守信用。   但胖墩可能真被骆清淮揍怕了,这次还真没敢告状。   不仅这一次,他整个暑假都没再找麻烦,每次见了骆清淮就绕道走。   霍舟这个暑假过得特别开心,但假期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霍舟并不想上学,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有骆清淮一起了。   到了开学这天,骆清淮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霍舟背着小书包下来,苦着脸叹气:“唉,我一点都不想上五年级……”   骆清淮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上了三年级,霍舟却上了五年级!   而三年级和五年级,好像不在同一栋楼!    第10章 跳级吧   骆清淮被打击得不轻,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霍舟带入自己,还以为他也是不想上学才这样,一边拉着他走一边安慰道:“淮宝不用怕,读书其实也……没那么困难。你放心,有我呢,你的课程我都学过,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为了安慰弟弟霍舟也是拼了,硬着头皮充学霸。   骆清淮听到这句话,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对,没事,大不了他跳级。   骆清淮冲霍舟笑出两个酒窝:“好。”   霍舟心都快化了,带着他到大院门口等校车。   校车上已经接了不少同学,霍舟一上车就好多人跟他打招呼。   他一边回应,一边给骆清淮安排好一个靠窗的座位,他自己则坐了骆清淮旁边。   “小米粥,这弟弟是谁呀?”骆清淮刚坐下,就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从右手边传过来,听起来跟霍舟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他急忙抬头,就看到一个跟霍舟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打量。   那姑娘大眼睛白皮肤,穿漂亮的白色蓬蓬裙,头上戴粉色蝴蝶结,像小公主一样,特别好看。   “他叫骆清淮,是我弟弟。”霍舟转头跟姑娘聊天,“彤彤你这裙子真好看。”   骆清淮听着这个名字,立刻明白这姑娘是谁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小区叫北大院,306厂特别大,分成南北两区,还有一个南大院。   两个大院距离不远,居民也很熟悉,孩子们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彤彤住南大院,跟霍舟同岁,是他们班的班花,骆清淮听胖墩他们提起过好几次。   只不过人家姑娘多才多艺,放暑假要去读各种兴趣班,又嫌太阳晒,很少出来玩。所以,骆清淮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彤彤跟霍舟聊了一会儿,忽然说:“小米粥,你跟小荷花换一个位置吧,她想挨着弟弟坐。”   小荷花看样子是彤彤旁边坐的姑娘,但骆清淮觉得,可能是彤彤自己想挨着霍舟坐,才想要换座位的。   骆清淮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不大愿意跟霍舟分开坐,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霍舟的衣摆。   霍舟回头一看,骆清淮正不安地望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虽然骆清淮被惹毛的时候很凶,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害羞腼腆的,霍舟当然不忍心把他丢给别人。现在的女生可厉害了,欺负起男生来一点也不含糊。特别是这个小荷花,名字好听,人却特别蛮横。   霍舟手往下一滑,握住骆清淮的手:“淮宝放心,我不跟她换。”   他拒绝了彤彤,彤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后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脸都气红了。   她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招人喜欢,霍舟以前对她也是千依百顺的,今天这样直白地拒绝,彤彤一时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彤彤,你别生气。”胖墩强行换到彤彤后座,安慰她,“小米粥只是想保护骆清淮,他太小了……”   “你什么意思?”小荷花猛地转过头来,瞪着胖墩,“难道我挨着他坐一下,就会欺负他不成?”   胖墩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说你……”   骆清淮那么凶悍,也只有霍舟那个缺心眼才会觉得他需要保护。   “那就是说我了?”彤彤不等他说完,也转过头来。   “当然没有。”胖墩有口难言,“我只是想安慰你。”   “我不需要你安慰!”彤彤愤愤道,“你们北大院没一个好人!”   胖墩:“……”   他一转头,正好看到骆清淮看了过来。   胖墩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骆清淮,骆清淮先冲他甜甜一笑。   胖墩可不会认为骆清淮甜,他瞬间脊背发凉,灰溜溜地滚去后排坐好。   大院离学校不远,很快就到了。   霍舟这个哥哥做得特别称职,亲自把骆清淮送到教室门口,又叫了个穿背带裤的男孩出来。   男孩比骆清淮胖一点,也高一点。   看到霍舟,他立刻冲上来,抱着霍舟大喊:“二哥!”   骆清淮在旁边看着,眼睛睁大了一点。   霍舟把男孩从身上扒拉下来,将骆清淮介绍给他:“这是我新认的弟弟,叫骆清淮,跟你一个班,他是新来的,你得帮我好好照顾他。不管有谁欺负他,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吗?”   看到男孩点头,他又给骆清淮介绍:“这是我堂弟,叫霍蒋,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叫他就好了,不要不好意思。”   霍蒋挠挠头:“那你放学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霍舟满口答应,又叮嘱了骆清淮一番,才跑回自己的教室。   “走吧,清淮,老师快来了,我们进教室。”霍蒋想去拉骆清淮。   骆清淮避开他的手:“你先进去吧。”   他一直看着霍舟的背影不见了,才走进教室。   霍蒋嘟了嘟嘴,倒也没说什么。   班主任周老师很快来了,她直接给骆清淮安排了一个最后一排的位置。   按理来说,骆清淮的个子比同龄人小一点,老师一般会让他坐前排。   但周老师显然没有考虑这些,甚至都没有让骆清淮做自我介绍。   霍蒋的座位刚好在骆清淮前面,他偷偷转过头来问:“清淮,周老师是不是不喜欢你啊?你这么矮,坐后面能看到吗?”   骆清淮抿着唇把他的脑袋转过去,对老师的做法似乎并不意外。 第一节 下课,骆清淮伏在栏杆上遥望霍舟的班级。   但是太远了,他根本不能从一群差不多的萝卜头中找出霍舟,也可能是霍舟根本没出教室。   “这个新来的同学好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用?你离他远点,周老师都不喜欢他,他肯定不是好人。”   “对,你看他的眼神,怪吓人的。”   “你们没听说吗?他根本就不是咱们厂的人,只是在北大院租了个房子住。”   “那怎么会来我们学校读书?”   “不知道,大人都不敢谈他们家的事,我们也别谈了吧,有点恐怖。”   ……   骆清淮把这些议论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第二节 下课,骆清淮又趴在栏杆上远眺,还是没看到霍舟。 第三节 下课,骆清淮凭着之前霍舟带他来过的印象,去了教师办公楼。   但他不知道周老师的办公室具体在哪一间,正想找个人问问,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是北大院一个阿姨,她的女儿刚好跟骆清淮同班,明明个子很高,却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骆清淮下课的时候听同学们议论过,周老师特别喜欢那位女同学。   骆清淮偷偷跟着那位阿姨,到了办公楼旁边的废墙后。   没过两分钟,周老师路过,被那位阿姨叫住,两人热情地打招呼寒暄,交流孩子的学习情况。   那位阿姨顺手就塞了张卡进周老师的小挎包内。   等那位阿姨离开,周老师笑着转身,却看到骆清淮正安静地望着她。   周老师吓得灵魂差点出窍,脚下不稳,高跟鞋一歪,把脚给扭了。   她又痛又气:“骆清淮!你不好好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   “周老师,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骆清淮瞥了她的挎包一眼。   周老师硬生生被一个八岁小孩的眼神看到心里发毛,也知道他肯定看到刚才的情景了。   虽然周老师并不怕他,虽然学校的老师大多这么干,但这件事情,到底不适合到处宣扬。   “什么忙?”周老师忍住气问,又警告骆清淮,“你可别以为,你提什么要求老师都会答应。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学生就应该听老师的话,明白吗?”   骆清淮说:“我想跳级去读四年级,您能不能帮帮我?”   周老师:“你想得美……啊?跳级?”   “我三年级的课程都学完了。”骆清淮说,“老师可以考我。”   他现在深深觉得遗憾,早知道他就该把四年级的课程也学完。   但是已经晚了,他先上四年级吧,然后自学五年级的课程,争取明年可以和霍舟一起上六年级。   之所以找上周老师,是因为他太小了,年纪小看起来更小,主动去找别的老师,肯定没人愿意收他。   现在周老师不喜欢他,又被他发现了受贿的事情,肯定想把他踢走,这是天公作美。   果然,周老师故作大义凛然地问了几句,答应了帮他问问。   骆清淮回到教室,一身轻松,掰着手指头等放学。   放学的时候,骆清淮急急忙忙收拾好,刚出教室却看到霍舟已经来了,正和霍蒋说着什么。   不过,看到骆清淮出来,霍蒋就有些讪讪地闭嘴了。   估计,他没说什么好话,骆清淮脚步顿了一下。   “淮宝,把书包给我。”霍舟走上前接过骆清淮手里的书包。   骆清淮还在想霍蒋会跟霍舟说什么,没有反抗。   霍舟看了霍蒋一样,说:“快跑!”   他撒腿就朝前跑,骆清淮懵头懵脑的也跟着跑。   “二哥!”霍蒋在背后大喊,“你说好等我放学的!又说话不算数!”   霍舟不理他,一直跑到看不到霍蒋的人影才停下来喘气。   骆清淮不解:“你为什么要跑?”   “不想跟霍蒋一起走。”霍舟抱怨道,“他又想让我帮他拎书包,不帮他拎还要被奶奶骂不会照顾弟弟。”   骆清淮看着他胳膊上挂着的两个书包,忽然笑得眉眼弯弯。    第11章 超厉害   周老师想摆脱骆清淮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第二天就告诉他,替他找到了一位愿意接收他的四年级的李老师。   不过,李老师要求,要出一套试卷,亲眼看着骆清淮做出来,然后再决定收不收他。   对这个要求,骆清淮没有意见。   周老师看着骆清淮,欲言又止。   骆清淮低着头道:“周老师,我刚转学过来,对学校完全不了解,不知道老师们的办公楼在哪里,要麻烦您带我去见那位李老师。”   这是周老师想要的结果,骆清淮这样说,说明他不会把受贿的事情说出去。   可骆清淮这么小的年纪,做事情就这样……周老师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脊背发凉,暗暗期待着他能真的转去李老师班上。   李老师是位年过半百的老教师,留着短发,看起来有点严肃。   周老师把骆清淮带过去,非常刻意地夸奖了一番。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算这次的考试不过关,也希望李老师能够收下他。因为这孩子实在是聪明,就算现在还通不过测试,只要好好学习,也肯定能跟上进度。   李老师默默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我说过,只要考试通过,我可以收下。”   周老师说了半天,算是白说了,她脸上有点挂不住,警告地看了骆清淮一眼,才找借口离开。   李老师足足打量了骆清淮两分钟,没有着急出题,而是问道:“骆清淮?你为什么想跳级?”   骆清淮点点头说:“我想快点毕业,快点长大。”   “我听说过你家里的情况。”李老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所以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你的人生很长,不差这一年时间,你确定要跳级吗?”   骆清淮点头。   李老师没再多说:“你先把这套试卷做了。”   骆清淮坐下来,开始考试。   李老师默默在旁观察。   骆清淮拿到试卷后,先写名字,字迹横平竖直,不说多好看,但整整齐齐,排版至少是好看的。然后他将试卷翻转过来扫了一遍,心里大概有数了,才开始从头答题。   李老师看了几分钟,拿出教案来备课。   偶尔抬头看一眼,骆清淮都在认真答题,一直心无旁骛。   下课的时候有老师回来,办公室吵吵闹闹的,他也没分神。   骆清淮答题很快,一个小时的试卷,他三十五分钟就答好了。再花五分钟检查一遍,开始答下一份。   李老师给了他语数外三份试卷,骆清淮屁股都没挪一下,一口气答完。   “好,你先回去上课吧。”李老师把试卷收起来,“等我批改完再找你。”   骆清淮回到教室,心情挺好的。   李老师出的题不算难,他基本上都有把握。   这节刚好是周老师的课,骆清淮喊了“报告”,周老师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回座位。   “你去哪里了?”霍蒋好奇地撞了撞骆清淮的桌子。   骆清淮把课桌朝后拉了点,没搭理他。   虽说对跳级的把握比较大,但这种关键时候,骆清淮想表现得乖一点,上课讲小话就算了。不是担心周老师不高兴,是怕传到李老师耳朵里,万一她不愿意收就麻烦了。   但偏偏有人就是想搞事。   “喂!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霍蒋没说什么,骆清淮的同桌,一个虎头虎脑的女生先不满了。   骆清淮眼皮都没抬一下。   虎妞大概是觉得他好欺负,又道:“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害羞?像个女生……”   骆清淮对周老师讲的东西不感兴趣,握着笔假装记笔记。心里却在想,跳级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霍舟好了,等确定下来再跟他说,他肯定会大吃一惊吧?会不会很高兴?   想到霍舟吃惊的样子,骆清淮忍不住抿唇一乐。   “你别是个神经病吧?”虎妞还在挑衅他,“一个人忽然笑什么?”   下课铃响,周老师走了。   骆清淮也站起来,虽然看不到霍舟,但他还是想去外面看看。   “别走!”虎妞张开手臂,拦住了骆清淮,“我问你问题竟然敢不回答,小哑巴你是讨打吗?”   骆清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   “哎哟,你会说话呀?”虎妞兴奋地指着骆清淮,大声叫嚷,“大家快看!哑巴竟然会说话,真是太神奇了!”   全班同学都被她的声音吸引,全围过来看好戏。   骆清淮推了虎妞一下,还是想出去。   虎妞却一把拽住他:“别走!小哑巴,我听说你爸爸是比杀人犯还可恶的大坏蛋,是真的吗?”   围观的同学都跟着起哄,说骆清淮是小坏蛋。   骆清淮脸色陡地一沉,一把掀开虎妞,随手拎起屁股后面的椅子,“砰”一声砸在桌子上。   这一声响太大,所有同学都被吓懵了。   桌子上原本放了支圆珠笔,被凳子杂碎,塑胶的笔壳四处飞散,仿佛放出了数枚暗器,被笔壳溅到的同学不管有没有感觉到痛,都像是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害怕的情绪会传染,教室里转瞬间就呜呜哇哇哭成一片。   这下再没人敢拦骆清淮,他把凳子放好,面不改色地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找霍舟。   上课铃响,周老师一进教室,就收获一教室小哭包,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再次崴脚。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了?”周老师又惊又忧。   同学们看到老师哭得更起劲,开始七嘴八舌控述骆清淮的罪行,当然他们不会提有人先找事。   周老师听了个大概,神色有点复杂。   刚才课间回了趟办公室,看到骆清淮的试卷她还有点后悔。当老师,尤其是班主任也非常不容易,有各种考核指标,大家都想要成绩好的学生。   她之前听说了一些关于骆清淮的传言,对他成见已深,没仔细去了解过他的情况。要是知道他成绩这么好,周老师不会那样对他,更不会轻易把他让给别的老师。对成绩好的孩子,可以适当宽容一些。   所以,周老师在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哄哄骆清淮,让他留下来。   现在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室,周老师放弃了留下骆清淮的想法,这个孩子她大约是管不住的,太邪门了。   她根本没问骆清淮为什么要对同学动手,直接训斥几句,然后安抚别的同学。   虎妞是被吓得最惨的一个,死活不愿意再坐骆清淮旁边。   周老师正想把骆清淮单独放到最后一排,霍蒋举起手来:“老师,我愿意和骆清淮做同桌。”   “你确定?”周老师多问了一句。   虽然霍蒋成绩一般,但他二伯是306厂的副厂长,周老师对他还是挺好的。   霍蒋特别兴奋:“愿意愿意。”   周老师本就头疼,想着骆清淮马上也要走了,便同意了。   霍蒋搬到骆清淮旁边,露出小迷弟的表情:“骆清淮,你好帅好酷好厉害啊!”   骆清淮高冷地打开书,没理他。   霍蒋一点儿不在意:“我帮你抄笔记吧,你这样的大哥不需要自己动手。”   骆清淮:“……”   午休的时候,李老师来找骆清淮。   对于骆清淮的成绩,李老师没提,只是再次跟他说了关于跳级的危害。骆清淮年纪小,跟比他大的孩子在一个班级,不容易融进去,可能会无意识被冷落和孤立。   骆清淮表示没关系,反正他在哪个班级都会被冷落和孤立。   李老师大约也听说了什么,叹了口气,让他明天叫家长来谈谈。   骆清淮晚上回到家,就和骆妈妈说了这事。   骆妈妈没想到他这么有主意,竟然都不跟自己打招呼,就不声不响地去找老师跳级,并且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有些自责,上次骆清淮提到跳级的时候,她没有重视。   不过,既然明天要去见老师,骆妈妈便也没多说什么。她想先从老师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再回来和骆清淮沟通。   看到她没反对,骆清淮特别开心:“妈妈,我可以去霍舟哥哥家写作业吗?”   “为什么要去哥哥家写作业?”骆妈妈私心里并不太希望骆清淮跟霍舟走太近,但霍舟是骆清淮唯一的朋友,她不敢也不忍阻拦。   “我要学习四年级的课程,不懂的可以问哥哥。”骆清淮早想好了跟霍舟一起做作业的理由。   骆妈妈最终还是没反对。   骆清淮开心地敲开了霍舟家的门。   霍舟正不想写作业,看到骆清淮可高兴了:“淮宝,你来找我玩可太好了。”   “我是来和你一起写作业的。”骆清淮纠正道。   霍舟:“哦……我的意思就是,你和我一起写作业可太好了,我一个人写很无聊。”   骆清淮更开心了:“哥哥,可以把你四年级的书借给我看看吗?”   霍舟都没问为什么,直接把四年级所有书本和练习册都找了出来。   骆清淮端端正正坐在小凳子上,开始看四年级的书。   霍舟看他这么认真,都不好意思偷懒,拿了支笔趴在桌子上瞎画,时不时偷看一眼骆清淮。   骆清淮忽然抬起头,刚好跟霍舟对上视线,不解地问:“哥哥你看什么呢?不写作业吗?”   “啊……”霍舟灵机一动,“我就是好奇,你能看懂吗?”   “正好有个不懂的。”骆清淮把书朝霍舟那边一推,“哥哥,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霍舟一看,他看的是英语书,这个单词嘛——分开每个字母他还是认识的,连在一起就……   霍舟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支支吾吾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骆清淮眨眨眼,把书收回来,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英语?好多人都不喜欢学英语。”   “对!”霍舟一拍大腿,急着挽回哥哥的形象,有点激动,“我就不爱学英语!我们自己的话多好听啊,谁要学洋鬼子的玩意儿,对吧?我跟你说,我不是成绩不好,我就是不喜欢学别人说话!你问我的别的,别的我都会……数学!我数学好!”   “我明白的。”骆清淮随手翻开一本数学练习册。   页面最顶端,第一道题:6X8=?   霍舟的答案是49。   骆清淮:……   他把练习册合上,冲着霍舟甜甜一笑:“四年级的数学太难了,我还看不懂,我先写三年级的作业吧。”   霍舟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因为紧张而出汗的小爪子。   骆清淮默默垂下眼眸。   他要想再次跳级,大概、可能、也许,只能靠自己自学了。    第12章 撑场子   第二天,骆妈妈忙完后去了学校,李老师在上课,她先见到了周老师。   周老师现在一心想把骆清淮脱手,自己心中又有鬼,也没什么顾忌,把骆清淮跟同学们不合,把全班同学吓哭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话里话外,把责任全推到了骆清淮身上,强烈暗示骆妈妈同意他跳级。   骆妈妈虽然不能完全了解骆清淮的内心世界,但毕竟是自己亲生又亲手带大的儿子,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她知道骆清淮不像外表那样乖巧,真打起人来下手也挺狠。但是,骆清淮绝不是主动惹事的性子,别人不碰到他的逆鳞,他轻易不会出手。   更何况,骆清淮再厉害,也不过才八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一个人打哭全班几十个同学?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周老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清淮不是惹事的孩子。”骆妈妈有点着急,“他为什么会和同学们打起来?”   周老师压根没调查过这件事情的起因,哪里说得出原因来?   她眼皮一掀,不高兴地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冤枉骆清淮吗?”   骆妈妈性子温婉怯弱,对老师又尤其敬重忌惮,还担心骆清淮要是不跳级,继续留在周老师班上会被穿小鞋。就算换到其他班级去,周老师毕竟是学校的老师,要想报复骆清淮容易得很。   骆妈妈顾虑良多,因此不敢多说什么,还反过来跟周老师道歉。   等李老师下课的时候,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骆妈妈其实知道骆清淮不合群,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开学没两天,骆清淮就已经跟全班同闹僵成这样了。而她这个做妈妈的,还一无所知。   骆清淮其实忍耐力很不错,会让他发飙的事情,多半是牵扯到死去的父亲了。   看样子,那些事情,已经传到学校来了。   骆妈妈越发着急,清淮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老师下课回来的时候,骆妈妈脸色都白了。   李老师吓了一跳,急忙给她倒了杯水。   等她平静了一些,李老师才说起骆清淮的事情。   骆妈妈刚才想过了,骆清淮跟同龄小朋友都相处不好,要是再跳级,可能会更孤僻,所以基本上已经打定主意不同意他跳级了。   李老师听完后,说:“我原本也觉得跳级并不是好选择,但我跟骆清淮同学谈过几次,他思路清晰意志坚定,显然跳级这个决定并不是冲动之下做的。他会提前自学三年级的课程,说明他早有跳级的心思。还有这是我给他出的试卷,都是满分,三年级的内容他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多读一年,的确有些浪费,跳一级倒是问题不大。”   骆妈妈看着骆清淮的试卷,心里倒是安慰了几分。   李老师略一沉吟,又说:“骆清淮同学比同龄小朋友成熟,所以可能反而和他们有代沟。说不定,对他来说,跳级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对每个人来说,重要东西都不一样。”   对大部分孩子来说,重要的可能是童年的经历。可对一些特殊的孩子,比如像骆清淮这样家庭困难的孩子,享受童年大约只是一句话,快点成长起来,才是他的宿命。   骆妈妈现在思虑多,不太确定李老师到底是真心为骆清淮好,还是只是想要个成绩好的学生:“清淮还只是个孩子,他再深思熟虑的决定,也不可靠……”   “话不能这样说。”李老师打断她的话,“大部分家长都有一个误区,总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实际上,孩子懂得的东西,远比我们大人以为的,要多得多。尤其是……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的孩子,我建议你好好跟骆清淮谈谈。”   骆妈妈被李老师说得越发没了主意,又去找骆清淮。   “我听说,你跟同学们打起来了?”骆妈妈先问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会打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们骂我,我才发火的。”骆清淮摇摇头,“没真打起来,就吓唬了他们一下。”   骆妈妈不怎么相信:“真的没打起来?可你们周老师说……”   “真没打起来,我就拿凳子砸了下桌子。”骆清淮把当时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遍,“霍舟哥哥教过我,被人欺负的时候,要比他们凶,气势要足。嘴上嚷嚷得厉害的人,其实胆子最小了,我凶起来他们就怕了。但是,哥哥也说过,吓唬住他们就可以,不到不得已最好不要真的动手,所以我没打人。”   骆妈妈听得心里又是一阵自责难受,她一直教育骆清淮不要打架,不要惹事。却从来没教过骆清淮,真的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忍吗?一直忍耐的结果,只能被欺负得更狠。   说起来,她还比不上霍舟一个孩子。   “以前是妈妈想岔了,你做得很好。”骆妈妈眼眶微红,顿了顿又问,“但你们周老师为什么要冤枉你?”   “周老师她收同学家长的卡被我看到了。”骆清淮实话实说,“她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听我说话。”   骆妈妈有点着急,关注点瞬间歪了:“对,我忙糊涂了,忘记给老师送礼,难怪……之前就听说他们都送来着,我明天就送过来。”   “不用的。”骆清淮皱着眉头道,“我马上就跳级去四年级了,不用给她送礼。”   “清淮,你告诉妈妈实话,为什么想跳级?”骆妈妈认真地问骆清淮,“现在妈妈卖早餐也很赚钱,养活我们两个完全没有问题,你不要考虑钱的事情,那不是你该考虑的。”   “不是的。”骆清淮也很认真,“三年级的课程我都会了,上课就是浪费时间。而且,那些同学都很幼稚,我跟他们没话说。”   李老师说对了,骆清淮其实早有跳级的心思,所以才会自学高年级的课程,只是他之前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没说出来。霍舟的出现,让他下定了决心。   不过,霍舟这个原因,骆清淮没说出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就觉得霍舟是该小心放在心底,不该随便告诉别人的。   “那你跟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就有话说吗?”骆妈妈又问。   “有啊。”骆清淮点头,“我跟霍舟哥哥小太阳他们不就很合得来?”   骆妈妈想到暑假的时候,骆清淮的确经常和霍舟许曜他们一起玩。   这么说来,以前骆清淮的不合群,真的是因为他比较早熟?   骆妈妈又问了好些问题,骆清淮一一回答,有条有理,显然的确是早有准备。   事已至此,骆清淮态度坚决,周老师和李老师同样态度鲜明,怎么看也是李老师更好,骆妈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骆清淮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骆妈妈眉宇间的忧思更重了。   她并不放心。   骆清淮知道妈妈心思重,有事也不肯告诉自己,这次的事情,她可能又要想很多,然后暗自自责。   脑子里闪过平时霍舟跟霍妈妈相处的样子,骆清淮试探着伸手抱住骆妈妈:“谢谢妈妈。”   骆妈妈眼眶一红,骆清淮有多久没跟她这么亲密了?   她紧紧抱住骆清淮,释然了一些。   或许,李老师说得对,尊重骆清淮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做法。   骆清淮跳级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有李老师帮忙,很快就把一切搞定。   第二天上午,骆清淮就搬去了新的教室。   三年级和四年级就在同一栋楼,更高一层而已。   依然距离霍舟的教室很远,但在骆清淮心里,已经近了一半。   明年,他就能搬去对面上课了。   李老师在班上简单介绍了一下骆清淮,只说他是转学来的,并没有提他跳级有多厉害之类的话。   又因为骆清淮个子小,李老师直接将他安排在第一排老师讲桌正下方。   这样也算是对骆清淮小小的保护,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至少在上课时间,没人敢欺负骆清淮,也没人能打扰他专心听讲。   至于课后,李老师暂时还管不了那么远。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一心想让骆清淮尽量低调,不引人注目,另一边却有人在高调地大肆宣扬骆清淮的各种“伟大”事迹。   骆清淮跳级后的第一节 课课间,小迷弟霍蒋同学就迫不及待地跑上来,扯着嗓子在教室门口大喊:“大哥,小弟来看您了!”   骆清淮:“……”   三四年级本来就在一栋楼,他这么一来,骆清淮的事情只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就传遍了。   跳级、一个人打哭一个班的同学、有个比杀人犯还坏的爸爸……同学们对骆清淮是既好奇又忌惮。   骆清淮上课的时候能感觉到,看他的眼神比看老师的还多,他的新同桌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边,留出一大半位置给他。   半真半假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又一节课后,连对面五年级的霍舟同学也听说了。   什么?骆清淮竟然跳级了?   他竟然不知道?   清淮弟弟竟然瞒着他?   不对,清淮弟弟瞒着他的事情两个人私底下再说。   现在重要的是,清淮弟弟被人欺负了?一个班的人一起欺负他?   骆清淮跟他一个学校读书,还被人欺负了,那他这个当哥哥的面子往哪里搁?   太过分了!   真当骆清淮背后没人吗?   今天他就要让那些低年级的小朋友们看看,什么叫气势!   一个班的小朋友很厉害?他有一个班的大朋友!   霍舟平时的人际关系不错,一个课间就找齐了十好几个相好的同学,甚至连胖墩也被他威逼利诱着来了。   这些同学再拉上几个关系好的,整整齐齐凑了一个班的数量。   又一次课间,几十个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浩浩荡荡地跑到四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口,给骆清淮撑场子来了。    第13章 尴尬了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群人,把四年级二班门口的走廊都站满了,吵吵嚷嚷地问谁欺负了骆清淮,小朋友们吓得目瞪口呆,胆子小的简直快哭出来了。   骆清淮正在想着要怎么跟霍舟说跳级的事情,忽然就听到霍舟的声音,还以为自己魔怔了。   “清淮!快出来!”霍舟朝他招手。   骆清淮这才回过神来,飞快跑出教室,看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我们来给你撑场子的。”许曜解释说,“听说你被人欺负了?”   “我没被人欺负呀?”骆清淮一头雾水,“硬要说欺负,应该算是我欺负了别人……吧?”   所有人:“……”   霍舟听完事情始末知道骆清淮没真的被欺负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让胖墩他们故意从霍蒋他们班走廊走了一遍,他自己则留下来跟骆清淮说话。   “你知道我跳级了?”骆清淮看到霍舟非常开心,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没有生气对吗?”   霍舟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也不好意思突然变脸再生气,但他确确实实有点在意:“你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过?”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骆清淮说,“之前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怕说了空欢喜一场。”   霍舟对骆清淮跳级这事……怎么说呢,还真不觉得是惊喜。   甚至,从他私心里,是不太希望骆清淮跳级的。   倒不是知道骆清淮是学霸,扫了面子,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不希望骆清淮太快长大。他把骆清淮当成弟弟,一直告诉自己要照顾他。但骆清淮这样,好像并不需要他照顾的样子,让霍舟有点失落。   “哥哥你不高兴吗?”骆清淮敏感,一下子感觉出霍舟的不开心,顿时忐忑起来。   “当然不是。”霍舟立刻摇头,“不过,你为什么要跳级啊?”   骆清淮抿抿唇,指指对面的教学楼:“这样,我明年就可以搬过去读书了。”   霍舟一愣,然后明白过来。   骆清淮这是想跟他离得近一点啊。   哎哟,这个弟弟可真是黏人。   看吧,真不是他一头热想照顾骆清淮,不照顾不行啊。   霍舟一边想一边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很好很好,非常好。这么好的事情,该庆祝一下。”   于是,又一次课间,霍舟再次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手捧瓜子花生糖果小蛋糕等小零食,来替骆清淮庆祝他跳级成功。   四年级二班的小朋友们都跟着沾光,教室变成了茶话会现场。只不过,小朋友们多少还心有余悸,一边羡慕着骆清淮,一边生怕从零食里吃出暗器来。   同学们再看骆清淮,就高大了许多。   就这样,骆清淮莫名其妙的,在霍家两兄弟异曲同工的宣传下,忽然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每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大概也就那么几种:成绩特别好的、特别不怕事的、长得特别好看的。   一般情况下,这几种人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成绩好的同学大部分都很乖,听老师的话,更不会惹事。   骆清淮大概是第一个把几种特征都占齐了的,怎能不引人关注?   每天下课后,都有人跑到四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口,偷看“骆老大”的风采。   李老师听说这事以后,着实担心了一阵。既担心骆清淮由学霸变校霸,仗势欺人;又担心有别的同学嫉妒眼红,暗中欺负骆清淮。   她暗暗观察了好些日子,发现自己好像杞人忧天了。   嫉妒眼红骆清淮的有,但维护他的人更多,班上大部分同学对骆清淮的印象还挺好。另外,姓霍那两兄弟,对骆清淮更是上心得很,有个风吹草动的他们就先替骆清淮处理了,那些人根本没机会到骆清淮跟前露面。   而骆清淮自己,基本上不关注周围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吹捧他,他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小打小闹他都不理会,更不会欺负别人。   甚至有小姑娘给他送零食,他也蹦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退回去。   李老师还发现,骆清淮上课非常认真,但不一定是在听讲,他有时候解题用到的知识已经严重超前,估计他还想继续跳级。   不管怎么说,骆清淮没有变成校霸,同学间相处也还算愉快,李老师暂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李老师没猜错,骆清淮的确是想再跳一级,他想跟霍舟一起读六年级。   所以,骆清淮特别努力。   不过,骆清淮虽然底子好,人也聪明,但到底年纪还小,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自己领悟就学会的。   有时候去问老师,老师就会劝他不要好高骛远,要循序渐进,把基础打牢。   的确,老师有老师的工作,没道理一直单独给骆清淮开小灶。   骆清淮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让霍舟上课认真记笔记,他再借霍舟的笔记看。   已经跳过一次级了,再跳一次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骆清淮跟霍舟说过,他明年想直接读六年级的事情。   所以,他这一年得把五年级的东西学会,霍舟刚好就读五年级。   霍舟当然也开心能跟骆清淮读一个年级,还信誓旦旦地告诉骆清淮,到时候找他爸去说情,让骆清淮跟他一个班,他就能彻底保护骆清淮了。   霍舟明白骆清淮的意思,但他哪里是会记笔记的人?   他一听这要求顿时就急了,但又不想拒绝骆清淮。   霍舟戳着骆清淮脸颊上的酒窝,灵机一动:“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小太阳啊,他什么都会。”   骆清淮小脸一绷,酒窝不见了。   他默默转开头,不说话了。   骆清淮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反正他不喜欢许曜。全世界都说许曜是霍舟最好的朋友,连霍舟自己也这么说。   霍舟跟许曜连出生时接生的医生都是同一个人,两人一起长大,有好多秘密和旁人没有的默契。   骆清淮自己也清楚,这些都是事实,许曜没做错什么,他不喜欢许曜其实有点无理取闹。   所以,骆清淮不说出来,但他绝对不会去问许曜问题。   霍舟:“……”   他当然不懂骆清淮吃醋的心理,但他能隐约感觉到,骆清淮跟许曜之间,似乎有点怪怪的。思来想去,霍舟觉得,可能这就是学霸之间的尊严?   一个学霸绝对不能向另一个学霸低头?   学霸的心态他是不懂,但类比一下,大概就是让他去向胖墩请教怎么打人,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么一想,霍舟就理解骆清淮了。   “好了好了,别不高兴。”霍舟哄着骆清淮,“我帮你抄还不行吗?”   “真的?”骆清淮惊喜地转过头来。   霍舟顺势塞了颗糖进他嘴里:“当然是真的。”   骆清淮含着糖,笑靥如花:“谢谢哥哥。”   霍舟心里软乎乎的,戳戳他脸上的小鼓包:“甜吗?”   骆清淮眉眼弯弯地点头:“甜。”   就这样,霍舟每天多了一项任务——替骆清淮抄笔记。   他一开始还想偷懒,用了小零食小玩具去贿赂别的同学,让别人帮忙抄。   结果骆清淮一眼就看出来字迹不对,他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不用找别人帮忙,我自己……可以的。”   他把别人抄的笔记扔到一边,怎么都不肯看一眼。   霍舟可真是拿他没办法,也看不得他委屈的样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发誓以后绝对自己记,才把骆清淮哄好。   其实霍舟抄的笔记真的惨不忍睹,字写得跟狗爬一样就算了,还经常少几个关键信息,抄都抄得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骆清淮很开心,每天看完后,都要重新整理一遍霍舟那些狗爬的笔记,默默放到他的书包里。   因为要看霍舟的笔记,现在骆清淮每天都会名正言顺去霍舟家里写作业。   有骆清淮那么用功的弟弟在,霍舟也不好意思跑出去玩,就算傻坐也会跟骆清淮坐在一起写作业,所以霍爸爸霍妈妈特别欢迎骆清淮来家里。   转眼间到了期末,骆清淮轻轻松松考了个年纪第一。   而霍舟,竟然也破天荒的每科都及格了。   霍爸爸高兴坏了,在霍舟不要脸的要求下,置办了一大桌好菜。   霍舟有好事总是第一个想到弟弟,要请骆清淮一起来分享喜悦。   霍爸爸不知道霍舟帮骆清淮抄笔记的事情,但他知道每天是骆清淮督促霍舟写作业。所以骆清淮是第一功臣,自然该请。   骆清淮不明所以,看到一桌子好菜有点不安:“是有什么大事吗?”   谁过生日什么的?可他没准备礼物……   霍爸爸特别豪爽地笑道:“庆祝霍舟终于及格了。”   及格了……   骆清淮:“……”   他知道自己能考第一,所以不觉得有什么。骆妈妈大概是怕他骄傲,也或者的确心力不够,反正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不错,继续保持。”   所以,考及格就要庆祝什么的……他以前的确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霍妈妈踢了霍爸爸一脚,人家骆清淮可是年级第一!   霍爸爸:“……”   气氛忽然就尴尬了起来。   第14章 我陪你   还是霍舟最淡定,坦然笑道:“对我来说,及格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他凑过去,亲了霍爸爸一口:“谢谢爸爸给我做好吃的。”   霍妈妈的眼神飘过来,霍舟急忙站起来亲了妈妈一下,说:“谢谢妈妈帮我庆祝。”   最后看着旁边有点无措的骆清淮,霍舟也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谢谢弟弟陪我写作业。”   霍舟的嘴唇很柔很软,像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一扫而过,骆清淮却忽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小小的身体情不自禁绷紧,脊背挺得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骆清淮更无措了。   “对对对,有进步就值得鼓励。”霍爸爸重新笑起来,给两个孩子夹菜,“当然,清淮更应该得到奖励,跳了一级还能考年级第一,太厉害了。”   “没错。”霍妈妈给他们各倒了杯奶,“今天一起给你们庆祝,明年继续努力。清淮,你要继续监督哥哥,好吗?”   温热的牛奶熨帖了肠胃,也舒缓了骆清淮的紧张,他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暖冬”。   因为期末考试破天荒及格了,霍舟这个寒假过得分外畅快,大院里每天都能听到他的欢笑声,把被关在家里读书的胖墩气得跳脚。   胖墩学渣的程度跟霍舟不相上下,往年两人杠归杠,在学习方面妥妥的是“难兄难弟”。没想到今年霍舟竟然悄咪咪及格了,一下子把胖墩甩在身后。   在霍家吃庆功宴的时候,胖墩挨了一顿胖揍,然后被勒令寒假要在家里复习功课。   胖墩认准了是霍舟晚上躲被窝里偷偷努力了,看霍舟的眼睛都是红的。   霍舟偏要去胖墩面前嘚瑟:“胖墩,你又不能出去玩啊?好可怜哦。”   每次把胖墩气得吱哇乱叫,霍舟就会哈哈大笑,简直皮得让人咬牙切齿。   骆清淮做事情的时候一听到霍舟的笑声就忍不住会出神,霍舟怎么能这么可爱?好像总是有挥洒不尽的热情和能量,光是想想这个名字,就有暖意从心底划过。   真好。   霍舟浪了一个寒假,在开学前两天才想起来要赶作业。   跟往常一样,霍舟借了许曜的作业准备开抄。   骆清淮却趁他不备,把许曜的作业藏了起来。   霍舟:“……淮宝别闹,把作业还给我,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之前霍舟玩闹的时候,骆清淮提醒过他写作业,霍舟当然没放在心上,骆清淮也没多提。   没想到,到最后的关键时刻,骆清淮会忽然较真。   骆清淮摇摇头,态度非常坚定:“我答应过叔叔阿姨,要监督你,不让你再抄作业。”   霍舟有点崩溃:“……他们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骆清淮:“不是的。”   霍舟松了口气:“那你快把小太阳的作业还给我。”   骆清淮说:“他们不是随口说说,我答应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到。你想想你考试及格的时候,叔叔阿姨是不是特别高兴?”   霍舟当然知道,父母是希望他好好学习的。   但他就是对学习没兴趣,也实在学不好。   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也就是骆清淮,随便换做其他谁,他都要揍人了。   霍舟暴躁起来:“可是我不会啊,我不抄就完不成作业,你要让我被老师罚吗?”   “我陪着你写。”骆清淮说,“你不会的,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他给霍舟留了面子,没直接说教他的话。   霍舟是又生气又无奈,看着骆清淮的脸又实在说不出过分的话。   他哼哧哼哧喘了一会儿,说:“我今天要赶一个通宵,你也陪我吗?”   “我陪你啊。”骆清淮生怕他再反悔,转身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霍舟:“诶……”   骆清淮已经跑出门去了。   霍舟气得不行,暴躁地把凳子踢倒在地,又从卧室踢到客厅。正踢得来劲,骆清淮又回来了。   “我跟妈妈说好了,今晚不回去睡。”骆清淮跑得满脸通红,大眼睛却炯炯有神,“我陪你写作业。”   霍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郁结的闷气也瞬间消散。   他不爱学习是一回事,但还不至于分不清好心和歹意。   “你啊……”霍舟把骆清淮好看的脸蛋像捏橡皮人似的,搓得变了形,“淮宝你真是我的克星。”   骆清淮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帮霍舟把凳子搬回去,端端正正地放好。   霍舟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好坐下来写作业。   但他就不是老实的人,写了两道题就开始骚扰认真看书的骆清淮:“淮宝,这道题我不会。”   骆清淮一看,是一道英语翻译题。   其实很简单,关键词是cat。   骆清淮把它圈出来,指给霍舟看:“这道题的重点是cat。”   “cat是什么意思?”霍舟立刻问道。   骆清淮把英汉词典拿给他。   霍舟把词典推开:“你告诉我和查字典有啥区别?查字典时间还更浪费时间。”   骆清淮一想也是,能让霍舟不抄作业已经进步很多了:“cat是猫的意思。”   霍舟眨眨眼:“为什么呢?”   骆清淮:“啊?”   霍舟:“为什么cat是猫不是狗不是猪不是鸡鸭鱼呢?”   骆清淮:“……???”   “淮宝,你说老师会不会教错了?”霍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万一在人家外国人眼里,猫就狗,狗才是猫呢?为什么猫是猫,而不是狗?”   骆清淮已经被霍舟绕晕了。   对啊,为什么呢?   霍舟看着懵懵的骆清淮,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又伸手去揉他的头:“淮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骆清淮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板着脸不理霍舟了。   “好,我不闹了,写作业。”霍舟见好就收,规矩下来。   但几分钟后,他又忍不住过来撩拨:“淮宝,7X9等于多少?”   骆清淮:“63。”   霍舟:“为什么不是73呢,或者是62……淮宝你皱眉的样子真像个小老头,哈哈哈。”   两人就这么边闹边写作业,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霍爸爸霍妈妈下班回家,难得看到骆清淮还没回家,有点惊讶。   骆清淮示意霍舟继续写作业,然后出去很认真地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霍爸爸霍妈妈一听,顿时高兴坏了,要给两人奖励。   “我要吃冰激凌。”霍舟从卧室伸出个脑袋来,别的都好说,奖励绝对不能错过。   “大冬天的吃什么冰激凌?”霍妈妈虽然反对,脸上还是带着笑,“会生病,换一个。”   “就想吃冰激凌。”霍舟跳起来抱着霍妈妈撒娇,“我和淮宝一起吃一杯,不会生病的。”   “那你不许闹弟弟,要好好写作业。”霍爸爸道。   霍舟点头:“好。”   霍爸爸又问骆清淮要什么奖励,骆清淮当然不会提要求。   霍舟被赶回去继续写作业,霍爸爸亲自去给他们买冰激凌,顺便买了一大包零食。   “淮宝,你来尝尝,巧克力味的。”霍舟打开冰激凌,挖了一大勺却先喂给骆清淮。   骆清淮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了。   他吃过冰激凌,但没在大冬天吃过,其实也有点好奇。   然后……骆清淮被冻得一个激灵,无意识摆了下脑袋,脖子一缩,打了个寒颤。   “哈哈哈哈……”霍舟又开始笑得欠揍。   霍爸爸在外面敲了下门,警告霍舟不许欺负弟弟,但并没有进来查看。   骆清淮扑过去想揍霍舟。   “我陪你,我陪你。”霍舟笑着给自己也塞了一勺,“你不觉得很爽吗?”   他也冻得嘴唇都在哆嗦,眼睛里却满是开心。   最初的寒意过后,麻木的味蕾开始感受到巧克力的香甜,先是一点点再到一丝丝,最后蔓延过整个口腔,一直甜到心坎里。   骆清淮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跟霍舟在一起就是好,总是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甜。   霍舟吃了冰激凌,又有骆清淮陪伴,开始认真写作业。   虽说骆清淮说过要陪着霍舟通宵,但霍爸爸霍妈妈的意思,这种话就用不着当真了,作业可以明天再写,他们劝骆清淮早点回去休息。   但骆清淮格外认真:“我答应过陪着哥哥的,已经跟妈妈说好了,今晚不回去。”   霍爸爸霍妈妈倒不好再赶他走,只是叮嘱他们不用真的通宵,也没多打扰。   霍舟写完一道题,忽然抬头看着骆清淮:“淮宝,你跟谁都这么较真吗?”   骆清淮点头:“说话就要算数。”   霍舟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心里一动:“那你陪我写一辈子作业,好不好?”   骆清淮没注意到他们根本不需要写一辈子作业:“好。”   “你说到可要做到哦。”霍舟逗他,“万一以后你娶了媳妇,你媳妇不让你跟我玩了,不准你陪我写作业了,你怎么办?”   骆清淮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想的:“那我就不娶媳妇了。”   霍舟大笑:“完了,我们淮宝要娶不上媳妇了。你看谁娶了媳妇,还跟兄弟玩的?”   骆清淮鼓了鼓脸颊,固执道:“我就可以!”   “嗯嗯,我相信你。”霍舟逗够了骆清淮,继续低头写作业。   十二点过,霍妈妈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一看,两个孩子已经头挨着头,呼呼大睡了。   她忍不住好笑,将两人分别抱上床。   霍舟睡得跟小猪一样,怎么折腾都不会醒。   骆清淮倒是惊醒得多,还迷迷糊糊睁了下眼。   霍妈妈替他俩盖上被子,低声哄骆清淮:“淮宝睡吧,哥哥已经睡了。”   “我陪你……”骆清淮嘀咕一声,翻身抓住霍舟的睡衣,也睡了。    第15章 打群架   开学的时候,骆清淮明显感觉同学们对他更热情了一点。   毕竟是学生,成绩好总是加分项,加上好看的外貌,自然吸引人。   小迷弟霍蒋就装了一书包的进口零食,偷偷拿给骆清淮。   结果骆清淮只惦记着霍舟,这些零食转手就到了霍舟手里。   霍舟又好气又好笑,对霍蒋道:“你跟我抢了半天,最后不还是都给我了?”   霍爸爸有三兄弟,各自又生了个儿子。   霍舟夹在中间,没有哥哥霍帆懂事成绩好,没有弟弟霍蒋乖巧可爱。   所以在爷爷奶奶在亲戚面前,霍舟总是被忽略、被用来衬托别人的那一个。有了玩具和零食,他也总是被分到哥哥和弟弟挑剩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霍爸爸霍妈妈会对霍舟格外宠溺一些的原因,不过霍舟这时候并不能理解爸妈的心情,他是真不喜欢偏心的爷爷奶奶,不喜欢那些老踩他一脚的亲戚。   连带着的,霍舟也不喜欢霍蒋他们。   今年春节的时候,霍舟去奶奶家拜年,奶奶拿出一堆进口零食,先留了一大份出来给“因为用功读书而迟到”的霍帆,剩下的则让霍舟和霍蒋自己分。   霍蒋一个人拿了大半,霍舟想要拿一点给骆清淮尝尝,手才伸过去,霍蒋就大哭起来,好像霍舟怎么他了一样。   亲戚们不明所以,也不问原因,都来劝霍舟让着弟弟。   霍舟气了个半死,也懒得跟霍蒋争了。   没想到,霍蒋居然还留了零食给骆清淮。   霍蒋看到骆清淮把零食给了霍舟,也不开心,噘着嘴走了。   骆清淮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想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能和霍舟一个班。   但老天总是不遂人愿,这天骆清淮刚到教室,就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封大大的“挑战书”!   全班同学都紧张又好奇地盯着他。   骆清淮拆开一看,是一位叫“陈锋”的校霸同学写来的。   随手改了一个用错的成语,以及四个错别字后,骆清淮看明白了。这位校霸同学认为,骆清淮作为一个四年级的小学弟,风头竟然压过了他这个六年级的大师哥,是对他的不尊敬,所以邀骆清淮单挑或者群殴,争个高下。   如果骆清淮输了,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叫陈锋同学“大哥”。如果校霸同学输了……好吧,他没考虑过这个结果。   骆清淮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很莫名其妙,他并不想搭理。   但是,校霸同学在挑战信中提到了“霍舟”,说他“曾经打得霍舟痛哭流弟(涕)”。   骆清淮决定去见见那位校霸同学。   不单挑也不群殴,就是想看看。   校霸同学留了时间和地址,骆清淮没告诉霍舟,一个人偷偷去了。   他需要预判一下对方的实力,所以没打算露面。   但到了地方,骆清淮傻眼了。   校霸约的是学校后面废弃的垃圾场,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来。   现在这里却有十几个人正在“群殴”,从校服来看,人数多现在占了上风的是隔壁二小的同学。而被人碾压的几个,则应该是校霸和他的小弟们,因为骆清淮看到胖墩也在里面。   看来今天来得不是时候,骆清淮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候,骆清淮看到胖墩被人绊倒在地上,二小一个小光头捡起一块板砖就朝胖墩头上拍去。   骆清淮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嗡”地一声,闪过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光头踹翻在地。   “哟,来帮手了?”对方的领头人根本没把骆清淮看在眼里,“就一个小屁孩?换牙了吗?就来送人头?”   “清淮弟弟你快走。”胖墩爬起来后,把骆清淮挡在身后,“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回学校去。”   他之前一直不喜欢骆清淮,所以陈锋找到他的时候,他跟着来了,就是想看看骆清淮吃瘪的样子。   但胖墩没想到,关键时刻,会是骆清淮来救他。   那一瞬间,骆清淮的形象无比高大。   胖墩莫名其妙就被点燃了热血,生出了作为“哥哥”的责任感,想要保护骆清淮,根本忘记了他是骆清淮手下败将的事实。   不过,胖墩也拦不住,小光头爬起来后,第一个就要找骆清淮报仇。   骆清淮个子小,长得又好看,白白嫩嫩的,怎么看都不像能打架的人。小光头认定刚才是因为自己没有防备,才被骆清淮偷袭成功,他急着找回面子。   骆清淮走不掉,只好也加入战斗。   他今天情绪不大对,眼神冷冰冰的,揍人特别凶狠,不止二小的人,连陈锋他们都有点害怕。   霍舟带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二小的一群人狼狈退走,而陈锋带着几个小弟正冲着骆清淮叫“大哥”。   霍舟冲过去,掀开陈锋,把骆清淮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淮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骆清淮摇摇头,腿上却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霍舟忙抱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就……”骆清淮皱着眉头,就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但他不想说。   霍舟没有追问,而是揪着旁边的胖墩问了下刚才的战斗,确定骆清淮没吃亏,才松了口气。   霍舟在骆清淮面前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陈锋也跑过来蹲下:“我来背吧。”   霍舟一把推开他:“滚开,你离他远一点!”   陈锋动了动嘴唇,居然没吭声。   他今天原本是想约骆清淮出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失算,碰到了二小那帮小混蛋。   二小就在子弟学校对门,两个学校积怨已久,彼此看不顺眼。   陈锋跟他们多次交锋,实力相当,有输有赢。   今天对方人多,他们差点就丢人丢大了,没想到危急关头却是骆清淮来帮了大忙。   陈锋看出来了,骆清淮虽然小,打架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他一个做混混的,成绩可以不好,但必须讲义气,必须恩怨分明。   所以,陈锋愿意向骆清淮低头。   但骆清淮并不想认这一帮“小弟”,他乖乖趴在霍舟背上。   霍舟背起骆清淮,脸色很难看:“陈锋找你麻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骆清淮乖乖道:“我错了,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他认错这么快,霍舟反而不好意思再发火,一口闷气梗在心口,只能重复道:“那你记住了,以后什么都要告诉我,不许瞒着我任何事情。”   “好。”骆清淮抱着霍舟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谢谢哥哥。”   霍舟心里跟着一软,火气全消了。   陈锋看得一头雾水,刚才那么勇猛的骆清淮,怎么到了霍舟面前,就变娇弱了?他这新认的“大哥”,果然不是寻常人。   但他还得护送骆清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学校。   这事闹得挺大,李老师已经知道了,正在教室里等着。   看得霍舟背着骆清淮回来还以为他受伤了,吓了一跳。确定骆清淮没事以后,李老师就让骆清淮罚站写检讨。   陈锋他们更是直接就被请家长了。   骆清淮罚站了两节课,结束后去教师办公楼交检讨。   原本不用这么着急的,但骆清淮想去给李老师道歉。李老师是他遇到的,对他最好,最尊重他理解他的一位老师。今天这事,换做别的老师,可能就让请家长了。   李老师大约是因为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没有让他请家长,骆清淮特别感激她。   刚才李老师声音都不大对,估计是真的很生气。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骆清淮正想敲门,却听到了周老师的声音。   骆清淮不喜欢周老师,犹豫了一下,想要等下再过来,但周老师却提到了他的名字。   “……骆清淮成绩那么好,说来李老师还是赚了。”周老师的声音听起来酸溜溜的,“等到小升初的时候,他要是能考个第一,不说升职,光奖金就能拿好大一笔。”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跟着道:“对,骆清淮的成绩是没话说,李老师你到时候肯定是第一。”   “骆清淮是不错,但跟我没多大关系。”李老师咳嗽了几声,“看样子,他是要再跳一级的。王老师你可以考虑一下把他要过去,这孩子真不错,今天的事其实也不怪他。”   “真的吗?”那个陌生的声音瞬间高了两度,“成绩这么好的学生,李老师你舍得放手?”   “什么舍不舍得放手,这事肯定看骆清淮自愿。所以,王老师你不可以去威逼利诱,我只是提前给你提个醒。”李老师说,“我就快退休了,也不可能再升职加薪,不会强留他的。”   王老师忙不迭地答应。   周老师的声音更酸了:“李老师果然是好老师,什么都为了学生着想,那么多奖金说不要就不要,可人家会记得你吗?”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王老师急忙岔开话题:“怎么会不记得呢?肯定记得的……倒是我们班上那个傅予飞真是让人头疼,家长也不讲理……”   骆清淮去卫生间转了一圈,等到差不多快上课的时候,他才重新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李老师又在咳嗽。   骆清淮推门进去,周老师和王老师都不在了。   骆清淮把检讨交给李老师,并且认真道了歉。   李老师细细看了检讨,说:“我知道你懂事,比其他同学成熟。但是,也不用遇到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可以跟老师跟家长哪怕是跟朋友们商量一下,也好过冲动去打架,明白吗?”   骆清淮点点头,想跟李老师说说跳级的事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老师看他不走,猜到几分,扭头咳嗽了两声,才问道:“你是不是想再跳一级?没有关系,我不会拦着你。对了,五年级的王老师人不错,如果你跳级,我建议你去他班上。你跟霍舟、许曜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他们就在王老师班上,应该能融入进去。”   骆清淮攥着小拳头,对李老师笑出两个酒窝:“不,我是想告诉您,我不会跳级了。”    第16章 长大啦   骆清淮以前就听人说过,当老师都有考核,特别是毕业班的班主任,学生考得好不好会影响班主任的评级、薪资等等。如果能带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出来,比如全市第一这种,学校就会特别重视这个老师,发奖金不说,下一届分给老师的生源也更好。   那时候骆清淮没注意这些,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今天听到老师们的对话,他才明白,如果他跳级直接去读六年级,对李老师来说,损失还挺大的。   但是李老师一点都不在意,还叮嘱王老师要好好照顾骆清淮。   骆清淮又不傻,哪个老师好哪个老师不好,他心里明镜似的。   虽然还是很想和霍舟在一个班读书,但明年就算不跳级不同班,也可以在一栋楼上课,还可以接受。   所以,他选择不跳级,他想至少要帮李老师挣一笔奖金。   李老师不像周老师,每次来上课都穿不同的衣服,化精致的妆。李老师很朴素,喝水都用的那种很老旧的大茶缸子,可能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   骆清淮家里也穷,所以他知道钱的重要性。   他现在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尽这一点力。   李老师并不知道骆清淮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对他忽然改变主意很是惊讶,反复追问他的真实想法。   骆清淮只说是自己还没学会六年级的课程,其他的事情一个字没提。   李老师安慰他不要着急,还有时间,说周末可以给他开小灶。   骆清淮答应着,心里却越发坚定了,不能跳级。   以后的机会还多,初中和霍舟同班就好了。   所以,虽然不跳级了,但骆清淮的学习丝毫没有松懈,还是缠着霍舟帮他记笔记。   霍舟现在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完全不会推辞,就是好奇他为什么不跳级了。   骆清淮也没跟他说实话:“因为我还没全部学懂,怕跳级会跟不上。”   霍舟这个学渣长松了口气,觉得骆清淮可算接地气了。   在他的认知里,学不懂才是正常的,所以一点没怀疑,还安慰骆清淮不要着急,慢慢来。   骆清淮小升初的时候,不出意外,考了全市第一。   发布成绩那天,好多老师都在,学校喜气洋洋地拉了横幅,把对面的二小气得牙痒痒。   骆清淮去找李老师,给她送了个礼物。   李老师惊讶地打开一看,是个时尚的保温杯。   她愣了一会儿,当着骆清淮的面把自己那个掉瓷掉得斑斑秃秃的大瓷缸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骆清淮同学,你非常棒,老师为你感到骄傲。”李老师看着依然小小的骆清淮,忽然就红了眼眶,“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骆清淮跟李老师说了会儿话,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周老师来了。   周老师看着骆清淮就心情复杂,对李老师更是又嫉妒又羡慕。   “恭喜骆清淮同学,全市第一,很厉害啊。”周老师笑嘻嘻地说,“也恭喜李老师,现在是名利双收了。”   那语气听得骆清淮想揍她。   不过现在的骆清淮沉得住气多了,他站起来朝周老师道谢:“谢谢周老师当年把我介绍到李老师班上,要是没有李老师,我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我也要谢谢周老师。”李老师跟着道,“骆清淮同学真的太好了,不仅考了第一,还给我送了个保温杯,以后上课嗓子不用那么辛苦了。”   周老师被这俩人气得想吐血,却还不能表现出来,脸都青了,咬着牙强颜欢笑。   骆清淮气完周老师觉得神清气爽,但转眼自己就遇到了难题。   并不是每个老师都像周老师那样蠢,也不是每个老师都像李老师那样好。   骆清淮小升初的成绩太好,学校把他当宝,初中部的老师都想要他,据说分班的时候有人作弊,还差点让几个班主任闹不愉快。   于是,这就导致抢到他的班主任不愿意让他跳级。   霍舟的班主任心里倒是想要骆清淮,无奈骆清淮的班主任不愿意放手,霍舟的班主任就婉拒了骆清淮。   如果去别的班上,骆清淮又没兴趣,还白白得罪现在的班主任,只好作罢。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通过这两年帮骆清淮抄笔记,霍舟的成绩居然一直在及格线以上晃悠,可见抄笔记还是有用的。抄得多了,多多少少总能记住一点。   现在的骆清淮大了几岁,思想更成熟。他已经不满足于只跟霍舟读一个班了,他还想跟霍舟一起读高中,一起上大学。   他的目标更长远,便不再执着于眼前。   霍舟成绩不好,按现在的状态下去,只怕考个好高中都难,更别提大学。   可霍舟不是学不会,他其实非常聪明,就是懒,不爱学。加上家里条件好,没什么压力,所以不重视。   骆清淮想要拉着霍舟一起,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怕引起霍舟的逆反心理。   所以,他只好循序渐进,先让霍舟帮忙抄笔记,然后时不时拿一些不太难的题去问霍舟。霍舟自己是不肯学的,但他愿意帮骆清淮,看着题目又不难,便会去思考去看书想解题的办法。   一来二去的,霍舟并没有感觉自己在努力,成绩却不知不觉开始慢慢爬升,基础知识掌握得还不错。   这样的“帮助”一直持续到霍舟初三。   霍舟已经习惯了帮骆清淮抄笔记,还挺担心他:“我要去读高中了,一周才能回来一次,怎么给你笔记啊?”   霍舟的成绩不太好,最好的高中肯定进不去,只能读306厂的附属高中,说不定还得加钱。附中现在实行封闭式管理,不管离家多近,都要住校,一周才放一次假。   骆清淮说:“那我也去参加中考吧,考上了就直接读高中。”   “你们杜老师能同意吗?”霍舟替他担心,“他把你看得那么紧,不怕你跑了?”   “我就跟他说去适应一下考场,不提提前毕业的事情,他应该会同意。”骆清淮笑得有点奸诈。   等他考出好成绩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他了。   他肯定要提前毕业,和霍舟一起读高中。   不然一周才见一次,想想都不开心。   “对,这主意不错。我们班就有初二参加中考的,不过最后考得不好就没去读,老师应该会同意。”霍舟侧头看了骆清淮一眼,忽然揉了把他的头发,“淮宝,你怎么一点都不长啊?看你这么小一点,就要去读高中了,我都心疼……”   这几年,霍舟胖墩他们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高,只有骆清淮,个子长得奇慢。他吃得也不少,就是不长个子,甚至连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一张脸越发显得小小的,看起来说他是个小学生都不违和,他却要上高中了。   “我哪里小了?”身高现在是骆清淮的痛,他瞬间炸毛,趁霍舟不注意,抓住他的肩膀将人甩到床上,自己压了上去,“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霍舟怕痒,骆清淮这几年跟他几乎天天混在一起,对他身体的敏感部位了如指掌,一上手就让霍舟笑得喘不过气来。   “好好好,我错了。”霍舟力气比不过骆清淮,根本爬不起来,只好边笑边将骆清淮抱进怀里,用力箍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淮宝你一点都不小,你大,你特别大……”   骆清淮没听到霍舟说了什么,他的脑袋被霍舟按在胸口,刚好能听到霍舟剧烈急促的心跳。   脑子里全是“咚咚咚咚”的声音,骆清淮忽然就懒了下来。从思想到身体,都不想动了。想就这样靠在霍舟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需要,就觉得很满足。   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骆清淮,霍舟想岔了。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傻小子,骆清淮家里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   骆清淮没有爸爸,骆妈妈这些年就靠着一个早餐摊支撑一个家,真的相当不容易。   幸好骆清淮成绩好,挣了不少奖学金。而且骆清淮特别懂事,平时几乎不用零花钱,也不问骆妈妈要东西。   霍舟不问也明白,骆清淮跳级,一方面是因为少读一年就能省不少花销,另一方面早点毕业也能早点挣钱。   他刚才说骆清淮小的话,可能刺痛他了。小小年纪就要承担那么多,骆清淮表现得再平静,心里也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淮宝别怕,有哥哥在呢。”霍舟爱怜地轻揉骆清淮乌黑的短发,“哥哥永远陪着你。”   骆清淮深吸一口气,从霍舟怀里钻出来:“那哥哥再陪我刷一套题?”   霍舟脸色都变了:“……好。”   骆清淮偷笑,拿出他专门找来的试题,跟霍舟一起做。   这套题是骆清淮特意针对霍舟找的,全是基础知识,霍舟做完后感觉竟然很不错:“要是中考题跟这差不多,我说不定也能考上附中了。”   骆清淮说:“那哥你要好好考,到时候我们一起读附中。”   霍舟奇怪:“你不读一中吗?”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   骆清淮一边检查他的试卷一边说:“如果我考上一中去读附中,他们应该会给我奖学金。”   霍舟心里有点酸,又很快笑得没事人一样,从身后抱住骆清淮:“那太好了,我们是不是终于可以读一个班了?”   骆清淮垂眸,脸颊漾起两个酒窝:“是的。”    第17章 怎么了   七月,骆清淮顺利参加了中考,并且一鸣惊人——他考出了全市第二的好成绩。   这事在考生和家长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还有记者上门采访,但都被骆清淮拒绝了。   骆清淮并没有很高兴,准确地说,高兴是高兴,但不惊喜。他对自己的成绩早有预料,在考完的时候就差不多估出分数了,所以并不意外。   但霍舟高兴呀,他直接买了一大箱烟花,要替骆清淮庆祝。   “全市第二啊,比小太阳还整整高了二十分,简直厉害死了!”霍舟兴奋得手舞足蹈,好像考了全市第二的是人是他自己一样。   许曜和骆清淮都是学霸,但因为两人一直不同级,所以也没机会放在一起比较。   在大家的固有思维里,骆清淮太小了,平时悄没声息的,都觉得许曜肯定比骆清淮厉害。   许曜也的确厉害,他是本校初三年级的第一名,原本也该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谁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骆清淮。二十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反正足以震惊全校师生以及整个大院的居民。   骆清淮拗不过霍舟,跟着他去放烟花。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骆清淮跟霍舟到了离大院不远的河堤边。   这里空旷,夜景也很漂亮,是放烟花的理想场所。   “你还想要谁来?”霍舟停住脚步,“我去帮你叫。”   “不是那个意思。”骆清淮急忙拉住他,“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跟小太阳不总是形影不离的吗?”   许曜一直跟霍舟同班,因为这事骆清淮嫉妒得不行,不过骆清淮藏得深,没人看出来,连霍舟也不知道。   “他这次不是考差了吗?被他妈给关起来了,不许他出门。”霍舟摇摇头,有点无奈。   骆清淮有点奇怪:“他考得也不差吧?”   本校年级第一,是许曜的正常水平,上一中也稳稳的。   “是不差,可那要看跟谁比啊?”霍舟看了骆清淮一眼,有点为许曜叫屈,“谁知道会忽然冒出你这么一个小天才来?平时不声不响的,尽干大事。”   骆清淮为了让霍舟多学一点,平时装得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说实在的,霍舟都非常意外他能考这么好。   不过,霍舟也不傻,到这会儿差不多猜到了:“你平时故意装的吧?老跟我说不会……”   骆清淮没承认也没否认:“这还不是因为小太阳他妈妈老问我?我也没读过初三,哪里敢太高调?万一只是井底之蛙,不是让人笑话吗?”   “他妈就那样,总瞧不起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霍舟没多想,被骆清淮带跑了,“在我爸当副厂长以前,她都不许小太阳跟我们一块儿玩,好像跟我们玩一玩她儿子就会变笨一样。唉,小太阳真可怜。”   骆清淮不想老听他说许曜:“那胖墩呢?”   “胖墩更惨。”霍舟难得没有幸灾乐祸,“昨晚被男女混合双打了一整晚,估计这个暑假都别想出门了,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胖墩考得一塌糊涂,估计连附中都上不了。   “这么说来,就我俩运气好?”骆清淮把烟花拿出来摆好。   这次霍舟发挥比他平时的成绩要好,没法跟骆清淮和许曜比,但上附中完全没问题。   “对。”霍舟笑起来,“我们来放烟花。淮宝,你来放第一发。”   他挑了一个递给骆清淮。   骆清淮也不推辞,接过来直接点了。   “砰”地一声响,烟花在半空中炸开成一对彩色翅膀的样子。   “这叫一飞冲天。”霍舟有点得意,“我亲自挑的,好看吗?”   他选这一箱烟花可费了好大的劲,每一个都有特别的寓意。   骆清淮抬头一看,天上月色撩人,空中烟花绚烂,所有光芒落地后都聚集在霍舟身上,眉目如画,玉树临风。骆清淮才恍然发现,那个仿佛昨天还是缺牙口的小孩,转瞬间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骆清淮心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细细软软地一疼,他轻声呢喃:“好看。”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声点?”霍舟嚷嚷着又点了一支烟花,光芒大盛,“淮宝你快点来放,多放点才好看。”   骆清淮看着霍舟跳跃的身影,迷迷糊糊地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大箱烟花放下来,天空绚烂夺目,美似梦境。   两人肩并着肩又在河堤上坐了一会儿才收拾回家。   “去我家里看电影吧。”霍舟拉着骆清淮不放手,“这都考完了,你也别老绷着,放松两天好不好?”   骆清淮想了想,跟着他去了。   霍舟父母还没下班,今年开始,厂里加班越发频繁,霍舟都习惯了。   他直接打开电视,之前没放完的碟片继续,这是霍舟特别喜欢的电影《大话西游》,骆清淮已经看霍舟看过好几遍了。   但霍舟就是百看不厌,电影里刚好放到经典场景之“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霍舟笑得前仰后合。   骆清淮自己笑点特别高,还有点歪,实在不觉得这段台词有什么好笑,尤其是在看了好几遍,连台词都能背下来之后。   霍舟笑到一半,扭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骆清淮,忍不住叹气:“淮宝,你这样会损失掉很多乐趣的,真是可怜。”   他这句话倒是把骆清淮逗笑了。   又看了几分钟,骆清淮忽然问:“哥你要吃宵夜吗?”   “我想吃鸡蛋面。”霍舟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是请骆清淮来看电影的。   骆妈妈卖早餐,骆清淮这些年跟着帮忙,做饭的手艺是相当不错的,霍舟就爱吃骆清淮煮的面条。   细白的面条中夹杂着鲜红的西红柿,上面铺着金黄香软的煎蛋,再撒上翠绿的葱花,香味扑鼻而来。   骆清淮端着面条进来的时候,电视里刚好放到女主拿剑指着男主的情节。   霍舟忽然戏精上身,站起来看着骆清淮,跟着电视剧背台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让我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那个……男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骆清淮手一抖,碗里的汤倾洒出来,滴在手背上。   他被烫得一个激灵,差点把碗扔了。   “淮宝,你没事吧?”霍舟马上不皮了,紧张地过来拉骆清淮的手。   “没事。”骆清淮深呼吸一口气,把碗放到桌上。   “还好,没红。”霍舟捧着骆清淮的手吹了吹,又忍不住道,“淮宝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台词说得有那么差吗?把你吓成这样?”   骆清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霍舟第一次心血来潮对着他演戏,以前什么台词霍舟都说过,搞笑的、深情的、悲伤的……骆清淮基本上都能面无表情地听完,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霍舟一脸认真地说“我爱你”的时候,骆清淮忽然心慌不已,手足无措。甚至到现在他都不敢看霍舟的眼睛,心跳也比平时快很多。   “你很喜欢他演的电影?”骆清淮勉强把视线转到电视画面上,指着男主角强行转移话题。   霍舟没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拼命点头:“对,他是我偶像,他的每部电影我都看过……”   霍舟还在拼命说着偶像的好,骆清淮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摸着滚烫的心口,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淮宝,你不吃吗?”霍舟的目光终于从偶像身上转到美食上,“一起吃吧,你再拿双筷子来。”   两人经常在一起吃东西,分享同一份食物,一个碗里吃饭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从小这么过来的,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骆清淮看着霍舟因为喝了汤而水润发亮的唇瓣,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跳陡地又飙升起来。   胸口的皮肤被震得发痛,明明还放着电视,骆清淮却感觉整个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在回响。   “淮宝?”霍舟得不到回应,奇怪地看过来,“你怎么了?”   “啊……”骆清淮回过神来,莫名觉得霍舟奇怪的眼神像是在责备,他匆匆道,“我不吃了,你吃吧,我先回家了。”   “诶,这么早你回去干嘛……”霍舟一句话没说完,骆清淮已经打开门,迅速走了。   霍舟一头雾水:“……淮宝到底怎么了?”   骆清淮出了门,迅速跑下来,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   到了楼底,他回头看看什么都没有,才松了口气。   骆清淮在霍舟家楼下茫然站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仔细回想刚才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应该就是被霍舟吓了一跳。   因为霍舟搞怪,换了台词,把“女孩子”改成了“男孩子”。   哪有男孩子向男孩子表白的?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惊讶奇怪的吧?   骆清淮越想越顺,应该就是这样,霍舟太皮了。   想明白以后,骆清淮松了口气,自嘲一笑,朝家里走去。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转身,去了大院外面。   大院门口的老街上有个租售碟片的小摊位,这时候还没收摊。   骆清淮现在还没有正版盗版的认知,他只知道大院里的人都在这里租碟片看,霍舟的那些电影,就是在这里租的。   “我要租这个人演的所有电影。”骆清淮指着大话西游男主的脸对老板道。   霍舟那么喜欢的偶像,应该有过人之处吧?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好,也想了解霍舟的爱好,免得下次跟霍舟聊这些没有共同语言。    第18章 开窍吧   霍舟正想着骆清淮到底怎么了,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还以为是骆清淮,飞快跑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霍爸爸霍妈妈下班回来了。   霍舟失望道:“怎么是你们啊?”   霍妈妈表情本来很严肃,瞬间被气笑,在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翅膀还没长出来呢,就开始嫌弃你爹妈了?”   “不是不是。”霍舟也觉得自己好笑,捂着脑袋道,“我还以为是淮宝。”   “淮宝淮宝,一天到晚就知道淮宝。”霍妈妈看到桌上的面条,话锋一转,“又是清淮给你煮的面?你这哥哥到底怎么当的?”   霍舟坐下来继续吃面:“我会在其他方面照顾淮宝嘛。”   霍妈妈仔细想了想,表示怀疑:“你在哪个方面照顾骆清淮了?不都是他在照顾你?”   霍舟:“我……”   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心虚地摸摸鼻子。   “干脆你改叫他哥吧,我看你离了骆清淮可怎么活。”霍妈妈顺嘴感叹了一句。   霍舟顿时急了:“什么叫我离了淮宝怎么活?我为什么要离开淮宝?”   “你俩还能一辈子黏在一起不成?”霍爸爸走过来,坐在霍舟对面,“就你那成绩,很快就要被清淮甩下不知道多远了。”   “我……”霍舟再次语塞,“淮宝说了,他不会去一中,他高中还在附中读,我们还是会在一个学校。”   霍妈妈忍不住道:“然后他在最好的班,你分在最差的班,你身为哥哥,好意思吗?”   霍舟今天第三次被怼得哑口无言:“妈,您说的话可真是……”   霍妈妈眼睛一瞪:“我说话怎么了?”   “太真实了。”霍舟叹气。   中考之前,霍舟还幻想过读高中能跟骆清淮一个班。   可成绩出来以后,他意识到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高中是直接按成绩分班,他和骆清淮,怎么也不可能分到一个班。而且,骆清淮以中考第二的成绩进入附中,他要想去霍舟班上,别说班主任,估计连校长都不会答应。   “自己既然知道,还不努力?”霍爸爸忽然道。   霍舟看看霍爸爸,再看看霍妈妈,终于觉出不对了。   从小到大,霍舟几乎没怎么感受过来自父母的压力。霍舟一度以为,父母对他的成绩是没有要求的。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霍舟不傻,仔细一看,就发现霍爸爸霍妈妈虽然在说笑,但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爸,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霍舟放下碗筷,挺了挺胸,认真道,“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跟我讲就好,不要瞒着我,也别让我自己去瞎猜。”   霍爸爸跟霍妈妈对视一眼,霍爸爸转过头来,说:“前几年很多人下岗,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前几年很多企业重组,导致大量员工下岗,新闻报纸还有大人们都在议论,霍舟当然知道。   只不过,306厂可能是因为家底厚,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莫非现在别的企业都稳定下来了,306厂反而要改革?   “可就算要下岗,也轮不到您这个副厂长吧?”霍舟奇怪不已,他就算再不懂大人的事,也知道副厂长不会轻易被下岗。   “轮不轮得到是一回事。”霍爸爸说,“现在我想问你,如果我和你妈妈都辞职出去重新找工作,你怎么想?”   霍舟懵了:“啊?”   这个大院里住的基本上都是306厂的职工,306厂的效益向来很好,大院的生活水平整体都不错。   不说外面那些下岗后生活困难的员工,就跟近在眼前的骆清淮家比,也能看出明显差距。   所以,这些年霍舟偶尔听大人们聊天,言语中都不无庆幸,觉得306厂很好,这种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想主动辞职。   霍舟倒是也听说过有些员工不得已下岗,然后换个路子,却混得风生水起,过得比以前更好的。   莫非爸妈这是人到中年,才忽然想要出去拼搏一把?   “我支持你们!”霍舟并没有想太久。   他站起来,激情满满地挥舞着手臂,用“行动”支持。   霍爸爸被他逗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瞎支持?”   “不管意味着什么都要支持。”霍舟自有道理,“这些年我想做什么,你们都无条件支持我。轮到你们有想做的事情了,我要是不支持也太没良心了吧?”   霍爸爸一愣,竟然红了眼眶。   他现在是副厂长,厂子的效益不错,肉眼可见的,他下半辈子的生活怎么也能维持小康以上的水平。   所以,当他表达出想要辞职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   第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人,是霍舟。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霍舟年纪还小,不懂生活的艰难。可即便如此,霍舟那句“轮到你们有想做的事情了,我要是不支持也太没良心了吧”还是让霍爸爸震撼了。   有这样的儿子,他值了。   “舟舟,支持可不是说说而已。”霍妈妈这时候倒更冷静,“你要知道,如果我们都辞职,就没了生活来源。以后做什么,也是个未知数。做生意,可能会亏得很惨;换别的工作,也未必就能做得顺手,很大概率会比现在困难。那就意味着,你以后可能会没有零花钱,看到喜欢的衣服玩具,也不能再想买就买……”   “不怕。”霍舟打断妈妈的话,“淮宝那么困难都能过,我当哥哥的,还能比不上弟弟……好吧,我是比不上,但我可以跟他学。”   他这样说,霍爸爸和霍妈妈欣慰之余却更觉得难受。   霍爸爸又说:“还有一点,如果我们还在厂里,如果我还是副厂长,哪怕你的成绩不好,只要上个大学出来,我就能给你安排一份工作,至少吃喝不愁。可如果我们辞职了,未来就是一个未知数,可能什么都不能为你保证。我们再也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我自己努力。”霍舟想了想,说,“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你们给安排的工作,我还未必喜欢呢。我不喜欢306厂,我要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霍妈妈没忍住问了一句。   霍舟脱口道:“我要去造糖,我要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糖。”   霍爸爸:“……”   霍妈妈:“……”   霍爸爸半晌才道:“想做世界之最,也算理想远大了。”   霍舟挠挠头,却忽然道:“爸爸,咱们厂里是不是出事了?”   霍爸爸搓了搓手指,说:“不算出事吧,会有一些比较大的改革。我们辞职不是因为得罪人,也没有被排挤什么的,你不要多想,就是我和你妈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霍舟放心了一些:“那就好……其实吧,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怎么知道?”霍妈妈有点怀疑,“我们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是没说过,但我感觉得到,自从爸爸当了副厂长之后,一直做得不开心。”霍舟顿了顿,“你们是为了我读高中的事,才忍到现在的吧?”   好的高中门槛高,以霍舟现在的成绩,如果不是因为父母是306厂的职工,考附中有加分,他是考不上附中的。要么去很烂的高中,要么高价去读好一点的高中。   无论哪一种,对霍舟来说,都没有现在的结果好,虽然有加分,但总归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   霍舟成绩不好,但人不傻,相反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通透,所以现在听到父母要辞职的决定,他就想到了这一层。   霍妈妈鼻子有点发酸,她从来没想过让霍舟知道这一点。   霍舟低下头,也觉得愧疚。自己以前太任性了,要是他能有骆清淮和许曜那样的成绩,父母何至于此?   霍爸爸看出来他在自责,说:“你不要想太多,我承认这是一个方面,但主要还是之前没有合适的机会离开。我们毕竟在厂子里工作了很多年,要下这个决定,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   霍舟点点头:“我以后会努力,好好读书。”   跟霍舟的沟通意外地顺畅,霍家父母松了口气,改天就正式提出辞职。   霍舟也说到做到,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学习。   但他懒了很久,忽然要好好学习,是真静不下心来,凳子上仿佛有一排钉子,屁股就忍不住想挪动。   霍舟没办法,只好把骆清淮叫来,让他监督自己。   骆清淮听说霍舟想好好读书,很是高兴。   但霍舟很快发现,骆清淮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比他还容易走神,盯着一个地方就发呆,碰一下都能吓他一大跳。   有一次,骆清淮又走神了,也不知道想什么好事,小酒窝若隐若现。   霍舟一时手痒,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酒窝。   骆清淮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把凳子都踢倒了,脸颊爆红。   霍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淮宝,你到底怎么了?”   骆清淮呼哧呼哧喘气,支支吾吾道:“你,你摸什么呢?”   “我摸你怎么了?”霍舟莫名其妙,“不是从小摸到大吗?我就摸了……”   他说着,扑上去抱住骆清淮,他在身上乱摸。   骆清淮一个劲儿地躲,很快就被逼到床边,被霍舟推倒压在了床上。   骆清淮猝不及防,瞬间从耳根到脖子都红成一片。   “你让开。”骆清淮推了霍舟一把。   霍舟哪里肯让,抱着他不撒手:“你是在害羞吗?跟我还用害羞?”   骆清淮力气大,但比霍舟个子小,一时间推不开,两人在床上滚成一团。   “淮宝,你怎么越长大越……”霍舟忽然顿住。   两人抱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所以身体有些细微的变化,对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骆清淮他……   骆清淮猛地推开霍舟,冲进了卫生间。   霍舟愣了两秒,开始无声大笑。   他说骆清淮怎么害羞呢,原来是长大了。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骆清淮把通红的脸颊埋进冷水里降温,懊恼地锤墙。   过了很久,他才做好心理建设,打开了门。   霍舟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着他,骆清淮差点又钻回去。   “没什么好害羞的。”霍舟把他拉出来,“一直待卫生间里也不嫌臭?”   骆清淮抿着唇,半身不遂地被霍舟拉回去。   “这种事情很正常,不用害羞。”霍舟试图当个“知心哥哥”,“说明淮宝长大了,是好事。”   骆清淮脸上刚褪下去的红又爬了上来:“你,你,你……”   “我也有过。”霍舟打肿脸充胖子,“男人都这样……不过,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刚刚发呆的时候在想谁?是哪个姑娘?我认识吗?”   骆清淮的脸瞬间白了下来:“你……那你平时想的,是谁?”   霍舟:“就,就漂亮姑娘啊。”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霍舟对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亲身经验,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开窍晚。   “哪个漂亮姑娘?”骆清淮偏偏要追着问。   霍舟已经顾不得调戏骆清淮了:“嗯……电视上的。”   骆清淮步步紧逼:“电视上的也有名字吧?”   霍舟要疯了:“所有漂亮姑娘!”   骆清淮控制不住嘴角往上扬,戳破他的谎言:“哥哥是还没开窍吧?”   霍舟终于炸毛了:“骆清淮!你敢笑话我!”   他扑上去揍骆清淮。   骆清淮笑着由他揍:“我没笑话你,真的。我很……高兴。”   他最后两个字声音实在太小,霍舟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骆清淮坐好,秒变正经,“闹了这么久,可以看书了吧?”   霍舟:“……哦。”   好像哪里不对?    第19章 同性恋   霍爸爸说306厂会有大改革,还真不是安慰霍舟的话。   北大院最近陆续有不少人下岗,有些没下岗的也受到了影响,霍舟感触比较深的是许曜家里。   许曜家里有重病的老人,厂里改革后,许曜爸爸的收入锐减,他们家需要更加精打细算。   原本许曜是要上一中的,可有一天,附中的领导忽然来了一趟。   第二天,许曜就告诉霍舟,他也要上附中。   附中承诺减免他一切学费,还另给了一笔奖学金。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收入减少的,就有收入增加的。   霍爸爸辞职后,胖墩爸爸升了副厂长。   霍舟记得,在霍爸爸当副厂长之前,跟他竞争最激烈的,就是胖墩爸爸。   两家人因此关系一度有点紧张,两个孩子吵归吵闹归闹,却无形中缓解了这种关系。   当了副厂长后,胖墩爸爸花钱找关系,把胖墩也送入了附中。   到了开学这天,四个人结伴去报到,到了学校他们先去看分班情况。   霍舟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暗暗祈祷自己能分个好班。   “哇!小米粥,咱俩又是一个班!”胖墩最先找到自己的名字,很兴奋地锤了霍舟一把。   霍舟一点都不开心。   他们这一届15个班,一班火箭班,二到五班实验班,六到十班重点班,剩下的是普通班。   名字好听,实际上普通班大部分是花高价进来的,还有一部分艺术特长生。   前面的十个班级则按成绩分成三拨,然后打乱了抽签分班。   骆清淮和许曜毫无疑问,都分在一班。   霍舟和胖墩,则都在六班。   以胖墩的成绩,原本不可能进重点班,但他爸现在是副厂长,找的关系比较硬,于是给他提了一个档次。   骆清淮看出霍舟的失落,安慰道:“你别气馁,期末考试后,还有机会。”   按照附中的规定,每次期末考试以后,对每个班的学生,会做适当的调整。   火箭班最残忍,这个班只有35个名额,排名掉出全校前35的,就要降去实验班,由其他班考入前35的顶上。   其他班成绩特别优秀的,也可以申请去更好的班级,但不会强制做调整。   才刚刚开学,一个排班方式,就让人觉出了跟初中完全不一样的紧张氛围。   霍舟心里明白,既然学校分了级,那每个级别的学习氛围和师资配备都不一样,要想从下面往上爬,太难了。   他越发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读书。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骆清淮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霍舟心里踏实多了。   晚上开班会,霍舟见到了班主任。   班主任姓马,二十六七的样子,戴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说话也温柔。不像当班主任的,霍舟总感觉他镇不住人。   下晚自习后,霍舟在楼下等骆清淮。   胖墩着急跟老朋友交流心得体会,也跟着一起等。   等了一会儿,把骆清淮和许曜一起等来了。   “去吃点宵夜吧。”胖墩主动道,“我请客。”   几人去了食堂。一坐下来,胖墩就开始吐槽班主任:“小马老师真的不行,他在上面讲话好多同学就在下面讲话,他根本不敢管。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让这么弱的老师来当班主任?”   许曜说:“不能只看表面吧?有些人就是扮猪吃老虎。我们班主任看着年纪也不大,但能当一班的班主任,估计有两把刷子。”   骆清淮看霍舟没怎么说话,偷偷在桌子下碰了他一下。   霍舟抬头,骆清淮冲他眨眨眼。   吃完宵夜,霍舟说:“你俩先回去吧,我跟淮宝还有点事。”   “什么事啊?”胖墩大咧咧地问,“一起呗。”   霍舟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事:“你别管,先回去吧。”   胖墩不高兴,嘟嘟囔囔地被许曜拉走了。   “我去找你们班主任,跟他说我去六班吧?”骆清淮对霍舟道。   他听胖墩描述了六班的情形后,也很忧心,怕霍舟被影响,又不肯学习了。   他还想和霍舟一起上大学呢。   霍舟拿了瓶水正喝着,一口喷了出来:“你疯了吗?”   “我认真的。”骆清淮没有跟他多说,“我现在要去跟踪我们老谭,你去吗?”   霍舟跟不上他的思考方式:“你跟踪你们班主任干什么呀?”   骆清淮想的是,他得抓到一个老谭的把柄,让他同意自己换一个班,就跟小学对付周老师一样。   不过,他没跟霍舟细说:“先跟上,我刚才看到他买了零食。”   学校有给单身老师安排宿舍,就在学校里,不用出校门。   霍舟没时间多考虑,被骆清淮拉走了。   他很快看到了谭老师,跟许曜说的差不多,年轻,有种儒雅的气质,看着确实不凶。   教师宿舍就在学校图书馆后面,谭老师走到图书馆就停住了脚步。   图书馆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灯都关了大半。   谭老师在这里干什么?   霍舟有点着急,再不回去,宿舍也快关灯了。   “别急。”骆清淮忽然低声道,“有人出来了。”   霍舟抬头一看,一个人从图书馆走出来,看清楚后他吓了一跳。   “怎么?”骆清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霍舟惊讶道:“马老师。”   马老师出了图书馆,径直朝教室宿舍走去。   这时候距离下自习的时间已经过了一阵,路上几乎没人了。   谭老师忽然从旁边走出来,拦住了马老师。   霍舟和骆清淮对视一眼,都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情况?   马老师背对着两人,他们看不到马老师的表情,但能看到谭老师的。   谭老师倚在墙边,一条大长腿堵住马老师的路,勾着半边嘴角,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刚才在学生面前的儒雅气质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霍舟他们离得远,听不清楚。   但从背影看,马老师好像有点激动,谭老师倒是一直在微笑。   霍舟看了骆清淮一眼,发现他紧紧盯着两位老师,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好像比两位老师还紧张。   骆清淮到底想干什么啊?   霍舟一走神,忽然听到一声轻呼。   再抬头时,就看到谭老师拽住马老师的衣领,把他压在了墙上。   霍舟懵了,谭老师要打马老师吗?   他看起来比马老师壮,要不要去帮忙?   “淮宝……”霍舟碰了骆清淮一下,想问问他的意见。   骆清淮却忽然反手,一把抓住了霍舟的手。   霍舟一愣,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谭老师并没有打马老师,他只是几乎贴在马老师脸上,对他说了句什么。   然后谭老师抚平马老师衣服上的褶皱,转身走了。   霍舟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眨了眨眼,忽然发现谭老师买的那包零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马老师手臂上。   霍舟更迷惑了。   “我们走吧。”骆清淮回过神来,拉着霍舟往宿舍走。   “淮宝,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霍舟没注意到两人依然牵着手,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动。   骆清淮想了想,说:“可能两位老师有点矛盾?你明天可以跟你们班的同学打听一下。不过,今晚的事情,谁也别说。”   学生跟踪老师,怎么说都不合适。   霍舟当然答应。   第二天,霍舟跟同学们打听了一下。   哪里都不乏消息灵通的人,他还真打听出来了。   中午,霍舟跟骆清淮一起吃饭,迫不及待分享自己打听出来的八卦:“听说马老师曾经有个女朋友,后来被谭老师抢了。抢走也就算了,没几天又分手,马老师现在恨死谭老师了。”   他看了骆清淮一眼,总觉得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对。”胖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们班的人都决定了,以后跟一班的人势不两立。”   一班的骆清淮&许曜:“……”   “不包括你们俩。”胖墩急忙补救。   许曜挺无语的:“你们昨天不还吐槽小马老师不够格当你们班主任?今天又这么维护他了?”   “同仇敌忾嘛。”胖墩说,“我们的班主任,我们自己可以吐槽,但不能被别人欺负。”   许曜:“……难得你竟然会用成语了。”   胖墩一拍脑门:“对哦,我好厉害!”   其余人:“……”   这时候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个玩笑,但他们很快发现,还真有人当真了。   周四的体育课,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一班和六班竟然撞到了一起。   霍舟挺高兴,四舍五入一下,也算他跟骆清淮一起上过课了吧?   第一次上体育课,老师很好说话,跑了两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霍舟被老师指名去搬器材,等他搬完回来,发现篮球架下,一班和六班的男生不知怎么对上了。   他扔下器材,在人群中找骆清淮。   另一边,原本站在前排的骆清淮不着痕迹地后退。路过许曜的时候,两人碰了一下,一起退出来,走向另一边的足球场。   霍舟看到了,忙拉上胖墩一起,也去了足球场。   四个人排排坐,霍舟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把瓜子,分了出去:“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都瞄上了篮球场地。   一班先解散,占了场地,六班本来就对一班不满,借机挑衅,非要让他们让出场地。   于是,变成了现在的场面。   霍舟他们都清楚,有老师上着课,肯定打不起来的。   所以,他们能心安理得地看戏。   果然,没多久两边的人就各自散了。   霍舟正想提议去打球,就听到有人在叫“清淮”,忙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漂亮姑娘飞快跑过来,蹲在骆清淮旁边,还顺势把手搭在他肩上:“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躲在这里?”   霍舟把嘴里的瓜子嚼吧嚼吧,忽然觉得不对——他把瓜子仁吐了,吃的是壳。   霍舟把瓜子壳吐出来,盯着漂亮姑娘:“彤彤?”   骆清淮本想躲开,听到霍舟的声音,他动作一顿,坐在原地没动。   “你这什么表情?”彤彤不满道,“小米粥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小学毕业后,虽然初中在一个学校,但霍舟跟彤彤没在一个班,也就没什么交集,他还真不知道彤彤也在附中读高中。   “当然认识,又漂亮了啊……”霍舟看着彤彤放在骆清淮肩上的手,很想给她摘下去,“不过,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俩现在是同桌。”许曜略感奇怪,“你不知道啊?”   “同桌?”霍舟有点嫉妒彤彤,他就做不成骆清淮的同桌,“我不知道。”   晚自习后,骆清淮避开许曜和胖墩,单独跟霍舟去吃宵夜。   霍舟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面条,忽然问:“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和彤彤是同桌啊?”   “因为……”骆清淮盯着霍舟看了一会儿,说,“很快就不是了。”   霍舟疑惑地抬头:“什么意思?”   “这次的座位是老师安排的。”骆清淮递给霍舟一张纸巾,“月考后,就可以自己选座位了。”   霍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骆清淮的意思是他并不愿意跟彤彤做同桌。   心情没来由地就好起来了,霍舟玩笑道:“大美女给你做同桌,你还不乐意?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   骆清淮笑笑:“那就当是我不知好歹吧。”   霍舟心情更好了,飞快吃完面条,连汤也没剩下。   他用骆清淮给的纸巾擦干净嘴,站起来道:“走吧。”   骆清淮抓住他的手:“我们去跟踪老谭。”   “又去?”霍舟嘴上这样说,还是跟着骆清淮去了。   他们跟踪了好几晚,已经轻车熟路,直接等在图书馆旁的小矮墙后面。   小马老师每天晚上都会来图书馆,谭老师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有时候会跟马老师说话,有时候根本不露面。   今天谭老师来了,比平常早一点。   他到了没多久,马老师也出来了。   两人没说话,一前一后朝图书馆后面走去。   走到拐角处,谭老师忽然转身,将马老师按在墙上,低头亲了上去。   霍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20章 要疯了   骆清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霍舟的嘴,把他半抱在怀里,锁住他的身体,才没发出声响惊动两位老师。   图书馆的灯一盏盏暗下来,远处同学们的喧闹声音也渐渐小了,整个校园慢慢归于安静,于是旁边激吻发出的暧昧声响显得格外夸张。   霍舟心脏剧烈狂跳,脑子里一片混沌。   马老师和谭老师都是男人,男人怎么能亲男人呢?   可是,他也不觉得厌恶,甚至……甚至觉得两人好像还挺配。   配是配,但不知道为什么,霍舟还是心慌得很。   慌什么?该慌的应该是两位老师吧?   他们也太胆大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霍舟莫名担心,朝四周望去。   “别动。”骆清淮贴着霍舟的耳朵,声音微哑,“被老师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霍舟这才想起两人的处境,对两位老师而言,他们就是偷窥者。   霍舟不敢再动,却倍感煎熬。一方面担心被老师发现,另一方面,骆清淮的存在感太强,呼吸全往自己耳朵里钻,他感觉自己整只耳朵都烧了起来。   而且,随着两位老师接吻时间延长,骆清淮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骆清淮说不清是不是被他们感染,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体内疯狂生长,急切地寻找一个突破口。   就在霍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谭老师终于松开了马老师。   “你疯了?”马老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这是什么地方?你……”   谭老师轻笑一声,强势搂过马老师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马老师脚下一个踉跄,被谭老师带着走了。   等两位老师走远,骆清淮才松开霍舟,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情窦初开的小少年,看到那样活色生香的画面,怀里还抱着喜欢的人,实在有点吃不消。   两个老师要是再做点什么,他也要撑不住了。   骆清淮缓了缓,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校服下摆,偷偷去看霍舟。   霍舟正使劲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骆清淮瞬间失笑,忍不住嘴角上扬,霍舟真可爱。   可笑到一半,他又笑不出来了。   霍舟看起来,对男人跟男人谈恋爱这件事情,似乎有点接受不了。   “走吧,我们得赶紧回去了。”骆清淮想了想,尽量平静自然地起身,去拉霍舟,“宿舍要关门了。”   霍舟碰到骆清淮的手,忽然像受到惊吓,下意识就甩开了。   骆清淮抿了抿唇,没说话。   霍舟回过神来,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我不是针对你,就,就刚才……哎,淮宝你说,马老师和谭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骆清淮斟酌了一下用词,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谈恋爱呗。”   霍舟脚下一个趔趄,惊讶地看着骆清淮。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骆清淮回看着他,故作惊讶:“怎么?你不会没看出来他们在亲嘴吧?”   “不是,哎呀……我当然看到了。”骆清淮这样直白,霍舟又难为情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脸都急红了,“算了……我们回宿舍吧。”   他到底没好意思跟骆清淮细谈两个男人谈恋爱这件事情。   骆清淮既开心又担忧。   如果是正常直男,看到两个男人谈恋爱,身边刚好又有最好的朋友在,他大概率会忍不住八卦一番。   霍舟没表现出恶心,又不好意思谈,说明他也不是那么直。   可是从霍舟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件事情,似乎不太能接受。就算他是弯的,可能都会找各种借口,来说服自己是直的。   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回到宿舍,骆清淮神色自然地跟霍舟分开,两人各自回宿舍。   霍舟看到骆清淮的表现,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见到点什么就大惊小怪?看看人家骆清淮,比你还小呢,他都能保持淡定,你为什么不可以?   说到底不还是谈恋爱吗?不惊奇,一点也不惊奇。   霍舟给自己做了好一通心理暗示,才推开宿舍的门。   已经关灯了,只有外面的路灯和月光透进来,宿舍里朦朦胧胧的。室友们都上了床,霍舟摸到阳台,开始洗漱。   “你又跑哪里去了?”胖墩冷不丁从卫生间钻出来,随口道,“天天晚上跟清淮单独溜出去,你俩偷情啊?”   霍舟差点被漱口水呛死:“咳咳咳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吧?至于这么激动么?”胖墩随手拍拍他的后背,“俩男的偷什么情?肯定是开玩笑的啊。”   霍舟缓过来,看了胖墩一眼。   胖墩只穿了条三角裤,露出一身白花花的大肥肉。霍舟嫌弃地扭过头:“我是被你忽然跑出来吓到的好吗?”   胖墩是个大嘴巴,他不能把马老师和谭老师的事情告诉他。   查寝的老师在外面敲门,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两人不再多说,各自睡下。   霍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反复出现谭老师亲马老师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老想这个干什么,但脑子就是不受控制。   想得久了,他心跳又开始加速。   这都什么事啊?!   霍舟郁闷地一把抓过被子,把脑袋蒙起来。   不准想了!   如果他们真的在谈恋爱,除了亲嘴,还会不会做别的?   啊啊啊啊,不准再想!   霍舟翻了个身。   如果做别的,两个男的,要怎么做?   要疯了……   霍舟自己把自己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大概是晚上看到的画面对霍舟来说太过刺激,他做梦的时候也没能放过自己。   两位老师又跑到他梦里亲嘴来了。   “你们能不能别亲了?”霍舟崩溃地问,眼睛却一直盯着看。   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场景转换,亲嘴的人变成了霍舟自己。   对方的唇又湿又软,好像还带了点淡淡的清香,感觉非常好,他亲了还想亲,根本舍不得放开。   迷迷糊糊中,霍舟还有点意识,居然在想,难怪谭老师要亲那么久。   霍舟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现在他就特别想看看是在跟谁亲。   对方却似乎不敢看他,把脑袋紧紧埋在他胸口。   霍舟摸着他头上的短发,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强行将人的脑袋抬了起来。   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霍舟一声惨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鬼叫什么?”胖墩扔了个枕头过来,“叫你半天都没反应,看看你一脸猥琐的表情,别是做春梦吧?”   霍舟随手把胖墩的枕头扔还给他,随着这个动作,他再次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被子里,他大腿根部湿漉漉一片。   他还真是那啥了!   第一次做春梦,竟然……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霍舟简直要疯了,偷偷摸摸在被窝里换内裤。   “小米粥你怎么回事?脸这么红,别是生病了吧?”胖墩有点不放心。   “没事,没事,快走,要迟到了。”霍舟拉着胖墩迅速离开宿舍,却在楼下看到等在那里的骆清淮。   骆清淮每天都等他,平时也没觉得怎么样。   今天霍舟却脚步一顿,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怎么不走了?”胖墩莫名其妙,“嗨,清淮!”   骆清淮回过头来。   霍舟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别开眼——昨晚的春梦里,他最后看到的,就是骆清淮的脸!   简直要命,他怎么能做那种梦呢?   骆清淮是弟弟啊!   “你没睡好吗?”骆清淮也看着霍舟,“黑眼圈都有了。”   霍舟全身都僵了:“没,我……”   “他做春梦了!”胖墩哈哈大笑,“可能太累吧。”   霍舟一下子就疯了,冲过去拽着胖墩就开打。   胖墩一边逃一边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清淮弟弟又不是外人。”   这个“弟弟”刺激到了霍舟,他把胖墩狠狠揍了一顿。   胖墩最后都想哭了:“你还真打啊?”   霍舟打完胖墩,看到骆清淮一直跟着,微笑着看他们打闹。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慌,脸更红了。   好在早读前的时间总是不多,大家很快就分别去了各自的教室。   今天早读是语文,马老师教的刚好是语文。   马老师一出现,霍舟就彻底没心情早读了。   他偷偷看马老师,马老师很正常,霍舟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要是骆清淮在,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想到骆清淮,霍舟又想到那个春梦。   思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昨天看到两位老师干坏事的时候,只有骆清淮在旁边,所以才把骆清淮也带入梦里了。   至于那个春梦,大概仅仅是出于猎奇……吧?   应该是这样,霍舟再一次说服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早读结束后,骆清淮和许曜下来找他们一起吃饭。   霍舟说服自己后,就自然而然地挨着骆清淮走了。   骆清淮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霍舟随口问道:“淮宝你用了什么?有点香。”   骆清淮自己闻了闻,说:“就香皂的香味啊,不是你给我挑的茉莉香型?”   霍舟一怔,昨晚他梦中那个人身上的香也是茉莉香,他代入的还真是彻底。   胖墩在一旁道:“昨晚洗澡,今天还香的?清淮你用的什么香皂啊?我也要去买。”   许曜不等骆清淮回答就抢着说:“他今天早上洗的,一大早就爬起来洗澡,不知道怎么想的。”   霍舟傻兮兮地问:“你怎么想的?”   骆清淮看他一眼,说:“昨晚做了个梦。”   霍舟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胖墩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了:“洗澡跟做梦有啥关系?”   骆清淮:“春梦。”   霍舟:!!!    第21章 吃飞醋   胖墩和许曜立刻大笑起来。   春梦谁都做过,但像骆清淮这么耿直,老老实实说出来的,还真是少见。   骆清淮当众说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给胖墩和许曜提供谈资,他就是在刺激霍舟。   根据早上胖墩说的话和霍舟的表现,昨晚霍舟应该的确是做春梦了。就是不知道,梦里的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所以,他得试探一番。   骆清淮在霍舟心里,还是那个软糯可爱的弟弟。霍舟怎么也想不到,骆清淮竟然会说出“做春梦”这种话。   这也太,太……霍舟看向骆清淮,刚好骆清淮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骆清淮满脸无辜坦然。   霍舟忽然发现,骆清淮已经由小美人长成大美人了。   一双眼睛乌黑透亮,眼睫毛长到逆天,双眼皮像画出来的一样完美。因为偏瘦,脸又小,下巴看着就有点尖,皮肤一如既往的白,越发显得嘴唇红润水灵。   霍舟一下子就想到梦里吻过的嘴唇,他仓皇避开视线,低下了头。   虽然只是一个梦,可被骆清淮无辜的大眼睛一看,他还是觉得惭愧。   同时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心,瞬间又乱了。   同样是做春梦,骆清淮洗了澡他没洗……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骆清淮的春梦里,出现的另一个人是谁?   男的?女的?会不会,会不会也是他?   想到这里,霍舟浑身一震,硬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会认为骆清淮梦里的对象会是自己?骆清淮做春梦,肯定是和女孩子啊。   和女孩子……霍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会感觉不开心?   为什么一想到骆清淮会亲别的女孩子,哪怕只是一个梦,他就会觉得难过?   霍舟脑子已经真正乱成一锅粥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清淮你还真是耿直。”许曜在和骆清淮开玩笑。   骆清淮淡然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不做春梦?”   胖墩和许曜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还没做过春梦,于是两人揪着这个话题,深入展开,从春梦讨论到了学校里的美女。   霍舟一句话都没说。   骆清淮暗暗观察,不着痕迹地靠近霍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胖墩听到了,回头道:“他昨晚也做春梦了,哎,说起来还真是巧啊,你俩不愧是好兄弟,做春梦都能约到一起。”   霍舟猛地抬头,厉声道:“别胡说八道!”   胖墩一愣:“我说什么了?这有啥啊?你还没清淮弟弟大方……”   霍舟也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低头快速朝前走去。   胖墩莫名其妙:“小米粥今天到底怎么了?”   骆清淮看着霍舟略显无措的背影,猜测他昨晚春梦对象大概率是男的。霍舟不是扭捏的人,他不至于因为一个春梦就这样失态。   只能是因为对象是男的,霍舟自己都还接受不了,所以不敢拿出来讨论。   骆清淮有点高兴,这样看来,霍舟多半不直,那他就有机会了。   但同时骆清淮也很心疼。   暑假的时候,他无意中从盗版碟里看到一部钙片,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连好多天梦到跟霍舟做羞羞的事情。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又害怕又惭愧,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沦陷,每天看到霍舟都既甜蜜又煎熬,甚至自我厌弃了一段日子。   只不过他从小就擅长伪装,霍舟大大咧咧,那段时间又被学习折磨,即使发现一点异常也完全没多想。   骆清淮后来查阅了很多资料,才慢慢能够正视自己的性取向。   看到马老师和谭老师的事情,对骆清淮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还是学校里很优秀的老师,他彻底打开了心结,不再觉得自己是变态。   但就因为经历过那样的阶段,所以骆清淮更能体会霍舟的心情。   他喜欢霍舟,如果这时候去引导霍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骆清淮不敢刺激太过,只能等霍舟自己慢慢想通,好在他每天都能见到霍舟,能够感受到他的状态和变化。   霍舟的状态还行,除去最开始有点失态,他迅速调整过来。   骆清淮都没事,霍舟身为哥哥,不允许自己太大惊小怪,至少在表面上,霍舟恢复了正常。   霍舟表面正常,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知道了马老师和谭老师的事情以后,骆清淮不好意思再拉霍舟去跟踪,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换班级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骆清淮不能来六班,霍舟只好争取自己去一班。   他没有细想过其中的深意,只是从小到大,骆清淮都在为同班而努力,他只是习惯性地把这份努力继续下去。   骆清淮当然很开心,全心全意帮霍舟补课,还承诺给他抄笔记:“你给我抄了那么多年笔记,现在换我给你抄。我们老师讲的内容,我保证都会整理好拿给你。”   于是,只要是醒着的课余时间,霍舟几乎都跟骆清淮待在一起。   他总是会不经意就被骆清淮的嘴唇吸引,想象真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但下一秒,又会暗暗谴责自己。   霍舟从来没有这样煎熬过,可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成绩居然进步明显。   第一次月考,霍舟的排名便由入学时的600+上升到了400+。   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说不定到下学期,他就能搬到楼上的实验班甚至火箭班去了。   楼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勾引着他,霍舟上进的心从未如此强烈过。   月考成绩公布后,霍舟特别开心,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往楼上跑,想告诉骆清淮这个好消息。   “清淮去厕所了。”许曜说,“你有什么事告诉我……”   他话还没说完,霍舟已经飞快往厕所方向跑去了。   许曜:“……”   说好的最好的朋友呢?   霍舟来回跑了几趟,课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一大半,厕所人不多了。   里面到底还是臭的,霍舟站在门外等骆清淮。   结果等到马上就要上课了,还没看到骆清淮出来。   霍舟终于等不及,试探着叫了声:“骆清淮?”   里面有一声轻响,但没人答应。   霍舟担心起来,飞快冲进去。   厕所里已经没有别人,其中一个格子间的门刚好打开。   一个约有一米八的高壮男生从格子间里走出来,边走还边嘀咕:“你皮肤好白……”   他看到霍舟,愣了一下。   “怎么不走?”男生身后冒出来一个人,推了他一把。   那是骆清淮!边走还边低头整理衣服,因为低头露出的白皙后颈上,有一块醒目的红痕。   霍舟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愤怒从心底喷涌而出。   “哥哥?”骆清淮看到霍舟,顿时一惊,“你,你怎么来了?”   霍舟回过神来,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我,我来上厕所,要上课了,我先下去了。”   他狼狈转身,飞快朝楼下跑去,还能听到骆清淮在后面叫他。   “哥哥?霍舟!舟舟……”   霍舟感觉心口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难受得快要疯掉。   他一边往教室冲,一边暗暗祈祷:快打铃,快打铃!   老天爷给面子,霍舟刚冲进教室,上课铃就响了。   霍舟松了口气,脱力地瘫坐在座位上。   “你干啥去了?”后座的胖墩戳了他一下,“怎么脸色不大好?”   霍舟没理他。   他现在没空理任何人,太难受了。   骆清淮跟那个男生,在格子间里干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正常上厕所,那是……   这节是语文课,看到马老师,霍舟忽然想到那次看到他和谭老师亲吻的场景。   他神经质地盯着马老师看,忽然发现马老师的衬衫领子下,有块若隐若现的红痕。   马老师遮得很好,只露出了一丝痕迹,如果不是霍舟知道点什么,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可就因为这样的遮遮掩掩,让霍舟起疑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吻痕?   脑子里闪过刚才看到骆清淮脖子后的红痕,所以……骆清淮跟那个男生在谈恋爱?!   骆清淮竟然也是同性恋吗?难怪他看到谭老师和马老师的时候那么淡定。   可是,就算他是,也不该和别的男生在厕所做那种事情……那个男生哪里好了?根本配不上骆清淮!   不,这些好像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霍舟感觉自己要疯了,每呼吸一下,心脏就会撕扯般痛一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可以这样?!   “马老师在看你,快打开书!”胖墩在后面踹了霍舟一脚。   霍舟机械地去拿书,却一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水瓶。   没盖好的水瓶倾倒,旁边的参考书被打湿。   霍舟手忙脚乱地打开书抖水。   忙活了好一阵才把桌面清理干净,霍舟懊恼地去擦书上的水,手却忽然一顿。   他无意中翻到的这一页,是一首诗赏析,后两句是:一声孤棹响,残梦落清淮。   霍舟再也看不到别的,紧紧盯着“落清淮”三个字仿佛入了魔。   下课铃响,马老师看了霍舟一眼,离开了教室。   “小米粥,你在写啥?连黑板都不看,小马老师一直在看你。”胖墩从后面伸出胖胖的爪子,“给我看看。”   霍舟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到自己面前的草稿纸。   纸上写满了字,前半部分是“落清淮”,后半部分是“骆清淮”。   霍舟在胖墩的手碰到之前,一把将纸揉成团,塞进了嘴里。   胖墩满脸惊恐地看着含着一大团纸的霍舟。   霍舟:“……”   自己果然是傻了吗?   他伸手想把纸团拿出来,一抬眼却看到窗户外满脸担忧的骆清淮。   同时,门口有人大喊:“霍舟!有人找!”    第22章 我等你   丢死人了!   霍舟懊恼不已,却又做不到不搭理骆清淮。   他把嘴里的纸团拿出来,不敢随便乱扔,生怕胖墩会恶趣味到去捡回来看。   霍舟就这么把纸团拽在手里,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才出去见骆清淮。   几步路的距离,霍舟走得相当艰难,他不知道骆清淮来干嘛的。隐约期待着他的解释,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无比煎熬。   “跟我来。”骆清淮一把拽住霍舟的手腕,拉着他向楼下跑去。   他不按套路出牌,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霍舟跑得气喘吁吁:“去哪里啊?”   “马上就到了。”骆清淮把霍舟拉去了旁边教师楼的厕所。   他们的教学楼每层都有厕所,但下课时间,哪里人都多,教师楼相对人少。   果然,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来厕所干嘛?陪他上厕所?   骆清淮拽着霍舟,打开一个格子间的门,将他推进去。   霍舟:“???”   他这是要干啥?   骆清淮跟进来,把门锁上。   格子间本来就小,两个男生在里面,怎么都显得有些拥挤。   霍舟心跳比刚才跑步的时候还要快,喉头情不自禁上下滚动了一下,默默后退半步贴在隔板上。   骆清淮把门锁好后,背对着霍舟开始脱衣服。   霍舟:!!!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骆清淮的手臂:“你,你干什么?”   骆清淮回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霍舟:“呃……”   他以为骆清淮要干什么呢?   他以为的事情,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骆清淮这表现,真的有问题。   骆清淮不再管他,继续将外套拉下来,又把里面的T桖往下扒拉了一些:“你帮我看看。”   霍舟掐着掌心一低头,顿时大惊。   骆清淮从后颈到肩胛骨下方的位置,有一大块红痕。   他皮肤白,使得这块红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霍舟大怒,先前所有的难过不安和煎熬全都化成了心疼,“怎么弄的?”   “没事。”骆清淮反过来安慰他,“不小心烫了一下。”   霍舟眼眶都红了,噘着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骆清淮忽然浑身一僵,急忙将衣服拉起来,穿好。   “你慢点。”霍舟看他粗鲁的动作就心疼,小心帮他理好衣服,又忍不住生气,“你自己肯定烫不到这个位置,谁给你烫的?之前那个男生吗?”   他快要气死了,气那个男生,更气自己。   他当时怎么就跑了呢?   骆清淮受伤了,他竟然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明明知道骆清淮不是那种会在厕所干坏事的人,他应该问清楚,然后揍那个男生一顿才是。   “不是他。”骆清淮转过身来,“是一个女生,那个男生只是帮我上一下药。”   他其实是想找霍舟帮忙上药的,但又不想让霍舟担心,才找了一个直男同学。   因为性取向的关系,骆清淮也不大愿意在很多人面前扒开衣服让同学上药,所以才躲在格子间里。   没想到,就那么巧,让霍舟给看到了。   看到霍舟误会生气,骆清淮心里也是起伏不定。   霍舟到底是吃醋还是觉得恶心?   “怎么不找我给你上药?”霍舟立刻问道。   还是不开心,骆清淮受伤了竟然不找他上药,反而找别的同学,凭什么给别人看他的背?   那个男生好过分,还评价骆清淮的皮肤白,这是他能评价的吗?   “他女朋友给我烫伤的。”骆清淮一句话就打消了霍舟所有的疑虑,“不该他给我上药吗?”   女朋友,直男,还好还好。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之前怎么忽然跑了?”骆清淮解释清楚后,观察着霍舟的表情,一脸无辜又疑惑地问。   霍舟:“我……”   他该怎么说?   生气?愤怒?难过?   理由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那个男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骆清淮干脆挑明了问。   “我不是想管你的事啊。”霍舟心里有鬼,急吼吼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觉得……现在学习任务这么重……”   “不,你可以管。”骆清淮打断霍舟。   霍舟:“我……啊?”   骆清淮盯着他,认真地重复:“我说我的事情,你都可以管。”   霍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完全没有防备:“我,我……”   “你早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骆清淮终究不忍心逼他太狠,又主动解围,“你不管我谁管我?”   霍舟松了口气,拼命点头:“对,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要管你。”   “那……”骆清淮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两位老师说着话推门进来了,急忙噤声。   霍舟微微瞪大眼睛,跟骆清淮面面相觑。   两人站得极近,霍舟忽然发现,骆清淮好像偷偷长个子了。   他记忆中,骆清淮就一直到他肩膀的位置,这会儿一比,他才发现骆清淮已经到他鼻尖了。   其实也正常,骆清淮虽然思想成熟,但实际上比霍舟还小两岁。如果他不跳级,现在还是初中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紧接着,霍舟发现,骆清淮的变化还不止个子。   因为骆清淮比霍舟矮,所以要看他就得抬头,一抬头就露出了突出的喉结。   霍舟盯着骆清淮的喉结,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的淮宝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   就这个念头,让霍舟心里莫名其妙就燥热了起来。   门外的两位老师已经走了,霍舟却完全没感觉到,直到骆清淮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也走吧。”骆清淮说。   霍舟暗自惭愧,手心都冒汗了,忙胡乱点点头,匆匆离开。   两人一起回到教学楼,分开的时候,霍舟下意识叫了声:“淮宝。”   “嗯?”骆清淮回头看霍舟。   霍舟欲言又止。   骆清淮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说:“晚上能麻烦哥哥给我上药吗?我不想找……”   “当然可以。”霍舟立刻答应,看到骆清淮嘴角微扬又察觉自己有点太不矜持,懊恼道,“那,我去上课了?”   “好的,拜拜。”   骆清淮看着霍舟进了教室,朝楼上走去。   到了拐角处,他顿住脚步,左右看看没人,才从兜里掏出一个揉成一团还带着牙印的纸团。   骆清淮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看着密密麻麻的“骆清淮”,他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眼眶红了,手指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已经半残破的草稿纸簌簌抖个不停,弱不禁风的样子,骆清淮猛地转身,将头抵在墙面上。   霍舟已经忘记了自己曾写过一页纸的“骆清淮”,更不记得那张纸去了哪里。   他现在知道骆清淮没有喜欢别人,满心都是喜悦。   “你又遇到好事了?”胖墩看着霍舟飞扬的眉眼,搞不懂这个善变的男孩纸,“变脸比翻书还快。”   霍舟想要对着胖墩摆个严肃脸,却控制不住嘴角向上翘。   他只好作罢,坐回去认真听讲。   晚自习后,霍舟跑去买了一管烫伤膏,然后在楼下等骆清淮。   骆清淮远远看到霍舟,朝他笑出两排小白牙。   卧槽!真好看!   霍舟心跳快了一点:“什么事这样高兴?”   “看到你就很开心。”骆清淮说。   霍舟心口一悸,骆清淮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骆清淮不给霍舟多想的机会,“我背上有点疼。”   “啊?”霍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快给我看看。”   “我们换个地方。”骆清淮自然地拉住霍舟的手腕,“这里人太多了。”   骆清淮不是第一次这样拉霍舟,霍舟今天却感觉他手掌的存在感特别强,两人接触的部位皮肤灼热滚烫,像有一簇小火苗在偷偷燃烧。   骆清淮没带霍舟回宿舍,而是将他拉去了宿舍背后的台阶上。   这里连接着后门,但因为是封闭式学校,后门常年不打开。   所以,平时很少有人过来,台阶上都斑斑驳驳长满了青苔。   这里很安静,和热闹的校园恍若两个世界。   昏黄的路灯下,骆清淮拉开校服,把背朝向霍舟。   霍舟看着他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莹润白皙的皮肤,忽然有点口干舌燥。   “这里有药。”骆清淮递了一管烫伤膏过来。   霍舟急忙拿出自己买的:“我也买了。”   骆清淮一笑,将自己手里那管随手扔向远处的垃圾桶。   霍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心情莫名又好了一点。   他小心拉下骆清淮的T桖,一看到那片红就难受。   霍舟拧着眉头,小心翼翼用棉签沾了药膏,一边用尽毕生的温柔上药,一边不自觉噘嘴轻轻吹。   感觉到骆清淮的身体明显绷紧,霍舟特别心疼:“很疼吗?”   “不……嗯,有点。”骆清淮声音略有些沙哑。   霍舟忽然又发现了一个骆清淮长大的标志——他已经进入了变声期,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低沉。   这样的声音听着,莫名……性感。   霍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谢谢哥哥。”上完药后,骆清淮也不好好穿衣服,就这么晾着。   霍舟感觉口腔唾液分泌有点快:“不冷吗?”   “等药膏晾干。”骆清淮顿了顿,“不冷,还有点热。”   霍舟看他鼻尖果然有微汗,背上没烫伤的皮肤也微微泛着红,只当他是痛的。   “忍一忍,我问过医生了,说过两天就不疼了。”霍舟眼底满是心疼,简直恨不得替骆清淮疼了。   他从小就见不得骆清淮疼,这次的事情,要是“凶手”是个男同学,霍舟非去揍人不可。   骆清淮看他完全想岔了,有点哭笑不得。   他热,完全是因为上药的人是霍舟啊。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骆清淮岔开话题,“你今天去楼上找我,是有事吗?”   “嗯,月考成绩出来了。”霍舟这时候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我听说你考了第一,想跟你说声恭喜。”   骆清淮对第一从来就没什么感觉,反问:“你呢?”   霍舟把自己的成绩说了,很不好意思:“虽然还是不好,但我会继续努力。”   “很好了,进步特别快。”骆清淮忽然倾身抱住霍舟,“恭喜哥哥……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同班了,对吧?”   霍舟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回抱住骆清淮:“对。”   他想到骆清淮被人烫到的事情,想着如果自己跟他同班,一定会做他的同桌,就绝不会让他被别人烫伤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和骆清淮一个班。   “你相信我。”霍舟带着誓言般的语气说,“我一定会努力。”   骆清淮松开霍舟,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等着你。”    第23章 最甜的(含入V公告   自从对骆清淮夸下海口,一定会爬到火箭班后,霍舟压力倍增。   要知道,从600名上升到400名容易,因为这部分人本来成绩就一般,学习又不认真,要超越其实还算简单。   但是排名越靠前,要超越就越难。   本来就是学霸,还努力到废寝忘食,想想就让学渣们很绝望。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霍舟不允许自己退缩,他只能比别人更努力。   好在,还有骆清淮。   骆清淮成绩好,而且方法灵活,他专门针对霍舟总结出来的学习方法,比老师讲的效果还好。   霍舟读了十几年书,终于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   宿舍晚上到11点就统一关灯,像火箭班实验班的宿舍,会有大把的人偷偷藏着蜡烛小台灯等照明工具,等检查的老师休息了,再爬起来用功。   但是这种情况在普通班重点班是不存在的。   毕竟才高一,压力还没那么大,大家都忙着熟悉新的环境,认识新的朋友,上课时间能不开小差就算认真了。   霍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想用功,就打扰室友们休息。   他思来想去,宿舍外面的走廊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走廊的灯整晚都不会关,而且没有人打扰,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简直完美。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老师差不多12点还会再来查一次房,他得等到12点后,才能从宿舍溜出来。   霍舟试了几晚上,发现效果挺好,走廊里时不时有凉风吹过,还能醒神。   这事霍舟谁都没说。   他宿舍的几个室友都跟睡神似的,一到晚上呼噜声此起彼伏,他进出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最先发现不对的还是骆清淮。   晚上熬了夜,白天精神再怎么都会受影响,霍舟又是刚开始熬夜,没有经验,掌握不好度。   虽然他在骆清淮面前特别注意强打精神,但黑眼圈根本藏不住。   骆清淮一开始直接问他:“哥哥晚上熬夜了吗?”   霍舟当然不承认:“没有。”   他努力是他的事情,他不想让骆清淮多想。而且,要是这么努力成绩还不好,他会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骆清淮没怀疑他:“那你怎么看起来很疲惫?是睡眠不好吗?”   霍舟摇头:“没事,我感觉挺好。”   骆清淮看出来他有逃避的意思,没有追问,找了个机会偷偷问胖墩:“你们宿舍晚上是不是很吵?睡不好觉?”   胖墩也是“呼噜大军”的一员,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啊,我们宿舍晚上特别安静。”   骆清淮又问:“那霍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没有啊。”胖墩想了想,忽然笑得一脸猥琐,“他没有烦恼,但是有好事。”   骆清淮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好事?”   胖墩说:“我们英语课代表喜欢他,跟我打听好多次了,还主动给他补课。如果一定要说烦恼,那就是甜蜜的烦恼吧。”   骆清淮感觉心口中了一箭,滴血不止。   他没有怀疑胖墩的话,因为这非常符合霍舟的心态。   霍舟看到了谭老师和马老师的事,对自己的性向起了怀疑,但他没办法接受同性恋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霍舟自然会挣扎,会烦恼。   而且,如果时间一长,霍舟大概率会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因为同性恋这事太惊世骇俗了,连马老师和谭老师都不敢公开,更何况一个学生?霍舟自己本来就接受不了,最后当然会选择和一个女孩谈恋爱以证明自己的“正常”。   骆清淮回到宿舍,打开储物柜,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密码小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骆清淮”。   霍舟肯定是有点喜欢他的,不然他不会写这张纸。   但他现在对一个女孩子犹豫了……这到底是因为他接受不了同性恋,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骆清淮想了很久,决定赌一把。   他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也曾经历过生活的折磨,但基本上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未来,对骆清淮而言,是美好的,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所以,骆清淮决定,要对霍舟表白。   霍舟既然对那个女孩犹豫,说明他也不是多喜欢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同睡一张床,骆清淮不相信,他会抵不过一个女孩子在霍舟心里的地位。   表白,要挑一个好时候。   骆清淮想不出什么时候好,跑去问许曜:“最近有特别的日子吗?”   许曜有点受宠若惊,哪怕他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但骆清淮只对霍舟热络,平时很少主动找他说话。   于是,许曜便绞尽脑汁想给骆清淮一个满意的答案:“最近,好像……明天是重阳节?”   重阳节……骆清淮认真想了一下,说:“不行,来不及。”   来不及准备表白的礼物。   许曜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   “没什么。”骆清淮才不会告诉他,“还有别的节日吗?”   “最近这……”许曜想了想,一拍脑袋,“下个月,感恩节。”   感恩节?   感恩节很好!   骆清淮匆匆走了:“谢谢。”   “你到底要干嘛?”许曜莫名其妙,也没见谁过感恩节啊?   骆清淮没听到他问了什么,他在想要怎么跟霍舟表白。   晚上,宿舍的人都点着小台灯熬夜奋战,骆清淮睡不着,打开门走出宿舍想静静心。   宿舍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昏暗的灯光孤零零地照着。   忽然有凉风吹过,地上斑驳的光晕轻轻晃动,莫名有点森冷。   骆清淮本来就不喜欢晚上,顿时心里有点发怵,刚想回宿舍,忽然听到“哗啦”一声轻响。   骆清淮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有别人。   莫非是听错了?   “啪!”又是一声响,比刚才的响声大一点,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听声音,应该是楼下传上来的。   霍舟的宿舍就在楼下,骆清淮犹豫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朝楼梯走去。   靠得近了,能听到很轻微的“沙沙”声,听着像是笔在纸上写画发出来的。   莫非,是有人在走廊看书?   骆清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下了楼梯。   走到拐角处,骆清淮猛地顿住脚步。   霍舟穿着薄薄的套头毛衣,坐在楼梯上奋笔疾书。   他太专注了,对身后的脚步声毫无所觉。   骆清淮心口落下一记重锤,震得他四肢麻木,鼻子发酸。   霍舟十岁的时候,骆清淮就认识他了,算下来已有六年时间。   从小学到高中,骆清淮是最清楚霍舟有多不爱学习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霍舟生平第一次考试及格,家里高兴到给他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来庆祝。   可就是那么不爱学习的霍舟,现在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坐在走廊上看书。   偶尔有风吹过,他会下意识缩一缩肩膀,写得累了,就搓搓手指,然后再继续,心无旁骛。   骆清淮看着霍舟认真的侧脸,眼眶慢慢红了。   霍舟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霍舟家里条件一直挺好,现在他父母辞职后,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挣钱比以前还多。他没有什么压力,又真心不喜欢学习。忽然这么努力,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和骆清淮同班。   骆清淮不知道霍舟现在是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还是单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   但不管哪一种,归根到底,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哪里是因为什么女孩子,哪里有什么甜蜜的负担,霍舟根本就是因为熬夜,才导致白天精神不济的。   骆清淮艰难地迈出一步,却碰到旁边的扶梯,发出一声轻响。   响声不大,但足以吓到专心的霍舟。   霍舟手一抖,书掉在地上,他颤巍巍地回头。   看到骆清淮,霍舟既惊讶又有点慌张。   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了足有一分钟。   还是骆清淮先冷静下来,他走下去捡起霍舟掉在地上的书,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霍舟身上。   霍舟像干了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可怜:“你穿着吧,我不冷,我只是……”   “没关系。”骆清淮按住霍舟的肩膀,不让他脱衣服,“我陪你……有没有不会的题?”   霍舟怔了一下:“你不用陪我,我……”   “我陪你。”骆清淮坚持道。   霍舟抿了抿唇,没再多说。   有骆清淮陪着,霍舟就不好熬太久的夜,很快回宿舍睡了。   第二天中午,骆清淮跟霍舟吃完饭,看着他的黑眼圈道:“回去睡会儿午觉吧。”   霍舟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说自己不困的话,默默睡午觉去了。   骆清淮确定霍舟休息了,绕到后门,翻墙出了学校。   虽然知道霍舟没有喜欢别的女生,但骆清淮表白的心反而更迫切了。   那么好的霍舟,他恨不得马上就抓在手里一辈子不放。   学校旁边有很多店,骆清淮走向最近的一家小超市。   超市老板三十来岁,正没精打采地倚在门口。   骆清淮走上前,甜甜一笑:“姐姐,你这里有卖糖吗?我想买最甜的糖。”   老板看着这么一个精致的小美人,精神好多了,将他带到货架边:“最甜的糖是哪种我也不知道,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选吧。”   骆清淮看了看,问:“那我可以每种买两颗吗?”   老板犹豫,两颗可不好卖。   骆清淮笑得更甜:“拜托姐姐了,我想买到最甜的糖,这对我很重要。”   面对小美人的撒娇,老板也扛不住,笑道:“行行行,卖给你。”   “谢谢姐姐。”骆清淮深深一鞠躬,跑去挑糖果。   从小超市出来,骆清淮又飞快奔赴下一家便利店。   霍舟喜欢吃糖,骆清淮想把最甜的送给他。   现在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最甜的糖果是哪一种,所以他会把能找到的店都买一遍,然后从里面挑最甜的送给霍舟。    第24章 三连击   霍舟并不知道骆清淮偷偷做的事情, 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了学习上。   而且,因为骆清淮坚持晚上也要陪他看书, 霍舟现在也不怎么敢熬夜了。休息好了后, 学习效果其实比之前还要好。   到第二次月考, 霍舟已经成功挤进了全校前三百名。   这次虽然只进步了不到一百名, 但超越的都是成绩还不错的同学, 比上次进步的两百名还不容易。   霍舟心情大好。   他之前其实也很忐忑,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进火箭班,现在倒是实实在在看到希望了。   发布成绩后刚好是周末,霍舟揣着成绩单兴冲冲地回家。   到大院门口的时候,霍舟看到原来租售碟片的小摊位已经变成了一家店,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 上了不少新货。   “我要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电影, 放松一下。”霍舟拉着骆清淮往店里走,“好久没看电视, 可憋死我了。”   骆清淮看看那些碟片,低声对霍舟道:“他这里的碟片好多是盗版的,内容跟名字不符,还是别看了,或者换一家吧。”   “盗版啊?”霍舟一听正想退出去, 却被老板拉住了。   “小朋友不懂不要乱讲话, 我这里都是正版, 哪里有盗版?”他拿出一沓乱七八糟的证明往桌上一拍, “不信你们自己看。”   霍舟这会儿对盗版正版也分不大清楚, 更看不懂这些证明,但是老板底气十足的样子还是让他信了几分。他瞄了一眼店内,看到有偶像的电影。   “咦?这部我还没看过呢。”霍舟看了骆清淮一眼,可怜巴巴地问,“我就买这一张,可以吗?”   他都没发现,买张碟片而已,为什么非要经过骆清淮的同意,又不是骆清淮付钱。   骆清淮同样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垂眸点了点头,要是霍舟能买到跟他一样的影片,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更何况,这段时间霍舟的确是绷太紧了,适当放松也挺好的。   从小店出来后,霍舟才想起问骆清淮:“你刚才说内容跟名字不符?那你是不是买到过盗版碟?里面是什么啊?”   骆清淮眼神微微闪躲,轻咳一声:“没什么,就……别的影片。”   霍舟也没在意,回到家发现父母还没下班,就打开影碟机看新买的碟片。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XX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   霍舟:“……”   他简直想抽自己,为啥不听骆清淮的话呢?   霍舟把碟片退出来,准备去找老板理论。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门,房门从外面打开,是霍爸爸霍妈妈回家了。   霍舟也顾不得盗版碟的事情了,开心地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这才6点,你们就下班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提前了一点下班。”霍爸爸看到霍舟也很开心,“不过,现在下班的确是比以前早。”   霍爸爸和霍妈妈辞职以后,在一家制药厂重新找了工作。   除去刚上班那两个月要适应新工作有点忙,最近基本上都能准时上下班了,早九晚五。   而且,新工作的薪资足足是以前的三倍还多。   什么都好,就是离家远点,遇上堵车,单程都得花上两个小时。   霍爸爸霍妈妈辞职的时候就做好了要过苦日子的准备,所以现在这样,他们非常满足。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要不了两年,我们也能换套大房子了。”霍妈妈憧憬着美好未来。   霍舟对大房子倒没什么兴趣:“我觉得北大院也挺好的,这么多年都住习惯了。”   “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霍妈妈微微叹气,“我们现在住这里已经不大合适了。”   其实从他们辞职那天起,搬家就是注定的。要是过得不好,难免被人看笑话。过得好了,也会招来红眼病,在背后说三道四。   而且,新公司确实离得远,上下班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不划算。   “不过你也别担心,就算搬家至少也得在你高中毕业后。”霍爸爸安慰霍舟。   附中就在306厂旁边,住在北大院上学方便,霍爸爸霍妈妈肯定是宁愿自己麻烦一点,也要为霍舟创造好的学习条件的。   等霍舟上了大学,回家的时间自然少了,倒是再搬家影响就不会太大。   说到上大学,霍舟这个藏不住事的,立刻跑去把月考成绩单拿出来给父母显摆。   “进步这么大?”霍爸爸特别高兴,上次进步明显他还担心只是霍舟一时运气好,连续两次进步明显,充分说明霍舟是真的努力了,“今晚给我儿子好好庆祝,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霍舟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霍舟,知道要脸了:“庆祝就免了吧,我就是想让你们安心,我有好好读书,等我上了实验班再给我庆祝。”   他自信得很,按现在进步的速度,上实验班肯定没问题。他的目标,可是火箭班。   “哟,你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啊。”霍妈妈忍不住笑起来,“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考及格,吵着要庆祝的事吗?做了一大桌子菜,还把清淮拉来,人家可是年级第一,不知道心里在怎么笑话我们呢。”   说起小时候的糗事,霍舟也不好意思,但还是嘴硬道:“淮宝才不会笑话我。”   一家人正说笑,有人敲门。   霍舟跑过去打开门,来的是胖墩爸爸。   “傅叔叔好。”霍舟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傅爸爸“嗯”了一声,点点头,脸色不大好,直接对霍爸爸道:“老霍,我跟你说点事。”   霍舟懂事地进屋:“那我进去写作业了。”   在霍舟记忆里,很小的时候,因为住得近,胖墩一家时常会过来串门,他们也常去胖墩家。那个时候,两家人关系是很好的,他和胖墩时常同个碗里吃饭。   但霍爸爸当了副厂长后,两家串门就少了,两个大人基本上没事都不会敲对方的家门。   今天看胖墩爸爸的样子,估计是遇到很为难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不是霍舟能操心的,他也没放在心上,先去阳台看了眼,没看到骆清淮的影子,就回来写作业了。   才写了几道题,霍舟就听到客厅的谈话声音大了起来。   他这卧室门还挺隔音的,基本上外面不是大声吵架,他应该听不到。   怎么还吵起来了?   霍舟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倒杯水打个岔。   还没等他想好,客厅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霍舟坐不住了,他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茶几边的地上有一只摔碎的茶杯,霍爸爸和胖墩爸爸都站着,气势汹汹地盯着彼此。霍妈妈在稍远的地方坐着,眉头皱成一团,脸色很难看。   “老傅,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为人,你心里想必早有定论,我自己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霍爸爸深呼吸一口气,看得出来极力在忍着脾气,“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这事我不知情!我们辞职跟这事也没关系!信不信随你!”   “我当然不信!”胖墩爸爸脸都是绿的,他看起来比霍爸爸还生气,“好端端的,眼看着就有机会往上升了,你一个副厂长为什么要辞职?你前脚走,厂里后脚就出事,还跟我说不是故意的,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没错,咱们认识很多年了,所以我才信你们不会坑我。可我忘记了,熟人坑起来才一坑一个准啊!行,你们不认也没关系,咱们走着瞧!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怕被人查!”   他气冲冲地走了,拉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道:“当年的事情,你怕是就参与了吧?不然为什么要把骆清淮弄进子弟学校读书?听着人小孩一天天‘霍叔叔’、‘霍叔叔’地叫,你不觉得亏心吗?”   他说完,也不给霍爸爸再说话的机会,“砰”一声大力甩上门走了。   霍爸爸气疯了,也随手抓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霍舟很少看到爸爸这样发脾气,吓了一跳,碰到门上,弄出了一点声响。   “你……”霍妈妈本来是想去拦霍爸爸的,闻声看过来,刚好跟霍舟对上视线,一下也傻了,“舟舟?”   霍舟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在里面听到了摔茶杯的声音……爸,妈,这是怎么了?”   霍爸爸压下脾气,搓了把脸:“没什么,一点误会,你去写作业吧。”   霍舟这次没有离开,他去拿了扫帚过来,清理地上的碎瓷片。   “我来吧。”霍妈妈慌慌张张地过来拿扫帚。   刚才胖墩爸爸提到了骆清淮,也不知道霍舟听到没有,心里会不会多想。   “您坐着。”霍舟把她按到沙发上,很冷静地说,“你们都别动,当心踩着碎片。”   他趴在地上,把溅到沙发底下的碎片也仔细清理出来。   霍舟又去找了旧报纸,把碎片包起来,用胶带缠好,并且用记号笔在上面注明这些是碎瓷片,提醒处理垃圾的人小心别伤到手。   霍爸爸霍妈妈就跟忽然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干活。   霍舟表面看着镇定,心里其实也慌得不行,刚才听到的信息让他很不安。   他是在利用处理垃圾的时间,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设想,要是骆清淮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   霍舟重新给父母各倒了一杯水,在旁边坐下来,尽可能模仿大人说话的语气:“你们看,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我真的长大了。爸爸您还记得您以前是怎么劝淮宝妈妈的吗?‘男孩子迟早得撑起一个家,早点懂事也好’。我比淮宝幸运,这么多年都可以不用懂事,我很感激你们。但是现在,既然我撞见了,我希望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们不要瞒着我任何事情,好吗?”   霍爸爸霍妈妈还是傻傻看着霍舟,好像忽然不认识自己儿子了。   霍舟又说:“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们辞职还有别的原因。”   霍爸爸皱眉看过来,脸上隐隐有些怒气。   霍舟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傅叔叔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今晚这场景,我曾经见过一次。好多年前了,那时候淮宝还没搬来北大院,您也还没当上副厂长。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下着倾盆大雨,大龙的爸爸来找您,你们也是这样吵了一架。我当时还小,有些话听不懂,但我听到你们说死了人。现在,我就想问问您,那个死了的人……”   霍舟这次停顿了很久,才颤抖着问:“是淮宝的爸爸吗?”   “你怎么知道?”霍妈妈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这反应,已经基本说明问题了。   霍爸爸还是没说话。   霍舟说:“淮宝妈妈不是厂里的员工,但淮宝可以在子弟学校读书,那说明淮宝爸爸是厂里的员工。如果是正常员工,就算叔叔阿姨们不熟悉,也不至于背后诋毁。可是,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大愿意提起淮宝爸爸,对阿姨也不怎么客气。小学的时候有人欺负淮宝,说过他爸爸是大坏蛋,具体怎么坏法,他们也不知道。小孩子懂什么?不都是从大人那里听说的?   “我原本也没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但我记得,那天晚上之后,我并没有听说谁死了的消息。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了人我不知道,但是那段时间有特别留意,应该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直到淮宝搬来,我就总感觉淮宝跟这事有关系。淮宝怕打雷下雨的天气,怕黑怕夜晚,我没问过他,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心里有巨大的阴影。还有,我记得他做噩梦的时候,会叫‘爸爸’。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我猜那个死去的人可能是淮宝爸爸。但我没有证据,不敢确定,所以我从来没问过。刚才,傅叔叔说,是您把淮宝弄进学校的。所以,我没有猜错,对吧?”   霍舟早有怀疑,但当时年纪小,明白自己很多事情可能理解不了。骆清淮对他爸爸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霍舟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又担心万一问出什么更伤人的事情来,所以一直没问。   现在他长大了,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从今晚胖墩爸爸的态度来看,这事好像还没完,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好吧。”霍爸爸沉吟许久,终于动了动,对霍舟道,“本来你学业紧张的时候不该跟你说这些,但看你今天的表现,的确是长大了。我不说,你说不定又会多想。行,我今天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可能会失望,因为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霍舟有点懵:“啊?”   他以为,家长们肯定都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然为什么讳莫如深?   霍爸爸先肯定了霍舟的猜测:“你没猜错,你记得的那个雷雨夜,厂里确实出事了。那天晚上,厂里的一个实验室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爆炸并不严重,而且当时已经是下班时间,所以并没有人员伤亡。”   霍舟不解:“没有人员伤亡?”   那骆清淮的爸爸是怎么死的?   “实验室的爆炸中没有人员伤亡。”霍爸爸声音沉重,“但与此同时,厂外的药香路发生了一起车祸。根据监控显示,有个行人闯红灯,故意撞向行驶中的大卡车,当场死亡。”   霍爸爸看了霍舟一眼:“那个死者,就是骆清淮的爸爸。”   “这……”霍舟傻眼,正常人都不可能主动跑去跟大卡车相撞。   骆清淮的爸爸是想自杀吗?他为什么要自杀?   就算真是自杀,这两件事情又有什么联系?   “这两件事情的联系就是,骆清淮的爸爸是负责发生爆炸实验室清洁工作的工作人员。”霍爸爸明白霍舟在想什么,“那天晚上,骆清淮的爸爸是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爆炸发生以后,警方介入,发现爆炸原因是硫磺和强氧化剂混合引起的。可是,实验室科研人员都表示,实验室没有用到硫磺,也不可能把易燃易爆物品堆放在实验室内。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不可能犯那种常识性的错误。实验室内有监控,从监控来看,清淮爸爸在打扫完卫生后,从外面搬了一个纸箱进实验室,根据现场的情况推断,那里面应该就是硫磺……”   “推断?”霍舟皱眉,推断的意思,就是没有确切证据?   霍爸爸点头:“那的确是唯一的解释,实验室平时用到的物品都有严格规定,领用都有记录。”   霍舟还是觉得不对:“淮宝的爸爸也没理由把硫磺搬进实验室吧?他既然属于实验室的员工,也是半专业人士,没道理不懂那些东西的危害。”   “或许吧。”霍爸爸叹了口气,“当时这个案子似乎确实有内情,并没有对外宣布细节,但爆炸案的责任,的确是鉴定在了清淮爸爸身上。”   他顿了顿,越发沉重:“因为,法医鉴定的结果,骆清淮的父亲,生前服用过毒品。他的行为,可能是受毒品影响。”   “毒品?”霍舟傻眼,随即道,“不可能。”   霍爸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可能?”   霍舟只是直觉,他对骆清淮印象极好,爱屋及乌,潜意识就觉得骆爸爸也该是个好人。   不过,霍爸爸这么一问,霍舟倒是想到了一个理由:“听说毒品非常贵,淮宝妈妈又没有工作,他爸爸哪里有钱吸食毒品啊?”   “不错,我也这样怀疑过,但法律只讲证据,怀疑是破不了案的。”霍爸爸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们虽然不知道细节,但知道这件事情影响极大。当时大龙的爸爸是副厂长,原本都说好要将他调去总部的,出了这事以后,他引咎辞职。你傅叔叔虽然不是直属领导,但他分管的工作跟实验室有些关联,他对实验室的情况一无所知,却还是受到了影响。所以后来在副厂长的竞争中,落了下风。”   霍舟总算明白,为什么胖墩爸爸的怨气会那么重了。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是有点无辜。   “然而受到连累的,不止他们俩,当时实验室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都被开除了。”霍爸爸又补充了一个更骇人听闻的结果。   “全部被开除?”霍舟很震惊。   他再不懂事,也明白倘若那些人没做错事,便不该被开除。如果做了错事,为什么不公布他们的错误?   一起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小爆炸案,为什么会牵连到这么多人?   “这便是大家对这事讳莫如深的原因。”霍爸爸说,“因为没有人知道真相,知道的都倒霉了。”   霍舟原先以为,可能骆清淮的父亲的确做过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毕竟骆清淮打人也挺狠,说不定他父亲就是那种特别凶狠的人呢?   没想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傅叔叔今晚……”霍舟欲言又止。   胖墩爸爸今晚说的事情,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老傅刚才跟我说,这件旧案,最近忽然被翻了出来,说是有冤情,警方在重查这个案子。”已经跟霍舟说了那么多,霍爸爸干脆什么都说了,“这个时机实在太巧合,老傅怀疑我在这中间干了什么,他觉得至少我也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才掐着时间辞职,把烂摊子甩给他。”   的确,八九年前让人讳莫如深的案子,忽然被翻出来,作为刚上任的领导,胖墩爸爸心里肯定会打个问号。   另一方面,当年的案子牵连甚广,但如果说还有唯一一个受益人,那就是霍爸爸了。因为这个案子,原副厂长引咎辞职,同时竞争对手受到牵连,他成功上位。   现在,他刚辞职,这案子又被翻了出来。这次会不会再牵连一批人,谁也说不好。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爸爸,霍舟说不定都要跟着起疑。   霍舟自然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父亲,所以他现在担心的是,这么巧合,别是故意针对他们家的吧?   “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霍爸爸最后对霍舟道,“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们问心无愧,别在外面随便听了什么消息就胡思乱想。我们之所以会辞职,也只是单纯不喜欢厂里的环境。”   霍舟还有一个疑问:“刚才傅叔叔说,淮宝是您弄进学校的?”   子弟学校,顾名思义,是职工孩子读书的地方。骆清淮爸爸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必定会被公司除名,他的孩子哪里还有机会来子弟学校读书?   而且,霍舟很清楚地记得,骆清淮是读三年级的时候才搬来的。也就是说,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并没能进入子弟学校,是在他爸爸死后过了两年,他才被允许进来的,这不符合正常流程。   根据刚才胖墩爸爸的话,是霍爸爸找关系,把骆清淮弄进学校的。   霍爸爸之前是副厂长,想要弄个孩子进学校,倒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这事,霍爸爸从来没提过。   霍爸爸脑子里闪过一个拿着一块带血砖头,满脸无助又倔强的小孩的脸。   再想想今天骆清淮的样子,他觉得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不过,霍爸爸这次没有对霍舟再说什么:“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骆清淮的爸爸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罪不及子女。”   霍舟看他不肯多说,便也不再问。   霍爸爸最后道:“这些事你没必要告诉骆清淮,你也不用多想。既然警方重新在调查,那我们离真相也不远了。”   霍舟点头答应。   听霍爸爸这意思,骆清淮家里也不知道当年帮忙的人是霍爸爸,难怪这些年骆妈妈对他家里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这样也好,霍舟并不希望他和骆清淮之间,有太多别的恩怨。   但任何事情一旦发生,造成的影响就不可避免。哪怕霍舟不去多想,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个周末,霍舟都没见到胖墩。   和霍舟坚定地相信自己父亲一样,胖墩最相信的,自然也是他自己的父亲。   大人之间的事情,孩子可以不管,但如果影响到整个家庭,大概就做不到完全不管了。   霍舟并不知道胖墩听到的故事版本是怎样的,星期天去学校的时候,胖墩没跟他们一起,提前就走了。   许曜问起来,霍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推说不知道。   许曜还玩笑道,听说胖墩家里买了新车,大约是出去显摆了。   胖墩的确爱显摆,但他要显摆,也该第一时间跟他们几个显摆才是,霍舟有点笑不出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霍舟难受的。   到了学校,霍舟才发现旁边的床位换了人。   看着新同学,霍舟一脸懵逼:“傅予飞呢?”   “你们都知道我跟原来几个人不和,是傅予飞主动找我换的宿舍。”新同学也很懵逼,“我还奇怪呢,你俩不是很要好吗?他怎么忽然换宿舍?怎么?你们也吵架了?”   霍舟苦笑:“没有。”   新同学当然是不信的,霍舟也懒得跟他解释。   晚上到了教室,不出预料,胖墩连座位也换走了。   他上课从来不专心,所以每次换座位都躲在最后一排,还拉着霍舟一起,不许他坐太前面。   可现在为了躲霍舟,他主动搬去了第一排最靠墙的位置。   霍舟从小跟许曜最要好,骆清淮来了以后,他跟骆清淮最亲近。   一个大院的孩子,他跟胖墩打架次数最多。这两年成熟了一些,才没再打架。   霍舟一直觉得,他跟胖墩关系不怎么样,就算分开大约也不会难过。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心里堵得很难受。   霍舟下课的时候,去教室前面接开水,在胖墩座位前站了一会儿。   胖墩扭头和后桌同学说话,完全没看他一眼。   霍舟本来想和他说开,最后还是作罢,回了自己位置。   能说什么呢?   别说霍爸爸有没有做什么,就算做了,跟霍舟其实也没关系,这些胖墩心里未必不知道。   他选择避开,可能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难道要他相信霍爸爸,去怀疑自己家人?   既然这样,就都不说破好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一开始吃饭休息的时候没看到胖墩,许曜和骆清淮还没注意。   但接连三天都没见到人后,许曜终于觉出了不对:“小米粥,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霍舟和胖墩一个班,两人以前又经常吵架,许曜是习惯性地怀疑。   霍舟摇摇头:“没有。”   许曜不相信:“那你们怎么回事?胖墩为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霍舟觉得烦躁:“你去问他啊。”   还在绞尽脑汁判断哪颗糖更甜的骆清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霍舟的状态不对。   霍舟或许任性,或许调皮,或许粗神经,但他不会随便对谁甩脸色,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   许曜妈妈以前瞧不上霍舟这种学渣,不许许曜跟他们玩,霍舟都从来不会因为许曜妈妈的态度而对许曜有任何迁怒。   一定是遇到大事了。   骆清淮偷偷去找胖墩,碰到了早他一步的许曜。   许曜看起来已经跟胖墩谈了一会儿,而且两人明显谈得不愉快,胖墩满脸不耐烦。   看到骆清淮,胖墩冷笑一声:“你们果然是好朋友。”   许曜说:“我们跟你也是好朋友。”   胖墩说:“我高攀不上。”   许曜气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骆清淮想了想,说:“既然不是朋友,那你还记得我救过你的事情吗?”   胖墩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梗了一下,点头。   他当然记得,小小的骆清淮是怎样冲到人群中,将他从敌人的板砖下救出来的。就是从那次以后,他才彻底和骆清淮和解,把骆清淮当弟弟一样看待。   骆清淮说:“算我挟恩图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很着急。”   胖墩眼眶微红:“不关小米粥的事情,是我单方面不理他的。我爸跟我下了死命令,不许我再跟他玩。我们两家的恩怨,就不跟你们说了。”   看得出他心里也不好受。   许曜冷静下来:“你不愿意跟他玩就算了,我们以后不会将你俩硬凑在一起。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单独来找我和清淮。”   骆清淮点点头:“谢谢你。”   晚上陪霍舟刷题的时候,骆清淮看他犯了好几个基本错误,自己还一无所觉。   骆清淮也没提醒他,回到宿舍后,继续在一堆糖果里找最甜的那一颗。   转眼到了感恩节,骆清淮带上糖果,约霍舟晚自习后去跑步。   骆清淮倡导劳逸结合,有时候会拉着霍舟跑步,霍舟自己是不怎么喜欢,但他一般都会陪着骆清淮。   今天也不例外,霍舟对跑步没兴趣,但还是跟着骆清淮来了。   两人到了操场,骆清淮却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开跑。   他约霍舟来这里,并不是真的想跑步,只是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跟他表白。   骆清淮白天已经把操场看过无数遍,早就物色好了地方——安置着乒乓球台的雨棚内。   这里的路灯坏了两盏还没修好,所以晚上不会有人来打乒乓球。而且,因为光线不好,又有遮挡物,非常隐蔽,也不怕被人发现。   简直完美。   骆清淮一边跟霍舟聊天,一边装作不经意朝乒乓球台走去。   霍舟最近情绪不高,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一直跟着骆清淮走。   骆清淮手心都冒汗了,忽然听到霍舟“咦”了一声。   骆清淮现在精神高度紧张,被吓得声音都变调了:“怎么了?”   霍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很在意,指着前方道:“那边的灯修好了吗?看起来亮多了。”   骆清淮学习时很灵光的脑子这会儿有点转不动:“啊?”   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霍舟当先走了过去,然后脚步一顿。   骆清淮这才觉出不妙,也跟了过去。   五张乒乓球台上,这会儿都点上了心形蜡烛。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同学正捧着一捧玫瑰花,对一个短发女生表白:“冉冉,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另外有十来个同学围在外围,起哄让女孩答应。   骆清淮和霍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骆清淮脑子空白了一瞬。   表白也带赶趟儿的?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看起来,这个地方是不能用了,现在又去哪里呢?   或者,趁着这波气氛好,干脆就这么跟霍舟表白?   骆清淮心里乱糟糟的,偷偷去看霍舟,霍舟刚好也看过来。   “你说,这男的为啥要选今天表白?”不等骆清淮开口,霍舟忽然问。   骆清淮下意识道:“因为今天是感恩节啊。”   “感恩节?”霍舟皱了下眉,“这人是傻的吗?他是按照哪国的习俗来过的感恩节?”   骆清淮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意思?”   “淮宝你肯定不知道。”霍舟清楚骆清淮不关注这些,给他科普道,“国外的感恩节每个国家也不是同一天,而我们国家根本不过感恩节……”   骆清淮:“……”   他当时单纯觉得这个节日寓意不错,所以也没去仔细了解,看霍舟这样子,对这种节日明显是不感冒了。   “而且,点什么蜡烛,这男的是傻的吗?”霍舟继续吐槽。   骆清淮摸了摸兜里的两根蜡烛:“蜡,蜡烛怎么了?”   他觉得很浪漫啊,他也想点两支蜡烛来着,他还没想到点成心形。   霍舟说:“点蜡烛送花,都好俗气。”   骆清淮:“……”   霍舟又说:“还有,这人竟然把表白地点选在学校操场?我敢打赌,他今天表白不会成功。”   遭受到三连暴击的骆清淮已经彻底傻了:“为,为什么?”   这次霍舟没来得及回答。   那个被表白的女孩子在一群同学的起哄声中怒吼了一声:“闭嘴!”   连骆清淮都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女孩子把被强行塞到手里的花扔回给男生:“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女孩子说完,转头扬长而去,留下一帮尴尬不已的围观群众。   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骆清淮。   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表白还不够好?那要怎么表白才行?   骆清淮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无措茫然中。   霍舟还挺得意:“你看,我猜对了吧。”   骆清淮:“为,为什么……”   因为霍舟认识那个女孩,知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肯定不会答应这个男生。   而且,霍舟还知道,每周四晚上,学校都有老师组队巡逻,维护校园治安,同时也抓这些违纪违规“干坏事”的。   但霍舟还没来得及说明,就有几位老师朝这边走过来了。   “快走。”霍舟急忙拽着骆清淮跑开,装作跑步的样子。   不到一分钟,那个表白的男生和他的朋友们就被老师逮住了,霍舟远远听着老师在叫他们打扫卫生还要写检讨,忍不住偷笑。   骆清淮可笑不出来,头都快愁掉了。   跑了一段路,霍舟听到骆清淮身上“叮叮当当”一阵响,奇怪道:“淮宝,你身上什么东西在响?”   骆清淮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带着一盒糖。   原本精心挑选,连摆放位置都有讲究的一盒糖,就这么被他跑得全散了,幸好有盒子装着,才没掉出来。   骆清淮现在沮丧到不行,停下脚步,将糖拿出来,递给霍舟:“给你。”   “什么啊?”霍舟接过来一看,“盒子好漂亮……是糖吗?”   霍舟挺惊喜的,当即就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不怪他粗神经,这盒子虽然漂亮,但里面的糖乱七八糟地堆着,怎么看也只是一盒普通的顶多贵点的糖。   而且,骆清淮的态度太随意,霍舟根本不会多想。   “好甜啊!”霍舟挺惊喜,又剥了一颗塞进骆清淮嘴里。   骆清淮却从糖里吃出了苦味。   “你在哪里买的?”霍舟拿着盒子细看,“真的很甜。”   骆清淮说:“就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买的。”   “嗯……不对,你什么时候出学校了?”霍舟忽然发现不对,“怎么出去的?”   骆清淮:“……翻墙出去的。”   霍舟看着手里的盒子,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是专门去给我买糖的吧?”   骆清淮临时也想不到好的借口:“这不是看到你最近都不开心吗?”   霍舟一把抱住骆清淮:“淮宝,你真好。还有,我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骆清淮心跳加速,嘴里的糖也终于浸出丝丝点点的甜,并且越来越浓。   “你喜欢就好。”骆清淮笑起来,“吃完再给你买。” 第25章 起变故   或许是骆清淮那些糖的功劳, 霍舟的状态终于调整回来了。   骆清淮虽然没表白成功,倒也松了口气。   只要对霍舟有好处, 他就不认为是无用功。   至于表白, 他暂时不敢再尝试, 等有机会问问霍舟喜欢什么样的方式吧。   感恩节过后没几天就迎来了再一次的月考, 胖墩的事情对霍舟的影响还挺大, 他这个月学习的时间一点没减少,但这次考试的名次只上升了两名。   相比前两次,这简直就是退步了。   看到成绩出来,霍舟深感愧疚。   一方面觉得对不起骆清淮天天陪他熬的夜,另一方面,又觉得刚刚在父母面前夸下了海口就自打脸, 无颜面对父母。   可学校偏偏像是故意在跟他作对, 成绩公布刚好又是在周五。   霍舟没精打采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他知道父母和骆清淮不会责怪他, 反过来还会安慰他。但就因为这样,他心里反而更不安。   真是奇怪,也没做几天好学生,就没了做学渣时候的厚脸皮。   “哥哥,我们去看电影吧。”骆清淮背着许曜, 偷偷给霍舟看电影票, “你偶像出新电影了。”   一考完对答案, 骆清淮就知道霍舟这次不会考得太好, 他早料到成绩下来霍舟会不开心, 想哄他开心想好几天了。   这次骆清淮的惊喜用对了地方。   霍舟大喜,立马把考砸了的懊恼抛到了脑后:“天哪,淮宝你是小天使吧。”   霍舟是真开心,他听说这部电影很久了,但电视上没放过。   说起来,他还没正经在电影院看过电影。   看着霍舟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睛,骆清淮也跟着高兴。   电影院就在北大院旁边不远,他们先回家放书包。   从大院出来的时候,骆清淮去给骆妈妈打招呼。   骆妈妈现在不仅卖早餐,下午学生放学的时间还会摆摊卖一些小吃,很是辛苦。   骆清淮看着忙碌的妈妈,心里有点愧疚,他应该留下来帮忙的。   但是,他又真的很想陪霍舟去看电影。   “你去玩吧。”骆妈妈看出来他开不了口,笑道,“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快走快走。”   她将骆清淮远远推开,好像迫不及待要赶他走一样。   骆清淮没有多想,还是走了,只是暗暗决定晚上回来多干点活。   霍舟在旁边看着,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骆清淮家条件不好,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这些年骆妈妈的早餐摊子其实生意很不错,有时候听大人们背后议论,骆妈妈虽然辛苦,但并不比在厂里上班赚得少。   而且,霍舟记得,骆清淮中考那么高的分,奖学金就有一大笔,学校还免除了他上学的全部费用。   骆妈妈一直很朴素,不化妆不打扮,穿出来的衣服基本上都已经洗到发白。   骆清淮同样不会乱用钱,平时也没见他们家有什么亲戚来往。   那为什么骆妈妈还要这样辛苦?   他家里的钱都用去哪里了?   毕竟不是当家的人,霍舟对一个家庭的开销没有太具体的概念,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他不会去问骆清淮。   “走吧。”骆清淮走过来,冲霍舟笑了笑。   霍舟点点头,又说:“淮宝你放心,等我们看完电影回来,我帮你干活……我会,我会削土豆。”   虽然骆清淮笑得若无其事,但霍舟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愧疚。   骆清淮这次是真乐了:“算了吧,让你削土豆,我们就亏大了。”   霍舟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活,小时候他看到骆清淮干活,总想帮忙。骆清淮拗不过,让他帮忙削过一次土豆,结果削完后,土豆小了一半,被骆清淮笑了老半天。   现在骆清淮提起来,霍舟也不好意思,他窘迫地转开目光,却刚好跟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对上视线。   霍舟“咦”了一声,那男生深深看他一眼,已经飞快转身跑远了。   骆清淮看到霍舟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口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个男生,我觉得好眼熟啊。”霍舟揉着脑袋,冥思苦想,“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在哪里见过呢?”   骆清淮不知道他说的男生是谁,闻言便四处张望。他没看到霍舟说的男生,倒是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往下拽了拽帽檐,低头匆匆融入人群中。   这行为举动看着总有点心虚,而且那身影看着似乎也眼熟,骆清淮留了心。   但当他再细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流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骆清淮没看到男人的正脸,不知道那点熟悉的感觉是真的,还是自己受了霍舟的影响,想太多。   “算了,肯定是在学校里见过吧。”霍舟想不出来,放弃了,“我们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学校那么大,总有一些同学见过面却不认识,看着眼熟倒也不奇怪。   不过,那个中年男人看着却不像是学校的老师。   骆清淮又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异常。   算了,可能是想太多。   别胡思乱想扰了霍舟看电影的心情。   骆清淮不再多想,跟着霍舟继续朝电影院走去。   他不知道,他刚走开,对面一个便利店里就走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匆匆朝北大院而去。   骆清淮跟霍舟闲聊着,很快就到了电影院门口。   霍舟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骆清淮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拿出电影票准备去检票,一边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刚才那个人!”霍舟很激动,“是大龙!哦,你不认识大龙。他是我们小时候的朋友,后来搬走了,你家租的那房子就是他家的……”   霍舟话还没说完,骆清淮忽然把手一收,脸色大变:“哥哥你进去看吧,我得回家一趟。”   他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   骆清淮把电影票朝霍舟手里一塞,飞快朝来路跑回去。   “淮宝,你怎么了?”霍舟莫名其妙,攥着电影票跟着追出来,“你等等我!”   “你去看电影吧!”骆清淮根本没停下来,转眼就跑出去老远,“我回家看看,等下来找你。”   骆清淮不是咋咋呼呼的人,他这么着急,肯定是出事了,霍舟哪里还能安心去看电影?   他也跟着骆清淮跑起来。   但是骆清淮速度很快,转眼就没了影子,幸好霍舟还知道他是朝家里跑去的,便一路追了下去。   跑到北大院路口的时候,霍舟简直快喘不上气来了,他弯腰撑着膝盖想要休息一下,却看到远处骆妈妈平常摆摊那个位置围满了人。   霍舟心里“咯噔”一声,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急忙稳住,又生出无限力气,飞快冲了过去。   “让让,麻烦让让……”霍舟拨开围观人群,挤到最前面。   骆妈妈的小吃摊子已经被掀翻,食材、调味品和碗筷碟盏散落满地,骆妈妈站在墙角,骆清淮挡在妈妈身前,跟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对峙。   鸭舌帽踩在翻倒的小吃车上,手里转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眼中戾气满满,说出来的话也是怨气丛生:“……老子坐了八年牢,吃尽苦头。你们两个贱人却在外面吃香喝辣逍遥自在,老子不赖上你们去赖谁?反正老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怕啥?贱婆娘,看看你儿子,还在读初中吧?长得倒是水灵,这要是残了废了被人怎么样了,你舍得吗?”   霍舟气得脸都青了,但是鸭舌帽男人手里拿着刀,他也不敢随便上前。   万一惹怒男人,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必然是骆清淮。   霍舟匆忙扫了圈旁边看热闹的大人,这么多人,要把鸭舌帽拿下肯定没问题。但是很显然,他们都不打算管闲事,只是远远站着围观,只要鸭舌帽多看一眼,他们就会退一步,甚至有些人眼里还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神情。   霍舟隐隐约约听到了“报应”两个字。   有几个霍舟还算熟悉的叔叔阿姨,平时也是满嘴仁义道德的,这时候碰到霍舟的视线,都尴尬地转开了,显然没有帮一把的意思。   不怪他们,歹徒手里有凶器。   霍舟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先抓住旁边一位认识的家长,低声哀求:“李叔叔,拜托你帮忙打个电话报警,好吗?”   他没有手机,又不敢离开现场。   那位李叔叔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可不敢当着鸭舌帽的面报警,偷偷摸摸跑到人群外面去打电话了。   霍舟稍稍松了口气。   那边鸭舌帽又说了些更难听的话,骆清淮的妈妈终于忍不住了,问鸭舌帽:“你到底想怎样?”   “我本来是想报仇的,但是你男人已经死了,我又能拿死鬼怎么样呢?”鸭舌帽慢慢靠近骆清淮母子,满脸猥琐地道,“这样吧,你男人毁了我的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反正你也没男人了,干脆跟着我,再给我生个儿子,也算补偿了你男人的一点过错,这个小杂种我也可以一起收留……”   骆妈妈的表情几乎都要吐了,却又不得不忍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常年辛苦劳作的手背上青筋暴出。   霍舟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想冲过去将那个男人扒皮拆骨,可他知道自己没那本事。   鸭舌帽已经快走到骆清淮面前了。   骆清淮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煞白,眼睛微微眯了下。   霍舟对骆清淮太熟悉了,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打算拼了,得想办法帮帮骆清淮。   霍舟忽然冲着鸭舌帽大喊一声:“喂!那个戴帽子的叔叔!”   鸭舌帽回过头来,眼中凶光暴涨,手中的刀尖还对着骆清淮。   霍舟朝他靠近,问道:“你想知道当年爆炸案的真相吗?”   鸭舌帽一愣。   骆清淮趁着这个机会,忽然扑上去,抓住了男人拿刀的手。   骆清淮是想夺刀,但他力气再大,也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没能在第一时间把刀夺下来。   鸭舌帽大怒,抬起另一只手去拿刀,骆清淮死死拖住他。   霍舟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扑过来抱住鸭舌帽的另一只手。   反应稍慢了半拍的骆妈妈也跑过来,三个人合力,将刀夺了过来。   鸭舌帽没想到阴沟里翻船,竟然被两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给夺了刀,他戾气暴涨,顺手操起旁边的凳子就朝霍舟头上砸去。   霍舟在刚才的抢夺中被鸭舌帽掀翻在地,还没爬起来。   骆清淮手里还握着刚从鸭舌帽手里夺过来的刀,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刀扎在了鸭舌帽的腿上。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所有人都傻了,骆清淮看着手里的刀也懵了。   鸭舌帽倒也彪悍,看着那么多血,反而狂性大发,想去掐骆清淮的脖子。   霍舟想到老师讲过,人腿上有大动脉,扎破会死人的。   他心里慌得不行,爬过去抱住骆清淮,捂住他的眼睛,又对鸭舌帽道:“你别动,你动脉血管破了,一动就会死的。”   鸭舌帽到底怕死,生生被唬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围观人群这才炸开了锅,还有人喊着“杀人了”。   就在这时候,警车呼啸而来。   好几个警察下车,将现场控制起来,替鸭舌帽处理伤口,送他上医院,把霍舟三人都带上警车,同时留下人询问围观群众。   骆清淮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茫然,霍舟一直抱着他。   警察看了两眼,到底没把他们分开。   到了警察局,两人才被强行分开录口供。   霍舟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了,又急切地问询问他的警察:“警察叔叔,那个人会死吗?”   警察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霍舟非常着急,有点语无伦次:“淮,骆清淮是为了救我,才扎他的,他不救我我就要被那个人砸死了,骆清淮是正当防卫,他不是故意想杀人……”   警察看他都快急哭了,有点哭笑不得:“谁跟你说死人了?”   “啊?”霍舟惊喜不已,差点跳起来,“没,没死?”   警察点点头:“放心吧,看着吓人而已,已经没事了。”   霍舟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他太高兴了,站起来隔着桌子猛地抱住做笔录的警察:“谢谢警察叔叔。”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要是那个人死了,骆清淮就会变成杀人犯,要是骆清淮变成杀人犯……他简直不敢再往后想。   警察叔叔被他抱得很无奈,拍拍他的背让他坐下来:“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也算勇敢了。”   霍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觉得高兴。   案情并不复杂,目击证人很多,鸭舌帽也没受什么重伤,事情很快就弄清楚,霍舟被放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到站着大厅里焦急转圈的爸爸妈妈,顿时觉得特别羞愧。   用霍舟奶奶的话说,他们老霍家奉公守法,从不惹是生非,连警察局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如今却因为他,让父母进了派出所担惊受怕,他真是不孝。   霍爸爸霍妈妈显然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没有责备霍舟的意思,看到他没受伤没受到惊吓,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走吧,我们回家。”霍妈妈紧紧牵着霍舟的手,向警察道谢。   霍舟走了两步觉得不对:“淮宝呢?”   霍妈妈脸色微变:“淮宝也没事,咱们回家等他。”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一起回家?”霍舟不肯走了,“淮宝到底怎么了?”   僵持了一会儿,刚才做笔录的警察叔叔告诉他,骆清淮因为不配合警方的调查,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   听他的意思,今晚都不会放骆清淮离开了。   霍舟顿时急得不行:“淮宝他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害怕,我刚才就发现他很害怕,他不是不想说,可能是,可能是说不出来……”   警察叔叔表示很为难,骆清淮不配合,他们就没法放人。   霍舟自告奋勇:“我,我去找他说说,他最听我的话了……”   霍妈妈脸色更难看了一点,并不想让他掺和这些事:“你自己都是嫌疑人,哪有让你俩去串口供的?这不合规矩,你别想了,清淮自己能想明白的,我们回家等。”   霍舟不肯走:“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那就说明我不是嫌疑人了。”   霍妈妈今天真是担心坏了,要是事情严重一点,那个人真的死了,或者有什么别的意外,霍舟在警察局留个案底,那一辈子就毁了。   她现在还后怕得很,看霍舟这样就生气:“你没犯事,警察叔叔不会抓你的,快走!”   霍舟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他挣开霍妈妈的手,跑到刚才做笔录那位警察叔叔身边,不轻不重地捶了人家一拳。   霍舟理直气壮地道:“我袭警,现在可以抓我了吧?”   本来是沉重的事情,一群人硬生生让他给逗笑了。   霍爸爸拉着霍妈妈的手,劝道:“算了,今天骆清淮要是不出来,就算硬把他拉走,他也能在警局门口蹲一晚上。这大冷的天,还不如让他在警局里待着。”   霍妈妈:……这算什么逻辑?   但她也没办法。   霍爸爸跟警察叔叔交流了一下,同意让霍舟去劝劝骆清淮。   骆清淮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视线虚虚地落在墙上的某个红手印上,半天都没转动一下。   霍舟看着墙上的暗红色的手印问警察叔叔:“那是血手印吗?”   警察叔叔觉得他傻得有点可爱,一本正经点头:“对啊。”   “你们,你们不会屈打成招吧?”霍舟又惊又怕,瑟瑟发抖。   警察叔叔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所以,有任何问题都要老实交代,别想着能隐瞒逃避,你好好劝劝你朋友吧。”   警察叔叔说完就出去了,并且关上了门。声音其实不大,霍舟却被吓得一哆嗦。   他看着墙上有好多“血手印”,脑补着一个嫌疑犯被打得遍体鳞伤,无处可逃,绝望地撑在墙上,却也只是徒劳地留下两个血手印……   那边的骆清淮却对这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好像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全程一动不动。   “淮宝。”霍舟的眼神转到骆清淮身上,可算是冷静下来了,他不能让骆清淮被打。   本来也不是他们的错,好好交代完就可以出去了。   骆清淮听到霍舟的声音,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很疑惑怎么会听到霍舟的声音,又过了两秒,才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过头来。   霍舟已经走到了骆清淮面前:“淮宝,你没事吧?”   骆清淮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霍舟听他声音虽然有点哑,但说话还算正常,稍稍松了口气:“我来看看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来看什么?出去!”骆清淮非常激动,想把霍舟推出门去。   可惜门被警察叔叔锁了,他们根本打不开。   “是不是他们把你关起来了?”骆清淮更激动了,“他们误会你了是不是?我去跟他们说……”   “淮宝。”霍舟就这么背靠着门,把骆清淮抱进怀里,“我没事啊,我就是担心你,主动跟他们说要来看看你。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别激动,别激动啊……”   骆清淮挣扎个不停,霍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低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骆清淮又挣了两下,忽然不动了,整个人成了泥塑木雕。   霍舟就这么抱着他,轻声哄道:“淮宝乖,没事了,哥哥在啊,不怕了……”   时光仿佛倒转,回到了许多年前,每当他摔了哭了不开心了,有人就是这么哄他的……骆清淮绷了许久的弦忽然断了,他紧紧抓着霍舟的衣襟,哭了。   “淮宝……”霍舟心疼得不行,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就这么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骆清淮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霍舟毛衣都被他的眼泪湿透了。   但霍舟顾不得这些,温柔地揉揉骆清淮的头发:“好受一点了吗?”   骆清淮忽然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轻声道:“谢谢。”   “没事,你要是还想哭就继续。”霍舟看他恢复正常,松了口气,“哥哥的怀抱永远在。”   骆清淮是不好意思再哭了,他开始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个人只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霍舟主动跟他解释,“我们都只是正当防卫,也不会有事。你跟警察叔叔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我们就能出去了。”   骆清淮这才想起来,之前似乎有人一直在问他问题,但他那时候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完全没听到别人问了什么。   “对不起。”骆清淮终于知道霍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说什么对不起啊?”霍舟爱怜地揉揉他的脸颊,“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骆清淮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先做笔录吧。”   他们敲门叫来了警察。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值班的刚好是之前给霍舟做笔录的警察叔叔。   他也不想让两个孩子在拘留所过夜,便没有让霍舟回避,直接当着他的面开始询问骆清淮。   “你认识受害者吗?”警察叔叔问。   骆清淮对“受害者”这个称呼很不爽,可看看旁边无辜的霍舟,他还是点头道:“认识。他叫高玉树,应该是我爸爸曾经的同事。”   霍舟心里一动。   在北大院的时候,他听鸭舌帽说话,就猜他可能和当年的事有关,情急之下才以“真相”唬住他。   现在看来,还真有关。 第26章 暖宝宝   霍舟和骆清淮从派出所出来, 就看到霍爸爸霍妈妈还有骆妈妈都等在路边。   已经入冬了,晚上气温很低, 这派出所又刚好在风口上, 几位大人都冻得快不行了,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个孩子满心愧疚, 霍舟更是都不敢抬头看父母的眼神。   霍爸爸去拦车, 霍妈妈分别揉了揉霍舟和骆清淮的脑袋,微笑道:“没事就好。”   一路无话,回到北大院后,霍舟和骆清淮分别回家。   霍舟洗了澡出来,看到霍妈妈拿了一包红豆放在桌上挑选,顿时一头雾水:“妈妈, 您这是干嘛?要喝红豆汤吗?”   霍妈妈认真选出饱满的红豆, 放进一个红色的布包里:“给你去霉运的,等下把这个放到枕头底下。明天我再去找点柚子叶来烧水给你洗澡……“   这些都是传说可以去除霉运的办法, 求个心理安慰罢了。霍舟平时是绝对不会信,甚至还要嘲笑一番的。   今天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霍妈妈也未必就信这些,只是实在担心霍舟, 便宁可信其有了。   “你那什么表情?”霍妈妈抬头看了霍舟一眼, “我给你说, 年轻人别不信邪, 原来你刘阿姨就是, 有一阵总倒霉,后来……”   霍舟走过去,抱住霍妈妈的手臂撒娇:“我信。谢谢妈妈。”   霍妈妈有点惊讶,随后又觉得欣慰,轻轻拍了他一下,把装好的红豆包递给他:“你自己拿进去吧,压在枕头底下,别搞坏了。”   霍舟刚接过来,有人敲门。   坐在沙发上的霍爸爸去开了门。   骆清淮怯怯地站在门口。   这几年骆清淮来霍舟家里的次数数不胜数,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虽然他总是很礼貌,但早已不会觉得拘谨。   今天很显然,敏感的骆清淮觉得,他给霍舟一家带来了麻烦,所以踟躇着不好意思进门。   “清淮?来得正好,快进来。”霍爸爸反应迅速,已经笑着把骆清淮拉进来了,“你阿姨有东西给你。”   骆清淮进门,眼神先去找霍舟,一看到他手里的布包和桌上的红豆,脸色控制不住就白了几分。   他也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他当然不会怪霍爸爸霍妈妈,只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霉运,如果不是他,霍舟也不会无辜到派出所走一遭。   “快过来。”霍妈妈从兜里拿出另一个红布包,里面已经装满了红豆,“我还说明天让舟舟拿给你,现在你自己拿着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底下,以后就不会碰上那种神经病了。哥哥都放了,你也要放着啊。”   骆清淮眼眶立马就红了,冲着霍爸爸霍妈妈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连累了霍舟,害得霍家父母担惊受怕,所以才过来想要跟他们道歉。   哪怕被嫌弃被骂也没关系,他依然感激。   但是霍爸爸霍妈妈并没有嫌弃他,更没有骂他,反而还记得帮他去霉运,骆清淮又感动又难过。   “这是干啥?”霍妈妈忙把骆清淮拉起来,爱怜地揉揉他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你很勇敢,舟舟也很勇敢,你们都应该得到表扬。”   骆清淮已经说不出话了。   霍妈妈拿了盒巧克力出来,递给霍舟:“奖励给你们的。”   霍舟开开心心地打开盒子,先挑了一颗喂给骆清淮,又给爸爸妈妈分别塞了一颗,最后才轮到自己。   巧克力很甜,但不腻,有股清香味,霍舟眼睛一亮:“这是上次在奶奶家吃过的那种吧?她不是都给霍蒋了?”   到现在,霍舟依然是霍家最不起眼的那个孩子,奶奶家有好东西,仍然是先给老大和老三。上次的巧克力,霍舟还是没份。   不过霍蒋对骆清淮是越来越崇拜,他拿了巧克力还记得给骆清淮留一点。   骆清淮自然会分给霍舟,于是霍舟也吃到了。   “嗯,就是那种。”霍爸爸说,“公司一个同事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   霍舟一听,孩子气地对骆清淮说:“看看,国外买的,比霍蒋那个好吃。”   骆清淮点头:“嗯,这个更好吃。”   霍舟便把盒子都一起塞给骆清淮:“都给你了。”   骆清淮自然不要,两人互相推让。   霍妈妈看不下去了:“你俩谁拿着有区别吗?”   倒也是,霍舟笑起来,不再勉强。   又说了一会儿话,骆清淮要回家去。   霍舟看着霍妈妈,眨了眨眼:“妈妈,我送淮宝回去。”   霍妈妈无奈道:“去吧。”   骆清淮不好意思:“这么近,不用送了。”   霍舟不由分说,拉着他出了门,才说:“我去你家睡。”   他想的是,骆清淮今天受了惊吓,晚上怕是又会做噩梦,一起睡他还能哄哄他。   骆清淮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僵硬了身体,走路都变成了同手同脚。   霍舟看他表情有点怪,忽然反应过来:“哦,你是不是有话和你妈妈说,那我送你到门口就回来吧。”   他倒是忘记了,骆妈妈肯定也被吓坏了。   而且发生这么多事情,骆清淮肯定有很多话要和骆妈妈说,他不一定方便听。   “不不不。”骆清淮急忙紧紧拉住霍舟的手臂,生怕他就这么走了,“我们已经谈完了。”   谈完了?   他洗个澡的时间,就谈完了?   虽然一直知道骆清淮和骆妈妈的交流不多,霍舟还是惊讶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骆清淮家。   骆妈妈眼睛看着稍有点发红,应该是哭过,但也没哭得很厉害。   而且她的神情很镇定,看到霍舟微微惊讶,很快又温柔地打招呼:“舟舟来了?今天真的特别谢谢你,你爸妈没骂你吧?”   骆妈妈平时给人就是温柔到有些怯懦的形象,她的小摊时常会遇到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骆清淮出头的次数都比她多,大家都觉得她是个软弱的人。   可今天,霍舟忽然觉得,骆妈妈可能并没有那么软弱,她只是藏得很深。   “他们没有骂我,还夸我勇敢呢。”霍舟笑着道,“阿姨放心,以后有淮宝保护您,警察叔叔保护您,我也会保护您,不会再有人来欺负您了。”   骆妈妈怔了两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谢谢舟舟,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骆清淮适时道:“妈妈,哥哥今晚跟我睡。”   骆妈妈有点意外,但也没多说:“舟舟洗澡了吗?我去给你们烧热水。”   “我洗过了。”霍舟自来熟地进了骆清淮的卧室,“淮宝你洗吧。”   他想,或许骆清淮和骆妈妈还有话要说,他得自觉点,留给他们时间和空间。   但是没多久,骆清淮就洗完澡进来了。   他头发还滴着水,苍白了一天的脸蛋终于被热气蒸得粉粉嫩嫩的,睡衣的扣子有一颗没系,藏着的半截精致锁骨若隐若现。   霍舟有种上前扒开骆清淮睡衣的冲动。   他急忙移开目光,看到床头的吹风:“淮宝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骆清淮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不用吹。”   “快点过来。”霍舟把骆清淮拉过来,打开吹风怼了上去,“不吹干睡觉会头痛,你站好别动。”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骆清淮的头顶,轻轻将湿发揉散。   指尖划过头皮,酥酥麻麻的让人心悸,骆清淮放任自己在吹风巨大的声响下疯狂心跳,乖乖低头,方便霍舟动作。   男孩子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霍舟有些遗憾地松开手。   “给我看看。”霍舟的手指顺势往下一滑,抬起骆清淮的脸。   指尖触感滚烫,骆清淮的脸已经成了红苹果。   “你热吗?”霍舟松开手指,“是吹风太烫了吧?你怎么不说?”   骆清淮干咳一声:“睡觉吧。”   说完当先爬上床,把装着红豆的布包小心塞到枕头底下。   霍舟放好吹风,关了灯,也爬上床。   骆清淮的是张单人小床,两个人睡有点挤,只能贴在一起。   虽然没有肌肤相贴,但胳膊还是火烧火燎的。   静谧的气氛最适合暧昧的生长,两个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快了起来,黑夜里此起彼伏,跟比赛似的。   霍舟正感觉手脚都不自在,骆清淮说话了。   “哥哥,你今天说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今天在警局,骆清淮有所保留,没说太具体,霍舟正好也想问问他关于过去的事情。   他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只隐去霍爸爸把骆清淮弄进学校读书这一点。   骆清淮听完却道:“所以,是霍叔叔帮我找的学校,对吧?”   霍舟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骆清淮轻笑一声,“不过,你这个反应说明我猜对了。”   霍舟:“……淮宝你变坏了。”   骆清淮又笑了声,说:“也不是全无理由的猜测,在搬来北大院之前,我曾经见过霍叔叔。”   “啊?”霍舟再次惊讶,“什么时候?”   “我奶奶死的时候。”骆清淮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你不是好奇高玉树是什么人吗?他就是杀我奶奶的凶手。”   骆清淮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父亲死了以后,没有人在乎骆清淮一家过得怎么样,他们成了罪恶的代名词,受尽欺辱,最后被迫搬到乡下的奶奶家。   但是这样的躲避,并没有让那些流言消散,甚至跟着传到了乡下,骆清淮一家,依然是别人恶意攻击的对象。   有一天,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闯进来,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   这个男人就是高玉树。他原本也是实验室的一名员工,被辞退后一直没找到更好的工作。家里其他人都嫌弃他,骂他,说他没用,甚至连孩子也跟他不亲了。   高玉树觉得,这一切都是骆清淮爸爸的错,所以他找到骆清淮家里,想捞点好处,没有好处就砸烂家具发泄一通。   骆清淮的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痛苦绝望,又日日被乡邻指指点点,她早活腻了。   骆奶奶跟高玉树拼了命。   高玉醉酒状态下气不过,捡了块砖头,拍在骆奶nai头上。   鲜血瞬间糊了满脸,骆清淮就眼睁睁看着奶奶倒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法医的尸检报告说,骆奶奶真正的死因是脑梗。   而且,是骆奶奶先动的手。在高玉树想要罢手逃走的时候,骆奶奶继续打人,不让他走。   反正到最后,高玉树只被判了四年刑期。   他在狱中表现不好,又被加了两年刑,最近才出狱。   在高玉树入狱期间,他的妻子跟他离婚了,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出狱后,父母也不愿意认他。   一无所有的高玉树心态已经越发扭曲,他认定了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是拜骆清淮爸爸所赐,所以赖上了骆清淮一家。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来骚扰骆清淮妈妈一周时间了。   骆妈妈不想让骆清淮担心,一直没说。   “太可恶了。”霍舟攥着拳头胡乱挥舞,后悔之前没多揍高玉树几下。   骆清淮说:“就是在奶奶死的时候,我见过霍叔叔。”   那时候,小小的骆清淮拎着那块带血的砖头,心里升起无数罪恶的念头。   霍爸爸碰巧经过,帮他报了案,警方调查的时候他才知道骆清淮是谁。   没过多久,骆清淮就接到了附小的入学邀请。   于是,母子两个搬到了北大院,在知道霍爸爸是副厂长的时候,骆清淮就猜到是他帮的忙了。只不过霍爸爸从来没提过这事,表现得像不认识他一样。骆清淮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给霍爸爸带来麻烦,所以谁都没说。   霍舟心疼得不行,他以为骆清淮从小就没了爸爸很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奶奶一条命。   他翻身将骆清淮搂进怀里,安慰道:“放心,你爸爸的案子最近在重新调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骆清淮闻着霍舟身上淡淡的香味,有点心猿意马:“嗯。”   霍舟拍拍骆清淮的背,忽然觉得不对。   听说父亲的案子会重新调查,骆清淮为什么反应如此平淡?   霍舟想了想,惊讶地问:“淮宝你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骆清淮点点头:“知道啊,妈妈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帮爸爸翻案。”   霍舟惊呆了。   他终于明白,骆妈妈为什么总是忙到没空管骆清淮,以及骆清淮家里为什么会这么穷了。   如此说来,翻案时机的巧合,不会真是故意的吧?   “所以,是你们故意等我爸爸辞职后,才重新调查的吗?”霍舟问。   “大部分是碰巧。”骆清淮说,“只是知道叔叔要辞职,我晚了几天把证据交给警方。”   骆妈妈谁都不信,但骆清淮相信霍爸爸跟当年的事情没关系。   而且,辞职也不会影响案件调查,只是如果案件一旦开始调查,霍爸爸就没那么容易走掉了。   霍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证据?”   骆清淮朝霍舟胸口贴紧了一点,似乎很冷:“我在这个家里,发现了疑似‘紫曼’的半个方程式。”   霍舟一头雾水:“紫曼是什么?”   “一种毒品。”骆清淮说,“当年我爸死的时候,法医检测出他吸食的,就是这种毒品。”   霍舟目瞪口呆,半晌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这,这个家里发现的,所以……”   “知道当年的爆炸案为什么牵连那么多人吗?”骆清淮明白霍舟震惊的点,“因为警方在现场检测到了违禁药品,只不过两个案子分开审理,306厂的领导就用我爸爸的案子掩过了违禁药品的案子,并且将知情人全都开除。当时的副厂长龙樊说是引咎辞职,可他辞职后,却转眼在另一个制药厂当了厂长,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霍舟有点明白了:“你们怀疑龙叔……大龙爸爸?所以,租他家房子,也是故意的?”   他想起来了,骆清淮刚搬来的时候,他进来看到里面的墙面全被贴上了旧报纸,当时就觉得奇怪。   “妈妈不信爸爸会自杀,更不信他会吸毒,所以一直在想办法为他翻案。这些年,我们也搜集到了不少消息,我们怀疑,当时的违禁药品可能就是‘紫曼’。只不过检测到的只有一点成分,被厂方以另一种具有相似成分的违禁药品给糊弄过去了。”骆清淮说,“我之所以会同意转学来这里,其中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妈妈想要跟厂里的人混熟。选择租这间房,当然也是故意的,不过我们并没有想过真的会得到证据。”   否则,就算霍爸爸帮忙,骆妈妈也没必要带着骆清淮来这个伤心地读书。   霍舟总算明白了。   骆妈妈住进北大院,是为了探听情报。所以,她摆摊卖吃的,一方面养家糊口,另一方面也方便偷听别人谈话。发生过的事情总会有痕迹,她一点点搜集信息,总会遇到有用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看着总是柔弱怯懦的模样,因为谁会在意一个软弱可欺的单身女人呢?在北大院住了这么多年,虽然时不时受点小欺负,但大体来说,其实是顺遂的。   如果不是骆清淮实在可爱成绩又好,这母子两个,几乎就是被忽略的一家人。   这样的骆妈妈,心理素质必定是非常强大的,难怪她今天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情绪也只是有点小波动。   骆妈妈为了替丈夫鸣冤,牺牲了很多,非常不容易。   只是,到底委屈了骆清淮。   这些事情,骆妈妈想必不会多说。小时候的骆清淮,也肯定会有很多事情理解不了。   那么小的骆清淮,心里会多不安,多害怕啊?他还要强迫自己尽快成长起来,一边会读书还一边要会打架,他真的承受太多太多了。   霍舟将骆清淮抱得更紧,下巴在他头顶轻轻磨蹭:“现在好了,有了证据,坏人很快就会得到报应。”   骆清淮呼吸沉重了一点,努力转移注意力:“现在证据还不足,还得看后续调查。”   霍舟想到他说找到方程式的话,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紫曼的方程式?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我不知道,所以才说是疑似。”骆清淮顿了顿,跟霍舟说了实话,“其实,这是一个局。”   骆妈妈当初搬来的时候,就把这个家里所有东西,哪怕是一片废纸都收了起来。她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想着万一呢,万一有什么证据呢?   骆清淮成绩最好的学科就是化学,他一直想搞懂“紫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当然还没那能力,但却无意中在一本小学语文书上发现了一个方程式。那笔迹一看就是大人的,而且是通过复写纸印上去的,其实已经有点看不清了。   可能书中夹了复写纸,写字的人不知道,所以留下了痕迹。   这大概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骆清淮不认识这个方程式,他只是本着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的态度,让骆妈妈拿给专家看。   专家认定,那就是紫曼的方程式。   不过,单凭这个,不算证据。   所以,他们故意放出一点消息。   如果龙樊真的有问题,他知道警方重查当年的案子,知道自己家里发现了方程式,一定会回来查看。   今天大龙的出现,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只是没想到高玉树会突然冒出来。   难怪今天骆清淮一听“大龙”就急不可待朝家里跑。   “那今晚我们在派出所,有人进你家了吗?”霍舟紧张起来。   “进了。”骆清淮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兴奋,“不过他们没找到东西,肯定还会再来。你放心,我们已经跟警方联系了,现在警方24小时监控着我家。”   霍舟松了口气,有警察叔叔保护,他就不担心骆清淮母子的安全了,顺便连高玉树的麻烦也一起解决了。   不过,现在想来,高玉树的找茬,说不定也是受人挑拨。   “那真是太好了。”霍舟很替骆清淮开心,“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骆清淮和骆妈妈也就能解脱了。   骆清淮看霍舟并没有因为自己瞒了他事情而生气,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两人今天都受到了惊吓,时间又很晚了,不说话后很快就相拥着沉沉睡去。   骆清淮又做噩梦了。   一个持续了八年的噩梦,做太多次以至于哪怕是在梦里,骆清淮也有点意识。   梦里骆清淮还不到六岁,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到爸爸回家。因为爸爸很宠骆清淮,会叫他“淮宝”,给他带好吃的零食,买没见过的玩具。   这一天雷雨交加,骆清淮等爸爸等到睡着又醒过来,还没看到人。   他这时候还不怕打雷,起身去打开门,想迎接爸爸回家。   别开门,别开门,骆清淮在梦里暗示自己。   他知道,门打开,就会看到一具被雨水冲刷到泛白的尸体,眼睛绝望又茫然地大睁着,仿佛在问天道为何不公。   那是爸爸,再也不会叫“淮宝”的爸爸。   骆清淮看过太多次,他不想看了。   可梦里的自己却又不受控制,还是缓缓拉开了门。   “淮宝!”霍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挡在门口,捂住了骆清淮的眼睛,“外面下雨呢,别出去了,我们进屋吧。”   霍舟把骆清淮拉进屋,转身关门。   骆清淮从他的手指缝朝外面瞄了一眼,大门外的地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骆清淮忽然长长舒了口气,像一座压在心上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霍舟半梦半醒之际,听到怀里的骆清淮呢喃了一句:“哥哥……”   语调上扬,像是遇到了很开心的事情。   霍舟迷迷糊糊在骆清淮头顶亲了一下:“我在,睡吧。” 第27章 伤离别[捉虫]   虽说都期待真相大白, 但实际上要重审旧案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时间过去太久, 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不好找。   这案子一直查到放寒假, 消息没断, 但始终还没确切的结果。   不过, 霍舟倒是有个好消息。   他期末考试考进了年级前180名, 虽然还进不了火箭班,但上实验班完全没有问题。   霍舟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霍爸爸霍妈妈更是开心,问他要什么奖励。   霍舟要了个滑板,拉着骆清淮一起,在大院里来回转圈。   大院里还没人玩过滑板, 他们一出现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孩子。   霍舟一个倒板, 稳稳落地,得意坏了。眼神扫过一众小迷弟小迷妹, 忽然看到胖墩站在最外圈。   随着当年案子的深入调查,胖墩爸爸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但他身为306厂的副厂长,要配合警方的工作,所以消息比别人快一步。他大约是已经知道自己冤枉了霍舟父母,所以有时候碰到, 会主动说两句话。   霍家父母不是记仇的人, 也会礼貌回应, 一来二去关系慢慢开始回暖。   胖墩却因为自己当初做得太绝, 不好意思主动跟霍舟说话。今天他出现在这里, 想和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霍舟朝他招招手:“胖子,你行吗?”   以前霍舟挑衅胖墩,就老用这句话。   “我怎么不行?”胖墩立刻跳起来,飞快跑到霍舟身边,“你下来,让我上!”   霍舟跳下来,看到胖墩上了滑板,砖头去看骆清淮。   骆清淮朝他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真心为他们高兴。   胖墩也想跳起来,结果他没玩过这个,直接摔趴下了。   冬天穿得多,倒也没摔疼,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说你不行吧。”霍舟一边嫌弃,一边上前教他,“你要这样用力……”   一群人玩到天快黑,霍舟喜滋滋地招呼大家:“明天就除夕了,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我爸专门给我定制了一箱烟花,特别漂亮。”   大家纷纷答应,胖墩也点头:“我先预定一个金榜题名!”   “就你那破成绩还金榜题名呢?”霍舟取笑他后,随后又道,“算了,给你留着。”   骆清淮笑看他们都散了,才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中间摆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骆清淮一愣:“妈妈,这是干什么?”   “淮宝。”骆妈妈猛地抱住骆清淮,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警方找到证据了,你爸爸的案子,要真相大白了……”   “真的吗?”骆清淮也是狂喜,眼泪直接就飚了出来,“太好了,妈妈!太好太好了!”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骆妈妈抹了把眼泪说:“我们得回去一趟,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配合,还要出庭作证……”   “好啊。”骆清淮当然不会有意见,他真的是太高兴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骆妈妈说,“今晚的火车。”   “这么快?”骆清淮非常惊讶。   骆妈妈点点头:“你的行李我都替你收好了,你看看还需不需要带什么?”   “反正我还要回来读书,没什么好带的,妈妈收了就好。”骆清淮想了想,“妈妈,我去跟霍舟哥哥说一声,好不好?刚才还答应了他明天去放烟花的。”   骆妈妈神色微动,点了点头:“好,去吧。不过要快点啊,我们马上得走。”   骆清淮答应着冲出大门,朝霍舟家里跑去。   霍舟正在跟霍蒋抢电视遥控板。寒假这段时间,霍蒋一有空就溜过来,他表面上说是找堂哥玩,实际上是一直黏着骆清淮,霍舟早看他不顺眼了。   听到敲门声,霍舟推了霍蒋一把:“去开门。”   霍蒋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顿时大喜:“大哥!”   霍舟还以为是他那位高冷学霸堂哥霍帆,头都没抬一下。   “我来找你二哥。”   骆清淮的声音传过来,霍舟很是惊喜,跑过来递上遥控板:“你怎么来了?要看电视吗?”   “不看了。”骆清淮摇摇头,急切地道,“我来跟你道个别。”   “道别?”霍舟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没事,好事。”骆清淮特别开心,“我爸爸的案子要重审了,我要回去一趟,可能还要出庭……”   “真的吗?太好了!”霍舟嗷嗷大叫,狠狠抱住骆清淮。   霍蒋啥也不知道,挤上来道:“我也要抱。”   三个孩子抱成一团,又跳又叫。   在卧室休息的霍爸爸听到声音出来,吓了一跳:“你们遇到什么好事了?”   “爸爸爸爸,骆叔叔的案子要重审了!”霍舟高兴得不行,冲过去抱霍爸爸。   霍爸爸也高兴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骆清淮拉开还抱着他的霍蒋,朝霍爸爸微微鞠躬:“谢谢叔叔。哥哥,我先走了,妈妈还等着我呢。”   霍舟点点头:“快去吧,你啥时候回来?”   骆清淮一愣:“我忘记问妈妈了,不过应该要不了几天吧?反正查清楚就回来了。”   霍爸爸听着他们的对话,神色微微一变:“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对。”骆清淮难得的神采飞扬,“今晚的火车。”   霍爸爸轻轻蹙眉。   明天就除夕了,这种旧案,没那么急迫,怎么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开庭吧?   是骆清淮理解错了,还是骆妈妈别有打算?   但高兴中的霍舟和骆清淮都没注意到霍爸爸的神色。   “淮宝你快去吧。”霍舟还在催骆清淮,“别晚点了,早去早回,到时候我去接你啊。”   骆清淮点点头,看到霍舟想跟出来,把他推了回去:“你别送了,外面冷,我也没时间跟你说话。”   霍舟想想反正骆清淮很快就要回来,也不坚持,只站在门口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骆清淮答应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骆清淮的背影,霍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冲下去送他一程。   但没等他起步,霍蒋冲过来抢遥控板,他便回头专心对付霍蒋去了。   后来无数次想到这一幕,霍舟都很后悔自己没有冲下去。   但现在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等着骆清淮回来。   可骆清淮这一走,便没了音讯。   骆清淮不用手机,霍舟也联系不到他,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写作业都心神不宁的。   元宵节当天,霍蒋来看骆清淮回来没有,顺便留下来过节。   霍舟吃着元宵,心里却在想骆清淮。   骆清淮爱吃甜,他喜欢元宵,也不知道现在他吃没吃上元宵,他爸爸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霍舟也拜托霍爸爸打听过消息,但那案子在外地审,霍爸爸根本无从下手。   正想着,家里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   霍舟就在旁边,顺手接起来,心不在焉地“喂”了一声。   “哥哥?”骆清淮不太确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霍舟顿时激动得跳起来,不小心把桌上的碗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粹。   但霍舟顾不得那些了,急急地问骆清淮:“淮宝?你在哪里啊?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叔叔的案子怎么样了?对了,你吃元宵了吗?”   他太激动了,开口的瞬间竟然有点想哭,幸好忍住了,一股脑问了一串问题。   骆清淮安安静静地听完,才一个个回答:“我还在老家,刚刚吃了元宵。爸爸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我就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怕你……们担心。”   他说了当年爆炸案的真相。   当年的骆爸爸的确是冤枉的,副厂长龙樊利用职务之便,在厂里安排了一个实验室,偷偷制毒。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都是他的心腹,像高玉树那种碰不到核心资料的人,则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做得再隐秘,迟早也会露出马脚。   骆爸爸有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小管没藏好的半成品,他其实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但当时就多嘴说了句“像毒品”。   龙樊那时候刚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有个卖家暴露,警方顺藤摸瓜,已经对厂里有所怀疑。只是具体哪个实验室还不确定,马上就要展开秘密调查。   龙樊于是想出一条毒计,干脆毁了实验室,将核心人员全部撤走,转移到外面新建的制毒厂。   对于骆爸爸,不管他有没有发现实验室的秘密,都是个绝佳的背锅对象,一劳永逸。   引发实验室爆炸的硫磺的确是骆爸爸搬进去的,只不过硫磺在最下面一层,上面是正常器材。因为是龙樊亲手给骆爸爸的箱子,所以他没有怀疑。   骆爸爸也不吸毒,他是被龙樊以“注射疫苗”为由,强行注射了毒品。   龙樊买通了当时的法医,在尸检报告上做了手脚,在“体内有毒品残留”这句话中加上了“长期”两个字。   这样一来,性质完全变了,后面的侦破方向彻底被误导。   龙樊早有准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带着心腹秘密开了新厂,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但是当年参与这起案子的一位警察,始终心存怀疑,一直在暗中继续调查。加上骆妈妈这些年的奔走,这起疑点重重的案子终于得以重审。   那位警察掌握了不少线索,又有骆清淮发现的方程式引龙樊露出了马脚。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案子真相才得以大白天下。   龙樊搬走的时候,把房子交给中介出租,他怎么也想不到,骆清淮家这一对孤儿寡母竟然会再回来住进他家。他更想不到,向来谨慎的他会因为儿子课本里夹的一张复写纸露了马脚。   龙樊在证据面前终于认罪,他的制毒厂被查封,相关人员都被抓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霍舟听得眼泪都出来了。   龙樊和那位法医太可恶了,但坚持调查快十年的警察和骆妈妈又让人敬佩。   “龙樊上面还有一位总部的领导,那人得到风声,逃到国外去了。”骆清淮说。   “啊?”霍舟遗憾死了,“那种恶魔一天不被抓,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真是太气人了。”   骆清淮顿了顿,问他:“如果你现在有办法抓到他,你会去抓他吗?”   “那必须的啊。”霍舟毫不犹豫地回答,“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有办法,也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他说完也知道不可能,安慰骆清淮道:“你也别着急,你看龙樊现在不也抓到了?那个大坏蛋也会被抓到的,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   骆清淮轻轻“嗯”了一声。   霍舟又问:“现在案子清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读书啊?”   骆清淮沉默了几秒,忽然反问:“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霍舟有点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就答:“你问。”   骆清淮问:“‘我很孤独’用英文怎么讲?”   “I,I……”霍舟没想到他当老师当上了瘾,说考察就考察,一时间想不起“孤独”这个单词,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骆妈妈的声音,嚷嚷道,“哪有你这样的?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就说这些,明知道我英语不好……好了,案子弄清楚了就早点回来吧,还等你一起上学呢。”   骆清淮没再说什么,霍舟挂了电话。   霍妈妈过来打扫他摔碎的碗,眉头轻锁。   在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里,没过元宵节就还算是新年内,这段时间打碎东西都是不吉利的。   “这叫岁岁平安。”霍舟特别高兴,对打碎一个碗的事情毫不在意,“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太替骆清淮开心了,把骆爸爸案子的情况跟父母说了,又拉着一群小伙伴去放烟花庆祝。   这事很快在大院里传开,舆论的风向变成了“骆清淮那么可爱,我就说他爸爸肯定也是好人”;“我早就说那母子俩都不是多事的人,肯定是被冤枉的”……   霍舟觉得这些人有点不要脸,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事,等骆清淮回来,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   可骆清淮直到开学都没回来,霍舟有点不开心。   许曜安慰他,说骆清淮的爸爸是冤枉的,白搭上一条命不说,还被泼脏水那么多年,家里人肯定很难过,多待一段时间也正常。   霍舟想着也是这个理,不过还是有点遗憾,他也想在骆清淮难过的时候安慰他。   算了,再等几天。等骆清淮回来,他一定天天陪着他。   开学报到的时候,霍舟去找小马老师,准备跟他说要去实验班的事。   其实小马老师人挺好,看到他温柔地笑,霍舟有点开不了口。   小马老师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主动道:“我替你和二班的黄老师说了下,你可以直接去他班上。”   虽说二班到五班都是实验班,但从感觉上来说,大家还是会觉得二班更好。   最主要的是,二班就在一班隔壁。   对霍舟来说,二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别的重点班有考进前面班级的学生,班主任都会想办法劝他们不要去实验班,小马老师这么做,真的很让人感动了。   霍舟感激涕零,疯狂拍马屁:“马老师您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人长得又帅品德还高尚,无私奉献、舍己为人说的就是您!”   小马老师哭笑不得:“别的老师劝学生不去实验班也未必就是为自己考虑,实验班和重点班的学习氛围还是不一样的,适应不了反而不好。但是我看你每次都进步明显,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很用功,应该能够适应,这才推荐你上去的。”   霍舟知道他是在为别的老师挽尊,越发觉得小马老师人太好了,好得他都不好意思离开。   不过转念一想,霍舟觉得,反正他是要去火箭班的,最后考上大学的成绩会算在谭老师头上。   谭老师跟小马老师是一家人,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还是给小马老师争气了。   于是霍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小马老师显然真的已经和黄老师打过招呼,黄老师对霍舟表示很欢迎,当天霍舟就搬去二班的教室了。   想着骆清淮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霍舟心情大好。只可惜现在骆清淮不在,不然他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二班的学习氛围的确和六班差别巨大,二班上课没人讲小话,自习的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课后全是埋头看书刷题的……六班的氛围相对轻松很多,打打闹闹是常事。   霍舟努力是努力,调皮也是真的。习惯了六班的氛围,忽然换到二班,还真有点不习惯,好像呼吸都下意识要放轻几分,不然就会破坏这庄严肃穆的气氛。   而且,霍舟在六班成绩是拔尖的,到了二班就只是中等,甚至偏下,待遇也千差万别。二班的同学普遍没六班热情,别说主动交流,问个问题都木着一张脸,让打扰他们的人心生愧疚。   这个时候,霍舟就格外想念骆清淮。   要是骆清淮在就好了,他至少下课时间有玩伴,当然现在许曜也会陪他玩,给他讲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这样,许曜一讲题,霍舟就走神,实在听不进去。   许曜也很无奈,干脆懒得讲了:“等骆清淮回来给你讲吧。”   霍舟等啊等,等到第一次月考结束,骆清淮都还没回来。   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这天下课后,霍舟在走廊等到了从一班教室出来的谭老师。   他拦住谭老师,问道:“谭老师,请问骆清淮同学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   骆清淮当初走得匆忙,霍舟没留下他任何联系方式。元宵节那天倒是打了电话,但当时他以为骆清淮很快就会回来,也没多问。后来他试过打回去,却发现那是公用电话。   如今没办法,只能问班主任了。   骆清淮不来上课,肯定要向班主任请假吧?   谭老师对霍舟有点印象,经常看他和骆清淮腻在一起。   但就因为这样,谭老师很惊讶:“骆清淮同学已经转学了,你不知道吗?”   “转学?”霍舟懵了,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骆清淮怎么可能转学?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这绝对不可能!   “真的。”谭老师看着他的表情都不忍心了,“开学的时候就转走了。”   “他,他,他为什么转学?转,转去哪里了?”霍舟说话都不利索了。   谭老师两个问题一起回答了:“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的档案是领导直接提走的,没告诉我。”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是他的老师,你不知道谁知道?霍舟愤怒地想。   可转瞬他就蔫了,你还是他哥哥呢,你不也什么都不知道?   谭老师走了,霍舟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骆清淮要转学?为什么骆清淮转学却不肯告诉他?   到底为什么?!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小米粥!”拿着几封信件的彤彤路过,看到他这样,奇怪地拍了他一巴掌,“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好差。”   霍舟回过神来,想对她笑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又收信了?”   “班上的信。”彤彤说。   她是生活委员,其中一项工作便是负责每天去收发室取本班同学的信件。   霍舟不说话了,他本来也不关心那些信。   “这是怎么了?”彤彤奇怪地嘀咕,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对了,骆清淮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没……”霍舟头摇到一半,忽然怔住,“你说骆清淮给我写信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了……”彤彤认真想了想,“对,上星期五。”   霍舟一把抓住彤彤的手臂:“信呢?”   “不是给你了?你先松开我,痛……”彤彤揉揉手臂,奇怪道,“我让你那个堂弟,叫霍帆还是霍蒋的?带给你了,他没给你吗?”   骆清淮给他写信了!   霍舟激动地攥紧手指:“他没给我,你为什么把我的信给他?”   “那封信是我放学的时候才在收发室看到的,你不在教室,刚好你堂弟来找你,看到就主动说由他拿给你。我想着你们的兄弟,应该没关系,就交给他了。”彤彤担心地看着他,“你堂弟可能是忘了?要不你去问问他?我觉得他不会把你的信怎么样吧?”   霍舟听说骆清淮给他写了信,顿时心情大好,点点头道:“可能是忘了,那小子贪玩还记性不好。”   彤彤看他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奇怪的是,骆清淮给你写的信,为什么寄到我们班上来了?”   “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新学期会去哪个班,担心寄错班级收不到。你认识我,又是一班的生活委员,信寄到你们班肯定丢不了。”霍舟对骆清淮的行事还是很了解的。   只是没想到,彤彤会把信给霍蒋。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了老半天。”彤彤摇摇头,“你们可真奇怪,打电话不好吗?写什么信?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写信了。”   霍舟想到一个问题:“他转学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彤彤也有点奇怪,“信封上没地址,就留了一个淮字,我认得是骆清淮的笔迹。上课了,我先进去……”   说话间上课铃响了,彤彤回了教室。   霍舟走到教室门口忽然转身跑了。   不行,他得先去找霍蒋,把信拿回来。   骆清淮给他写信,估计是说转学的事情,他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正校门是出不去的,霍舟直接去了后门翻墙。   这个地方还是骆清淮告诉他的,之前骆清淮翻墙出去给他买糖就是从这里走的。   想到骆清淮给他买糖的事,霍舟心里稍微冷静了一点。   骆清淮转学,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说别的,当初附中把他弄进来可是花了钱的,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他走。   所以,他肯定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骆清淮写信过来,肯定说明了原因。   虽然骆清淮转学走了的事情让霍舟大受打击,但现在他更关心信的内容。   彤彤说信寄到是上周,也不知道骆清淮等回信等着急了没有?   初中部和高中部离得不远,霍舟直接一口气跑了过去。   初中部不封校,霍蒋在上课,霍舟直接把他叫了出来。   霍蒋看着霍舟,先哆嗦了一下。   霍舟没注意,伸手道:“信呢?”   霍蒋装无辜:“什么信?”   “别废话!淮宝给我写的信,上周五你彤彤姐交给你的。”霍舟瞪了他一眼,“快点交给我 !”   霍蒋退了一步:“信,丢,丢了……”   “什么?”霍舟大怒,一把拽住霍蒋的衣领。   霍蒋缩着脖子,闭上眼睛,没躲没哭。   霍舟松开他,又问了一遍:“你跟我说实话,真丢了?不说实话我真揍你了啊。”   霍蒋咬咬牙:“真丢了。”   “霍蒋你知道吗?你从小就有个习惯。”霍舟冷冷看着他,“你只要一撒谎,脚就会不由自主在地上摩擦。”   霍蒋一个机灵,马上立正站好,腿绷得笔直。   霍舟刚才不过是诈一诈霍蒋,他的表现显然证明他真的撒谎了。   霍舟心里又急又怒,但还是忍着脾气道:“霍蒋我真的不想揍你,我知道信没丢,快点交给我!”   霍蒋也知道自己露馅了,但他就是死不吭声。   “你是不是偷偷拆开看过了?”霍舟心里一动,“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先得把信给我。”   霍蒋是家里最小的,从小就被宠着,看上霍舟什么东西就非要弄到手。有时候甚至都不问霍舟的意见,直接就拿走。   他一直是骆清淮的小迷弟,骆清淮走了后,他每周五都会来学校看看骆清淮回没回来。所以,看到骆清淮写给霍舟的信的时候,他是很有可能会私自拆开看的。   霍蒋被逼问得没办法,转口道:“我是看过,但已经撕了。”   霍舟被他气得肺管子都快炸了,但还是想问明白:“为什么?”   霍蒋呼呼喘气,忽然大声道:“骆清淮是坏人,超级恶心!二哥你不要理他了!”   霍舟闭了闭眼,问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他转学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霍蒋这次回答得非常顺畅,“信里没写。”   霍舟死死攥着拳头:“那他的信里到底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霍蒋眼睛骨碌碌乱转,“他说他以后也都不会再回来!他来到北大院就是为了利用所有人,这里面也,也包括你。他,他不想再见你了,让你忘了他!”   霍舟绝对不信骆清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霍蒋,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霍舟眼眶都气红了,“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真动手了。”   霍蒋咬紧牙关:“这就是实话!”   “好!”霍舟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一拳砸在霍蒋脸上。   他实在气得不行,这一下是真没留情。   霍蒋痛得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鼻腔内里也有鼻血流出来。   “你说不说?”霍舟又问。   霍蒋平时明明很怕痛的,今天却格外勇敢,一边哭一边摇头:“他就是那样说的!”   霍舟又揍了他一拳。   霍蒋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同时开始嚎啕大哭。   之前霍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直接在教学楼下站着跟霍蒋说的话。   霍蒋一开始嚎,整栋楼都听见了。   上课的老师急忙出来制止。   霍舟却像疯了一样,非要扑过去揍人。   霍舟也是在这里上的初中,很多老师都认识他:“霍舟同学,你怎么能打弟弟呢?有话好好说……”   霍舟啥都听不进去,老师稍一松懈,他就抓着霍蒋狂揍。   老师们没办法,也知道他们是兄弟,迅速通知了家长。   霍蒋妈妈和奶奶先来,看到霍蒋鼻青脸肿的,顿时大怒,先打了霍舟两巴掌。   霍舟都要疯了,感觉不到痛,也不想管她们,只逼问霍蒋。   霍蒋有了家长撑腰,更是咬死了不改口。   霍爸爸霍妈妈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混乱的一幕,霍舟要打霍蒋,被奶奶和婶婶死死压着。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急忙上前,把他们分开,“霍舟,你冷静点!”   霍舟一看到爸爸妈妈,眼泪都快出来了:“霍蒋私自拿走了淮宝写给我的信,你们叫他还给我好不好?”   霍妈妈听得心酸,抱着霍舟对霍蒋道:“小蒋,你拿了哥哥的信吗?那是哥哥的东西,你不能随便处理,把信还给哥哥好不好?”   “信我已经撕了。”霍蒋还是那句话,“骆清淮是坏蛋,他超级恶心,你们不要看他的信。”   霍舟暴怒:“不管骆清淮是什么样的人,那也是我的信,你凭什么看?凭什么撕?”   “你吼什么?”看到霍蒋吓得抖了一下,霍蒋妈妈急忙出来护着,“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打自己的亲弟弟?霍舟你真是出息了!那骆清淮有什么好?他们一家本来就是有目的来的,就是利用了你们,可醒醒吧!”   她歪理一大堆,霍妈妈忍不住生气:“弟妹你不能这么教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霍舟奶奶便捂着心口“哎哟哎哟”直叫。   霍妈妈气得不行,只好闭嘴。   霍舟红着眼睛盯着霍蒋:“行!不说算了。从今以后,别让我见着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霍舟你说什么呢?!”奶奶忙呵斥他,“不许这么说。”   “我不止说,我还说到做到,你们等着看吧。”霍舟咬牙切齿地道,“除非他把信还给我。”   霍蒋倔强地不说话,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会说出真相了。   霍舟心里刀割一般,却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被霍爸爸霍妈妈带回了家。   “没事。”霍爸爸安慰霍舟,“清淮能给你写一封信,肯定还会给你写第二封的。我知道骆清淮老家在哪里,实在不行等放假的时候,爸爸允许你去找他,好不好?”   霍舟真的是难过到了极点:“谢谢爸爸,你们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霍爸爸跟霍妈妈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去霍蒋家里一趟。   不管信里写了什么,他们都希望霍蒋能把信交出来。至少,也得把真实内容说出来。他们亲眼看着骆清淮从缺牙口的小不点长成有担当的少年,也不相信骆清淮会写那样的信。   霍舟一个人在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狠狠踹了一脚自己的书桌。   “啪”一声轻响,一张光碟掉了下来。   霍舟气得神志不清,一脚踩向那张碟片。   最后一秒他忽然顿住,他想起来买这张碟的情形。   当时骆清淮劝他不要买,说那个老板卖的是盗版碟,他不信邪,结果买回来是春节联欢晚会。   本来说要去找老板理论,后来发生了太多意外,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霍舟把碟片捡起来,怒气冲冲地出门去找老板。   他满肚子愤怒委屈,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到了楼下,霍舟看到骆清淮家门开了。   他一时间欣喜若狂,跑过去却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在里面盘点东西,看制服样式应该是公检法机关的,具体哪一个部门他倒是分辨不出来。   “你们是警察吗?在干什么?”霍舟吃惊地问。   其中一个年轻女警官看霍舟一脸学生气,跟他解释说:“这家的主人犯了罪,房子依法被查封了。”   霍舟慌了:“不可能!骆清淮怎么能犯罪呢?”   “不姓骆。”女警官说,“这家主人姓龙。”   霍舟这才想起来,这房子骆清淮家只是租住,实际上房子还是龙樊的。   这样看来,龙樊的确是已经得到惩罚了。   “我,我能看看里面吗?”霍舟可怜巴巴地说,“之前我朋友住这里,他可能有好多东西没拿走,我,我……”   “这屋子是空的。”女警官这样说,却还是放他进去了,“你自己看吧。”   “不可能。”霍舟不信,急忙进了屋子。   果然是空的,骆清淮母子俩的东西,全搬走了。   霍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个透心凉。   他非常确定,这段时间骆清淮一家没再回来过。   那就只能是年前那次离开,他们就已经把行李全搬走了,他们压根就没准备再回来。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微风,天气不冷不热,有点阳光但不明媚。霍舟从骆清淮家里走出来,却感觉被什么东西刺得睁不开眼,空气仿佛变得稀薄了,喘不过气来,头重脚轻。   他怔怔看着骆清淮家的门被锁上,最后机械地朝门口的影音店走去。   他还是得找人理论理论。   为什么啊?   这时候店里没生意,老板正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地看着电影。   霍舟气匆匆地走进店里,把盗版碟拍在老板面前:“不是说正版吗?这叫正版?你放出来给我看看!”   老板察觉出霍舟的怒气,他也知道自己店里卖的是什么东西,立刻打着哈哈说:“年轻人别冲动,我看看是什么碟……哎哟,巧了,我放的正是这部电影。别急别急,先来看看,看完我给你换啊……”   霍舟并不想换碟片,他就是来找事的,他想有个渠道发泄心里的情绪,不然他会疯掉。   他一把拽住老板的衣服,却忽然听到自己偶像的声音。   “‘我很孤独’用英文怎么讲?”   霍舟猛地转头,去看电视屏幕。   “I love you。”电影里,女主如是道。   霍舟如遭雷击,怔在当场。   “别冲动别冲动……”老板小心翼翼拉开霍舟的手,安抚道,“大不了我退你钱好吧……哎,你别哭啊,我退你双倍钱,再送你一张碟好吗?”   霍舟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男主抱着女主一遍遍说“I love you”,慢慢蹲了下去,失声痛哭。   他明白了。   年前离开的时候,骆清淮并不知情。   骆妈妈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可能还有别的理由,她知道骆清淮不会愿意离开,所以压根没告诉他实话。   而且,骆妈妈既然铁了心要带骆清淮走,就大概率不会带骆清淮回老家住,他们会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骆清淮那次打电话过来,旁边有骆妈妈的声音。应该是被监视着打的电话,他不敢直白地开口,只能含蓄表白。他亲眼看到霍舟买的碟片,以为他能听懂那句台词,但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那真的是一张名不副实的盗版碟。   至于被霍蒋拿走的信,或许霍蒋没有撒谎,骆清淮得不到霍舟的回应,想要快刀斩乱麻,所以故意写了那样一封信。   也或许,骆清淮是不信邪,想要再一次表白。霍蒋看到了,觉得震惊无法接受。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崇拜的人是同性恋,或者没办法接受骆清淮喜欢别人。所以,他被揍也要保守秘密。   但霍舟现在很确定,骆清淮的信里不会有地址。   他听得出来,霍蒋回答地址那句是真的。   而且,谭老师都不知道骆清淮转学去了哪里,说明骆妈妈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可能给骆清淮机会,让他把地址传递出来。   所以,霍蒋手里那封信已经不重要了,骆清淮想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错过了回应的机会。   霍舟蹲在地上,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他弄丢了最心爱的糖果,世界都要塌了。   爸爸说他还能收到第二封信,收不到,永远都收不到了;爸爸说放假去骆清淮的老家,也找不到人了;哪怕他再怎么努力进入火箭班,跟骆清淮也同不了班做不了同桌了……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霍舟所有的年少轻狂都戛然而止,他的少年时代被迫仓促又突兀地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句号。 第28章 回来了   凌晨三点,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安睡。   市公安局三楼的法医科却灯火通明。   霍舟将尸检报告整理好,签上大名, 然后摘下手套, 反复洗手后, 带上尸检报告下楼, 去了缉毒支队。   刚到走廊, 就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霍舟摇摇头,轻轻推开门。   办公室内五六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睡得东倒西歪,副支队长许曜趴在电脑前,口水把警服袖子浸湿了一大块。   “醒醒。”霍舟拿着尸检报告拍拍他的脑袋,“起来干活了。”   “哎哟……”许曜揉揉眼睛,精神一振, “结果出来了?”   “嗯。”霍舟点点头, 神色略显凝重,“‘紫曼三号’, 跟上一个一样。”   “卧槽!”许曜大吼一声,“兄弟们,干活了!”   一群人被吵醒,纷纷伸着懒腰叫“霍哥”。   “你们忙着,我先走了。”霍舟应了声。   许曜一边打开尸检报告, 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 就几步路。”霍舟转身, 朝众人点头示意, “辛苦大家了。”   走出市局大门, 霍舟也伸了个懒腰,并顺势抬头。墨蓝色的天边坠着几颗星星,闪烁着深夜独有的静谧。   有微风吹过,霍舟打了个寒颤,才察觉温度有点低。   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出过这栋大楼了,外套还留在法医科。   霍舟跺了跺脚,抱着手臂犹豫两秒,还是懒得回去取外套,决定就这样走回家。   十分钟的脚程,不算远。   这会儿大街上十分冷清,别说行人,连车辆都很少经过,有种别样的宁静。如果不是天冷,霍舟还挺享受这种宁静的。   但现在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到路口的时候,刚好赶上红灯。   虽然没车,霍舟还是停了下来,随意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忽然,他神色一顿。   他左手边的路灯影子,多出来了一块。   路灯不会多出来一块,只能是有人躲在后面!   霍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对方也很警惕,他再仔细看过去时,那影子就没了。   是谁?   他没什么仇人,但做法医这工作,不得罪人才奇怪。   最近好像也没人来闹事,难道是手上这个案子?   绿灯亮了,霍舟迅速走过马路。   转弯的时候,他朝绿化带一闪,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了下来。   后面没动静,霍舟耐心地注视着地面的影子。   但他把两只鞋子的鞋带都重新系了一遍,还是没动静。   正觉得焦灼,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霍舟猛地回头。   “霍哥。”是局里巡逻的小同事。   霍舟的眼神越过他,看到了刚才的路灯后一抹飞快隐去的背影。   那背影竟然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霍哥你又加班了?”小同事热情地打招呼,“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霍舟暗暗叹气,“最近晚上没什么事吧?”   “没事。”小同事自信满满,“警局附近,一般人还没那么大胆子敢来闹事。”   “不要大意。”霍舟皱了皱眉,“一般人不敢来,来的就不是一般人。”   小同事一愣:“霍哥说得对,我一定加倍小心。”   跟同事告别后,那个跟踪的人再没露出行迹。   霍舟回到家,脑子里一直闪着那抹背影,到睡着也没消失。   在霍舟的梦里,那背影竟然慢慢发生了变化。   从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变成了一个少年隽秀的背影,再变成一个小小的,七八岁孩子的身影。   那孩子白白嫩嫩的,眼睫毛长到逆天,眼睛又大又黑,固执又警惕地抿着小薄唇,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霍舟忍不住逗他:“清淮,叫一声哥哥,我给你吃糖。”   “霍舟哥哥。”   “霍哥哥。”   “舟哥哥。”   “哥哥。”   “哥哥……”   霍舟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做梦了。   窗外灯光闪烁,天已经又黑了。   霍舟抹了把额头的汗,拿过手机看时间。   18:36,他竟然睡了一整天!   霍舟打了个哈欠,忽然看到微信有未读消息。   他点进去,是一个叫“306小群”的群,群主艾特了全员,说准备近期举行一次聚会,希望大家踊跃参加,多提意见。   霍舟对聚会没什么兴趣,随手划拉了一下,打算退出去。   忽然,“骆清淮”三个字闯入他的眼帘。   霍舟一顿,消息已经滑走了,他匆忙向上翻,第一下竟然手滑直接退出来了。他在被子上擦了擦手指,重新急切又谨慎地向上滑动,终于找到了那条含有“骆清淮”的消息。   【彤彤永远十八岁:骆清淮也回来了,你们定好时间,到时候我带他一起去。】   骆清淮回来了?   骆清淮回来了。   回来了……   霍舟反复翻了几遍,再没有任何关于骆清淮的消息。   大家好像都没看到那个名字,又或者,好像那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好像多年的离别根本不存在。   霍舟从床头柜摸出一支烟,打了两次火才点上。   骆清淮回来,为什么第一个联系的人是彤彤?   他跟彤彤关系就那么好?   不是说,不是说……   手机上突兀弹出来一个视频请求,吓了霍舟一跳。   仔细一看,是云野。   霍舟想了想,选择语音接听。   “哟哟哟……”云野开口总喜欢用这种没意义的语气词,“床上有小妖精啊?怕我看到?”   “怕你觊觎我美好的肉体。”霍舟又点了支烟,语气不怎么耐烦,“有事说事。”   云野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调侃道:“这状态一听就有问题,昨晚又是自己撸的?欲求不满?”   霍舟不想理他:“没事我挂了啊。”   “别别别,有事儿。”云野急忙道,“好久没见了,出来喝一杯?”   霍舟嗤笑一声:“喝一杯还是睡一觉?”   他跟云野是在gay吧认识的,有一次他在里面跟人起了冲突,云野帮他打架。后来因为性趣相投,两人快速熟稔起来。   霍舟身边没有跟他爱好一致的朋友,他感情方面的话题,也只能跟云野说说。所以虽然两人性格千差万别,关系却还不错。   云野人如其名,野性难驯,喜欢泡吧找小鲜肉,最讨厌动感情。   云野闻言,噗嗤一乐:“喝一杯再睡一觉最完美,人生就是需要及时行乐。找个小鲜肉,享受按摩服务,生活的压力瞬间……”   霍舟听不下去了:“8点在酒吧见。”   云野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咦咦咦?”   霍舟把语音挂断,掐灭烟头,起床洗漱。   八点整,霍舟准时到达魅色酒吧门口,跟早到一步的云野汇合。   酒吧里永远是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霍舟让过几个揩油的,习惯性坐了吧台前的位置。   “看你像有心事的样子。”云野点了杯‘蓝色夏威夷’,“有没有兴趣跟我说说?”   霍舟摇摇头:“没事,最近案子多,加班太累,出来放松一下。”   云野歪头打量他一会儿,不太确定:“真的?”   霍舟点头:“去玩你的吧。”   “好咧!”云野没有坚持,端着酒杯就走向了人群。   云野真的跟小妖精一样,在酒吧这种地方简直如鱼得水。他颜值高身材好,又知道怎么展示自己的魅力,所到之处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云野早年间在爱情中受过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缓过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发誓不再谈恋爱,人生信条是及时行乐。   但霍舟不一样,他时不时会出来喝两杯,看着也挺风流潇洒,心愿却是找个人正正经经谈一辈子恋爱。   云野有时候会嘲笑霍舟,说他这些都是借口,他压根就不是真想谈恋爱。哪有人在盛产一夜情的地方找正经人谈恋爱的?   霍舟也不解释,心情好不好都喜欢来酒吧坐坐。   舞池中,云野已经快速物色到一枚小鲜肉猛男,两人正旁若无人地激吻。按照这走向,估计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去楼上开房了。   霍舟两个人来一个人回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决定喝完这杯就回家。   酒杯快见底的时候,右手边的空气微微波动,带来一股淡雅的清香。   霍舟转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旁边,朝他灿然一笑。   年轻人皮肤白得发光,眼珠漆黑,睫毛又长又密,霍舟微微晃了下神。   “帅哥,一个人?”年轻人胸膛贴着霍舟的手臂,伸出手指勾走了他面前的酒杯。   霍舟点点头:“是啊。”   年轻人又笑了,眼睛半眯,眼尾一翘,说不出的风流。   他将霍舟杯子里剩下的酒喝了:“我们换个地方喝?”   “去开房?”霍舟直白地问,随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张纸巾。   “不要这么直接嘛。”年轻人伸手去摸霍舟的胸肌,调笑道,“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霍舟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同时十指翻飞,几秒时间,普通的纸巾在他指尖变魔术般化成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霍舟把玫瑰花插在年轻人胸前的衣兜里:“我想去这里。”   他拍拍年轻人心脏的位置:“我们不顺路。”   霍舟礼貌地笑笑,起身走了。   年轻人低头看着胸前的玫瑰,微怔。   半晌,年轻人抬手伸向胸前,旁边忽然伸过来两根修长白净的手指,抢先取走了那朵玫瑰。   年轻人一皱眉,抬起头,又怔了一下。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偏瘦,身姿挺拔,皮肤白瓷般细腻光洁,长到逆天的睫毛也挡不住眼底的冷意。他淡淡瞥了年轻一眼,年轻人打了个寒颤。   他感觉似乎只要他敢开口要回玫瑰,这人就能跟他拼命。   “那是我的人。”黑风衣忽然开口,“不许打他主意!” 第29章 嫌疑人   霍舟出了酒吧, 也不着急回家,信步朝前走去。   “小米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突然闯入耳膜。   霍舟循着声音来源看去, 许曜顶着一脑袋乱发站在一个小吃摊旁, 缩着脖子拢着手臂, 加上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 看起来简直比街边的流浪汉还要落魄几分。得亏人家老板忙着做生意, 才没空把他赶走。   “你在这里干嘛?”霍舟走过去,“凶手抓到了?”   许曜摇摇头,可怜巴巴地道:“饿了,没力气抓凶手。”   霍舟顺着他的视线,眼神从前面的魅色酒吧掠过,嘴角一勾:“所以在这里等着讹我?那我要是今晚不来酒吧呢?”   “那不能, 我一猜你就在。”许曜乐了, 毫不见外地道,“粥粥, 小龙虾刚上市,肉鲜味美,正是大快朵颐的时候,相请不如偶遇……”   “能不能别用成语了?”霍舟头疼,朝一家大排档走过去。   许曜立刻乐滋滋地跟上, 抢着道:“老板, 先来五斤香辣小龙虾!”   霍舟看了看, 选了个能看到酒吧门口的位置。   许曜倒了两杯啤酒, 跟霍舟碰了一下:“谢谢老板, 老板你就是我的财神,神通广大,大吉大利,今晚吃……虾。”   霍舟懒得搭理他,转身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虾已经上了,许曜面前堆了至少十只虾的壳。   偏偏虾肉还堵不住许曜的嘴:“不是我不想等你,是虾先动的手……”   霍舟随手抓了只虾,连钳带壳一起塞到许曜嘴里。   许曜终于安静了。   霍舟慢条斯理地剥了只虾,不着痕迹地朝四周溜了一圈,才压低声音问:“有线索了?”   许曜摇摇头,瞥了眼喧闹的酒吧门口,不着调的表情下掩藏着认真:“没有证据,我个人的直觉,这家酒吧有问题,所以过来看看。”   霍舟便不再说话,安静吃虾。   许曜吃完一大盆虾才忽然道:“我听说,骆清淮回来了。”   霍舟一不小心将手里的虾拉成了两半。   许曜抬头看他:“你知道吗?”   霍舟慢慢剥开虾钳,点点头:“看到群里说了。”   许曜忽然把脑袋伸到霍舟眼皮底下。   霍舟拿虾钳戳了他一下:“你干嘛?”   “还在生气?”许曜问。   “我生什么气?”霍舟不解。   许曜说:“气骆清淮当年的离开啊,你们俩那时候多要好啊,他说走就走,你这些年……”   “我不气。”霍舟打断他,笑了笑,“骆清淮离开有他离开的苦衷,我没理由生气。再说了,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搬家去哪里自己也做不了主。”   “那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年对骆清淮的态度怪怪的?”许曜半信半疑,“每次说到骆清淮,你都会转开话题。”   霍舟顿了顿,说:“我不过是瞎操心,又没他的确切消息,提起来徒增伤感。”   “也是,臭小子没良心,离开就离开吧,也不说跟我们保持联系。”许曜愤愤道,“回来了居然第一个联系彤彤,当年还跟我说什么不喜欢女孩子,不想和女生同桌,非要跟我换座位……等这次见着他,我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对了,聚会你去吗?”   “看情况吧。”霍舟有些心不在焉,“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不去。”   许曜看他似乎真的不介意这件事情,暗暗松了口气。   “还吃吗……”霍舟一句话还没问完,忽然顿住。   不远处的魅色酒吧,忽然涌出来大量惊慌的人群,四散逃开。   酒吧出事了!   许曜跟着看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响了。   他急忙接起来一听,立刻“蹭”一下站了起来:“我就在门口,马上过去……霍舟跟我在一起,不用了。”   霍舟迅速摸出几张红票票放在桌上,又抓了几只一次性手套塞进兜里。   “魅色酒吧死人了。走!”许曜挂了电话,拽上霍舟就走。   “死人?”霍舟心头一跳,加快了步伐。   魅色酒吧。   霍舟离开的时候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这会儿音乐声还在炸响,人群却已经差不多散干净了。   这种安静和喧闹的集合,让气氛有点诡异。   “警察。”许曜掏出证件,“死人在哪里?”   “这边这边……”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急忙带着两人往里走。   在角落的一个卡座间,沙发上躺着一名年轻的死者,酒吧的工作人员和一些胆大没离开的客人正围着死者议论纷纷。   “让让。”服务生在前边开路,“警察来了。”   霍舟看到死者的样子,怔了一下——有点眼熟。   死者眼睛睁得很大,表情并不痛苦,相反看起来好像还很愉悦,嘴角有呕吐物,身上看不出明显的外伤。   这个样子看起来……   “霍舟!”霍舟正想上前,忽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霍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抱住他的是云野。   云野满脸惶恐,惊慌失措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霍舟忽然想起来了,死者正是之前跟云野接吻的小鲜肉猛男。   他心里一沉,猛地抓住云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我……”云野慌里慌张的,缓了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们后来没在一起,刚才听说死人了,我过来才看到是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但是想到自己差点跟这人上床,差点惹到天大的麻烦,云野就忍不住颤抖,还觉得胃里难受得不行。   “没事了。”霍舟稍微松了口气,拍拍云野的肩,“你先别离开,想想之前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好的。”云野答应着,却没松开霍舟。   霍舟知道他吓怕了,但他还要检查尸体,伸手去拉云野的手。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许曜叫了一声:“卧槽!”   霍舟一回头,看到刚才的服务生正在跟许曜介绍一个年轻人:“这位就是我们酒吧的骆经理。”   骆经理非常年轻,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偏瘦。酒吧里温度不低,他却穿着件黑色风衣,风衣里是一件深色衬衫,领口下的两颗扣子敞着,露出白瓷般细腻光洁的一小片肌肤。   他看起来也被吓得不轻,表情有些微的惊慌,眼眸微垂,长到逆天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霍舟张了张嘴,喉咙像堵着铅块,没能发出声音来。   许曜一口叫破他的心声:“骆清淮?!”   骆清淮瞥了眼云野和霍舟缠在一起的手。   云野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他下意识松开了霍舟。   这个动作让霍舟回过神来,他朝旁边挪了点,不动声色地靠在沙发背后,明目张胆地打量骆清淮,以打量“嫌疑人”的方式——人死在骆清淮负责的酒吧里,他脱不了干系。在警方眼里,他现在算是嫌疑人。   骆清淮早就已经收回目光,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他半垂着眼眸,长睫毛轻轻颤抖,一副胆小怕事受了惊吓的模样。   可惜无论是霍舟还是许曜,都深知他的老底。   八岁就把十岁的哥哥打得满地找牙,小学三年级能让六年级的同学叫“老大”,十几岁就敢拿刀朝坏人身上捅……这样的人会胆小怕事?   骆清淮抿了抿唇,语气也斯斯文文的:“是我。你们……”   许曜抢着道:“我现在是警察,小米粥做了法医,你……你小子开了酒吧?”   不是许曜歧视开酒吧的,可以骆清淮的成绩和性格,怎么都跟酒吧不搭,他实在惊讶。   谁知道骆清淮摇摇头:“这酒吧不是我开的,我只是这里的经理。”   他顿了顿,补充:“今天刚上任。”   “哟。”许曜笑了笑,“今天刚上任酒吧就出了人命,你小子运气不好啊。”   霍舟全程没说话,这时候才把目光从骆清淮身上移开,扫了周围一圈。   有几个人站在后排偷偷议论,隐约能听到“认识”、“包庇”之类的字眼。   警察和嫌疑人是老熟人,还当众套近乎,这让围观群众开始担心警方的执法公正性。   霍舟收回目光:“先干正事吧。”   他蹲下去,伸手准备检查尸体。   手指触碰到尸体前才忽然惊醒,懊恼地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   霍舟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后背,那视线霸道无比——他什么活都还没干,额头先冒汗了。   许曜叮嘱骆清淮不许乱走,然后将事发当时在场的人都留下来。   外面警车呼啸,警局的同事们赶了过来。   现场一片忙乱。   骆清淮贴着墙壁站着角落里,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霍舟身上,竟然没引起别人注意。直到许曜忙完过来:“做笔录了吗?”   骆清淮收回目光:“还没,我跟你们去警局配合调查吧?”   许曜:“……”   这大概还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嫌疑人主动想去警局的。   而且那语气简直像警局是动物园,他迫不及待想去参观参观一样。   臭小子!   许曜一挥手:“带走!”   霍舟刚好检查完尸体,站起来边摘手套边道:“没有明显外伤,初步估计……”   许曜带着骆清淮刚好从他面前走过。   骆清淮的风衣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扬起一角。   这个背影……   霍舟怔了一下,忽然低头笑了。   旁边等着他下半句的实习生被他笑得不安:“霍老师?”   霍舟回过神来,语调瞬间飞扬起来:“真正死因要解剖后才能知道,来搭把手,把尸体运回去。”   实习生急忙去拿裹尸袋,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霍老师这是怎么了?   他平时工作中不是最严肃吗?今天竟然笑了?   “算了,小李你过来抬。”霍舟挥手让实习生退开,“这种体力活,女孩子就别干了。”   实习生吓得一头撞在墙上。   是谁平时老板着一张脸说“法医没有性别”的?   霍老师别是撞邪了吧? 第30章 霍老师   市局, 法医科,解剖室。   水龙头“哗哗”流着, 霍舟面无表情地反复搓着手指。   “猴哥。”实习生夏诗桃慢慢退到法医李候面前, 压低声道, “你有没有发现, 咱们霍老师今天很不对劲?”   李候抬头看了眼霍舟, 发现后者只是在洗手,又继续低头整理手上的资料:“没有啊?霍老师不是一向洗手洗很久?”   “足足三分钟了。”夏诗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敢打赌,霍老师今天有心事。他在酒吧的时候就……”   夏诗桃话还没说完,霍舟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眼旁边的仪器。   “结果出来了吗?”   夏诗桃一个激灵, 猛地抬头, 撞到李候硬邦邦的胸口,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摇摇头, 哽咽道:“没,没有。”   “不用这么悲天悯人吧?”霍舟擦干手,左右转转,似乎想找点事做,却又不知道干什么, 碰碰这里, 摸摸那里, “当法医这么久了, 见着死人还哭鼻子?”   夏诗桃抹去眼角的泪花, 坚强地递给李候一个八卦的眼神。   霍老师今天的状态真的有问题,以前遇到有人哭,他只会轻飘飘地说一句“眼泪又破不了案”。   李候:“……”   “你们先盯着,结果出来了叫我。”霍舟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去找许副队问问案情。”   霍舟下楼,看到走廊里人来人往。   他在楼梯前面犹豫不决,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太明显了?   要不,还是等结果出来?   等结果出来,骆清淮只怕已经问完话要走了吧?   “霍老师。”一个满头卷发的男人拿着一份文件路过,看到霍舟打了个招呼,“你要去找许副队吗?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一起?”   霍舟正愁找不到借口,立刻点头:“好啊。”   他看了眼卷发男人手里的文件:“飞腾的案子还没结?”   “快了快了。”卷发男人有点惊讶他今天的主动,热情地寒暄,“我听许副队说,这飞腾的老总跟你们是发小?”   霍舟正想回答,许曜办公室的门打开,骆清淮走了出来,他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骆清淮看到他,也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还真想在这里免费住一晚?”许曜在背后推了骆清淮一把,才看到霍舟他们,顿了顿道,“罢了。钱队,您找我啊?”   钱队揉揉脑袋上的卷发,本着先人后己的态度道:“霍老师也是来找你的。”   “我觉得不是。”许曜嘀咕一声,又扬声问道,“霍老师,结果出来了吗?”   霍舟下意识回答:“没有。”   “我就知道。”许曜把钱队拉进办公室,“咱们里面说话。”   他一把将骆清淮推开,关上了门。   骆清淮眼睛一直盯着霍舟,这时候忍不住嘴角一翘,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霍舟忽然一阵手痒,忙将两只手都插进兜里,轻咳一声:“做完笔录了?”   “嗯。”骆清淮点点头,眼睛里像盛了一汪清泉,眨一下就泛起点点涟漪,“霍老师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霍舟忽然脸一红,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他刚来法医科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小霍”。到底为什么后来会被人叫成“霍老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大概可能是因为他行事总一板一眼?   平时听别人叫习惯了,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骆清淮一叫,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头皮开始泛起羞耻感,直达脚底板。   骆清淮知道他从小就是学渣,还给他讲过好多题,忽然从他口里叫出“霍老师”真的会让人觉得是一种调侃。   但骆清淮的神态语气并不像是调侃,更像是……调情。   霍舟掐着掌心,说:“你不许这样叫。”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是气势汹汹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变得绵软无力,倒像是撒娇。   霍舟懊恼地闭了闭眼,还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却听到身后“砰”一声响。   与此同时,骆清淮眉峰微挑,眼底笑意泛滥。   霍舟狼狈地转身,夏诗桃正尴尬地蹲在地上捡手机。   看到霍舟转过来的鞋尖,她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蹲在地上小碎步转了个圈,把背影留给霍舟:“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霍舟:“……”   夏诗桃没听到霍舟的声音,猛地冲起来就往楼上跑,同时大喊:“霍老师,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结果出来了!”   她这一声后,把走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霍舟身上。还有几间办公室伸出几个脑袋,奇怪地看了过来。   霍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他转过身,想要找骆清淮这个罪魁祸首算账。   骆清淮却忽然道:“哥哥。”   霍舟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他朝墙靠了点,心也跟着软了。   刚才的一点尴尬瞬间就变得不重要了。   是啊,丢个人有什么大不了呢?   骆清淮回来了啊。   要是他能早点回来,霍舟觉得自己每天丢一次人都无所谓。   霍舟抬头看了看楼板,眨着眼睛说:“你回来了?”   骆清淮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湿意,闭上眼睛将霍舟拉进怀里:“我回来了。”   路过的人奇怪地看过来,霍舟已经顾不上了。   骆清淮在酒吧工作,身上混杂了许多味道,但霍舟还是闻到了熟悉的淡雅茉莉香。   只这一个瞬间,霍舟就确定了。骆清淮还是他的淮宝,无论外形怎么变,他骨子里的东西一点没变。   “你怎么还没走啊?”许曜送钱队出来,非常不识相地打断了霍舟的多愁善感。   骆清淮松开霍舟,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抱皱的衣服。   霍舟忽然发现,骆清淮竟然比他高了!   他记忆中,骆清淮只到他鼻尖,现在换成他到骆清淮鼻尖了。   霍舟震惊不已:“你是怎么长的?”   骆清淮嘴角就放不下来:“厚积薄发。”   不满被忽视的许曜走过来,强行插入两人中间:“明明是三个人的友情,我就不配有姓名是吧?来来来,骆清淮同学,抱一个。”   骆清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拒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行了,不抱就赶紧滚。”许曜推了他一把,“不准在这里对我们的警察同志使用糖衣炮弹……莫非你真是凶手?在这里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打扰我们破案?”   骆清淮忍无可忍,终于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有点脑子的。”   许曜一愣。   骆清淮已经对霍舟道:“我先走了,再联系。”   看着骆清淮离开的背影,许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臭小子刚才是骂我蠢对吧?”   霍舟低头一笑:“走吧。”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点失态了,骆清淮现在的身份毕竟有点敏感。   这样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大好。   许曜插诨打科,不过是为他们解围。   两人一起上楼,夏诗桃警惕地看着霍舟,走路就跟得了小儿麻痹症似的。   霍舟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时有那么可怕吗?   “还真跟你猜的一样。”许曜拿过新出来的报告,对霍舟道,“致死原因是突发性心脏病,体内残留的‘紫曼三号’应该是诱因。”   霍舟也摒弃一切杂念,认真看过报告,摇摇头:“不,我认为这不是‘紫曼三号’。”   “什么意思?”许曜不解,“明明成分几乎一样不是吗?”   霍舟语气表情都很凝重:“死者心脏没有任何病变,‘三号’很稳定,死者服用的剂量不大,应该不至于造成这种情况。所以,我想,可能是‘四号’。”   许曜眉头深锁:“你的意思是,他们在研制新的毒品型号?”   “只是我的一个猜想。”霍舟说,“还不能确定。”   许曜左右看看,说:“陪我去抽支烟?”   两人去了吸烟区,这里有个小阳台,许曜拿着烟灰缸去了阳台。   阳台空旷,而且能看到外面有没有人进来,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霍舟接过许曜点好的烟,抬手的时候感觉胳膊上有若隐若现的茉莉香,又转头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许曜:“???”   霍舟假装没看到他满脑袋问号:“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许曜盯着他:“你猜不到我想说什么?”   霍舟反问:“骆清淮?”   “对。”许曜点点头,“我们查了‘紫曼’这么久,我觉得魅色嫌疑非常大。我相信你也有同感,不然你不会一有时间就去魅色喝酒,对吧?”   霍舟没回应,再次反问:“就因为骆清淮在魅色上班,你就觉得他也有问题?”   许曜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骆清淮这个时候出现,他不能不怀疑。   霍舟想了想,说:“骆清淮绝对不会沾染毒品,不会吸不会卖更不会制。”   “大家分开得有……快九年时间了吧?”许曜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就这么自信,骆清淮还是原来的骆清淮?”   “没错,人都会变,骆清淮也会变,但他不会碰毒品。”霍舟依然坚持,顿了顿又解释说,“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当年导致骆清淮父亲悲剧的毒品,就是最初的‘紫曼’。”   许曜大惊:“难怪你对‘紫曼’如此上心,为了查这个案子不惜……”   “所以,骆清淮绝对不会碰,你明白吗?”霍舟打断他。   骆清淮童年的悲剧,以及后来很多变故,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毒品。骆清淮恨死毒品了,他但凡稍微有点理智,就不可能去沾染毒品。   许曜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这样说来,他反而更可疑了。我记得当年那个案子的突破口,就是骆清淮找到的方程式对吧?那就说明,他对‘紫曼’非常熟悉,极有可能知道制造办法。而且,你想想,骆清淮当年成绩多好啊,他想考什么大学考不上?怎么会沦落到去一个小酒吧当经理?”   霍舟纠正他:“魅色是本市最大营业额最高的酒吧。”   许曜:“……再高也只是一个酒吧,以骆清淮的本事,不至于。”   霍舟看了他一眼:“你成绩也不比骆清淮差多少,能选择的学校也很多,为什么最后选了别人都觉得又苦又累的警校?”   许曜说:“还不是因为你当初想考警校结果体能测试没过回来哭鼻子……”   霍舟踹了他一脚:“我没哭鼻子。”   许曜笑着躲了一下,忽然脸色一变:“小米粥,你记得吗?上次开会,林局暗示过,那边有警方的卧底!会不会……”   霍舟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许曜在原地踱步,半晌抬头道:“不管真相如何,骆清淮现在都是个危险品。你少跟他接触,这样对你好,对他也好。像今天那样,当众寒暄,难免让人多想。”   霍舟不赞同:“你不觉得,如果不是当众寒暄,别人会想得更多?”   这倒也是,一般情况下,当众寒暄说明心里没鬼。   明明有旧交情反而偷偷摸摸联系,才更让人怀疑。   许曜抓抓满头乱发,烦躁地跺了跺脚:“我就知道,那家伙一出现,绝对是个麻烦精。”   霍舟挑了挑眉:“你刚才不是审过了?他怎么说?”   “能怎么说?那小子从小就厉害,现在是更上一层楼。”许曜愤愤道,“审了半天,总结起来就四个字:他不知道。他只是酒吧一个小小的经理,今天刚上任,昨天刚回来,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他非要跟着来警局干什么啊?说什么配合,这是配合的态度吗?根本就是捣乱!”   霍舟有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许曜郁闷道:“我刚才就不该轻易放他走,应该再多审审,非叫他吐两句实话出来不可。”   霍舟忽然笑了:“我去审审?” 第31章 很喜欢   骆清淮从市局走出来, 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的门立刻打开,一个穿满彩虹色的小年轻跳下车, 屁颠屁颠跑到骆清淮面前:“骆哥, 你可算出来了, 那些警察没为难你吧?”   警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 他声音不小, 好多人都神色各异地看了过来。   骆清淮照着小彩虹头上就是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彩虹乖乖闭嘴了,殷勤地跑到前面替骆清淮打开车门。   “谁让你来的?”骆清淮上了车脸色一沉,“我不是告诉过你,乖乖待在酒吧吗?”   小彩虹上了驾驶座,边发动车子边说:“是鱼哥说的,咱们老大被警察抓了, 就是打大家的脸。我们得风风光光地来接你回家, 才能显出你的实力和面子。”   骆清淮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就你这智商,难怪被人玩死。”   小彩虹不安地挪了下屁股:“哥, 鱼哥是不是故意来挑事的?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所以自己一个人来的。”   “废话。”骆清淮无奈道,“在公安局门口风风光光?挑衅警察吗?”   小彩虹恍然大悟,顿时懊恼不已。   “行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骆清淮眼眸半垂, 脸上看不出表情。   小彩虹急着邀功, 点头如捣蒜:“郡姐和荀爷已经到了。”   骆清淮又问:“卖药的人是谁?查出来没有?”   “查出来了, 是一个叫‘巴蛇’的, 在厕所交易的。”小彩虹说, “有人听到了。”   “巴蛇是鱼哥的人吧?”骆清淮再问。   “以前是的。”小彩虹说,“不过前几天被赶出了暗夜。”   骆清淮不再说话,闭目眼神。   小彩虹也不敢多说,到了魅色酒吧门口,他才转头想叫醒骆清淮。   骆清淮笔直地坐在后座,睡觉也没靠一下椅背,小彩虹愣了一下。   “到了吗?”骆清淮大概是没睡着,感知到车停下来,就睁开了眼睛。   小彩虹答应一声,跑下来打开车门。   骆清淮进了酒吧,忽然脚步一顿,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小彩虹:“这件衣服替我收好了,不许碰上任何脏东西,不许染上乱七八糟的味道……”   小彩虹瞪大眼睛,恍惚间感觉自己捧着的是一件龙袍:“骆哥放心,我以性命保证一定保管好。”   骆清淮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才径直朝酒吧最里面的包间走去。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骆清淮一上前,他们便上来搜身。   两人贴近的瞬间,骆清淮全身绷紧,0.1秒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搜完,各自退开。   骆清淮这才推开门,屋子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里面站着几位负责倒酒的服务生,坐着的有三位。   最中间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平平,甚至连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很温和,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面前放着一杯菊花茶。但只看他的座位,便知道这人不简单。   他的左手边是位穿着黑色修身西服套装的女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化着英气的妆容,倍显干练和气势。   这两位便是小彩虹提到过的“荀爷”和“郡姐”,荀爷便是中间那位。   荀爷的右手边,是个油光满面,三十多岁的男的,他五官最突出的便是那张扁扁的嘴,“鱼哥”的外号便是这么来的。   骆清淮扫过几人,对着荀爷和郡姐点头致意:“辛苦两位跑一趟,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对鱼哥,他连眼神也没给一个,显然很是不满。   鱼哥对骆清淮也不满,但他仿佛天生不会冷脸,笑眯眯地道:“小骆忙着跟警察打交道,我们哪里敢不等着?”   荀爷温温和和的,没有说话的意思。   郡姐道:“小骆你先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骆清淮依言坐下来,说:“我不跟警察打交道,不去公安局走一趟,怎么知道我的客人是怎么死的呢?”   鱼哥脸色微微一变,郡姐挥手让几个服务生退下,才问骆清淮:“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这事等下才能说。”骆清淮看向鱼哥,“我有件事情,得先请教一下鱼哥。”   鱼哥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依然笑眯眯地问:“啥事?兄弟之间不说请教不请教的。”   “谢谢鱼哥。”骆清淮问,“我今天第一天到任,就有人在我的场子里卖货,把我往警方面前推。鱼哥你开酒吧的时间长,经验足,帮我分析分析,这背后之人到底是对我有意见呢?还是对郡姐和荀爷让我接手酒吧的决定有意见?”   “你这话说的……”鱼哥看了看神色不变的二位,强笑道,“这卖药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呢,你就知道有什么幕后之人了?不能是巧合吗?魅色前面的管理走了,这段时间乱,谁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对吧?”   骆清淮点点头:“对。所以我当然是查清楚了才敢说这句话。”   他按了桌上的呼叫铃:“带进来。”   一分钟后,小彩虹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黄毛男人走进来。   他不敢多话,把人扔在地上就默默退开了。   鱼哥又换了个坐姿,看了黄毛一眼,说:“这什么意思?”   “这人叫巴蛇,最近一直在魅色打转,今天的货,就是他卖出去的。”骆清淮说,“魅色的场子里从来不许卖药,这一点大家应该都清楚,现在故意来坏规矩,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鱼哥还能保持笑脸:“你怎么知道是他卖的?警方不是还没头绪?”   骆清淮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实不相瞒,我在厕所也安了摄像头。”   鱼哥下意识夹紧腿,随后恼怒道:“变态!”   “小小爱好。”骆清淮轻笑一声,“这里的人,谁还不是变态呢?”   一直沉默的荀爷终于也笑了,转着佛珠道:“是个明白人。”   “谢荀爷夸奖。”骆清淮说。   鱼哥不好再说啥:“既然你抓到了凶手,又把我们找来干什么?我倒是没什么事,闲人一个,有空陪着你玩。荀爷和郡姐可是大忙人,不是什么事都能请他们出面。”   “多谢荀爷和郡姐给我面子。”骆清淮语气一变,“我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听说,巴蛇是鱼哥的人?”   鱼哥并不意外,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他曾经是我的人,但几天前已经不是了。这事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你稍微查一查就知道。”   “我相信鱼哥,你说他不是就不是。”骆清淮说,“只是我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所以想跟各位请教一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鱼哥撇撇嘴:“这还用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杀人偿命?”骆清淮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巴蛇杀了我一个客人,我可不可以杀了他偿命?”   “你……”鱼哥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你还真不愧是从……”   郡姐忽然厉声咳嗽了两声。   鱼哥讪讪闭嘴,顿了顿又说:“你直接把他交给警方不就好了?”   “交给警方就完了?警方结案交差了,那我的威信呢?”骆清淮眼底渗出深深的寒意,“对不起,你们知道我的来历,我这人绝不肯吃暗亏。第一天上任就有人来找事,我不信是巧合。”   他瞥到桌面上有一把水果刀,随手拿过来,走向巴蛇。   巴蛇嘴巴被塞住了,看到骆清淮的样子忍不住抖了抖,下意识去看前面几位。   鱼哥瞪了他一眼,说:“小骆,你要真杀了他,警方查起来怎么办?要知道,我们只挣钱,从不干犯法的事情。”   骆清淮把巴蛇嘴里的东西扯出来,扔到一边:“放心,我不会真杀他。”   “谁指使你卖药的?”骆清淮问巴蛇。   巴蛇艰难吞咽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人,我,我就是手头紧,想,想挣点零花钱。”   “手头紧就杀人?”骆清淮转了转水果刀,锋利的刀锋发着寒光。   巴蛇急忙道:“我也没想到会死人,以前每次都没事,谁知道这次就出事了。”   “你的货从哪里来的?”骆清淮握着刀的手指紧了一分。   以前每次?   巴蛇又看了另外几人一眼,默默闭嘴。   “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问不可。”骆清淮点点头,“但你承认,是你违规卖货害死了人对吧?”   巴蛇咬着牙点头。   “很好。”骆清淮忽然一动。   “啊!”凄厉的惨叫在包厢里回响。   鱼哥往后一仰,抹了滴溅到脸上还温热着的血迹,脸色难看到极点。   郡姐盯着巴蛇被水果刀穿透钉在桌面上的手,没动也没说话。   “阿弥陀佛。”荀爷念了声佛,手里的串珠转得飞快,眼底却满是兴奋,“只要再往左一分就能让这只手废了,可惜,准头差了一点。”   骆清淮白皙的脸上也溅了几滴血,红白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瞬间变得比恶鬼还可怕。   骆清淮把手放在刀柄上,盯着巴蛇:“说不说?”   被贯穿手掌的痛让巴蛇几乎昏厥,但更让他害怕的,是亲眼看到这一幕。   巴蛇目光闪烁,终于闭着眼睛喊了一声:“鱼哥,救命!”   ……   十分钟后,鱼哥气冲冲地走了。   彩虹把巴蛇提走。   荀爷走过来拍了拍骆清淮的肩膀:“不错。”   郡姐落在最后:“听说,你在警局有两个老同学?”   骆清淮瞳孔微微一缩,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他点点头,不动声色:“是的,所以去套一套交情。”   “你做得很好。”郡姐笑了,“等你把魅色打理好了,我就带你回组织去见先生。”   骆清淮微微欠身:“谢谢郡姐。”   等人都走了后,骆清淮直奔洗手间,将脸埋在水龙头下冲了很久。   彩虹敲门进来。   “骆哥,鱼哥让了生意给咱们,气得不行,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这就叫报应。”彩虹看到骆清淮脸色苍白得吓人,试图让他高兴高兴。   骆清淮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嫌弃地闭上眼,说:“不,巴蛇不是鱼哥的人。”   “啊?”彩虹大惊,“那他是谁的人?”   “郡姐的人,她在犹豫要不要带我去组织内部,这只是一个考验。”骆清淮转过身不再看镜子,“鱼哥吃了哑巴亏,后面肯定会来找事,你机灵点,让手底下的人忍一忍。”   彩虹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听话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出去一趟。”骆清淮走出洗手间,“我的衣服呢?”   从酒吧出来,骆清淮直接去了市局。   已经是凌晨快一点,市局好多房间还亮着灯。   三楼的法医科便是其中一间。   骆清淮在附近转了转,居然看到一家蛋糕店还开着门,店名就叫“sweet”。   骆清淮推开门走进去。   “欢迎光临。”一个帅气的小哥哥从收银台后面露出头来,“请问先生买点什么?”   “你们蛋糕店关门这么晚?”骆清淮奇怪道。   小哥哥说:“是的,我们24小时营业。”   骆清淮更奇怪,但他没有多问:“你们能外送吗?”   小哥哥点点头:“可以的,您送哪里?”   骆清淮说:“对面市局。”   “哦,我们经常送市局。”小哥哥特别热情,“法医科的霍老师就特别喜欢我们店的甜品。”   骆清淮心口一软,耳朵莫名其妙红了一点:“霍老师喜欢吃哪种甜品?”   “甜的他都喜欢。”小哥哥介绍道,“今天还有新鲜的‘相逢’系,是霍老师常点的。”   他指着一个单独的玻璃货架,里面从蛋糕到小甜点,种类繁多。   “相逢。”骆清淮念着这个名字,眉眼间柔情尽显,“这几款你帮我送到法医科吧。”   他说着想伸手去拿,不知想到什么,又缩回手,只是隔着玻璃点了几款甜点。   小哥哥替他包好,笑着寒暄:“莫非先生也认识法医科的人?”   骆清淮:“是的。”   “是喜欢的人吧?”小哥哥笑得一脸了然。   骆清淮没有否认:“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第32章 亲一下   缉毒支队的办公室, 霍舟坐在许曜的座位上, 面前摆着一份个人身份资料。   资料姓名栏写着骆清淮,旁边是一张寸头照。   骆清淮从小就好看, 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小时候真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美。也不怪他刚搬到大院的时候, 霍舟他们都把他认成妹妹。   但是这张照片,寸头加上锐利的眼神, 让骆清淮瞬间变得……霍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也觉得腰有点软,偏偏他还移不开眼。   淮宝真的太好看了!   “在没有得到我同意的情况下,看这些机密资料属于违规操作。”许曜的声音懒洋洋在身后响起,“霍老师, 你的入职考试怎么通过的?”   霍舟把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无辜地摊开:“许副队, 兄弟们作证,我从进屋就没把手拿出来过。机密资料随便扔在桌子上, 你的入职考试作弊了吧?”   办公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许曜扫了一眼, 所有人便低头假装认真做事。   许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就一张照片你也能盯着看这么久,霍老师啊,你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   霍舟怅然一笑:“随了我们家老霍, 大约是改不掉了。”   许曜看他这模样, 叹了口气:“他们还不愿意理你?”   “不说这个。”霍舟摆摆手, “你有空没?”   许曜转身从一个同事桌上顺走一包烟:“走。”   同事:“……”   霍舟又把手插进兜里, 晃晃悠悠地跟着许曜往外走。   许曜说:“我记得上回叔叔阿姨还通过胖……子给你带小鱼干了是吧?我觉得他们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你自己伏个小,先去递个台阶,这事自然就过了,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明白,昨天给我妈打了电话,听着老霍路过了起码十次。”霍舟眼底闪过温柔的笑意,“我就怕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去,他们忽然又想不开,再把气撒我男朋友身上。”   “你有男朋友吗?就瞎考虑这么多。”许曜白了他一眼,眼珠转了转,又说,“不过,如果你担忧这个,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霍舟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出的,多半是馊主意吧?”   许曜不管他的嘲讽:“你可以先带一个很糟糕的对象回家,比如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比如长得其丑无比的,比如像林局那样的……”   “林局。”霍舟朝他背后喊了一声。   许曜直接蹦了起来。   “林局,我的意思是领导您长得又帅又有能力……”许曜急忙辩白,一转身看到空荡荡走廊,“……”   他顿了顿,说:“霍舟他不配!”   霍舟大笑着去了小阳台。   许曜停顿了几秒,跟上去:“你这两天心情很好啊?桃桃偷偷跟我咨询好几回了。”   霍舟:“她跟你咨询什么?”   “她问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许曜说。   霍舟:“……”   周围没有别人,许曜点了支烟,说:“刚才开会,林局说,根据卧底传回来的消息,‘暗礁组织’那边有了新的动静,他们的确在研发‘四号’。”   霍舟目光动了动:“朱煜吃的,是四号吗?”   朱煜就是酒吧那个死者。   “应该是的,但根据巴蛇的交代,我们没找到他的卖家。”许曜一说起这个就生气,“我觉得他就是被人威胁了,根本没说实话。你看到他手上的贯穿伤了吧?你比我更清楚,那样的伤口,又凶狠又留了余地,不是专业人士能干得出来?”   霍舟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个案子结得太容易。调查的警察才走进酒吧,就被告知有目击证人。然后目击证人作证,凶手也老老实实认罪,你经历过那么多案子,有这么轻松的吗?”许曜哼了一声,“我看骆清淮问题大得很。”   霍舟:“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不是想se诱骆清淮吗?”许曜说,“去吧,我同意了。”   霍舟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咳咳……se诱?”   “审。”许曜看他快翻脸了,急忙改口,“你去审审他,看他到底是不是卧底。”   霍舟:“不是你说,要少跟他接触?”   许曜:“……我改主意了行不行?今晚聚会,骆清淮要参加,咱俩也去。”   霍舟矜持拿乔:“聚会没意思,我今晚还打算加班的。”   许曜冷哼一声:“拉倒吧你,加班?加班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呢?啧啧,瞧瞧这崭新的白衬衫,这骚气的刺绣风衣。”   霍舟:“……”   他摸了摸领口一小片低调的刺绣:“真的很骚气吗?”   许曜:“……”   晚上八点,霍舟和许曜下班后,一起到了星河大饭店。   “哎哟,你俩可算来了。”全身上下亮闪闪的傅予飞同学站在门口,一见着两人就兴奋地扑上来,“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胖子你可真是……”许曜拍了拍傅予飞五个月大的肚子,“胖得越来越……”   他一时词穷,霍舟在旁边接口道:“胖得越来越有逼格了。”   傅予飞哈哈大笑:“你二位领导怎么说就是怎么样,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他殷勤地将两人带进饭店最豪华的大包厢。   里面坐着二十来个小时候的玩伴,五官基本上没怎么变,顶多张开了一点,小时候的模子还在。   大家都表现得很热情,纷纷打招呼寒暄。   霍舟扫了一圈,没发现骆清淮,也没看到彤彤。   “坐下说,都坐下说。”傅予飞招呼众人,“站着不累吗?”   “我们又没你富有,当然不累。”一个姑娘开玩笑,“不是我说,你们仨以前就老混在一起,怎么现在还非得挤一块儿啊?”   原来坐下的时候,霍舟跟许曜当然是一起坐了,结果傅予飞立马就坐了霍舟另一边。   “我们仨是铁三角,知道吧?”傅予飞挺得意,“一辈子不会变。”   “少来了你。”另一个男的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小米粥和小太阳才是一起来的,跟你有啥关系?对了,你俩现在做什么工作?怎么还黏在一起啊?”   长大了就是这样,见面三句话就开始谈工作谈收入,这就是霍舟不爱参加聚会的原因。   “小太阳现在是光荣的警察,小米粥是光荣的法医。”傅予飞挺自豪。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气氛瞬间就降温不少。   警察也好,法医也罢,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收入少,危险多。除了占了个公务员的头衔,听着好听点,有什么好的?   刚才那姑娘原本朝两人这边走过来,大概是想挨着许曜坐,听了这话生硬地转了半个身,朝洗手间去了。   傅予飞也看出来了,有点不高兴:“哎,你们可别瞧不上警察和法医。我跟你们说,这次我公司……”   霍舟轻轻踢了他一脚:“人都到齐了吗?还有别人……”   他话还没说完,包厢门被推开,彤彤和骆清淮一起走了进来。   彤彤小时候就漂亮,长大了再一化妆一打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比起影视明星也毫不逊色。但她走在骆清淮身边,气势瞬间弱了一半。   骆清淮今天穿了件白色针织衫,配黑色修身长裤,一双大长腿笔直修长,步步踩在人心坎上。简单的黑白配,却穿出了明媚的风情,走过来就叫人眼前一亮。   不止霍舟,所有人都看呆了两秒,然后纷纷打招呼,气氛比刚才不知道热烈了多少倍。   帅哥美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更受欢迎一些。   屋子里一时间都是椅子挪动的声音。   霍舟轻呼一口气,低头端起面前的杯子喝水,旁边的空气忽然隐约多了点淡雅的清香。   他疑惑转头。   骆清淮正拉开椅子坐下来,对上他的视线便微微一笑:“我可以坐这里吗?”   许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移了阵地,朝旁边挪了个位置。   霍舟忽然有点紧张:“……当然。”   “这下没人了吧?”霍舟浑身发热,干脆转头问傅予飞。   “还有一个。”傅予飞说。   霍舟顺口问道:“还有谁?”   傅予飞不知道是卖关子还是怎么,犹犹豫豫道:“他已经到门口了,马上就能看到。”   霍舟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来的人是谁,这一大屋子人,他只关心骆清淮来不来。   所以也没多问。   半分钟后,包厢门再次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有点眼熟的男人走了进来。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愣了,显然没人认出这位新来的男人。   西装男笑了笑:“真没人认得我了?”   这声音也熟,霍舟暗暗思索。   “握草!这不是龙昊杰吗?”有人忽然喊了一声。   霍舟下意识就去看骆清淮。   骆清淮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刚好也朝霍舟看过来,看到他眼底的担忧,抿了下唇,漾出两个小酒窝,表示他没关系。   霍舟脸上一热,转头踢了傅予飞一脚:“你怎么叫他来了?”   龙昊杰,就是龙樊的儿子。   “我也没办法。”傅予飞压低了声音,苦恼道,“他现在是我公司的大客户,非要来,我能说什么……”   龙昊杰朝他们走了过来,傅予飞急忙闭嘴。   “小米粥,你还记得我吗?”龙昊杰笑着朝霍舟打招呼。   霍舟简直恨死他爸爸了,但说到底,龙樊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龙昊杰还只是个孩子。   霍舟没有笑,只是点点头:“当然记得。”   龙昊杰并没有受到打击,依然笑眯眯的。   他看向骆清淮:“这位就是骆清淮吧?早听说长得特别帅,这么多人里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骆清淮没吭声。   霍舟皱了皱眉,忽然笑道:“你小子还敢来参加聚会?一走那么多年没消息……”   他扫了屋里众人一圈,似笑非笑地说:“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想剥你的皮吗?”   当年龙樊做的事情,受到影响的并不止骆清淮一家,只不过也没霍舟说得那么严重。对龙家有意见的有,不至于到剥皮抽筋的恨。   但因为霍舟前面一句,这句话又可以理解为只是大家对旧时朋友不辞而别的调侃。   所以,傅予飞他们马上附和,龙昊杰也只能笑笑,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下子人算到齐了,傅予飞担心霍舟说什么,急忙叫人上菜。   霍舟很不高兴,本想就这样拉着骆清淮走了,傅予飞却拉着他不放,低声说着软话,气得霍舟一口干了一杯酒。   开始上菜,霍舟夹了一块肉放进骆清淮面前的碟子里。   大家眼神各异,霍舟也不管了。   他就宠着骆清淮了,怎么样?难不成小时候他都敢明目张胆地宠,现在反而不敢了?   骆清淮心里乐开了花,低声对霍舟道:“谢谢哥哥。”   霍舟脸颊有点发烫,越发只关注他和骆清淮两个人的吃食,别的都不关心,但有些话还是阻挡不住会闯入耳膜。   这种聚会,攀比是少不了的。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龙昊杰现在混得很好,大公司的高管。傅予飞自己开公司,都要靠他吃饭。   原本龙昊杰身为罪犯的儿子,非要出来找存在感,大家对他多少有点尴尬。   但他不着痕迹地表明身份后,好多人立马热情多了。   这种聚会,喝酒也是免不了的。   菜还没上齐,已经有人端着杯子开始四处敬酒。   霍舟不去敬别人,但敬到他面前的,却拒绝不了。   他的酒量其实很一般,每次去酒吧都不敢喝两杯以上。   今晚一杯接一杯下去,就有点醉了。   他正想找个借口离开,龙昊杰端着酒杯过来了。   霍舟顿时一阵警惕,他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龙昊杰站在旁边,给骆清淮倒上酒,说:“对不起。”   骆清淮看着他,没动。   包厢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龙昊杰说:“我知道我们家欠你们家很多,一句对不起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是不说一句,我心里过不去。今晚我就是专程为你来的,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要是你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刚才大家都知道了龙昊杰混得很好,也知道了骆清淮只是酒吧的小经理。   龙昊杰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说:“我干了,你随意。”   这种情况,大家都明白,他这不就是逼着骆清淮喝酒,然后原谅他吗?   霍舟“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欺人太甚。   骆清淮握住霍舟的手腕。   霍舟安静了一瞬。   骆清淮对龙昊杰道:“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你,道歉也不该你来。”   龙昊杰黯然低头:“你应该知道,我爸爸已经……”   骆清淮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他就有机会亲自跟我爸爸道歉,这事跟我俩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站起来,根本没碰龙昊杰倒的那杯酒:“霍舟醉了,我送他回去,大家再见。”   霍舟立刻配合地倒在骆清淮身上,骆清淮瞬间整个人都柔和了。   大家愣愣地说着“再见”,骆清淮淡定地扶着霍舟,从容退场。   出了饭店,微风一吹,霍舟清醒了点。   骆清淮还扶着他,走到路边打车。   明明隔着衣服,霍舟却感觉被他触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   “我没事了。”霍舟喃喃,“可以自己回去。”   骆清淮没听清楚,低头朝他面前凑了凑:“你说什么?”   龙昊杰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看着霍舟就忍不住开心,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霍舟到底还是醉了,看到那酒窝仿佛就回到了小时候,忍不住抬起手,手指蠢蠢欲动。   骆清淮看到了,紧紧抿唇,把脸颊凑到他眼皮底下。   霍舟抬起手,临到头却忽然将嘴唇凑上去,在酒窝上亲了一下。 第33章 我爱你[捉虫]   骆清淮瞬间怔在原地, 脸颊的触感柔软滚烫, 烫得空气中都噼里啪啦冒火星,他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么好的事情, 只有做梦才可能会有。   可能是他心跳声太大, 霍舟清醒了一点, 慌忙撤开。   他一动,骆清淮也回过神来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搂紧了霍舟, 将他朝自己怀里按了按。   不能让他再逃跑了!骆清淮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霍舟小时就知道骆清淮力气大, 现在才发现,他力气越来越大了。   被他一钳制住,霍舟根本动弹不得。   既然挣不开,其实也舍不得分开, 骆清淮的怀抱格外温暖。但又觉得不好意思,霍舟便干脆装醉。   他朝骆清淮身上一靠, 闭上了眼睛。   刚才的事情,是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做的, 跟他没关系。   刚好路边有空车停下来, 骆清淮半扶半抱地将霍舟弄上车,自己紧跟着坐在他旁边。   霍舟还在想,没来得及告诉骆清淮他家的地址,就听到骆清淮无比熟练地向司机报出了地址。   霍舟:“……”   他终于可以放心地醉了。   骆清淮担心霍舟喝了酒吹风会难受, 把窗户全关得严严实实。   车里空气稀薄, 温度比外面高, 等到下车的时候, 霍舟已经真正醉得走不动道了,整个人完全挂在骆清淮身上。   骆清淮享受得很,他连霍舟家住哪一层哪一个房号都知道,直接将人带到门前,才不得不问:“哥哥,你的钥匙呢?”   霍舟走了这一段路,又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谴责骆清淮:“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是不是偷偷跟踪我了?”   骆清淮说:“是。”   他这么坦诚,霍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好掏出钥匙来开门,但他醉眼朦胧的,半天也没对准锁眼。   骆清淮忽然伸手,握住霍舟的手用力,说:“要这样开。”   门打开了,霍舟翻脸不认账:“我自己难道不会开门?要你来教我?”   “是。”骆清淮语气愉悦,“我知道你会开,是我心急了。”   霍舟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把鞋子胡乱踢下去,也不穿拖鞋,就这么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骆清淮换了鞋子急匆匆跟上去,都没空打量霍舟屋里的环境。   霍舟抓着他的衣摆,说:“你别走,我有事问你。”   骆清淮点头:“好,我不走……能不能别转圈了?不会晕吗?待会儿转吐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找。你先停下来,是想坐着还是想躺着?”   霍舟不知道想干什么,好像在找东西,醉了后找不准方向,一直在转圈。   摇摇晃晃的,搞得骆清淮提心吊胆。   “我得找个地方固定下来,好像是有点醉了,地板都在晃动。”霍舟大概是第一个承认自己醉了的醉鬼,他踉跄着走到卧室门口,摸索了半天没找到开关,“不会是地震了吧?”   骆清淮替他打开灯:“没有地震。”   霍舟坐到床上,骆清淮忙上前给他背后垫了枕头,让他靠在床头:“感觉怎么样?”   霍舟松了口气:“没地震了。”   骆清淮哭笑不得,看他的脚吊在床边,转身去了卫生间。   过了几分钟,他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霍舟两眼放空,茫然坐在床头,刚才还好端端摆在床上的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骆清淮急忙问道,放下水盆,将被子捡起来。   霍舟眨了眨眼,说:“你过来给我摸摸。”   骆清淮:“……”   他还是走了过去,主动凑上脸。   霍舟摸了摸他的脸颊,忽然狠狠掐了一下。   骆清淮猝不及防:“……你到底怎么了?”   霍舟没回答,笑眯眯地松开手:“你刚才去哪里了?”   骆清淮叹了口气:“给你打洗脚水啊。”   他说着替霍舟脱了袜子,把他的脚按进盆里。   霍舟似乎忽然又开心起来,两只脚丫子在盆里胡乱蹬了几下,算是洗完了。   骆清淮看得满脸笑意,替他擦干脚,塞进被子里,然后想去把洗脚水倒了。   霍舟却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他说话一直挺正常,让骆清淮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想使坏。   “快点。”霍舟催促道。   骆清淮只好把洗脚盆挪开,然后走到霍舟面前。   “你头低一点。”霍舟再次朝他招手,“我们说悄悄话。”   得,这是真醉了。   骆清淮确定了,弯腰低下头。   霍舟却以迅捷无比的速度,逮住骆清淮的一只手腕。   骆清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反击,幸好霍舟的脸就在他眼皮底下,他才又生生把转了一半的手腕放松下来。   “咔嚓”一声轻响,骆清淮手腕上多了个东西,暖绒绒的。   骆清淮疑惑地侧头一看,那是一副逼真的手铐,另一头铐在床头的柱子上。   只不过内里特别贴心地裹了一层皮,皮上又嵌了一层绒,不会冷也不会磨到手。   “跑不掉了吧?”霍舟挺开心,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手,“答应了小太阳的,可以开审了。”   骆清淮哭笑不得,摸着那副手铐问:“你一个法医,哪里来的手铐?”   霍舟认真想了想,说:“这是情趣手铐,小太阳送的。”   骆清淮一秒黑脸,许曜竟然给霍舟送情!趣!手!铐!   这俩人到底怎么关系?   “他,他是不是喜欢你?”骆清淮不能不多想,霍舟从小就跟许曜关系好,两人现在一个法医一个警察,似乎一直就没分开过。   “小太阳吗?他当然喜欢我啊。”霍舟歪着头道,“我当年考不上警校他就亲自去考了,听我说想要一个手铐就买了送过来,你说他有多喜欢我?”   骆清淮瞬间体会到什么叫万箭穿心,牙都快咬碎了:“那,那你也喜欢他吗?”   “岂止是喜欢。”霍舟说,“小太阳是好朋友好兄弟,我超级爱他的,像家人一样。”   骆清淮:“……”   他连眼眶都红了。   到底还是,迟了吗?   霍舟忽然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骆清淮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吃醋了,岂止是吃醋,他现在简直想杀人。   可是,哪怕霍舟醉着,骆清淮也不敢轻易承认。   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吃醋了就要告诉我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吃醋了呢?我不知道你吃醋了又怎么能告诉你,我其实也很爱你呢?”霍舟深得偶像精髓,一点不像醉酒的人,不仅思维清晰,嘴皮子还利索。   这一段绕口令绕得骆清淮有点懵,却准确地抓住了最后一句:“你说你也很爱我?”   他声音像飘零的落叶,在瑟瑟颤抖,一颗心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霍舟忽然安静下来,定定看着骆清淮的脸。   他不回答,骆清淮就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不敢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却只是紧紧盯着霍舟,生怕错过他一个表情。   “爱啊。”霍舟终于叹息般道,“爱情的爱。”   “砰”地一声巨响,骆清淮感觉自己被炸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快乐狂舞。   死而无憾,真的。   骆清淮狂喜之下,反而不敢置信,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这么傻傻望着霍舟,手足麻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满脑子都是“爱啊”在回响。   霍舟摇摇晃晃地伸手摸了下骆清淮的脸,喃喃道:“这个梦真好。”   敢情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骆清淮回过神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想告诉他这不是梦。   但不等骆清淮说话,霍舟忽然甩开他的手,严肃地道:“好了!是我审你不是你审我,你不许说话!该我审你了!”   骆清淮心里柔情已经泛滥成灾,他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生怕吓着霍舟一样:“好。”   “不许说话!”霍舟眉头一皱,“我问你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许撒谎,明白吗?”   骆清淮点点头:“绝不撒谎。”   霍舟看着骆清淮,却忽然又不开口了。   骆清淮只想听他多说点话:“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太多了,在考虑先问哪一个?”霍舟苦恼地挠挠头,“我想问你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是不是你妈妈逼你的?想问你这些年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想问你写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我没给你回信,你难过吗?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一个小酒吧上班?为什么回来要先联系彤彤?你跟她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不联系我?你是不是……问题太多了,好像问不过来。”   骆清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没关系,我一个个慢慢回答你。”   霍舟却在同时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骆清淮心里一跳:“你现在想问什么?”   霍舟说:“‘我很孤独’用英文怎么讲?”   骆清淮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一秒都没有耽搁,马上就道:“我爱你。”   霍舟一愣,抓了抓脑袋:“你答案不标准,应该是I LOVE YOU。”   骆清淮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颊:“因为你英文不好啊,在我这里,标准答应就是我爱你。哥哥,霍舟,我爱你。” 第34章 睡觉觉   骆清淮情难自已, 一把将霍舟抱进怀里,一遍遍地重复:“我爱你, 我爱你……”   这台词和场景与当年的电影巧妙重叠,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孤零零的小少年蹲在影音店门口,在一声声“我爱你”的台词背景音中崩溃大哭。   那一天,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弄丢了最心爱的糖果。   今天, 这颗糖果,好像自己回来了。   霍舟像是又清醒了一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骆清淮的脸颊,问:“淮宝, 是你吗?”   手指的力道很轻, 语气也极度小心翼翼, 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眼前的幻影戳破。   这些年骆清淮也曾无数次梦到过霍舟,结果每次一睁开眼就发现所有美好不过是一触即破的泡沫。他理解那种感受, 所以不需要说什么, 他就懂霍舟现在的心情。   “是我。”骆清淮托住霍舟的下巴,低头吻上在灯光下倍显润泽的唇。   唇与唇相贴的感觉是如此美好,骆清淮身体轻轻一颤, 感觉灵魂已经出窍, 乐颠颠地晕在了半空中。   霍舟的感受应该也不会差, 因为他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然后急匆匆地撬开骆清淮的牙关,反客为主。他像个莽撞的少年人,急切难耐,不管不顾,转瞬间已经在骆清淮舌尖上咬出两处伤来。   铁锈味在嘴里蔓延,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骆清淮觉得他大概也醉了,从前最讨厌血腥味,这一次却觉得这味道甜美到令人欲罢不能。   骆清淮是第一次接吻,没有经验。但在霍舟傻里傻气横冲直撞的野兽派吻法里,他居然神奇地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吻技的精髓——没过多久,霍舟就被骆清淮彻底压制,只剩下被动配合的份。   一直吻到彼此肺里的氧气都被吸干,骆清淮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霍舟。   霍舟是真的醉了,视线不聚焦,眼神有些迷茫,眼睛里有隐约的雾气。然后因为醉酒,脸本来就红,现在更是被吻成一片艳丽的绯色。吻到肿胀、以至于看着格外饱满的唇瓣红到快滴血,偏偏霍舟还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体内似乎有一头野兽叫嚣着要冲破牢笼,骆清淮深呼吸一口气,离霍舟稍微远了点,试图转移注意力:“你要喝水吗?”   “我不喝水。”霍舟摇摇头,去拉骆清淮,“淮宝,我们睡觉吧。”   骆清淮僵在原地。   无需多言,他深爱着霍舟。从少年时情窦初开到现在,这份爱经过时光的洗涤,越发纯粹深刻,只增不假。   这一次回来,霍舟便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骆清淮回来前想过,最好的结果便是霍舟还单身,他还有机会再把他追回来。   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快,他以为,追霍舟肯定要很久很久。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跟霍舟没有任何顾虑地在一起。   现在的进展,已经严重超出他的计划。更何况,现在霍舟还醉着,他不能这么草率。   霍舟对他有致命吸引力,骆清淮不敢随便再跟他躺一个被窝。   “我去沙发睡吧。”骆清淮艰难地说。   霍舟没有留他,他的手慢慢滑下去,脸上的红褪了一大半,眼神由迷蒙变成失落。   霍舟闭上眼睛,慢慢躺下去,他也不盖被子,就这么蜷缩成一团,喃喃叫了声:“淮宝……我还要做梦。”   骆清淮脑子里“嗡”地一声,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面对这样的霍舟,骆清淮连心都可以挖出来给他。   什么理智什么克制全顾不得了,他倾身想要去抱住霍舟。   “哗啦”一声轻响,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重新拉了回来。   霍舟那个情趣手铐还锁着,钥匙不知道他放哪里了。   骆清淮眼睛看着霍舟,伸手在腕表上按了一下,从打开的表盘里摸出一根细小的针来。   他将针在手铐的锁眼里拨了两下,手铐立马开了。   骆清淮将所有东西扔在一边,迫不及待跪在床上,将霍舟抱进怀里。   霍舟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两秒似乎觉得不对,缓缓睁开了眼睛。   骆清淮冲他笑了笑。   霍舟不敢置信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骆清淮的脸颊。   似乎确定是真的了,霍舟特别开心,笑开了花:“淮宝,我们睡觉吧。”   骆清淮再也拒绝不了,点头道:“好,我们睡觉。”   霍舟更高兴了,开始翻开枕头找东西。   “你找什么?”骆清淮奇怪地问。   “手机。”霍舟继续找,“奇怪,去哪里了?”   骆清淮没想到他醉成这样还能用手机:“你用手机干嘛?告诉我,我来找。”   霍舟停下手,看看骆清淮,脸颊又开始发红,眼神中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流氓,欲言又止。   骆清淮奇怪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买个TT。”霍舟难为情地问,“你说人家给送吗?”   骆清淮:“……………………”   他吓得差点直接从床上摔下去。   这真的是醉了吗?   为什么醉了还能如此细腻周到?   他以前不会真干过睡到半夜打电话让人送TT的事吧?   不不不,那就不叫做梦,该是梦游了。   ……   骆清淮太过震惊,以至于没能及时给出反应。   霍舟居然看出来了骆清淮的脸色不大对劲,他伸手摸了摸骆清淮的脸,嘿嘿笑了两声,诱哄道:“淮宝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疼你。”   骆清淮:“……”   好像哪里不对。   霍舟终于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骆清淮将他按回床上,说:“我们不用那个……”   “要的要的。”霍舟抵不过骆清淮的力气,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就算不用TT,也要用油,不然你会受伤。你放心,我都查过资料,比你懂。”   同样查过资料的骆清淮艰难道:“……用别的东西代替也可以。”   霍舟眼睛一亮,在骆清淮脸颊啾了一口:“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淮宝聪明!”   他说着,开始动手扒骆清淮身上的衣服。   骆清淮全身僵硬,肌肉绷成了石块,硬邦邦到咯手。   霍舟喜欢戳东西的毛病又出来了,伸着手指戳个不停:“淮宝,你的肌肉真好看……淮宝,你还挺大……”   骆清淮紧紧咬牙忍着,额头汗珠都出来了。暗暗祈祷霍舟玩够了就睡觉,或者忽然醉倒也行。   但霍舟显然没有玩够的意思。   他咧嘴冲着骆清淮笑得有点猥琐:“淮宝,哥哥来了啊。”   骆清淮已经绷成了一根木棍,但他并没有躲闪。   只要是霍舟想要,他连命都舍得给他,其他事情自然也一样。   虽然,他心里其实觉得有点怪。   霍舟并没有看出来骆清淮的僵硬。   他朝骆清淮贴了过去。   骆清淮侧身斜靠在床上的,霍舟贴上来的时候,是想把骆清淮抱在怀里,谁知道他一个醉鬼,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抱到骆清淮,反而把自己给绊了一下。   骆清淮没想到他在床上也能摔跤,抢救不及。   霍舟仰天摔倒。   他本来就醉了,这一摔更是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翻了个身,半跪起来,变成了背对着骆清淮。   骆清淮还在调整自己紧绷的身体状态,看他没摔着便没去扶。   然后,霍舟就发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骆清淮不见了!   明明在床上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霍舟撅着屁股,跪在床上翻起被子一角,轻声喊:“淮宝,淮宝,你去哪里了?”   骆清淮看着他这个姿势,终于彻底崩溃,他从背后抱住霍舟,贴着他的耳朵问:“哥哥,我们先洗澡好吗?”   “淮宝?”霍舟听到他的声音很开心,点头道,“好啊好啊。”   骆清淮一用力,就这么将霍舟抱进了浴室。   浴室的热水一蒸腾,霍舟彻底没了力气,也不闹腾了,整个人都挂在骆清淮身上。   骆清淮往霍舟身上抹沐浴露。   霍舟现在特别实诚,骆清淮的手指每碰到一处敏感点,他就会轻哼出声。   于是,骆清淮发现,霍舟似乎对他自己的身体有点误解。   他用手指揉了揉,霍舟剧烈地喘息一声,身体越发软了。   “哥哥,舒服吗?”骆清淮咬着他的耳垂问。   霍舟头向后仰,拉长颈脖,眼眶发红,睫毛上还挂着一串水珠,红唇微张:“嗯……”   骆清淮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将人推向浴室的墙上。   …………   第二天早上,天刚破晓,骆清淮就准时醒了过来。   怀里温软的触感是真实的,霍舟还躺在他臂弯睡得很香。   骆清淮过分清醒凌厉的眼神瞬间温柔起来,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以方便看到霍舟的脸。   霍舟其实也长得很好看,娃娃脸,黑白分明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长大了看着还跟十几岁时没多大变化,特别显年轻。   他现在闭着眼睛睡得正香,鼻翼轻轻翕动,脸蛋红扑扑的像个漂亮的红苹果。   露出来的颈脖周围还有暧昧的红痕,昨晚纠缠的画面又在脑海里回放。   骆清淮的身体几乎立竿见影地有了反应,但他顾不得去管那些。   他只想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霍舟,这是他曾经最美好的愿望,是无数个不能入眠的夜里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如果可以,骆清淮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一刻。   但天总不遂人愿,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霍舟听到声音动了动。   骆清淮急忙回头挂掉了一个来电。   同时,霍舟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霍舟醒了。 第35章 吃颗糖   骆清淮没想到霍舟现在这么惊醒。他记得小时候霍舟总是特别能睡, 雷打不醒那种。霍妈妈那时候总开玩笑,说霍舟是头小猪, 最喜欢吃和睡。   没想到在昨晚那么累的情况下,今天只不过是手机响了一声,就将他惊醒了。   骆清淮刚才只顾着看霍舟了,完全没来得及去想后续事情, 顿时就有点紧张。   昨晚霍舟表现出来是挺爽的,但他今天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霍舟眨了眨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骆清淮的脸,有点怀疑自己还没醒。   他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脸的确是骆清淮的, 他试探着叫了声:“淮宝?”   “嗯。”骆清淮声音很轻,一脸羞涩的模样, “哥哥早安。”   看着他害羞的模样, 霍舟忽然一惊, 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其实,昨晚他从饭店离开的时候, 是有意识的。   甚至后来, 他回到家,把骆清淮铐在床上,“审讯”他, 到最后的互相表白, 他都有是有印象的。   霍舟每说一句话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心里清楚, 只不过肢体不太协调。他有点借醉撒泼的意思,就是想和骆清淮把话说开。   两个人错过太久了,霍舟想想就心痛。   人生有几个九年?他们分别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还长。   现在好不容易重逢,既然彼此还有意,有什么理由再因为矜持含蓄而不在一起?   教训一次就够了。   不过,审讯完之后的事情,霍舟就记不大清楚了,他后面是真醉得不行了。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还做了个春梦,梦里挺爽的,特别真实。   现在看骆清淮这样子,莫非那不是梦,他真把人给上了?   “昨晚我们……淮宝你放心,哥哥一定负责。”霍舟动了动身体,想去抱骆清淮,“嘶。”   一开始醒过来的瞬间,伴随着意识的觉醒,身体的感知也跟着恢复,有一种仿佛爬了一天山的劳累感。   他以为是宿醉加昨晚太疯狂。   但是,刚才他动的那一下,身体某个私密不可言说的部位传来的疼痛感明显不对劲。   就算使用过度,他痛的也该是前面吧?   不是该骆清淮痛?   可骆清淮看起来挺好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霍舟终于觉出不对。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疼吗?”骆清淮没想到霍舟对自己的认知如此不清楚还如此固执,越发担心他会生气。   他毕竟没经验,昨晚做过后,替霍舟清理过,也看到那地方有点红,但是没有明显的伤口。   霍舟怔怔看着骆清淮,有点迷茫。   好像哪里不对?   “我去买药。”骆清淮看他始终没反应,担心他在忍痛,匆忙掀开被子下床。   霍舟还晕晕乎乎的,为什么骆清淮行动毫无阻碍?   骆清淮穿了一半的衣服,忽然转过来,试探着问霍舟:“昨晚的事情,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昨晚霍舟的表现,真不像是那种醉到极致的,骆清淮以为,他多少会记得一点。   他转过来的时候,刚好面对着霍舟,而且裤子还没穿好。   视觉冲击太大,霍舟瞬间脸颊爆红,同时,一个声音从脑海里飘过——“淮宝,你还挺大……”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昨晚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霍舟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恨不得掐死自己。   正视自己的感情是一回事,强迫骆清淮跟他睡觉,做那些沙雕举动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他强迫骆清淮跟他睡觉吗?   为什么现在屁股疼的人是他?   他是攻啊!怎么可以那么没用?!   他是哥哥,怎么能被弟弟给压了?哥哥应该在上面才对!   果然喝酒误事!   霍舟在被子里胡乱蹬腿,使劲扑腾。   怎么会这样?快丢死人了!   淮宝会笑死他的吧?   骆清淮……   不对,外面没有声音,安静得不像话。   好像根本没有另一个人存在。   霍舟猛地一惊,骆清淮是不是误会他不愿意了?   昨晚明明是他拉着骆清淮要“睡觉”的,虽然整个过程还有些断续,但一些片段霍舟还记得的,   骆清淮明明拒绝过好几次,全程都是他主动。   他主动拉着人睡了,现在又不愿意,淮宝会不开心吧?   霍舟没有不愿意,实际上他还挺开心,这样就算跟骆清淮确定关系了。他还是和之前的想法一样,认为两个人不该虚耗光阴。   只是,突然由攻变成受,心里落差有点大,哪怕身体爽了也不想承认。   忽然,一只手温柔地放在被子上,骆清淮轻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声音怯怯的,听着好像很受伤。   果然,霍舟不敢再躲下去,掀开被子露出个脑袋来。   骆清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别闷着自己了。”   霍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顿时恼怒:“不许叫哥……”   话还没说完,骆清淮已经趁着他张嘴的瞬间,塞了一颗糖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霍舟恍惚间想起刚认识骆清淮那会儿。   他调皮,趁着骆清淮说话的时候塞了糖进他嘴里,骆清淮一脸懵逼地看他,却又舍不得把糖吐掉。那表情实在太可爱,他便上了瘾,以后总喜欢去逗骆清淮。   没想到,今天却被骆清淮塞了回来。   骆清淮不仅把糖塞回来,还把霍舟说过的话也还了回来:“哥哥乖,吃颗糖就不疼了。”   霍舟瞬间炸毛,被弟弟压了,还被弟弟这么哄,真的不能忍。   哥哥的尊严还要不要?   这是跟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霍舟脸颊爆红,猛地站起来。   他忘记了自己没穿衣服,被骆清淮陡然加深的眸子一盯,又飞快坐下,拉了被子按在自己身上。   这么一折腾,霍舟的气势已经弱了一大半,他愤愤瞪着骆清淮:“给我拿下睡衣。”   骆清淮忍住笑,转身替他拿了睡衣。   霍舟又道:“背过去。”   骆清淮逗他:“我帮你?”   “不用!”霍舟生气地想踹他,脚还没伸出被子,就感觉某个部位被拉得疼死了,顿时脸色一白。   骆清淮不敢再惹他,忙转过身去。   霍舟迅速穿好衣服,从另一边偷偷摸摸下床。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反正老复杂了。既舍不得真跟骆清淮生气,又觉得自己身为哥哥的尊严摇摇欲坠。   所以,他只想躲避。   但霍舟脚还没沾地,就被骆清淮堵住了。   “哥哥要去哪里?”骆清淮轻易从床上翻过来,弯腰将他头顶凌乱的头发理顺,浅浅地笑。   霍舟坐在床边,看着他眼底细细密密的欢喜,心脏不可抑止地狂跳,他别开头,生硬道:“上厕所也不行啊?”   “当然可以。”骆清淮还是没让开,“我抱哥哥去吧。”   这也太羞耻了。   霍舟终于彻底炸毛:“……不许再叫哥哥了!哪有一边叫着哥哥上哥哥的?!我是哥哥,我才该在上面!来,你给我躺平!让我上回来!”   “现在吗?”骆清淮特别干脆,将刚刚穿好的衣服解开。   霍舟:“……!!!”   骆清淮解开扣子却没脱衣服,反而忽然前倾,捏住霍舟的下巴,吻了上去。   霍舟猝不及防,本能地挣扎。   但骆清淮劲儿特别大,轻易就将霍舟锁在怀里:“上床不用先接吻吗?”   昨晚已经熟知的身体骗不了人,霍舟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电话铃声再次突兀地响起,骆清淮有些懊恼,但并没有松开霍舟。   霍舟却是瞬间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他的手机铃声,是骆清淮的。   他不确定骆清淮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但霍舟相信,他的淮宝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干坏事。   如果骆清淮真是卧底,他的处境就相当危险。   霍舟推开骆清淮:“你的电话。”   骆清淮长长出了一口气,才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霍舟隐约听到他似乎在着急催骆清淮回去,骆清淮就嗯了两声就挂断了。   两人再次面对面,之前的懊恼羞涩全都顾不上了。   霍舟主动道:“你有事就去忙吧。”   骆清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等一下。”霍舟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留了他一下。   他跑过去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找出一串钥匙,然后塞给骆清淮:“家里的备用钥匙。”   骆清淮紧紧攥着钥匙,手背上青筋暴出,眼底湿意滚动:“你昨晚不是说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吗?我不着急,等下再出去也行。”   霍舟一笑:“我昨晚好像也说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是吧?”   骆清淮不敢置信:“你什么都不问吗?”   “最想知道的已经问过了。”霍舟想了想,说,“其他的,等什么时候空了再问吧。”   骆清淮一把将霍舟拉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   霍舟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骆清淮终于松开了霍舟,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我先走了。”   霍舟点点头。   骆清淮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咬着霍舟的耳朵说:“原来哥哥真是甜的!”   霍舟一愣,骆清淮已经愉快地大步走远了。   刚认识霍舟那会儿,他身上总是带着糖,以至于给了骆清淮一个错觉——霍舟这个人都是甜的,总让人想咬一口尝尝。   现在他确定了,那不是错觉,霍舟就是甜的。   比糖还甜!   霍舟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的时候,骆清淮已经不见了影子。   霍舟气哼哼地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嘴角越翘越高。   敲门声忽然想起。   霍舟打开门,是位送外卖的小哥,手里提着早饭,眼神却怪怪的。   霍舟接过来,发现里面除了早餐,还有一盒外伤药膏。   霍舟:“……”   看来这位外卖小哥也挺见多识广的。 第36章 陪酒吗   霍舟快到中午的时候, 才晃晃悠悠地踏进市局大门,差点跟里面出来的一个人撞到一起。好在对方身手敏捷,还扶了霍舟一把。   “对不起, 警官。”那人挺礼貌, 主动冲霍舟道歉,“我走得太急了。”   “没关系。”霍舟看他走出去,上了一辆低调的路虎。   霍舟轻笑一声:“肯定不是局里的人。”   他们局里, 大部分都是穷光蛋。   今天周末, 外面的公司大多空空荡荡,市局加班的人却不少。   霍舟手插在大衣兜里,笑眯眯地直接进了二楼的缉毒支队。   “兄弟们辛苦了。”霍舟跟加班的几人打了个招呼, “你们许副队呢?”   “霍老师来了?”一个国字脸大汉热情地回道,“许副队开会呢。你找他有事吗?要不先说说, 看兄弟们能帮上忙不?”   因为霍舟跟许曜的关系,他和缉毒支队的人都很熟。   “没事。”霍舟毫不见外地在许曜座位上坐下, 他这椅子有点硬,霍舟看了看,把他一个睡觉当枕头用的抱枕垫在屁股下。   柔软的抱枕就是舒服,霍舟伸了个懒腰, 继续道:“我就是特地来告诉他一声, 我今天不用加班。”   其余同事:“……”   刚开完会顶着鸡窝头回来的许曜:“……”   霍舟还没发现许曜回来了, 看到他座位上摆了一大堆零食, 随手拿了块巧克力撕开:“最近你们缉毒队是发财了吗?这伙食不错啊, 不仅供应零食, 还全是上等进口货。”   “这是上等进口货吗?”一个女同事疑惑道,“刚才那人说是普通零食啊……哦,对了,这不是我们队自己买的,我们队能买得起的只有方便面。是霍老师你同学送过来的,你不知道……许副队。”   霍舟一听才知道许曜回来了,他懒洋洋地转头,奇怪地问:“哪个同学啊?”   “我怎么知道?”许曜几步走进来,去拖他屁股下的抱枕,“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这是我睡觉用的!”   霍舟特无奈地说:“那我现在还给你,你还能用来睡觉吗?”   许曜:“……”   周围传来几声轻笑,还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隐约有“霍老师”、“活泼”、“奇怪”等字样传来。   霍舟微微惊讶,有点没有自知之明地想,我不是向来活泼吗?   小太阳可以作证,淮宝也可以作证。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许曜看他耍无奈还笑得一脸春情荡漾,越发气得牙痒痒,继续拽那抱枕:“我不用了也不给你用,我扔垃圾桶去。”   “你这个小气鬼!”霍舟护着抱枕,没什么力气跟他争抢,差点被许曜拽地上去,急忙抱住办公桌的桌腿。   霍舟还好,许曜反而被吓了一跳。   “虽然你的确弱鸡,但应该也没弱到这份上吧?”许曜盯着霍舟仔细打量,“今天怎么回事?”   霍舟咬了口巧克力补充体力,脸颊微微泛红:“宿醉……好了好了,你把这个送给我当坐垫,我再送你一个新的枕头怎么样?”   说不定,以后他会很需要一个坐垫。   许曜看着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红晕,自我怀疑道:“为什么明明你送我一个新枕头该是我占了便宜,可我就是感觉亏大了呢?”   “哎呀,你那是开会开傻了……”霍舟胡乱薅了下他头顶的乱发,转移话题,“这些零食是哪个同学送来的?”   “我真不知道,走的时候还没有。”许曜朝办公室扫了一圈,每个人桌上都有,“倩倩?”   “就是前段时间被举报做假账那公司的老总,叫什么来着……哦,飞腾。”刚才那女同事回答道,“霍老师来的时候,他们公司的人刚走。”   “胖子?”霍舟有点惊讶,忽然想到刚才在门口看见的人和车。   傅予飞公司一个跑腿的都能开那么低调奢华的路虎,看来他是真赚钱了啊。   “以后别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许曜对手下的人说,“免得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大家急忙答应。   霍舟看几个同事脸色都有点紧张,问道:“你不会怀疑胖子吧?”   许曜摇摇头:“我不怀疑我们墩儿,但耐不住别人拿这种小事做文章,烦。”   霍舟一听这个称呼就差点喷了。   小时候傅予飞因为长得胖,被叫做“小胖墩”,大家没什么恶意,他自己也接受良好。   可上了高中后,自尊心慢慢强了起来,就不爱听这种外号了,他强烈要求不能把“胖”和“墩”搭配在一起,太难听了。   霍舟那时候心情抑郁,于是中规中矩地改口叫他“胖子”。   许曜看着挺老实一孩子,从小到大连架都不敢打,其实蔫坏蔫坏的,张嘴就是“墩儿”。   傅予飞同学气到爆炸,有段时间真是恨不得随身带把刀,见着许曜就捅两下。   “我们胖同学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叫他,昨晚肯定不会让你进门。”霍舟好笑道。   许曜看看周围,低声问:“说到昨晚,你问了吗?”   必须问了呀,一回家就问了。   霍舟点头。   许曜紧张起来,声音更低:“他怎么说?承认了吗?”   能不承认吗?他那么爱我。   霍舟再点头。   许曜本来坐在办公桌上的,身子一歪,差点栽下去。   承认了?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他是没做过卧底,但是身为警察,对卧底的了解肯定比普通人多。   做卧底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身份要绝对保密。无论是面对家人爱人,还是同事领导,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怎么骆清淮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就凭小时候的那点交情?   好吧,也不是“那点”,但原则就是原则,不该啊。   真的可信吗?   不会是撒谎吧?   许曜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拍了拍霍舟的肩膀,说:“走,抽烟。”   霍舟想到昨晚骆清淮承认的样子,心里甜甜的,想也不想就回道:“不抽,我戒了。”   许曜:“……”   抽烟只是个借口啊!霍舟今天怎么了?   他干脆去拉他:“不抽也陪我去。”   霍舟今天是真不想动,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不去,有话就在这里说。”   许曜瞪着霍舟,怀疑昨晚他被人给穿越了。   有些话,是能当众说的吗?   “小米粥同学,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考试及格,干了件什么事吗?”许曜忽然问。   霍舟冷不丁被揭短,又看着办公室其他同事表面上认真工作,实际上都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心思一转,说:“不就太阳了小太阳吗?”   “哇!”同事们终于忍不住了,全都转过来看好戏。   现在大家都叫许曜“许副队”,但很多人也知道,“许副队”有个小名叫“小太阳”。   虽然都知道霍舟说的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毕竟那时候还小,但大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发现奸情”的眼神。   谁让这俩人是真好呢?   从竹马到搭档,太好嗑了。   钢铁直男许副队顿时连拍死霍舟的心都有了。   他在着急说正事,这人忽然浪啥呢?   霍舟无辜又迷茫地看着生气的许副队同学。   许曜无力到极点:“算了,你让我静静吧。”   霍舟瞥了眼其他人,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都滚床单了,不是爱是什么?怎么还不信?   许曜皱眉道:“那种事情,是能随便说的吗?”   为什么不能随便说?   霍舟奇怪,然后就看到许曜用嘴唇无声地说了“规定”两个字。   不符合规定?   霍舟被黄色废料填满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   他跟许曜这半天原来是鸡同鸭讲。   霍舟有点不好意思,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去问骆清淮卧底的事情。   他转头就把锅甩在了许曜头上:“你明知道有规定,还让我去问,安的什么心?”   许曜:“……”   他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让开!我要办事了!”   霍舟扫了一圈被吓到的众位同事,嬉皮笑脸地让开:“那就不打扰许副队了,拜拜。”   他又把手插回兜里,摇摇晃晃地朝外走。   许曜忽然叫住他:“等一下……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了。”霍舟背对着他摆摆手,“我今天不用加班,我就是专门来告诉你一声的,不要太羡慕哦。”   许曜扔了个抱枕过来。   霍舟捡起来,拿上楼去了。   很快,霍舟就出了市局,然后进了对面的“sweet”蛋糕店。   下午七点,霍舟到了魅色酒吧。   酒吧刚开始营业不久,里面显得有点冷清。   之前因为死人事件的影响,酒吧暂停营业了几天。   好在案子很快就破了,酒吧得以重新营业。   不过,不好的影响始终在,大家泡个吧就图轻松,谁也不想沾上晦气。   酒吧里死了人不能说明酒吧一定有问题,但不吉利是一定的。   所以,魅色酒吧的生意自然是冷清了不少。   冷清到霍舟一进门,就受到极其热情的欢迎。   几天不见,这酒吧内的装潢变了一些,连服务人员也大多变成了生面孔。   “先生,喝点什么?”服务生热情地问。   下午的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霍舟没打伞,衣服沾了细如牛毛的小水点。   他拍打着衣服上的水珠,忽然笑道:“给我来一杯‘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服务生懵了,去看调酒师。   调酒师更懵,那是什么鬼?   “先生……”调酒师把酒水单递上来,“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霍舟根本懒得看:“我就要‘无边丝雨细如愁’,你调不出来是吧?你们不是号称全市最大最好的酒吧?连一杯酒都调不出来?”   调酒师很想骂人,什么叫“一杯酒都调不出来”?   他的调酒技术是公认的好好吗?但谁知道“无边丝雨细如愁”是什么东西?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但酒吧刚恢复营业,这位调酒师是酒吧花高薪新聘来的,他不想被人小瞧了,故而没有去找管理,想要自己解决。   另一边,站在暗处的小彩虹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火气“蹭蹭”往上冒。   骆哥说过,鱼哥肯定会派人过来捣乱,所以这几天他格外警惕。这位一看就是捣乱的,肯定是鱼哥的人。虽然骆哥说要忍,可小彩虹觉得,越忍可能对方会越嚣张,还是应该给他点教训。   他正要上前,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小彩虹吓了一跳,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没发现任何人靠近。   他反手就是一拳,轻易被来人捉住。   “是我。”骆清淮低声道,眼睛却一直看向吧台前的霍舟。   小彩虹顿时大喜:“骆哥,你来了?”   看到他在看霍舟,愤愤道:“我看那个人是鱼哥派来捣乱的,我去教训教训他。   “你这眼光……”骆清淮心累地不想跟他多说,“怎么回事?他有什么要求?”   “他要点一杯无什么雨什么愁的……”小彩虹抓抓脑袋,他压根没听清楚霍舟说的是什么,“反正咱们的酒水单上肯定没有!”   骆清淮一愣:“无边丝雨细如愁?”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还是骆哥你聪明,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小彩虹并不能体会自家老大的心情,还坚持着自家的判断,“我看他就是来找茬的!”   “无边丝雨细如愁?”骆清淮又重复一遍,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但思索几秒后,他忽然就笑了,“我过去看看。”   小彩虹:“诶?”   骆清淮不理他,迈着大长腿走向吧台。   调酒师已经被霍舟搞得快崩溃了,正给服务生打眼色让他们去找管理,就看到骆清淮走了过来,顿时大喜:“骆哥。”   听到这个称呼,霍舟眉毛一扬,先屈起手指揉了揉下巴,才故作漫不经心地朝骆清淮看过去。   骆清淮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禁欲味十足。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霍舟的手指就蠢蠢欲动,想扒开他的衣服,想戳他的脸……   “请问这位先生想要点什么?”骆清淮走到霍舟面前,绅士地微微欠身,完全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霍舟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赶出去,配合他演:“我想点一杯‘无边丝雨细如愁’。”   调酒师、服务生和小彩虹都看着骆清淮,看吧,这人就是来闹事的!老大快揍他!   骆清淮却道:“稍等。”   他走进吧台后面,弯腰下去寻找。   过了一会儿,他找了一盒牛奶出来,拆开倒入干净的杯子里。   所有人:“……???”   这还没完,骆清淮又拿着牛奶去加热。   小彩虹愣了一会儿,看霍舟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屁颠屁颠跑到骆清淮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骆哥,你怎么知道他说的那个什么愁是牛奶的意思?”   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这位老大长得好看身手好,还这么聪明。   骆清淮盯着微波炉,神色温柔,说:“无边丝雨细如愁只是一句诗,不是牛奶的意思。”   小彩虹迷惑了:“那你这是……”   “他就是来找茬的。”骆清淮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小彩虹:“啊?”   骆清淮说:“他就是想闹大了,引我出来。”   他是想见我。   骆清淮低着头,狠狠咬了下唇。   “那不还是找茬吗?”小彩虹完全懵了,“我们要不要把他赶出去?”   骆清淮脸色倏然冷下来:“你敢!”   小彩虹抖了一下:“……”   好怕怕。   骆清淮又说:“以后他来,你们都得给我好好招待,不许怠慢。”   小彩虹:“……哦。”   微波炉“叮”地一声,牛奶热好了。   骆清淮小心将牛奶放到霍舟面前:“先生你点的‘无边丝雨细如愁’,可还满意?”   霍舟正要说话,骆清淮忽然又对小彩虹道:“去拿个垫子给这位先生。”   小彩虹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去了。   霍舟:“……”   他控制不住有点脸红,眼珠一转,笑吟吟地看向骆清淮:“这位小哥人长得帅,又聪明又体贴……陪酒吗?” 第37章 搞事情   调酒师和服务生大惊。   陪酒?这不是侮辱人吗?   虽说酒吧里肯定有陪酒的, 但骆清淮不是普通服务生啊,他是酒吧的一把手。   开酒吧都是有关系的,谁敢轻易叫他陪酒?   就算有时候不得已会陪一陪, 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 而且陪的也是领导或者大佬。   面前这个年轻人,娃娃脸和圆眼睛都挺讨喜的,但怎么看也不像个大佬啊。   从他之前的举动来看, 还是更像找茬的。   小彩虹则是快气死了。   骆清淮长得好看, 自然少不了被某些好色之徒看上。他们做的生意又是服务行业,顾客是上帝,有时候难免被人看轻几分, 被调戏是常有的事情。   骆清淮本人倒是极沉得住气,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或者是动手动脚的, 他都当做没听到。   小彩虹只见骆清淮发过一次火,那时候他们还在一家KTV打工。遇到一个过气的女明星, 那女明星曾经也大火过,国民度还挺高。她是出了名的爱小鲜肉,骆清淮进包厢送酒被她一眼相中,非要让骆清淮留下来陪酒。   骆清淮礼貌地拒绝了。   那女明星最好面子, 每次来KTV都会带一大帮人, 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未过气。被骆清淮当众拒绝, 她觉得丢了天大的面子, 顿时大怒。   骆清淮一开始也没想跟她纠缠, 准备好了接受她的投诉。谁知道她后来跟泼妇骂街一样, 言语越来越脏,带上了骆清淮的父亲。   骆清淮顿时脸色一沉,在一包厢几十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眨眼就将那女明星的一条胳膊卸了。   女明星吓了个半死,当场逃跑。   不过等过半天缓过神来以后,她又跑回KTV闹事。扬言要么让骆清淮去陪她,要么就告到骆清淮去坐牢。也不知道是色胆包天还是面子大于天,反正是个不怕死的。   当时的骆清淮没什么势力,已经准备辞职了,是郡姐出手帮了他。   郡姐欣赏骆清淮的骨气,说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能力”,是个做大事的。   郡姐有资源有权有势,但她对手底下的人要求也严。   骆清淮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自己吃苦凭能力挣来的,结果刚接手一个酒吧就招来一堆人嫉妒,连番搞事,小彩虹本来就觉得憋屈。   现在再看到这个年轻人侮辱骆清淮,他顿时气炸了,撸起袖子就准备上。   但他袖子才撸到一半,就看到骆清淮把袖口解开了。   小彩虹顿时一阵兴奋。   骆清淮很少出手,但他知道骆清淮身手很好,迫不及待想看他揍人了。   骆清淮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把衣袖整整齐齐地折上去,露出白皙精致的手腕。   他的手同样白净,拇指中指的侧面能看出来有很厚的死茧,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修长的手型,反而为他添了几分充满力量的魅力,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不止是好看,还不好惹。   骆清淮折好衣袖,才低头对霍舟道:“如果是陪哥哥你的话,当然可以啊。”   他说得柔情款款,霍舟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其余人:???   这发展好像不大对劲?   骆清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霍舟的下巴,微笑着问:“哥哥想我怎么陪?只喝酒吗?要不要干点别的?在大厅陪还是换个地方?”   霍舟:“……”   小彩虹仿佛听到自己下巴摔地上的声音。   骆清淮头一偏,几乎是贴着霍舟的耳朵轻声道:“我还可以陪哥哥睡觉。”   短短一句话,他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慢慢磨出来,莫名带上了一股浓浓的情欲味道。   霍舟身上一软,屁股忽然有点疼,他急忙打了个哈哈,能屈能伸地认怂:“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   骆清淮这才直起身。   其余人虽然听不到骆清淮最后跟霍舟说了什么,但显然骆清淮没吃亏。   看起来不像是骆清淮被调戏,反倒是他调戏了客人。   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露出佩服的神色。   霍舟到底觉得有点不甘心,心思一动,又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红票票塞给骆清淮:“小帅哥深得我心,这是小费。”   骆清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哥哥这小费给的未免太随意了点,我不收。”   霍舟:“……”   还有钱都送不出去的?   他看了看,周围的服务生已经由开始的生气变成了纯看好戏。   他们虽然不知道霍舟跟骆清淮的真实关系,但现在看起来又不像找茬的了。而且,骆清淮那“哥哥”叫的,格外有故事的样子。   于是霍舟觉得,手里的几张红票票变得格外烫手。   送不出去,收回来又很没面子。   犹豫了几秒,霍舟心里一动,指尖翻飞,很快将几张红票票变成了红玫瑰。   “现在不随意了吧?”霍舟绅士地把红玫瑰递给骆清淮。   骆清淮颊边漾起深深的酒窝:“谢谢哥哥打赏。哥哥有要求随便提,我一定伺候好。”   他重音都放在了“伺候”上,一语双关。   霍舟正低头喝牛奶,差点被呛着。   他抓紧杯子假装没听出来。   他们都没注意到,角落里有人盯着骆清淮的酒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骆清淮小心翼翼地将玫瑰收起来,对小彩虹道:“彩虹,再去准备一些新鲜的牛奶。”   小彩虹:“等我先把下巴捡起来。”   霍舟:“……”   骆清淮看了他一眼,小彩虹飞快跑了。   刚才骆清淮跟他说以后不能怠慢霍舟的时候,小彩虹还没怎么在意,以为他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比较聪明的顾客,所以要谨慎一点。   现在他明白了,这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他的大哥不是会当众跟人调情的人。   对,刚才绝不是调戏,是调情!   “都干活去!围这里干嘛?”骆清淮这才对着周围人道。   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开。   骆清淮正想去把玫瑰放好,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那位穿黑衬衫的小帅哥!”   骆清淮回头一看,一个穿西装,脸色蜡黄的男人在朝他招手。   骆清淮走过去:“先生您好,不知道能为您做点什么?”   西装男指着旁边的座位:“不用你做什么,陪我喝酒就行。”   骆清淮不动声色:“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提供陪酒服务。”   西装男朝他身后一指:“你们这是搞区别对待?为什么陪他就可以?”   骆清淮一回头,发现霍舟端着牛奶跟了过来。   他似乎一点不担心骆清淮会遇到麻烦,美滋滋地喝着牛奶,牛奶沾在唇瓣上,他还伸出舌尖舔了舔。看到骆清淮看他,他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骆清淮眼眸一暗,闭了闭眼。   再转过来面对西装男的时候,他眼底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你想和他享有一样的待遇?”   西装男点头:“都是客人,你不能区别对待,否则我就去投诉你们。”   骆清淮略一沉吟:“也不是不可以。”   霍舟一愣。   西装男大喜。   骆清淮又道:“我也出道题,你答上了,我就陪你喝酒,还给你免单,怎么样?”   西装男迟疑了一瞬。   霍舟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拼命挤兑他:“你怕答不上来啊?没关系,我可以答。”   西装男受不得激,立刻道:“好。”   骆清淮说是向西装男出题,眼睛却看着霍舟,说:“请问‘乌啼月满天’是指哪种饮品?”   霍舟握着杯子的手指一紧。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诗,并不指向任何饮品,但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一声孤棹响,残梦落清淮”。   对这首诗,霍舟熟悉到骨子里,是真的倒背如流。   但这并不是课本上的诗,就算骆清淮是学霸也未必知道。   更何况,这首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怎么会刚好提起这一句?   西装男更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故意玩我吧?”   “当然不是。”骆清淮还是看着霍舟,“这位先生就知道。”   霍舟又是一愣。   西装男瞪着霍舟:“你知道吗?”   霍舟只好点点头。   西装男:“答案是什么?”   “任何一种饮品。”霍舟一脸无辜地胡说八道,“随这位小帅哥喜欢,他说是哪种就是哪种。”   西装男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怔了一下。   霍舟又说:“你说你不聪明也就算了,还不会说话,人家小帅哥怎么会喜欢你嘛?自然是要拒绝你的。”   说完,还冲着骆清淮眨了下眼。   骆清淮:“……”   西装男可算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艹!你们耍着我玩呢?”   骆清淮一步跨过去挡在霍舟前面,正想说话,忽然听到“砰砰砰”几声巨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起朝传来响声的门口看去。   五六个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姑娘妖娆地走了进来,身上还落满了七彩礼花屑。   三个男的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最前面一个男的冲着骆清淮遥遥拱手道:“骆哥,恭喜酒吧重新营业!这是我们鱼哥特意送的贺礼,请骆哥笑纳。” 第38章 哄你呀   霍舟顿时就不好了,什么意思?   送给骆清淮的?   这小子可以啊, 管理一个酒吧, 还有人送美女上门。而且一送就是半打, 也不怕吃不消?   骆清淮正要找小彩虹, 却被霍舟给瞪了一眼。   骆清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霍舟不会吃醋了吧?   虽然时机不大对,但骆清淮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甜。   哪怕九年没见,霍舟对骆清淮的小表情依然了如指掌。   他竟然在高兴?   但不等霍舟发作, 骆清淮已经先开口了, 是对西装男说的:“先生, 陪您喝酒的人来了, 您需要吗?”   他指着正朝他们走过来的几位美女。   霍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所以这几位美女不是送给骆清淮的?   那位西装男看起来也挺不讲究的, 他明明看上的是骆清淮, 闻言竟然认真地打量起鱼哥送的美女来。   霍舟原本非常不爽他对骆清淮的心思, 现在看这人飞快转移了目标, 竟然觉得更生气了。   淮宝那么好看,那几个女人能比吗?没眼光的东西!   西装男还没想好,那几位美女已经走到面前了。   她们全都站在骆清淮身边,并没有要招呼客人的意思。   “骆哥。”鱼哥的手下又朝骆清淮抱了抱拳,“这几位可是我们鱼哥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美人儿,暗夜都没这么好的, 您可千万别瞧不上啊。”   霍舟忽然问:“你们这是送给这位帅哥本人的, 还是送给酒吧的?”   骆清淮:“……”   鱼哥手下看了霍舟和色眯眯的西装男一眼, 笑着道:“这是送给我们骆哥的,当然骆哥喜欢怎么用,我们就管不着了。”   他大概把霍舟和西装男当成一路人了,以为他们是看中了这几个女的,有点想挑事的意思。   “那敢情好。”骆清淮抢在霍舟说话前,冲鱼哥手下点头致意,“我收下了,替我谢谢鱼哥。”   他说着,朝前面招手:“彩虹,过来!”   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他又看向鱼哥手下:“既然是鱼哥花大价钱找来的,想必唱歌跳舞都没问题吧?”   鱼哥手下点头:“当然。”   “骆哥。”彩虹这时候也到了跟前。   “带几位姐姐去准备一下,等下给大家跳舞助兴。”骆清淮吩咐彩虹,全程没看那几位美女,“鱼哥这么给面子,咱们不能小家子气,今晚在场所有人的消费全都88折优惠。”   于此同时还不忘提醒彩虹准备宣传:“这么高兴的事情,大家可以发个朋友圈告诉朋友们,顺便在门口放上广告牌。”   彩虹答应一声,带着几位比基尼美女下去准备了。   骆清淮瞥到霍舟好几次想开口都被自己给堵住了,心里暗笑不已。   喜欢看到霍舟为了他吃醋是一回事,但他不能真让霍舟难过,一点点都不行。   处理完美女的事情,骆清淮才回过头来招呼那位西装男:“先生待会儿若是有兴趣,不妨也去跳舞助助兴。您今晚的消费,我给打八折,希望您能玩得尽兴。”   西装男也不傻,看骆清淮这番行事,估计自己在他身上讨不了什么好。虽然有点遗憾,但有台阶下有便宜占就够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骆清淮最后安排鱼哥的几位手下:“鱼哥这么好心,小弟感激不尽。兄弟们就先别走了,留下来喝两杯,怎么样?”   鱼哥那几位手下大概是带着任务来的,没有推辞,爽快地坐下了。   打发掉所有人,骆清淮才松了口气,看向霍舟:“哥哥刚才是吃醋了吗?”   霍舟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吃醋的心情了。   从那天在酒吧见到骆清淮,他就能想到,骆清淮肯定不容易。   但是,具体有多不容易,霍舟想象不出来。   他之所以会来酒吧,一方面是因为两人虽然滚了床单,却没谈过恋爱。   对,他俩谈恋爱的程序和普通恋人不一样。   情窦初开的年纪,霍舟自己反应迟钝,先是迟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后来又没听懂骆清淮的表白,导致彼此错过了九年之久。   重逢后,又是因为他的不安和急于弥补的心态,让两人表白完就直接滚了床单,满打满算也才几天时间。   普通恋爱前期的朦胧、暧昧、试探、约会等等程序,他们都没经历过。   所以,霍舟心里觉得挺对不起骆清淮的,是他打破常规,让骆清淮措手不及。   而且,两人毕竟分别了九年之久,都经历过很多事情。无论是外貌、心理还是生活习惯等方面都跟原来会有很大差异。   现在因为刚刚重逢,喜悦冲淡了别的差异,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时间一久,不合拍的地方暴露出来,会很容易产生矛盾。   霍舟要尽量避免那些情况的发生,同时也想要把那些普通的谈恋爱的过程都慢慢补回来。   所以,他今天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接骆清淮下班,也算是两人的第一次正经约会。   另外一方面,他也想来看看骆清淮的工作环境,多了解他一点。   霍舟不是第一次来酒吧,但他以前从来不会注意一个酒吧经理到底需要做什么工作。   现在他看到了,只看到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百分之一都不到。   骆清淮如果真是卧底,他最困难的地方,绝不在酒吧管理上。   可管理一个酒吧,已经如此麻烦。要应对各种类型的客户,要应对同行的竞争和暗中打压,还要把酒吧的生意做好,不然怎么赢得幕后老板的信任?   霍舟打小就认识骆清淮,跟着他一起长到十几岁,知道他骨子里其实害羞怕生,不愿意跟太多人打交道,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他都不想跟人多废话一句。   他变成现在这样游刃有余,中间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   霍舟很遗憾没看到他成长,更难过在他遇到困境的时候,自己没能陪在身边。   但他把所有情绪都锁在心底,笑吟吟地看着骆清淮:“我要是吃醋了,你要怎么哄我?”   骆清淮嘴角一勾,正想说话,那边准备跳舞的美女中发生了一阵骚乱。   两人一起看过去,那群女的情绪貌似很激动,其中有个好像还是……裸着的?   酒吧里的人都朝那边看过去,似乎有上前围观的意思。   霍舟脸色一变,这又玩得哪一出?   朝鱼哥那几个手下看过去,都隐隐有些兴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在这里别动。”骆清淮塞了个东西到霍舟手里,“我过去看看。”   霍舟稍一犹豫,站在原地没动。   毕竟是骆清淮跟这些人打交道比较多,应对这些情况也比他拿手,既然他不想让他过去,他便不过去了。   骆清淮很快就到了那群人中间,那个裸着的美女冲过来就往骆清淮身上扑。   骆清淮朝旁边避了一下,随手一推,那个裸女就抱住了另一个女的。   然后霍舟就看到骆清淮脸色一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骚乱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骆清淮又神色冷淡地说了几句话,人群就飞快散了,看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骆清淮回过头来看霍舟,霍舟冲他笑了笑。   他对着霍舟比了个手势,然后冲着旁边的小彩虹说了几句话。   霍舟这才看向自己手里。   里面是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霍舟眼睛一弯,拆了包装珍惜地咬了一小口。   很甜。   “霍先生,骆哥说请您到这边入座。”小彩虹走到霍舟面前,手里还抱着几盒牛奶。   霍舟:“……”   小彩虹把霍舟带到旁边的卡座,并且放了牌子,不让其他人过来。   霍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是来看看骆清淮,不是给骆清淮添麻烦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霍舟看旁边的小彩虹没走,忍不住向他打听。   小彩虹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高兴,但还是回答了:“两个女的打起来了,一个把另一个的衣服撕烂了。”   霍舟:“……你们骆哥怎么处理的?”   他有点好奇。   那种情况应该是既尴尬又混乱的,骆清淮居然几句话就搞定了?他不是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吗?   “他说,再有人吵架就滚出去。”小彩虹模仿着骆清淮的表情和声音道。   霍舟:“……”   骆清淮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既然是别人送来的,那几个女人只怕是类似卧底的角色,肯定不愿意被赶出去。   骆清淮一句话就镇住了她们,恰好也证明了她们带有目的而来。   霍舟心里又沉重了一分。   他的淮宝啊,他想捧在手心里疼的淮宝,为什么要受这些苦?   小彩虹看他不说话,就转身看已经迅速上台跳舞的几位美女,依然不打算离开。   “你不忙吗?不用守着我。”霍舟看着那几盒温热的牛奶,忽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骆清淮比霍舟小两岁,所以在发育方面,总会比霍舟他们迟一步。   但骆清淮思想又比较成熟,很多时候都会让霍舟觉得他跟自己是同龄人,于是就总操心骆清淮的发育问题。   特别是身高方面,骆清淮小时候是真的不肯长,霍舟他们一年长好几厘米,一个个争先恐后向上窜。只有骆清淮每次年初和年末量都一样,多半厘米都要高兴半天,看着特别可怜。   霍舟知道骆清淮家里条件不好,他妈妈又忙得很,不大关心骆清淮平时的生活小细节,于是霍舟觉得骆清淮是因为营养不良,担心他以后也长不高。   霍舟听说喝牛奶能长高,就想法设法弄牛奶给骆清淮喝。有时候是家里给他准备的,他就带出来,说喝不下了非要塞给骆清淮。平时别人喝饮料,他也爱买牛奶,喝两口就说喝不下,也塞给骆清淮……   没想到,长大后,变成骆清淮给他塞牛奶了。   其实,他还是可以喝酒的,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小彩虹不知道霍舟在想什么,硬邦邦地道:“我不忙,我今晚的任务就是伺候好你。”   鱼哥的人还在场子里,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骆哥说了,要保护好这个人。   小彩虹不知道,他一用“伺候”这个词,霍舟就浑身不适。   “你和你们骆哥认识多久了?”霍舟看得出来,他很听骆清淮的话,知道赶不走他,便想套点话,多了解骆清淮一点,“你看起来很小,怕是还没成年吧?你们骆哥用童工啊?”   小彩虹却一眼就看穿他的打算:“你别想套我的话。”   霍舟:“……”   看起来很机灵,不过难不倒霍舟。   霍舟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对他道:“什么叫我套你的话?你有啥值得我套的?”   小彩虹不吭声,估计是被骆清淮叮嘱过。   霍舟继续道:“我这人就是话多,你站在这里又不让别人过来,我就忍不住想跟你说话……”   小彩虹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打断他道:“我不会上当的,你这人太狡猾,我跟你打交道会特别小心。”   狡猾?这是骆清淮对他的评价吗?   霍舟忍不住好笑。   “你跟我打交道?”霍舟慢悠悠道,“小朋友,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经常打交道都是什么人吗?”   小彩虹还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没忍住心底的好奇:“你别吓唬我,我见过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我又没说我有多厉害。”霍舟一脸严肃,“我是个法医,经常打交道的都是尸体。”   小彩虹不屑地“切”了一声:“你以为抬出尸体我就怕了?”   “我知道你不怕,你跟着你们骆哥,肯定胆子大。”霍舟摇了摇杯子里的牛奶,“我就是职业病犯了,想跟你说说。你知道吗?任何行业都有职业病,见多了尸体的人看什么都会想到尸体相关。你看这牛奶就跟脑浆像极了,搞得我现在总觉得,脑浆就是牛奶的味道……对了,你要尝尝吗?”   说着,他推了一盒牛奶到小彩虹面前。   不怕尸体是一回事,把尸体跟食物联系起来脑补又是另一回事。   小彩虹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得厉害,死死咬着牙才没呕出来,强作镇定地摇头,但表情管理已经明显失控。   霍舟看得暗自好笑,还治不了你这小屁孩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跟你们骆哥是旧相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小彩虹看着他喝牛奶就难受,分了一半心思去对抗胃里的不适,闻言下意识点头。   霍舟眼睛微微一亮。   小彩虹迟疑一瞬,主动问道:“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个zhou这个音的字?”   霍舟心里一跳,莫名有点激动,点头道:“我叫霍舟。”   “真的是你,难怪……”小彩虹嘀咕了一声,却不理霍舟了。   霍舟心里痒痒的:“你是不是听过我的名字?”   小彩虹应该跟着骆清淮有段时间了,他一定从骆清淮口里听过自己的名字,霍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骆清淮在背后,会怎么说他呢?   跟别人提起来,又会怎么介绍?   “听过,他有一次生病一直在叫‘哥哥’和‘舟舟’。刚才听到他叫哥哥,我就在猜是不是你。”小彩虹瞪了霍舟一眼,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了,“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当时的情况的,你别白费心机问了。”   霍舟:“……”   这孩子可真是,要不要这么警惕?   霍舟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你没看到你们骆哥对我的态度吗?”   “骆哥对你好,所以我在这里保护你。但是,我的确对你不满。”小彩虹挺实诚,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怕你向骆哥告状。”   一听到“告状”这个词,霍舟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不过,这个小彩虹看起来是真年轻,成没成年都要打个问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出来干一行了。   但霍舟没再问,这小孩现在对他很戒备。这种敏感问题,他是不可能说的。   霍舟问:“你为什么对我不满啊?我好像没干什么吧?”   小彩虹犹豫了好几秒,义正言辞道:“你太浪了……”   骆哥是非常正经的一个人。   骆哥喜欢的人,也该是个正经的好人。   霍舟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他可真是……他哪里浪了?   小彩虹看出来他似乎不想承认,更不高兴了,说:“刚才你还想赶我走,跟别人勾搭。”   霍舟:“……”   小彩虹越说越生气:“而且我听说,你以前就经常在这里喝酒。”   霍舟目光一动:“你们这里还有以前的工作人员?”   “我不会告诉你是谁的。”小彩虹说,“你别想去收买别人,其实骆哥已经知道了。他不介意,愿意对你好,你要珍惜。”   霍舟:“……你说得对。”   小彩虹彻底放开了,不等霍舟问问题,自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看得出来,骆哥很喜欢你。你要是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霍舟急忙点头:“不敢不敢。”   他答应得太快,小彩虹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够诚恳:“骆哥吃了很多苦,有一次我们遇到……”   霍舟正听得专心,小彩虹突然闭嘴了。   霍舟抬头一看,骆清淮正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小彩虹看到骆清淮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又话多了,懊恼又后悔。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霍舟安慰他道。   小彩虹来不及说什么,骆清淮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你说什么呢?”骆清淮拍了小彩虹一下,“老远就看你叭叭个不停。”   小彩虹浑身一僵。   霍舟笑道:“我跟他讲人体结构呢。我说这牛奶像极了脑浆,把这孩子给吓着了。唉,我就说说而已,其实一点不像的……算了,你想吐就去吐吧。”   小彩虹看了骆清淮一眼,后者点头后,他飞快跑了。   骆清淮在霍舟旁边坐下来,拿过他的牛奶喝了一口。   同一个杯子……霍舟脸颊又有点发烫。   他转移注意力道:“你还喝得下去啊?”   “我又不是彩虹。”骆清淮笑笑,又说,“你别吓唬他,那孩子还要过半个月才满十八岁。”   霍舟猜到小彩虹年纪小,但真证实他未成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这么小啊?孤儿吗?”   现在社会环境比以前好多了,一般家庭的孩子,怎么也要读到高中毕业吧?   “不是,父母双全。”骆清淮眼眸微微一沉,“还不如孤儿呢。”   霍舟更惊讶了。   父母双全竟然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在酒吧这种地方瞎混?   “算了,不说他。”骆清淮拉起霍舟的手,“我们走吧。”   “走?”霍舟一愣,“去哪里?”   “回家。”骆清淮笑出两个酒窝,“你不是说吃醋了,要我好好哄你吗?”   霍舟刚站起来,闻言一个趔趄:“算了吧,我,我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骆清淮扶着霍舟的腰,“我都想好要怎么哄了。”   霍舟:“……”   腰软腿也软是怎么回事?   骆清淮半拖半抱地把霍舟从沙发上拉起来:“哥哥也不想我直接把你抱出去吧?”   霍舟:“……”   他只好跟着骆清淮朝外走。   路过鱼哥手下那一桌的时候,霍舟急中生智:“你还有客人呢。”   “兄弟们好好玩,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下,招呼不周,下次补上。”骆清淮毫不避讳地拉着霍舟的手,对那几个人道,“今晚我请客。”   那几人面面相觑。   霍舟:“……”   出了酒吧,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骆清淮才忽然抱住霍舟,说:“对不起。”   霍舟揉揉他的脑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对不起?”   “那个鱼哥也是开酒吧的,我们是同一个老板。他不爽我酒吧生意比他好,所以总想找我茬。”骆清淮说,“今晚你在酒吧,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说不定以后他们会找你麻烦。”   他没想到霍舟今晚会去酒吧,也没想到鱼哥的人选在今晚来。   准确地说,从跟霍舟重逢以后,他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把霍舟藏起来的计划已经行不通,霍舟已经暴露了,他只能换一种办法。   在霍舟已经被鱼哥的人盯上以后,他光明正大地承认两人的关系,还故意表现得亲密,反而会让鱼哥对霍舟没那么注意。   他越是保护,越能体现出霍舟的重要性,别人也会越容易盯上霍舟。   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尽可能降低危险系数。   但这样一来,对霍舟可能会有一些影响,特别是工作方面。   “没关系。”霍舟笑着道,“找警察麻烦,他们不是找死吗?”   骆清淮表情隐忍:“放心,我很快就……等我攒够了钱,我会换一份工作,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霍舟没有多问:“好,我等你。”   他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了骆清淮的身份。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但他们心里都懂。   他仰头在骆清淮唇上亲了一口:“走,回家。”   骆清淮在他面前蹲下来。   霍舟:“……干嘛?”   骆清淮扣住他的臀部,将他背了起来:“哄你呀。” 第39章 风雨欲来   魅色酒吧, 员工更衣室。   “哎呀, 天天跳舞, 真的快累死了。”一个长卷发的姑娘推门进来, 边走边抱怨, “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别抱怨了。”一个短发姑娘跟在她身后,进门后谨慎地扫了外面一圈,确定没人才关上门, “谁让咱们是干这个的呢?不被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好歹这里不用真陪人睡……快点换衣服吧,十五分钟后要上场。”   她边说话边脱衣服, 脱完后随手一扔,刚好扔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废弃的衣架子上。   衣服挂在衣架子上, 中间凸起圆圆的一块。   “真踏马变态!”长卷发姑娘看了那凸起一眼,低声说,“在更衣室安装摄像头。”   “早想到了。”短发姑娘蹲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里翻找,“我听鱼哥说, 他在卫生间里都装了摄像头,真是……鱼哥他们现在过来, 都不敢在这里上厕所。”   长卷发姑娘蹲在她身边:“你说这骆哥人长得挺好看, 怎么会那么变态呢?我以前觉得鱼哥就挺变态了,没想到这位更变态,难怪鱼哥玩不过他。”   “所以说, 人不可貌相啊。”短发姑娘终于翻出一个小纸包, “你没听虎哥他们说吗?这位喜欢男的。”   “啊?”卷发姑娘嫌弃地抖了抖肩。   “好像一来A市就勾搭上了一个警察。”短发姑娘叹了口气, “所以啊,我觉得鱼哥这次也未必能能赢得了他。就算我们成功了,人家在警察局有人,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没事后能不报复吗?到时候肯定第一个拿鱼哥开刀,鱼哥上次事情没办好,听说老板已经很生气了。现在欣赏的是这位,鱼哥只怕……”   卷发姑娘说:“那是好事吧?最好这位能弄死鱼哥,你看鱼哥以前对……干的那些事……”   她说着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我现在背脊骨还发寒。”   “你以为这位不玩姑娘就不变态了?不玩姑娘只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我听说……”短发姑娘看了卷发姑娘一眼,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耳语一般,“他之前在B市的时候,为了上位,把他原来工作那家KTV的老板抓起来,足足折腾了半个月。知道他怎么干的吗?每天从老板身上切一片肉下来,在伤口撒盐烹油加调味品,还把切下来的喂老板吃回去……”   “姐你别说了……呕。”卷发姑娘捂着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我不是吓唬你,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处境很危险。”短发姑娘眼神冰冷,“就算鱼哥死了,我们也解脱不了,落在谁手里都是一个下场。”   卷发姑娘整个人都在发抖:“那我们怎么办啊?要不,干脆跟骆哥坦白吧……”   “不行。”短发姑娘打断他,“我们也不能保证姓骆的一定会赢,万一他输了,我们落在鱼哥手里,你想想珍珍的下场。”   卷发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啊?”   短发姑娘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卷发姑娘瞪大眼睛:“这可行吗?”   “行不行的,也只有赌一把了,总比落在这两人手里强。”短发姑娘从小纸包里拿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递给卷发姑娘。   卷发姑娘明显被她说动了,小心地将药丸收起来:“行,那我们就赌一把。”   短发姑娘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快点换衣服,该我们上场了。”   卷发姑娘站起来后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忽然有点崩溃:“姐,我怕!”   “别怕,有姐姐在呢……”短发姑娘抱着她轻声安慰,靠在她肩上的脸却勾起了一个奇怪的笑,“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几分钟后,两位姑娘一起离开更衣室。   一个黑影偷偷溜进更衣室,很快又出来。   他绕过走廊,来到经理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骆清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来人拉下脸上的口罩,露出小彩虹的脸。   骆清淮忍不住扶额:“你这……到底是欲盖弥彰还是故弄玄虚?”   小彩虹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骆清淮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还有一支录音笔一起递过去。   骆清淮先把录音笔打开,边听录音边道:“她们发现摄像头了吗?”   “发现了,还用衣服挡住了。”小彩虹忍不住好笑,“明明就是假的……”   “等今晚大家都下班后,你再去把摄像头换个位置,隐蔽一点,但也要留个尾巴让她们能够找到。”骆清淮打断他叮嘱道。   小彩虹有点不解:“摄像头明明就是假的,什么也拍不到,何必这么麻烦……我屮艸芔茻!谁给传的谣言?谁踏马是变态了……”   录音笔刚好放到两个姑娘讨论骆清淮的“变态”事迹那里,小彩虹气坏了。   “闭嘴!”骆清淮打断他,“安静地听下去。”   小彩虹不敢再吭声,表情却极度不服气。   果然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当年明明是骆清淮吃了大亏,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骆清淮听完录音,看到小彩虹还一脸不忿,摇摇头问:“我让你调查的那几位姑娘的关系调查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小彩虹点头,拿出一张纸。   骆清淮打开一看,纸上写着七八个人的名字,互相之间用各种颜色的笔串联起来,简单注明了关系,看起来一目了然。   “不错。”骆清淮点点头,夸奖道,“有进步。”   小彩虹马上高兴起来:“都是跟骆哥你学的,特别有用。”   骆清淮手一顿:“跟我学的?”   小彩虹点头:“对啊,上次你给我分析鱼哥的势力,就这样画的图。我觉得看着很清楚,比以前上学听老师讲课容易理解得多,就跟着学了。”   骆清淮脸色微微一变,略有些懊恼地闭了下眼,然后对小彩虹道:“以后不许用这种方法。”   “为什么?”小彩虹不明白,“多好用啊,而且……”   “我说不许用就不许用!”骆清淮声音陡地拔高。   小彩虹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说,呐呐道:“好。”   骆清淮看看他还略显稚嫩的脸,稍微软和了一点,说:“想活命就别用,记住了。”   小彩虹急忙点头:“我都听骆哥的。”   骆清淮这才认真去看那张关系图。   “这个红笔写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骆清淮忽然问。   “黄珍珍,已经死了。”小彩虹看了一眼,说,“她跟这几位一样,也曾经是鱼哥的人,差不多同时到鱼哥手底下做事的。我本来不打算把她写上,但是骆哥你说这几位姑娘的关系越多越好,我便把她写上了。”   “死了?珍珍……”骆清淮左手捏着下巴摩挲了一会儿,眼神微微一动,“是不是那个被鱼哥性虐待致死的姑娘?”   小彩虹点头:“对,就是她。听说死得特别惨……”   “这个叫曲梅的,跟她关系很好?”骆清淮打断小彩虹,指着纸上唯一跟黄珍珍有连线的名字。   “对,黄珍珍生前最好的朋友。不过,又怎么样呢?塑料姐妹情而已。”小彩虹有点愤怒,“最好的朋友被鱼哥害死了,她没能力报仇也就算了,还攀着鱼哥不舍得撒手,当起了帮凶。她现在越来越受鱼哥重用,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会被这些人渣毒害。”   “曲梅是不是这两个姑娘中的一个?”骆清淮屈指敲了敲录音笔。   小彩虹从兜里摸出几张照片,摆开给骆清淮看:“曲梅是这位短发姑娘,刚才就是她说骆哥你是……这个长卷发的叫苏清丽,是刚才跟曲梅一起进更衣室的。”   骆清淮把照片和那张纸来回看了几遍,又把录音笔倒回去重听了两人的那一段对话。   他忽然问道:“这个苏清丽有没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特点?”   “跟别人不一样的特点?”小彩虹懵了一会儿,说,“她是这几人中年龄最小的。”   “最小的?”骆清淮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我听说,当初被鱼哥虐待死的那位叫黄珍珍的姑娘是替别的姑娘去陪酒的,她替的那位,是不是这位苏清丽姑娘?”   小彩虹茫然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打听。”   “多半是了。”骆清淮把所有资料收起来,拿火机点了,“你听着,这几天盯紧了苏清丽和曲梅两位姑娘。我猜苏清丽会和店里的服务生接触,你派两个信得过的,主动去迎合她,但也别太主动,自然一点。无论她想要干什么,都答应下来,随时向我汇报。另外,如果曲梅找你投诚,你就带她来见我。”   “好。”小彩虹答应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投诚?你听她录音里说的那些话,怎么可能来投诚?我倒是觉得,苏清丽有点想投诚,但是被曲梅给拦回去了。骆哥,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去跟大家说说吧,这误会也太大了。”   “谣言不用管,现在这样很好。”骆清淮迅速道,“如果我没猜错,苏清丽就是黄珍珍代替的那个女孩。但黄珍珍死了,曲梅想为好友报仇,却又势单力薄。她拦着苏清丽投诚,只是想一箭三雕。”   他把那个小纸包拿在手里捏了捏:“鱼哥这个人睚眦必报,看着谦虚实际上骨子里极度自大狂妄。他上次被郡姐阴了一把,但他不敢跟郡姐要说法,或者他压根没想到是郡姐借巴蛇试探我,他说不定以为是我买通了巴蛇故意陷害他。所以,他这次想要报复回来,就还会从毒品下手。曲梅故意让苏清丽在我场子里卖货,当然是想毁了苏清丽。她同时会来向我举报投诚,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些鱼哥的把柄。获得我的信任之后,她会跟我说让她回去做卧底,除掉鱼哥。然后,她再去鱼哥那边,递上我的把柄。”   小彩虹听得目瞪口呆:“这,这……”   “如果成功,就是一石三鸟。”骆清淮表情有点奇怪,“这些卧底的把戏,我……”   他没有说下去,转头叮嘱小彩虹:“你盯着她们,这几位姑娘都……”   他把“可怜无辜”咽回去,转口道:“说不定还有用,她们如果出事,酒吧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最好一个都别出事。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我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对了,记得把黄珍珍的事情弄清楚,那几个姑娘肯定有人知道真相,别太明显,打听的时候注意点技巧。”   “我都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骆哥你就放心吧。”小彩虹拍着胸脯保证。   “好,现在你在这里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骆清淮拿着那个纸包,站起身朝身后的书架走去。   书架拉开,后面竟然有一扇暗门!   骆清淮打开暗门,走了进去,暗门很快合上。   暗门后面是个很小的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小桌子。   桌上披着一块白色的布,骆清淮将白布揭起来,下面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试管和一些器皿。   骆清淮这才打开小纸包,里面有一颗紫色的药丸。   骆清淮把药丸掰开一半,放入其中一个试管中。   试管中原本有些淡蓝色液体,药丸放进去以后,液体慢慢变得澄清。   骆清淮皱着眉头看了一阵,拿着剩下的半颗犹豫了很久,还是收起来放进了衣兜里。   他蹲下身,从桌子底层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几颗珠子。   骆清淮翻出一颗上面画了一条鱼的,将珠子扔进另一个试管里。   试管里的无色液体忽然沸腾起来,将珠子吞噬。   很快,那珠子便消失无踪。   骆清淮看着重新平静下来的试管,淡淡道:“死有余辜。”   墙上挂着的一个铃铛忽然响了。   骆清淮急忙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然后迅速退出来,关上暗门,把书架挪回原位。   小彩虹在原地焦急地踱步,看到骆清淮长长松了口气:“骆哥,刚刚接到通知,郡姐来了,已经到了门口。”   骆清淮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拿上手机:“走吧。”   他刚打开门,郡姐便由几个服务生带领着,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郡姐。”骆清淮上前两步,“你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啊。”   郡姐笑道:“都是自己人,接什么接?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   “蓬荜生辉,郡姐是去包厢还是进去看看?”骆清淮指着身后的休息室。   “我看看你的地方吧 ,包厢有什么意思?”郡姐直接走入休息室,“不用紧张,我真的只是来看看。”   “好。”骆清淮点点头,“彩虹,去给郡姐泡杯咖啡,不加奶少糖。”   彩虹答应着去了。   郡姐声音愉悦:“还是你细心。”   骆清淮关上门:“应该的。”   “这里还习惯吗?”郡姐并不坐下,四处摸摸看看,“这休息室是不是有点小了?”   “不小。”骆清淮说,“我对住的地方不挑,而且我也不常住这里。”   “说到这个,我听说……”郡姐站在书架边,手扶着书架看着骆清淮,“你找了个男朋友?”   骆清淮蹭了蹭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消息传得这么快吗?让郡姐见笑了。”   “哎哟,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也会害羞呢。”郡姐发现新大陆似的,笑得挺欣慰,“可不是我要打听你的事情,是大家都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男人,所以多议论了几句,消息传得快了点,难怪你之前要拒绝……不过,我听说,对方还是个警察?”   骆清淮淡然一笑,语气轻松:“其实他是我小时候一个玩伴,当年就挺喜欢我,我也还蛮喜欢他的,重逢的时候喝多了……就在一起了。不过他也不在什么厉害的职位,就是一个小法医。但是,怎么说呢,法医有时候用处也挺大的,对吧?”   “是这个道理。”郡姐认同地点头,“我就说你聪明吧,的确是干大事的。”   骆清淮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他便先叫了声“进来”。   小彩虹端着咖啡推开门,看到郡姐站的位置,顿时神色一慌。   “少糖了吧?”骆清淮神色自然地问,“郡姐不喜欢太甜的。”   “只放了一点点。”小彩虹反应过来,笑着把咖啡放到桌上,“郡姐你看看合不合胃口,要是不喜欢,我再给您重新泡。”   “不用那么麻烦。”郡姐笑着又在书架上摸了摸,才走过来道,“小骆你别吓唬他,我记得彩虹还没成年吧?其实挺机灵了,别太苛责。”   “是。”骆清淮冲小彩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谢谢郡姐。”   “谢谢郡姐。”小彩虹立刻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他说完,想要退出去。   “不用回避。”郡姐出言拦住他,“一起听听吧,彩虹你是你们骆哥最信任的小弟,他现在生意做得大了,事情一多就忙不过来,你也要帮他扛点事,别什么都依赖他一个人。”   骆清淮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淡定。   小彩虹只好留下来,可怜巴巴地在墙角站着。   骆清淮看郡姐喝着咖啡,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问道:“郡姐是有任务交给我去做吗?”   “是的。”郡姐点点头,“你知道我们一直和M国有贸易往来吧?这次的交易地点,定在了A市。我们商量过后,决定由你负责。只要交易完成得漂亮,我们也好在先生面前多替你说话,你再往上爬就容易多了。你知道的,我对你寄予厚望,是希望你能进入组织内部来帮我的。”   骆清淮半垂眼眸,一副克制着激动的表情:“我能问一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鱼哥吗?我听鱼哥说过,我现在的资格还不够去完成交易,而且鱼哥在A市时间长,他应该比我更熟悉。”   “就因为你不熟悉,警方才不会注意你。”郡姐叹了口气,“老鱼以前和老虎出面太多,上次不谨慎露出痕迹,已经被警方盯上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而且,这次是荀爷大力推荐你去的,算是破格提拔,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老虎就是魅色的前一任经理,他在一次交易中露了痕迹,被警方盯上。暗礁组织反应迅速,立刻将他送到了M国,这条线便断了。这也是骆清淮调来魅色酒吧的原因。   “多谢郡姐和荀爷赏识。”骆清淮轻轻握拳,“我一定尽力而为。不,我保证完成任务。我能问问时间和地点吗?”   “七天后,在火车站交易。”郡姐说,“对方的负责人叫水母,你可以跟鱼哥提前了解一下这个人。”   骆清淮答应下来。   郡姐又说了一会儿,告辞离开了。   小彩虹送走人后,强撑着的脸瞬间垮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骆哥,我怎么觉得不对呢?郡姐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骆清淮缓缓道:“毒品。”   “毒……”小彩虹差点叫出声,急急地捂住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放开,“骆哥,咱们组织不是不干违法的事儿吗?”   骆清淮心累地看着他:“这你也信?”   “可……”小彩虹傻了,“现在怎么办啊?要是被警察抓了……早知道,咱们还不如就在KTV打工,挣得少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危险啊。”   “你信我吗?”骆清淮问。   小彩虹拼命点头。   “那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听我的话。”骆清淮严肃认真地看着他,“我们现在走的路非常危险,你记住了,要想活命,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我叮嘱过你不能说出去的话给我烂在肚子里,也不许朝外吐一个字,明白吗?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就走。”   “我做得到!”小彩虹并不想走,“我跟着骆哥,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知道现在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骆清淮吐出一口气:“那你记住了,这次交易的事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打死也不能说。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小彩虹立正站好,都想发誓了。   骆清淮点点头:“那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把我之前交代的事情查清楚。”   小彩虹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情:“刚才郡姐一直站在书架那里,她会不会发现了……”   “她本来没有发现,只是在试探。”骆清淮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叹气,“我说你能不能争点气?她又没找到密室,你在怕什么?你一害怕,不正好说明有问题吗?”   “啊……”小彩虹很懊恼,“我没控制住,对不起骆哥,那现在怎么办啊?”   “放心吧。”骆清淮摇摇头,“郡姐也只是怀疑,她现在还不会来搜我的休息室。至于以后,就算发现了也没关系,我自有安排。”   他这样说,小彩虹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我早跟你说过,我们处境困难。稍不注意就有性命之忧,所以,你得时刻保持警惕,明白吗?”骆清淮趁机敲打小彩虹,“不要只是嘴上说明白,做事情的时候又随心所欲。”   小彩虹不断点头,又不太放心:“毒品交易是,是……火车站人多警察也多,防备很严,肯定很危险,我们要不要先去踩点?”   骆清淮摇摇头:“不用。”   “为什么?”小彩虹不解。   “因为那里不会是最终交易地点,时间也必定会改。”骆清淮说,“郡姐只是在试探我,最后让不让我去交易还是未知数……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骆清淮拿上外套:“我得出去一趟,你盯好这里,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的。”小彩虹替他打开门,“骆哥你去哪里?”   骆清淮:“火车站?”   小彩虹:“啊?”   不是说不用去?   骆清淮没跟他解释。   郡姐既然是来试探他的,他怎么能不做个样子给她看看呢?   太过聪明的人,总是不太让人放心。   要绝对信任自己的老大,不是吗?   骆清淮招手打了一辆车。   从魅色去火车站会路过市局,时间是晚上九点,三楼还灯火通明。   骆清淮看着那灯光,眼神不由自主变得温柔起来。   “师傅,麻烦在前面的蛋糕店停一下。”骆清淮忽然开口。   司机把车停下来。   “麻烦您等我两分钟。”骆清淮叮嘱道,“我买个蛋糕就继续走,你打着表就好。   司机答应下来。   骆清淮进了蛋糕店,依然是上次那位帅哥在值班,看到骆清淮,他竟然还记得:“帅哥您又来了?还是要送蛋糕给法医科吗?”   骆清淮一笑:“你还记得我?”   “像您这么帅的顾客,我能记一整年。”对方笑着走出来,“需要什么?我替您拿?”   骆清淮已经打开玻璃柜,自己取了几块糕点出来:“这些送到法医科,这一块我带着路上吃。”   收银小哥看看他拿走的那块,说:“这是我们店长自制的情侣款,帅哥您要不要特别备注一下,这配对的另一块送给谁?”   他知道骆清淮喜欢的人在法医科,但从来没问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每次的蛋糕送到法医科也没说具体让谁收。   “你们店里生意一定很好吧?”骆清淮笑着拿了一块心形巧克力,放在另一块蛋糕上,“这样就可以了。”   “要是我们的顾客都是您这样的,生意一定会更好。”收银小哥拍起马屁来也是得心应手。   骆清淮心满意足地捧着蛋糕回了车上。   开出租车的是位四十来岁的女司机,看着漂亮的小年轻就母爱泛滥,早想跟骆清淮搭话,但之前骆清淮脸色非常沉重,她没敢开口。   现在看骆清淮吃一口蛋糕能笑出两个酒窝来,她终于忍不住搭讪道:“现在喜欢吃蛋糕的男孩子好像不多了。”   骆清淮笑笑:“我爱人喜欢吃甜食。”   司机看看他一脸甜蜜的笑,说:“你肯定很爱你的爱人。”   骆清淮点点头:“是的。”   司机又问:“去火车站是出差吗?”   骆清淮脸上的笑消失了,淡淡“唔”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司机误会了他的意思:“要和心爱的人分开,连差都不想出了吧?”   骆清淮看着手里的蛋糕点点头:“是。”   司机安慰道:“小伙子,换个角度想。只要出差回来就能看到心爱的人了,多美好是不是?只要心中有爱,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   骆清淮目光渐渐明亮起来:“您说的没错,有心爱的人等着,风雨无惧。我们总会回家。” 第40章 无名女尸   “霍老师, 你又在吃甜食啊?”夏诗桃大早上一进门就看到霍舟拿着块夹心泡芙在吃,唇上还沾了点奶油,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前也没发现你有这爱好啊?你就真的不怕胖吗?”   她自己也超级爱吃甜品, 但因为是易胖体质, 所以轻易不敢尝试。   往往要忍一个月, 才敢去吃一回,还不能放开胆子吃的那种。   最近霍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喜欢上了吃甜食。喜欢吃也就算了,他还不背着人, 总是在上班时间在各种工作场合吃吃吃, 还吃得特别香特别幸福,让人看了眼馋得很。   霍舟闻言,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疑惑地问:“胖了吗?”   夏诗桃:“……”   这个蠢萌蠢萌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霍老师吗?   霍舟咬着泡芙, 随手拿了个不锈钢托盘,反过来用背面对着自己的腰照了照,含糊道:“好像没有吧?”   夏诗桃见鬼似的盯着托盘上映出来的模糊影子, 霍老师真是撞邪了吧?   不过, 这邪撞得好, 这样的霍老师比以前的霍老师可爱多了。   霍舟把托盘放下, 继续吃泡芙:“没关系, 胖也不怕, 吃完再锻炼, 我回头就去办张健身卡。”   霍舟攻心不死地想,就算不胖,锻炼也很有必要,不然怎么压回来?   骆清淮力气太大了,早知道他该早点锻炼。   “霍老师,这是有新案子吗?”夏诗桃看看自己的水桶腰再看看霍舟的小细腰,很后悔提到“胖”这个字眼,看到旁边的仪器在工作,便岔开了话题。   “不是,我检测一点东西。”霍舟靠在桌上的后背挺直了一点,又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   上次霍舟把家里钥匙给了骆清淮后,骆清淮只要不是通宵上班,不管多晚都必定会回去睡觉。   不过骆清淮那工作,回家基本上都是凌晨了。霍舟刚开始还等他,但他自己也要上班,法医工作强度又大,还得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所以没过两天,霍舟就撑不住了,一般晚上都会按时休息。有时候骆清淮回来他会醒一下,有时候骆清淮回来他根本不知道。   不过骆清淮比较容易惊醒,早上霍舟起床,他是一定会醒的。刚开始几天他还会爬起来,想要送霍舟上班。后来被霍舟说过几次,他才不起床了,但也会睁着眼睛躺在被窝里看霍舟忙碌,等他走了再接着睡。   今天早上骆清淮也醒了,在霍舟出门前忽然说:“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把外套带出去干洗一下?”   霍舟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一口答应。   出了门在电梯里,他忽然想起有一次难得和骆清淮一起回家,他手里拿了份文件,骆清淮都生怕他累着似的,要替他拿,才觉得不大对劲。   说句不要脸的话,骆清淮现在是真挺宠他的,什么都舍不得让他干。所以,就算骆清淮要干洗衣服,他多半也会在自己睡醒后亲自拿出去干洗,而不是叫霍舟帮他带出去。   当然,霍舟并不是觉得自己顺手帮骆清淮干洗一件衣服有多辛苦,而是他觉得这不像是骆清淮会做的事情。   而且,他早上出门的时间还早,一般干洗店都没开门,骆清淮为什么要叫他那么早拿衣服出去干洗?   霍舟越想越不对劲,在骆清淮的衣服里翻找了一番。   然后,他找到了一个纸包,里面有半颗紫色药丸。   霍舟当时就吓了一大跳。   紫曼之所以叫紫曼,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它的晶体呈淡紫色。   曾经出现过的紫曼产品,也多是紫色系。   所以,霍舟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药丸是紫曼,或者是相关产品。   上次酒吧死人事件后,霍舟他们一直怀疑致死的药品是暗礁组织研发的紫曼四号产品,但因为缺乏证据,所以不能定论。   那东西出现过一次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想必暗礁组织内部也很谨慎。   骆清淮是魅色酒吧的经理,极有可能是打入暗礁组织内部的卧底,他接触到紫曼的机会比霍舟他们多得多。   这半颗药丸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不知道他能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产品。但是他冒险传递给霍舟,至少说明他有发现了。   或许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几号,也许他确定了,是想给警方一个讯息。   现在霍舟在做的分析,就是药品成分的分析。   如果能确定这是四号,再根据药品来源,侦查工作肯定能进一大步。   只是,这样也就更加证实了骆清淮的卧底身份。这半颗药丸的出现,说明他离暗礁组织更近了一步,危险也相应更多了一分。   霍舟很担心他。   “霍老师,你的电话……”夏诗桃小心翼翼地碰了霍舟一下。   忽然凝重起来的霍舟让她有点不安。   霍舟回过神来,才发现手机在响。   是林局打来的,刚才市局接到报案,东郊金河林发现尸体,让霍舟去勘察现场。   霍舟看看还在运行的仪器,郑重叮嘱夏诗桃:“结果出来以后,你替我收好,别给任何人看。”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机密。”   夏诗桃顿时紧张起来,绷直身体道:“明白。”   霍舟到了楼下,正好碰到刑侦队的人,便跟他们上了一辆车。   “辛苦了,小霍。”刑侦队长蔡澜山坐到霍舟旁边,主动打招呼。   “大家都辛苦。”霍舟问道,“这案子什么情况啊?谁报的案?”   “金河村的农民。”蔡澜山说,“说是去小金河淘什么宝贝,结果挖出一具尸体来。”   “淘宝贝?”霍舟有点无语。   蔡澜山也摇摇头:“报案的人吓了个半死,结结巴巴也没说清楚,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对了,听说杨队快回来了?”   杨队是缉毒支队的支队长,许曜的顶头上司,前段时间带队办理一起跨国贩毒案,追踪毒贩一直到M国,已经出去好几个月了。   前几天传回好消息来,他们联合国际刑警已经找到了毒贩组织的老巢,这次的行动大获成功。   这事局里的人都知道,缉毒支队那几个人天天跟过年似的。   霍舟点点头:“嗯,应该就这几天吧。”   “听说杨队还受伤了,林局准备替他申报二等功。”蔡澜山语带羡慕,小声道,“看来杨队是很快就要升了,他一升迁,这队长的位置自然就是小许的了。小许年纪轻轻,真是不得了啊。”   “这都还是没影的事呢。”霍舟看看周围的同事,也压低了声音,“而且就算杨队真升了,多半也是空降一个队长过来,许曜他资历不够。”   大概所有的职场都或多或少存在勾心斗角,市局也一样。所有同事都很辛苦,大家做自己工作的时候也都是尽职尽责的,但在际遇方面各不相同,有时候难免会有人钻牛角尖。   许曜年纪轻轻就做了副支队长,的确挺招人眼红。但霍舟知道,许曜这副支队长来得有多不容易。   许曜刚实习的时候,本来是在刑侦支队,但却意外卷入一起贩毒大案。因为警方的情报出了问题,参与案子的民警几乎全军覆没。许曜命大,也是前辈们怜惜他年轻,始终护着他,最后侥幸得以捡回一条命,还立下三等功。   许曜原本是主攻刑侦的,就是这个案子后,他主动要求做了一名缉毒警察。他有勇有谋,又吃苦耐劳,还有功勋在身,自然升得快。   只不过当年的案子不在A市,许曜是后来才调过来的,所以有些人不清楚情况,对他便有误解。   现在杨队要是升迁,许曜的确有可能被破格提拔,难免又招人眼红。   蔡澜山四十多岁了,工作也是兢兢业业。但一来因为脾气直不会说话,二来因为老队长迟迟不退,导致他才刚当上支队长没多久,一时间觉得意难平也正常。   蔡澜山听了霍舟的话,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大对,又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空降一个还不如小许呢,熟人好办事,我肯定支持小许。”   霍舟笑笑道:“我明白,能得到您的认可,许曜肯定特别高兴。”   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还没影的事情,说了也是白搭。说不定他们现在在这里眼红许曜半天,最后却真的空降一个队长过来。   案发地点有点远,霍舟在车上打了个盹,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金河林其实是一座山,山脚下是贯穿A市的小金河,这里并不是很偏僻,附近有好几个村子。   发现尸体的地点在山谷,非常潮湿,尸体已经有部分形成尸蜡,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一年左右。   这是一具女尸,身上和周围没发现衣物布料,只有根破烂的麻绳,死前应该是被捆绑着的,而且什么都没穿。因为尸蜡的形成得以保存死者部分生前形态。但这并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她死前实在太惨了。   从头部到身体,全都伤痕累累,深可见骨,且有多处骨折现象,死前应该被惨烈地虐待过。   霍舟初步检查完尸体后,就迅速将尸体收进了裹尸袋。   蔡澜山他们还在向围观村民了解情况,霍舟没单独开车过来,便等了一会儿,也顺便了解了一下案情。   金河林前几年搬来一家大型化工厂,对附近的环境有些不好的影响。为了补偿,工厂给附近的村镇都免费接通了天然气,每个月水电费也有补贴。所以,虽然金河林环境差了一点,但附近的村民近几年生活条件确实好了不少,至少是没人再烧柴火了。于是渐渐便很少有人来金河林,导致这里的树木荆棘越长越茂盛,路不好走,危险系数增加,村民们就几乎都不再来了。   前几天,有一户村民家里扩建房子,去金河林砍了几棵树,没想到在山林中捡到一条金项链。那村民以为是假的,还拿给村里人看,结果有人说是真的,他将信将疑地拿出去卖,还真卖了好几千块钱。   大家都觉得只是那村民一时运气好,过后便没在意。但村里有个想发财想疯了的男人却上了心,扛着锄头去金河林翻找,没想到又从地下翻出一只金耳环来。这下子全村人都忍不住了,大家都认为金河林有宝贝,带着全家老小去翻找,结果就挖出来这么一具尸体。   金项链和金耳环都已经卖掉了,附近村里这两年也没失踪人口,因为附近有大工厂,所以来往的人倒是不少。村民们说得不少,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大家只好先回市局。   “王八羔子!这也太残忍了。”蔡澜山拿着现场拍的照片,骂了几句,回头问霍舟,“小霍,你怎么看?”   “根据我的经验……”霍舟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性虐待致死。”   “跟我想的一样。”蔡澜山狠狠拍了一下椅背。   旁边一个小警员怯怯地问道:“霍老师,可以还原死者的相貌吗?她真的好惨啊。”   “可以还原,但不会太准确。”霍舟摇摇头,“而且还原出来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从失踪人口着手更快。”   蔡澜山说:“肯定是要从失踪人口着手的,但A市一年失踪人数至少四位数,还不是每一个都有记录,难啊。”   霍舟沉吟了一会儿,说:“蔡队您不觉得这案子有点奇怪吗?”   “你是说那金项链和金戒指?”蔡澜山刑侦经验肯定比霍舟丰富,霍舟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金项链和金戒指的出现,看着是个巧合,但仔细一推敲,似乎是在指路。   “可是,如果说金项链和金戒指是有人故意放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直接报案?为什么要过一年之久才引导别人去把尸体挖出来?为什么……”旁边的小警员一股脑提出一长串问题。   霍舟正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是骆清淮发了消息过来,问他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   霍舟心里一动,问蔡澜山:“金项链和金戒指的位置,距离远吗?”   蔡澜山立刻道:“挺远的,一个在山谷东侧,一个在山谷西侧。”   “后来那些村民还挖到财物了吗?”霍舟又问。   “有。”小警员抱着走访记录,说,“还挖到一只手镯。”   霍舟:“位置呢?”   小警员:“在南面。”   “有没有可能……”霍舟手指轻扣手机,看着窗外,“那个引导的人只是知道死者被埋在山谷里,但他并不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所以,他才不得不动用整个村子的人去挖掘?”   蔡澜山眼睛一亮:“很有可能,这样看来,这个人不仅聪明而且身份可疑。如果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为什么不向警方提供线索而是从村民身上着手?”   “卧……”霍舟轻咳一声,“我猜测,他可能是知道一点内情,但又不全部知晓,还不敢暴露自己,类似于……一个组织的内部人员之类。选择利用村民,是因为金河林附近的村民自从土地被大面积征用后,很多人便无所事事,靠着工厂的补偿款过日子。他们过惯了不劳而获的日子,最喜欢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听说有宝贝,必定会忍不住去找。另外,从凶手对死者尸体处理的手法来看,过于随便,没有任何伪装,直接挖个坑草草掩埋。这个凶手要么自大狂妄,要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这不是普通的性虐待致死,而是……有组织的。” 第41章 约个会吧   霍舟回到局里就对尸体做了进一步的检测, 和他初步的判断差不多。   死者年龄在25到28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死亡时间一年左右, 死前遭受过很惨烈的虐待。   “这也太惨了吧?”夏诗桃在旁边做记录, 越看越生气, “畜生不如!”   就算是要杀人, 一刀砍死至少没那么痛苦。这种慢慢被虐待死的,会一直一直饱受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   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魔鬼,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人死后真的能变成鬼, 这姑娘只怕早化成厉鬼, 把凶手千刀万剐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厉鬼, 别说凶手, 现在连这姑娘的身份都确定不了。   “小李, 把尸检报告给蔡队送下去。”霍舟摘了手套,对李候说,“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进展。”   李候答应一声, 放下手里的东西下楼去了。   霍舟转头看向夏诗桃:“结果出来了吗?”   夏诗桃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出来了。”   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霍舟。   “没被其他人看到吧?”霍舟接过来打开。   “没有。”夏诗桃朝门口看了看, 压低声音问霍舟, “霍老师, 你检测的是什么东西啊?我看着, 怎么跟紫曼三号的成分差不多?”   霍舟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紫曼三号的成分?”   夏诗桃一愣, 说:“年初那个案子, 死者身上不是带着紫曼三号吗?当时我们做过分析的。”   霍舟想了想,说:“不错,记忆力挺好。”   “这种东西,怎么会不记得啊?害了那么多人。”夏诗桃凑到他手边又看了一眼,忍不住继续道,“不过,茶碱类的成分明显增多,好像跟紫曼三号又不大一样 ,这是不是新产品啊?”   霍舟把纸张收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机密。记住了,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明白吗?”   夏诗桃急忙点头。   她还想问什么,霍舟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出去吃个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诗桃便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你还没吃午饭啊?那快去吧,这都快四点了。”   霍舟倒是不着急,拿出手机先给骆清淮发了一条微信:有空约会吗?   末尾还加了一个笑脸符号。   骆清淮几乎是秒回:有,在你们市局对面的西餐厅见吧,我马上过去。   霍舟收起手机,揉了揉脸颊。   等他的手放下来,夏诗桃发现,他的表情瞬间变了。   今天遇到那么沉重的案子,霍舟的脸色一直很严肃,面对刚才那份检测结果,他神情更是凝重。这些都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也轻松不起来。   但是现在,他虽然依旧没笑,眼角眉梢却都是藏不住的温柔和喜悦。   一个人的情绪变化,怎么会如此突兀又迅疾?   霍舟还不止表情变化,他顺手摸到旁边的托盘,忽然又笑起来,放下托盘,重新打开手机,用相机功能梳理了一下有点乱的头发。   夏诗桃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再看看他明显用心搭配过的穿着,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霍老师别是谈恋爱了吧?   夏诗桃只是实习生,都还没正式毕业,一来就分到了霍舟手下。   霍舟长得帅,懂得又多,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生难免生出几分爱慕之情。   只不过霍舟以前不仅要求严格,还总是一副游离于普通人之外的清冷模样,仿佛对尸体比对活人感兴趣得多。小姑娘即便有点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   最近霍舟变化很大,她一开始还没多想,现在仔细想来,每一点都很符合恋爱中人的特征啊。   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貌、身材、穿着打扮,喜欢吃甜食,整个人都柔和了,没事的时候会发呆傻笑,看手机的时间明显增多……   小姑娘一颗粉色的小心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不过她也没凉太久,很快就被好奇心替代了。   “霍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认准霍舟谈了恋爱不会再随便发脾气,夏诗桃凑上前问道。   霍舟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没发脾气:“这么明显吗?”   “嗯。”夏诗桃拼命点头,“都写在脸上了……对了,师娘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   “你师娘啊……”霍舟对这个称呼满意极了,还特别咂摸了一下味道才说,“还是别看了,会吓死你的。”   他大笑着走了,留下一言难尽的夏诗桃。   霍舟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碰到许曜。   “你干什么去?”许曜无语地看着他,“这一脸春情荡漾的表情。”   “滚你的。”霍舟不想理他,直接朝楼下走去。   许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左右看看道:“你把你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收一收,今天不是刚接到案子吗?让人看见再说些有的没的。”   霍舟叹了口气,知道许曜是为他好,把过分灿烂的笑容压抑了一些。   但是一出市局的大门,他又重新洋溢起醉人的笑容。   生活不易,工作辛苦,案子复杂,受害人很惨……这些不如意他心里默默承受就好,不会带一丝一毫去见骆清淮。   同样的,骆清淮面对的压力不会比他小,可每次见着霍舟,也都是开开心心的。   霍舟快步走过马路,想着早点过去给骆清淮点一杯咖啡。   他俩在一块的时候还在读书,根本没喝过咖啡,霍舟不知道骆清淮喜欢什么口味,就自作主张地想给他点一杯奶香浓郁的卡布奇诺,再多加糖吧,最好再用奶泡拉一颗心出来。   霍舟有点恶趣味地想,甜甜的奶香最适合淮宝了。   这时候骆清淮肯定已经吃过午饭了,还可以再给他点一份甜点。   第一次正经约会,得把骆清淮照顾好了。   说不定骆清淮一感动,就让他压回来了?   说起这事霍舟就不甘心,第一次因为他醉酒误事,被骆清淮给压了,他一直惦记着要压回来。可那次以后,两个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始终没再做过什么。   一来两个人的作息始终没对上,二来没了酒精壮胆,霍舟有点怂,又担心自己压不过骆清淮,所以一直没主动。   骆清淮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再主动过。   可能是害羞吧?   霍舟滤镜有八百米厚,到现在依然觉得骆清淮又害羞又软萌。   想到这个事情,霍舟就有点激动,明天周末,只要不出意外,他应该不用加班,到时候就可以……这样那样了。   推开西餐厅的门,霍舟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服务……”   霍舟的笑容僵住了,骆清淮坐在一边朝他招手。   没想到,骆清淮比他先到。   早知道就不该在局里跟他们废话。   霍舟郁闷地走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骆清淮对面摆着一杯甜甜的带着奶香的卡布奇诺,一颗漂亮的心在微微颤动。   ……   他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随便点了杯,不喜欢就重新点。”骆清淮放下手中的刀叉,把切好的牛排推到霍舟面前。   霍舟心情复杂地坐下来,看着切得漂漂亮亮的牛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没吃午饭吧?先吃点东西。”骆清淮说,“不然胃该难受了。”   霍舟有些恍惚地拿起刀叉,骆清淮这也太周到了吧?   吃了一块牛排才发现好像用不上刀了,又默默把刀放下。   “等一下。”骆清淮忽然抓住了霍舟的手。   霍舟:“???”   虽说他不避讳什么,可这时候店里人也不少,这样腻腻歪歪不太好吧?   骆清淮从衣兜里拿了一小管护手霜,挤出一点来抹在霍舟的左手上:“不耽误你吃饭,我替你抹。”   法医勘察现场需要经常戴橡胶手套,里面含有大量滑石粉。霍舟从小就是小汗手,特别容易出汗,皮肤又比较敏感,汗液和滑石粉刺激会引起皮肤干燥皲裂。所以,霍舟的手经常会掉皮,有时候还会出现裂口。   法医基本上都有这个问题,程度轻重不同而已,霍舟自己并不怎么注意这些。   现在被骆清淮这么细心地抹护手霜,霍舟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委屈感来,好像自己真的很辛苦一样。   “换右手吧。”骆清淮抹好一只手,提醒霍舟。   霍舟呆呆地用左手叉了一块牛排,才忽然醒悟过来。   说好的他照顾骆清淮,然后明天好压回来呢?   现在怎么变成骆清淮在照顾他了?   按照他自己的逻辑一想,明天……   这样一想,霍舟就感觉骆清淮的手特别不老实。   说是抹护手霜,可实际上,他的手指就是在四处点火,指腹的茧子每一次都会刻意划过掌心最敏感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不行,不能这样。   霍舟猛地抽回手来。   骆清淮莫名其妙,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霍舟:“???”   霍舟看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底似乎满满都是委屈,顿时就心软了。   霍舟的气势消了大半:“我,我可以自己抹……算了,还是你给抹吧。”   他默默把手伸了过去。   骆清淮立刻高兴起来,捧着霍舟的手细细地把护手霜揉开。   他半垂眼眸,专注地盯着霍舟的手。长睫毛轻轻地颤动,耳根泛着浅浅的红,洁白的牙齿还咬着一点点唇肉,小酒窝若隐若现,一脸害羞纯情的模样。   霍舟的小心脏“扑通扑通”欢快地跳个不停,有点食不知味了。   卧草!   霍舟默默在心底爆了句粗,面对这样的大美人,他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简直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第42章 流言纷纷   骆清淮这护手霜足足抹到霍舟吃完一份牛排。   霍舟感觉手掌心都被他揉得火烧火燎的, 但看着骆清淮那张脸,他也舍不得把手缩回来。   说完牛排, 霍舟才顶着周围各色视线,把手抽回来。   “再点一份甜品吧?”骆清淮不等霍舟说话,提议道,“你看看这份菜单,想吃第三份还是第四份?”   “三”和“四”两个字的发音咬得比较重。   霍舟被美色迷惑得晕晕乎乎的脑子忽然一个激灵。   骆清淮要让他点甜品直接把菜单给他就好了, 就算推荐也该直接说名字,为什么要特别提到第三份和第四份?   三、四……霍舟想转头朝周围看看,又很快醒悟过来, 硬生生忍住了。   这个时候店里人不多不少, 他刚才的注意力全在骆清淮身上,也没发现周围有不对劲的人。   但是骆清淮既然这样谨慎, 那可能有人在监视他?   霍舟猜测,他在问那半颗药丸的检测结果。   结果就在他衣兜里,本来想不着痕迹地塞到骆清淮衣服里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拿给他反而危险。   霍舟迅速冷静下来,摸了摸被骆清淮揉过的手,才接过菜单, 看了看说:“第四份吧,看起来糖分含量更高, 应该更甜, 吃甜能让人开心。”   骆清淮眼神一动, 叫了服务员过来。   服务员刚才就看着两人一直拉着手了,看到他们脸上还带着暧昧的笑,但霍舟已经来不及感到害羞。   他本来还想问问骆清淮在哪里找到紫色药丸的,现在也不敢问了。   “明天不上班吧?”骆清淮倒是淡定许多,真正闲聊一般。   霍舟说:“现在看来是不用,就是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突发案件。”   他心里一动,想到今天的案子,说:“我们这工作就是这一点挺烦,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无论什么时候有了案子都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今天这么晚才吃午饭,就是因为金河林出了命案。来回路上就跑了几个小时,唉,累死了。”   他还顺嘴打了哈欠。   “辛苦了。”骆清淮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问道,“命案?杀人了?”   “杀人了,不过可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霍舟摇摇头说,“这事按规定我本来都不该说出来的,不过又什么都想跟你说说,反正村民们都知道,肯定也传开了。不过,你还是别告诉别人。”   “我知道,肯定不会说的。”骆清淮朝他笑笑,又问,“一年前的案子,还能查出凶手吗?”   霍舟叹了口气:“很难,不过还是希望能找到凶手吧,那个女孩死得太惨了。”   “还是个女孩啊?”骆清淮没有再多问,只是安慰霍舟,“你只是法医,破案又不是你的工作,你就别想太多了……我本来还想说你明天要是不上班,今晚请你去酒吧喝一杯的。不过,看你今天这么累,还是别去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在家陪你。”   别去了?   霍舟想了想,说:“我再也不想去你的酒吧了,免得又看到别人给你送什么美女帅哥,心里难受。”   “还吃醋呢?”骆清淮又伸手亲昵地捏了下霍舟的脸颊,“上次不都解释过了吗?那些美女就是来酒吧里表演助兴的,我跟她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们只陪顾客跳舞。”   霍舟把他的手抓下来,也不松开,腻腻歪歪地道:“那几个美女只陪顾客,是因为你对女的不感兴趣啊。谁知道还有没有帅哥是专门给你助兴的呢?现在别人都知道你的爱好特殊了,真没人投你所好?”   “你这么信不过我?”骆清淮一脸伤心的表情,“我只好你一个……这样吧,以后谁要是害人,不管给我送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亲自送到你门上,等你确定过后,你说收下就收下,你说不要我立马给退回去,怎么样?”   霍舟忍不住噗嗤一下乐出声来:“你给我送到公安局吗?那我可能就直接把他们塞拘留所去了。”   “你开心就好。”骆清淮一脸宠溺地道,“反正我只关心你,别人才不管。”   霍舟暗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腻歪的画风可真不适合骆清淮。   两人就这么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吃完甜品后,霍舟还要回去上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他座位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男士,戴着棒球帽,背对着走道。霍舟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感觉背影有点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回到市局的时候,霍舟明显感觉有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怎么回事?   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回到法医科,连夏诗桃和李候看他的眼神都一言难尽,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怎么了?”霍舟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霍老师……”夏诗桃叫了霍舟,却又为难地开不了口。   霍舟皱了皱眉,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许曜沉着脸站在门口。   得,不用问这些人了。   霍舟跟许曜去了小阳台。   “我做了什么?”霍舟问许曜。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许曜生气地瞪了霍舟一眼。   霍舟特别无辜:“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我不知道做的哪一件事让你们觉得不妥了?”   许曜不想跟他耍嘴皮子:“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今天下午和淮宝吃了个饭,喝了杯咖啡。”霍舟明白了,“这就传回局里来了?速度够快啊。”   “你那是只吃了个饭?喝了杯咖啡吗?”许曜快气死了 ,“就差当众拥抱接吻了吧?我说呢,你俩,你俩……就不能低调一点?”   霍舟揉揉他的鸡窝头给他顺毛,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质问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聚会那天晚上呗。”许曜拍开他的手,“我又不傻。”   霍舟是大学毕业出的柜,两人大学没在一个学校,但经常会联系,许曜是知道霍舟没谈过恋爱的。所以,他忽然出柜就有点奇怪。霍舟的理由是父母还年轻,接受能力强点。而且,早点出柜能省去很多麻烦,相亲逼婚什么的。   许曜倒是没多想,就觉得霍舟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些。   但是再见到骆清淮的那一刻,许曜就基本上明白了,这俩人有猫腻,看彼此那眼神根本藏不住。   霍舟出柜,多半就是因为骆清淮,倒是真长情。   按照许曜以前对他们的了解,这两人都很好,要是能在一起也是好事。   关键是,现在不是以前了,而且时机不对。   “如果骆清淮是卧底,他就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中,你不要太想当然。稍微走错一步,他就是死路一条。”许曜是真担心,“而且,做卧底的人……”   许曜欲言又止,烦躁地挠头。   不是他悲观,卧底真不是谁都能做的,对各方面的素质要求都太高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铤而走险?明知道是犯法的事情也要去做,不就是因为诱惑太大。   卧底也是人,处在那样的氛围里,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拿命去拼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些人却轻轻松松就能家财万贯,还能不能保持初心?不被诱惑?就算卧底不被诱惑,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呢?再被犯罪分子威胁,来个反卧底……反正变数很大,卧底变节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更何况,骆清淮到底是不是卧底,还不能确定,许曜真担心霍舟出事。   霍舟懂许曜的心情。   许曜因为当年的案子,心里有极大的阴影。当年的案子之所以会那么惨烈,就是卧底变节,给了假情报。   许曜对卧底都没什么信心。   他这些年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缉毒事业上,连恋爱都不愿意谈,一是没时间没精力,二是觉得太危险。   毒贩很疯狂,每年都有很多缉毒警察牺牲,甚至他们的家人身边亲近的人都会遭到牵连。   许曜自己不怕危险,但他特别怕身边亲近的人被毒贩盯上。   “你一个法医,能不能避开这些事?别瞎掺和?”许曜简直想狠狠敲霍舟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   “法医就不是警察了吗?”霍舟清醒得很,“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要不是体能测试没过,我现在应该也是一名缉毒警察了。”   许曜张了张嘴,默然。   的确,当初他考警校,是受了霍舟的影响。当然并不是像他们开玩笑说的那样,因为霍舟考不过,他才去考的。   两人是一起去考的,霍舟一直想当缉毒警察。许曜是因为当时家里条件太困难,他们报考的警校免费有补贴。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霍舟依然初心不改。   “我当然知道高调会带来什么影响。”霍舟说,“我就是故意的。”   在骆清淮没有暴露的前提下,有个警察男朋友,在毒贩那里会给骆清淮多一份保障。他们越高调,毒贩越不会怀疑骆清淮是警方的人。   如果骆清淮暴露了,他们还可以拿骆清淮来要挟霍舟。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多面性。毒贩可能依然会怀疑骆清淮,骆清淮和霍舟都很危险。但是,越危险的事情越需要人才,骆清淮这样人是他们最需要的,理论上来说,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骆清淮。   而且,两人聚会那天晚上没忍住,后面就瞒不住了。   霍舟当然也知道步步惊心,可骆清淮已经那么艰难了,他一定要尽力扶持一把。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有多大?”许曜无力地问,“现在局里已经议论纷纷了……”   警察对各方面要求都很严苛,当然没有规定说警察不能是同性恋,但是太高调,引起民众议论就不行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   霍舟刚说到一半,看到有个同事急匆匆地过来,他便闭嘴了。   “霍老师,林局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同事说。   许曜脸色微微一变。   “不会有事的。”霍舟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 第43章 送上门来   霍舟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 敲了敲门。   “进来。”林局的声音传出来。   霍舟推开门,看到林局抱着保温杯站在窗边朝外看。   “来了?”林局看到他, 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坐吧。”   霍舟没坐,而是站在办公桌前,问:“领导找我有事?”   “你自己不知道?”林局睨了他一眼,用词相当客气, “你最近很活跃啊。”   毕竟是领导,霍舟不好意思像面对许曜一样死皮赖脸,尴尬地轻咳两声, 说:“意外, 都是意外。”   “你呀。”林局用两个字和一声长叹道出他内心的复杂,“我以前觉得你挺稳重, 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变成这样了呢?”   霍舟把手撑在林局的办公桌上,因为太过用力, 指节隐隐有些发白:“您当初也没告诉我,卧底是骆清淮啊。”   他顿了顿,急切地确认:“领导, 是骆清淮,对吧?”   林局只是看着他, 淡定地喝了口水, 没否认也没承认:“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骆清淮?”   “我了解他。”霍舟说, “如果不是卧底,他没有理由出现在那里。”   其实,有时候想到卧底的处境,霍舟宁愿骆清淮变了,变得不长进,变成一个小混混,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他知道,骆清淮不会。   没有什么证据,就是很确定,他的淮宝不会。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林局放下水杯,“我告诉过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太自信。”   霍舟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办公桌上:“那这个怎么解释?”   林局打开那个纸包,神色一顿——纸包里是四分之一颗紫色药丸。   早上霍舟做成分分析,只用掉了一半的一半。他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所以格外珍惜。   “做过对比了吗?”林局没有问他从哪里来的。   霍舟却不着急拿出结果,而是问道:“领导,这是我从骆清淮外套里搜出来的,您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骆清淮到底是不是卧底?”   林局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反问:“你当了这么久的警务人员,知不知道打探卧底身份,意味着什么?”   霍舟也忍不住瞪眼:“领导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过会告诉我卧底是谁的。”   “把条件说清楚了,我当初说的是,必要情况下,我会告诉你卧底是谁。现在有告诉你的必要吗?”林局很不高兴,“而且,要是知道你们俩……我当初绝对不会选你。”   霍舟顿时高兴起来:“我明白了领导!这是分析结果。”   霍舟把结果恭敬地递上,被林局一把扯了过去,一副食言的懊恼样。   刚才林局说了一半的话,完整意思是——要是知道你们俩是这种关系,我当初绝对不会选你。也就是说,卧底确实就是骆清淮。   林局没再和霍舟墨迹,认真看结果。   看完后表情凝重:“这样看来,这就是四号了。他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霍舟故意反问:“他是谁呀?”   林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霍舟吓了一跳,不敢再贫:“没有,没从您这里确认过,我心里再怎么认准了他是,也不敢违规。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药丸放在衣服里让我拿出去干洗,我从里面搜出来的。”   “卧底跟警方都是单线联系,他不知道你的存在,自然不敢多说。”林局指了指霍舟,“你俩这操作,也太胆大了。以后有任何需要,必须先跟我请示,明白吗?”   霍舟默默听训,不敢多说。   “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危险。不仅仅是你们俩,任务一旦失败,死人不说,敌人也会更加警惕,后面再想打入他们内部,就更困难了。所以,你们每走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林局表情严肃,“你俩这关系倒是方便了骆清淮行事,可也大大增加了你们的危险系数。我先跟你说一声,必要的时候,我会……”   “我明白。”霍舟懂他的意思,“我已经做好了被‘革职’的准备。”   “你当然做好了准备,不然会这么高调?我看你怕是早就想偷懒不干了,才故意这样做的吧?”林局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擅自做主的事情还没释怀。   霍舟心里都明白,他们做的举动的确危险,他也的确是故意的,便乖乖做出认错的表情,不敢辩解。   “这事以后再跟你算账。”林局缓了口气,“为了保证骆清淮的安全,这些事情包括你的身份,都先瞒着骆清淮,其余人也不能透露一个字明白吗?”   霍舟立刻站直了:“明白!”   “我让你做的准备,都准备好了吗?”林局又问。   霍舟:“都准备好了。”   林局点点头:“没有什么准备是万全的,还是要小心谨慎。你告诉他们,千万不能大意。”   霍舟一一答应:“是。”   林局把药丸和分析结果收起来:“行了,你去忙吧。”   “领导。”霍舟欲言又止。   林局看着他:“有话就直说。”   “骆清淮跟我说过一件事,他没有明说,但我觉得,他怀疑我们局里也有内奸。”霍舟说。   林局一愣:“怎么说?”   “我估计他早就怀疑了,上次他酒吧里死了人,他不是主动要求回来配合调查吗?我俩就站在走廊里说了几句话,他后来跟我提了一嘴,说是他的上司当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霍舟说,“如果不是有内奸,为什么他的上司会知道市局内部发生的事情?而且,速度很快,估计市局内部还没传开,他们就知道了,显然对骆清淮很是不放心。”   “我早说了让你们谨慎!谨慎!”林局的眉头拧了起来,“那天都谁看到了?”   “太多了。”霍舟那天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的确考虑不周,“不过,也未必就是亲眼所见的人,这种八卦的事情,肯定有人传。”   “你也知道会有很多人传?”林局又忍不住想骂他,勉强忍住了,“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霍舟摇摇头:“我这几天扔了几块饵出去,但是还没见鱼上钩,我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是完全相信我们的同志的,不过小心谨慎点也没错。”林局说得含糊,“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不要再擅自做主。”   “我知道。”霍舟立刻答应下来。   从林局办公室离开后,霍舟才发现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外面天早黑了。   大部分同事都已经下班了,有几个看到霍舟从林局办公室出来,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霍舟演戏得演得像一点,他沉着脸,也没跟人打招呼,一副被训了的不爽样。其他人也不敢来触他的眉头,都远远绕道了。   霍舟回到法医科,别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了,只有李候还在看以前的记录。   李候是去年才转正的,沉默寡言,但是特别认真好学。   看到霍舟进来,他只是打了声招呼,看到霍舟黑脸也没像夏诗桃那样过来询问安慰。   “没事就早点下班吧。”霍舟拿上自己的私人物品,“我先走了。”   李候答应一声,还是坐在原地学习。   霍舟也没管他,直接下楼。   到二楼的时候,他拐去了缉毒支队的办公室,想请许曜吃个饭,安抚他一下。   结果缉毒支队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都去哪里了?   按理说,许曜应该不会这么早下班。   霍舟奇怪,但也没多停留,继续下楼。   刚出门就听到警车呼啸,好几辆出勤的车回来了。   车门打开,缉毒支队的同事押着好几个衣衫暴露的男男女女下了车。   “怎么回事?”霍舟看到许曜从车上跳下来,上前问道,“你们缉毒队都开始扫黄打非了?不担心蔡队找你麻烦吗?”   许曜沉着脸没好气地对霍舟道:“你看清楚了,这不是扫黄打非,是吸毒。”   霍舟还没明白他冲自己发什么火,就看到骆清淮也被人押了下来。   霍舟:“……”   “通通带走!”许曜怒道。   骆清淮看了霍舟一眼,被带走了。   霍舟心里忽然一动。   “还是个女孩啊?”   “我本来还想说你明天要是不上班,今晚请你去酒吧喝一杯的。看你今天这么累,还是别去了吧。”   “以后谁要是害人,不管给我送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亲自送到你门上。”   骆清淮下午说过的话,忽然在脑子里闪现。   “小太阳。”霍舟拉住许曜,将他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今天那个无名女尸案吗?”   “听说了。”许曜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霍舟说:“我一直怀疑,死者应该是个性工作者,在酒吧或者KTV会所之类的娱乐场所上班。这几个姑娘也是做那种工作的,说不定听说过什么,你不妨问问。”   许曜莫名其妙:“这话你该去给蔡队说,让他去娱乐场所排查。”   “哎。”霍舟再次拉住他,“那姑娘死得很惨,性虐待致死。这种关乎自身安全的消息在他们圈子里肯定传得很快,你就顺嘴问一句的事,要真问出线索来了,蔡队不还得记着你一份情?有什么不好?”   许曜怀疑地看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霍舟松开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去忙了。   霍舟走出市局大门,天空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天气渐渐热了,雷雨便也频繁起来,说来便来,一点都不讲理。   霍舟收回卖出去的脚步,迟疑一瞬后,去了对面的蛋糕店。   骆清淮怕雷雨天,他得在这里等着接他回家。 第44章 我好想你   虽说已经确定了骆清淮就是卧底, 可毕竟许曜他们并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酒吧里有人吸毒,骆清淮身为负责人,没那么容易脱身。   霍舟又不免担心起来,在店里待了没几分钟又站到门口朝外看。   闪电划亮夜空,雷声又急又响, 估计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急雷雨易停,闷雷天难开”, 也好,等骆清淮出来的时候,估计雷雨也该停了, 市局里应该听不到太大的雷雨声。   霍舟心里的念头才刚升起来, 硕大的雨点已经密密急急地砸了下来。   门口的塑料门帘被砸得“叭叭”响, 收银小哥在里面喊霍舟:“下雨了, 你站那里会被淋湿, 到店里等吧。”   霍舟后退了几步, 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斜对面。   收银小哥看了看他视线的方向, 说:“你真奇怪,这么不放心, 为什么不在市局等?”   “不方便。”霍舟说。   刚才被局长大人训过了,要低调。   收银小哥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霍舟一下子冲进了雨幕里。   雷声还没停歇, 收银小哥吓了一跳, 拽起旁边一把雨伞追上去:“你好歹打把伞遮一下啊。”   霍舟接过伞道了声谢, 小哥急忙跑回店里, 一边抖身上的雨水,一边朝市局门口看去。   虽然下着暴雨,但依稀能看到,有好几个人挤在门口的屋檐下,似乎在等车来接。   霍舟撑着伞走到门口。   那几个人先都没注意他,等看清楚后,都吃了一惊。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碰了碰旁边的骆清淮:“骆哥,你看那是不是……”   骆清淮还盯着市局内,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转过头来,看到霍舟站在漫天风雨中,仿佛以为自己在做梦。   “现在雨太大了,几位不着急走的话,进去躲会儿雨吧。”霍舟上前道。   许曜既然把他们放了,那说明肯定没事。而且,不管有事没事,也没道理在暴雨天把人朝外赶。   黄头发男生说:“谢谢,不过,我们着急走。”   别人也就罢了,他们这种人,不会喜欢公安局,能早一分走就绝不会拖延。   骆清淮终于回过神来了一点,他看到雨太大太急,霍舟浅色T桖已经被淋湿,紧紧贴在腰上。   骆清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下去,把霍舟拉到了屋檐底下。   他可能太激动,动作稍有点粗鲁,直接把霍舟压在了墙上,他自己则微微侧身,挡在了霍舟面前。   大雨还在继续,屋檐本就不宽敞,两个大男人哪怕贴在一起也不可能完全遮挡住,骆清淮背后的衣服也瞬间湿透了。   霍舟忽然就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似乎也这样对过骆清淮。   他抬起眼眸,刚好对上骆清淮深深凝视的视线。   霍舟脸上一热,默默念叨着“低调低调”,仓促地转开视线。   市局对面的停车场,一辆越野车忽然不顾暴雨开走了。   霍舟微微有点疑惑,那车型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暴雨扰乱了视线,他也没看太清楚。   可能是在附近工作的吧,经常看到。   “骆哥,车来了,我们走吗?”旁边的黄头发男生忽然问道,手里还握着手机,显然是在跟人通话。   霍舟朝门口一看,果然停了辆越野车。   等等,这不就是刚才那辆吗?   看着像,但霍舟又不太确定。   “这是你们酒吧的车吗?”霍舟忍不住问道,“小彩虹呢?”   “不是酒吧的车,雨太大了。”黄头发男生说,“彩虹联系了一位朋友的车……骆哥,走吧?这里好像不让久停。”   霍舟看那车的车窗一直没打开,只是给黄头发男生打了个电话,心里莫名有点发慌,下意识抓住了旁边骆清淮的手。   “我不去酒吧了,你们回去吧。”骆清淮反手握紧霍舟的手,说,“今晚受了惊吓,就别安排节目了,反正大雨也没几个人在外面玩,告诉彩虹,早点关门。”   “啊?”黄头发男生已经冲出去一步又急忙缩回来,“你不回去?”   “不回去了。”骆清淮摇摇头,“有事明天再说。”   黄头发男生怔了两秒,愣愣道:“好吧。”   一群人冲过去上了车,越野车很快开走。   霍舟才回过神来,自己都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抱歉地冲骆清淮笑笑:“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酒吧有服务生,少了我又不会关门。”骆清淮彻底转过身,贴在霍舟身前,“可是,哥哥没有我陪,会不会哭鼻子?”   霍舟忍不住瞪大眼睛,但两人现在的姿势,注定他的气势怎么都比不上骆清淮的,霍舟不死心地道:“到底是谁遇到雷雨天就会哭鼻子啊?”   “所以,哥哥还记得我怕雷雨天吗?”骆清淮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霍舟,“今天是看到下雨了,所以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霍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几声哥哥叫得从心里热到脸上,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   他扭头看了看外面:“没打雷了,雨也小了。”   “那我们走吧。”骆清淮没有再为难霍舟,让开了一点。   他把霍舟打过来的伞撑开,然后揽住霍舟的肩,将他带入雨中。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的确小了很多,至少不会再阻碍视线,于是霍舟便清楚地看到了门卫眼底的一言难尽。   想必刚才所有情景,都被这位看了进去。   一个周末足够故事发酵,等到他周一来上班,估计就真的要成为“名人”了。   在职法医和刚刚接受调查疑似毒贩的人在公安局门口当众调情……   想到林局再三强调的“低调”,霍舟简直想捂脸,看来他真的离被“革职”的日子不远了。   “哥哥想什么呢?”骆清淮贴着霍舟的耳朵问。   霍舟这才发现,因为伞下空间太小,两个大男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他几乎是被骆清淮抱在怀里的,骆清淮心脏跳动的频率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霍舟脚下一歪,直接踩中一个水坑。   霍舟:“……”   骆清淮:“哥哥今晚怎么了?”   霍舟揉揉眉心,转移话题:“我听小太阳说,你们……你酒吧里的人是因为吸毒被抓的?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哥哥是希望我们被多关一会儿吗?”骆清淮委屈巴巴地问。   这语气……霍舟想抬头看看骆清淮,却因为骆清淮压着他的肩而导致这个动作很困难,他只好继续低着头问:“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骆清淮笑得贼兮兮的,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我酒吧里没有人吸毒,他们看到的东西,只是一种彩色糖果。让小太阳误会了,真是抱歉。”   霍舟:“……”   哪里有成年人会在酒吧里偷偷摸摸吃彩色糖果?   好多事情连在一起,霍舟几乎已经能猜到前因后果了。   鱼哥送给骆清淮的人,肯定是去陷害骆清淮的,那半颗紫曼四号应该就是那些人手里的。但是骆清淮率先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于是将他们陷害的毒品换成了糖果。   与此同时,骆清淮利用村民引出无名女尸,将某些人的罪行暴露在太阳底下。这个“某些人”,大概率就是鱼哥本人或者和他相关的人。   今天晚上,或许是骆清淮自己安排,或许是鱼哥的人打电话报的警,以“酒吧有人从事毒品交易”为由头,再把几位姑娘送到警方面前。他之前没有猜错,那几位姑娘,肯定知道无名女尸的事情,甚至极有可能认识她本人。   只要许曜他们审讯的时候稍微提一提,应该就能问出来。   霍舟提醒过许曜,许曜不会不当回事的。   刚才骆清淮被放出来的时候,跟他等在一起的,的确没有上次霍舟在酒吧见过的几位姑娘。   她们应该已经转到蔡澜山那边,被留下问话了。   霍舟长长呼出一口气,骆清淮真的太不容易了,每一步都走在刀锋边缘。   骆清淮似乎知道霍舟在想什么,没有打扰他,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霍舟被骆清淮推进门的时候才惊觉已经到家了。   他正想说话,骆清淮忽然踢上门,将他抵在墙上,低头吻了上来。   两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贴在身上性感又色情,格外能勾起人的欲望。   潮湿的气息带着股黏黏糊糊的劲头,让人呼吸都粗重起来。   霍舟轻易就被撩拨起欲望,什么案子什么卧底暂时都抛到了脑后,色心不死地开始盘算今晚要不要争取压一压骆清淮。   淮宝太好看了,如果躺在他身下婉转轻吟,一定会是人间绝色图。   光是想想那画面,霍舟就不行了,血脉喷张,恨不得马上将骆清淮压倒。   “哥哥……”骆清淮忽然松开霍舟,手指贴着他的脸颊,“每到雷雨天,就特别想念哥哥。”   霍舟脑子里已经开到城市边缘的车硬生生刹住了。   对啊,今天晚上打雷下雨了,骆清淮表现得再镇定,心里也会害怕吧?   难怪,他不愿意去酒吧。   否则今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这个酒吧负责人怎么也该回去处理一下,安抚军心的。可他自己都情绪不稳,怎么安抚别人?   霍舟心疼地抱住骆清淮:“不怕,我在。”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骆清淮的眼神难得流露出脆弱和哀伤,一下下亲吻霍舟的额头、眼睛、脸颊,“哥哥,霍舟,舟舟,我好想你。”   霍舟一下子就不行了,主动送上自己的唇,轻声呢喃:“淮宝,我的淮宝……”   骆清淮撕开霍舟身上的湿衣服,疯狂亲吻他的每一寸肌肤。   凌晨,霍舟被骆清淮洗干净抱回床上,一边揉着酸疼的腰,一边迷迷糊糊地想,他怎么又被上了? 第45章 夫复何求   骆清淮自己去洗澡了, 霍舟盯着天花板,想自己是不是被骆清淮套路了。   “怎么还不睡?”骆清淮围了条浴巾出来,见霍舟还睁着眼怔了一下。   霍舟扭头看去。   可能因为在酒吧上班的关系,骆清淮头发比较长,这时候还没干, 几缕凌乱的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半边干净的眉眼, 有种超越性别的美。   霍舟一秒就沦陷,被这样的大美人套路,夫复何求?   “等你。”霍舟说, 朝旁边挪了点。   骆清淮瞬间眉开眼笑, 掀开被子就想上床。   “先把头发吹干。”霍舟捂住被子, “不然会头疼。”   骆清淮便乖乖拿出吹风来吹头发。   霍舟看着他随着举起手臂的动作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偷偷咽了口口水, 脸长得好看身材还好, 太过分了。   骆清淮注意到他的表情, 故意走了几步,似乎想把后背转给他看。但是转到一半, 他忽然又转了回来。   霍舟眼尖,已经看到他肩胛骨的位置有条长长的疤。   作为一个法医,霍舟最拿手的事情, 便是验伤。   只需要一眼, 他就确定那是刀疤。   两人一起住了这么久, 很少有机会赤城相对, 霍舟注意到骆清淮手臂上有几处很浅淡的疤痕,都不算大。他知道他既然跟着那些人混,打架受伤就免不了,所以什么都没问过。没想到,他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处伤。   骆清淮关掉吹风,上了床,似乎想说点什么。   “转过去。”霍舟先开口了,“让我看看。”   骆清淮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转过身,把背对着霍舟。   霍舟伸出手指一点点抚过那道疤,想象了一下那刀落下来的力度和角度,闭上眼睛把嘴唇贴了上去。   骆清淮感觉到霍舟的唇瓣在微微颤抖,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把霍舟抱进怀里,说:“没事了,不疼的。”   霍舟相信骆清淮这句话。   以骆清淮的反应和速度,正常情况下敌人哪怕是偷袭,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当时的情况要么他已经力竭,要么被人要挟。   无论哪种情况,无论是身体疲累到极点还是情绪激烈到极点,痛感都会被缩小。所以,他当时可能的确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但过后那些痛都会加倍发作回来。   “嗯。”霍舟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只是把头靠在他胸口。   骆清淮本来还想解释一下,霍舟这反应,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将他再搂紧了一点。   霍舟温暖的呼吸轻轻浅浅地从心口掠过,骆清淮在他头顶蹭了蹭。   “淮宝。”霍舟忽然喊了一声。   骆清淮便在他头顶亲了一口:“嗯?”   “我后来考进火箭班了。”霍舟说。   骆清淮瞬间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霍舟说完这句就没说话了,骆清淮勉强忍住心底的酸涩,强作镇定:“能想到,毕竟能考上医科大的,成绩都不会差。”   霍舟动了动,声音愉悦起来:“可不,连小马老师都跟谭老师撒娇,说谭老师占了大便宜。”   “嗯?”骆清淮来了兴趣,“撒娇都让你听到了?你又去跟踪他们了?他们还好吗?”   霍舟有点不好意思,在骆清淮胸前拱了拱:“啊,他们挺好的……我无聊的时候跟踪过一次,就一次。”   不是无聊,是明白很多事情后,才发现意难平。   小马老师和谭老师是他知道的,唯一一对同性恋,他就想去看看。其实到底想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希望看着他们,然后想象一下自己和骆清淮如果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吧。   可是看到小马老师跟谭老师撒娇,看到谭老师温柔宠溺地亲小马老师的头发,他想到曾经和骆清淮一起跟踪两位老师的情景,眼泪就出来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跟踪他们。   骆清淮那么聪明,当然想得到霍舟不是因为无聊才去跟踪老师的。   他都能想到霍舟一个人去跟踪老师的样子。   他心疼死那个孤孤单单的小少年了,可现实生活没有穿越重生没有时光倒流,就算他现在伸出手,也拥抱不到那个少年了。   “淮宝,你再亲亲我头发吧。”霍舟又道。   骆清淮眼眶发红,嘴唇紧紧贴在霍舟头顶。   两人半晌没动,霍舟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就爬了起来。   骆清淮:“怎么了?”   霍舟把骆清淮的脑袋按下来,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骆清淮:“???”   这是什么操作?   霍舟就这么顺势抱住懵懵的骆清淮,说:“淮宝,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骆清淮还有点懵:“嗯,我知道。”   霍舟又说:“所以,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许耍赖。”   骆清淮想也不想就答:“不耍赖。”   霍舟满意了:“那你答应让我上的呢?”   “我……”骆清淮反应过来,从霍舟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上了?”   霍舟看着他满头凌乱的头发,感觉可爱得不行,却故意板着脸道:“你不答应?”   骆清淮:“……”   霍舟又说:“都是男人,凭什么你能上我,我就不能上你?”   骆清淮说:“刚才难道不是你催我快点上的?”   霍舟在被子里踹了骆清淮一脚:“你是不是不答应?”   骆清淮勾住他的脚,眨了眨眼:“这么想上我?”   “我就想试试。”霍舟第一次被上稀里糊涂,这次却是完全清醒的,他大概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可能不怎么听话。反正被骆清淮上是真的很舒服,但是身为哥哥的尊严始终让他攻心不死,“一次就好,行不行?”   骆清淮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有多想?”   霍舟夸张道:“上不了你死不瞑目。”   “好。”骆清淮忽然变得爽快起来,“我答应你。”   霍舟反而不敢置信:“真的?”   “真的。”骆清淮点点头,又说,“不过不是现在。”   霍舟傻兮兮地问:“那是什么时候?”   骆清淮避而不答:“你现在有力气上我吗?”   霍舟一想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当然要体力好的时候再上。说不定他卖力点,骆清淮也觉得很舒服,以后就会求着他上了。   想到骆清淮求着他上的样子,霍舟心情大好,不跟骆清淮争辩了。   霍舟美滋滋地躺好,不知不觉又被骆清淮抱在了怀里。   他下意识找了个依靠点,想骆清淮到底什么时候会同意让他上,想着想着忽然反应过来。   骆清淮哪里是真心想让他上,他这就是吊了颗胡萝卜在他前头,却根本没打算让他吃到嘴里吧?   这个坏小子!   霍舟想明白了,却没吭声。   累了一天的两人很快入睡。   霍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骆清淮在阳台打电话。   他声音有点小,但霍舟还是听到了。   “……要不是他帮忙,我们能顺利出来?他帮了那么大的忙,我不陪陪他,像话吗?以后还怎么找他帮忙?”   霍舟:“……”   骆清淮居然把换药的功劳安在他头上了,也真看得起他。   这小子果然变坏了,骗人都不带眨眼的。   看来他有必要帮着坏小子演一场戏。   “淮宝!”霍舟忽然喊了一声。   骆清淮一抖,慌乱地挂了电话。   他转过头来看着霍舟。   他知道霍舟什么都猜到了。   可有时候骆清淮宁愿霍舟什么都猜不到,宁愿他误会自己,那样就不会陷入危险中。可霍舟一句话都不用问,就什么都明白。他们从来没有交流过半句,却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过来。”霍舟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朝骆清淮招手。   骆清淮走过来想亲霍舟,被霍舟一把捏住了下巴:“你这个坏小子又在说我坏话?”   骆清淮试图解释:“我昨晚没去酒吧,我上司……”   “不要解释。”霍舟拍拍床,“躺平让我上,我就原谅你。”   骆清淮上床没躺平,反而抱住霍舟:“现在还不行。”   霍舟昨晚就想明白了,现在只验证,倒也不意外:“你就是拿根胡萝卜吊着我是吧?”   “是。”骆清淮竟然也就这么承认了,“以后我要是惹你生气了,就拿这个诱惑你。”   霍舟目瞪口呆:“你这个心机boy。”   骆清淮看着他这样子就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说:“这样,只要我不给你上,你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   霍舟忽然明白过来,骆清淮没有安全感。   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个卧底,身边危机四伏,每一个人都是敌人,怎么可能有安全感?   单从感情上来说,当年骆清淮表白过两回,一回电话,一回书信,霍舟全无回应。   他当然没有安全感。   但他却能在重逢后,迅速跟霍舟走到一起,并且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足见他心理素质之强大。也难怪,他会被选中做卧底。   霍舟把他拉下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太坏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你想怎么罚?”骆清淮眼睛亮晶晶的,“我都答应。”   霍舟说:“请我看电影吧,我偶像新出了一部电影,我还没去看过,我现在只敢去电影院看,不敢再看盗版碟了。”   骆清淮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立刻点头:“好的,你看哪场?”   “选人少的吧。”霍舟看骆清淮掏出手机买票,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很随意地问,“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大院门口那家卖盗版碟的吗?”   “记得啊。”骆清淮还没注意,“今天人都很多……”   “那你先欠着吧,我不想被人围观。”霍舟本来也不是想看电影,“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看中了一张碟片,你不让我买,说名不符实,可我非要买?”   骆清淮有点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他:“记得。”   “你猜买回去的里面是什么?”霍舟笑着问。   骆清淮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用力,声音都有点哑:“是什么?”   “春晚!”霍舟夸张地模仿了一下主持人的声音,然后道,“我真是后悔死了,为什么不听你的劝告呢?后来我问别人,说那部电影不好看,我就再没看过了。”   他的眼泪,就没有必要让骆清淮知道了。   骆清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唇在发抖。   霍舟像是没发现:“对了,你怎么知道他的碟片有问题?你也买到过名不符实的碟片吗?里面是什么?”   骆清淮忽然转过来,把霍舟拖回被子里,喘着粗气道:“我来告诉你,我看到是什么。”   霍舟被他激烈的吻吻到脑子里混沌了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钙片啊?妈呀,淮宝你……”   然后就被骆清淮堵住了唇。   两点过,骆清淮才下楼买午餐。   霍舟揉着腰想,我怎么又……算了,还是慢慢习惯吧。 第46章 危机重重   骆清淮买了饭回来, 霍舟却不肯起床了, 窝在被子里无意识撒娇:“没力气, 不想吃。”   “不吃饭当然没力气。”骆清淮便把饭菜拿进卧室, 殷勤地道, “我喂你。”   霍舟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试着爬起来:“味儿太大,别在卧室吃饭,还是我起来吧。”   “没事。”骆清淮把他按回被窝,又去把窗户打开通风, “偶尔没关系,让我补偿你一次吧。”   有骆清淮在旁边,霍舟心里的确生出一丝惰性来,便躺着没动:“你也知道自己过分了?”   他说的是刚才,骆清淮做得跟不要命一样。当时的确是爽了,可爽也要付出代价,他这腰这胳膊腿现在都在受罪。而且昨晚才做过,实在太纵欲了。   骆清淮小心地喂了他一块肉,说:“对不起,可是想到你一个人偷偷哭鼻子, 我就难受。”   霍舟吓得一口喷了出来:“你, 你怎么会知道?”   他刚刚怕骆清淮知道,还故意说了自己没再看过那部电影, 骆清淮怎么会知道?到底哪里漏了陷?   骆清淮擦了擦被子上的油滴:“算了, 等下换下来洗吧……你忘记我们聚会那天晚上, 你问过我的问题吗?”   霍舟瞪大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他当时问骆清淮“我很孤独用英文怎么讲”?如果他没看过那部电影,怎么会问出那句话?   不过那天晚上他到底醉了,所以有些东西便记得没那么清楚,刚才竟然没想到这一层,结果弄巧成拙了。   霍舟脸上一红,感觉自己有点蠢。   骆清淮又喂了一口饭,问他:“后来在哪里看到的?”   霍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听说你转学了,心情不好。回家看到那张盗版碟,便去找老板理论,谁知道他正好在放那部电影……其实我也不算撒谎,我只看到了那一点点,其余部分全没看过。”   实际上,他现在连偶像的电影都不怎么看了。   “对不起。”骆清淮说,“我没想到……”   “这不是你的错。”霍舟忙道。   刚才他以为骆清淮那么激动是因为知道当年自己没听懂他的表白,却原来还是在心疼他。   “没有关系。”霍舟想了想又说,“现在这样,我们都很好,还能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而且,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不是吗?”   他想问问骆清淮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担心会牵扯到他现在做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   “没错。”骆清淮坚定地点头,“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在家里腻歪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在郡姐的不断催促下,骆清淮不得不去酒吧上班。   霍舟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便也想去市局看看。   无名女尸案有了那么重大的线索,这两天肯定会有大的突破。霍舟也关心那案子的进展,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而且,郡姐催得那么急,估计不仅仅是酒吧的问题。毕竟正如骆清淮所说,就算他不去酒吧,酒吧依然会照常运转。郡姐找他,肯定是为了非他不可的事情。   而骆清淮今天的态度也有点奇怪,陪他是一回事,可霍舟总觉得,他也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霍舟没问,心里猜测他们可能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他去市局待着,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便一起下楼。   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两人碰到一个戴帽子的男人。   擦身而过的瞬间,霍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怎么了?”骆清淮看他不断朝后看,忍不住问道。   霍舟摇摇头:“感觉那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同一个小区的,或许以前见过?”骆清淮猜测道。   霍舟感觉不是小区的居民,但也没别的印象,正想说算了,却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越野车。   “这不是昨晚那辆车吗?”霍舟一惊,“淮宝,你认识这车吗?”   骆清淮看了看车牌:“不认识,没见过。”   昨晚雨太大,骆清淮根本没注意到来接人的车是什么样的,他相信这点小事彩虹能安排好。   不过,霍舟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当时看到来接人的车,霍舟就握紧了他的手。他当时就是感觉到霍舟无意识的害怕,才临时决定不去酒吧的。   “你之前在哪里见过这车吗?”骆清淮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太巧合了。   “我想不起了。”霍舟揉揉脑袋,说,“但是昨晚我看到它两次。”   霍舟把昨晚的情形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问题很大。   如果那车是小彩虹朋友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是在市局蹲点,然后去接骆清淮他们,现在又出现在霍舟小区门口。   “你昨晚那几个同事,没出什么事吧?”霍舟才忽然想起。   “没事。”骆清淮摇头,“昨晚安全到达后,就给我发信息了。”   但这并不能代表那车就没问题,因为霍舟和骆清淮昨晚都不在车上。昨晚没出事可能只是因为目标不在,所以没有动手。   这车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针对的是霍舟还是骆清淮了。   “我猜刚才那个男人就是车主。”霍舟皱眉道。   骆清淮也有同感,但是那人已经不见了影子,这时候去找容易打草惊蛇。   “先走吧。”骆清淮说,“我去问问彩虹,看这车到底什么来历。另外,你今晚先别回家,等我来接你下班。”   霍舟跟也有一样的担忧:“可我觉得,他们更像是针对你来的。”   “不管针对谁。”骆清淮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谨慎些总是好的,你听我的话,要不然就跟我去酒吧,先在我那里睡一觉。”   骆清淮心里不安,简直恨不得把霍舟揣进口袋里,走哪里都带着。他现在才发现,当霍舟可能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心里比想象中更害怕。   果然,当初还是冲动了,骆清淮攥紧了拳头。   “没事,你先问问彩虹再说吧。”霍舟也担心,但是他感觉到了骆清淮的不安,便镇定下来,安抚道,“说不定真的就是巧合,彩虹刚好有朋友住在这附近也是有可能的。”   骆清淮勉强点点头:“嗯,有了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霍舟伸手牵住他的手:“你比我处境更危险,你自己也要小心。”   两人心事重重地走到市局门口,骆清淮看着霍舟进了大楼,才拦了辆车去酒吧。   霍舟上了二楼,先去缉毒支队的办公室。   许曜果然在加班,顶着一脑袋标志性的乱发。   “吃晚饭了吗?”霍舟走过去问道。   许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竟然有时间来局里?哦,对,天黑了,某人要上班。”   霍舟脸一红,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别跟个怨妇似的,走,抽烟。”   两人去了小阳台,周末加班的人少,茶水间空空荡荡。   许曜点了支烟,递给霍舟。   霍舟摆摆手:“真戒了。”   许曜便自己抽起来:“说吧,又想跟我套什么情报?”   “别说的这么难听。”霍舟笑道,“那几位姑娘审出什么来没有?”   许曜看了他一眼,没卖关子:“你猜的没错,死者叫黄珍珍,是魅色酒吧那群舞女的旧相识,据她们交代,杀死黄珍珍的,是一个叫鱼哥的人。鱼哥是SM爱好者,还有一批相同爱好的客人,他们虐死的不止黄珍珍一个。只不过,从事这种职业的姑娘,多半很可怜。要么家里没把她们当人看,鱼哥直接拿钱私底下解决了。要么就是像黄珍珍这样,连个家人都没有,失踪一年也没人报案,随便一埋就销声匿迹。哪怕尸体被人发现,连个身份都确定不了,又哪里去抓凶手?所以,那个鱼哥有恃无恐。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老天开眼了。”   “事在人为,你会相信倒霉或者老天开眼这种事情?”霍舟说,“蔡队他们找到证据了吗?抓人了没?”   许曜眼睛微微一亮,说:“证据不好找,那几位姑娘能作证死者消失前是被鱼哥叫走的,手里还有录音,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蔡队在联系别的受害者家属,同时从客人和工作人员身上下手,希望能尽快找到新的证据吧。不然,还是得放他走。”   霍舟有点奇怪,以骆清淮的周密,他既然把鱼哥送到警方面前,就应该已经找到了能定他罪的证据。否则,鱼哥如果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放出去,一定会反扑,骆清淮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可为什么警方还没找到证据?是证据太隐蔽,还是骆清淮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的话,会是什么呢?   霍舟想了一会儿,对许曜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鱼哥以前跟好几起贩毒事件有过牵连,现在这个时机……你可以找找以前的案卷,从别的地方下手。”   许曜猛地一拍脑袋,转身走了。   霍舟撑着阳台看天边的星星,忧心忡忡地揉了揉太阳穴。   淮宝,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魅色酒吧,骆清淮下了车就想找彩虹,却直接被荀爷的保镖带去了一个包厢,郡姐正脸不耐烦地等着。荀爷也在,表情倒是沉着许多。   “荀爷?郡姐?”骆清淮只好压下满腹心事,“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郡姐不满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在陪情人!小骆,我记得你不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人啊?”   骆清淮立刻道:“真不是我儿女情长,你们想想,昨晚那么危急的情况,若不是他帮忙,我们还能出来吗?”   “不是说卖的是糖果?”郡姐问。   骆清淮有点无奈:“姐,您信是糖果吗?这就是霍舟帮的忙啊。”   荀爷忽然道:“他一个警察,竟然干这种事情?”   “我跟他发誓我不知情,而且以后绝对不会再干。”骆清淮有点激动,“而且,这事我的确不知情。荀爷,郡姐,那几个姑娘可是鱼哥给我送来的,这算什么?不行,我得去找他要个说法。”   “你找不到他了。”郡姐说,“老鱼给警察给抓了。”   “那我也得先……啊?抓了?”骆清淮震惊不已,“为什么啊?那几个姑娘会把老板供出来?可昨晚明明说了没事啊。”   “不是因为卖货的事儿。”郡姐一直观察着骆清淮的表情,看得出来她也很烦,“是一桩杀人案……妈的,一年前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让人给捅出来了。”   骆清淮看看郡姐又看看荀爷,一脸懵逼:“不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先别管发生了什么。”郡姐说,“现在有个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骆清淮心里一动:“什么事情?”   “之前告诉你的那批货,交易时间改到今晚12点了。”郡姐说,“这次由你负责,现在马上跟我们走。” 第47章 斗智斗勇   骆清淮大吃一惊:“不是, 这, 这是什么意思?上次不是说, 交易推迟, 要等到半个月后吗?怎么这么突然?今晚十二点?我没听错吧?”   “不是为了防着那些条子吗?”郡姐一脸认真地说, “做我们这一行, 更改交易时间和地点是常事。以后经历得多了,你就会慢慢习惯。现在条子也聪明着呢,稍不注意露出蛛丝马迹,麻烦就大了。”   骆清淮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上回改时间, 不会是因为我去火车站露了痕迹吧?”   他当然知道不是,上次郡姐压根就没想让他负责交易,火车站只是一个幌子,根本露不了什么痕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从一开始定的就是今天晚上,而负责人是鱼哥。   这就是骆清淮算着时间把鱼哥送进局里的原因。他早就打听出来了,这次的交易对方催得很急。所以,鱼哥一旦被抓,他们只能找他负责。   只是,骆清淮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急到这份上了, 胆子也真是大。鱼哥被抓了, 他们连交易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改一下。   就真的一点不担心鱼哥会咬出他们来吗?   也对,鱼哥才进去不到二十四小时, 警方应该还没找到证据, 这个时候交易, 反而是最安全的。再拖两天,说不定鱼哥真被警方撬开嘴,就麻烦了。   该死!现在应该怎么传递消息出去?   “跟你没关系。”郡姐有点控制不住地着急,“不说那些了,现在你跟我们走吧。”   骆清淮还是有点犹豫:“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心里有点没底……鱼哥被条子抓了,会不会把今晚的行动说出去啊……”   “放心,他不会那么蠢。”郡姐看看时间,催道,“你不需要准备什么,货已经准备好了,你就负责押送就行。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不要有压力。”   骆清淮脑子飞速运转,心里着急,脸上还不敢表露出来。   正在挖空心思拖延时间,荀爷忽然道:“小骆,你怎么也畏首畏尾起来?我记得你向来果决,最不怕困难的。”   骆清淮心里一凛,知道荀爷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只是直觉……怕鱼哥出事。算了,可能是我多想了。”骆清淮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那这就走吧,我相信你们,也相信鱼哥。”   “这还差不多。”郡姐松了口气。   几人走出包厢,小彩虹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等着,一看到人出来就急忙迎上前,点头哈腰地问好:“荀爷,郡姐,我买了些点心,你们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荀爷和郡姐摆摆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骆清淮停下来,说:“你别忙活了,我跟荀爷和郡姐出去一趟,你看好家门。点心分给大家吃了吧,这两天事多都受了惊吓,安抚一下。另外,我不在的时候,你盯紧点,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把条子给招来了。”   小彩虹不安地看着骆清淮:“骆哥,你去哪里?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你跟个屁,我和荀爷郡姐出去,能有什么事?把酒吧给我盯好就是帮我大忙了。”骆清淮拍了拍小彩虹的肩膀,“对了,杏仁蛋糕给我留着,我晚一点回来当宵夜吃……”   “小骆。”郡姐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似是嫌弃他话太多。   “走了。”骆清淮又揉了把小彩虹的头,才快步跟上,歉意地说,“没经过事的小孩子,大概是看气氛太严肃,有点吓着了,毕竟刚出过事。”   “你就是太护着他了。”荀爷忽然说,“他也不小了,出来混的人,哪能怕事?”   “荀爷说得对。”骆清淮上前,替荀爷打开车门,“主要以前无所事事,也没遇着过什么事,以后是得多锻炼锻炼。”   他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小彩虹还镇定地站在后面相送,便冲他笑了笑。   小彩虹等到车子开走了,才迅速回到酒吧内。   “没事吧?”调酒师问道,“这气氛怎么看着不大对?骆哥会不会挨骂?”   昨晚的事情,还是让大家有点不安。   “没什么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瞎担心。这次是鱼哥害骆哥,郡姐和荀爷都知道,怎么会骂骆哥?要骂也是骂鱼哥。”   小彩虹面对着调酒师就没了刚才的战战兢兢,随便安抚了两句大家就都放松了下来。小彩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转念一想,又放了回去,转身朝人群中走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   小彩虹走到一位穿着低胸超短裙的姑娘面前,勾起半边嘴角笑道:“小姐姐,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哟,现在的小弟弟可不得了,这心眼一个接着一个的,套路玩得真6啊,想要姐姐的电话就明说呗。”那姑娘伸手摸了把小彩虹的下巴。   小彩虹忍住不适,笑得像朵花:“那姐姐给不给呀?”   “必须给呀,这么好看的小弟弟。”姑娘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小彩虹拨了个电话,说:“麻烦你帮我送一份杏仁蛋糕到对面来。”   “请问对面哪一家?”电话里的小哥哥问道。   小彩虹看了姑娘一眼,说:“你对面还有几家呀?”   电话里的小哥哥态度倒也好:“先生您是说对面的银行吗?”   小彩虹没说话。   小哥哥又继续问:“公安局吗?”   小彩虹说:“对。”   小哥哥又问:“公安局哪个办公室?”   小彩虹答非所问:“我姓骆。”   那边马上明白了:“哦,我知道了,是送到法医科对吧?”   小彩虹说:“对。麻烦加急,马上送过来。”   “明白。”对面回答说,“三分钟之内保证送到。”   小彩虹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姑娘:“姐姐你看,我真的是有事想打电话。”   那姑娘咯咯笑道:“不错呀,弟弟段位挺高,不过姐姐可不敢吃蛋糕,会长胖的。”   “女孩子不都爱吃蛋糕吗?”小彩虹疑惑地眨眨眼,又搂住姑娘的腰,“我看姐姐一点都不胖,跳个舞怎么样?”   两人跳了没两分钟,小彩虹就受到了姑娘的调侃:“弟弟不会第一次跟姑娘跳舞吧?看着挺熟练,这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是姐姐太漂亮了,让我有点紧张。”小彩虹趁机道,“我可以去一下卫生间吗?”   ……   市公安局,三楼,法医科。   霍舟看着奋笔疾书的李候闲聊道:“你整天泡在单位,家里没意见吗?”   李候笑笑:“我也没别的兴趣爱好,不加班不知道干什么去。”   霍舟又问:“家里不催你交女朋友?”   他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表情有些焦灼,他还是没想出来骆清淮到底什么意思。   李候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不到年龄,催是催,没那么夸张。不过我们这工作,也不好找对象,我都做好光棍一辈子的准备了。”   霍舟还想说点什么,有人敲门。   “霍先生,您定的杏仁蛋糕。”蛋糕店小哥站在门口微笑着道。   霍舟一惊,他对杏仁过敏!   “谢谢。”霍舟看了小哥一眼,将蛋糕拿进来。   他打开盒子,招呼李候:“一起吃点吧,放松一下。”   李候拒绝道:“谢谢霍老师,但我不爱吃甜食,你自己吃吧。”   霍舟已经拆开了盒子,蛋糕挺大,霍舟切了一块留给李候:“这么大一个,我也吃不了,你吃点。我给小太阳也送点下去,他最近相当暴躁,我去顺顺毛。”   李候没再拒绝:“谢谢霍老师。”   霍舟端着大半个蛋糕下楼,缉毒支队现在没几个人,霍舟把蛋糕拿进去,几个人没分完。   众人纷纷道谢,霍舟问道:“林局今天加班了吗?我去贿赂一下领导。”   大家都笑起来,有人说看到林局今天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霍舟把又拿了块蛋糕去林局办公室。   “进来。”林局还在。   霍舟松了口气。   林局看到他手里的蛋糕,笑道:“你们可算记得我这个领导一回了……”   “出事了。”霍舟冲进去,“林局,骆清淮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林局过来关上门,“到底怎么了?”   “他给我定了个杏仁蛋糕,可我对杏仁过敏。”霍舟不安地在原地踱步,“这一定是出事了。”   “他还说什么没有?”林局比他镇定。   “没有。”霍舟看看时间,“我们分开才半个多小时,之前他也没有任何暗示……一定是突发事件,他根本来不及留言。”   林局想了想,说:“你先放宽心,这应该不会是关系到骆清淮同志生命安全的事情。”   霍舟非常着急:“您怎么知道?”   “如果已经危及到生命,他哪里有时间给你订蛋糕?”林局摇摇头,“而且,以他的身手,半个小时谁也奈何不了他,除非枪指着脑袋,可真要是枪指着脑袋,他更没机会订蛋糕。他只是想传递某个信息,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会是什么?”   还有一点,如果真的骆清淮陷入危险中,林局认为他不会朝霍舟求助,他不会舍得把霍舟拖入危险里。不过这一点,他没说出来。   霍舟在思考林局说的话,骆清淮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太小,他有点无处着手。   林局也在思考:“如果不是关系到骆清淮的安危,那多半是犯罪分子……”   “我明白了!”霍舟忽然大喊一声,“一定是毒品交易!”   林局瞬间变了脸色:“理由呢?”   “来不及说了,回头再朝您解释。”霍舟拉开门走出去,“鱼哥!鱼哥一定知道他们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第48章 突破   林局追出来, 局里还有不少人在加班, 他便没说什么,只是跟着霍舟一起朝刑侦那边走去。   路过缉毒支队办公室, 许曜看到, 也跟了上来。   “干你的活去。”林局瞪了他一眼。   许曜摸摸鼻子:“我去卫生间, 领导,你们去哪里啊?”   林局想了想,又打消了不让他跟着的念头,也不再说话,只是跟着霍舟往前走。   许曜心里一动,乖乖闭嘴,只是跟得更紧了。   霍舟先到刑侦办公室, 没看到蔡澜山,便问了别的同事。   因为黄珍珍的案子,刑侦加班的人特别多,看到林局过来, 几人又面色凝重, 都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因为黄珍珍的案子,都小心得很, 说蔡澜山还在加班审鱼哥。   从昨晚抓了鱼哥到现在,已经快24小时了。   霍舟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   他直奔监控室而去。   从监视屏里看, 蔡澜山正跟鱼哥对峙。   两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 不过显然都在试图压制住对方。   看得出来, 蔡澜山心里很烦躁,要真的把鱼哥放出去,再抓他就更难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销毁证据。但是这人实在太狡猾,心理素质也强大,蔡澜山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他就是死不松口,又没办法真的去刑讯逼供。   这人不是第一次进审讯室,对警方的问话手段也了解,是根老油条。其实鱼哥被连着审一天,其实也很疲惫了,不过他心里坚信着自己不会有事,所以才特别能撑。   “林局,您怎么来了?”监控室的同事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这是对他的审讯不满,要亲自来审吗?   林局摆摆手,没说话,拿过一旁的审讯记录看。   鱼哥承认跟黄珍珍有不正当关系,但绝不承认自己虐待死了她,甚至都不承认有买卖关系,只说是pao友。还说完事以后就让她走了,有人可以作证。至于黄珍珍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作证的人是鱼哥手底下的员工,这证明的真实性存在很大的疑点。   至于另外几个被害死的,鱼哥的说法差不多,反正因为警方也没找到直接证据,所以他就咬死了自己没杀人。   霍舟看了鱼哥足足十分钟,忽然扭头就走。   林局把审讯记录带上,也跟着霍舟走了。   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许曜一头雾水地跟同样茫然的同事们交换了一个无辜的眼神,继续追着两人去了。   审讯室里的蔡澜山又看了眼掩不住有些得意的鱼哥,生气地甩上门,走出了审讯室,想要休息一下。   霍舟却忽然走回来,对蔡澜山道:“蔡队,你们抓崔颢多久了?”   崔颢就是鱼哥的大名。   蔡澜山看到林局过来,脸色也不大好:“到12点24小时。”   “蔡队,麻烦你一定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守着鱼哥。”霍舟来不及多说,“重复问之前的问题,随便问什么都行,不断地问他问题,一定不要断。”   蔡澜山越发莫名其妙,还想说什么。   “按照霍舟说的去办。”林局终于开口了,“守着嫌疑人,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蔡澜山一凛,知道是大事,忙进去了。   霍舟这才问旁边的许曜:“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些案卷,你找过没有?”   “找了,我正看着呢。”许曜点点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全部搬进我办公室来。”林局也明白霍舟的意思了。   许曜和霍舟一起,搬了两大摞案卷进林局的办公室。   “这些是近几年来,跟崔颢沾了边的案子。”许曜把案卷分开来,“这一边,是近几年来A市的贩卖毒品案件。”   他看看霍舟和林局:“到底要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霍舟匆匆拆开一份卷宗。   他猜鱼哥知道毒品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而且应该就在今晚。   可是,蔡澜山那边毫无进展,看得出来,鱼哥的心理状态还挺坚强,他心里的信念还在。如果只靠寻常的审讯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   霍舟本来是想直接去审的,但他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审讯技巧绝对比不上蔡澜山,强行审问只会弄巧成拙。   他还是相信,骆清淮既然把鱼哥送到警方眼皮底下,肯定就相信警方能找到突破口,这突破口到底是什么?   霍舟想不出来,只能从这些案卷入手。   许曜无奈,只能跟着霍舟翻案卷。   霍舟翻了两份案卷就翻不下去了,他心里非常焦灼。   骆清淮那么着急被叫回去,又只是定了个蛋糕送过来,说明他那边的情况很急,也就是说,交易肯定在今天晚上。   如果过了时间,交易完成,就算他们从鱼哥嘴里问出来也没用。到时候,就变成了骆清淮从事交易毒品……   “霍舟,现在着急也没用。”林局忽然开口,“你是最了解……的人,你必须冷静下来。不要钻牛角尖,换个角度想问题。”   霍舟闭了闭眼,勉强把满脑子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换个角度想……鱼哥为什么那样有底气?   因为他确定组织会救他,他进公安局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有惊无险,他对组织有信心。   所以,只要摧毁他对组织的信心……   霍舟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到办法了。   霍舟翻动案卷上的日期,找出一份来,手忙脚乱地拆开。   这是骆清淮来A市前不久的一起贩毒案件。   那次参与贩毒的人死了好几个,但两个首脑逃脱了。   其中一个,疑似原来魅色酒吧的经理虎哥。   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会盯上魅色酒吧的原因。   不过那次以后,虎哥就失踪了。霍舟在酒吧听过各种传闻,有说他死了的,也有说他出国的。   霍舟心里有了个主意,他看了林局一眼,却偷偷拽了许曜一把,走了出去。   林局看看两人的背影,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看卷宗。   “怎么了?”许曜低声问。   “根据线报,今晚可能会有毒品交易,但是时间地点还未确定。”霍舟只能这么跟许曜说,“我有个办法,能从鱼哥嘴里诈出消息来。你敢跟我一起违规吗?”   许曜看着霍舟:“你从哪里来的消息?”   霍舟说:“你想的那样。”   许曜沉吟几秒:“好,我信你。”   霍舟便不再多说,去了许曜的办公室,把虎哥的资料调出来,登录系统,做了份假的尸检报告出来。   许曜朝霍舟竖了竖大拇指,大步流星地朝审讯室而去,霍舟急忙跟上。   两人推开审讯室的门,就看到蔡澜山和鱼哥都见汗了。   显然刚才这一轮审问非常激烈。   蔡澜山毕竟是老刑警了,鱼哥还是有点扛不住。   看到他们,蔡澜山愣了一下。   许曜把尸检报告放在桌子上,对蔡澜山说:“蔡队,这是今天下午新发现尸体的尸检报告,刚刚出来的,你看看。”   蔡澜山莫名其妙,但还是配合地看了眼,顺着许曜手指念了下名字:“虎哥?还是个熟人?”   对面的鱼哥猛地一抖,抬起头来,眼神瞬间慌乱了一下,直直盯着尸检报告,像是恨不得穿透那张薄薄的纸。   许曜瞥到了他的眼神,却故意不着急给他看,而是继续跟蔡澜山对话:“对,就是上次疑似贩毒那位。我还以为他是躲起来了,没想到早烂透了。”   鱼哥呼吸急促起来。   许曜这才看向他:“看不出来,你还男女不忌啊?”   鱼哥这时候应该第一时间否认,但他实在太震惊了,想不起否认这事,而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说谁?虎哥?”   霍舟心里松了一点,有戏。   “哦,虎哥只是个外号,这人的真名叫程飞虎。”许曜把尸检报告扔给他,“这个也不认识吗?我怎么记得你们应该认识啊?”   鱼哥拿着尸检报告反复看,还是不敢置信:“这人都腐烂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谁?”   “这人以前犯过事,系统里留着他的指纹、DNA等信息,一对比就出来了,怎么会不知道?”许曜把报告拖回来,“说说吧,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鱼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头道:“不是我。”   他之前疲惫是疲惫,精神状态却很稳定,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   “其实我相信你。”许曜说。   鱼哥一愣。   “程飞虎不是被虐待致死,他是被枪杀的。”许曜盯着鱼哥的眼睛,“他不是你杀的,而是被你们组织给杀人灭口的对吧?”   鱼哥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许曜靠近了一点,“别傻了。你们组织有多心狠手黑你自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告诉你程飞虎已经安全了?出国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们是不是还告诉你,只要你什么都不说,一定会把你捞出去?他们当然会捞你出去,你在警方手里一天,他们就会不安一天。只有你跟程飞虎一样,彻底闭嘴了,他们才安心。”   鱼哥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显然是听进去了。   许曜继续道:“不要觉得自己还有用,你一个在警方挂了名号的杀人犯,他们用你的代价太大。实话告诉你吧,今晚的交易依然在继续,他们已经换了新的人选,你应该知道是谁吧?有什么话想说吗?”   鱼哥考虑了很久,霍舟焦虑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鱼哥终于抬起头道:“我说了,你们能给我减刑吗?”   许曜懒洋洋地道:“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价值有多大了。”   鱼哥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你们是不是得到情报,12点在双芯广场1号门交易?”   许曜不置可否:“继续。”   鱼哥一闭眼,说:“1号门的交易是真的,但量很小。今晚真正的交易,在3号门,目标是紫曼四号。” 第49章 准备交易   骆清淮跟着郡姐他们上车后, 没过多久, 就到了东郊一处半山别墅。   虽然在A市生活的时间并不久,但骆清淮身在敌营, 各方面的准备都做得非常充足。   他一看到这个位置和这里的环境布局, 就知道这里是A市有名的壹山别墅, 据说这里住着的每一个人都有权有势,这里的别墅是属于有钱没关系都买不到的那种。   别墅门口的保安看着就跟普通保安不是一个档次,英姿飒爽,威武挺拔,眼神格外锐利。   看到车辆进来,保安礼貌地敬了个礼,然后拦下车要检查。   保安对郡姐和荀爷应该是认识的, 看到骆清淮问了句:“这是谁?”   “是我弟弟。”郡姐笑着道,“以后会经常见到,麻烦了。”   她说着,拿了一个圆形的小东西递给保安。   保安拿着那东西往手上一个仪器上靠了下, 那仪器“滴”地响了一声, 似乎出现了什么信息。保安对着仪器和骆清淮比对一番,才点点头, 把东西还回来,然后退开, 又敬了个礼, 让他们进去了。   “小骆, 这个你拿着。”郡姐把刚才圆形的东西递给骆清淮, “这是你的身份标识,以后过来这里一定记得带着,没有这个,谁也进不去。”   骆清淮接过来一看,这东西看着倒是普普通通,颜色偏暗,上面有个骆字,底部似乎有一些纹路复杂的图案,看不大清楚。摸在手里还有股淡淡的暖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这是什么东西?”骆清淮好奇地问。   “这里面住的每一个人你都惹不起。”郡姐答非所问,语气严厉,“不该问的千万别多问,也别乱跑乱动。要真出了事,别说我和荀爷,连先生也救不了你。”   骆清淮便不再多问,谨慎地把那小圆盘收起来:“我明白了。”   郡姐便不再说话。   骆清淮也不说话,好奇地透过窗户朝外打量,这别墅群占地面积极广,独门独户,走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岗亭。   看起来,这里的确守卫森严,就算被人混进来了,也更快就会被人发现。   骆清淮眼睛忙个不停,想要尽可能多地记住一点讯息。   车子进了别墅群后又行了一阵,才在里面一处靠山的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别墅门口站了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看到他们过来,马上过来搜骆清淮的身。   搜完后,才放他们进门。   这是一栋三层别墅,面前其实不算特别大,不过东西挺多,一看就弯弯绕绕的,像迷宫一样。   骆清淮扫了一眼就垂下眼眸,只盯着脚下,一副不敢多看的模样。   郡姐按了门铃,过了两秒,门自动开了。   一个留着小胡子抱着手臂的男人站在客厅里。   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却站得笔直,完全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骆清淮一看这人,身体就下意识绷紧了一点,这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   看到几人进来,那人也只是扫了一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看起来相当冷酷。   郡姐左右看看,奇怪地问:“老五,少爷呢?”   “少爷出门去了。”老五说话倒是没看上起那么高冷,“他说让你们按原计划行事就好。”   郡姐皱了皱眉:“不是说好带小骆来见少爷的吗?怎么忽然出门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五不说话了,又开始扮冷酷。   骆清淮急忙道:“怪我来晚了。”   老五听到他说话,朝他看过来,眼睛微微一眯,还是没说话。   但骆清淮看到,他抱着手臂的手收紧了一点。   这大概就是高手间的气场,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瞒不住。   郡姐得到台阶下,也不再多问:“那就按原计划行事吧。”   老五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拎出来一个手提箱。   “小骆,你检查一下,这是今晚的货。”郡姐对骆清淮道。   骆清淮忙上前打开箱子,然后愣住了。   箱子里只有两小袋紫色药丸,不超过五十颗。   当然,这毫无疑问是违法行为。   可是,一个跨国组织,辛辛苦苦来做一次生意,就买卖几百克毒品?   骆清淮第一直觉就是有问题。   “这么少?”骆清淮直接问道。   “保险起见,先少交易一部分。”郡姐说,“安全的话,下次再交易。”   骆清淮不信她的鬼话,这种交易,当然是次数越少越安全。   明知道警方盯得紧,还把一次交易变成多次交易,傻子才这么做。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交易这么一点。”骆清淮顿了顿,再问,“多少钱?”   郡姐说:“对方还会预付下次的定金……放心,有人跟着你一起去,你不用考虑太多,谨慎一些,注意安全就好了。”   到这时候竟然还什么都不告诉他。   骆清淮便不再多说:“行,我明白了。我会完成考验的。”   连具体要收多少钱都不告诉他,这摆明了是不信任他。   不信任可能有两个方面,一是不信任他的能力,二是不信任他的立场。   骆清淮只能把这事往不信任他能力上靠。   “我就知道小骆你是聪明人。”郡姐拍拍他的肩,“我通知人过来,准备一下就出发吧。”   骆清淮等了一会儿,来了三个壮硕的男人,郡姐分别为他们做了介绍:“小骆,人多扎眼,今晚你带他们三个去。放心,他们都是老手了,经验丰富,相信自己,不会有问题的。”   骆清淮点头答应下来。   他提上箱子,几个男人跟上,一起出了别墅,外面已经有一辆普通的大众等着了。   二楼的露台上,一个年轻男人正端着一杯酒,眯着眼睛看着骆清淮。   骆清淮上车的时候似有所感,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楼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想多了吧?骆清淮钻进了车里。   别墅内,端着酒杯的男人慢慢悠悠从楼上下来,郡姐看着他吓了一跳:“少爷?您在啊?”   “我当然在。”年轻男人走到窗边,看着慢慢开远的大众车。   郡姐不怎么明白:“您为什么不见小骆?是不相信他吗?”   年轻男人笑了:“怕吓着他,放心吧,他今晚要是能完成任务,我肯定见他……好了,你们也准备出发吧。”   老五又打开箱子,拎出两个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都是紫色粉末。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年轻男人轻声道。   郡姐却瞬间坐直了:“少爷放心。”   骆清淮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上了车后,跟着他的三个男人一个开车,另外两个分别坐在他左右。   说是给他的手下,实际上却是来监视的吧?   骆清淮看了眼时间,才晚上九点。   “不是说十二点交易吗?”骆清淮问左手边的寸头男人,“这么早去干什么?”   寸头看了他一眼,正襟危坐:“万一消息泄露呢?我们先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条子跟踪。”   骆清淮说:“可是,我这样抱着……在怀里,等于抱了个定时zha弹啊,万一遇到个交警查车什么的,不是找死吗?”   头一回听说,犯罪分子没事在大街上溜警察的。   这真的是他们太自信,还是另有目的?   “不行你就藏在怀里,交警还会来搜你的身吗?”寸头不耐烦地道。   骆清淮心里一动:“对啊,揣兜里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提这么大一个箱子?也太惹人注目了吧?”   “你问题咋这么多啊?多干几次自然就明白了。”右边的男人忽然开口,“不用紧张,只要你不故意惹事,我们又没酒驾又有正规驾照,交警查什么?”   他一开口,寸头便默默闭嘴了,直接转头看向窗外,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多了。   骆清淮知道右边男人哪句“不故意找茬”隐含有警告的意思,也不再多说话,默默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思绪疯狂涌动,骆清淮把这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是正常的毒品交易,不可能货这么少,也不可能不告诉他交易金额。   所以,今晚这一出,要么是专为考验他而来。   要么,就是用他来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如果只为考验他,似乎说不通,太急了,他根本没机会传递消息出去。如果只为考验他,应该早点告诉他,然后再等着看他会不会传递消息出去。   所以,今晚他只是一个幌子,他们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交易!   那么,真正交易的时间地点又在哪里?   骆清淮都想爆粗了。   现在怎么办?   鱼哥知道交易的真相吗?霍舟他们能问出来吗?   骆清淮的手朝下滑,碰到了裤兜里的手机。   他还在犹豫,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骆清淮猝不及防,差点摔到前面去。   另外两个人急忙拉住他。   开车的司机爆了句脏话——前面的车急刹车,追尾了! 第50章 交易   左右两边的男人都瞪了骆清淮一眼, 骆清淮自己都想说自己一句乌鸦嘴了。   竟然这么灵?   “下车,下车……”   司机本来还想直接把车开走, 但是交警已经过来了。   这时候强行开走, 只会引起交警更大的注意。   骆清淮反应过来, 迅速将箱子里的药丸放进裤兜里。   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要是被带进回交警大队就麻烦了。其他不说, 耽误时间, 后面的交易怎么办?   骆清淮右手边那男人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不想下车。   “不想惹麻烦就下去。”骆清淮脸色一沉, 语气不由自主地严厉起来, “快点!”   这几个人只是类似于打手一样的角色,虽然直接跟的人级别比骆清淮高。可认真说起来,郡姐肌肉把他们派给骆清淮,就是骆清淮的手下。虽说郡姐有让他们监视骆清淮的意思,但正常说来, 骆清淮还是能指挥他们。   刚才骆清淮表现得软弱胆怯一点,他们就气焰嚣张,现在骆清淮一凶起来,他们反而软了下去。   几人下了车,交警过来鉴定事故原因。   虽然直接原因是前面的车急刹车,但开车的人都知道, 追尾的情况下, 后车都有责任。   前面那开小奥拓的是个外卖小哥, 哭天抢地地撒泼耍赖, 吵得一群人头疼。   交警也头疼,干脆打算把他们全都带回去慢慢处理。   寸头脾气爆,又赶时间,都快气死了,直接跟外卖小哥吵了起来。   骆清淮真是佩服他,自己干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敢在警察面前大吵大闹。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的确是老手,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心虚,越心虚警察越会怀疑。   他这么大吵大闹,交警果然没起疑,根本没有要查看车子的想法。   不过,一直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交警已经非常生气了,正在叫同事来要把所有人都关起来。   “有烟吗?”骆清淮问张麟,也就是刚才坐他右手边的男人。   张麟一愣,摸了包烟递给骆清淮。   骆清淮拿着烟走过去,张麟顿时紧张不已,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警察同志,消消火,消消火,听我说一句……”骆清淮把交警拉过来,想把烟塞到他手里。   这不是公然行贿吗?交警一脸愤怒地把骆清淮推开了。   “不是贿赂,绝对不是贿赂,前面就是市局,我们哪里敢贿赂?”骆清淮立刻道,“就是让大家伙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忙,都赶时间,何必呢?”   他念念叨叨的,把交警不收的烟干脆塞到了外卖小哥手里:“我们又没说不负责,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外卖小哥抓着烟:“……你们全责。”   交警:“……”   不过好在现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骆清淮看看时间,说:“我们的责任我们肯定负,小王留下处理。”   小王就是那个开车的司机,驾照是他的。   小王看了张麟一眼,点头答应了。   骆清淮又跟交警说:“我们赶时间,留一个人在这里处理就行了吧?”   交警问他们什么关系,骆清淮说是同事,他是领导,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   追尾不算严重,车还能开,他们的车没买保险,就不等保险公司了。   交警怀疑地盯着他们打量了一会儿,拍了照,没说什么,让他们走了。   小王留下,寸头便去开车,骆清淮和张麟坐在后排。   “这都什么破事啊……”寸头抱怨道,又嘀咕了一句,“乌鸦嘴。”   “明知道有要是在身,还这么沉不住气!”骆清淮脸色一沉,说,“你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搞破坏的?”   他一凶起来,寸头又有点畏惧,没说话了。毕竟能被郡姐和荀爷看上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连张麟的态度也好了一点,解释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你越想脱身,警察越怀疑你,越不会放你走。他跟人吵起来,交警反而不会多想。”   “也是。”骆清淮点点头,有点担心,“小王被交警带走应该没事吧?”   “当然。”张麟笃定道,“简单的追尾而已,他又没病,难道还会多交代什么?能有什么事?”   骆清淮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分,微微松了口气。   应该,还来得及吧?   市局,审讯室。   鱼哥刚刚交代了双芯广场的交易。   霍舟和许曜对视一眼,都不敢确定鱼哥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万一他还想着留条退路,所以说了个假的交易地点,被戳穿就说是交易的人临时改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信不信都麻烦。   霍舟一咬牙,还没来得及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霍舟拿起来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他对许曜道:“不必再审他了,我已经拿到了车牌号……”   他报了一串号码。   鱼哥脸色大变:“我交代!”   许曜冷冷地盯着他:“时间地点?”   霍舟来不及听鱼哥说完,拿着手机匆匆去找林局:“请求技术支援。”   林局没有多问,立刻吩咐技术组的同事追踪车辆。   刚挂了电话,许曜已经急匆匆地过来了:“林局,崔颢已经交代了,今晚暗礁组织要和M国进行毒品交易。地点在双芯广场对面那栋烂尾楼,时间是12点,我请求带队对犯罪分子实施抓捕。”   “人数呢?”林局问,“具体细节。”   “人数不多,但犯罪分子手里有枪。”许曜说,“最主要的,这次真正交易目标是紫曼四号。现在时间已经很紧急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进行埋伏。”   林局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五十了。   林局没有再问,迅速与许曜商量好抓捕方案。   许曜回队里召集人手,发放枪支和防弹衣。   霍舟偷偷溜过去拿防弹衣,被许曜一把抓住:“你一个法医,别跟着凑热闹,去和林局待在一起,我们会同步汇报情况。”   霍舟抢不过许曜,扔了防弹衣独自下楼。   许曜骂了句“疯子”,还是给他带上了一件防弹衣。   他们开了很不起眼的面包车,霍舟坐在最后一排。   许曜安排好后最后一个上车,挤到霍舟身边,把防弹衣扔给他:“你是真想提前退休是吧?公然违规违纪,你很棒棒嘛!”   霍舟穿上防弹衣,吊儿郎当地道:“谁让许副队你疼我呢?”   前面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紧张的氛围稍稍缓解。   许曜简直想揍人。   “你帮我理一下。”霍舟忽然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一次交易,而是背后的组织。”   许曜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配枪塞给他:“小心。”   霍舟把枪推回去:“你傻吗?”   ……   “到了。”   骆清淮正闭目养神,车子停了下来。   “这地方……”骆清淮下了车,看着远处那一盏昏暗的路灯,“不会有人……”   “你不要再说了!”寸头崩溃地打断他,“把后半句话吞回去。”   “好吧。”骆清淮揉揉鼻子,“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留个人在外面望风?”   他和寸头一起看向张麟。   张麟想了想,摆摆手道:“不用,进去吧。”   上面早就交代过,不仅要防着条子,还要防着骆清淮。   本来三个人就人手紧张,结果现在还少一个。   要是骆清淮真有问题,一个人跟着他太危险了。   这里是一片烂尾楼,里面没有灯火,全靠天上的星光照明,路也不好走,几人跌跌撞撞,走了十来分钟才停下。   “怎么还没来?”骆清淮四处望了望。   张麟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   骆清淮不再说话,朝周围不断打量。   这么辛苦跑来,不可能只交易两小袋毒品,所以肯定还有交易。   会在哪里呢?   如果他们这一场是障眼法,或者说叫试探,那另一场一定在……看得见这里的地方。   这里还算空旷,周围没有太多建筑。   能看得到这里的,只有背后的烂尾楼房和对面的双芯广场。   到底在哪一边?   烂尾楼寂静无声,对面的双芯广场这时候却还挺热闹。   骆清淮来回看了几遍,还是确定不了。   正在纠结,骆清淮忽然看到张麟背后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心里一凛,轻咳一声:“还没到时间吗?”   寸头低头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来了。”张麟打断他,示意他们看前方。   骆清淮回头一看,对方来了足有十来个人,提着好几个行李箱。   “握草!”骆清淮惊讶地喊了一声,“不是吧?五个行李箱?都是钱吗?”   “别大惊小怪!小声点!”张麟特别无奈,“没见过钱吗?”   “不是,这么多钱……搬起来好费力。”骆清淮心里一动,明白了那些人的位置,抱怨道,“为什么不选个平坦宽敞的地方交易?”   “你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张麟推了他一把,“快点,早点交易完早点回去交差。”   暗夜中,烂尾楼旁边的一辆报废车里。   骆清淮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出来。   霍舟忽然道:“真正的交易地点在双芯广场!”   许曜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崔颢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再撒谎!”   “崔颢没有撒谎,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霍舟迅速道,“这里只是交钱的地方,对面才是交货的地方。他们一定躲在一个能清楚看到这边情况的地方,快!”   “没见过这种交易方式。”许曜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不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交易双方之间就不会有勾心斗角吗?你看双方这悬殊的人数。”霍舟催道,“来不及解释了,快找人。”   许曜终于点头:“好。” 第51章 逃脱   双芯广场, 午夜场的电影刚刚散场,观影人群从大厦涌出来, 还沉浸在震撼的剧情里, 边走边热烈讨论, 连带着让午夜的广场也热闹了起来。   广场角落的遮阳伞下, 坐了四个人, 两男两女, 旁边还不远不近地站了好几个。他们看起来好像互相并不认识,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 站着那几个人是呈包围趋势, 将坐着的四人保护在一起,旁边的人想要进这个圈子就会受到阻碍。   “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面对大厦而坐的一个长发男道,他说话的音调有点奇怪,没有起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像不习惯说中文的样子。   他对面的女人摘下墨镜,赫然正是之前留在别墅的郡姐。   郡姐拿起另一副眼镜戴上,朝对面的烂尾楼看去,视线被拉近,对面的烂尾楼里,骆清淮他们正在开箱验钞。   郡姐把手里的眼镜扔给长发男, 这才回答道:“我们也是为了彼此的安全着想, 最近实在查得严。大家都是为了挣钱, 但挣了钱也要有命花, 你们也不想像冥王那样,对不对?”   “冥王?”长发男嗤笑一声,拿着郡姐的眼镜朝对面看,“以后你们就会发现,冥王真的不算什么。在M国,要想做生意,只能跟我们‘伞星’合作。”   郡姐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却很诚恳:“是的,这是我们的荣幸。希望这次合作愉快,以后也能够长期合作。”   长发男点点头,又把眼镜扔回去:“他们已经完成交易了,货可以给我了吧?”   郡姐又看了看,对面“伞星”的人已经开始退出烂尾楼,骆清淮他们正拖着行李箱往回走。那些行李箱看起来很重,他们拖得有些吃力。   郡姐又朝四周看了看,电影散场后,广场上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也差不多是准备回家了。他们这一大帮,倒显得有些扎眼了。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伞星”那帮人已经安全退回车上了。   郡姐点点头:“当然,阿K。”   旁边的年轻男人立刻提了两个箱子放到桌上。   周围的人迅速收拢,长发男让人提上箱子,说了声“合作愉快”,便飞快撤退。   郡姐看到周围还没有动静,“伞星”的车已经开走了,便和自己的手下也迅速回到车上。   荀爷还在副驾驶坐着,看到他们上来便喊了声“走”。   车子刚开走,周围忽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好多辆车同时启动。   荀爷和郡姐急忙掏出枪来,郡姐从车窗朝外看了一眼,警察似乎直接追伞星那帮人去了。   “怎么回事?”郡姐忍不住骂了一句,“回去还是往前走?”   “往前走!”荀爷喝道,“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车子继续往前开,竟然没有人来追他们。   “不管小骆吗?”郡姐从窗口朝外看了一眼。   骆清淮他们几个还在搬钱,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包围了。   “去找死?”荀爷冷冷道,“加速,走左边。”   “伞星”的车走的是右边那条道,警察也全朝右边追去了。   车子拐向左手边。   郡姐收回视线,说:“我只是可惜钱。”   “钱没命重要。”荀爷说,“何况也不多,这次本来就不是为赚钱。”   郡姐便不再多说:“好像没有条子追来。”   “还好多留了个心眼,四拨人四个方向,条子追不过来。”荀爷稍稍松了口气,“妈的,到底哪里泄露了消息?”   郡姐烦躁地在车窗上砸了一下:“回去再查吧。”   荀爷扭头看了郡姐一眼:“骆清淮?”   郡姐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大喊:“小心……”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冲过来两辆车,直直撞向他们的车。   司机猝不及防,左右都是车,连方向盘都不知道该朝哪边打。   也就一两秒的时间,几辆车子已经撞在了一起,郡姐他们的车子被撞得一个360度飘移,撞上路边的隔离带,停了下来。   司机撞到头,已经晕了。   “下车!警察!”前面的车门打开,穿着防弹衣的警察举着枪,高声喊道,“放下武器,手抱头,下车!”   荀爷额头也撞了一下,但他没晕,他先举起手来,麻痹警察,然后趁着开门的瞬间,抬枪就是一顿乱扫。   郡姐也从后面伸出头来,朝另一辆车扫射。   前面有个警察被打中手臂,一下子全都缩回了车里。   “开车,走!”郡姐冲着荀爷吼道,跟前面的警察对枪,让警察根本没机会伸出头来。   荀爷正准备去把司机掀开,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腿。   荀爷剧痛之下,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又一颗子弹飞过来,正中他拿枪的手腕,枪掉在了地上。   夜色正浓,这里刚好是烂尾楼背面,路灯很暗,荀爷什么都看不清楚,直接滚了下去。   荀爷瞥到郡姐缩回头打算去开车,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而前面被吓回去的警察已经重新冒出头来。   荀爷心里一衡量,发现只能自救,便翻身滚入隔离带。   警察的关注点都在车里,没注意到他。   荀爷带伤朝烂尾楼跑去。   烂尾楼里黑漆漆一片,只要他跑进去了,应该就能躲过去。   但是他的腿受了伤,跑起来实在痛苦,很快就被警察发现了。   “站住!再跑开枪了!”警察吼道。   荀爷当然不会站住,继续朝前跑,一颗子弹从他耳边飞过。   荀爷吓得一哆嗦,犹豫要不要站住。   忽然,一个人从旁边扑过来,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荀爷条件反射地一挥手,那人在他耳边喘着粗气道:“是我,小骆。”   荀爷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被条子包围了,出不去。”骆清淮说,“荀爷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荀爷立刻道。   紧急关头,人人自危。受了伤的队友就是个拖累,如果是荀爷自己,他肯定会扔下队友跑的,就像郡姐一样。说不定,他还会更狠一点,直接把队友杀了,自己再跑。   所以,他不敢让骆清淮知道他受伤很重。   “没关系。”骆清淮安慰他,“我们肯定能跑出去的。”   荀爷痛得全身冒汗,却不敢表现出来:“你有办法?”   已经有几个警察追了过来。   骆清淮从地上捡了个石块,一扬手,把石块扔了出去。   “啪”一声脆响,骆清淮精准地将唯一一盏路灯击碎了。   星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周围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妈的,没武器。”骆清淮愤愤地骂了一句,抱着荀爷又滚了一圈,避开警方的子弹,低声道,“荀爷,条子过来了,我们反其道而行,跑回路边,抢他们的车。”   “能行吗?”荀爷有点心动。   “可以的。”骆清淮给他信心,“如果我们没有车,他们迟早能搜到我们,只能冒险了。”   荀爷答应了:“好。”   “我来开路。”骆清淮说,“你跟着我就行。”   骆清淮判断很准,那些警察都没料到他们还敢回来,一直朝前搜着。   骆清淮稍微绕了点路,小心翼翼带着荀爷慢慢回到马路边。   枪声早吓得别的车子转头跑路了,这时候路边只有警察的两辆车和荀爷他们之前那辆车。   也就是说,郡姐还没能逃脱。   骆清淮站在暗处观察了一下,两辆车上的警察一半去烂尾楼搜了,一半在跟郡姐对峙。   郡姐那辆车的车胎已经被击爆,难怪她没跑掉。   但她手里有枪,警察也不敢靠近。   “只能抢警察的车了。”骆清淮低声对荀爷耳语。   荀爷失血过多,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精力,脸色白得吓人,闻言点了点头。   骆清淮还在观察,忽然看到郡姐从车里瞄准……   骆清淮顺着她枪口的方向,看到一个没带枪的警察——霍舟!   他来干什么?!   骆清淮猛地冲出去,将霍舟扑倒在地,然后滚了一圈,子弹带着火星从地上擦过。   骆清淮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警方也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瞬间有一半的枪口转过来对准了骆清淮。   骆清淮抱着霍舟,手里多了把小匕首,刀刃抵着霍舟的咽喉:“都不许过来!”   一群警察面面相觑,嘴里喊着让骆清淮放下人质,但到底不敢上前。   “郡姐,过来开这辆车!”骆清淮冲着郡姐喊道,“把荀爷扶上,快点!”   郡姐犹豫了一下,一手拿着枪,一手拖着荀爷,上了警察的车。   骆清淮还挟持着霍舟,那些警察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车。   “小骆快上车!”郡姐启动了车子。   骆清淮慢慢坐进车里,最后一瞬间忽然猛地把霍舟推向隔离带,然后关上车门:“走!”   警方看到霍舟没事了,所有火力全集中到这辆车上。   但这本来就是警方的车,装的都是防弹玻璃,子弹没能穿透玻璃,只是激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郡姐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持枪,枪口竟然对准了还没起身的霍舟!   杀一个赚一个!   但她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一只手就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骆清淮冷冷道:“快走!” 第52章 少爷   时机一闪即逝, 骆清淮阻挠的两秒钟,足够剩下的一辆警车追了上来。   而霍舟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被带枪的警察护在身后。   “小骆你什么意思?”郡姐只好放弃, 一心开车, 但显而易见非常生气。   骆清淮比她更生气,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反手给她一枪了。好在他心理素质够强大, 一直默念“大局为重”,总算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   “留他一命。”骆清淮半垂着眼眸,淡淡道, “用处大着呢。”   郡姐又要开车又要躲警察, 没发现骆清淮的怒气, 只是不明白:“有什么用处?”   “他就是那个小法医。”骆清淮如实道。   郡姐一愣:“你那个小情人?”   骆清淮“嗯”了一声。   郡姐安静了一会儿,又说:“小骆,你不会是真爱上他了吧?”   爱上一个警察, 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警方通风报信?   骆清淮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我说过,我的确喜欢他。所以,在不危急到我自身安危的情况下, 我当然不希望他死。当然,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你不用担心我是恋爱脑。更何况, 有他在, 对我们有好处。”   “你确定经过今晚, 他还会喜欢你?”郡姐倒也真不信骆清淮这种人会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 也嗤笑了一声。   “那就要看他有多喜欢我了。”骆清淮懒洋洋地道,“反正我的情况什么都没告诉他,如果他真的出卖了我,我们要对付一个小法医,有什么困难吗?”   郡姐眼神微微一动,没再追问:“倒也是。不过,他一个法医,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谁知道呢?”骆清淮心里也是后怕不已,霍舟怎么会出现在抓捕现场?许曜和林局怎么回事?   骆清淮不敢表现出来,猜测道:“他和缉毒支队副队长的关系挺好,可能临时凑数的吧。毕竟今天周末,公安局那帮人估计没几个上班的……不过,郡姐,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郡姐从后视镜看到警车还在穷追不舍,脾气又上来了,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我踏马还想问你呢,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走漏了消息?跟着你的人呢?”   “我们出来后出了个小车祸,小王去交警支队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他没告诉你吗?”骆清淮反问。   郡姐越发烦躁:“说了,其他人呢?”   “不知道,多半被抓了吧。”骆清淮声音冷冰冰的,“我什么也不清楚,到了交易的时间,对方拉了五箱钱过来,张麟核对后说数目没有问题。我们就准备撤退,刚回到车子边上,就被条子发现了。我又没枪没武器,当然只能跑路。他们两个也各自跑了,我慌里慌张的,不敢朝人多的地方跑,只能躲进烂尾楼里,希望警察不会进来搜。结果却看到荀爷跑进来,然后警察也追了进来。我知道烂尾楼肯定是藏不住了,只好冒险跑出来。然后,就遇到你了。很抱歉,钱我带不走。”   “嗯,钱没事,人在就好了。”郡姐从后视镜看警车似乎追丢了,松了口气,语气好了一点,“你很机智,表现很好,回去以后我一定……”   “郡姐!”骆清淮打断她的话,“这里也没多余的人,我能问你句实话吗?”   郡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出来他眼底全是压抑的愤怒,点点头道:“好,你问。”   “今晚的交易到底什么意思?你和荀爷为什么会出现?你们为什么也会被条子追?还有,那么一点货,真的值那么多钱吗?”骆清淮说问一句,开口却是一长串问题,“还有,说好让我负责交易,结果什么都不告诉我,甚至连武器也没给我。郡姐,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直说就好。我提着脑袋不要命地跟着你,你却这么玩我,真没意思。”   他这么问,郡姐便知道,他是准备摊牌说开了。   她略一思索,坦然道:“原本是想等这次交易成功后再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你既然问了,我就都告诉你吧。首先,小骆,我要告诉你,我是百分之百信任你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我不信你我提拔你干嘛?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骆清淮点点头:“我知道,就因为这样,所以我现在还坐在车里。”   “你今晚又救了我和荀爷,这份情我会永远记着。”郡姐又说。   “别说这个,应该的。”骆清淮眼底的戾气散了一点,“我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好,我来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吧。”郡姐说,“首先,今晚的交易,分了两部分进行。你们负责收钱,我们负责交货。这是我们常用的交易方式,就是为了防着条子,并不是故意想瞒你。主要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怕你紧张露馅,才没说的。”   鬼才信这种理由,紧张露馅给谁?骆清淮只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郡姐又从后视镜看了眼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荀爷,说:“我本来也是想给你配枪的,毕竟都是玩命的事。可……你也看到了,少爷不在。配枪得经过少爷的同意,时间紧,我给你配的那几个手下都是身手很好的。我本来以为他们足够保护你了,没想到会出这么多意外。让你陷入险境,是姐的错,姐给你道歉。”   “郡姐你不用道歉,我没怪你,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明一点,如果组织不想用我也没关系,就做个酒吧经理也行,但不能耍着我玩。”骆清淮终于道,“少爷又是谁?上次你不是说组织的老大叫先生吗?”   “少爷就是先生的儿子。”郡姐自知之前的事情让骆清淮生气了,这次倒是没什么保留,把知道的都说了,“暗礁组织的老大是先生,但真正见过先生的人少之又少,以前代替先生出面的是他的助手,代号管家。可少爷回来,跟管家意见不合,先生当然还是更看重自己儿子的,于是管家便离开了组织。少爷现在就是先生的代言人,他留过学,头脑聪明,的确是个人才。听说过你的经历后,对你也很感兴趣。你放心,他是很想用你的,一直在说想见见你,但是组织有组织的规矩,提拔得一步一步来。今晚的交易虽然失败了,但你表现得非常亮眼,少爷一定会对你更加欣赏。”   先生的儿子?   骆清淮微微皱眉:“对我感兴趣?”   凭他多年深处危险中的直觉,这个“感兴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规矩都是人定的,少爷连组织的二把手都能挤走,真想见一个小酒吧的经理会因为规矩的限制而退缩吗?   而且,如果真有兴趣,今天就不会避而不见了。   骆清淮可不信,少爷今天真的是因为临时有事才不见他的。   骆清淮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腕,预感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陷入一个更大的危机。   “你放心,少爷应该是直男。”郡姐误会了骆清淮的意思,笑道,“不会想潜规则你。不过话说回来,少爷长得也挺帅,你要是跟了他,倒也不亏。”   骆清淮:“……那郡姐能不能再多给我说一点关于少爷的信息?说不定以后我还能……”   他有点恶心,说不下去了。   郡姐明白省略号的意思,笑着道:“说不定哦,那到时候我就要靠小骆你提拔了。不过,少爷的信息我知道的还真不多,他平时对谁都客客气气,非常礼貌很好说话的样子。这就导致他刚回来的时候,有些人瞧不上他,组织里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流血流汗才拼来今天的地位,所以,多少有些傲气。哪怕少爷是先生的儿子,没有能力也不能服众。少爷对那些不满的声音没有任何表示,可过不了多久,那些无论当面还是背后对他表示过不满的人,就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死得很惨。”   也就是说,少爷是个笑面虎,心狠手辣。   “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收敛自己的脾气,千万不要跟少爷杠上。”郡姐叮嘱道,“不管怎么样,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命还在,钱总能挣回来。”   她这样谨慎,骆清淮心里更沉重了:“谢谢郡姐,我都明白了。”   郡姐开着车绕了几大圈,终于彻底看不到警方的车子,她才把车开到壹山别墅。   郡姐上前敲门,骆清淮抱着昏迷不醒的荀爷跟在后面。   “怎么回事?”老五还在客厅里抱着手臂,看到这样子也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对死人受伤的事情见惯不怪。   “老五,快叫医生过来,荀爷中了两枪。”郡姐迅速道,“还有,通知少爷,交易失败了。”   老五马上打电话叫了医生,然后去了阳台给少爷打电话。   医生很快过来。   荀爷中了两枪,不过都没伤到致命处,只是失血过多。   医生取出子弹包扎好以后,又来给骆清淮处理伤口。   骆清淮手臂上有两道被子弹擦过的伤口,也不知道是救荀爷还是救霍舟的时候伤的,他自己居然都没察觉。   好在伤得并不严重,消毒包扎一下就好了。绷带还没缠好,骆清淮就听到郡姐小声不安地在叫“少爷”。   骆清淮一回头,怔住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他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晶亮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冲骆清淮举了举杯:“小骆,好久不见。”   龙昊杰!!! 第53章 仇人   饶是骆清淮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冷静、应变能力再怎么强, 在这一瞬间还是实实在在地傻了。   他无论如何做梦也想不到,少爷竟然会是龙昊杰!   骆清淮非常清楚,龙樊早在当年的案子判后没多久就死在狱中了。   这消息骆清淮亲自核实过, 绝对不会错。   所以, 龙昊杰哪里来的爸爸?   现在的关键,还不是龙昊杰的爸爸到底是谁。   现在的关键, 是他到底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骆清淮不可能喜欢龙昊杰。   但在今天以前,他对龙昊杰也没太大感觉, 他不曾把对龙樊的恨转移到龙昊杰身上。上次龙昊杰出现在聚会上, 向他道歉的举动无论出自真心还是别有目的, 他都没放在心上,真的是过后即忘。   可在普通人眼里,龙昊杰就是他的仇人, 仇人见面,不说分外眼红吧,至少也不应该毫无障碍地屈居仇人之下。   他如果对龙昊杰表示臣服,真的不能让人信服。   问题是, 现在不仅仅是个人私怨, 他如果得罪了龙昊杰,还怎么打入组织内部?   这么久的卧底, 不就白做了?   他的付出可以忽略不计, 别的牺牲呢?这些人要什么时候才能伏法?   如果他不追究那些仇恨, 愿意低头, 龙昊杰又会相信他吗?   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短短两秒钟,骆清淮脑子里闪过上百个念头,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又握成拳……   “小骆,这位就是少爷。”郡姐看骆清淮没反应,忙朝他介绍,示意他跟龙昊杰打招呼。   骆清淮猛地站了起来,将医生手里的绷带都吓掉了,砸在荀爷身上,愣是把人给砸得醒了过来。   然后荀爷一睁眼就看到骆清淮像一阵风,裹挟着巨大的怨气卷向龙昊杰,拳头迅疾无比地朝龙昊杰脸上招呼过去。   龙昊杰倒是很冷静,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老五像个幽灵,转瞬到了龙昊杰前面,刚刚好截住骆清淮的拳头,去握他的手腕。   骆清淮反应也快,手腕一转,避开了老五,但也没机会再攻击龙昊杰,因为老五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两人拳脚功夫都了得,你来我往之间,旁人几乎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出招拆招的。只看到两人从楼梯打到电视柜处,所过之处犹如台风过境,噼里啪啦后只余一地碎片。   骆清淮吃亏在先就受了伤,老五抓着机会先击中他的伤处,刚刚缠上去的绷带瞬间被血染红。骆清淮皱眉倒退几步,被老五拔枪抵住了脑袋。   骆清淮喘了口气,看向龙昊杰。   老五也在喘气,同样没说话。   龙昊杰的红酒还稳稳地端在手里,他浅浅喝了一口,带着满脸笑意走了过来,站在离骆清淮大概一米远的地方,说:“我之前听胖子说,你从小打架就特别厉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   他还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   他这话一出,郡姐他们都傻了。   骆清淮已经冷静下来了,嗤笑一声道:“那你小心点吧,最好永远带着你的走狗,别让我发现你落单。否则,你这少爷只怕就没命做了。”   老五被骂“走狗”,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骆清淮脑袋被顶得偏了一下,脸上的讽刺更甚。   郡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骆清淮是她带来的人,而且她的确觉得骆清淮是个人才,对自己用处挺大,这时候忙出声呵斥道:“小骆,别胡说八道。有什么事好好说,都是一家人,说开就好了。”   她拼命朝骆清淮使眼色,示意他向龙昊杰道歉。   骆清淮转头看了郡姐一眼,说:“谢谢郡姐的赏识,不过我们大概是没机会再共事了,今天我要是能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郡姐的提携之恩。”   郡姐听得一头雾水。   骆清淮又看向龙昊杰说:“我跟你们的少爷之间,有着杀父之仇。今天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我绝不向他低头……我说呢,为什么今晚的交易这么奇怪,闹了半天,龙少爷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用我,只是想拿我挡枪顺便拖我下水对吧?我现在已经是上了警方黑名单的毒贩,就算想去揭发你们也不行了,高明啊龙少爷。”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龙昊杰明明一早就知道他是谁,却故意不揭穿不见面,非要拖到今晚交易后再见。   龙昊杰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骆清淮,他就是想拖骆清淮下水,让他成为毒贩。如果骆清淮是卧底,自然没机会深入组织任务。如果不是,骆清淮自己都是个毒贩,也不敢去举报。   龙昊杰既然走了这条路,自然不会认为当年龙樊的所作所为是错的。而龙樊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骆清淮母子两个穷追不舍导致的,他大概也把骆清淮看成了敌人。   不过,从他做的这些事情来看,似乎没打算直接让骆清淮死。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猫戏老鼠吗?   还是利用骆清淮钓更大的鱼?   毕竟,如果骆清淮的任务失败,警方肯定会再派卧底前来。   骆清淮心思飞速转动,想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聪明聪明。”龙昊杰肯定了骆清淮的想法,“不愧是学霸。”   郡姐心惊胆战地看了龙昊杰一眼,有点语无伦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小骆你,你不是,孤儿吗?”   “对。”骆清淮说,“拜你们少爷的爹所赐……”   他顿了顿,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一样,看着龙昊杰,笑得有点夸张:“龙少爷,如果我没记错,你爹早就死了吧?你现在又哪里来的爹?你爹复活了?还是……干爹?”   干爹原本是个尊敬的称呼,但现在在大部分情况下,明显已经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小骆!”郡姐急忙打断骆清淮。   龙昊杰狭长的眼底闪过一抹怒色,却又很快平静下来,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想知道先生是谁?你猜?”   这人太警惕了,骆清淮暗暗皱眉。   “我不猜,我肯定会查到的。如果真是龙樊,我保证再让他下一次地狱。”骆清淮说,“你要是怕了,可以现在就把我打死。”   “你的激将法成功了,我今天不杀你。”龙昊杰放下酒杯,“我等着你来复仇。”   骆清淮一愣:“你可别后悔。”   “龙少爷我说话算数。”龙昊杰勾了勾嘴角,“老五。”   老五把枪拿开。   骆清淮深深看了龙昊杰一眼,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龙昊杰又端着红酒杯走到窗边,看到骆清淮在门口竟然还开走了他一辆车,忍不住笑了:“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郡姐站在他身边,不安地说:“少爷,就这么放他走,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龙昊杰反问,“告诉警察我们贩毒?除了他骆清淮的一面之词,还有任何证据吗?而且他自己也参与了,他不会想坐牢的。对了,老五,安排人把他们刚才开回来的车毁了,路上的监控也全毁了。”   老五答应一声,去安排了。   郡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顿时有点腿软:“我,我疏忽了……”   龙昊杰没有为难她,淡淡地问:“今晚的交易失败,问题出在哪里?”   郡姐拿出手机给龙昊杰看:“刚才那边的内应发了消息说,是老鱼招供了。”   “老鱼?”龙昊杰也现出了不解的表情,“为什么?”   “不知道。”郡姐摇摇头,“那边似有所察觉,他拿不到审讯记录,但的确是老鱼是招了。”   龙昊杰狠狠在栏杆上拍了一巴掌,眼中戾气暴涨,随即又问:“你觉得骆清淮有问题吗?”   郡姐想了想,把今晚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最后道:“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既然和少爷有仇,那就是我们的仇人,肯定不能用。”   龙昊杰笑了笑:“我看你很欣赏他,还以为会舍不得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郡姐说。   “好了,去帮老五把车处理了,下次一定不能再犯这种错误。”龙昊杰语气柔和了许多。   郡姐心里却抖了一下,转身去了。   医生也早撤走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荀爷和龙昊杰。   龙昊杰走到荀爷身边坐下。   荀爷脸色惨白。   “辛苦了。”龙昊杰说,“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荀爷想了想,说:“我还是倾向于我们身边有卧底。”   “是骆清淮吗?”龙昊杰问。   荀爷迟疑一瞬:“不好说。”   龙昊杰点点头:“刚才听郡姐说,骆清淮救了你一名。”   荀爷一惊:“少爷,那时候我可不知道骆清淮跟少爷有仇,所以当他是自己人。”   “没有怪你的意思。”龙昊杰拍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一个任务。”   荀爷被拍得心里很不安:“少爷请说。”   “跟踪骆清淮。”龙昊杰说,“我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荀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的。”   “给你指条路。”龙昊杰晃了晃酒杯,微微一笑,“市局有个法医叫霍舟,就是骆清淮现在的男朋友,你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第54章 露出尾巴   “霍老师, 你手臂没事吧?”回市局的路上, 霍舟无意识揉着手腕, 被旁边的同事看到了。   刚才被骆清淮推翻在地的时候, 手腕扭了一下,不过不算严重。   “没事没事。”霍舟急忙道, “对不起啊, 给你们拖后腿了。”   这些同事都不知道内情,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霍舟被骆清淮挟持, 他们肯定能抓到郡姐和荀爷。   “你手里没枪, 不怪你。”同事看看旁边沉着脸不吭声的许曜, 安慰霍舟道, “我们都听说了,今天全靠霍老师,才能让崔颢开口,交代出今晚这场交易。”   虽然郡姐和荀爷全跑了,但另外几路人马没跑脱, 毒品和钱也都被成功缴获, 总体来说,这次的任务还算成功。   当然对霍舟来说, 就是圆满成功了。   “是你们许副队审出来的,我不会审讯。”霍舟预感到自己可能要提前“退休”了, 他早有准备, 倒是无所谓, 就是担心骆清淮。   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相信他?   交易失败,损失惨重,暗礁组织内部肯定也会彻查。虽然骆清淮救了两个人回去,理论上是立了功,也应该能取得组织信任。   可毕竟是龙潭虎穴,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呢?   霍舟眼皮跳得厉害,心里很是不安。   “……不过,不是让你躲在车里吗?你怎么下车了啊?”   有个同事不知道说了什么,霍舟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是在问自己。   “我看到小周受伤了,想把他拉上车……”霍舟揉了揉下巴,“没想到旁边还潜伏着一个……“   “我真是疯了才带你出来!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下次了!”许曜忽然怒声打断霍舟的话,很不满的样子,“咱俩都等着挨处分吧!”   霍舟跟他对视一瞬,转开了视线。   围堵郡姐他们的时候,许曜之所以没跟霍舟在一辆车上,就是故意想放骆清淮走的。把卧底抓回来,还玩什么?   霍舟也是看到骆清淮埋伏在一边,才故意下车,配合他演戏的。   只不过,霍舟也没想到郡姐那么彪悍,那种情况下,还差点喂他吃枪子。   许曜听说后,也很后怕,当场就黑了脸,一是生气霍舟的莽撞,二也是做戏给别的同事看。   许曜这么半真半假地一发火,没人敢再说什么。   回到市局后,霍舟和许曜一起被叫进了局长办公室。   汇报完情况后,许曜就去忙后续了,这是大案,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霍舟跟林局对视一眼,掩不住的担心:“领导,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一切都很顺利,骆清淮这次立了功,应该会受到重用,说不定就能直接接触到先生了,你还担心什么?”林局说,“我倒是更担心你,就你这么玩,小命岌岌可危。等到骆清淮成功归队那一天,你要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霍舟“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您这话中有话?”   “一个卧底,好不容易给领导汇报一次工作,居然开口就是拜托要保护好他老婆……”林局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舟,“你说这个卧底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霍舟明白林局是在宽慰他,只能冲他笑笑,心里稍稍温暖了一些。   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他跟骆清淮之间,或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或许是因为相爱真的心意相通,反正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但旁人不一定能理解。等等再看吧,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卧底的确是份非常危险的工作,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时刻会担心骆清淮同志的安危。”林局理解霍舟今天实打实地见到了枪战、受伤、死人等画面,心里冲击有点大,难免会多想,宽慰道,“但是我们也要相信骆清淮,他很优秀,无论身手还是应变能力都超于常人,他会完成任务,成功归队的。”   霍舟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谢谢领导。”   “你还不知道吧?骆清淮不是第一次当卧底了。”林局忽然说。   霍舟大惊:“什么?!”   卧底不仅仅需要聪明的大脑,阅历更是直接关系到应对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也非常重要。骆清淮比他还小两岁,怎么就当两回卧底了?分开的这几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问过许曜,他说你们有九年没见了,就猜你不知道。”林局既然开了头,自然要说给霍舟听,“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具体细节,是听B市公安局长说的,当时骆清淮还很小,大概才上初中吧?”   霍舟一愣:“初中?”   初中骆清淮一直跟他一起啊。   “就大概十四五岁左右?”林局不太确定地说。   霍舟明白过来了,骆清淮跳过级,发育又比较迟,他上高中的时候,不了解的人大多会觉得他是初中生。   “我明白了。”霍舟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那时候他那么小怎么做卧底?”   “一个贩卖人口的犯罪集团。”林局说,“骆清淮扮成一个智力低下的孩子,深入犯罪集团内部,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后传回消息,将整个犯罪集团一锅端了。”   林局说这段往事,是想告诉霍舟,骆清淮有经验有能力,希望他不要太担心。   可实际上,霍舟听后,想到的却是另一个方面。   人贩子肯定喜欢拐卖那些还不懂事的孩子,这样才更容易控制。骆清淮那时候都十五六岁了,通常情况下不会是人贩子的目标,所以他只能扮成智力低下的孩子。可人贩子要智力低下的孩子能干什么呢?   大概率就是要他们的器官或者打残后放出去乞讨吧?   无论哪一种,都相当凶险。   霍舟当场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骆清淮那时候为什么会去当卧底,通常情况下,警方也不会让一个普通孩子去做卧底。他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只觉得心疼得不行。   他以为小时候的骆清淮已经够不容易了,却没想到,他长大后更辛苦……难怪当初怎么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会申请把骆清淮调来咱们局。”林局又说,“只要我还在,就保证不再让他去冒险。”   霍舟眼眶都红了。   骆清淮以前不属于A市公安系统,也不在林局的管辖范围内,这次也是因为卧底任务才开始接触。很明显林局去仔细了解过骆清淮,他身为公安局局长,其实不该跟霍舟说这些话,更不该做这些承诺。哪个警察的工作不危险?   但他也觉得骆清淮实在太不容易了,才会想要保护他。   霍舟都懂,岔开话题道:“谢谢领导。这次我是不是要‘退休’了?”   “其实,我觉得你每天来上班更安全。”林局犹豫道。   霍舟摇摇头:“我必须要退,不然戏太假,骆清淮不安全。”   林局点点头:“我会安排,周一会出处罚通知,然后等……”   他顿了顿,霍舟忽然反应过来:“今晚有人露出尾巴了吗?”   “本来不该给你看的,但是……算了,你看吧,记得保密。”林局把电脑屏幕转向霍舟,“这个还不能说明什么,给你看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谨慎一点。”   霍舟盯着电脑,里面是一段视频。   李候单独去了监控室,似乎想看之前的审讯过程。然后被林局安排的人拦住了,他便又给人塞烟又给人分零食,平时沉默寡言的人这时候笑得格外温和,话也多了很多。几人说了会儿话,李候似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匆匆离开。   “跟我想的差不多。”霍舟把电脑转回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算是好的结果了。   毕竟李候权限不大,要是蔡澜山那个级别的出个黑警,就麻烦大了。   不过,李候……霍舟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抓不到重点,他现在脑子有点迟钝,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你跟他接触最多,要格外小心。”林局叮嘱霍舟,“各个方面。”   “我明白。”霍舟点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林局看看他的手腕,“手腕去处理一下,别逞强。”   霍舟从局长办公室离开,看到缉毒支队的人还在忙,他没去打招呼,直接上楼了。   法医科的灯还亮着,李候捧着本书在看。   霍舟脚步一顿,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   李候是霍舟带的第一个实习生,人都是这样,不管什么经历,但凡是第一次,总会觉得更特别,也更上心一点。而且李候话不多,干活特别勤快,专业能力也强,霍舟很喜欢他。所以毕业后他一考来市局,霍舟就把他要过来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养了匹狼在身边。   “霍老师?”李候忽然抬头,看到霍舟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霍舟脸色不好,也没有刻意去掩饰什么,走进去道:“没事,受了点小伤,你怎么还没下班?”   “听说你跟着许副队去出外勤,我有点不放心,想等你回来再走。”李候起身给霍舟拉开凳子,又去看他的手腕,“有点肿了,可能伤了筋,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不用……哎。”霍舟没能叫住李候,他飞快跑下楼去了。   霍舟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来看,已经是凌晨快四点了,骆清淮还没有任何消息。   “在刑侦那边借了点药酒,听说效果挺好。”李候很快回来了,“霍老师,我帮你上药吧。”   经常出外勤的,受伤都是小事,局里常年备着各种药品。   “我自己来吧。”霍舟避开他的手,给自己上药,“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李候没有走:“霍老师不回去吗?”   “我等许副队。”霍舟顿了顿,又故意替他起了个话头,“还有些事情,我得跟他说说。”   李候果然顺着霍舟的话问了下去:“今晚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听说,你们抓了一群毒贩?”   霍舟挑能说的,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   李候听得很认真,还不时提几个问题。   霍舟说完,站起来准备去还药酒。   李候忙道:“霍老师,我去还吧。”   霍舟没有和他抢,把药酒递过去:“那就麻烦你了,还了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不用来了。”   李候答应一声,果然背上自己的包,下楼去了。   霍舟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疲惫地伏在桌子上等骆清淮的消息。   骆清淮一直没打电话过来,霍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霍舟身上披着许曜的外套,他拿出手机来看,骆清淮还是没有消息。   奇怪,怎么会还没有消息?遇到麻烦了吗?   霍舟不安地拨了骆清淮的电话——关机。   霍舟想了想,拿着许曜的外套下楼。   时间还早,缉毒支队的办公室睡倒一大片,呼噜声此起彼伏。   霍舟把外套又给许曜盖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帮他们把门关上。   市局大楼难得安静,霍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走出去。   外面的店大多还关着门,对面的24小时蛋糕店倒是开着。   霍舟左右看看,朝蛋糕店走去。   进门的时候,差点跟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戴着帽子的男人撞到一起。   戴帽子的男人身手敏捷,还扶了霍舟一把:“没事吧?”   “没事,谢谢。”霍舟礼貌地道谢。   男人似乎不敢看霍舟的眼睛,低头扶了扶帽檐,挡着脸匆匆走了。   霍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就是之前在小区门口撞见的人。   霍舟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第55章 见面   霍舟又朝旁边的停车场看了看, 果然找到一辆熟悉的路虎。   他没有跟上去, 而是转身进了蛋糕店。   今天收银的是个漂亮姑娘, 见到霍舟忙跟他打招呼:“霍哥, 你昨晚没睡好吗?看起来很累。”   霍舟“嗯”了一声,去货架上挑东西, 又问:“小天没事吧?”   “没有大碍, 就是有点头晕,我让他休息两天。”收银姑娘泡了杯咖啡,又把霍舟拿过来的糕点分别装起来, “你要找他吗?我给他打电话。”   “没事。”霍舟拎起糕点和咖啡走了, “让他好好休息。”   回到市局, 霍舟拿着吃的进了缉毒支队的办公室:“大家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一群人纷纷睁开眼, 伸着懒腰跟霍舟打招呼道谢,办公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许曜看了霍舟一眼,先去洗脸。   霍舟自己端着咖啡,心不在焉地喝着。   “有霍哥在就是好,请我们吃的都是精品糕点。”倩倩披散着头发道, “不像我们老大, 请吃泡面连根火腿肠都舍不得加。”   “今天的泡面也没有了。”许曜幽灵似地冒出来,冷漠地道。   办公室顿时一片哀嚎。   霍舟浅浅地笑了笑, 问:“最近胖子还派人来送过零食吗?”   “来过,老大不让收, 人家就不来了。”倩倩偷偷朝霍舟努了努嘴, 很小声地说, “隔壁的都可以收。”   许曜跟顺风耳一样,眼神立刻溜了过来。   倩倩急忙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霍舟笑了笑,又跟倩倩解释:“不是小太阳古板,就因为我们跟胖子比较熟,才更要避嫌。”   “我明白。”倩倩也笑道,“我们都只是开玩笑,不然也不会跟你说了。”   霍舟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先上去了,你们喜欢吃什么,自己打电话点,记我账上就行。”   大家又纷纷道谢。   霍舟回到法医科,今天没人加班,屋子里空荡荡的。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想了想,还是去了吸烟区的小阳台。   这么早自然没人抽烟,霍舟坐在阳台栏杆上拨了个电话。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睡觉,毫不留情地给他挂断了。   霍舟又继续拨。   拨到第三次的时候,对面终于接了,声音里满是没睡醒的烦躁:“我屮艸芔茻!大早上的谁呀?”   “胖子。”霍舟清冷的声音透过听筒更冷了两分,“你清醒一点,我问你个事。”   一起长大的朋友,傅予飞只听声音就能判断出霍舟的心情,瞬间清醒了:“什么事?你问。”   霍舟报了一串车牌号码,问:“这是你公司的车吗?或者你员工的车。”   傅予飞那边似乎想了一会儿:“应该不是。”   霍舟又提醒:“一辆路虎。”   “那肯定不是了。”傅予飞立刻道,“老子还没开上路虎呢,哪个员工开得起?”   霍舟深吸了一口气:“中午出来吃饭,我请客。”   傅予飞答应下来。   霍舟又叮嘱道:“我问你的事情先保密。”   傅予飞没有问为什么,一一答应。   霍舟挂了电话后,又给骆清淮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他只好从栏杆上跳下来,一转头忽然看到许曜在背后看着他。   霍舟吓得一个趔趄:“吓死我你负责吗?还好我跳下来了……”   “有我在,还能让你掉下去?”许曜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有点好笑,“太瞧不起我这缉毒支队的副支队长了吧?”   霍舟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等等。”许曜拉住他,“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霍舟抿了抿唇,没说话。   “是不是骆清淮出事了?”许曜又问。   霍舟心里的话也没人可以说,想了想,还是跟许曜说了:“电话关机,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骆清淮的身份,两人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说破。   许曜也皱起了眉头:“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要去魅色看看。”霍舟说。   “你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许曜不赞同。   “不去才让人怀疑。”霍舟说,“他们的人都知道我跟骆清淮是情侣,结果骆清淮为了逃跑挟持我跟警方对峙,我要是不去闹一场,符合我的身份吗?”   许曜还是觉得危险:“可是……”   “于公于私,我都得去一趟。”霍舟拍拍许曜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不傻,更何况还有骆清淮在。”   “那我陪你去吧。”许曜又说。   霍舟有点无奈:“你去不就露馅了?骆清淮没上通缉名单,还可以说是昨晚天太黑,其他人没看清楚。但我都被他劫持了,不可能认不出他来。我认出来不说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去找他要个说法。你是缉毒支队的副支队长,你跟着我去找麻烦,是知道骆清淮的身份呢还是不知道?”   “行吧。”许曜终于妥协,“我让人在附近守着,要是真的有危险你别逞强,喊一声就是。”   霍舟也让了一步:“行。”   ……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带走属于夜的黑暗,照在长长台阶尽头坐着的年轻人身上。他像在那里坐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几乎要跟夜融为一体,一动不动的身影透出无尽的孤独,只有手指尖一点星火在明明灭灭。   这里叫金光寺,A市著名的旅游景点。传说是因为太阳照在寺庙上空就会自动变成金黄色而得名。   阳光惊动了骆清淮,他终于动了——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天边的云层涌动,阳光从每一处缝隙里挤出来。先只是一丝丝一点点,慢慢就越来越多,最后连成线合成片,反而将云层压制,红霞堆叠在一起,越来越灿烂——太阳要出来了。   骆清淮将手里最后一支烟掐灭,又将地上一大堆烟蒂收进旁边的垃圾箱,然后拍拍手朝山下走去。   走到底的时候,骆清淮回头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出来了,金光寺上空金灿灿一片。   长长的台阶在金光的映射下,像一条沉睡的金色长龙。   骆清淮眼睛一点点亮起来,转头大步朝他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发动车子的瞬间,他无意中朝外面一瞥,忽然发现路边停着的另一辆车里闪过一点亮光。   很明显,那车里有人。   骆清淮轻笑一声,将车子开走。   在这里守了他一整夜吗?也是很辛苦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谁?   郡姐还是荀爷?   希望是荀爷吧,骆清淮默默地想。   骆清淮不想就这样认输,所以昨晚谁也没联系。   喂了一晚上蚊子,把所有人际关系梳理过一遍后,骆清淮剑走偏锋地想到了一条新的路。如果顺利,拿下暗礁组织不是问题。   不过,这条路不好走,他需要一个助力。   现在在暗礁组织内,他熟悉的人只有荀爷和郡姐。虽然之前他和郡姐关系亲近,但在郡姐把枪口对准霍舟以后,骆清淮就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连演戏也不愿意。   车子在路口转了个弯,骆清淮看到刚才那车果然跟了上来。   他假装不知道,将车子朝魅色酒吧开去。   酒吧的正常工作时间一般是晚上,偶尔通宵,按理说这个时间应该没人才对。   可今天有点奇怪,骆清淮远远便看到酒吧门口围了一堆人。   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骆清淮挑明了跟龙昊杰的关系,也表达了自己不会放下仇恨,自然就跟郡姐他们都划清了界限,甚至已经转变成敌人了。这魅色酒吧的经理,他不能再做下去。   可是小彩虹还在魅色酒吧,酒吧里还有一些他自己的东西,骆清淮要拿回来。   所以,骆清淮今天来,一来是还车,二来就是跟小彩虹告个别。   现在看着那边的一大群人,骆清淮没有着急过去,他将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给我滚开!”霍舟愤怒的吼声透过开了条缝的车窗透进来,骆清淮愣住了。   霍舟凶狠地拿着一根狼牙棒,“啪”一下就将吧台上一只招财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把骆清淮给我叫出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他不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   骆清淮抓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抖,霍舟大部分时候是个温和的人,很少发脾气。但他一旦发起脾气来,就会很凶,特别吓人。   可骆清淮有个没跟人说过的有点变态的癖好,他喜欢看霍舟发火——在骆清淮的记忆中,霍舟几乎每次发火,都是为了保护他。   “霍哥你歇一会儿吧,别累着了……”小彩虹都快哭了。   昨晚骆清淮走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能听懂骆清淮的暗示是因为骆清淮以前教过他。哪些暗号是什么意思,听到不同的暗号要怎么办,骆清淮全都教过。   骆清淮在教他的时候也说过,到了要用到暗号的时候,肯定是危险情况,所以让他自己要注意安全。   小彩虹担心骆清淮,连酒吧没客人了都不敢关门睡觉。   结果一大早,没等来骆清淮,先等来了怒气冲冲的霍舟。   偏偏霍舟什么都不肯跟他说,只说要找骆清淮算账,小彩虹更担心骆清淮了。   小彩虹弱弱地劝:“我也一整晚没见到骆哥了,他要是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你要是累坏了,他回来一心疼,又得找我……”   小彩虹忽然张大嘴巴,傻了。   骆清淮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将正在发火的霍舟一把搂进怀里,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霍舟手里的狼牙棒掉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就炸了,尖叫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霍舟和骆清淮却像没听见,抱在一起吻得心无旁骛。   小彩虹喃喃道:“……麻烦了。” 第56章 相信你   “好了, 没事了, 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小彩虹试图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赶走。   霍舟听到大家的哄笑声,终于清醒了一点点。   骆清淮没事就好, 现在周围说不定就有敌人的眼睛盯着,不能得意忘形。   霍舟按捺住心底狂涌的情绪,继续扮演被欺骗的愤怒的小情人,挣扎起来,想要推开骆清淮。   骆清淮却不松手, 将霍舟半拖半抱地弄进酒吧里面去了,小彩虹急忙关上门。   屋里没其他人, 但有监控,骆清淮抱着霍舟进门的时候就示意给他看了。   霍舟为了演戏演得逼真一点,抬手要打骆清淮, 结果骆清淮竟然没躲, 霍舟没办法, 还是一拳打了下去。   骆清淮却忽然拽住他的手,心疼道:“受伤了?”   霍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彩虹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人真在打架,忙过来劝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吵, 别吵……”   “等我一下。”骆清淮抓紧霍舟的手, 不让他乱动, 转身对小彩虹道, “彩虹,我跟你说件事。”   “哥你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小彩虹立刻道。   骆清淮说:“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魅色酒吧的经理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以后注意保护好自己就行。”   霍舟猛地一怔,震惊地看向骆清淮。   小彩虹也傻了,可怜巴巴语无伦次地道:“骆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听不懂……”   “我不干了,要跟你霍哥好好过日子去。”骆清淮说,“彩虹你好好工作……”   “不,骆哥。”小彩虹激动地抓紧骆清淮的手臂,“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不在这里我也不干了,我跟你走。”   骆清淮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干就算了,等郡姐来了你亲自跟她辞职吧。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自己都没事干,你就别跟着我了。对了,门口那辆宝马,帮我还给郡姐。我走了,再见。”   他把车钥匙塞给小彩虹。   “哥,骆哥……”小彩虹抓着骆清淮的衣袖,这次是真的要哭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骆清淮没有解释,只是掰开他的手指,拉上懵了的霍舟,离开了魅色酒吧。   骆清淮在路口打车,看到那辆跟踪的车一直在,嘴角轻轻勾了勾。   拖着霍舟上了车后,骆清淮直接报了家里的地址。   “到底怎么回事?”一进家门,霍舟就忍不住问。   骆清淮却迫不及待将他按在墙上,吻了下去:“别说话,乖。”   霍舟浑身都软了,翻涌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闭着眼睛跟骆清淮接吻。   很快,两人身上就不着寸缕,抱着一起滚到了沙发上。   洗澡的时候,又在浴室来了一次。   今天骆清淮特别疯狂,用力到有些粗暴,霍舟的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叫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不行了。”霍舟最后软软地趴在骆清淮身上,“我要死了。”   “要泡澡还是直接睡觉?”骆清淮打开热水,替他冲洗身上的痕迹。   “我不能睡。”霍舟努力保持清醒,“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骆清淮在浴缸放好水:“那我们一起泡澡,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两人一起躺进浴缸里,骆清淮把霍舟抱进怀里,替他按摩。   “不行,这样我好想睡觉。”霍舟郁闷地爬起来,坐到骆清淮对面去。   浴缸有点小,四条腿纠缠在一起,倒是缓解了睡意。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霍舟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魅色酒吧?”   骆清淮叹了口气,先反问:“你知道我是卧底吧?”   到这时候,骆清淮也非常清楚霍舟是知道他身份的了。几次的刻意掩饰和配合,如果霍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哪怕再爱骆清淮,他身为警察,也不可能违背原则去帮他,这一点骆清淮很清楚。   霍舟点点头:“我跟林局确认过,他同意我来帮你的。”   骆清淮也跟着点头:“那很多事情就好解释了,我卧底的任务,是打入暗礁组织内部,获取他们的犯罪证据。这事我们策划了很久,我从一个小混混做起,慢慢吸引郡姐的注意,终于做到魅色酒吧经理的位置,获准参与昨晚的交易。只要昨晚的交易成功,我就能接触到组织的二把手,然后进一步往上爬。昨晚的交易虽然被警方截获,可在你的配合下,我救了郡姐和荀爷,也算是立了大功。一切都很顺利,我见到了二把手,可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这句话原本只是自己的一个感慨,并没有要让霍舟猜是谁的意思。   骆清淮觉得,霍舟也不可能猜得到。   可是,霍舟却很快接了句:“龙昊杰?”   骆清淮反而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   他昨晚见到龙昊杰的时候,震惊得整个人都傻了,霍舟并没有在现场看到,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今天认出了之前我们在小区门口见到的那个人。”霍舟说,“有一次我在公司见过他给我们同事送小零食,他是以胖子公司的名义来送的。你刚来A市的时候,胖子被人举报做假账,最后查明没有问题,他说是来感谢的。”   骆清淮看着霍舟,不明白这和龙昊杰有什么关系。   霍舟继续道:“从前几次偶遇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一直在我们周围暗中监视。我今天去问过,他还时不时会给同事们送零食。可奇怪的是,他给小太阳他们办公室只送过一次,却从来没给法医科送过。”   骆清淮有点懂了:“他怕你发现。”   “对,我还去查看了一下当时胖子公司的案子。”霍舟说,“举报他的人,对他们公司很了解,要么是内部人员,要么是有合作关系的人。我记得胖子说过,龙昊杰是他最大的客户。”   傅予飞被举报,肯定会找当警察的朋友帮忙了解情况,于是就有了个契机,能和警察局内部人员打交道。傅予飞没违法乱纪,又是霍舟他们的朋友,别的警察肯定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一来二去,不就熟悉了?平时的闲聊中,多多少少会透露出一些信息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只是霍舟的猜测。   可这些猜测,再加上骆清淮说的话,就很容易猜到了。   骆清淮是卧底,这不是普通工作,可以任性,想不做就不做。   做卧底的时候,个人的感情肯定是放在最后的。哪怕是再讨厌的人,再大的矛盾,骆清淮为了任务也会忍下去。能让骆清淮中途放弃卧底任务从魅色酒吧离开,只能说明发生了让他没有办法再伪装的事情。   想来想去,只能是杀父之仇这一点了。   因为就算骆清淮忍下去,龙昊杰也不会相信他。   “老婆真是太聪明了。”骆清淮忽然说。   霍舟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惊得瞌睡都醒了,抬脚就去踹骆清淮,两人这姿势,他刚巧就踹在裆部。   于是骆清淮便改口道:“硬了,老公你负责吗?”   霍舟一瞬间头皮发麻,又羞耻又激动,恨不得扑过去把这臭小子给上了。   骆清淮却顺势抓住他的脚,轻轻揉捏。   霍舟舒服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都软了,简直拿骆清淮毫无办法。   骆清淮一边替霍舟按脚,一边说:“现在想来,他撺掇胖子组织聚会,就是想来确定一下我们的关系。”   霍舟不断点头,那天晚上霍舟护着骆清淮的举动再明显不过,要是过后他们却表现得疏离,或者骆清淮跟郡姐汇报说和霍舟不熟悉,那毫无疑问骆清淮有问题。   龙昊杰大约也没想到,两人会是这种关系,而且毫不避嫌,所以到现在都还确定不了骆清淮的真实身份。   “现在怎么办呢?”霍舟忧心忡忡,“你已经暴露,龙昊杰不可能放过你。太危险了,撤吧。”   “不行。”骆清淮换了只脚给霍舟捏,“现在我撤,别说一切前功尽弃,再派个卧底去接近他们会非常困难。就算不管任务,我们也会很危险。”   如果确定了骆清淮是警方的卧底,龙昊杰肯定会报复,到时候不仅骆清淮,连霍舟甚至许曜都会非常危险。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骆清淮说,“本来该亲自去跟林局汇报,但是现在有人跟着我,我不太方便,现在我告诉你,你帮我去和林局说吧。”   骆清淮说了自己的计划。   霍舟听完直接从浴缸里跳了起来:“这太危险了。”   “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骆清淮把霍舟搂进怀里,“你听我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唔……”   骆清淮霸道地将霍舟圈进怀里,狂风暴雨一般剧烈地吻他。已经习惯被骆清淮掌控的身体根本不受思想的控制,霍舟被吻得不能自已。   两人情到浓处,没忍住又做了一次。   霍舟一整晚没休息,身体很累,彻底没有跟骆清淮抗衡的力气了。   骆清淮将他抱回床上,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保证道:“哥哥,你相信我,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想每天晚上抱着你入睡,想每天早晨睁开眼都能看到你在身边,想和你亲吻zuo爱,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想得快疯了,现在惜命得很,不会做傻事的。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我想快点完成任务,和你做一对普通的情侣。”   他撑开霍舟的手指,跟他十指紧扣,看着霍舟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哥哥,只要有你支持,我就无所畏惧。你相信我,给我勇气,好吗?”   霍舟这时候冷静多了,他知道骆清淮已经做了决定,他改变不了,只能支持。   霍舟在骆清淮唇上吻了一下,也认真地说:“好,我相信你。” 第57章 糖果屋   既然已经说开了, 骆清淮和霍舟便也不用再打哑谜, 两人互相交换情报信息,又细细商讨后续细节。   霍舟身体太累了,说开以后压在心上的大石松动了一些, 便撑不住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   骆清淮拍着霍舟的后背将他哄睡,他也一整晚没睡,这时候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痴迷地盯着霍舟的睡颜舍不得眨眼。   太喜欢了, 看着他就觉得世界很美好的那种喜欢。   霍舟睡得很平静,眉宇间却还是有不易察觉的忧虑。   很显然, 他不能释然,依然在担心。   的确,这样危险的事情, 每天情况瞬息万变, 骆清淮再怎么承诺, 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其实根本保证不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骆清淮轻轻亲吻霍舟的眉心,想要把那一抹忧虑吻掉。   霍舟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呢喃了一句“淮宝”,然后朝骆清淮怀里蹭了蹭。   骆清淮抱住霍舟, 什么都懒得去想了。   先让他偷偷懒, 几分钟也是好的。   但他才刚闭上眼, 霍舟的手机就响了。   骆清淮忙捂住霍舟的耳朵, 去拿他的手机。   本来只是想把手机调成静音,却看到来电显示是“胖子”。   骆清淮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下床,到阳台去接电话。   “小米粥!你在哪里?我到了,怎么没看到?”胖子在电话里大声嚷嚷。   骆清淮问:“你在哪里?”   胖子:“你不是小米粥,你是谁?”   骆清淮说:“我是他老公。”   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又打了过来,不太确定地问:“骆清淮?”   “舟舟约你在哪里见面?”骆清淮说,“我去见你。”   胖子应该是被震得有些懵了,傻傻地说了地址。   骆清淮回到房间,在霍舟脸上亲了一下,出门去见胖子。   胖子看到骆清淮,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你,你之前说的……”   “是真的。”骆清淮给胖子倒了杯水,“怎么?歧视我们?”   “不不不,绝对没有。”胖子急忙摆手,又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骆清淮微微蹙眉:“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啊?”   “你知道小米粥跟家里出柜了吗?”胖子反问。   骆清淮握着水杯的手倏地一紧:“你说什么?”   “他竟然没告诉你?”胖子似乎挺惊讶,“小米粥大学毕业后就向家里出柜了。你知道的,霍叔叔他们从小就特别疼小米粥,我们那时候都特别羡慕他,觉得他命好,遇上了天底下最开明的父母。可那一次,叔叔阿姨都快气疯了。听说叔叔直接拿皮带抽他,又把他赶出家门,说再也不认他了……”   骆清淮紧紧咬牙,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和霍舟两个,不好说到底是谁掰弯了谁,也或许都是天生的同性恋,但是骆清淮记得很清楚,直到他离开,霍舟对感情都是懵懵懂懂的,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如果不是他那个表白的电话,霍舟说不定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一个弟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就陌生起来。就像他和许曜和胖子,和许多别的普通友情一样。再见面时,也会很高兴,说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再重新熟悉起来或者慢慢疏远至陌生。   说不定霍舟现在已经找了个女朋友,过着让父母满意的生活;也说不定霍舟会想明白,依然等着他……   但不管霍舟的感情怎样,是他表白的举动把霍舟拖下了水,逼得霍舟去面对。然后他却一走了之,让霍舟一个人去承担压力、面对家人的失望和责备,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现在,叔叔阿姨还是不肯认他吗?”骆清淮艰难地问。   难怪几乎没看到霍舟和父母联系,也没提过。他记得小时候,霍舟跟父母关系是非常好的,到了高中还会跟他们撒娇。   “你不要多想。”胖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听说现在叔叔阿姨已经接受了。”   骆清淮先是心底一松,紧接着却又锐利地刺痛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然希望霍舟能早日跟父母和好,却又难过没能陪着霍舟一起面对困难。   “我没想到他没告诉你这些。”胖子有点抱歉,“我以前还觉得奇怪,也没听说小米粥交过男朋友,怎么就忽然出柜了,原来是因为你。莫非你们一直有联系,只是瞒着我们?”   骆清淮明白胖子的意思,他跟霍舟是真正的发小,虽说小时候吵吵闹闹,可二十几年的情谊不是说着玩的。胖子心疼霍舟,对骆清淮是有意见的,只不过不好明说罢了。   “没有联系。”骆清淮诚实道,“我们也是前段时间才见的。”   胖子“哦”了一声,没说话。   骆清淮顿了顿,说:“我很喜欢霍舟,会认真跟他过一辈子。”   胖子对他轻易说出一辈子的话未知可否,问道:“你也跟家里出柜了?”   “我孤家寡人。”骆清淮说,“家里就我一个。”   话音落,又补充道:“不,现在还有霍舟。”   胖子:“……”   他感觉被塞了一嘴狗粮:“你妈呢?”   胖子记忆中,骆清淮的妈有点高深莫测,估计并不比霍舟父母好相处。   “她已经不在了。”骆清淮说,“这事先别告诉霍舟。”   胖子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歉意地“啊”了一声。   他这时候才恍惚觉得,骆清淮好像也经历过不少事。   “先别说这些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骆清淮岔开话题,“我想问你一点事情,关于龙昊杰的。”   胖子皱眉道:“小米粥也在问他,怎么回事?你们还想报仇吗?”   “不是报仇,就……”骆清淮早想好了理由,“我们最近发现老被人跟踪,感觉像是他的人,所以跟你了解一下。”   胖子吓了一跳:“不会吧?不过……唉,其实我也觉得他现在看不透,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   骆清淮说:“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关于龙昊杰的所有情况都说给我听听?我们也不是要对他怎么样,就是希望做到心里有数。你放心,我们不会说是你说的。”   胖子摇摇头:“没关系……我就想问问,你说他跟踪你们,是有证据还是只是猜测?”   “八九不离十吧。”骆清淮说,“但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和他该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不违法乱纪就行。”   “那不一样。”胖子说,“我虽然要挣钱,可也不能什么钱都挣。本来就是他家对不起你家,如果他现在还来找事,那就太过分了。我再怎么想挣钱,也不能再跟他合作。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还救过我的命呢,我不能这么对救命恩人。”   骆清淮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别记在心上了。现在还没有证据,我就是了解一下。”   他不敢跟胖子说太多,胖子和他们不一样,只是普通人,一旦知道龙昊杰的身份,会非常危险。   胖子便把龙昊杰的公司、主营业务、还有他知道的人际关系,都跟骆清淮说了。   骆清淮很忙,问清楚后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叮嘱胖子:“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要是龙昊杰问你,你不必瞒着他,更不要试图去他那里打探消息。万一他真有害人的心,你问了打草惊蛇。万一是我们误会他了,更是伤人。等我们查清楚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胖子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不是小时候那个只有蛮力的胖墩,他现在也精明得很。   一听骆清淮这些话,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忙答应下来:“放心,我明白。”   和胖子道别以后,骆清淮看看时间,估计霍舟还睡着,直接去了市局对面的蛋糕店。   店里这时候没客人,有个漂亮的女收银员,之前见过几次的小哥也在。   见到骆清淮进来,两人忙跟他打招呼。   骆清淮站在玻璃柜前,说:“帮我拿一下这个……”   那小哥站在靠外的位置,闻言过来打开柜子:“你想要哪个……”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后腰的位置抵了个尖锐的东西,感觉是把刀。   小哥直起腰:“你什么意思?”   骆清淮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道:“小天。”   骆清淮又问:“你和霍舟到底什么关系?”   小天挑了挑眉,笑道:“吃醋了?”   骆清淮把刀尖往前递了一点。   “别别别……”小天无奈道,“不管怎么说,我也帮了你的忙,你这样对我,未免恩将仇报了吧?”   骆清淮还想说什么,一个戴帽子的客人进来买东西,他便忍住了。   小天也没有求救的意思,继续帮他拿蛋糕。   漂亮的女收银员热情地招呼后来的客人,那位客人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很快就买完走了。   骆清淮收了刀子,对小天道:“之前那起车祸,是你故意的吧?”   小天说:“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在给我塞烟的时候写110。可是,你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霍哥?”   骆清淮不说话。   他来这家店买过好几次蛋糕,这家店的位置太特殊了,每次小天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他是卧底,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比旁人敏感一些,于是忍不住试探。几次下来,他确定小天不是寻常的收银员,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他们去交易出车祸,看到快递小哥是小天,又蛮不讲理大吵大闹的时候,骆清淮就猜到他是故意的了。所以,在塞给小天烟的时候,他在他手心写了110。   骆清淮当时想的是,就算小天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打个电话报警,警察肯定也会追踪他们的车。   可霍舟今天说,小天并没有报警,只是把车牌号发给了霍舟。   在霍舟的描述里,小天只是一个线人角色。   骆清淮没有多问,却直觉没那么简单。   “你别逗他了。”美女收银员转向骆清淮,“帅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家蛋糕店的主人姓霍。”   骆清淮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不敢置信:“这蛋糕店是霍舟开的?”   “霍哥说,他曾经的愿望是开一个糖果屋,因为他喜欢的人喜欢吃糖。”小天微笑着对骆清淮道,“后来他发现,世界上的甜食不只有糖果,于是他开了一家蛋糕店。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发现,我们这里也卖糖果和巧克力的。”   骆清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最角落的一排货架上,摆满了包装精美的糖果和巧克力。   货架的最上面,有一行标签:等爱系列。 第58章 准备   骆清淮从蛋糕店出来就急匆匆去给霍舟买饭, 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 看到一颗大榕树下停着辆熟悉的车——从昨晚开始一直跟着他的那辆。   骆清淮想了想,又折回去,敲了敲窗户。   车里的人没想到被他发现了,一开始还不想开门, 点火准备开走。   骆清淮又敲了敲,说:“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对方无奈,打开了窗户。   骆清淮却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干什么?”跟踪他的是个刀疤男, 左脸上有一条扭曲的刀疤,从颧骨一直到下巴,看着凶神恶煞的。但他一开口,就露怯了。   “你是谁的人?”骆清淮反问, 他怕饭菜凉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郡姐还是荀爷?”   刀疤男警惕地看着他, 说:“你误会了, 什么姐什么爷?我不认识,我只是在这里等朋友, 我不认识你。”   骆清淮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在指尖转了转, 嗤笑一声:“好巧,你朋友昨晚也在金光寺喂蚊子?”   刀疤男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既然能上来, 就说明知道你的底细。”骆清淮不想跟他废话, “算了, 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不管你老大是谁,你回去告诉他,今天晚上九点,我在双芯广场等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谈。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不勉强,以后别后悔就行。”   说完也不等刀疤男回应,骆清淮直接拉开车门走了。   回到家后,骆清淮从窗户朝外看了一眼,那辆车缓缓开走了。   骆清淮轻笑一声,进卧室去看霍舟。   霍舟还睡得跟只小猪一样,鼻翼轻轻翕动,脸颊都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骆清淮单腿跪在床边,低头亲吻他的唇瓣。   霍舟似乎还很困,被打扰睡觉很不开心,皱着鼻子撅了噘嘴,翻身朝向另一边继续睡。   骆清淮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又凑到另一边去继续亲他。   就这样翻滚了几次,霍舟终于被亲醒了。   骆清淮以为他会生气,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但霍舟在睁眼看到他的瞬间立刻就喜笑颜开,伸出手臂求抱抱:“淮宝~”   骆清淮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俯下身紧紧抱住霍舟。   霍舟在他怀里蹭了蹭,问:“你没睡觉吗?”   “嗯。”骆清淮点点头,也没瞒着他,“胖子打电话过来,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去跟他见了个面,顺便给你买了午饭。”   “啊,胖子!”霍舟终于想起来自己约了人,挣扎着想要抬头,“他说什么了吗?”   “别动,再让我抱抱。”骆清淮又把他的脑袋给摁了回去。   霍舟:“……”   又抱了一阵,骆清淮终于松开霍舟,拨了拨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先起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霍舟答应一声,掀开被子。   看到自己光裸着身体,身上 满是暧昧的痕迹,又默默缩回去,把被子盖好,对骆清淮道:“给我拿睡衣过来。”   骆清淮嘴角微扬,给他拿了件自己的衬衫。   霍舟:“……”   “就穿这个吧,好看。”骆清淮一脸期待地望着霍舟,“我想看你穿。”   霍舟无奈,穿上一试,只到大腿根,下面几乎一览无余。   骆清淮本来也没比他高多少,他的衣服霍舟穿上并不会大太多。   霍舟有点抓狂:“你至少给我条内裤吧。”   骆清淮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了保证两人能好好吃饭,还是去给霍舟拿了条内裤。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这样穿倒是不会冷,霍舟假装自己穿得整整齐齐,淡定从骆清淮身边走过,飞快跑去吃饭。   从昨晚开始就没认真吃东西了,这段时间殚精竭虑,劳神费力,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闻到饭菜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极了,霍舟一坐下来就开始狼吞虎咽。   “你慢点吃。”骆清淮忽然有点后悔让霍舟这么穿,勉强把黏在他腿上的目光撕下来,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饭菜上,给霍舟挑他喜欢吃的菜,“吃太快对胃不好。”   霍舟一边点头,一边卖力咀嚼,像只贪吃的小仓鼠。   骆清淮眼底全是温暖的笑意,开始说和胖子见面的情况。   霍舟被吸引了注意力,进食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所以,胖子也不知道大……龙昊杰的爸爸是谁?你说,会不会是龙樊真的没死?”   “不可能。”骆清淮摇摇头,“我去查过案卷,的确是死在狱中了,胖子说他妈没再嫁人,只能是他新认的干爹。”   霍舟挠了挠头:“连胖子都不知道就有点麻烦了。”   龙昊杰肯定会提防他们,不好查。   “其实不麻烦。”骆清淮伸出拇指将霍舟嘴角沾上的一粒米抹下来,放进自己嘴里吃了。   霍舟瞬间脸颊爆红:“……”   骆清淮笑着捏了下他的脸,继续道:“龙昊杰才多大年纪,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利害到靠白手起家干到现在这位置的地步。”   霍舟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任职的公司,是他那位干爹的?”   “就算不是他干爹的,肯定也关系密切。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其实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他干爹是谁,至少会有个精准的范围。”骆清淮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龙昊杰想利用以前的关系来查我们,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淮宝你太聪明了。”霍舟给骆清淮夹了块排骨,“我回去就跟林局说,让他去查……”   “不。”骆清淮啃了口排骨才道,“这件事情你们谁都不要插手,警方一介入,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我自己去查。”   霍舟想想骆清淮担心得也有道理,但问题是骆清淮自己去查,会很困难:“你一个人,怎么查?”   “我可以先根据龙昊杰公司的业务,排查出一个范围,再去找一个人帮忙。”骆清淮显然早有主意。   霍舟随口问道:“找谁帮忙?”   “彤彤。”骆清淮说,“她在税务局上班。”   凡是合法合规的企业,肯定在工商局税务局这些部门都有备案。龙昊杰那位干爹,虽然背地里从事的是毒品交易,但他肯定还有一个正经的身份,用来做掩饰。说不定,还是位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否则,他也没能力打通多方关系,让警方都找不到证据。   只要有正经身份,肯定明面上就会特别守规矩,绝对不会偷税漏税,税务局倒是能查到。   只是,霍舟关注点有点歪:“你什么时候跟彤彤关系这么好了?”   “老同学嘛。”骆清淮眨眨眼,故作一脸无辜的表情,“高中的时候,还做过同桌呢,这么好的资源,怎么能不利用?你说是吧?”   霍舟抿了抿唇,低头道:“我记得,你回来第一个联系的就是彤彤吧?那天晚上聚会,你也是和她一起出席的。”   骆清淮“嗯”了一声,没有解释的意思,像是没发现霍舟的不开心,也没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   霍舟忽然“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抬头怒视着骆清淮:“还不快点老实交代!你不是说不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吗?为什么和彤彤关系这么好?说,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霍舟心里压了很久了,从那天在微信群里从彤彤那里得到骆清淮的消息开始,他就想问。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跟骆清淮的任务比起来,这些拈酸吃醋的问题实在无足轻重,霍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现在既然骆清淮提到彤彤,霍舟就再也忍不住了。如果是刚重逢那时候,他可能会担心骆清淮是不是喜欢彤彤,或许不敢大胆问,现在他知道骆清淮爱的是自己,所以问得特别理直气壮。   骆清淮看着霍舟生气的样子,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扩大,最后眉眼都弯了起来,笑得像天上的小天使。   霍舟看着他这张脸,心里的怒气就忍不住一点点开始消散,几乎要撑不住。   骆清淮忽然越过桌子,伸手托住霍舟的下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霍舟:“……别想使用糖衣炮弹,老实交代问题。”   “看到你吃醋,我真的好开心。”骆清淮舔了舔嘴唇,笑吟吟地说。   霍舟:“……”   “好了,我告诉你。”骆清淮把霍舟按回去,“边吃边说。”   原来,骆清淮来A市那天,在高铁站遇到了同样回A市的彤彤。彤彤当时被一个老流氓吃豆腐,旁边也没个人帮忙,骆清淮揍了那老流氓一顿,才发现被欺负的人是彤彤。   两人以前不算多熟悉,但也是老同学,这样的情况下见面,自然又惊又喜,有很多话题可聊。骆清淮正想知道霍舟的情况,就主动跟她打听以前那些朋友的近况。   彤彤跟霍舟其实联系不多,但大家有共同的朋友,还在一个群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彤彤听说过霍舟出柜的事情,但她不愿意在背后议论这些,只告诉了骆清淮霍舟在做法医。   感情方面她没提,骆清淮那时候也没胆子问。他是打算先暗中了解一下,看霍舟是不是还单身,如果单身,也要等他完成任务再来追霍舟。   所以,骆清淮一开始就没想跟霍舟联系,自然也就不会去跟和霍舟关系好的许曜他们联系。   那次的聚会,骆清淮其实根本没想去参加。   彤彤说会带骆清淮去,只是她觉得骆清淮既然那么积极打听老朋友的近况,肯定也会想要和大家见面,才自作主张地说了要带骆清淮去,实际上骆清淮并不知情。   如果不是魅色酒吧出事,骆清淮先跟霍舟见了一面,他是不会去参加聚会的。但既然见过了,那再回避就没有意义。而且见过后,他反而思念更甚,控制不住想再见见。骆清淮连在哪里聚会都不知道,当然只能和彤彤一起出席。   知道骆清淮和彤彤之间没什么后,霍舟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却忍不住傲娇道:“原来你不想见我啊,好巧,我也是。”   两人都已经吃好了,骆清淮也懒得收拾桌子,闻言走到霍舟面前,直接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来回扫射。   霍舟只穿了件衬衣,这个动作让他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暴露无遗。   霍舟羞红了脸,去捂骆清淮的眼睛:“你想干嘛?”   “我想见你,非常想。”骆清淮把霍舟扔到床上,“让我好好看看你。”   霍舟哪里好意思,手忙脚乱拉了被子过来裹住自己。   骆清淮又给他拉开,霍舟就开始裹着被子打滚。   两人闹了一阵,骆清淮也躺上床:“不行,我太困了,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霍舟才想起来他一直到现在都没合眼,哪里有不依的,忙主动钻进骆清淮的怀里,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好,睡吧,我守着你。”   骆清淮抱紧霍舟,只觉得无比满足,很快就睡着了。   霍舟本来想守着骆清淮,但耐不住这个怀抱太温暖太舒服,没过多久,他也跟着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觉睡到天黑,还是骆清淮先醒过来。   骆清淮吻醒霍舟:“哥哥,起床了。”   两人一起出门吃了晚饭,骆清淮看看时间,对霍舟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家好吗?”   “你去哪里?”霍舟一愣,明白过来,“去见那个跟踪你的人?”   骆清淮点头。   霍舟有点急:“不是说好向林局请示后再去吗?”   骆清淮紧紧握住霍舟的手:“我等不及了。”   想快点抓到犯罪分子,想要守护你,想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想好好睡个觉,不想让你再担惊受怕地等我……所以,我也不等了。 第59章 合作   霍舟拗不过骆清淮, 更何况他先斩后奏, 已经跟人约好了,不能失约。   好在,这次去赴约,应该没什么危险, 霍舟只好乖乖回家等消息。   骆清淮打车直接去了双芯广场,下车的时候八点五十。   他在前门下车,前门正对着上次枪战发生的那条路。   骆清淮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想等的人, 慢慢转去了后门。   后门停着一辆熟悉的车,骆清淮嘴角勾了起来。   看来,老天爷待他还是很不错的。   骆清淮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时间刚好是九点。   车门轻轻响了一声,骆清淮拉开门,看到荀爷手腕和腿上还缠着绷带, 脸色苍白, 神情倒是很镇定,默默看着他。   “荀爷, 很高兴再见到你。”骆清淮坐进车里, 朝荀爷伸出手。   荀爷看了眼时间,有点不高兴。   骆清淮现在是处于劣势一方, 他来见他, 已经是给他面子了。没想到, 骆清淮卡着点从容不迫地来,倒显得先到的他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   但荀爷还没法指责骆清淮来晚了,约定的时间,他一秒都没迟到。   荀爷暗暗忍了一口气,没管骆清淮伸出来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并不是很高兴,你找我什么事?”   骆清淮也不生气,笑笑缩回手,看了前面的刀疤男一眼,不说话。   荀爷心里的怒气值又往上升了一点,说:“刀疤是我的心腹,你有话但说无妨。”   “不是我信不过荀爷的人,只是想好心提醒一句,要是被人发现你跟我见面,只怕会给你带来麻烦吧?”骆清淮随意地把手搭在车窗上,“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没理由害你。或者说,我真想害你,就不会大张旗鼓约你在这里见面了。你要是不担心,我当然无所谓。”   荀爷目光动了动,终于对刀疤男道:“你下去,注意一下附近的动向。”   刀疤男有点不安,荀爷这次受伤很重,要不是他也是个强悍的人,哪里能够这么快就出来见骆清淮?这时候荀爷的战斗力为零,单独和骆清淮相处,会非常危险。   荀爷道:“没事,去吧。”   刀疤男警告地瞪了骆清淮一眼,还是下车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荀爷看了看腕表,“我没时间跟你耗。”   “行,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骆清淮说,“我想和荀爷合作。”   荀爷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只是问:“合作干嘛?”   “对付龙昊杰。”骆清淮坦言。   “骆清淮,你有病吧?”荀爷嗤笑一声,“你跟少爷有杀父之仇,我可没有。我跟着少爷,有钱有势,想干嘛就干嘛,日子过得随心所欲,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对付少爷?”   骆清淮从上到下扫了他一圈,笃定道:“你要是真对你的少爷这么忠心耿耿,你今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荀爷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过了几秒才道:“我来见你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回去以后自然会告诉少爷。”   “回去以后再说?”骆清淮笑了,“为什么不是来之前就打个报告?”   荀爷:“……”   他有点恼羞成怒,想要开窗叫刀疤男回来。   “荀爷,我是认真的。”骆清淮拦住他,“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骆清淮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两颗微微变形的子弹。   荀爷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应该算是荀爷你的东西,毕竟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骆清淮微笑着把子弹递给荀爷,“你昨晚是不是没找到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子弹?”   看到这两颗伤了自己的子弹,荀爷气得要死,却还是接了过去。   昨天荀爷中了两枪,子弹都留在了体内,刚被医生取出来,就遇到骆清淮和龙昊杰翻脸。一群人被弄得晕头转向,都没空去管那两颗子弹的去处。   等到荀爷想起来的时候,子弹已经不知去向,连医生都以为是自己搞丢了。毕竟当时客厅里被老五和骆清淮打得一片狼藉,说不定子弹被当成垃圾一起收走了,荀爷心里有事,没大张旗鼓地去找。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子弹竟然会在骆清淮手里。   当时那样的情况,骆清淮竟然还能瞒着众人将子弹偷走,这人的能力和心理素质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什么意思?”荀爷明白骆清淮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可怕,反而冷静下来,“你在子弹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不要这样草木皆兵。”骆清淮说,“我拿走子弹,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你仔细看看,这两颗子弹有没有什么问题?”   荀爷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两颗子弹根本不一样大。   “荀爷你常常用枪,应该比我懂。我今天问过我的法医男朋友了,条子用枪都有规定,这一批标配的子弹是左边那种。”骆清淮悠闲地望着荀爷,“那么右边那枚,是哪里来的呢?”   荀爷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骆清淮抢在他前面又道:“别跟我说什么是我去找来的。首先我没理由杀你,我要杀你就不可能救你;其次,我没机会碰枪,捡都没地方可捡;最后,如果我没猜错,右边这颗子弹你应该很熟悉,是你们常用的吧?”   荀爷闭上了嘴,眼底又愤怒又震惊,证明骆清淮猜对了。   “如果我没记错,发生枪战的时候,应该只有警察和郡姐在?哦,应该还有一个司机……”骆清淮点到为止。   荀爷攥紧了两枚子弹。   即便骆清淮不挑拨,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当时他站的位置,前方是警察,后方只有郡姐。   他虽然露出了腿,可有车门在前面挡着,警察的子弹是怎么打到他腿上的?拐弯当然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子弹根本就是后方的人打过来的。   他是腿上中了一枪,然后才被警察打中的。   如果腿上没中枪,他抢到方向盘,早就逃走了,哪里会弄得这么狼狈?   荀爷醒过来后就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去找子弹。   但是,荀爷也想不通:“邹郡没理由对我下手。”   他这样说,其实就说明他已经信了。   骆清淮淡淡道:“理由嘛,总是很多的。比如,有你在,永远会压郡姐一头。再比如,我听人说,郡姐刚加入组织的时候,你曾经……”   荀爷猛地扭头看过来,眼底有扭曲的暴戾。   骆清淮举手示意自己的无心,继续道:“当然也可能这不是私人恩怨,郡姐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就不用骆清淮多说了,大家心知肚明。   “理由呢?”荀爷还是这个问题。   “新官上任三把火。”骆清淮笑笑,“太有能力的人,不好掌控的人,功高威望大的人……不都是杀鸡儆猴的最佳人选?”   他这话说得极其有技巧,这几种万金油似的说法几乎包括了所有人。在一个充满猜忌的组织里,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了疑心的时候,就会自动带入进去,然后觉得自己会是那只被杀掉的鸡。   荀爷是靠本事走到今天的,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显然是听进去了。   但荀爷到底也是城府极深的人,他很快就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愿意被霍舟带着走:“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几乎无法反驳,可就因为这个,反而说明你别有居心。”   哪怕他已经对龙昊杰和邹郡起了疑心,也不会对骆清淮表现出来。   “我当然别有居心。”骆清淮冷笑一声,“莫非荀爷觉得,我是为了替你报仇?我们可没那么好的关系。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想和你合作,各取所需。”   荀爷:“……”   “我一个人报不了仇,你就算性命无虞也大概没什么机会再往上走了,所以我才想找你合作,我们各取所需。”骆清淮说,“当然,你如果甘愿如此,我也不会勉强。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少爷,我在想办法报仇,让他提防我,或者趁早杀了我。甚至,你可以试试让你的手下现在就来杀了我,说不定成功了就会重新得到龙昊杰的信任。只不过,我劝你三思,你那手下明显打不过老五,只怕不是我的对手。”   荀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合作是怎么合作?”   “当然是一起对付龙昊杰,如果你野心再大一点,或许要拿下整个暗礁组织也不是不行……当然,这种高回报的事情必定伴随着高风险,你要想清楚。不过你知道我在条子那边有人,必要的时候,保命还是没问题的。”骆清淮提出要求,“但是,你要先帮我找到一个人。”   荀爷立刻问道:“谁?”   骆清淮说:“管家。” 第60章 照片   荀爷有点惊讶:“你竟然连管家都知道?”   在之前邹郡跟骆清淮科普暗礁内部矛盾的时候, 荀爷已经晕过去了, 并没有听到。所以,他以为是骆清淮通过别的渠道弄到的消息。   “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骆清淮高深莫测地道,“荀爷,好好考虑考虑吧。”   荀爷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管家又怎样?想让管家和少爷对着干?不, 管家是心甘情愿退出的,你说服不了他。而且,管家也不是少爷的对手,否则为什么走的是管家?”   “这些就是我的事情了, 我既然会跟你提出来,自然就有胜利的把握。”骆清淮一脸的势在必得,“我现在只是想见见管家,很多事情, 要见过后才能有定论。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这个时间,我在小金河等你, 来不来随意。”   说完, 骆清淮不给荀爷再多说的机会,直接下车走了。   回到家里, 霍舟正着急地在阳台转圈。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骆清淮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我一定会尽快让一切尘埃落定。”   “不着急, 慢慢来。”霍舟看到他就安心多了, “谈得怎么样?”   “没有直接答应,但我相信他会忍不住的。”骆清淮将头靠在霍舟肩膀上说,“牟荀这人特别变态,崔颢喜欢把人玩死,牟荀却爱把人玩残。看人家活得比死了还痛苦,他就满足了。牟荀能够做到现在的位置,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多有能力,最大的原因是他够变态,令人生畏。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别人怕他,但却未必服他,一旦有机会,肯定会除之而后快。我之前听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过,牟荀已经很久没机会动手折磨人了,心里憋屈得很。为什么没机会折磨人?多半是被龙昊杰制止了。龙昊杰作为组织的继承人,想必并不希望自己人觉得组织里全是变态。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原本就有很大的矛盾。”   “现在你再这样一挑拨,牟荀肯定对龙昊杰意见更大。”霍舟明白了,转头亲了骆清淮一下,“淮宝你怎么那么聪明呢?你在打牟荀的时候就算到这一步了吗?”   牟荀腿上那一枪,是骆清淮打的。   骆清淮他们拿着钱撤退的时候,被警察包围了,是许曜带着人亲自包围的。   骆清淮在许曜有意放水的情况下,躲过了抓捕,偷偷跟着两个同伴。   等那两个带枪的走散了,骆清淮便偷袭寸头,抢走了他的枪。   骆清淮为了进入组织内部,肯定要立功才行。毒品交易必须失败,骆清淮早想好了,他要救一个老大回去。在牟荀和邹郡中间,他当时想救的是人是邹郡。因为邹郡之前的确有心提拔他,而且不像牟荀那么变态,他对邹郡的印象更好一点。   但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算得刚刚好。当时有个警察受伤,警方顾虑又多,牟荀和邹郡几乎要逃掉了。骆清淮不能让他们真跑了,只好暗中开了一枪,阻止牟荀,这就是那颗子弹的来历。   “我怎么可能算得到?要是早知道少爷是龙昊杰,也不可能让我去当卧底了。”骆清淮苦笑道,“我是后来才想到的……对了,那把枪上有我的指纹,你跟林局报告一声,看能不能先把证据隐藏起来。”   骆清淮打中牟荀后,就把枪扔在现场了。   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就开会。因为霍舟被骆清淮挟持导致毒贩逃脱的事情,林局点名将霍舟臭骂了一顿。说他没有纪律,任性妄为,连许曜也跟着被骂。   参会的几十个人齐刷刷看向霍舟和许曜,没人敢吭声。   霍舟低着头听训,一脸惭愧又有点不服的样子,心里却在狂喊着“退休退休”。   警察这个身份,有时候很好用,有时候又会有很多顾虑。   会议结束的时候,林局黑着脸道:“霍舟来我办公室一趟!”   霍舟便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默默跟着林局回了办公室。   “骆清淮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局一关上门就问,“我跟他一直联系不上。”   霍舟忙跟他汇报骆清淮遇到的变故。   “竟然这么巧?”林局大吃一惊,“叫骆清淮马上撤回来。”   “来不及了。”霍舟把骆清淮的计划说了,“他已经跟牟荀联系上了。”   林局一拍桌子:“太没有纪律了!”   霍舟吓了一跳,又急忙替骆清淮解释:“现在的情况,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林局似乎想说什么,看了霍舟一眼又忍了下去,拧着眉头沉思。   过了很久,林局才道:“我跟B市那边联系看看,看能不能再安排两个人去帮他。”   “我去!”霍舟立刻举手,“您今天发了那么大的火,下一步就该让我退休了吧?”   “你那三脚猫的身手,不行。”林局摇摇头,“也别老想着退休退休的,这次就是记过,除非再有……”   “我马上就去违纪。”霍舟说,“淮宝……咳咳,骆清淮那天晚上用了枪,打中了一名毒贩。那把枪被他扔在现场,应该是带回局里来了。枪上有骆清淮的指纹,我去把枪偷出来。”   林局很想拿保温杯狠狠砸霍舟两下:“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干嘛?”   当着公安局长的面说要“违规”,霍舟怕真气着他,不敢吭声了。   “我会把证据保管好,你别操心了。”林局心累地摆摆手,“滚回去给我认认真真地上班,有事我会和你联系,你别再添乱了。”   霍舟只好答应下来,回了法医科。   夏诗桃和李候正挤在一起看一份报告,看到霍舟进来,两人立马站直了,话也不敢说了,眼神躲躲闪闪,都有点不安。   他们虽然没去开会,可应该也听说了霍舟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被局长叫到办公室去的事情,估计是担心霍舟心情不好,再冲他们发泄情绪。   霍舟冷着脸走过去:“看什么呢?”   他顺手拿起报告,顿时一愣,脸色更难看了:“法证的报告,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碰到王科,他让我带给许副队的。”李候说。   “那就拿下去给许曜啊!”霍舟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两人差点跳起来,“你俩谁是许副队?这是随便看的吗?上了这么久的班还不懂规矩?”   这不算什么大事,霍舟这行为很像是在找一个出气筒。   两人都没吭声,夏诗桃简直快要哭了。   “我现在就拿下去。”李候稍好一点,但脸色也不好看,上前来拿报告。   “我去。”霍舟看到报告上的提取到的指纹,没让李候再碰,“好好反省,写检讨!”   李候脸色更难看了一点,霍舟假装没看到。   他下楼去了,缉毒支队办公室的气氛也有点压抑。   许曜抓了这么大一群毒贩,忙得觉都没时间睡,结果别说立功,反而因为违纪被臭骂了一顿,林局还让他写检讨。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想不开。   霍舟一进门,气氛就更古怪了。   大家平时关系好,但这次的确是受到了霍舟的连累。   霍舟把报告放在许曜面前,手指压着指纹处道:“这是法证的报告,王科让李候带过来的。林局让你去一趟……对不起啊,连累大家了。”   再回到法医科的时候,霍舟在门口顿了一下,听到李候再跟夏诗桃说:“……目无法纪是真的,还连累缉毒支队。也就是许副队脾气好,这要是换了别人……”   听起来,李候挺为许曜打抱不平的。   霍舟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抓不到。   他去泡了杯咖啡,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办公室。   李候他们已经分别在做事了,夏诗桃也没敢跟霍舟贫嘴,一个上午都战战兢兢的。   中午的时候,骆清淮过来约霍舟吃饭。   两人腻腻歪歪地吃饭,霍舟毫不避讳地喂骆清淮吃菜,隐约感觉被人拍照了。   霍舟也不在乎,快到上班时间才晃晃悠悠回办公室。   到下班的时候,霍舟再一次被林局叫进了办公室。   林局的桌子上摆了一堆照片,都是霍舟跟骆清淮举止亲密的照片。   霍舟翻看过后,发现有几张还挺喜欢:“领导,能不能把这几张送给我?我拿回去放家里,我们俩还没正经合照呢。正好,我钱包里也可以放一张,这张构图和光线我都很喜欢……”   林局:“……”   “实在不行,我拿去再复印一份行不行?”霍舟越看越喜欢,让步道,“放心,我不要原件,只要复印件。”   林局:“……喜欢?”   霍舟:“喜欢。”   林局:“我去买块红布来,在市局门口拉开,给你俩拍张结婚照行不?”   霍舟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吗?太感谢领导了!”   林局又想拍桌子了,刚抬起手就被霍舟一把握住使劲摇晃:“谢谢领导。”   林局真是拿他没办法,甩开他的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算什么意思?”霍舟终于正经起来,“举报我是同性恋吗?”   林局点了点头。   霍舟有点无奈:“这没什么意义吧?我还能因为这个被辞退吗?”   “怎么不能?”林局瞪了他一眼,抽出几张照片,“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那是霍舟在魅色酒吧拿着狼牙棒砸东西,还有和骆清淮拥吻的照片。   霍舟脸一红:“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林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霍舟:“咳咳……这个应该也没啥吧?小彩虹肯定不会告我的。”   只隔了一天,霍舟就被“啪啪”打脸。   他刚出外勤回来,就看到小彩虹坐在办公室,声情并茂地控诉他“以权谋私、恃强凌弱、私闯民宅……”   霍舟:“……” 第61章 退休   霍舟没忍住纠正道:“严格意义来讲, 那不叫私闯民宅, 你那不是民宅,其实你可以告我……”   小彩虹听到他的声音,吓得一抖,直接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   “你告我, 我还没怕呢,你怕啥?”霍舟好脾气地上前,把小彩虹扶起来。   小彩虹僵着半边身子瑟瑟发抖。   “霍舟!你给我过来!”林局气得不行,“不许威胁受害人!”   霍舟摊摊手, 站到林局身边。   林局和颜悦色地对小彩虹道:“你继续说。”   小彩虹怯怯地看了霍舟一眼,摇头道:“没,没有了,就这些。”   林局把记录拿给霍舟看, 就是说那次霍舟去酒吧里闹的事情。   霍舟对小彩虹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小彩虹是骆清淮最信任的小弟,应该不会害他。   霍舟也不知道这是骆清淮的意思还是那个什么邹郡的意思, 不过反正他也想早点“退休”, 小彩虹来闹一场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你有什么话说?”林局问霍舟。   霍舟摇摇头:“没有话说,他说的都是事实。”   林局又问:“你为什么要去砸人家的酒吧?”   “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霍舟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色令智昏、色迷心窍, “哦, 对了,我男朋友是他们酒吧的经理。”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 他还挺得意。   “看看你这态度!”林局气得要死, “跟男……朋友吵架就跑去砸人家酒吧?还扬言要把人都抓起来?你是警察你了不起啊?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吧?”   霍舟最近扮“叛逆下属”扮得很有心得,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干就不干了呗。”   林局“啪”地一声,摔碎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水杯。   于是,就这样,霍舟被放逐回家“休息”了,具体时间不定,还能不能再回来也不好说。   霍舟沉着脸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霍,霍老师。”夏诗桃不安地凑过来,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霍舟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一个女孩子学法医,本来就挺不容易的。他也没怎么照顾过她,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会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而对整个系统有什么想法。   “想说什么就说吧。”霍舟停了下来,极力忍住脾气的样子,语气还是不大好。   “我觉得,林局是看你太,太辛苦了,想让你回去好好休息……”夏诗桃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姑娘,结结巴巴地说,“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让你回来了。”   霍舟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啊,又不是非要靠这个工作吃饭。现在这个社会,干什么养不活自己?”   夏诗桃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候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霍舟收拾好东西,又忍不住回头看,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隐藏的不舍。   “霍舟。”许曜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霍舟走出来。   许曜把手臂搭在他肩上:“抽支烟再走。”   霍舟跟着许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夏诗桃和李候都在看着他们,而李候的目光……刚好落在许曜搭在霍舟肩膀的胳膊上。   霍舟这个回头毫无预兆,李候来不及躲闪,眼神颇有些狼狈。   霍舟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一丝嫉妒和……愤怒?   之前抓不到的某些东西忽然就全冒了出来。   李候喜欢许曜?   因为许曜跟他关系好,所以嫉妒?   因为嫉妒,想赶他走,所以才和龙昊杰的人合作?   霍舟感觉有点不敢置信,原来真正色令智昏的人在这里吗?   许曜什么都没发现,拉着霍舟走了。和李候对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霍舟非常怀疑自己看错了。   “想什么呢?”许曜点了支烟递给霍舟,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是在演戏吧?”   霍舟这次接了他的烟,却没说话。有些话不能说,跟许曜也不行。   许曜便也不再说话,霍舟没有否认,意思便很明确了。   许曜闷头抽烟,半晌道:“注意安全。”   霍舟忍不住笑了,忽然说:“小太阳,我问你个事。”   许曜抬头看他。   霍舟说:“你喜欢过人吗?”   许曜怒了:“这个时候能不能别秀了!我发现你其实也没演,你骨子里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为了骆清淮,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虽说现在是演戏,但世事无常,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霍舟也有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但为了骆清淮,他什么都不在乎。   “你说得对,我爸早这么说过我。”霍舟顿了顿,说,“前两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让你抽个时间去相亲。知道我有多受宠若惊吗?要不,你给我个面子,去看看呗?”   许曜的妈妈从小就不喜欢霍舟这种学渣,甚至一度不允许许曜跟霍舟玩,说霍舟会带坏许曜。现在肯主动给霍舟打电话,真的很不容易了。   霍舟以为许曜会像以前每次被逼着相亲那样暴躁,甚至骂他,但这次许曜没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反问道:“小米粥,你还记得咱们填报志愿的事吗?”   到了高三,自然免不了会提到未来。   许曜成绩挺好,却没有什么理想,对未来也没有想法。   他有点迷茫,便去问霍舟,本来以为霍舟也跟他一样迷茫,谁知道霍舟却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考警校,当警察。”   这个答案许曜完全没想到:“为什么?”   “因为警察可以除暴安良。”霍舟当时回答得很认真,“虽然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可至少,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警察有参与的能力……”   “参与的能力,我现在越来越懂这句话的意思了。”许曜又点了一支烟,“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把这份能力发挥到最大能效……”   “你压力太大了。”霍舟忍不住道,“当年的案子不是你的错,警察也是人,除暴安良也不影响结婚生子。要是警察都断子绝孙了,谁特么还当警察,你说是不是?”   许曜忽然笑了起来:“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周末要是有空,就去相亲。”   霍舟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转性了。   “你当年的话还有后半段,你说如果你是警察,骆清淮一家就不用等那么多年才能报仇雪恨,你们也不会分开。”许曜微笑着看他,“那是自骆清淮走后,你第一次主动提起他。我原本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他了,没想到只是把他放在了最重要的地方。”   霍舟微微脸红,他不太记得这些了。但他一直把骆清淮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倒是没错,根本不需要在嘴上提起,心就一直牢记着。   “我一直很好奇,你对骆清淮到底哪里来那么大的信心。现在看来,爱的力量的确很强大。”许曜跟霍舟跟骆清淮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他跟他们之间就没有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这次的案子,如果不是霍舟跟骆清淮配合得好,也不能成功。   许曜有点羡慕:“杨队马上就回来了,我接下来应该没那么忙,有时间一定去相亲,你就放心地退休吧。”   霍舟:“……原来小太阳的春天来了。”   许曜:“……”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许曜跟霍舟一起回办公室,打算送他下楼。   李候积极地站起来帮霍舟拿上他的随身物品:“我送你吧,霍老师。”   夏诗桃眼眶微微泛红,也跟在身后。   霍舟揉了把小姑娘的头顶,说:“不用送了,我就是回去休息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好好工作,不要有负担。”   夏诗桃点头,眼眶更红了。   许曜接过李候手里的东西,搭着霍舟的肩膀:“走吧。”   霍舟看了李候一眼,对许曜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替我罩着我的人。他们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就拿你是问。”   许曜微微挑眉,跟霍舟对视了一眼,笑着道:“放心,这还用得着你说吗?走吧,别磨叽了。”   霍舟看到李候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心情有点复杂。跟李候一起工作这么久,他还真没注意到他竟然喜欢许曜,藏得也太好了。不过,无论怎样的喜欢,都不是能为他脱罪的理由。   “走吧。”霍舟跟着许曜下楼。   一路上碰到熟悉的同事,都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霍舟大大方方地跟他们说再见。   到了市局门口,许曜停下脚步:“就送你到这里了,常联系。”   霍舟朝他摆摆手,正要离开,却看到一辆车“刷”地开过来停在面前。   这里不让停车,霍舟和许曜都愣了一下,一起停下脚步。   车门打开,两个穿警服的同事先下车,打开车门,从里面扶出来一个拄拐杖的男人。   男人个子挺高,身材健硕,身上有伤也不影响他的强大气场——正是立了大功归来的缉毒支队长杨启航。   “许曜,霍舟。”杨启航笑着朝他们打招呼,“不是说不来接吗?”   他还以为两人是来接他的。   霍舟跟许曜都挺开心,也没提别的,先上前问他的伤势。   “没有大碍,咳咳……都是小伤。”杨启航无所谓地道,“听说你们刚刚抓获了一批毒贩?”   霍舟和许曜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群得到消息的同事忽然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地问候杨启航。   霍舟被挤到一边,看看也没什么事,直接转身走了。   刚出电梯,霍舟就闻到从自己家里传出来一阵阵扑鼻的香气。   骆清淮小时候的厨艺还在,偶尔有时间做顿饭,能让霍舟回味好久。   霍舟打开门,看到骆清淮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手拎着锅盖,一手拿了勺子在尝味道。   他的身形挺拔,虽然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但因为系着围裙,腰细腿长的好身材也是一览无余。   霍舟踢掉鞋子,赤脚跑过去,一把抱住骆清淮的腰,埋头在他后背用力蹭了蹭:“淮宝,老公回来了!”   压不了他的大美人,嘴上占占便宜也是高兴的。   骆清淮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伸手把他拉到前面来。   “你炖了什么……唔……”   骆清淮一低头,封住霍舟的唇,把嘴里没来得及吞下去的汤一点点度给他。   霍舟瞬间面红耳赤,腰腿都有点软,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然后马上被骆清淮扣住腰强势地搂进了怀里。   骆清淮喂完汤就松开,看到霍舟嘴角有流出来的一滴汤汁,他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霍舟:“……”   骆清淮鼻尖抵着霍舟的鼻尖蹭了蹭,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排骨汤,喜欢吗?” 第62章 行动   霍舟在香气缭绕中, 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喜欢, 特别喜欢。   骆清淮也不着急, 就这么专注地看着他。   旁边的砂锅里还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美好得有点不真实。   霍舟忽然一抬下巴, 贴住骆清淮的唇瓣,舌尖撬开他的齿关。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呼吸都有点急促。   骆清淮的手挑开霍舟的衣摆,霍舟的肚子却忽然很响亮地叫了一声。   霍舟:“……”   骆清淮大笑起来:“先吃饭。”   骆清淮炖了玉米排骨汤, 骨汤浓郁,玉米甜糯多汁,排骨软烂脱骨……霍舟口水都快下来了。   骆清淮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凉着,霍舟却迫不及待拉过来, 小口小口给喝完了。   “吃块排骨。”骆清淮有点无奈,又觉得高兴。   看到霍舟喜欢,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你今晚是不是要去见牟荀?”霍舟边啃排骨边问。   骆清淮点点头:“别担心, 他要是不想合作, 早跟龙昊杰告密去了。这几天没动静,说明他是想合作的。”   “嗯。”霍舟点点头, “我不担心。对了, 小彩虹是你叫过去的吗?”   骆清淮手一顿:“彩虹怎么了?”   “他今天去市局告我打家劫舍了。”霍舟专心啃排骨,“不是你指使他去的?”   骆清淮摇摇头:“他都说了什么?”   霍舟把事情大概说了:“其实也没什么, 我还以为是你想要我快点退休, 故意让他去闹的。”   “不是, 我这段时间都没和彩虹联系, 应该是邹郡。”骆清淮皱了皱眉,“所以,你……”   “所以,老公今天正式退休了。”霍舟冲骆清淮眨眨眼,特别开心,“今晚可以陪着你去见牟荀。”   骆清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行。”   霍舟:“……”   “你要想想,为什么邹郡要让小彩虹去告你?”骆清淮抓着霍舟的手问。   霍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瞬间有点茫然,临时想了想,说:“她想切断你的保护伞吧?反正你跟龙昊杰已经闹翻了,我在市局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可能因为你的关系,会对他们盯得很紧。所以,他们才想要把我赶走。”   骆清淮点点头,又说:“你以前在同事们心目中,是什么形象?”   霍舟一愣:“啊?”   “我去打听过,大家都夸你,说你年纪虽然不大,懂得却很多,所以他们喜欢叫你霍老师。而且你工作特别认真负责,你带实习生的时候,都会跟他们说,法医工作接触的都是第一手资料,是破案的最直接依据。任何一个微小的证据,影响的可能都是一条甚至多条人命。再严重一点,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一个乃至多个家庭。所以,你对自己和手底下的人要求都很严格。”骆清淮的话里有些掩不住的骄傲。   霍舟对工作的确严谨,当年骆清淮爸爸的案子,就是因为法医被收买,才导致了侦破方向完全错误。所以,霍舟自己做了法医后,时时刻刻都会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   但是他没想到,骆清淮还去打听了这些。   “你现在的表现,已经跟你原来的形象非常不符了。”骆清淮继续道,“这可以解释为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你可以帮我开脱逃命。但是你的信仰导致你就算被开除,也不可能与毒贩为伍。你这个时候去见牟荀,立马露馅。”   霍舟:“……那我不是白退休了?”   他退休就是希望能跟骆清淮共同进退,难道现在要让他真的在家里休假?那还不如在市局上班,至少消息灵通,必要时候还能帮点小忙。   “你可以慢慢被影响,但这需要一个过程。”骆清淮握紧他的手,“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他理解霍舟的心情,他们都恨不得立马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但这就不是一个着急能解决的问题。   霍舟不得不承认骆清淮说得对,但他依然放心不下:“要不,我偷偷跟着你?我不出面可以了吧?”   “不,我今晚也不去了。”骆清淮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   霍舟一愣:“为什么不去?”   “因为你被退休了,我得陪着你哄着你。”骆清淮说,“否则你就又哭又闹,我又不能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只能推掉和牟荀的见面了。”   霍舟:“……我这形象真的是要全毁了。”   骆清淮笑道:“一定好好补偿你。”   于是,吃过晚饭,骆清淮就开始“补偿”——他解锁了一个新姿势,霍舟爽得差点晕过去。   两人光溜溜地抱在一起,骆清淮看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了,才拿了手机给牟荀发信息,更改见面时间。   牟荀显然已经到了,很快就气急败坏地回了语音过来,大骂骆清淮,并且发誓再也不会见他。   霍舟听得有点担心:“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去找龙昊杰告密吧?”   “不会。”骆清淮笑着将音频文件保存下来,“他很快就会想到,这就是他跟我勾结的证据,他不仅不敢去和龙昊杰告密,今后还会更加忌惮我。”   霍舟定定看着骆清淮,眼神近乎痴迷。   “怎么了?”骆清淮亲亲他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霍舟抱着他道,“你太棒了,无论什么困境好像都难不倒你。”   这些应对的办法,给霍舟一点时间,他也能想出来。   但骆清淮厉害就厉害在,他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都是事情一发生,他几乎是本能的,就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骆清淮笑着翻身压住霍舟:“我还有更棒的,试试吧。”   这种反应的能力,都是长期处于危险状况下为了活命才锻炼出来的,骆清淮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当然也不会跟霍舟解释。   隔天早上,霍舟到了平常上班的时间就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   “再睡会儿吧。”骆清淮把他往怀里楼了搂,“时间还早,你今天又不用上班。”   霍舟这才想起来,他已经“退休”了。   可以不上班了!   霍舟高兴得很,闭着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然后平时要上班的时候,总感觉困得醒不过来,现在不上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睡不着了。   他翻了个身,又拱了拱,腰上忽然一紧。   “睡不着吗?”骆清淮的嗓音带着还没睡醒的慵懒沙哑。   霍舟挺不好意思的:“我吵到你了?要不,我还是起床算了。”   “没事。”骆清淮轻笑一声,忽然一翻身,将霍舟压在身下,“我来给你助眠。”   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睡眠。   运动过后,霍舟果然觉得身体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同时也有种满足感,就特别想抱着骆清淮,跟他肌肤相亲。   霍舟在骆清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厨房飘来一阵阵诱人的香味。   霍舟觉得,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我干脆以后都不去上班好了。”霍舟无意识地跟骆清淮撒娇,“这也太幸福了。”   “好啊。”骆清淮摘了围裙,把饭菜端上桌,“我养你……嗯,要不,我们开个蛋糕店吧?至少饿不着。”   霍舟瞬间有点不自然:“好,好像不错。”   骆清淮暗笑:“你喜欢糖果屋还是蛋糕店?”   霍舟揉揉下巴:“都,都行……不是,我怎么可能不上班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好吧。”骆清淮没有再坚持,换了个话题,“我们下午去逛街。”   霍舟一愣:“骆清淮同志,别忘记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   “记着呢,哥哥的老公嘛。”骆清淮说,“想好要什么……”   霍舟在餐桌下凶狠地踹了他一脚:“我才是老公。”   “是是是,老公你喜欢什么?”骆清淮两腿顺势并拢,夹住霍舟的脚不放,“衣服?包包?鞋子……”   霍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因为骆清淮被革职,骆清淮要想哄好他,肯定不是几句话的事情,买买买好像是很多男人哄人常用的手段。   霍舟心情极度复杂。   下午,两人还真去逛街了。   霍舟一开始还有点别扭,后来就放开了,喜欢的东西就成双成对地买,买了全挂在骆清淮身上。   骆清淮这张脸太占便宜了,他今天戴了副平光眼镜,大包小包地拎着居然没有丝毫狼狈,只让人看到了满满的宠溺。   两个高颜值的男人逛街本来就吸睛,两人又举止亲密自然,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   霍舟收获了一堆羡慕的目光,心情大好。   他捧着一杯奶茶,转头想跟骆清淮说话,却瞥到旁边的玻璃墙上映出一个戴鸭舌帽的影子。   “那个就是龙昊杰的人。”霍舟把奶茶递给骆清淮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示意给他看。   还真的一直跟着他们。   骆清淮记下这人:“别管他,晚上出门记得避开就好了。”   晚上骆清淮约了牟荀见面,时间是十二点。   牟荀一直没回骆清淮,但骆清淮笃定他会来。   霍舟跟骆清淮商量过了,等骆清淮出门,他就会偷偷跟着去。霍舟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骆清淮买买买就对他彻底信任,他肯定会有所提防。   先装睡,等骆清淮出门后,他再偷偷跟去,这才是霍舟该做的事情。   “千万注意安全。”骆清淮出门的时候,反复叮嘱霍舟。   霍舟亲亲他的脸:“你也是。”   骆清淮先下楼,在门口看到了霍舟给他说的路虎车。   骆清淮假装没注意到他,站在路口打电话叫了车。   等车子开出一段路,才对司机道:“甩掉后面那辆路虎。”   与此同时,霍舟也下楼了,他到小区门口想拦一辆出租车,一辆黑色的奥迪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来,露出小彩虹的脸,讨好地对霍舟笑:“嫂子,我哥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霍舟:“……” 第63章 管家   霍舟听到小彩虹这个称呼, 第一反应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劲。   他自己其实对“嫂子”这个称呼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但他跟小彩虹并不算熟悉, 之前小彩虹一直叫他“霍哥”, 冷不丁忽然换称呼就很奇怪。可能是想表达亲密,也可能是……示警。   而之前小彩虹才去市局投诉过霍舟,连个歉都没道,忽然就变得这么亲热, 不合常理。毕竟,骆清淮说了,小彩虹并不是他派去的。   霍舟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却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直接在小彩虹头上拍了一巴掌:“什么嫂子?叫哥。”   霍舟摸到了一手的汗,心里一紧,然后就拉开车门, 上了副驾驶。   不管小彩虹有没有问题,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躲避也没用。如果真是来绑架他的, 他现在想逃都来不及。   周围没人可以帮忙, 别说暗处有没有埋伏敌人,单小彩虹一个, 霍舟就打不赢, 他有自知之明。如果小彩虹放过他, 小彩虹自己可能就会有危险, 毕竟敌人敢派他一个人来,就有办法制衡他。   还不如顺着来,让敌人放松警惕,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彩虹揉揉脑袋,提醒霍舟:“霍哥,你系好安全带。”   霍舟神色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看他:“真是你骆哥叫你来接我的?”   小彩虹立刻道:“当然是真的!”   霍舟又问:“他让你接我去干嘛?”   “骆哥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小彩虹说,“等下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不能说,说了就没效果了。”   只怕是惊吓吧?霍舟心里想着,嘴上却道:“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准备什么惊喜?他有病啊?”   “这就是骆哥的浪漫啊,就是要想不到才是惊喜骂。”小彩虹发动车子,“霍哥你就放心吧。”   霍舟懒洋洋地转头看了一圈,确定车里并没有其他人,但是不确定有没有窃听设备等东西。   “我不放心,你们做事情太扯了。”霍舟不高兴地说,“你之前去跟我们领导投诉我的事情,我可还记着呢。怎么,那也是你们骆哥安排的惊喜?”   “当然不是。”小彩虹立刻否认,“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不关骆哥的事。霍哥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你不是爱吃蛋糕吗?以后我每天送你一个杏仁蛋糕怎么样?或者,巧克力……”   霍舟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别说这些没用的,给我一个理由。”   “你也知道,骆哥跟魅色的老板闹矛盾,被赶出魅色了。可我还在魅色干,新的老板让我去投诉你,我也没办法不答应啊。老板就是想报复骆哥,才害得你受到牵连。”小彩虹说,“这不,骆哥知道后,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让我来接你,他准备惊喜就是为了亲自向你道歉。”   霍舟在他说话的时候,拿出手机飞快打了一行字,一边把手机给小彩虹看,一边回道:“我不管你们那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情,现在我就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有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   骆清淮甩掉龙昊杰的人后,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金河大桥附近。   下车后,骆清淮绕了一圈,发现了牟荀的人,松了口气,然后慢慢走到金河大桥底下。   这边是真的偏僻,路灯昏暗,大半夜连过路的车都没有。   骆清淮坐在岸边点了支烟,隐约觉得对面似乎有人,但是太暗了,看不清楚。   但他不是很在乎。   实际上,就算让龙昊杰知道他跟牟荀勾结,对骆清淮来说,也不是坏事。   一支烟燃尽,骆清淮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来了?”骆清淮回头一看,微微一顿。   牟荀受了枪伤,没那么快好,现在走路还使不上力,被人扶着的。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走在最后的一个穿着灰扑扑运动装的男人引起了骆清淮的注意。   这人戴着帽子,脸保养得很好,看着像四十来岁的人。可骆清淮从他帽子边缘露出来的一点白头发上猜测,这人至少有五十来岁了。   他走在最后,视线一直盯着地面,努力在降低存在感。   可骆清淮几乎一秒就判断出了这人的真实身份——管家。   牟荀不可能用一个五十岁的保镖,而且那几个保镖太紧张了,连牟荀也比平时紧张。   但骆清淮没有点破,而是直接跟牟荀打招呼:“荀爷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伤势没有大碍了吧?”   大晚上的,路灯下看起来谁的脸色都跟鬼一样,哪里能看出来气色好不好?   但这话牟荀爱听,点点头道:“我本不想再见你的,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总觉得该跟你当面说一声。”   这话说得估计他自己都脸红,他们这些人,是讲仁义的人吗?既然来了,只有一个原因——合作。   但骆清淮还不能直接吐槽,放低姿态道歉:“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对,我的确也是没办法。郡姐让彩虹跑去市局投诉,他受了处罚,回家起了疑心,我只好先哄着。”   牟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听说他被革职了?那对你也没用了吧?还哄什么哄?直接踢掉不就是了?”   “别说他还没真的被革职,就算革职了,他的人脉和关系还在,怎么就没用了?”骆清淮笑道,“别的不说,他对警察的那些套路门清吧?哄好了他,好处大着呢。”   “这倒也是。”牟荀居然赞同地点点头,“可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坏你的事?就靠你的床上功夫吗?”   骆清淮抿了抿唇,忍住不爽,说:“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可我想见的人呢?”   “管家说了,他对少爷没有任何意见,所以不会和你合作,更不想见你。”牟荀道,“你如果愿意,我们俩合作,你告诉我你的底牌。”   骆清淮轻笑一声:“如果甘先生不愿意和我合作,又何必亲自来见我呢?”   管家只是一个代号,管家的真名叫甘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身边两个保镖立刻掏出枪来对准骆清淮,将男人保护在身后。骆清淮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   “你,你怎么知道?”牟荀回过神来,惊讶地问。   骆清淮朝甘黎说:“对不起,甘先生。我本来也不确定,只是试探一下,冒犯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   “好了,别丢人了。”甘黎让两个保镖把枪收起来,也笑着道,“年轻人好眼力。”   “甘先生过奖了。”骆清淮上前两步,“能见到您本人我真是太高兴了。”   “不说这些虚的。”甘黎看起来倒是个爽快的人,“现在你见到我了,我们有话不妨直说。”   “想必荀爷已经跟您说了,我和龙昊杰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可以为了钱不择手段,但是我爸爸的仇我必须报。而且,以龙昊杰今天的地位,就算我不报仇,他也不可能容得下我。所以,我没别的路可以走。”骆清淮说,“我大概没什么能让甘先生看得上眼的资本,我只有一颗誓要弄死龙昊杰的心。我也不说什么为您抱不平的话,反正我相信,除掉龙昊杰,是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情。我没有资源,但我可以身先士卒,我身手和脑子都还过得去,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去做。”   牟荀听了骆清淮这番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骆清淮说得信誓旦旦,话里话外一副肯定能弄死龙昊杰的模样,结果到了现在,他却说他只有一颗“勇敢的心”?   开什么玩笑?!   这简直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万一龙昊杰知道他偷偷跟管家联系……牟荀打了个寒颤。   他正想发飙,忽然想到管家还在一边,忙转头去看管家。   甘黎却似乎并不生气,神情严肃认真,好像正在考虑骆清淮的建议。   牟荀默默闭了嘴,不能再做出头鸟。   骆清淮安安静静地等着。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好几分钟。   甘黎忽然一笑,冲着骆清淮道:“好,我答应和你合作。”   牟荀一个站不稳,差点摔跤:“???”   骆清淮心里一喜,感激道:“谢谢甘先生,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吩咐一声就好。”   “不急不急。”甘黎笑得温和无害,“为了庆祝我们合作愉快,给你看个东西。”   他拍了拍手。   “砰砰砰”几声巨响,对岸炸开一连串烟花,在空中化成各种形状。   骆清淮先还有点奇怪,很快他就发现,那些烟花的形状竟然是几艘小船和一颗颗爱心。   如果不是时间和环境都不对,这些烟花看着倒像是他在向霍舟表白。   不对……霍舟!   骆清淮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第64章 后怕   “惊喜吧?”甘黎笑眯眯地看着骆清淮。   冷静冷静, 一定要冷静。   骆清淮反复告诫自己, 指尖狠狠掐着掌心。   “很漂亮。”骆清淮回头, 面无表情地看着甘黎,“只是不知道,甘先生这是何意?”   甘黎看着骆清淮,微微眯了眯眼:“不错, 够沉得住气, 有点定力。”   骆清淮都快急死了, 却明白自己现在越急越讨不到好,他暗暗把舌尖都咬破了, 血腥味让他冷静了许多。   骆清淮没接这句话,只是看着他。   甘黎便继续道:“放心,你的人好好的, 我一根汗毛都没动,真的就是纯粹请他们过来看看烟花。只不过,咱们既然是合作,就不能只听你一个人的。我这人向来先小人后君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最好别跟我玩花样。”   “甘先生, 现在是您在跟我玩花样。”骆清淮冷冷道。   “所以我现在正式跟你道歉, 对不起。而且我也给了赔礼,这些烟花这么漂亮, 费了很多心思的。”甘黎笑眯眯地道, “你们好好欣赏吧, 不要辜负良辰美景,明天咱们再联系。”   甘黎说完,挥了挥手,对岸又是一长串烟花窜上天,都是很漂亮的心型,“I LOVE YOU”等表白常用字样,还有玫瑰花点缀其间。   漂亮是漂亮,但骆清淮真的没有心思欣赏。   甘黎带着人走了,骆清淮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车,腿有点发软。   他费力地走过去,霍舟刚好打开车门下来。   骆清淮一颗心几乎要炸了,一下子迈不动腿,站在原地喘了口气。   霍舟扑上来,紧紧抱住骆清淮。   “没事 。”骆清淮回抱住霍舟,声音哑得不像话,“对不起。”   是他大意了,早该知道,这些人个个人精,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算计别人,别人也在想方设法地算计他。   最近太得意忘形了,幸好霍舟没事,否则……骆清淮真的不敢往下想。   “没事,没事。”霍舟知道骆清淮吓坏了,他自己反而镇定得多,“别担心,我们都没事。”   两人抱了一会儿,霍舟便挣扎着从骆清淮怀里出来:“怎么样?谈好了吗?”   骆清淮点点头,先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小彩虹。   “怎么回事?”骆清淮沉下脸,问小彩虹。   他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要不是小彩虹去接,霍舟也不可能轻易上车。   小彩虹知道霍舟对他的重要性,竟然还把霍舟拖入险境,骆清淮真是又生气又后怕。   今天是甘黎想要利用他,所以只是拿霍舟来警告他一下,才没伤人。可是,那些人都是疯子,万一他真的对霍舟下手……   “对不起,骆哥。”小彩虹垂着手站在一边,惶恐道,“都是我的错。”   “我不想听对不起。”骆清淮怒道,“你告诉我理由!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彩虹欲言又止。   霍舟刚才也没机会问小彩虹,这时候便放柔了声音道:“彩虹你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危险会更大。你别怕,现在大家都没事,主要是商量以后要怎么办。”   “说!”骆清淮就简单明了得多,一声怒吼吼得小彩虹差点跳起来。   “就是,荀爷威胁我……”小彩虹嗫嚅着开口,“说你在他们手里,我,我是不把霍哥带过去,他们就,就要对你……荀爷手里有视频,我,我也不敢赌。”   对小彩虹来说,骆清淮当然比霍舟重要得多。虽然他知道骆清淮很看重霍舟,可在生死关头,他还是把骆清淮排在第一位的。   现在大家都没事以后,小彩虹就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也觉得对不起霍舟。   骆清淮气得发抖,抬手就要揍小彩虹。   霍舟忙过来拉住他:“算了,这又不是小彩虹的错,他也是担心你,被人威胁。”   骆清淮简直要疯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霍舟比我重要?你这样不听话,以后我们就不必再联系了。”   “不要,骆哥。”小彩虹急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赶我走……”   骆清淮道:“我向来说话算话,你走吧。”   小彩虹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错了,骆哥,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赶我走。”   骆清淮看了他一眼,却始终不松口,拉着霍舟道:“我们走吧。”   “骆哥!”小彩虹在后面喊,却不敢追上来。   霍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劝道:“彩虹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再说说。”   小彩虹抬手抹了把眼泪,站在原地没动。   霍舟忍不住叹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他就是关心则乱,也是担心你。”   “他对我这么衷心,会非常危险。”骆清淮也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只有邹郡盯着他。没想到,现在牟荀和甘黎也开始打他的主意了。跟我闹掰,他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只要不惹事,他们不会再去为难他。”   霍舟这才知道,骆清淮已经又想到前面去了。   霍舟对骆清淮来说非常重要,小彩虹作为骆清淮曾经最信任的小弟,在别人眼里,重要程度说不定比霍舟更甚。今晚甘黎这一出,挟持的不仅仅是霍舟,也包括小彩虹。   骆清淮只是想尽可能地保护好每一个人。   但是,他现在很内疚,因为他谁都没有保护好。   霍舟理解他的心情,牵着他的手道:“先回去再说吧。”   他招手拦了辆车。   两人坐在后排,都没说话,互相依偎在一起,十指紧扣。   司机似乎没见过这样的情侣,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两眼。   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骆清淮看到龙昊杰那个手下的车不见了,但是多了一辆奥迪。   看样子,那人今晚被甩后,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所以迅速换了个监视者。   龙昊杰也够警惕的。   危机四伏。   骆清淮心里很乱。   回到家里,骆清淮沉默地洗澡上床。   霍舟主动窝进他怀里,问道:“今晚你和牟荀谈得怎么样?”   “甘黎亲自来见我了,他说明天再联系。”骆清淮紧紧抱着霍舟,心里还是又慌又乱,“明天应该会给我安排任务了。”   “什么?”霍舟还没注意到甘黎竟然也在,顿时吓了一跳,“他亲自来见你?”   骆清淮点点头,不想说话。   霍舟想了想,还是不解:“甘黎为什么会亲自来见你?”   骆清淮这会儿反应慢,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淮宝。”霍舟抬头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几下,“你快点打起精神来,甘黎既然想和你合作,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我遭受到的这点危险不算什么,其实我在上车的时候就知道有问题了,我有把握才去的。你以前遇到过那么多危险,不都挺过来了吗?你要相信你老公,我好歹也是个警察,没那么弱,OK?”   骆清淮稍稍冷静了一些:“嗯,我相信你。”   “我们小心谨慎一些,一定会成功的。”霍舟揉揉他的脸颊,“现在是关键时刻,你这样走神可不行。”   骆清淮猛地抱住霍舟狠狠亲了一阵,亲得霍舟开始心猿意马。   骆清淮却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甘黎亲自来见你这个举动,有点可疑。”霍舟有点无奈,但也迅速转移注意力,“这种大BOSS,不是都会隐藏在在幕后吗?哪有主动往外送的?还没合作就亮出底牌,很奇怪啊。”   “甘黎也不见得就是大BOSS。”骆清淮分析道,“听说龙昊杰那人心狠手辣,管家在组织做了多年二把手,劳苦功高,是龙昊杰最大的对手。他既然把人赶走,就不可能给他重头再来的机会。所以,甘黎应该也没什么实力了,才会饥不择食,想跟我合作。而我去找甘黎合作,也不是相信他真的能扳倒龙昊杰,我只是想要先生的线索。”   “可我总觉得,管家既然能协助先生组建暗礁组织,能力必定不在龙昊杰之下。就算龙昊杰是先生的儿子,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把管家赶走。”霍舟认真道,“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龙昊杰只是先生的一个干儿子,为什么先生要支持龙昊杰,而不是支持管家?”   骆清淮顺着他的思路一想:“你的意思是,先生跟管家之间,早就有矛盾了?”   “如果是这样,管家必定隐藏了实力。可如果管家实力雄厚,他更没必要亲自来见你。”霍舟摇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他们内斗的具体情况?”   骆清淮想了想,说:“我可以去跟牟荀套套话,他没管家那么聪明。”   “不,等等。”霍舟灵机一动,“我有个更便捷的渠道。”   “什么渠道?”骆清淮一愣。   “崔颢。”霍舟说,“我跟林局说一声,让他亲自去审审崔颢,崔颢知道吗?”   “崔颢的消息向来灵通,应该多少听说过一些。”骆清淮忍不住亲了亲霍舟,“哥哥真聪明。” 第65章 中毒   霍舟脸一红, 本来还有些话想和骆清淮聊聊的, 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干脆躺好道:“睡吧,明天问问林局再说。不要担心,我直觉这是一个突破口。   骆清淮自然答应, 但他这一晚却睡得非常不好。   他小时候就缺乏安全感, 怕黑夜怕雷雨天, 后来在霍舟的陪伴下,慢慢好了起来。可没过多久他又跟霍舟分开, 那几年睡眠质量都不行。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没睡几个安稳觉又受了这样的惊吓。导致骆清淮一闭眼就梦到霍舟被绑架,瞬间惊醒, 摸到怀里热乎的人才松了口气,可再睡着的时候,又会做噩梦。   反复折腾,骆清淮自己都觉得烦。   霍舟也感觉到了,哪怕骆清淮睡着的时候,他手臂也收得格外紧, 勒得霍舟呼吸困难, 睡不安稳。   但骆清淮想起床冷静一会儿的时候,霍舟感觉到了, 他将人拖回来抱住, 迷迷糊糊地蹭:“淮宝不要走, 你不在我睡不着。”   骆清淮的焦虑,奇迹般地被治好了,终于能正常入睡。   早上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霍舟刚睁开眼就听到骆清淮的手机响了。   是甘黎打过来的,约骆清淮见面,说有事请他帮忙。   霍舟有点紧张,甘黎会让骆清淮去干什么?   骆清淮睡了一觉起来倒是又恢复了冷静,他安慰霍舟:“放心,如果甘黎想害我,没必要搞这么麻烦。我相信,他肯定是要对付龙昊杰了,这趟去一定会有收获。倒是你自己去找林局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门口还有个蹲点的。”   霍舟答应着,两人出门吃了个早饭就各自分开。   霍舟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辆奥迪还在,他犹豫着要怎么去找林局。   直接回市局去太扎眼了,约林局出来见面也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毕竟只是个法医,侦查跟踪能力绝对比不上许曜和骆清淮。   霍舟迟疑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顺手挂了个内科。   这里是A市最好的医院,大厅里人满为患,霍舟看了眼当值医生名字,直接往楼上走去。   他东张西望装作很警惕的样子,磨磨蹭蹭走到心内科诊断室门口的时候,一个病人刚好出来,霍舟一闪身,快速钻进去了。   霍舟进门后趴在门缝边上看,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着急忙慌地追了过来。   霍舟锁好门,回头,看到医生正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嘿嘿,师兄好啊。”霍舟笑嘻嘻地走过去,跟医生打了个招呼。   这医生是霍舟大学师兄,关系一直还不错的。   “你搞什么?”师兄很无奈,暂时没叫病人进来,“警察变小偷了?”   霍舟厚着脸皮道:“有个小事想找师兄帮下忙。”   “什么小事?”师兄问。   “帮我找件白大褂,然后帮我查一个病人的信息。”看师兄似乎有些为难,霍舟一本正经地连哄带骗,“请师兄务必要配合我们警方的行动,回头给你送一面锦旗过来。”   师兄一听“行动”,连问都没多问,先给他找了件白大褂过来,然后又开始打电话查病人的信息。   就在这时候,诊断室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   霍舟背对着门口,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悠闲地站在窗口看风景。   师兄冲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人皱眉:“干什么的?”   “瞧病的。”门外的男人看到屋里只有两个白大褂,没有多想,但还是演戏演全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先挂号然后在护士站登记,等着叫到你的号再进来。”师兄挥了挥手,“把门关上。”   霍舟松了口气。   师兄打完电话,对霍舟道:“我们院里的确收治了一位叫杨启航的病人,在肝内科住院部。”   “谢谢师兄……”霍舟一顿,忽然觉得不对,“不是骨外科吗?怎么会是肝内科?”   “的确是肝内科,和你说的信息完全能对上。”师兄确定道,“在特殊病房。”   霍舟心里不安,匆匆跟师兄告别,直接去了住院部。   他还穿着白大褂,自然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到住院部的护士站一问,果然找到了杨启航的信息,住了间单人病房。   霍舟推开门,看到林局和杨启航沉默相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杨启航更是瘦了一大圈。   听到声响,两人回头,看到霍舟都愣了一下。   “林局,杨队。”霍舟又不傻,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清楚杨启航这不是普通的受伤了,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   “你怎么来了?”林局瞪着霍舟,看到他身上的白大褂皱了皱眉。   杨启航倒是反应快,马上换了笑脸:“小霍,你怎么来了?过来吃点水果。”   “谢谢杨队。”霍舟也笑了起来,解释说,“我大学师兄在这医院上班,我今天没事,来看看他。听说杨队在这里住院,就顺道过来看看。对不起啊杨队,我之前不知道你在这里,没给你买东西,你别介意。”   “不要买东西,反正我也吃不了。你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就挺好。”杨队倒是不怎么避讳,“我现在躺在医院里就觉得特别无聊,难受死了,还不如让我去抓犯人呢。”   霍舟知道他是个坚强的人,稍一犹豫,便也直接问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伤到腿吗?怎么……”   “霍舟你跟我出来。”林局开口把霍舟叫出了病房。   霍舟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很是不安:“领导,杨队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交代你的问题。”林局盯着霍舟,“你来医院干什么?”   “找您。”霍舟便也不瞒着他,把昨晚的情况全说了,“我想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您,又想让您去审审崔颢,但不敢明目张胆去市局。我想着杨队受了伤,可能会来这边医治,找着杨队不就能跟您联系上了吗?而且医院人多,不容易被跟踪,所以就来了。”   “你穿成这样,意思就是还是被人跟踪了?”林局一眼就看出门道来了。   霍舟点点头:“没事,已经甩掉了……杨队到底什么情况?”   杨队抽了支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是跟霍舟说了。   原来杨启航去M国追击毒贩,虽然成功将毒贩窝给端了,自己却受伤不轻。   M国毒贩组织向来猖獗,国际缉毒警察牺牲在那里的有很多,走在大街上毒贩就敢直接开枪杀人,别说是缉毒警察本人,就连警察的家人朋友都随时处在危险中。   杨启航这次是百密一疏,在路边小店吃了顿饭,就被人给下毒了。   杨启航够彪悍,没死就还能继续战斗,最后还是将毒贩给抓了。但他拖太久没去就医,现在情况有点严重。   霍舟气得一拳砸在墙上,真的是太可恨了。   “这事你先保密。”林局说,“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专家明天过来会诊,也许有办法可以治。”   也许有办法的意思,就是几乎没希望了。   霍舟脑袋抵着墙面,半晌没有吭声。   从知道骆清淮爸爸的事情后,他就一直痛恨毒品。后来因为许曜的事情,霍舟对毒贩就更痛恨了。   但那些都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现在骆清淮和杨启航的事情,却是霍舟真切感受到的,他真是恨不得冲进龙昊杰他们组织内部,提把刀将那些人一个个都砍了。   “任重道远。”林局将宽厚的手掌压在霍舟肩上,“不要气馁,毒贩不是不可战胜的。但同时更要注意自身安全,不可急躁。”   霍舟转过头来,眼眶微红:“我明白。”   林局说:“我回去后会亲自提审崔颢,有了消息就告诉杨队,你来杨队这里听消息吧。我们少联系,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霍舟点点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重新进去看杨启航。   他不是一个内向的人,可这种情况下,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别这样。”杨启航笑道,“我这人命硬,怎么也要看着那些毒贩比我先死才会闭眼。”   霍舟鼻子发酸,勉强笑谈了几句。   他本来有好些问题想问杨启航,因为骆清淮说过,和暗礁组织做生意的,也是M国的毒贩。M国的毒贩不止一伙,想必也有内斗,或许能从这方面下手,找到一个突破口。   但是今天,霍舟真的问不出口。   “我还得去还师兄衣服,先回去了。”霍舟不敢在杨启航这里久待,“杨队,我明天再来看你。”   杨启航笑着跟他道别。   霍舟垂头丧气地回到门诊大楼,想要去还师兄衣服,再顺便打听一下杨启航那病的具体情况。   他有些心不在焉,走路没注意,差点撞倒一个路人。   “对不起。”霍舟忙扶了一把,看清楚来人后却傻眼了,“爸?”   老霍也很惊讶,盯着霍舟身上的白大褂皱眉道:“你换工作了?”   “不是,爸,你怎么在医院?”霍舟现在特别怕在医院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声音都有点发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呢?挂上号了没?我有熟人……”   父子两个因为霍舟出柜的事情,好些年不对付。平时霍舟难得回一次家,老霍都不爱搭理他。现在看到他这副着急的模样,眼眶也红了,心里一软,顿时什么芥蒂都没有了。   但老霍嘴上还是不肯认输:“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霍舟以为他还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性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叫了声:“爸,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走,跟我回家。”老霍逮着霍舟胳膊往门外拽,“我得问问你,打家劫舍、强抢民男是怎么回事?你抢的儿媳妇呢?怎么不带回家来?”   霍舟:“!!!” 第66章 登门   霍爸爸不由分说, 将霍舟直接拖上车,然后开回家。   霍舟几次想说话, 都被霍爸爸打断了:“见了你妈再说, 我不想听。”   霍舟:“……”   口是心非。   不过他的确是很久没回过家了,霍舟也想回去看看,主要还是担心他们的身体。   他把师兄的白大褂脱下来,又给人去了个道歉的短信,说好明天再还回去, 反正他明天还得去看杨启航。   医院离霍舟父母家也不远, 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霍妈妈听到声音来打开门,看到霍舟愣了一下:“舟舟回来了?你们爷儿俩怎么碰上的?”   霍舟喊了声“妈”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俩谁生病了?我爸怎么会在医院?”   老霍年轻的时候特别通情达理, 年龄大了后脾气反而上来了,有时候像个孩子,就爱跟霍舟犟一犟,刚才死活不愿意说身体有什么问题, 吓得霍舟一直心神不宁。   “我们没事, 就你小叔那腿,他去帮忙拿药。”霍妈妈怕霍舟不高兴,岔开话题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霍蒋私藏了霍舟的信后, 霍舟真的就再也不理霍蒋了。好多亲戚都骂霍舟, 他也不在乎, 甚至连奶奶家去的也少了。后来霍舟出柜, 霍蒋吓傻了, 来找霍舟,似乎想告诉他当年那封信的真相,但是霍舟没见他。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骆清淮信里写的什么。当年霍蒋还小,忽然看到那样的信,被吓到也有可能。霍舟能理解,但是他意难平,还是不愿意和霍蒋说话。   到现在,骆清淮回来了,霍舟已经不在乎当年的事情。但多年隔阂,他现在又忙得不行,也没空去小叔那边走动。前段时间听说小叔出了点意外,摔断腿,霍舟联系了一个专家朋友帮忙,让霍妈妈带着他们去的,他自己则没有露面。   “我在医院办点事,碰到爸爸了。”得知父母没事,霍舟才松了口气,“小叔的腿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不是有事要跟你妈坦白吗?”霍爸爸打断两人的寒暄聊天。   霍舟忍不住有点好笑,又觉得窝心。   霍爸爸明明就是很想知道他的情况,却又不愿意承认,非给他妈推上。   “打家劫舍、强抢民男的事,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霍舟正好也想问问他们。   他虽然去魅色酒吧闹过,可父母的朋友圈应该没覆盖那么广。   他不回家也是担心父母被毒贩盯上,带来危险,现在就担心是有人故意给他们传递的消息。   霍爸爸哼了一声:“还想打击报复吗?”   “爸,我是那种人吗?”霍舟无奈,“这是一个误会,所以我得弄清楚。”   霍爸爸没吭声了,霍妈妈说:“你陈阿姨说的,她去找许曜,结果听市局的人在议论,还说你被开除了。爸爸妈妈当然相信你,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霍舟松了口气,解释道:“不是开除,我就是休年假,今年不是一直在加班吗?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领导打电话问问。”   有些事情霍舟不能直说,便把林局抬出来,他也知道他父母不会真的去打电话。   果然,霍爸爸和霍妈妈都没有要领导电话的意思。自己的孩子什么样,他们心里有数。   “至于酒吧那事……”霍舟想了想,干脆直接坦白道,“爸,妈,我谈恋爱了,酒吧的事是个误会。我们闹着玩呢,被不明真相的人拍到……”   霍妈妈激动地打断霍舟的话:“谈恋爱了?女,呃,男朋友呢?在哪里?”   她还朝门口望了望,好像人躲在外面一样,对酒吧的误会也不关心了。   霍舟心里微微发酸,当初他出柜,父母不理解,他心里也是难过的。跟骆清淮在一起后,也担心父母会从中作梗。现在他才明白,父母是真的爱他,他们心里是最希望他能够幸福的人,他们一直默默操着心,只是不说。   “他……上班呢。”霍舟说,“等空了带回来给你们见见。”   霍舟跟骆清淮重逢后没带他回过家,一来是因为担心父母还不能接受,迁怒于骆清淮。二来也是骆清淮现在的身份要保密,是绝对不能告诉父母的。骆清淮那么好一个孩子,现在变成一个破酒吧的小经理,霍舟又担心他被人看轻。   “上什么班?有多忙?”霍爸爸不满道,“在一起多久了?每天都这么忙?带回家来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现在真的特别忙。”霍舟吹牛也不打草稿,“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刚去国外出差呢。等他回来了,我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霍舟对父母还是了解的,他们对警务人员非常有好感。霍舟当年考法医,被亲戚们嘲笑傻,霍爸爸第一次正面怼了那些亲戚,无条件支持霍舟。相信只要骆清淮恢复了真正的身份,父母肯定会接受他。所以,霍舟也不怕现在给骆清淮胡编乱造了一个假身份,到时候会有落差。   “上市公司的大老板?那有很多钱吧?”霍妈妈对骆清淮这个假身份却不怎么满意,“咱们家这情况,你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吃亏啊?”   现在的社会风气,大部分情况下,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条件差的那一方总容易低人一等。霍舟家里条件其实不算差,但跟上市公司大老板肯定没法比。同性恋又不能结婚,又没有孩子作为羁绊,所以霍妈妈更舍不得让霍舟去看人脸色。   “不会,他对我好得很。”霍舟没想到父母是这样的反应,只能继续闭着眼睛瞎吹,“言听计从,千依百顺。”   霍爸爸顿时又不高兴了:“谈恋爱的两个人是平等的关系,人家为什么要对你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霍舟:“……”   气氛正尴尬,霍舟的手机忽然欢快地叫了起来。   霍舟一看,来电显示——老婆。   霍舟手忙脚乱想挂掉,却被霍爸爸一把抢了过去:“接。”   霍舟没有办法,只好接了,并且在霍爸爸慑人的视线下乖乖开了免提。   “哥哥你在哪儿?”电话刚一接通,骆清淮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去找你,想你了……”   霍爸爸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顿时老脸一红。   霍舟也是又尴尬又着急,假咳两声,急忙道:“那个,我不在家,等下就回去了。你自己先……”   “等等。”霍妈妈忽然打断霍舟,“我怎么觉得,这声音这称呼有点熟悉?你男朋友到底是谁?”   霍妈妈一开口,电话那头骆清淮应该也反应过来了,顿时没了声音。   电话两端同步保持着尴尬的沉默。   霍舟又咳嗽一声:“先挂了吧……”   “骆清淮!”霍妈妈忽然反应过来了,“你是清淮吗?”   霍舟:“……”   这时候反应这么快干什么?   骆清淮那边倒是不得不应了:“阿姨您好,我是骆清淮。”   “清淮……”霍妈妈喊出这个名字,一时间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可以去看看你们吗?”骆清淮问道,“一直很想你们。”   霍妈妈下意识道:“当然可以啊。”   “哥……舟舟,你把地址发给我吧。”骆清淮说,“我去北大院看过,那边已经拆了。”   于是骆清淮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来见家长了。   霍舟没办法,只好把地址发过去。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说说吧。”霍爸爸威严地道。   霍舟没办法,只好把不能说的抹去,大概把两人的事情说了。   霍爸爸抓重点特别准:“所以,骆清淮现在是上市公司大老板?他现在在国外出差?”   霍舟:“……其实他刚回A市,现在就是一无业游民。我是担心你们看不上,所以才……但是我相信,以淮宝的能力,肯定能做上上市公司大老板的,只要他想。”   霍妈妈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多少年了,霍舟对着骆清淮,还是闭眼瞎吹,一点长进都没有,她都懒得再问了。   不过,是骆清淮……总比是别人好一点。   至少那孩子,他们看着长大,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老霍,去买点菜。”霍妈妈看了看冰箱,“家里没什么吃的了。”   “不用麻烦了。”霍舟急忙道,“就随便做点吃的就行,再不行我叫外卖吧。”   “没规矩。”霍爸爸沉着脸道,“儿媳妇第一次上门,能随便吗?你不嫌丢人,我和你妈还要面子的。”   霍舟摸摸下巴:“……那我跟您一起去?”   霍爸爸不同意,让霍舟在家里帮忙,他自己拿了钱下楼。   小区里就有个菜市场,霍爸爸买了一兜菜,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小伙子在东张西望,不是骆清淮是谁?   骆清淮五官跟小时候比没大的变化,只是张开了,个子长高了。今天特地换了身衬衫西裤,两手大包小包拎着礼品,但仪态特别好,一点不显得局促。   他长相实在出众,往那里一站就是玉树临风本树,路过的阿姨小姑娘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小区有点旧,栋楼上的记号掉了一块,看不大清楚。   骆清淮不敢确定,怕走错路。他又不好给霍舟打电话,担心霍家父母觉得他傻,便客气地跟一位驻足“观赏”他的阿姨打听:“阿姨您好,请问这里是32栋吗?”   “是的,是的。”阿姨喜笑颜开地拉住骆清淮,“小伙子哪里人啊?来这里走亲戚吗?有女朋友了没……”   骆清淮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这么热情的阿姨,正觉得尴尬,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做作的咳嗽声。   两人一起回头。   “哎哟,老霍,你买菜啊?”这阿姨跟霍爸爸还正好认识。   骆清淮非常紧张,但看着霍爸爸的表情,忽然灵机一动,到嘴边的“叔叔”就变成了:“爸。” 第67章 家人   霍爸爸没想到骆清淮这么不要脸, 一上来就叫“爸”。   不过,看到那阿姨有点惊讶有点遗憾又有点羡慕的眼神, 霍爸爸又觉得挺满足。   霍舟出柜的事情闹得挺大,这些老邻居都知道他的性取向。   老一辈的人能接受同性恋的很少, 但霍家父母为人厚道,在小区里声誉很好, 大家平时说起霍舟的性向, 倒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挺为二老难过的。   同性恋能有什么好?你看,连个正经爱人都找不到吧?以后可怎么是好?   没想到,现在霍舟不仅找到了, 还找了这么出众的一个小伙子。   这阿姨能一眼看中骆清淮, 当然是因为骆清淮外貌形象实在出众,这时候尤不死心地问:“你们这是……”   “这是我儿媳妇。”霍爸爸一扬下巴,认了骆清淮的身份。   骆清淮差点平地摔一个跟斗,但还是特高兴, 既然认了他这个儿媳妇,那就是满意了吧?不会再拆散他们了吧?   “爸, 我来拎菜吧。”骆清淮特会来事, 把礼品换到一只手,接过了霍爸爸手里的菜。   阿姨这会儿是真信了, 夸了骆清淮两句, 遗憾地走了。   阿姨一走, 剩下骆清淮和霍爸爸反而尴尬起来。   多年不见, 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这身份尴尬,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沉默着等来电梯,还有别的人一起,两人就更没话说了。   回到家,霍爸爸忘记带钥匙,只好按门铃。   霍舟穿着拖鞋哒哒哒跑过来打开门,没想到骆清淮和霍爸爸一起回来的。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霍舟一边给骆清淮找拖鞋,一边道:“妈,淮宝来了。”   霍妈妈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   骆清淮急忙打招呼:“阿……妈。”   霍舟刚从鞋柜里翻到一双拖鞋,用力一抽,整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什么玩意儿?这么不要脸的吗?   厨房那边,“当啷”一声响,是霍妈妈的锅铲掉在了地上。   “啊,来了啊?”霍妈妈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道,“快坐吧。”   然后又钻进厨房去了。   霍爸爸飞快跑进去厨房,估计两人说悄悄话去了。   骆清淮也尴尬得很,急忙把霍舟拉起来。   霍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也不去放,就站在门口看他换鞋,低声道:“淮宝你可以啊,这么就认了爸妈了?”   “不是。”骆清淮把楼下的事情大概说了,“我看爸当时不大高兴那阿姨说的话,我也不想他误认为我还想娶媳妇对吧?所以我就直接叫了爸,你说都叫爸了,难道还能叫阿姨?”   霍舟想象一下一个叫爸一个叫阿姨的画面,忍不住笑弯了腰:“那是,你要敢叫阿姨,我爸肯定拍死你。”   骆清淮低声道:“你还笑,今天吓死我了,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啊。”   霍舟说:“我自己还没准备呢……”   两人正嘀嘀咕咕,霍爸爸从厨房出来,又咳嗽了两声。   “我去帮忙。”骆清淮立刻冲进厨房。   霍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你干活,你去和舟舟玩吧。”   “没事,我都是自己做饭。”骆清淮把衣袖一挽,系上围裙,看架势就是会做饭的。   霍妈妈忍不住笑道:“你妈妈以前做饭就好吃。”   骆清淮洗菜的手微微一顿,“嗯”了一声。   霍妈妈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又道:“对了,你妈妈呢?也回A市来了吗?”   骆清淮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去哪……”霍妈妈猛地反应过来,差点切到手,“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骆清淮的妈妈比霍妈妈年龄还小点,她不能不震惊。   “我来切吧。”骆清淮忙把霍妈妈手里的刀拿过来,过去这么多年,他倒是能坦然面对了,“已经走了好多年了。就是我们搬走那一年,她查出癌症,她想念爸爸,也不愿意治,没过多久就……”   霍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不起,我们一直不知道。   厨房门口,霍舟想要推开门的手顿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跟骆清淮重逢后,一直没提以前的事情。霍舟得承认,当年对骆妈妈,他心里是怨恨过的。   骆妈妈没经过骆清淮的同意,就将他骗走,还不准他和以前的朋友联系,霍舟对骆妈妈当然有意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长大了,当然更能理解父母的感受,自然再没有怨恨,只是担心她不接受自己,所以刻意避开。   没想到,骆妈妈竟然早就不在了。   现在回想起来,骆妈妈当初离开,大概也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才给骆清淮做了别的安排吧?   这时候再想起小时候,骆妈妈总是温温柔柔叫他“舟舟”的样子,就忍不住泪崩。   骆清淮离开那边才读高一,还没满十五岁,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头顶,霍爸爸轻轻揉了揉霍舟的脑袋。   “爸爸。”霍舟心里难受得不行,转身抱住霍爸爸。   他当然知道,父母辈迟早得离开,可他总觉得,那样的日子还很远很远,远到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   可听到骆清淮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再看霍爸爸鬓边已经冒出了白头发,他心里就慌乱得不行。   “没事了。”霍爸爸原本对霍舟同性恋这事还没有彻底释怀,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不打算就这么接受,他还在认真思索等下要怎么考验骆清淮。   现在,霍爸爸也彻底放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打算。有什么,比在乎的人还好好活在身边更重要呢?   厨房里,骆清淮对偷偷擦眼泪的霍妈妈道:“阿姨,我现在只有霍舟一个亲人了。我知道要你们接受很难,但我们真心相爱,这辈子除了霍舟,我不会再爱任何人,希望你们能够成全我们。”   霍妈妈瞪了他一眼:“刚才还叫妈,现在就叫阿姨了?你这叫有诚意?”   骆清淮立刻欣喜改口道:“妈!”   “诶。”霍妈妈答应一声,又道,“别难过,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儿子,我们对你肯定和对舟舟一样的。”   “嗯,我知道。”骆清淮说,“从小我就知道。”   吃饭的时候,霍妈妈给骆清淮夹了许多菜,霍爸爸果然也没再为难骆清淮,只是叮嘱两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就要好好过日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骆清淮松了口气,却看到霍舟情绪有些低落。   吃过饭后,骆清淮本想告辞,霍妈妈却说:“你们没事的话,晚上吃过饭再走,你爸爸菜买多了。”   霍舟看向骆清淮:“淮宝你下午有事吗?”   骆清淮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是想多留半天,立刻摇头:“没事。”   霍舟的确是因为骆妈妈的事情,想要多陪父母一会儿,也想要安慰骆清淮。   霍妈妈便打发他们去睡午觉。   两人进了霍舟的卧室,霍舟一把关上门,转身狠狠抱住了骆清淮。   “怎么了?”骆清淮奇怪,“没事吧?今天出去遇到麻烦了吗?”   霍舟摇摇头,只是抱着他,不断亲吻他的脸颊。   骆清淮心思一转:“你刚才听到我跟妈妈说的话了?”   霍舟点点头,又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傻瓜。”骆清淮抱紧霍舟,“放心,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没事了。其实,我妈妈很想爸爸,他们能够在另一个国度团聚,也算是好事吧。”   的确,小时候就看得出来,骆妈妈对别的都不在乎,一心只想为骆爸爸报仇,甚至对骆清淮都没多关系。   只是扔下那么小的骆清淮,到底还是太残忍了。   “淮宝。”霍舟抱着骆清淮,“我保证,只要我在,以后你的家就永远不会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骆清淮瞬间也红了眼眶。   妈妈生病的时候,不愿意医治,很多人都说她是为了省钱,想把钱留给骆清淮。可不管她是省钱还是因为想念爸爸不想活了,对骆清淮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宁愿自己辍学去挣钱,给妈妈治病都好,因为只要妈妈的,他就还有家可回。   可是,没用。   他们都丢下他走了。   这才是骆清淮没有安全感最本质的原因。   只是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可霍舟懂,他不说霍舟也懂。   骆清淮抱着霍舟滚到床上,压上去狠狠吻他。   吻到霍舟呼吸急促、情动不已的时候,骆清淮却忽然起身,松开了他。   霍舟:“???”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吧?”骆清淮说,“为了保持我‘儿媳妇’的人设,还是回家再做好了。”   霍舟:“……” 第68章 往事   霍舟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出来。   “那我们就把‘儿媳妇’的人设落到实处吧。”霍舟翻身压到骆清淮身上, 反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骆清淮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搂着霍舟的腰低声道:“别闹, 爸妈该听见了。”   其实哪怕骆清淮让他上,霍舟现在也不敢真做什么。   父母对同性恋本来就抵触, 不过是因为爱他,才勉强接受。要是两个人在这里搞出太大的动静, 惹得父母反感可不好。   两人又抱着亲了一会儿, 霍舟便趴在骆清淮身上不动了,把玩着他的衣服扣子,开始问正事:“今天甘黎找你做什么了?”   “让我去劫一批货。”骆清淮说。   “什么?劫货?”霍舟莫名其妙,“劫什么货?”   “龙昊杰公司出的一批药。”骆清淮说, “甘黎觉得, 那批药有问题。”   霍舟皱了皱眉:“按理来说,龙昊杰为了保住自己正经生意人的身份,他明面上的公司应该没问题才对吧?”   “那也不一定。”骆清淮摇摇头,“毒贩虽然嚣张, 毕竟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总归有许多不便。他的公司, 多多少少得提供一些方便。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批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霍舟想了想,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极其惊悚的想法:“他应该不至于把毒品混进药里了吧?”   “正规药品有相关部门严格把关检测, 应该不至于。”骆清淮神色也有些凝重, “但是假如龙昊杰的关系够硬, 花的钱够多, 也许也能够买通一条线上的人,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总感觉,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甘黎要找的问题,或许并不在药本身。”   “那你劫到药了吗?”霍舟问道。   骆清淮摇摇头:“今天甘黎只是跟我说了这事,那批药还没出厂,过两天才去。”   只凭这一句话,霍舟也想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叮嘱:“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骆清淮亲亲他的脸蛋,“你那边呢?见到林局了吗?怎么忽然回家来了?”   霍舟叹了口气,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跟他说了。   “杨队的情况严重吗?”骆清淮听了也很担心,“我认识几个专家……算了,局里肯定会给他找最好的专家。”   霍舟摇摇头:“情况不大好,明天专家会诊,我要去看了才知道。”   骆清淮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安慰道:“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别担心,杨队身体素质好,又乐观坚毅,肯定能挺过去的。”   霍舟愣了一下:“你认识杨队?”   “算是曾经合作过。”骆清淮说。   霍舟来了兴趣:“你们怎么会合作过?”   “那时候我还在部队,有一次演习的时候,碰到一伙逃命的毒贩。杨队是来抓他们的,我们就那时候合作过,不过也只见过那一面。”骆清淮言简意赅地道。   “妈呀,部队?”霍舟突然有点兴奋,“淮宝你当过兵?”   骆清淮笑着点了点头。   “快跟我说说。”霍舟目光灼灼地盯着骆清淮,“你怎么会去当兵?”   骆清淮便把两人分开后的情形,全都告诉了霍舟。   原来,当年骆妈妈的确是离开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   她还知道,骆清淮喜欢霍舟。   骆妈妈那时候要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能不能接受同性恋的问题。   她还要考虑骆清淮以后的生活,还要考虑霍舟一家的情况。   她知道丈夫的死跟霍家没关系,也感激霍家那些年的照顾。她不知道霍舟喜不喜欢骆清淮,但是她跟霍妈妈他们聊天的时候,装作无意提起过同性恋,霍妈妈明确表示他们不能接受。   原本骆妈妈觉得,她死了后可以把骆清淮托付给霍舟父母。骆清淮从小就能干,长大后应该能报答霍舟一家。可知道骆清淮的心思后,骆妈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任由骆清淮把霍舟拉到同性恋这条路上来,不能因为骆清淮,害了霍舟一家。   所以,她必须带骆清淮走。   为了彻底断绝骆清淮的念想,她费了许多心思,给骆清淮找了一条后路——去部队。   部队包吃住,读书也不花钱,骆清淮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而且,部队管理严格,骆清淮没机会跟外界接触,自然就祸害不了霍舟。再则,骆爸爸案子还有一个首脑,就是那个总部的领导,潜逃到了国外。犯罪分子没有伏法,骆清淮一个未成年小孩,她也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骆妈妈为了替骆爸爸翻案,一直在各方奔走,认识的人挺多,她托了关系,绕来绕去还真找到了门路。   骆爸爸的案子庭审后,骆妈妈就把骆清淮带去考核,结果骆清淮综合素质相当不错,直接被招进了特种部队。   特种部队的要求更为严格,加上有骆妈妈临终前的嘱托,骆清淮进去以后就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好多年都没机会跟外界联系。   九年前元宵节那天,骆清淮给霍舟打表白电话的时候,骆妈妈的确在旁边监视着。她虽然听不懂骆清淮的潜台词,却也很警惕,不让骆清淮多说无关的话。   骆清淮没得到霍舟的回应,很不甘心,他跟骆妈妈商量,再给霍舟写一封告别信。信的内容他给骆妈妈看过,就是很绝情地表示自己要离开了,以后不再联系。实际上,他是把表白的话和自己的联系方式藏在了信的内容里,那是他和霍舟讨论过的藏头诗的方式,他隐秘地做了标记,相信霍舟肯定能看出来。   为了不让骆妈妈怀疑,他信封上就没留地址。   可谁也想不到,那封信竟然会被霍蒋拿走,霍舟连看都没看上一眼,自然更无从得知他的暗号。   骆清淮打电话写信双重表白,结果都杳无音信,他不得不怀疑,可能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霍舟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骆清淮知道了骆妈妈得了绝症。   他那时候也才十五岁,整个人都乱套了。   骆妈妈临终前告诉他,她接受他的性取向,也希望他能够幸福,但是希望他在成年前不要谈恋爱。因为她去了解过,同性恋这条路太难走了,她希望骆清淮有能力保护自己和爱人之后,再去追求幸福。   生死弥留之际,哪怕有再多的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了。更何况,知道妈妈做了那么多以后,他怎么可能还怨恨得起来?   骆清淮哭着答应了妈妈,然后一个人去了部队生活。   去部队没多久,骆清淮就第一次做了卧底。   那个人贩子组织的窝点就在离部队不远的深山里。   骆清淮对地形很熟悉,负责案子的老警察跟骆清淮是旧识,骆爸爸的案子他就帮了不少忙,所以骆清淮义无反顾地去了。这就是之前林局告诉过霍舟的那一次。   骆清淮在部队待了八年,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受伤后,他选择转业成为一名缉毒警察。   一来部队的生活局限太多,他根本没机会去找霍舟。二来当年潜逃的罪犯还没抓到,骆清淮心里始终有个结,他想亲手把罪犯绳之以法。   因为有第一次卧底的经验,加上他是刚刚转业的,没怎么露过面,更安全一些。所以这一次卧底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骆清淮头上。   “淮宝……”霍舟紧紧抱着骆清淮,任何语言文字都表达不了他的心情。   他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分离,却没想到,骆清淮经历了那么多。   如果早知道这些,再见的时候,他说不定都不敢去跟骆清淮表白,他恨死当年的自己了。   骆清淮侧身抱住霍舟,下巴在他头顶轻轻磨蹭:“哥哥,我现在好幸福。妈妈在天上看到,肯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霍舟瞬间泪崩。   两人在卧室待了很久,直到霍妈妈来敲门,霍舟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找到一本相册。”霍妈妈眼眶红红的,显然还在为骆妈妈的去世而难过,“你们要看吗?”   “当然要看!”霍舟振作起来。   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相册很厚,基本上都是霍舟小时候的照片。   和很多父母一样,霍爸爸霍妈妈也喜欢给霍舟拍照,特别是霍舟没什么独立思想的时候,基本上就是随父母摆弄,各种雷人造型层出不穷。   霍舟郁结的心情在看到这些照片后,终于轻松了一些,笑得直不起腰,骆清淮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虽然跟霍舟认识了很多年,但霍舟十岁前的照片,骆清淮是没怎么见过的,小时候都不会去翻旧照片,全被霍妈妈收起来了。   骆清淮翻到一张霍舟穿开裆裤,埋头撅着白嫩的光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照片,顿时如获至宝:“妈,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   “不能!”霍舟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种黑历史,忙扑过来抢。   骆清淮哪里能给他抢走了,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钱包里。   霍舟:“……”   “我也要找你的黑历史!”霍舟愤愤道。   十岁以后的照片,基本上有霍舟就有骆清淮了。   骆清淮照相很拘谨,总是绷着一张小脸,表情严肃,跟个漂亮的小老头似的。   霍舟翻了半天都没找到黑历史,很不甘心:“骆清淮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啊?”   骆清淮朝他眨了下眼,笑出两个酒窝。   “不准使用糖衣炮弹!”霍舟怒道。   “我记得有一张清淮笑的照片,很可爱。”霍妈妈笑着打岔,也跟着他们翻相册,“对,就这张。”   那是抓拍的一张照片,骆清淮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画面外,咧着嘴笑得很开心,他那时候正换牙,张嘴就是一个黑洞,又傻又可爱。   “这张不错,妈妈我要这张。”霍舟很满意,伸手去取照片。   骆清淮忙拦住他:“不给你。”   两人抢来抢去,一不小心却拉出来好几张照片。   “妈你怎么连用相册都这么省?”霍舟低头去捡照片却被骆清淮拦住了,他忍不住吐槽霍妈妈,“我再给你买两本相册呗?你这样夹着放,里面的都看不到。”   霍妈妈说:“肯定是不重要的照片,才会夹在中间,没必要。”   “好像是厂子里的大合照。”骆清淮捡了照片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得有上百人,头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那就是不重要了。”霍妈妈看了一眼,说。   “给我看看!”霍舟却接过照片,“我来找找我爸妈在哪里。”   骆清淮和霍妈妈一起凑过去看,霍妈妈只看了一眼就道:“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骆清淮和霍舟却不放弃,指尖一个个点过去。   “等等!”骆清淮忽然脸色一变,“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第69章 旧照   “谁呀?”霍舟也凑过来看, 但是因为年代久远, 照片很糊, 这人的五官几乎都糊成一团了,他也辨不出来。   “好像是有点眼熟。”霍舟不太确定地道, “会不会是以前在306厂见过?”   他们小时候住的大院是306厂的家属区, 因为各种人情往来, 即便不住小区的其他职工, 也会时常出现在大院里。   而像霍舟这种职工子弟, 基本上都去过厂里玩,骆清淮去的很少, 但也跟着霍舟去过几次。   所以,他们共同见过这个人也不奇怪。   “给我看看。”霍妈妈听他们讨论得热烈, 也凑过来看。   只可惜,她年纪大了以后, 视力大不如以前, 看了半天也是一团糊,她摇摇头道:“看不清楚,不过看这个位置,应该是某位领导吧,可能是总部下来的。”   霍舟本来都没兴趣了,正在偷偷把骆清淮那张缺牙口的照片往钱包里塞,听到霍妈妈这句话, 忽然一愣。   如果只是小时候无意间见过一两面的领导, 没道理他和骆清淮过了这么多年, 还一起记得那么清楚。   这个人身上,必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让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还觉得眼熟。   会是什么事呢?   霍舟抬头去看骆清淮,骆清淮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埋头思索。   门铃响了,霍舟正要起身去开门,却被骆清淮给按回去了,他自己跑过去打开门,是霍爸爸买菜回来了。   骆清淮顿时觉得过意不去:“该我们去买的……”   “没事,你爸每天都会出去转转,顺便就买菜,活动活动对身体好。”霍妈妈解围道,“老霍,你过来看看这人是谁?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骆清淮接过霍爸爸手里的菜去厨房放下,霍爸爸则走到霍妈妈身边,迎着光看那张照片。   “这都多久以前的照片了,你们哪里翻出来的……”霍爸爸嘀咕着,又仔细看了一阵,脸色微微一变,“这不就是那个谁吗……”   他对着霍妈妈使了个眼色。   霍妈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呀?你直接说名字不就完了?”   霍爸爸急了,朝她用力眨眼,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口型。   霍妈妈还没反应过来,霍舟已经顺着他的口型喊出来了:“甘……”   骆清淮刚好从厨房出来,闻言猛地一个激灵,想起来了:“甘黎!”   “对!就是他!”霍舟也想起来了。   照片上这人比甘黎年轻多了,虽然五官看不大清楚,但成年人的变化更小,这感觉和气质,都跟甘黎太像了!   难怪他们觉得熟悉。   骆清淮和霍舟最近都刚见过甘黎,尤其是骆清淮,跟甘黎面对面谈过话。霍舟倒是只从车里看了一眼,但那天晚上的几个人,他都格外留意,自然印象深刻。   所以,甘黎以前是306厂的领导?   “什么甘黎?”霍爸爸却摇摇头道,“这人叫甘建刚。”   “不可能!”骆清淮和霍舟异口同声道。   甘建刚这个名字,他们俩可太熟悉了。   当年,骆爸爸案中,那个畏罪潜逃的领导,就叫甘建刚。   无论是骆清淮还是霍舟,这些年都一直盯着这人的通缉令,对他的照片简直比对自己的脸还熟悉,怎么可能甘建刚到了跟前还不认识?   甘黎和甘建刚虽然都姓甘,可长得完全不一样。   “什么不可能?”霍爸爸坚持道,“我还能认错不成?”   他先前不想说,就是因为想到甘建刚是通缉犯,是害死骆清淮爸爸的凶手,怕提起来两个孩子难过。其实他们之所以会把这张照片夹在其他照片中间藏起来,也是因为上面有甘建刚的关系。   但是现在被霍舟他们一否认,霍爸爸又忍不住开始较真,他不可能记错,这人就是甘建刚。   霍舟和骆清淮对视一眼,都更迷惑了。   “老婆,你来看看。”霍爸爸较真,叫了霍妈妈当帮手,“你说这是不是甘建刚?当年来过咱们厂的,曾经和老傅……”   霍妈妈也想起来了,但她没承认,只是偷偷打了霍爸爸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   霍爸爸反应过来,也不争辩了,准备把照片收起来。   “不,这很重要。”霍舟现在脑子里还乱得一团糟,但却抓住照片不放,“爸,妈,你们知道甘建刚是谁吗?”   霍妈妈看了骆清淮一眼,示意霍舟不要说了。   骆清淮却道:“妈,没关系。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只关心甘建刚能不能落网,他是通缉犯你们知道吧?”   他都这样说了,霍爸爸霍妈妈也不好再避讳,都点了点头。   虽然当年旧案重审的时候,霍爸爸霍妈妈已经从306厂辞职,但毕竟是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厂,人脉关系还在。他们对骆清淮爸爸的案子又比较关注,所以甘建刚被通缉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那你们见过他通缉令上的照片吗?”霍舟立刻问道。   霍爸爸和霍妈妈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当年在案子重审的时候,警方就确定甘建刚已经潜逃出国了,所以通缉令大多是发往境外和海关等地,并没有全国范围内大面积发布。   霍舟也记得,他在工作以前并没有见过甘建刚的通缉令。他在工作以后,才从内网找到通缉令,知道甘建刚长什么样子。   所以,霍爸爸霍妈妈没见过通缉令,倒也不奇怪。   霍舟手机里还存了一张甘建刚的通缉令,他立刻找出来,给父母看。   这张照片就清晰多了,上面的人浓眉大眼,和甘黎完全不一样,跟老照片上的那个人也不一样。   一家人对比后,都是一头雾水。   “他做了整容手术?”霍妈妈忍不住猜道。   霍舟摇摇头:“说不通。”   如果只是改名换姓可以理解,哪怕是甘建刚出国后为了躲避追捕,去做个整容手术甚至变性手术都说得通。   关键是,现在的时间不对。   如果甘建刚变了样子,也应该是通缉令上的照片和以前的照片一样才对,而不是现在的照片和以前的照片一样。   “通缉令会不会出错?”霍爸爸也开始猜测。   他认识甘建刚,所以下意识觉得是警方搞错了。   骆清淮摇摇头:“可能性太小了。”   这种案子是大案,要通过层层审核,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甘建刚手眼通天,在警局内部做手脚。   可甘建刚当时既然出逃,说明他已经没能力自保,那他就更不可能有能力再去买通谁给他出一张假的通缉令。   更何况,一个案子经手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全买通。   所以,说来说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张旧照片上的人,不是甘建刚。   可如果不是甘建刚,为什么霍爸爸会认错呢?   霍爸爸本来笃定得很,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了:“莫非,真是我记错了?”   可是,霍妈妈也记得这人是甘建刚,不可能两个人同时记错了吧?   霍爸爸摸出手机来:“我打电话问问。”   骆清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握住霍爸爸的手:“爸,别问。”   如果甘黎不是甘建刚,只是霍爸爸记错了,那甘黎就应该还是306厂的一个大领导,他怎么可能成为暗礁组织的管家?   所以,霍爸爸多半没记错!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没想到的关系。   不管甘黎和甘建刚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   甘黎肯定知道霍舟家的情况,说不定霍爸爸霍妈妈本来就在他们的监视中。霍爸爸这时候再打电话去问甘建刚的事情,对方肯定马上就能知道。   骆清淮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霍舟显然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绷紧了心弦。   霍爸爸这次倒没固执了,骆清淮一阻拦,他便放下了手机。   “算了,别想了。反正这人也逃出国了,最好是直接死在异国他乡。他只要敢回来,肯定会被抓住的。”霍妈妈出来岔开话题,“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别讨论这种人了。”   “就是,别管了。”霍舟帮着霍妈妈收起相册,趁她不注意,偷偷把那张大合照藏了起来。 第70章 敌人   一家人都刻意地不再提跟甘建刚相关的事情, 骆清淮跟霍爸爸去做晚饭, 霍舟跟妈妈聊些闲话。   晚饭的时候,骆清淮接了个电话, 一脸为难又高兴的表情。   挂了电话后,他兴高采烈地对霍舟道:“我们之前买家具不是让抽奖了吗?你猜我们中了什么奖?”   霍舟满脑袋问号,他们什么时候买家具了?多加了一副碗筷算吗?抽奖?中了一包方便面?   不过,哪怕什么都不知道, 霍舟还是立刻就陪骆清淮演了下去:“中了什么?不会是一等奖吧?”   “不, 是特等奖。”骆清淮说,“双人自助豪华欧洲十八国游。”   霍舟:“……天哪,真的吗?”   “真的,可惜我们没时间去。”骆清淮遗憾了一下,转向霍爸爸霍妈妈, “爸妈, 要不你们去吧?”   霍舟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可是,把爸妈送出国就安全吗?他们不在身边, 好像更不安全。   骆清淮在桌子底下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霍舟的手。   霍舟便点点头, 跟着道:“对啊, 爸妈你们去吧。”   “啊?我们去旅什么游。”霍妈妈疑惑地摇头, “不不不, 你们现在不是正好都没工作吗?还是你们去吧。”   霍爸爸也跟着道:“对, 你们自己去玩, 我们跑不动了。”   “舟舟随时要回公司上班, 不能离开太久。我也刚好在面试新工作了, 不出意外很快就要上班,也走不开。”骆清淮说,“刚才工作人员说这个奖有时间限制,不去就浪费了。反正不要钱,你们就该趁着现在还年轻,多出去走走。跟团的,又不是只有你们,还有很多人一起,有导游带,不用怕。”   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一声,骆清淮拿出来一看,把信息递给霍爸爸:“你们看,这是中奖信息。”   霍爸爸拿过来看了,还真是中奖了,不像是假的,他不免意动起来。   “去吧去吧,爸你以前不就说想去欧洲看看吗?”霍舟忙不迭道,“之前说给你们出钱去你们不愿意,现在正好,你们也没什么事,去玩一趟,浪费可惜。”   霍爸爸霍妈妈现在还真没什么事,被骆清淮和霍舟轮番劝得心动,最后答应了。   骆清淮又跟人联系好,说过两天刚好就有一个团要出发,让他们准备一下。   忙完时间已经不早了,霍妈妈留他们住一晚,霍舟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他有很多事要和骆清淮说,而且甘黎现在应该还不会动霍家父母,他们保护得过分明显,反而才危险。   回去的路上,霍舟打了个电话,听着是交代人注意这边的动向。   骆清淮有点惊讶:“你还有小弟呢?”   霍舟笑道:“什么小弟,这附近的同事罢了……对了,送爸妈他们出国,真的不会更危险吗?”   “放心吧,带这个团的导游是我曾经一个战友,厉害着呢。”骆清淮说,“我跟他交代过了,他还会再请几个保镖装成游客,全程跟着爸妈。”   霍舟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骆清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如果只是因为那张照片,骆清淮没必要这么紧张,更没必要这么着急把父母送出国。   毕竟出国旅游,最多也就拖上一两个月,还是会回来。   骆清淮这么做,意思就是他有把握,能在一两个月之内,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其实,当年的甘建刚到底是不是现在的甘黎,并不重要。”骆清淮说,“重要的是,现在的甘黎是不是通缉犯甘建刚,对吗?”   这话有点绕,但霍舟听明白了:“对。”   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甘建刚不重要,他们要找的,是通缉令上那个甘建刚。   “要确定甘建刚到底是不是甘黎,也非常简单。”骆清淮又说。   霍舟一愣,但他毕竟是法医,马上又反应过来:“指纹?”   “对。”骆清淮点头,“一个人的外貌有很多办法能改变,可以去整容变性,甚至连血型都可能改变,可唯独指纹没办法变。”   “只要拿到甘黎的指纹,跟甘建刚的一对比,就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了。”霍舟当然明白,“咱们的系统里有甘建刚的指纹数据。可是,要拿到甘黎的指纹也不容易吧?”   “的确不容易。”骆清淮顿了顿,说了实话,“其实,我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甘黎就是我们通缉的甘建刚了。因为,那天晚上他来见我的时候,手上戴了手套。”   霍舟一惊,那种情况下,两个人几乎没有接触,留下指纹的可能性很小。可甘黎还是戴了手套,说明他非常谨慎,或者说,可能是他多年小心谨慎养成的习惯。   难怪,警方在境外通缉多年,一直没有甘建刚的消息。   这么看来,可能甘建刚当年根本就没有出境,他极有可能一直就躲在国内。   “既然他这么谨慎,你就更加要小心了。”霍舟担心起骆清淮来,“他对指纹必定很敏感,若是被他发现你想偷取他的指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   “我明白。”骆清淮没有多说,这些他都懂。   可这个仇人他惦记了许多年,现在发现就在身边,他不可能控制得住。他今天能一直这么理性,全是因为当特种兵的时候训练出来的超强心理素质,否则他可能直接去找甘黎了。   “不对。”霍舟忽然惊叫一声,“如果甘黎就是甘建刚,那他肯定知道他是你的仇家。你连龙昊杰都不放过,更不可能放过他。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可能放心你的。我觉得,他找你合作,说不定就是想趁机除掉你。”   越想越觉得危险,霍舟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不行,骆清淮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可他没有直接除掉我,那就说明,我对他暂时还是有用的。”骆清淮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他还是想对付龙昊杰,在除掉龙昊杰之前,只要不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就不会对我怎么样。”   霍舟摇头,有点激动:“不行,还是太危险了。”   “你仔细想想。”骆清淮握住霍舟的肩膀,冷静道,“为什么龙昊杰和甘黎会势不两立?”   霍舟现在脑子有点转不动,傻傻地望着骆清淮。   “一个组织,先生、管家和少爷,原本是可以共存的对不对?”骆清淮说,“少爷为什么要把管家驱逐出去,管家又为什么要弄死少爷?另外,管家在组织多年,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刚刚加入的少爷?更何况,这位少爷还不是真的少爷,只是先生的干儿子,管家不该这么不经打。我觉得,这不是争权那么简单,这里面多半还涉及到了别的事情。”   霍舟听来了他的话,倒是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因为龙昊杰拿住了甘黎的把柄?所以甘黎才斗不过龙昊杰?或者说,甘黎不是斗不过龙昊杰,他只是假装退出,隐藏实力,想暗中搞死龙昊杰?”   他越想越理解骆清淮的想法:“你是不是想说,龙昊杰拿住的甘黎的把柄,就是甘黎其实是甘建刚这件事情?”   “聪明。”骆清淮亲了亲霍舟,“你再想想,甘黎是我的仇人,但同时是不是也是龙昊杰的仇人?”   霍舟稍稍一想,就反应过来。   当年龙昊杰父亲陷害骆清淮父亲,可龙昊杰父亲并不是组织的老大,甘建刚才是。   但是事情败露以后,甘建刚独自潜逃,或者做出潜逃假象,把自己隐藏起来,却根本没管龙昊杰父亲的死活。甚至,说不定龙昊杰父亲那么快落网,还是所谓的“自己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如果真是这样,龙昊杰肯定恨死甘建刚了。   他再次走上父亲的老路,继续贩毒,那父亲在他心里,就不是什么罪犯。对于父亲的死,他当然会恨骆清淮,可另一部分恨,只怕也落在了甘建刚身上。   龙昊杰就算要走毒贩这条路,也有很多选择,进入暗礁组织,说不定就是因为确定了甘黎就是甘建刚。   霍舟把这些细枝末节一联系起来,冷汗流得更凶了。   这真正是步步危机。   有着深仇大恨的三个人搅到了一起,彼此牵制。   现在甘黎想利用骆清淮搞死龙昊杰,龙昊杰肯定也想搞死甘黎和骆清淮,但不管龙昊杰和甘黎怎么样,事情一旦出现意外,他们肯定都一个会让骆清淮去死。   “你说的我都赞同。”霍舟抱紧骆清淮,“可就是因为这样,你身在其中,完全就是拿自己当诱饵,太危险了。淮宝,我……”   “哥哥。”骆清淮打断他,“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就因为局势够乱,就因为他们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所以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机会,对吗?”   霍舟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骆清淮说的也对,高风险高回报。   现在局势混乱,如果骆清淮能够利用好,让龙昊杰和甘黎斗哥两败俱伤,剩下一个失去左膀右臂的先生,战斗力便大打折扣,警方要彻底除掉这个组织,就容易太多了。   可是,与虎谋皮,真的太危险了。   “哥哥,我是警察。”骆清淮没有多说,“而且,这是杀父之仇,我多年的夙愿。”   霍舟彻底说不出话了。   于公于私,骆清淮都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   如果他放弃了,将来出现什么意外,他会后悔死。如果他放弃了,警方还是除掉了这个组织,他也会遗憾。因为,明明有机会亲手报仇,他却放弃做了逃兵。   骆清淮一个特种兵出身的警察,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事情的。   霍舟没有办法,只能用力地抱紧他:“好,哥哥陪着你。” 第71章 希望   第二天, 霍舟买了些护肝的礼物先去了医院。   还师兄白大褂的时候, 他特意打听了一下杨启航那边专家的情况,骆清淮之前说的那个专家也在里面, 他便没多问,直接去了杨启航的病房。   专家们还在开会,林局也不在,杨启航一个人半倚在床头, 对着空气练出拳速度。   “杨队你真是不给犯罪分子留活路啊, 这速度看一眼都要吓破胆。”霍舟笑着推门进去。   杨启航收了拳,也笑起来:“这一招还是你男朋友教给我的。”   霍舟吓了一跳。   历来卧底都是单线联系,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霍舟知道骆清淮身份是因为情况特殊,连许曜也都只是猜测,怎么杨启航这么清楚?   林局告诉他的?按理来说, 不应该啊, 林局怎么可能把卧底身份随便说出去?这不是信不信任杨队的事情,而是规定。   “怎么?”杨队看霍舟没说话, 有点奇怪, “骆清淮还没来跟你表白?”   霍舟微愣, 杨队知道的, 好像不是卧底的事情。   霍舟跟他装傻:“杨队你什么意思?”   杨启航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尴尬地挠了挠头, 又说:“你认识骆清淮吧?”   霍舟点了点头:“认识啊, 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那就是了。”杨启航话都说到那份上了, 也不好再收回, 便说了实话,“我也认识骆清淮,前年年底的时候,我不是去边境抓了批毒贩吗?”   霍舟知道他说的应该就是骆清淮之前提到的那次:“我记得那次,杨队你还立了三等功。”   “说来惭愧,那次我们差点回不来,多亏了骆清淮机智。”杨启航语气里满是赞叹,“毒贩熟悉地形,我们根本跟不上。骆清淮他们部队刚好在附近演习,他冲在最前面,跟一个毒贩打了个照面。他察觉不对,故意装作不敌放那个毒贩走了,然后跟踪那个毒贩,摸到了他们的窝点。”   骆清淮跟霍舟说这段的时候可没这么详细,更没提他自己的功劳,霍舟现在听得又紧张又骄傲。   杨启航继续道:“我们在骆清淮他们部队的营地稍作停留,却看到骆清淮跟室友大打出手。你要知道,部队上对这种事情管控非常严,是要记过的。我对骆清淮印象极好,便跑去劝架,这才知道骆清淮发火是因为他那室友乱动他的东西,把他什么东西弄丢了。有熟悉骆清淮的人说,那是他最宝贝的一个吊坠,睡觉必定会带的,可能是重要的人送的。”   霍舟没送过骆清淮什么吊坠,但他知道骆清淮的性格,别人欺负他他都不会轻易发火,他能跟人打起来,说明那东西真的非常重要。   所以,霍舟在意的是:“吊坠找回来了吗?”   杨启航看了霍舟一眼,忽然就笑了。   霍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杨启航说:“你知道一般人听到这里会问什么吗?”   他也不等霍舟回答便自己说了:“会问那个吊坠到底是什么,而你第一反应却是他找回来了吗?这说明你对他也非常关心,看来我没猜错,你也很喜欢他吧?”   霍舟脸一红,没想到杨启航平时看着挺粗犷一大老爷们,居然这么细心。   转念一想,这人是个老警察,不细致能抓到那么多毒贩吗?   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杨启航挺高兴:“那就好。我继续说吧,我们都帮着找,最后把吊坠找回来了,我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他的吊坠很好奇。大概是因为我不是部队的人,离开后就再也见不着,也或许是因为他憋得实在太久了,所以想找个人说说。总之,他把吊坠打开,给我看了。”   杨启航伸出手指头比了个大小:“就这么小一张照片,一看就是从合照上剪下来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了,但保存得很好。你能猜到照片上是谁了吧?笑得很灿烂的小男生,最多也就十五六岁。”   霍舟鼻子有点酸,他不仅能猜到照片上是他,甚至能猜到是哪张照片。   长大后他们就不爱拍照了,只有高中开学的时候,他们几个去报到,被霍爸爸拉着在校门口拍了张合照。   不过霍舟没见过骆清淮那个吊坠,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当时看着,就觉得像你,但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便没有多说,只问了骆清淮一句他在哪里长大的。”杨启航说,“根据他说的,我便确定是你了。他说你们分开了很多年,他还说等他转业,就去找你。我本来想告诉他你在哪里,但还没来得及说,领导便来了。我们还带着罪犯,没有时间多待,离开的时候,他没出现,我也就没机会告诉他。”   霍舟有点奇怪:“那你回来,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啊?”   杨启航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是,这不是听说了一些……传言吗?”   “什么传言?”霍舟莫名其妙。   “你和许副队……”杨启航点到为止,实际上他到现在都不确定,霍舟跟许曜是不是有过一段。   霍舟哭笑不得。   的确,他和许曜一起进的市局,关系一直很好。霍舟之前一心工作,对同事们都不怎么热心交际,要是有个饭局什么的,只有许曜才能叫得动他。许曜对人倒是热情得多,但他脾气爆一些,只是在霍舟面前,从来都很温柔。   杨启航抓了毒贩回来那次,大家一起吃庆功宴,霍舟那两天胃不舒服,喝了酒后直接吐了,许曜饭也不吃了,非要背他去医院。   虽然最后没背,但杨启航看到许曜那么着急,就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加上局里一直有传言,他便也觉得霍舟和许曜可能真的是那种关系。   虽然对骆清淮也很喜欢,可毕竟许曜是他的手下,而且杨启航能看到霍舟对许曜的好,却看不到霍舟对骆清淮的好。所以,思索再三,杨启航便把这一段隐去了,没对霍舟提起。   “许曜是钢铁直男啊。”霍舟扶额,“他喜欢大眼睛长头发皮肤白的清纯小姑娘。”   杨启航更不好意思了:“所以,这次回来,我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长得比明星还好看,我就猜到是骆清淮了。可你刚才不承认,我还以为我又搞错了。”   霍舟:“……”   他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出啊。   “恭喜你们。”杨启航又道,“真爱就是无论相隔多久多远,最后都会走到一起。因为真爱无敌,能够打败所有的困难。”   霍舟非常感动。   杨启航现在的情况不明,但根据林局之前透露出来的意思,是非常不乐观的。他遇到的这些事情,放到其他人身上,多半会觉得命运不公,心态会崩,可杨启航没有。他依然乐观,还相信真爱无敌。   这才是真的英雄。   因为杨启航提到骆清淮这段往事,霍舟还没来得及问他关于M国的情况,林局和专家们就过来了。   专家们噼里啪啦说了许多专业术语,连霍舟这个医学专业的也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最后意思他大概总结出来了——现在有一种新上市的药,或许能够治杨启航的病。   或许的意思就是,谁也不能保证,只能试一试。结果好坏,只能病人自己承担,当然医院也会尽力。   霍舟当然理解医生,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可现在听到这种话,还是有点难受。   杨启航却很开心:“我还以为我必死无疑了,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这就是生机啊。我们跟毒贩对上的时候,没有生机也要硬抢一线生机出来,现在有了生机,我当然要把握住。”   杨启航这态度让大家都感动不已,专家们也松了口气。病魔这东西很可怕,但医学上同样有很多奇迹,病人的心理状态至关重要。   专家们去忙了,林局对杨启航道:“现在可以告诉家里了吧?”   霍舟这才知道,杨启航生病这事,还没跟家里讲。   国人讲究含蓄避讳,一般这种生了重病的,家属多半会瞒着病人,不忍心也是希望病人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这种做法到底好不好且不论,但像杨启航这样,病人瞒着家属的,却是少数。   杨启航坚持自己亲自打电话,林局当然不会跟他抢。   霍舟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他默默退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杨启航那边电话刚好接通了。   “老婆啊,我生病了……一个人在医院好可怜,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跟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却腻歪到不可思议。   霍舟走到走廊尽头,刚好看到阳光照到窗外一排盛开的美人蕉上。   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霍舟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 第72章 工厂   因为杨启航老婆要过来, 霍舟也就很自觉地没留下来打扰。   正好林局也要跟他说审崔颢的结果,两人便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聊天。   “我昨天回去后亲自去审了。”林局开门见山地说, “崔颢在他们组织内的地位不算很高,顶多就是个中层级别,所以知道的不多。但是,这种事情, 总会有不少流言出来, 崔颢知道的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可能未必准确, 却也八九不离十。”   根据崔颢的交代,他加入暗礁组织的时候, 就是管家在管事, 先生的真面目,崔颢是没见过的。组织内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管家代表先生出来表态。   所以,对于管家最后被少爷挤出组织这事,崔颢他们也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   因为在崔颢他们这些人眼中, 管家比先生的威力还大。   管家这人雷厉风行,当然做事情心狠手辣是一定的, 不然也管不住那么大一帮人。但这个管家还有个特别明显的优点,就是特别有大局观, 他不像别的犯罪组织的领导, 讲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管家手段多, 惩罚分明, 遇到危机的时候做决策非常果决,这才能让组织越做越大。   按理说,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被挤出组织。就算少爷再厉害,管家也至少该在组织内有一席之地才对。   但事实就是让人大跌眼镜。   少爷是去年才进入组织的,在那之前,别说崔颢,据崔颢交代,连牟荀和邹郡也不知道这个少爷的存在。   但少爷出现的第一天,就带着先生的信物,管家还跟在身后,向大家介绍少爷的身份。   一开始大家对这个少爷还没怎么放在眼里,毕竟也不是亲生的,据说先生爱好男,所以少爷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就很惹人遐想了。   可是,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先对少爷最不尊敬的几个人,就莫名其妙死得很惨。紧接着,大家发现,以前管家做的很多事情,都被少爷接管了。而先生的几次命令,也都是明确偏向少爷的,当然先生始终没出面,命令还是管家代为传递的。   组织内的风向开始变化,大家觉得,可能少爷才是真正的接班人。   这种组织,大家能聚在一起,凭的本来就只有利益。什么情义、信仰都是不存在的,跟着谁有肉吃,他们就跟着谁。   组织内风向一变,有原本支持管家的人开始转投少爷。少爷把人保护起来,还委以重任,管家那边无可奈何。   于是,便有很多人跟着转向。   就这样,少爷仅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彻底把管家挤出了组织,甚至双方都没有经过什么大的冲突。管家就那么默默退出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崔颢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不明所以,只能把这事当个饭后的谈资。   但现在霍舟他们掌握了很多东西,信息对比下来,就能从中看出不少问题了。   霍舟把在家里发现照片的事情跟林局讲了。   林局震惊过后也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通缉令不可能出错,不过以防万一,我打报告上去暗中查一查。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千万要小心。”   他这次没再劝骆清淮退出来,他也明白这时候是最好的时候,退出来就前功尽弃,而且骆清淮肯定不愿意退出来。   骆清淮立了那么多功,做了那么多牺牲,没有理由完全不顾及他的心情。   “骆清淮说他会设法取到甘黎的指纹,到时候跟甘建刚的一对比,就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霍舟顿了顿,又说,“领导,你发现没有,从崔颢的供词里看,这个先生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林局的经验比霍舟丰富多了,他一开口,林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先生根本不存在?说不通,如果先生不存在,组织就是甘黎的,龙昊杰怎么可能进入组织还挤走甘黎?他完全可以在龙昊杰进入组织之前,就把他除掉。”   霍舟也想不大明白,就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到了手边,却就是抓不住,不免有点焦虑。   “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急躁,冷静下来。”林局拍拍霍舟的肩,“启航刚入院的时候,我也有些焦虑,担心你们的情绪受到影响,又觉得对不起他。他从警这些年,大大小小立的功数不胜数,可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心里都意难平。可我这两天跟他聊过,他说如果真的这次熬不过去了,可能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他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换个角度,如果这事落在我的头上,我跟启航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有信仰的人,不畏惧任何困难。你看,现在情况不是好起来了吗?虽然专家说不乐观,可我和启航都觉得这已经是很乐观的结果了,我相信启航能挺过去。我也相信,你们能成功。相信自己,也相信骆清淮。”   霍舟今天也被杨启航感动了,闻言点点头:“我明白,领导您放心吧。”   过了两天,骆清淮的战友那边传来消息,霍爸爸霍妈妈的签证等手续都已经办好,可以出国旅游了。   骆清淮虽然做了十足的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忽然担心起来。   两人出了国,就离他们远了,危险虽然小了点,但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们可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他心里不安,跑去找导游战友再三拜托要照顾好岳父岳母,惹得战友一阵打趣,说他上战场也没这么紧张过。   霍舟到这时候反倒冷静多了,只是叮嘱父母注意安全。   有一对小情侣过来搭话,三言两语就跟他们聊得熟了起来。   霍舟跟两人握手的时候,感受到了他们超强的手劲,跟他们一对暗号,知道是骆清淮请的保镖,又客套几句,硬是拉扯上了一点关系。   于是霍舟便顺其自然地把父母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多加关照,又让霍爸爸霍妈妈跟着他们,有事就找他们帮忙。   霍爸爸霍妈妈没注意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愉快地答应下来。   等骆清淮过来的时候,霍舟又跟他暗中确认了一下,确定那两个小年轻和另外一个没来寒暄的都是自己人,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问过我战友了,这一批人都是筛查过的,没有问题。”骆清淮说。   霍舟点点头,他刚才也注意过了,没有可疑人员。   两人直到飞机正常起飞,才从机场离开。   走到半道上,骆清淮接到甘黎的电话,约他见面。   霍舟注意到骆清淮有点隐秘的兴奋,明白他是想去获取甘黎的指纹,忍不住叮嘱道:“甘黎戒心很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可一旦暴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明白吗?”   骆清淮答应着去了。   霍舟心里不踏实,一时间又无事可做,连家都不想回。   他随意走了一段,忽然发现对面是金河村。   霍舟来过这个地方,根据骆清淮的线索,警方在金河村找到了好几具被崔颢杀害并掩埋的尸体,霍舟来这里验过尸。   之前大家一心破案,对这个地方没有多加留意。现在霍舟一个人走在村外,看着对面的小村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崔颢会选择这个地方埋尸?   虽说这个地方渐渐冷清起来,可村子里毕竟还有人住,不远处还有更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他为什么舍不得多走几步路?   这个地方,对崔颢来说有什么特别吗?   霍舟心里有了疑惑,反正也没事,便顺着河堤,走到对岸的村子里去。   刚过了河堤,就看到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战战兢兢地在岸边找着什么东西。   霍舟看他眼神似乎很不好,都快趴到土里了,有心帮忙,便上前问道:“老爷子,您在找什么?”   老人耳朵大概也不怎么好使了,疑惑地看着霍舟。   霍舟便凑近他耳朵大声重复了一遍。   老人这回听清楚了,给霍舟指了指旁边一兜绿色的野菜。   霍舟对野菜没什么认知,但估摸着应该能吃,只是不明白他挖这个干嘛。   他又大声问了。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午饭。”   霍舟先还想着,莫非老人是来忆苦思甜的?毕竟上次来的时候,他们打听过,这村里的人普遍生活挺幸福,现在他站在这里,也能听到村子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麻将碰撞声,还有悠闲的音乐。   可看老人这浑身打满补丁的穿着,再看他这认真的样子,霍舟便知道这不是忆苦思甜了,这就是老人的口粮。   他没有多问,拿了一颗野菜去对比,帮老人一起挖,挖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   回头一看,老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霍舟也懒得挖了,直接打电话叫了外卖,收拾好东西,跟老人一起回家。   老人住的房子倒是挺新,就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霍舟等着外卖来了,跟老人一起吃,又跟他慢慢聊天,才弄明白老人现在的处境。   金河村这边搬来大型化工厂后,土质严重被破坏,种不了庄稼。工厂的确给了补偿,可补偿款到了年轻人手里,他们就不管家里的老人了。   像这位老人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两个,这些老人没地种没钱买粮,连饭都吃不饱,好多老人会去附近的菜市场守着,捡商贩扔掉不要的烂的黄的菜叶回来充饥。   老人住的房子看着漂亮,是因为他们想等着拆迁,上次发现黄珍珍尸体的村民就是为了扩建房屋,才去伐树,发现尸体的。村里有消息,说是化工厂还要扩建,会把村子这片地全部占用。   现在大家都等着拆迁搬进市区去过好日子,这些没人管的老人就特别可怜,搬进市区更可怕,他们连野菜都挖不到了。   老人说着,一边骂子女,一边骂工厂。子女不孝,工厂为了挣钱,完全不顾生态环境。现在这附近的土质问题大到什么地步呢?就是老人挖回来的野菜有时候吃了都会肚子疼。   霍舟把身上的零钱都给了老人,他也不敢给面额大的,一旦被老人的儿女发现,可能他就一分都留不下来。   从老人家里出来,霍舟打算去工厂看看。   老人虽然可怜,可毕竟只是一面之词,有可能很多情况老人家也不了解,还是得去实地看看。   当然,如果工厂的有害物质排放真的超标,或者有别的问题,霍舟也会向上级部门举报。 第73章 副总   霍舟到了化工厂门口, 看着“金河化工厂”几个大字,忽然没来由地就想到了306厂。   306厂是生物制药厂, 这里是化工厂,外部看起来也没什么相似处。霍舟也说不出原因,就莫名联想到了,或许是因为他总共就见过这么两个大型工厂吧, 工厂和工厂间总有点相同点。   其实一个厂的排放到底有没有超标, 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需要专业的机构进行各项指标的检测。   霍舟过来, 也只是碰碰运气,现在感觉到熟悉的感觉, 他就忍不住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是上班时间, 门口没有别人,霍舟站在这里就显得特别瞩目,很快便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霍舟不欲引起他们的关注,本想直接离开,可临时心思一转, 他又改了主意,朝保安笑道:“大哥, 跟你打听点事呗?”   霍舟摸了摸身上,想找找有没有烟跟保安套套近乎, 但他最近戒烟了, 身上没带烟。   霍舟干脆摸出几张纸币塞给保安。   保安一脸正气地推开他:“你别乱来, 我们这里有监控的。”   霍舟一笑, 抬头找到监控,然后选了个监控死角,又加了两张票子进去:“大哥,我不干别的,就跟你打听几句话,保证不是不能说的事。”   保安半信半疑地收了:“我只是一个看门的,我不可保证什么都知道。”   “放心,你不知道的说一声就是,我绝不多问。”霍舟指指前面的村子,“我就跟你打听一点关于金河村的事情。”   保安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很警惕:“金河村的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你该去村里问。”   “我知道大哥你见多识广,而且这事跟咱们厂多少有点关系。”霍舟不再绕来绕去,直接道,“是关于赔偿款的事。”   保安表情更放松了一点:“赔偿款我们厂可是按时发放的,有时候我们自己工人的工资拖个一两天都有可能,赔偿款可绝对没有延迟过。而且,我们的赔偿条件相当优厚,你看别的被占了地的村子,钱少不说,还不按时给。每年到了年底都要集体去要钱,我们这样的,绝对是良心企业。”   保安这番话说得极其流利,像是早背熟了的,可能经常说。   霍舟才提了“赔偿款”三个字,他就说了这么大一长串,反而让人怀疑。   当然霍舟相信他们的赔偿款落到了实处,毕竟要真没落实,村民们肯定不会答应,之前那老人也没提过这方面的问题,保安也不敢这么打脸公司。   霍舟怀疑的是,这么“良心”的企业,是不是恰好说明工厂有问题呢?如果不是污染超标,工厂的目的是盈利,资本家剥削是天性,周围还有别的村子做参考,为什么这家化工厂要多给补偿款?难道真不是怕村民闹?   霍舟当然希望工厂是真的良心,但他还是要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思考问题。   “我肯定是相信大哥你说的话的,你一看就是有良心的。”霍舟先给保安戴了顶高帽子,才转口道,“但是,我今天路过村子,发现一位老大爷,都八十多岁了,还趴在地里挖野菜吃。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土地被占用了,却没拿到补偿款。”   他故意没提儿女不孝的事情。   保安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他只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彻底放心了,愤愤道:“你别看有些人可怜就相信他,你真是被那些老东西骗了。我们的补偿款是按时发放的,财务那里都有账,还有村民们的签字和手印。但老……人家没拿到钱也是有可能的,这村里白眼狼多,有了钱便越发抠门。觉得现在也不需要老人给他们干活了,活着就是浪费钱,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平时不给吃不给穿,生病了甚至都不愿意给买点药吃,特别不是东西。我们看着也气愤啊,可这事我们谁都管不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多说一句,老人回去还得多受罪。更何况,那些老人也护着自己的儿女,你看他们也没跟说实话吧。唉,自己生养的,自作自受吧。”   保安这一段话倒是特别真情实感。   其实霍舟的想法跟他还是有点相似,他知道家务事管不了,假如警方真的真的出面把那些不孝顺的女儿抓了,可能有很多老人还真会去求情。更何况,这种事情不好取证,警方根本不容易插手,这也是为什么霍舟在村子里没有声张,直接来找化工厂的原因。   “你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那有没有办法解决呢?”霍舟问保安,“我看那些老人,真的很可怜。”   保安觉得霍舟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公子哥儿,多管闲事,烂好心。但是,捏着手里的钞票,他还是没把这些吐槽说出来,只是道:“这真没有办法,钱是人家的,我们不能不给。”   霍舟想了想,说:“你觉得这样行不行?反正补偿款不是给村民的吗?那些老人也是村民啊。咱们厂从补偿款里,把那些儿女不孝的老人的补偿款拿出来,给他们建一个老年活动中心,包吃包住,管他们生病穿衣,这样就不用担心老人被不孝儿女欺负,咱们厂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还自己给自己鼓掌:“我觉得简直完美!”   保安嘴角抽搐,简直想骂他有病,看在钱的份上又忍了下来:“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一来老人的儿女们不会答应,二来我们厂也不能这么做,那些村民会告我们侵吞他们财产的。”   霍舟摆摆手,一脸傻白甜的模样:“不怕,老人的儿女要来闹,就让他们写保证书签协议,把老人的补偿款按月交到老人手里,否则就是不孝。至于咱们厂的难处,交给我好了。我认识相关部门的领导,到时候厂里打个报告上去,只要账目做好了,我保证能批。”   保安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人家开厂是为了挣钱的,又不是慈善,凭什么来管这些烂事?   不过,他越发确定了霍舟是个有钱有势的小少爷,出来体察民间疾苦的,所以不敢得罪他。   保安赔笑道:“可这样一来,我们厂要背负的责任就大了……”   “良心企业嘛,觉悟高,必要的时候吃点亏也是另一种福气啊。只要这事成了,我可以找朋友帮忙,到时候全国范围内替厂子打广告,报道你们的良心事迹。声势大起来了,说不定还能引起大领导的重视,到时候只要谁来慰问一声,咱们厂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赚更多钱。”霍舟特别真诚地道,“我相信你们领导是有良心的领导,一定会答应的,对吧?”   保安脸色微微变了变,态度也跟着变了:“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一个保安,什么都不懂。你要真有心,去找我们领导说吧。”   霍舟就等他这句话了:“你们哪个领导说话有用?”   从刚才霍舟提到要把工厂大肆宣扬出去,保安态度就开始变化起,霍舟便猜这厂里有猫腻。   一般情况下,这种厂里守门的保安,多半是领导的亲属,知道的小道消息很多,比普通的员工懂得多得多。   保安不太想说。   霍舟又道:“要不,我在这里等等?等下班了再问问别的职工?”   他一副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事给办成的模样:“我倒是可以找朋友去查查你们的法人代表,但是我觉得,一般企业的法人代表应该不怎么管事,问到别的不负责的人也不好,我就觉得还不如问大哥你有用。”   保安当然更不愿意他在这里等,还是告诉他了:“你要真想找人,就去找公司的副总吧。不过,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事估计没戏。”   “事在人为嘛。”霍舟倒是不在意,“你们副总是哪位?”   保安说:“汤小芸副总。”   霍舟震惊到整个人都呆了。   如果他没记错,龙昊杰的妈就叫汤小芸! 第74章 药厂   怕被保安看出来不对, 霍舟强忍着满心的震惊与好奇,直接跟保安道别。   从金河化工厂离开后,霍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傅予飞的飞腾公司。   傅予飞接到霍舟的电话特别开心,亲自到门口去迎接。   霍舟笑道:“我来参观参观你们公司。”   傅予飞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 亲自带着霍舟转了一圈。   他这公司就是一个药品销售的公司, 规模并不大,这会儿销售员都在外面跑单子, 公司也没几个人, 很快就转完了。   “我请你喝咖啡吧?”傅予飞挺兴奋,“楼下有家下午茶餐厅还不错。”   “不用整得那么麻烦。”霍舟拒绝了,“就去你办公室坐会儿, 我们说说话就行, 我不想吃东西。”   傅予飞便没有坚持:“那也好,我们的确好久没时间好好说话了,你们这些领导总是很忙, 约都约不出来。”   他总是习惯性地称霍舟和许曜是领导。   霍舟好笑道:“之前的确是忙,你看我现在一休年假,这不就来找你了?”   “算你有点良心,正好我也想拷问你。”傅予飞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和骆清淮搞在一起的?都不告诉我一声。”   霍舟跟他进了办公室, 反问道:“我怎么告诉你?打电话跟你炫耀, 哎胖子, 我跟骆清淮谈恋爱了, 你看你还是单身狗?”   傅予飞“哈哈”大笑,又很感慨:“你跟骆清淮在一块儿,我就放心了。”   “你还操心我,你自己不也单着吗?”霍舟挺无语的。   傅予飞其实就是觉得霍舟是同性恋,可能这条路比较难走,不像异性恋那样好找,所以格外担心他一些。   但是这话他当然不能明说,只能笑着道:“我现在是单着,可以前谈得多啊。”   傅予飞虽然胖,但人不错,出来混社会又早,老爸又有关系家境也好。谈过的恋爱倒的确不少,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霍舟忍不住道:“谈得多有屁用,我谈一段就是一辈子。”   “你就嘚瑟吧,看我哪天给骆清淮介绍一个小鲜肉。”傅予飞故意道。   霍舟也不示弱:“那我的解剖刀就有用武之地了。”   傅予飞脊背一寒,瞬间败下阵来。   两人就这么扯了些闲话,又聊到工作上。   霍舟很自然地问到龙昊杰:“你知道他公司的药品是哪个厂家生产的吗?”   “知道,都是正规厂家。”傅予飞说,“现在药品方面国家监管很严,我可不敢乱来,都小心查证过的。”   霍舟犹豫了一下,又问:“我能看看他的生产厂家吗?”   傅予飞上次跟骆清淮谈过话就多少猜到了一些,这时候也没有多问,直接给霍舟调了一份表格出来。   霍舟认真看过去,龙昊杰公司代理的药品种类繁多,每一种药品后面都备注了生产厂家。傅予飞又在这些生产厂家后面标注了资质等信息,显然是认真调查过的,单从表格来看,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霍舟一家家看下去,看到最后忽然一顿:“怎么还有一家化工厂?”   而且,这家化工厂的名字,还正好就叫做“金河化工厂”。很显然,这就是之前霍舟看到的那家化工厂。   “这是金河化工厂做实验的药品。”傅予飞对自己公司销售的产品很了解,立刻解释道,“他们厂赚了很多钱,想再开一家制药厂。所以成立了一个实验室,先做前期的试生产。这药品就是他们实验室的产品,通过药监局审核的,没有问题,就是量很小。”   霍舟默默把名字记了下来。   傅予飞犹豫了一下,又主动道:“而且,我听说,这家化工厂的前身,好像就是制药厂。”   “什么?”霍舟一愣,“前身是哪个制药厂?”   傅予飞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他们厂里的一个老员工闲聊时说起的,就顺口这么一提。”   “如果前身是制药厂,为什么要改成化工厂?”霍舟不解,“现在又要做制药厂?不嫌折腾得慌?”   “有钱人的心思,谁知道呢?”傅予飞哪里管这些,他只看药好不好卖,赚不赚钱,“可能是想转型,但是不成功……也不是不成功,化工厂还是很赚钱的,可能制药厂是初衷?所以赚了钱,又捡起老本行来?”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现在有些化工厂对环境污染严重,所以各项指标卡得很严。制药厂相对好一些,有些靠专利也能吃好多年,说不定这家厂的老板就是对制药有着执念呢?   当然这些都说得通,也不违规违法。   但如果这家化工厂的副总恰好是汤小芸,霍舟便不相信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你知道这家化工厂的法人是谁吗?”霍舟又问。   傅予飞想了一会儿,迟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只看他们的资质和药监局的批示,至于法人……我记得,好像是姓甘?具体叫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他拿出手机:“要不,我找人问问?”   “别,不用了。”霍舟忙阻止他,“我就随口一问,这个不重要,不记得就算了。”   正规公司的法人,通过很多渠道都能轻易查到,霍舟不想让傅予飞去问,免得引起怀疑惹火上身。   又坐了一会儿,霍舟接到骆清淮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他便顺势告辞,又被傅予飞笑话了一顿,却也热情地提出让司机送他回家。   霍舟没有拒绝,从傅予飞公司离开后,他用手机查了金河化工厂,网上还真有法人信息——甘德非。   这又是谁?怎么又姓甘?   可惜霍舟没找到照片,这个甘德非似乎很低调,网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跟他相关的信息,看着更像是一个挂名的法人。   很快回到家,骆清淮已经先回来了。   不等霍舟说话,他先递给霍舟一小盒药:“你试试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你弄到了?”霍舟心跳忍不住有点快,“怎么弄到的?没有引起甘黎的怀疑吧?”   骆清淮摇摇头:“应该没有。”   应该?这回答也太悬了,但霍舟知道他着急,也没多说,先小心接过药盒,去提取指纹。   他做这些是很专业的,很快就找到好几枚指纹,都还挺完整清晰,足够对比了。   “这两个应该是我的指纹,剩下的是甘黎的。”骆清淮松了口气,“先送去对比,如果能确定甘黎就是甘建刚,后面就好办了。”   霍舟把拓印了指纹的胶带小心装进证物袋,收好:“要对比很简单,可就算对比出来这是甘建刚的指纹,我们这样拿到的指纹也不能作为证物。”   “我明白。”骆清淮点头。   这种指纹算是来历不明的,不能算作证物。骆清淮是警察,当然清楚,他只是要自己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甘建刚而已,并不是要靠这个把甘黎抓起来。   “你到底怎么弄到的?”霍舟更关心的还是这个,他就怕骆清淮暴露。   “今天甘黎让我去偷龙昊杰的新药,我把药给甘黎的时候,他刚好洗过手,没戴手套就直接过来检查药品了,于是在盒子上留下了指纹。”骆清淮说,“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换了一盒药。我从龙昊杰车上偷走药品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本就多偷了一盒,所以他应该没起疑。”   霍舟却忍不住皱眉:“甘黎检查药品,怎么会不记得戴手套?他那么谨慎,却在你面前……我怎么感觉有诈?”   “不管怎么说,我能确定这是甘黎的指纹。”骆清淮也有点怀疑甘黎的举动,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先确定他的身份吧。”   霍舟拉住骆清淮的手:“可如果是甘黎故意的,你……”   “没事。”骆清淮反握住霍舟的手,“不确定甘黎的身份,后面的行动计划就没办法调整。只要能确定他的身份,冒险也值了。”   “那我去找杨队。”霍舟知道他心里始终惦记着父亲的大仇,而且指纹已经拿回来了,没有办法再穿回去把一切抹掉,只能继续朝前走。   骆清淮又把那药递了一颗给霍舟:“龙昊杰这个药品的成分也做个检测吧。甘黎既然这么在乎这个东西,估计也有问题。”   霍舟一并带上,走出两步注意到药品名字,顿时脚步一顿——这就是在傅予飞那里看到的金河化工厂生产的药。   霍舟急忙回头道:“我差点忘了,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他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跟骆清淮说了。   骆清淮听得直皱眉头:“又出来一个姓甘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点,你还记得当初龙樊从306离职以后,在外面开了一家制药厂吗?”霍舟问道,“那家制药厂,后来怎么样了?”   “我当然记得。”骆清淮点头,“制药厂被封了,警方还从里面搜集到一些毒品。”   “那些设备呢?仪器呢?”霍舟又问。   这个骆清淮就不知道了:“估计是被拍卖了?反正不可能全扔了吧?”   霍舟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金河化工厂的前身,就是这家制药厂。”   骆清淮震惊地看着他。   霍舟已经想了很久:“你想,汤小芸是副总,龙昊杰的药来自这家化工厂,说明他们关系匪浅吧?龙昊杰的干爹,是暗礁组织的先生。可是暗礁组织到目前为止,似乎没人见过先生,暗礁组织在龙昊杰出现以前,是管家在管事。管家姓甘,甘建刚姓甘,金河化工厂的法人也姓甘。”   骆清淮对霍舟的想法理解比较快,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怀疑这三个人是同一个人?那甘黎让我去偷药是什么意思?” 第75章 明朗   霍舟一开始的想法的确是这三个人是同一个人, 但是骆清淮这个问题,瞬间给了他另一种思路。   “可能是三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霍舟有点激动,“我记得小时候听老爸吐槽过,说有些领导当得特别省心, 有什么事都让身边的秘书去干。秘书是领导的代言人, 甚至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会把秘书错当成领导。假设, 领导和秘书刚好是同一个姓, 秘书出门代表领导办事的时候,如果不做特别说明,会不会被人误以为是领导?”   骆清淮眼睛一亮, 似乎很多东西都说得通了:“假如甘黎和甘建刚一直就认识, 甘黎是甘建刚的秘书,甘黎代表甘建刚到下面工厂视察工作的时候,只提一句自己姓甘, 估计不认识他俩的人,肯定会认为他就是甘建刚!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甘黎!甘建刚根本没出现过,爸妈和所有人都误会了, 对吗?”   霍舟点点头, 手臂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猜是这样的。这就可以解释, 为什么爸妈认识的甘建刚和通缉令上的甘建刚不是同一个人了。毕竟, 通缉令真的不大可能弄错,对吧?”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骆清淮脑子里飞速转动起来,边问边自己回答了,“如果金河化工厂的法人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只能是甘德非,也就是甘黎,对吗?”   “对,甘建刚是通缉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骗了警方,反正他肯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出来开公司。,他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见不得人。”霍舟的思路也跟着顺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是暗礁组织内部,也几乎没有人见过‘先生’的原因!他还是很谨慎的。”   霍舟在原地踱了几步,有点不太确定地问骆清淮:“不过,从如今龙昊杰和甘黎的状态来看,他们算是闹翻了?”   “不一定。”骆清淮长吁一口气,瞬间已经想了很多,“一种可能,龙昊杰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从汤小芸是金河化工厂的副总来看,龙昊杰肯定知道这个秘密。我隐约记得,汤小芸曾经也是306厂的员工?”   “不仅是员工,还是科研人员。”霍舟更了解龙家的情况,闻言不住点头,“所以她肯定知道制毒的方法,说不定从龙樊那时候到现在,她都是技术骨干。”   “那我明白了。”骆清淮恍然大悟,“当年庭审的时候,龙樊把什么都扛下来。我记得一个小细节,当时警方问龙樊紫曼的方程式,他第一遍说错了一个结构,第二遍才改正的。我当时就有点奇怪,如果他真是毒品的研制者,不应该记错。但在那种紧张的环境下,犯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后来说对了,所以没人怀疑。现在想来,那是他死记硬背下来的吧?那时候龙樊把一切都认下来,想必也是为了保住妻子,毕竟还有儿子未成年。说起来,汤小芸也挺狠,老公一死她转眼就跟姓甘的合作,还把儿子送给甘建刚当义子。”   “所以,你觉得龙昊杰是来复仇的?”霍舟顺着骆清淮的思路一想,也觉得非常可怕,“那他恨的人应该既包括甘黎,又包括甘建刚?他把甘黎赶出组织,下一步就是要对付甘建刚了吗?”   “根据传言,龙昊杰这人挺狠,他肯定不会放过那两个姓甘的。”骆清淮点头,“所以第二种可能,甘建刚和甘黎发现了龙昊杰的心思,但是因为汤小芸在,他们不好直接对龙昊杰下手。于是两人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假装闹翻,让龙昊杰主动出手,他们再反抗。到时候,汤小芸怪罪起来,他们只是为了自保。龙昊杰先动的手,汤小芸也没办法。”   这番推断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漏洞。   但霍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心里慌得很。可认真想这番推理,又无懈可击,有理有据。   “淮宝。”霍舟抱住骆清淮,“我心里总不踏实,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想到?”   骆清淮亲了亲他的脸颊:“可能是因为忽然想通了这么多事,发现了这么多秘密,有点难以接受,便产生了躲避心理吧。你这段时间压力大,太累了。等这些事情忙完,我陪你出去玩,别想太多了。”   霍舟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却还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心理问题,可他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来,只好叮嘱骆清淮:“不想太多,但也不能想太少。就算今天我们的猜测都对,甘黎的做法也还是有点奇怪,你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骆清淮答应,“你先把东西送过去吧,我给你引开门口的人。”   霍舟深呼吸一口气,在骆清淮酒窝上亲了一口:“走吧。”   两人一起出门,骆清淮去引开门口蹲守的人,霍舟干脆从小区旁边的围墙翻出去。   天已经黑了,没人发现他,他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病房里,杨启航正跟老婆撒娇:“……没胃口,你喂我我可以勉强吃两口。”   杨启航老婆无奈道:“你受伤的是腿,吃饭又不用脚。一会儿有人来看你,看你老脸往哪儿搁。”   吐槽得毫不留情,动作却格外温柔,每喂一口都要用嘴唇碰碰,看温度是不是合适。   霍舟站在门口看着人家喂了半碗粥,才发现自己有点傻。   他想了想,跑下去楼去,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他再回来的时候,杨启航已经吃完饭了,杨大嫂正在收拾餐具。   霍舟敲门进去,笑眯眯地叫了声:“嫂子好!”   “你是小霍吧?”杨大嫂不算顶漂亮,但气质温婉大方,笑起来会让人觉得世界都温柔了,“听老杨提起你好几次了。”   杨启航在床上不满道:“买花干什么?还不如买吃的呢,小伙子不懂生活,浪费钱。”   霍舟看他这两天又瘦了不少,那些药物本来就有副作用,还好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吃得也不少,应该能撑过去。   “不是我不懂生活,是杨队你不懂情趣。”霍舟笑着打趣,“再说了,这花又不是买给你的,你没权利吐槽。”   杨启航立刻眯起眼睛:“不是买给我的,那是买给谁的?”   “给嫂子的啊。”霍舟理所当然地说,还殷勤地找了花瓶放好。   “当着我的面给你嫂子送玫瑰?”杨启航大怒,“你小子皮痒了吧?”   “嫂子这么好,有人给她送玫瑰多正常。”霍舟笑道,“你起来打我啊。”   其实他单纯就是觉得红玫瑰的颜色好,热情、亮眼,充满生命力和希望。   杨启航却又忽然淡定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小基佬啊?”   霍舟:“……”   杨大嫂一直微笑着看他们斗嘴,这时候才接了一句:“小霍你是同性恋啊?早听人家说,同性恋都特别优秀,我还不信。现在看你跟老杨一比起来,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了。谢谢你的花,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老杨就没给我买过。”   杨启航惨叫一声,抗议道:“老婆,哪有你这样的?这小子哪里比我好了?一束花就把你收买了吗?”   霍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当然知道杨大嫂是开玩笑的,十个他在杨大嫂心里比不上杨启航一根手指头,只是脸皮到底不够厚,被这么一夸就忍不住脸红起来。   “看看小霍还会脸红,你会吗?”杨大嫂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们聊着,我去洗碗。”   她走出去带上门,霍舟脸更红了一点。   杨启航开始笑起来:“你嫂子肯定还是站我这边的,你小子别白费心机了。”   霍舟无奈:“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费什么心机……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你嫂子每天都非要喂我,我不吃也不好意思。”杨启航顿了顿,不再贫嘴,开始说正事,“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霍舟把证物袋和药一起交给杨启航:“你把这些交给林局,让他检测一下药品有没有什么问题。另外,这里面是指纹,你让他拿回去对比他就知道了。”   虽然霍舟和林局都通过杨启航传递消息,但一来碍于规定,二来也是不想让杨启航再操心,所以具体的事情,他们都没跟杨启航多说。   指纹的事情,霍舟之前和林局说过,不需要特别说明,他肯定懂。   杨启航知道规定,所以也没多问,只是郑重地收了起来。   “不过,不知道林局这两天有没有时间过来。”杨启航迟疑道,“这个很着急吗?”   “当然是尽快地好。”霍舟心里一跳,“市局出了什么事吗?”   杨启航点点头:“有个犯人死在看守所里。”   霍舟大惊:“是谁?”   如果只是普通犯人,想必林局没必要特别说明。   这个犯人必定很重要,而且死得蹊跷……霍舟心里一动。   杨启航已经回答了:“崔颢。” 第76章 真相   市局, 局长办公室。   林局坐在座椅上, 对面站着三个人——许曜、蔡澜山还有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是看守所的负责人, 叫王林顺。   林局眉头皱成了一个刀刻般的“川”字, 面前的电脑里正在以四倍速播着监控视频。   王林顺的手机忽然响了。   “啪”地一声, 林局将监控视频按了暂停, 所有人都一起看向王林顺。   王林顺面如死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嘀嘀咕咕说了不少, 王林顺本就汗涔涔的脸上直接变成了汗珠滚滚落下。   “好,好,我知道了。”王林顺挂了电话,看了眼隐含期待的林局, 相当没有底气地说了句,“没有查出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林局顿时就怒了, “没有异常好好的人关到你们那里去几天就死了?你们那是什么地方?你别告诉我他是突发疾病死的, 他在别的地方怎么就没病?”   几人都不敢说话,王林顺也实在委屈, 却又不敢顶撞, 只是咬牙低着头听训。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过分,只能听到林局粗重的呼吸声。   许曜知道林局有高血压, 担心他真的被气出问题来,又看到王林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很委屈的模样, 顶着压力主动道:“林局您也别着急, 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既然看守所查不出问题, 可能问题就不出在看守所里,尸检报告应该快出来……”   “不出在看守所,那就出在你身上了!”林局毫不犹豫地把战火转移到许曜身上,“崔颢在被转移到看守所之前,可是你在负责看管的!”   许曜没想到直接惹火上身,也不敢说话了。   “我说过多少遍,崔颢很重要很重要!你们办事情什么时候才能靠谱一点?!”林局不能直接说崔颢关系到暗礁组织很多秘密,他忽然死亡,就怕是暗礁组织下的手。   如果暗礁组织的手已经深入警察系统内部,而他们还一无所知,那后果非常严重。骆清淮他们的处境也会更艰难,所以他特别着急。   安慰霍舟的时候,他特别淡定,可其实林局心里比霍舟他们紧张多了。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线的士兵都只有一条路——拼。所以他们很勇敢很坚定,但是身后的统帅可不一样,要考虑很多东西,很多时候还使不上力,反而比士兵更焦虑。   “法医科在干什么?”林局找不到发火的对象,又开始生法医科的气,“怎么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以前霍舟在的时候……”   他及时止住了后半截话头,气呼呼地灌了口水。   “砰砰砰”,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进来。”林局应了一声。   有人推门进来:“林局,尸检报告出来了,高老师让我先送过来。”   来的人是李候,林局一看到他,心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冷静下来了,点点头道:“嗯,死亡原因是什么?”   “心脏骤停,体内有毒品残留。”李候言简意赅道,“崔颢的死和朱煜的死几乎一模一样,怀疑都是因为服用了紫曼四号。”   朱煜就是霍舟他们第一次见到骆清淮时,酒吧里死掉的那个客人。   林局扫了一眼王林顺,意思是这还能说是自然死亡吗?   王林顺汗落得更厉害了,却也同样苦恼无比,有监控可查,明明也没别人进去过,那药是怎么弄进去的?   “行,我知道了。”林局看了李候一会儿,“你去忙吧。”   李候转身去了。   林局对剩下几人道:“一起再看一遍监控。”   监控放大,四双眼睛死死盯着,但是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哪怕是崔颢死之前,也没跟人接触过,甚至连他是怎么吃的药监控里都看不出来,可能是躲在被窝还是哪个监控照不到的地方吃的,反正没有痕迹。   不过,从视频里倒是能看出来,崔颢一直有点焦虑和惶恐不安,好像早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或者说早知道自己要出事。   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林局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就有了个想法。   “好了,你再回去亲自调查一遍这几天跟崔颢接触过的所有人。”林局对王林顺道,“还有,把这几天看守所的来访记录给我送过来。”   王林顺虽然感觉责任重大,但好歹不用在这里当面承受林局的怒火,还是稍稍缓了口气,麻溜地跑走了。   林局又看了眼剩下的许曜和蔡澜山,先对蔡澜山道:“你也回去查一下你们自己内部有没有问题,崔颢毕竟最早是你们经手的,看有没有人跟他过度接触过。”   蔡澜山答应着也出去了。   林局最后看着许曜,许曜倒是有点明白他的意思:“您是怀疑,那药是从咱们这边带过去的?可在看所守交接的时候会查看……”   “看守所会防着我们的同事吗?查看过随身物品后,再塞给崔颢就是,一颗药能占多大的地方?我觉得百分之八十是这边带过去的。”林局肯定道,“看守所没什么问题,基本上没有人跟崔颢直接接触过,除非放在饭菜里给他送药进去。可是,崔颢明明求生欲很强,一直在主动交代配合警方,为什么忽然要去送死?”   “可能是给他药的人并没有告诉他,给他的是du药呢?”许曜猜测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局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送药的人又是怎么做到不跟崔颢交流,就让他信任地服下一颗来路不明的药的?据我们了解,崔颢可没有什么病症,需要经常服药的。”   许曜也不知道了。   林局道:“除了看守所的人,你知道还有谁跟他接触最多吗?”   许曜心里明白,却还是摇了摇头。   林局说:“押送他去看守所的人。”   许曜顿时汗毛倒竖,押送崔颢去看守所的,是他们缉毒支队的人。   “现在范围已经很小了。”林局看着许曜,“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许曜明白是明白,可要忽然去怀疑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他还是有点抗拒。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林局的猜测非常有道理,而且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因为押送途中,缉毒支队的人和崔颢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虽然是几个人一起押送的,可大家跟他一样,对同事们都很信任。随便一个借口,便能够轻易打发掉身边的同事,交接工作等时候,都有空隙可以利用。   “而且,在转移之前,我亲自提审过崔颢。”林局道,“他当时的状态不错,也很配合。可看他在看守所的状态,一直情绪不怎么稳定。我更倾向于,他在转移前就被人要挟了。”   许曜已经没有再辩解的借口了,他一咬牙道:“我现在就去查。”   “等一下。”林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再加一个嫌疑人,李候。”   许曜一愣,忽然就想起霍舟离开那天,跟他强调要他关照李候的话。   他当时只觉得霍舟那句话有点奇怪,所以这段时间有空也会盯着李候,但李候表现没什么问题。现在许曜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候真的有问题,而且他们早知道。   许曜没有问多余的问题,转身去了。   林局站在窗前,拿起手机想给骆清淮打电话,犹豫了几次都没拨出去。   电脑忽然响了一声,是看守所那边传了来访记录。   林局急忙坐回去,第一个就是查访客里有没有李候。   结果很快出来——没有。   林局的心却因为这个结果而更沉重了一点。   霍舟是知道李候有问题的,他也对李候格外防范。可如果,内奸不是李候,或者说,不止李候,那麻烦就大了。   许曜那边一个小时就有了结果,麻烦果然大了——给崔颢毒品的,是缉毒支队那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叫倩倩的。   倩倩开朗,鬼点子多,擅长审讯,许曜又信任她,这一次就让她跟崔颢接触比较多。   倩倩其实并不知道那么多暗礁组织的事情,她认识的人是龙昊杰。她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遇到的罪犯手里有枪,她差点回不来,是龙昊杰救了她,还向她表白。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龙昊杰安排好的,但当时的倩倩根本不知道。   龙昊杰成功骗取了倩倩的信任,他之前也没找倩倩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又是救命恩人,倩倩自然对他很信任。这次崔颢被抓,龙昊杰才找到倩倩,编了个故事,骗她说崔颢跟他有仇,想让倩倩帮忙折磨一下崔颢。   在林局提审过崔颢后,龙昊杰给了倩倩两颗药,他说一颗是能让人浑身没力气的药,不会死人,就是受点折磨,另一颗是解药。其实他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泄泄愤,随便倩倩什么时候给解药都行。   倩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平时已经泄露了很多消息给龙昊杰,她心疼龙昊杰,便答应了帮龙昊杰“无伤大雅地折磨”一下崔颢。   她只有两颗药,没办法去检测,而且因为龙昊杰的态度很随意,她完全没想到杀人上去。她偷偷把“du药”放进给崔颢准备的饮用水里,给他服下去。崔颢的饮食一直是倩倩在负责,谁也没怀疑。   崔颢服用后,果然四肢无力,状态不佳,身体还隐隐发疼,但的确没什么大碍。倩倩还偷偷骂了崔颢一顿,崔颢一听她说的话就知道自己完了,他听得出来每一句都是龙昊杰对他的警告,所以才会惶恐不安。   倩倩更相信龙昊杰的话了,她按照龙昊杰教的,在把崔颢押送到看守所的时候,偷偷把“解药”给了崔颢,并交代他要第三天吃才有效。   倩倩的本意,是让崔颢被折磨几天,却没想到,会忽然传来崔颢的死讯。   她其实已经开始慌乱了,被许曜一问,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后,就迅速交代了。   另外,因为许曜对自己手下的信任,第一个审的是李候。   所以李候也交代了,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暗礁组织的内应,只是喜欢许曜,又因为传言误会许曜和霍舟的关系。他对霍舟很不满,只是想把霍舟赶走。   那些照片是李候请人拍的,他去了解崔颢的情况,也是为了了解霍舟干了什么。   当然,李候现在也明白了,那个帮他拍照的人,也是暗礁组织的,只是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暗礁组织就是利用一个李候做掩护,从而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倩倩。   许曜相当不安:“林局,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林局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却也没时间听许曜在这里忏悔,他飞快交代许曜负责抓捕龙昊杰,然后亲自奔赴医院。   医院里,霍舟听到杨启航说崔颢死了,顿时脸色大变。   他终于明白之前的不安是为什么了,他终于想起他忽略了什么东西!   如果甘黎和甘建刚除掉了龙昊杰,不管是不是龙昊杰先动的手,在汤小芸面前,都说不过去。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把龙昊杰送到警方手里。   这样一来,龙昊杰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妈妈还在甘黎等人手里,他也不敢乱咬人。   所以,甘黎一直就知道骆清淮的身份!或者说,他至少现在已经确定了骆清淮的身份!   他给出的指纹和药品,根本就是个诱饵。   指纹肯定对比不上,因为甘黎和甘建刚本来就是两个人。药品也肯定有问题,因为那就是他们陷害龙昊杰的证据!   而骆清淮,只是甘黎杀人的一把枪!   现在证据到了警方手里,骆清淮这把枪,就没有用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更何况骆清淮还是警方的卧底,他们一定会除掉骆清淮!   霍舟整个人都在发抖,匆忙拿出手机来,想给骆清淮打电话。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骆清淮发来的短信:哥哥,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回家先休息,别等我。 第77章 紧张   霍舟顿时就急了, 立马给骆清淮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那边秒挂。   紧接着,骆清淮回了一条语音, 只有一秒, 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不方便。”   语音背景很安静, 也听不出是在哪里, 但从他发语音的状态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霍舟不确定现在骆清淮是已经遇到危险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正在跟踪甘黎等人。   霍舟不敢再打电话,怕骆清淮本来正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他一个电话过去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霍舟给骆清淮回了一条信息:危险!!!速回!!!   他特别用连续的感叹号加重语气,而且也没说明是自己遇到危险还是骆清淮处境危险, 就是希望如果骆清淮现在还是安全的而且正准备去冒险,能够因为担心他, 而撤回来。   但骆清淮那边再没有反应了。   霍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让骆清淮暴露了, 顿时心急如焚,每一秒都是煎熬, 焦急地在原地转圈。   “小霍, 出什么事了?”杨启航很少看到霍舟这样着急的样子,也很是不安, “我能帮忙吗?”   霍舟这才想起这里还是杨启航的病房,他稍稍缓和了一下表情, 对杨启航笑了笑:“没什么, 杨队,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杨启航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明白肯定出事了。他还想说话,霍舟却不给他机会,转身就出了病房。   霍舟在门口打了个电话:“小天,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帮我试试,看能不能追踪定位。”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个特别标记的电话号码发过去,那是甘黎的号码,他从骆清淮那里偷偷找来存在手机上的,就是预防哪天遇到突发状况,他能找到人。   这时候打骆清淮的电话很容易暴露,但骆清淮这么着急,多半是和甘黎有关,找到甘黎,基本上就找到骆清淮了。现在还不能直接给甘黎打电话,是不确定骆清淮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舟发完短信就匆匆跑向电梯,却刚好碰到从楼下上来的杨启航老婆,手里还拎着点水果。   “小霍,你这就要走了吗?”杨大嫂招呼他,“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吃点水果再走吧。”   “我有点事,明天再来看杨队。”霍舟顿了顿,又交代杨大嫂,“嫂子,这几天辛苦你了,最好是寸步不离地照顾杨队,别让他再操心别的事情。”   电梯来了,霍舟说完就走了。   杨大嫂先是愣了一下,哪有外人来交代病人妻子要“寸步不离”地照顾的?霍舟不像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她毕竟是警察家属,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出事了,急忙朝病房跑去。   霍舟这边刚出医院,就收到了小天的回信:“霍哥,你给我的号码关机了,定位不了,还有别的号码吗?”   甘黎关机?   霍舟心里一沉,一咬牙把骆清淮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霍舟现在慌乱得不行,根本冷静不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黎和骆清淮现在又在哪里呢?为什么都关机了?   手机又响了,霍舟激动地拿起来一看,还是小天。   “霍哥,这个手机号也关机了。”小天语气里也满是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里?我们去找你。”   “不用。”霍舟拒绝道,“你就继续盯着这两个号码,确定了地址发给我。”   挂了小天的电话,霍舟狠狠在医院门口的围墙上锤了一拳。   手背薄薄的皮肤被粗糙的墙面擦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剧烈的刺痛让霍舟混乱的大脑瞬间被痛楚占据,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被挤到脑后,霍舟抢着这一秒的机会冷静了下来。   霍舟站在路口,犹豫不决地来回踱步。   两分钟后,他终于一闭眼,再次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傅予飞中气十足的声音:“小粥粥,又想哥哥啦?不是才刚见过面吗?怎么这么黏人?”   一听就是喝嗨了的状态。   霍舟一脸纠结和惭愧:“胖子,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傅予飞一听这话,顿时酒醒了一大半:“什么事?你说!”   霍舟说:“这事有点过分,我真不想让你去做,但我实在没办法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傅予飞打断他,“你说事就行!咱们之间用得着说这些吗?你老公还救过我的命呢,说!”   霍舟眼眶微红:“好,那你听好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务必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许乱来。”   他足足叮嘱了傅予飞十分钟,傅予飞什么都没说,一口答应下来:“保证按要求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霍舟长长吐出一口气,又给林局打电话。   “我正要去找你,你在哪里?”电话一接通,林局就抢着道,“崔颢死了,倩倩和龙昊杰认识,她可能泄露了很多消息给龙昊杰。骆清淮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你和骆清淮现在都很危险,马上撤回来……”   “骆清淮已经失联了,手机关机。”霍舟冷静道,“我现在去找他,既然确定崔颢的死跟龙昊杰有关,您先让人把龙昊杰抓起来吧。另外龙昊杰制毒的证据,我放在杨队那里了。”   “放心,龙昊杰那边,我已经派许曜去抓捕了。你别冲动,现在马上归队,跟我们一起行动。”林局听到骆清淮失联,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现在就更担心霍舟,不能再让霍舟出事。   霍舟却道:“对不起,领导。这次我真的要违规了。”   他不等林局再说什么,挂了电话,直接打了个车:“去魅色酒吧。”   “你不要……”林局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气得眼前发黑,“一个个的……掉头,回市局。”   他试着给霍舟打电话,直接被挂掉了。   如此重复了三次,霍舟发了条短信过来:领导,别把我手机电浪费完了,万一遇到危险,我没办法求救。   林局只好打住,又另外拨了个电话:“给我定位霍舟的手机,每隔一分钟把他的即时地址发给我一次。”   到了市局门口,林局才刚进大门,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林局!”   林局回头一看,是杨启航和杨大嫂,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跑得气喘吁吁。   “你们怎么过来了?”林局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教训杨启航,“你身体现在什么样你不知道啊?胡乱折腾个啥?”   “这是霍舟放在我那里的东西,他有事着急离开,我替他送过来了。”杨启航是老警察,警惕得很,“出什么事了?我现在上陈杀敌是不行了,但脑子还在,经验也有点。在医院待着也是干着急,还不如过来看看。”   林局简直要疯了,但杨启航说的也是事实。   夜里凉,杨启航站在那里有点抖,林局急忙摆摆手道:“别站在这里说话,先跟我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又开了空调,林局才噼里啪啦叫了一堆人进来,先让人把指纹拿去对比,把药品拿去做检测。又让蔡澜山亲自带队,根据技术队提供的地址,暗中跟着霍舟。   “不要跟太近,不要露出痕迹。”林局反复叮嘱,“只要霍舟没有危险,你们就不要行动,保持联系,随时汇报情况。”   蔡澜山答应着去了。   林局又调出一队人备着:“随时待命。”   办公室内空调开得高,一番安排下来,林局已经满头汗。   有人敲门,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并不是甘建刚的。   “我知道了。”林局挥挥手,“下去吧。”   “甘建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启航忽然道,“是当年国药集团那个制造紫曼被通缉的甘建刚吗?”   林局擦了把汗:“对,就是他。”   反正杨启航已经到了这里,林局就干脆跟他分享了信息,也顺便听听他的意见:“之前我们一直在跟的暗礁组织,你也知道的,组建者就是甘建刚。”   杨启航却满脸奇怪:“不对啊,甘建刚不是早死了吗?” 第78章 突破   林局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看到他这反应, 杨启航回以同款震惊脸:“您不知道?”   “不知道。”林局摇头,非常着急,“什么时候的事?死在哪里的?你怎么知道?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他一连串问题出来,杨启航就非常确定这事他一无所知了,忙捡重要的跟他说了。   杨启航这次去M国直接摧毁了一个跨国贩毒组织, 看起来好像还挺容易, 在别人的地盘上, 端了一个窝点。但实际上, 这件事情的艰难程度难以用语言描述,杨启航盯这个组织已经足足五年了。   五年前, 杨启航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贩毒组织, 第一次追去M国,也是第一次见识到M国有多乱,那边的贩毒组织有多疯狂。   杨启航当时是追着一个小毒贩去的,那个小毒贩隶属于M国很出名的一个黑帮组织。M国有两大黑帮组织,一个叫伞星, 一个叫针盟,实力均等, 互相制衡,互不服输,常年争斗不断。   杨启航去的那次, 刚好赶上两帮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殊死搏斗。那些人真的超级疯狂, 在大街上就直接开枪扫射, 拿刀互砍, 谁也不放在眼里。   M国当地的警方根本不敢管,因为警方的武力还比不上黑帮。   那一场搏斗最后死伤无数,也是那一场搏斗,打破了M国“双雄并立”的局面。   伞星输了,这种黑帮组织,一输就什么都没有了。   针盟成了M国的土皇帝,杨启航跟踪的那个小毒贩,就是针盟的人。他这次摧毁的组织,也就是针盟。   五年前,杨启航就在找针盟的弱点,他当时趁着局面乱,一直在现场观察。   就是在那里,他亲眼看到甘建刚被人用枪打死的。   甘建刚是针盟的重要头领,但是他死了以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杨启航在混乱中救了一个当地小警察,于是拜托小警察帮忙确定死去的是不是甘建刚。   小警察把甘建刚的尸体拉回去后,很快给杨启航回了信,确定这人就是甘建刚。因为杨启航当时还没准备回国,他还要留下来继续跟踪毒贩。而且尸体已经交给了警方,他也带不走,只好麻烦M国警方把这事告知国内有关部门。   M国警方满口答应,这事本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杨启航之所以认识甘建刚,是因为他是通缉犯,杨启航见过通缉令。只是,毕竟甘建刚的案子不是杨启航办的,对这个人的印象也就没那么深刻。   他把事情托付给警方后,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后来回国又立马奔赴另一处战场,就把甘建刚的事情彻底忘记了。   M国是小国家,乱得很,警方内部也乱,估计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原本一个通缉犯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他不能再继续为恶,便没有什么关系。   但谁能想到,国内现在竟然还有人在冒充甘建刚呢?   林局听了杨启航的话,再回想霍舟跟他说过的情况,忽然发现,甘建刚的存在,好像一直都只是他们的推测。不像甘黎,是真实存在的人。   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有人故意混肴视听,把“先生”朝甘建刚身上引;二,霍舟他们的推断出了错。   霍舟工厂那段情况还没来得及告诉林局,林局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也推断不出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更想不出来,如果先生不是甘建刚,又会是谁?   他想了想,给霍舟发了一条短信:甘建刚早在五年前就死在M国了,暗礁组织的先生不是甘建刚。   霍舟到了魅色酒吧,这时候酒吧正热闹,调酒师和好多服务生还是之前骆清淮在的时候请的那一批。   他们都还记得霍舟,看到他来,热情地打招呼。   调酒师还笑着问他:“今天要不要再来一杯‘无边丝雨细如愁’?”   霍舟想到那时候的情景,心里一酸,勉强控制着表情道:“今天不喝东西了,把小彩虹给我叫出来。”   调酒师看他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直接让人去叫小彩虹。   骆清淮走后,邹郡没赶小彩虹走,还是让他继续打理酒吧。   听到霍舟来了,他飞快跑出来:“霍哥,你……”   霍舟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小彩虹把霍舟带去了骆清淮原来那个休息室。   邹郡没再派新的经理过来,直接让小彩虹代了,所以这里的环境布置都还和以前一样。   小彩虹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霍哥,你怎么过来了?骆哥……”   “彩虹,事情紧急,我来不及跟你解释太多,你听我说。”霍舟打断他的话,“你知道你们暗礁组织的总部在什么地方吗?”   小彩虹看到霍舟这么严肃,心里已经非常紧张了:“我不知道。”   霍舟忍不住失望:“你再好好想想,骆清淮有没有提过?哪怕是一点线索也好。或者,你知不知道邹郡和牟荀住在哪里?管家住在哪里?反正只要有相关线索,你全都告诉我。”   “郡姐和荀爷每次都是忽然出现,从来没说过他们的住址,管家我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小彩虹汗都下来了,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上次骆哥去见了少爷后,回来提过一嘴,说他们好像是去了什么别墅。”   “什么别墅?”霍舟追问道。   小彩虹却不知道:“他当时就说了句别墅,没提具体名字。”   A市的别墅那么多,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没有具体名字去哪里找?   “骆哥上次给了我一个东西,我觉得或许有用。”小彩虹朝书架走去。   霍舟急忙跟上。   小彩虹忍不住问道:“霍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骆清淮失联了,手机关机。”霍舟也没瞒着他,“我担心他有危险,要去找他。”   “啊?!”小彩虹推书架的手一抖,哗啦啦碰倒一大片书。   霍舟皱了皱眉,但是已经来不及去管这些了,他看着露出来的暗门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骆哥以前弄的一个秘密实验室。”小彩虹当先进去,“他很多东西都还在这里,所以我一直想着他肯定会回来的。要不是想替他守着这个实验室,我肯定不会再待在这里,早就走了。”   霍舟已经看到了实验室的样子,没有说话。   小彩虹从一个箱子里摸出一个圆形的小东西:“这是那天你来砸店,骆哥忽然出现,临走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我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只好把它放在这里了。”   霍舟接过来一看,这东西普普通通,颜色偏暗,上面有个骆字,底部似乎有一些纹路复杂的图案,看不大清楚。摸在手里还有股淡淡的暖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这是什么?”霍舟奇怪道。   小彩虹摇头:“我也不知道。”   骆清淮既然偷偷塞给小彩虹,肯定是有用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霍舟一时间想不出来,又在骆清淮的实验室里翻了翻,这里没留下什么痕迹,想必骆清淮做了试验后都会清理干净。   只是在柜子底层的一个抽屉里,霍舟翻出来几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珠子,上面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图案。   “知道你手里的珠子代表什么意思吗?”   霍舟正拿着一颗画了朵蘑菇的珠子反复研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吓得珠子都差点掉了。   两人忙着进来找东西,却忘记了外面的暗门还开着,没人望风,被邹郡给发现了。   “郡姐……”小彩虹声音发紧,下意识把霍舟往身后挡了挡。   原来这人就是邹郡,霍舟忽然明白这些珠子的意思了。   这颗画着蘑菇的,代表“邹郡”;有颗画着一套绅士服装的,想必代表“先生”;还有一颗画着管家服饰的,自然就代表“管家”了……   这些珠子应该代表了骆清淮要对付的人,他还真是好兴致。   霍舟看着邹郡手里的枪,点点头道:“你不来我还不知道,看到你我就明白了。”   他将那颗画着蘑菇的珠子扔进一个杯子里,然后从旁边的一个玻璃瓶里倒了些不明液体进去。   液体和珠子接触,珠子忽然开始翻滚,剧烈跳动,隐隐有火星,并且迅速溶解。十来秒时间,珠子就只剩下一点点浑浊的沉淀。   邹郡皱了皱眉,手指紧绷着扣在扳机上:“你想干什么?”   “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实验室的用途,你进来过了吧?是不是看不明白?”霍舟笑眯眯地道。   这话显然说到邹郡心坎上了,她一直没破坏这实验室,就是看不懂这里面的东西。   “你知道这些珠子代表的是你们每一个人对吧?”霍舟看到邹郡出现在这里,就基本上已经理清楚了整件事情。龙昊杰和甘黎都已经开始行动了,骆清淮处境危险,但还没被他们控制住。邹郡来抓自己,就是想要要挟骆清淮。   霍舟心急如焚,却非常明白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他慢悠悠地跟邹郡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颗画着一条鱼的珠子吧?骆清淮每除掉一个人,就毁掉一颗珠子。”   邹郡舔了下嘴唇,想到了“鱼哥”崔颢:“果然是骆清淮干的。”   “真是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把象征着你的珠子毁掉了?”霍舟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抱歉地问。   邹郡冷笑一声,她手里有枪,不怕霍舟:“那你就去死吧。”   霍舟微笑着拿起刚才的不明液体:“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邹郡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显然是不知道。   霍舟说:“硫酸听过吗?”   邹郡手指抖了一下,却硬着头皮道:“我知道那不是硫酸,你别想骗我。”   “是吗?这么强的腐蚀性你看不到?”霍舟故作惊讶,“当然,你可以不相信。你们这种美女,应该见多了各种骗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的嘴’,不信就对了。”   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被枪指着还能油嘴滑舌。邹郡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表情凝重。   小彩虹急得不行,却被霍舟单手拉住了。   霍舟把瓶子对准邹郡:“别激动,你现在要是手滑开了枪,我也能保证在死前把这瓶子砸到你脸上。反正我们俩是要死了,被腐蚀成白骨也没什么关系,连痛都感觉不到。但是你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脸上要是被泼了硫酸……啧啧,大家都知道硫酸具有腐蚀性,可你知道硫酸腐蚀性的原理吗?因为硫酸具有氧化性及脱水性,我知道你听不懂,简单点说吧。如果皮肤接触到硫酸,很快会脱去水分,知道人体含量最多的是水吧?脱了水的皮肤,会碳化。不仅丑得惨不忍睹,还剧痛无比。不过这瓶子里的量不多,应该不至死,估计最多就把脸和脖子腐蚀掉一部分,你身材挺好的……”   “够了!”邹郡快疯了,猛地扣动扳机。   霍舟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她刚一张开嘴,声音还没出来,霍舟就一把推开小彩虹。同时把手中的液体全泼向了邹郡,他自己也瞬间卧倒。   这实验室空间本就很小,霍舟手里的液体一大半都泼在了邹郡身上。   “啊啊啊啊!”邹郡这次是真疯了,一边胡乱开枪,一边拼命去擦脸上的液体。   她不敢睁眼,开枪没有准头,子弹打完了也没沾到霍舟一片衣角。   霍舟抓住机会,和小彩虹扑上来,将她制住。   邹郡挣扎半天,发现自己手上没伤,身上脸上也没灼热的感觉,才明白被霍舟骗了,顿时怒目圆睁,大喊道:“你骗我!那不是硫酸!”   “都说过了,宁可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的嘴。你也是阅历丰富的美女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霍舟骗了人还说风凉话,差点没把邹郡气死,“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你化学没学好。是不是没怎么读过书?还是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那瓶子里不是硫酸,就是水。钾、钠等活泼金属遇水都会有剧烈反应,你没看到我扔珠子进去之前还剥了层皮下来吗?唉,化学不好,还跟人玩毒,不是找死是什么……”   霍舟叹了口气,顺手拍拍小彩虹的脑袋:“跟你们这些小孩说读书很重要很重要,就是不听,现在知道了吧?”   小彩虹又佩服又震惊,全程大张着嘴巴,对霍舟是真情实感的拜服:“原来霍哥你也是学霸啊,你们都太厉害了!”   霍舟心虚地揉揉下巴,不敢骚了,转头问邹郡:“龙昊杰和甘黎在哪里?”   邹郡被他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第79章 逃跑   霍舟其实心里非常着急,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   这种情况下,着急就落了下风。   刚才那个圆形的小东西还在他身上,霍舟拿出来想问邹郡这到底是什么。但还没拿给邹郡,就因为光线和角度的改变, 霍舟忽然注意到这东西的左上角有个小写的1, 还被圈了起来。   霍舟脑子里灵光一闪, 想问的问题脱口的瞬间变成了:“他们在壹山别墅对吧?”   壹山别墅声名赫赫, 霍舟当然听过。想来想去,也只有那种别墅隐私性最好, 最安全。如果他是甘黎他们, 肯定也会选择藏在壹山别墅。   邹郡一惊,死闭着嘴不说话。   “彩虹,把这个拿去给酒吧对面那辆尾号为321的面包车。”霍舟把那圆形的东西递给彩虹,“别告诉他们我们抓了个人,只说壹山别墅就是暗礁组织的窝点, 让他们立刻去别墅抓人。你对组织内的人熟悉,也跟着他们去帮忙指认, 别走散了,一定要保证你骆哥的安全。我再问她点事,等下就去和你们汇合。”   小彩虹犹豫了一下, 还是答应着跑了出去。   霍舟等小彩虹走了, 才“砰”一声关上实验室的暗门。   邹郡假装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 但绷紧的身体泄露了她的不安。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发走彩虹吗?”霍舟问邹郡。   邹郡本来不想理他, 想了想,还是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他们在壹山别墅了吗?为什么不跟着去?还想问什么?”   霍舟在试验台上翻翻找找,重新拿了一瓶不明液体过来。   他蹲在邹郡面前,伸手将她刚才打斗挣扎中弄乱的衣服拉好,说:“我知道有人在壹山别墅,但是龙昊杰不在,对吧?”   邹郡一惊,很快又掩饰道:“他不在壹山别墅,还能在哪里?”   “我刚才诈你的。”霍舟诚实道,“如果龙昊杰在壹山别墅,你不会听到我让警方去还无动于衷,甚至隐隐有点高兴,现在也不会这样反问。根据你的反应,甘黎在壹山别墅,但龙昊杰不在,对吧?老实告诉我吧,龙昊杰去了哪里?”   邹郡气得咬牙,但是她今天一来就失了先手,几次被霍舟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对霍舟已经从心底胆怯了。现在又落在霍舟手里,她怎么都维持不了平时的冷静,智商自然有所下降。   邹郡干脆也不辩解了,只是愤愤道:“我说过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也说过,不会弄死你。”霍舟轻描淡写道,“杀人犯法,我好歹曾经也是警察,疯了才想去坐牢……看你对龙昊杰这死心塌地的样子,你俩关系不是普通上下级吧?有一腿?”   邹郡不自然地咬了下唇,没说话。   “其实我挺喜欢姐弟恋的,我和骆清淮就是……”霍舟说完,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好像暴露了什么,忍不住顿了顿。   邹郡:“……”   “不过,你知道龙昊杰是怎么得到警方消息的吗?他用美男计,在警局内部还有个女朋友,当然人家现在正在想法设法抓他呢。”霍舟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么漂亮,怎么跟了个花心大萝卜?真亏。”   邹郡知道他是挑拨,心里虽然微微有点不舒服,却也不会对着霍舟表现出来,只是偏开头,懒得理他。   霍舟把装着液体的瓶口小心打开,说:“可惜我是同性恋,你长得再漂亮我也不会怜香惜玉,对不起啦。”   邹郡皱了皱眉:“你不会又想骗我这是硫酸吧?”   “我这次真不骗你。”霍舟说,“这一瓶是真的硫酸。”   邹郡翻了个白眼,不信。   霍舟无奈:“那我只好试试了,有点疼,你忍忍啊。”   他拿滴管,滴了两滴硫酸在邹郡的衣摆上,衣服瞬间烧出两个洞来。   邹郡顿时汗毛倒竖,但她还在强做镇定:“我,我不会再信了。”   “那真的对不起了。”霍舟忽然拉过她的手,用滴管在她掌心戳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邹郡惨叫起来,看着掌心黑了一小块,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没有耐心和你耗!你不说,我就会一直滴下去。”霍舟语气一沉,陡然变脸,“你仔细想想,龙昊杰已经准备跑路了,他根本没想来救你。你这么维护他,值得吗?”   邹郡现在有点混乱:“你你你,你是警察……”   “别跟我说什么警察不能刑讯逼供的话,现在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说是正当防卫,这就是我打发走彩虹的目的。因为他走了以后,就没有目击证人了。你觉得,警方是信你还是信我?”霍舟冷冷道,“而且,你别忘记了,我现在不算正式警察。你亲自让彩虹去举报的我,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邹郡:“……”   “你说不说?”霍舟不再跟她废话,直接拿吸管吸了满满一管硫酸,这次对准的是邹郡的脸,有一滴硫酸在滴管尖欲滴未滴,摇摇欲坠。   “我说!”邹郡仿佛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终于彻底崩溃了,“我说……龙昊杰去了码头!”   码头?   霍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龙昊杰是真的要逃!   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林局的消息。   打开一看,霍舟顿时明白了。   他飞快给林局拨了电话回去:“龙昊杰要逃,在金河码头!马上调警力过来支援,我先过去。”   “你……”林局才说了一个字,霍舟又已经挂了电话。   “走!”霍舟放好手机,捡起那把空枪,把邹郡提了起来。   邹郡知道自己现在逃不掉,她心态几乎全崩了,倒也老实,霍舟让干嘛就干嘛。   霍舟拉开休息室的门,吓了一跳。   本来该被他打发走的小彩虹正守在门口,不准别人靠近。   “你怎么还在这里?”霍舟皱眉道,“不是叫你去壹山别墅救你骆哥吗?”   小彩虹看了邹郡一眼:“我知道骆哥不在壹山别墅,否则你肯定亲自去了。我要跟着你。”   “他真的在!”霍舟怒道,“我不需要你跟着,碍手碍脚的。”   小彩虹并不生气,也不信他的话,而是亮出手心的车钥匙:“霍哥你现在需要用车吧?我可以给你当司机。”   霍舟瞪着他,小彩虹就笑眯眯地回视,摆明了一定要跟着霍舟去的意思。   霍舟拿他实在没办法,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邹郡出了酒吧,酒吧里音乐开得震天响,刚才密室里的动静外面竟然毫无所觉。   上车后,小彩虹自觉地去开车,霍舟和邹郡一起坐在后座。   霍舟问邹郡:“你见过‘先生’吗?”   邹郡这时候老实多了,大约也是该守护的秘密全被霍舟挖出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见过。”   “他是谁?”霍舟又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组织内都只叫他‘先生’,我猜他姓甘。”邹郡现在有问必答,“因为我曾经听龙昊杰曾经骂过一句话,说什么‘他们姓甘的没一个好东西’。”   霍舟从手机里翻出甘建刚的通缉令给邹郡看到:“是这个人吗?”   邹郡点头:“对,就是他……通缉犯?”   霍舟叹了口气:“那是假的甘建刚。”   “什么?”邹郡大惊。   “龙昊杰连这种消息都没告诉你,看来你于他来说,真的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小卒子。”霍舟摇摇头,“所以,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了。就算我把你带到龙昊杰面前,他也不会救你,更大的可能是一枪先打死你,免得他束手束脚,对吧?”   邹郡正在偷偷割绳子的手一顿。   霍舟忽然一掌劈在她脑后,将人打晕,顺手把她手里的薄刀片取走。   “霍哥……”小彩虹在前排不安地叫了一声。   霍舟把刀片收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骆哥一直希望你能回去好好读书。”   小彩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回去复读,争取考个大学。”   霍舟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彩虹安静了一会儿,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彩虹吗?”   霍舟不知道。   “骆哥给我取的。”小彩虹高兴地道。   现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整个社会环境还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来说都是很不错的。在很多城市孩子心里,吃不饱饭这种事情,可能都是传说了。   可实际上,在某些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有些人别说吃饱穿暖,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小彩虹就出生在这样的角落里。他有着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家庭:爸爸吸毒,妈妈赌博,家里一贫如洗。   小彩虹在十岁以前,三次差点被卖给人贩子:一次爸爸想卖他,一次妈妈想卖,还有一次夫妻俩联手。   可能老天爷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吧,阴差阳错的,三次都没能成功。   小彩虹十岁就从家里逃出来了。   他的老家在相隔几千里外的另一个偏远城市,小彩虹离开家后,怕再被抓回去,一直朝着远离家乡的方向走,最后在A市落脚。   他遇到过不少坏人,但更多时候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成功地活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有,连身份证也没有。别说什么读书,他想去正常的地方打工挣钱都不行,只能当个小混混。   小彩虹多年来在生死边缘挣扎,别的本事不提,打架是真的很厉害。   小彩虹从街边小混混做到去KTV酒吧等地给人家当打手,不要身份证,死了也没人管的那种。对别人来说是很危险的工作,对小彩虹来说,有吃有住,已经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就在他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的时候,他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困境。   他在KTV给人当打手,被一个大佬看上了。大佬喜欢玩男人,小彩虹脸长得好,身手也好,是大佬最喜欢的类型。   小彩虹什么苦都吃过,如果是以前活不下去的时候,说不定他为了钱也就从了。但是他现在能养活自己了,他不愿意接受这种事情。   大佬嘴上说不追究,转眼就派了十几个打手,差点将小彩虹打死。   “是骆哥救了我。”小彩虹说起自己的往事非常平静,反而是说起骆清淮时止不住的兴奋,“我以为我打架就很厉害了,那次要不是有十几个人,我不可能那么惨。但是见了骆哥的身手,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厉害,他一个人打败了十几个人。从此我就成了他的小弟,跟着他到处混。我那时候的名字叫小墨,我给自己取的。墨不是黑色的吗?我觉得我的生活是黑色的,我还觉得我名字取得挺有文化。骆哥却说,不好,他帮我改名叫彩虹。”   霍舟很惭愧,骆清淮没跟他讲过小彩虹的故事,他刚才还教育小彩虹要好好读书。   实际上,小彩虹不想读书吗?他可能比谁都想。   “彩虹是个好名字。”霍舟清了清嗓子,说,“你骆哥是真学霸,从小学就开始跳级、奖学金拿到手软、被好多学校抢着要的那种,他取的名字错不了。”   “骆哥这么厉害啊?”小彩虹又羡慕又佩服,“他只跟我说过他家庭条件也不好。”   “对,他很厉害。所以,你不要怕,到时候让他给你复习,考大学根本就不叫事。”霍舟想了想,说,“跟你说实话吧,我小时候成绩烂得很,就是运气好及格一次我爸就会放烟花给我庆祝的那种烂。骆清淮给我补了课,我就考上大学了。”   “哇!”小彩虹简直不知道该说佩服谁了,眼睛一直在放光。   “放心吧。”霍舟微笑着道,“你的未来,一定会是彩虹色的……好了,就在前面的大树下停车。”   小彩虹看了眼远处的码头:“还没到啊。”   “没事。”霍舟说,“车子开过去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们悄悄绕过去,看看情况再说,警察也快到了。”   小彩虹对霍舟已经非常信任和佩服了,依言把车子停到树下。   刚熄了火,后颈忽然一痛,小彩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霍舟又检查了一遍帮着邹郡的绳子,才拔掉钥匙下了车。   他看了眼停车的位置,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便直接去了码头。   码头并没有大船,只有一艘小艇。   看样子龙昊杰是打算偷渡出国,他应该早算到了今晚警察会来。   船还没开,码头有两个人在准备登船,正是龙昊杰和老五。   霍舟跑上前,大声道:“龙昊杰!站住!”   龙昊杰回头看到霍舟一个人,示意老五殿后,自己依然快步朝小船跑去。   霍舟拿出手机朝龙昊杰示意:“你连你妈也不管了吗?”   霍舟按了播放键,那是一段视频——傅予飞和汤小芸在一起吃饭的视频。   听到汤小芸的声音,龙昊杰倏然回头,眼睛里发出骇人的光芒:“霍舟!你找死!” 第80章 枪战   霍舟要去医院送证据, 骆清淮从前门出来, 想帮他引开监视的人。   可是, 到了前门, 骆清淮没看到监视的人。   怎么回事?   撤走了?   还是未卜先知依然跟着霍舟去了?   骆清淮忽然有股强烈的不安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蓦然想起,之前霍舟也说过好像哪里不对的话。   一个人的直觉可能是错觉,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呢?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骆清淮担心霍舟出事, 飞快绕到小区侧面, 刚好看到霍舟打车走了,后面没有可疑人员跟着。   骆清淮没有去追霍舟,而是站在墙角, 把之前的事情重新整理了一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思维漏洞。   他习惯性地觉得像甘黎和龙昊杰那种人,肯定都会想法设法避开警方。   可实际上,对他们来说,警方有时候也是很好用的工具。   对甘黎和甘建刚来说,除掉龙昊杰最好的方式,并不是直接把龙昊杰杀了, 而是把龙昊杰送到警方手里。   这样一来,可以说是龙昊杰自己不小心, 比如那些药品,汤小芸就怪不到两人头上。   而龙昊杰即便到了警方手里, 也不会轻易认输, 他会咬出甘黎和甘建刚。哪怕因为汤小芸在他们手上, 他有所顾忌,但以龙昊杰的能力,肯定还是有办法不连累到汤小芸。   对于这一点,骆清淮觉得自己能想到,甘黎和甘建刚肯定也能想到。能想到还敢这么干,只能说明他们已经想好退路了。   退路在哪里呢?   国内环境整体来说都很危险,骆清淮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想到多年前甘建刚的举动——出国。   要方便藏匿还要过得好,他们最有可能的还是去M国。那边本来就乱,又是毒贩聚集地。而且,上次他们跟M国的人做过交易。   骆清淮后知后觉地猜测,说不定上次的交易,最主要的目的根本不在毒品上,而是双方在谈合作!   骆清淮随手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关系图。   如果出国,甘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甘建刚却不行。   所以,他们要么偷渡,要么……甘黎会杀了甘建刚。   无论哪一种,麻烦都大了。   骆清淮拿出手机,想要给甘黎打电话,不管怎样,先拖住他再说。   可就在这时候,他手机先响了——是牟荀。   骆清淮接通了电话。   “骆清淮!你快来救我!”牟荀嘶哑着嗓子喊道,“我知道你是警察!你快来救我!我手里有龙昊杰和甘黎贩毒的证据,你快来!晚了我就要被杀了!”   骆清淮心头一跳,却故意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没骗你!”牟荀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很怕又像是很急,还有明显的吸气声,估计是疼的,“我拿到证据,却被龙昊杰发现了,他要杀我。我现在躲在壹山别墅里,你来救我,我把证据……”   他的电话戛然而止,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被人强行掐断了。   骆清淮不确定这到底是一场戏,还是真的。   但有两点他很确定:第一,危险;第二,他必须去看一眼。   他不能通知警方,因为如果只是一场戏,警方一出动就暴露了。   甘黎他们想逃跑,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只要应付得当,他一个人也能拦下他们。   骆清淮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直接打了个车就去了壹山别墅。   到了别墅门口,他想了想,还是给霍舟发了条短信。   然后他偷偷溜进了别墅。   虽说这里的安保措施的确很厉害,但还难不倒他一个特种兵出身的人。   壹山别墅内,骆清淮上次来过的地方,这时候周围全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在巡逻。   骆清淮有种感觉,莫不是整个暗礁组织的人都出来了?   要怎么进去?   骆清淮暂时没好主意,他单枪匹马也可以闯进去,但会惊动里面的人。   现在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还是看看再说吧。   他刚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好,就看到甘黎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而来。   骆清淮不明所以,脑子飞速转动一分钟后,彻底想明白了。   牟荀只是一个诱饵!   龙昊杰利用牟荀,把他和甘黎都钓来了!   如果他没猜错,龙昊杰应该已经知道了甘黎他们的计划,所以将计就计,把甘黎和自己引过来,让自己抓住甘黎。   而龙昊杰,这时候只怕已经逃了!   骆清淮大急,急忙掏出手机,想给警方通报消息。   结果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龙昊杰好手段,连信号都给他们提前切断了。   这样,骆清淮只能留下来拖住甘黎,不管谁死谁伤,对龙昊杰来说,都是好事。   骆清淮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留下来。   这个时候出去找龙昊杰根本没有方向。   龙昊杰没有被限制出境,他只要想逃,海陆空都可以,这时候追出去,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追。   还不如留在这里,只要把甘黎拿下来,也不怕找不到龙昊杰,他们肯定对对方都很了解。   甘黎带来的人已经跟原来守住别墅的人打了起来。   这地方偏僻,跟周围的别墅离得又远,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惊动别人。也可能是有人发现了,但并不愿意管。   骆清淮没有冲动上前,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更何况里面的情况不明,甘黎手里还有枪,要是两伙人一致对他,会更麻烦。   甘黎自己带走的人果然更精英,龙昊杰留下来的人不是对手,很快全被收拾了。   不过,那些人倒也不是吃素的,甘黎这边也是损兵折将,等他们闯进屋子里的时候,甘黎身边已经只剩下四个人了。   骆清淮等甘黎他们进了屋,才偷偷摸过去,利落地翻窗也进了屋。   屋子里空无一人,刚刚才进来的甘黎他们也不见了。   难道在楼上?   骆清淮正想上楼,忽然感觉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地下!   骆清淮挨个屋子看了一遍,终于在一间影音室发现了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甘黎虽然没堵住入口,却派了一个人在底下守着。   只要他下去,肯定会被人发现。   骆清淮想了想,随手揉了一个小纸团扔下去,就正正扔在底下那守卫的脚边。动静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这个守卫发现,又不会惊动其他人。   那守卫果然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   骆清淮就抓住这一秒的时机,闪电般滑下去,一手捂住守卫的嘴,一手在他后颈砍了一下。   守卫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打晕了。   骆清淮拿走他的枪,小心将人靠在梯子边,一条手臂别在后面卡住,保持人不倒,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已经晕了。   这一连串动作完全没惊动前面还在四处搜索的几个人。   骆清淮握着枪绕过一根柱子,忽然一顿。   这地下室里灯火通明,能看得很清楚。对面有几个小房间,其他地方都空着,就在空地的最中央有张椅子,椅子下面有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椅子上绑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少说有二十来把刀——那人是牟荀。   牟荀显然已经死了,脸上到死都还保持着痛苦煎熬的表情。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别的不说,痛苦是真的。   这人向来也折磨人为乐,自己死前也受尽了折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砰!”前面在搜屋子的甘黎忽然开了一枪。   他其余三个手下马上全围了过去。   几人一起进了一间屋子,两分钟都没出来。   骆清淮犹豫了一下,也贴地滚了过去,在门口悄悄朝里看。   甘黎的三个手下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屋子里还有第五个人,骆清淮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脸。但是他能看到甘黎拿枪抵着那人的头颅,看样子是准备杀人。   “住手!”骆清淮没办法,只好现身阻止。   甘黎等人吓了一跳,一起转过身来,四把枪齐齐指向骆清淮。   “别跟我比枪快。”骆清淮大声道,“我是警察,玩枪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果然。”甘黎还抓着手里的人,却是对骆清淮在说话,“小骆,你骗我。”   这种时候,他竟然说这种话,听起来好像还很委屈的样子。   “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吗?”骆清淮的枪一直瞄准着甘黎,对其余几人视而不见,“我知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没必要再演了。”   “我真不是早就知道的。”甘黎也很沉得住气,认真道,“我之前只是怀疑,直到今天,你拿走我的指纹和药品,我才确信你是卧底。”   骆清淮不想跟他废话:“别废话,束手就擒吧,警察已经到门口了,你们都跑不掉。”   “别再骗我了,小骆。我手机没信号,你手机肯定也没信号,警方怎么找得来这里?”甘黎笑了笑,“你要是底气足,直接就开枪了,跟我们对峙什么呢?现在我们四个人,你一个人,你枪再快,也不可能一枪干死我们四个。要不,你扔了枪投降吧,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像你这么聪明身手又好的小伙子,我是真的很看重,大家一起发财有什么不好?”   “那我们是谈不拢了。”骆清淮微微眯眼,锐利的眼神锁住甘黎,“我可能的确一枪打不死四个人,但是我能保证,在死之前,先杀掉你,你信吗?”   明明是完全没有胜算的事情,可听到骆清淮这样说,甘黎心里却有点没底,被骆清淮枪口对准的脑袋凉飕飕的。   “我是真不想和你两败俱伤。”甘黎不想跟骆清淮对打,“你也是被龙昊杰骗来的吧?你那么聪明就想不到吗?龙昊杰已经准备逃了。你们再不去抓他,他就要出境了,到时候你们就再也抓不到他。他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你就舍得这么放他走?你现在去抓龙昊杰吧,我保证不会阻拦你。”   骆清淮说:“我知道龙昊杰要逃,但是我不知道他想逃去哪里,又要怎么逃?我现在追出去,也未必能追到他,还不如先抓住你。”   “他要逃去M国。”甘黎立刻道,“坐船走,在金河码头。”   “谢谢。”骆清淮勾了下唇,“如果我抓了你他还没落网,我一定去抓他。”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吗?”甘黎皱眉道,“我们没什么私人仇怨,我又不是组织的头脑,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也是龙昊杰对你更重要吧?你不去追他,跟我耗什么?”   “就按你的逻辑来说吧,那也是你比龙昊杰重要,甘……”骆清淮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该叫你什么呢?甘总还是甘秘书?”   甘黎浑身一震,眼神瞬间认真危险起来:“你……”   “我一直在想,甘建刚什么都交给你这个秘书去代劳,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紫曼的事情,也是你这个秘书‘代劳’的呢?”骆清淮的眼神更危险,“甘建刚只是一个傀儡吧?从过去到现在都是。”   甘黎手指扣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没错,我就是……”   他朝骆清淮说着话,忽然手腕一转,把手里一直抓着的人转过来,猛地对着骆清淮推过去。   骆清淮其实对甘黎早有防备,甚至对他手里的人是谁也早有预感。   但是骤然看到甘建刚那张脸,骆清淮还是有瞬间受到了冲击。   甘黎要的就是这一瞬间,他直接扣动了扳机,另外三个人也相继开枪。   骆清淮匆忙躲避中,还伸手接住了甘建刚,他左臂中了一枪,子弹直接打穿手臂飞了出去。   但骆清淮也够彪悍,他手居然没松开,一把将甘建刚拉过来,顺势躲在门口。   他伸手在甘建刚颈脖上一探,随即把尸体扔在一边。骆清淮心里很清楚,甘建刚肯定早死了。无论是龙昊杰还是甘黎,都不可能让甘建刚活着。他把他的尸体接过来,一来是处于对尸体的尊重,二来也是避免甘黎他们拿甘建刚的尸体做盾牌往外闯。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他收好门口,地下室没窗口,甘黎他们基本上没闯出来的可能。   但骆清淮算到了甘黎会拿尸体当肉盾,却没算到甘黎还会拿活人当肉盾。   骆清淮毕竟中了一弹,刚才又花了一秒确认甘建刚的死活,等他刚站好,甘黎已经躲在三个活肉盾身后往外冲了。   距离太近,根本不适合开枪。骆清淮一脚踹过去,三人倒了两个。骆清淮手腕一转,枪托在剩下那人后颈一敲,那人也跟着倒了。   但甘黎已经冲了出来,边跑边对着骆清淮扫射。刚才被骆清淮踹倒的两人并不着急逃命,而是躺在地上捡起枪也开始打骆清淮,看样子竟然是拼死也要送甘黎出去。   这人倒是会笼络人心,难怪能一次又一次组织起犯罪集团来。   骆清淮拼着手臂又中一弹,猛地将房门关过来。   隔绝了倒在屋子里的两人,骆清淮注意力都放在了甘黎身上。   身为一名警察,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开枪的,哪怕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甘黎这时候已经跑到了楼梯口,骆清淮准备追上去,对付一个甘黎,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就在这时候,甘黎却忽然转身,朝骆清淮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   骆清淮猝不及防,贴地一滚,后背火辣辣一阵刺痛,应该是子弹擦伤,好在不是大伤。   但是甘黎怎么会突然又跑回来?   骆清淮很快想明白了,上面有人!   不会是龙昊杰又回来了吧?   屋子里的人这时候听到动静也打开门往外冲。   骆清淮本来已经占据优势,瞬间又狼狈起来。   没办法,只能开枪了。   骆清淮翻滚中瞄准了甘黎,却听到一楼传来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骆清淮大喊一声:“许曜!”   “骆清淮?”许曜声音刚落地,人已经不顾危险跳了下来。   许曜的到来,让甘黎他们分了心神,骆清淮压力骤减。   紧接着,一堆警察相继跳了下来。   甘黎他们的子弹很快就打完了,分别被制服。   骆清淮长松了口气,对许曜道:“这别墅里应该有他们贩毒的证据,你们仔细搜一搜。”   许曜刚把甘黎铐起来,一抬头看到骆清淮满身血,顿时吓坏了:“你受伤了?小王,拿急救箱来!”   骆清淮手臂中了两枪,后背也被擦出一条口子,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鲜血混着泥土,看起来实在狼狈。   “不用了,小伤。”骆清淮随手把T桖脱下来,缠住手臂上的伤口,露出精壮的上身,“霍舟呢?” 第81章 落幕   许曜一愣, 他什么都还不知道:“霍舟怎么了?”   骆清淮来不及解释更多, 但他感觉霍舟不会对他的失联无动于衷, 皱眉道:“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林局让我抓龙昊杰。”许曜说, “我去了龙昊杰公司,问出他的住址是这里,就赶过来了。对了,龙昊杰呢?”   “那林局为什么会忽然让你来抓龙昊杰?”骆清淮不答反问。   “因为崔颢死了。”许曜说起这个就有点惭愧, “我队里有个姑娘被龙昊杰骗了, 她……”   骆清淮不等他说完,立刻朝楼上跑去:“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借一辆警车用一下。”   “哎……”许曜刚喊了一声, 骆清淮已经没影子了。   许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骆清淮到了别墅门外,跟一个守在外面的警员说:“你们队长说了,给我一辆车。”   那警员不认识他,下意思举起枪。   骆清淮正要解释,又看到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不知道来的人谁, 他和那警员都急忙凝神戒备。   面包车停下来,刚才那警员松了口气, 上前打招呼,问他们为什么会过来。   看来都是警察, 骆清淮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后来的警察跳下车, 急忙询问情况, “霍老师让我们过来抓人,人呢?”   骆清淮耳尖听到“霍老师”,立刻上前问道:“霍舟人呢?”   “你……”有个警察看了骆清淮一眼,觉得眼熟,“霍老师没跟我们过来……哦,你是霍老师的男朋友!”   骆清淮:“……我是警方在暗礁组织的卧底,里面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霍舟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他人在哪里?”   那个警察有点迟疑:“这个……”   “他真的是卧底。”许曜刚好追出来,“快把情况说一说。”   那警察这才把之前的情况说了,包括林局的嘱咐和酒吧的事情,但他们没有靠近酒吧,并不知道酒吧里面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霍舟身边现在没人保护了?”骆清淮大急,转头冲着许曜道,“给我一辆车,快!”   许曜喊住另一名警察:“老陈,这里交给你了。把人全部带回局里,别墅每一寸地方都别放过,好好搜搜。”   说完,他打开一辆车,自己上了驾驶室。   骆清淮没多说,跳上了副驾驶。   车子驶出别墅,骆清淮才说:“你这么确定我是卧底?就不怕我是坏人?”   许曜一笑:“你现在这样,就算是坏人也打不过我。”   骆清淮:“……其实把车给我就行了。”   “你那手臂还能开车?”许曜看了一眼,“你知道霍舟去了哪里?”   “金河码头。”骆清淮把手臂上的T桖缠紧了一点,“龙昊杰要逃,你跟林局说一声,多调些人手过去。他的目的地多半是M国,沿途的码头、港口,也都通知协调。”   许曜接通了林局电话,开了免提:“林局,龙昊杰去了金河码头……”   “我知道,已经派人过去了。”林局打断他,“你现在在哪里?人员都安全吗?”   “我和骆清淮在一起。”许曜听说有人先去了,顿时松了口气,“骆清淮中了两枪,好在只是……”   骆清淮却忽然打断他的话,直接问林局:“您怎么知道龙昊杰在金河码头?”   林局听出来骆清淮的声音,却没回答:“你们在一起就好,立刻回局里来。”   骆清淮脸色一变,擅自挂断了电话,对许曜道:“霍舟一个人去了金河码头。”   情况很危急,霍舟一个人肯定不是龙昊杰的对手。   许曜也想到了,一脚油门踩到底,交代骆清淮:“拉响警报。”   骆清淮稍稍松了口气。要是许曜听林局的话,要带他会警局,他只好先把许曜打晕。他现在身上有伤,并不想和许曜打。   好在,许曜跟霍舟的情谊也不是假的,他根本都不用考虑就选择去救霍舟。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许曜车开得飞快,但不影响他说话,“我还完全是懵的。”   “说来话长,龙昊杰走了他爸的老路,也做了毒贩,今晚准备潜逃去M国。霍舟知道这个消息,去码头拦截了。”骆清淮想到霍舟可能是一个人去面对龙昊杰,心里就发抖。   他今晚没看到老五,显然是跟着龙昊杰一起跑了。   骆清淮跟老五交过手,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霍舟就没正经学过任何格斗或者防身术,认真打起来,十个霍舟只怕都不是一个老五的对手。更何况,龙昊杰身边可能还有别的人。   现在骆清淮只能寄希望于小彩虹了,霍舟是从魅色酒吧离开的,他肯定和小彩虹在一起。   小彩虹打架还行,但肯定也不是老五的对手,希望他们两个都没事。   骆清淮心急如焚:“别开大路了,从这片荒地直接穿过去,就是金河码头。”   “你确定?”许曜嘴上质疑,手上却已经开始打方向盘了,“这荒地能开车吗?中间会不会有泥潭?”   “能开,但是路不好走。”骆清淮说,“就看你技术了。”   许曜哪里能被他看轻,大吼一声:“没路我也会给他开出一条路来,抓稳了!”   车子速度本来就快,一入荒地就颠簸到差点翻车。骆清淮的胳膊撞了一下,鲜血已经把T桖都全染透了,他却一点不在乎:“再快点!”   他们能早一秒到达,霍舟就多一分安全。   霍舟现在的确很危险。   他把汤小芸的视频给龙昊杰看了后,彻底惹怒了龙昊杰。   老五根本不惧霍舟手里的枪,直接冲了过来,想要抢他手里的手机。   霍舟的枪就是纸老虎——这是邹郡的枪,没子弹了。   他拿着是想吓唬一下龙昊杰,没想到被老五一眼看穿。   霍舟不认识老五,但他很有自知之明。   骆清淮也跟他说过,以他连警校体能测试都过不了的体质,就别想跟人打架了,遇到高手他连一招都接不住。当然骆清淮不是瞧不起霍舟,他只是希望霍舟别逞强,遇到危险赶紧逃。   龙昊杰逃跑时唯一带着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高手。   霍舟明白现在非常危险,但是他不能逃,龙昊杰一走,再抓他就更麻烦了。   杨启航去了一趟M国差点回不来,现在回来了,能不能保住小命也还是未知数。龙昊杰如果逃去了M国,又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抓他?   为了少一个杨启航的悲剧,霍舟拼了命也要留住龙昊杰。   老五已经到了面前,霍舟忽然一扬手,将手机扔进远处的海里。   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老五和龙昊杰都来不及阻拦,直接傻了。   “我跟胖子说好了。”霍舟对龙昊杰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别想知道汤……副总在哪里。今天晚上只要你敢走,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   龙昊杰气到发狂,猛地朝霍舟开了一枪。   霍舟闭上眼睛,没躲。   子弹落在霍舟脚边的木板上,火星四溅。   霍舟出了一身冷汗。   枪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远处大树下的车内,小彩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别开枪。”老五转头冲龙昊杰摇摇头。   开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肯定已经通知警方了!”龙昊杰大步走过来,直接几拳打在霍舟腹部。   霍舟没反抗,这两个人他单打一个都打不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两个人。他得留点力气,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大龙。”霍舟在龙昊杰又一次拳头落下来之前,忽然喊了一声。   龙昊杰一愣,举起的手僵住了。   “你还记得以前住在北大院的时候吗?”霍舟受了龙昊杰愤怒之下竭尽全力的几拳,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但他还得忍着痛说话,“我的卧室,刚好能看到你家院子。我晚上被爸妈关在卧室,又不想写作业的时候,就会在阳台喊一声‘大龙’,你就会跑出来,我们隔着一条路聊天。我们还说过,等长大了,也要这样买房子,随时可以聊天,你还记得吗?”   龙昊杰的拳头松开,伸手掐住霍舟的下巴,眼神有些癫狂:“我当然记得,可你现在抓了我妈来要挟我!霍舟,我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弄死你,你知道吗?”   “我只是不明白。”霍舟感觉下巴都快被龙昊杰捏碎了,“小时候有一次,我们见到一个姑娘被一个流氓欺负,我、你、胖子还有小太阳,我们一起打败了那个流氓。我们都特别高兴,当时你说,你长大了要当个警察,把坏人都抓起来。为什么,你长大了,却走上了犯罪的路呢?”   龙昊杰愣了愣,眼神略显茫然,似乎在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少爷,他在拖延时间!”老五在旁边提醒。   龙昊杰回过神来:“小时候你就有很多小聪明,长大后这本事见长啊。我可没说过要当警察,我说的是以后要成为最厉害的那个人,对吧?”   霍舟暗道可惜,说:“你的厉害,就是杀人贩毒?”   “我可没杀人。”龙昊杰说,“贩毒也不过是生意而已,我不贩毒毒品就消失了吗?不会!别天真了,你们抓住一个毒贩,还会有无数个毒贩冒出来。金钱的诱惑,有几个人能抵挡?你们这些傻逼警察,从来都没体会过钱的乐趣吧?穷得叮当响,也只能通过感动自己来自我高潮了!”   “犯罪分子能少一个就总归是好事。”霍舟摇摇头,“本来就是因为有罪犯存在,才会有警察。警察就是一个普通职业,就像有病人才会有医生,等哪一天我们都不会生病了,医生这个职业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警察也是一样,没有犯罪就不会有警察,我们只是在工作,恪尽职守而已。没有感动自己,也不用自我高潮,你明白吗?”   龙昊杰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霍舟,我这人念旧情,本来想放你一马的。但是你自己非要来送死,就别怪我心狠了。我告诉你,你拦不住我。其实你那么聪明,在看到我没带着汤小芸一起离开的时候,就应该能猜到,她对我没那么重要的。”   霍舟心一沉:“你什么意思?她是你妈。”   “她是,可她背叛了我们。”龙昊杰说,“我爸当年要不是被甘建刚推出来,根本不可能被警方抓住。他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就是为了我们能好好活下去。可汤小芸跟甘建刚勾搭一起,她背叛了我爸。我们母子本来相依为命,她却跟别人走了,她也背叛了我。她该死,你明白吗?”   霍舟没想到龙昊杰对汤小芸也是怨恨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刚才生气,不是因为汤小芸,是因为你威胁我。”龙昊杰一字一句道,“现在,我只好杀了你再离开。你自找的,别怨我。”   他掐着霍舟下巴的手指往下滑,卡住了霍舟的脖子。   “等一下!”霍舟迅速道,“那个人不是甘建刚。”   “什么?!”龙昊杰一愣,“别想再骗我!”   “我没有骗你!”霍舟忍住不适道,“甘建刚早死了。”   龙昊杰手上松了一点:“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那那个甘建刚又是谁?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有车过来了!”老五忽然大喊一声,“警察来了,快走!”   他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霍舟大惊,避无可避。   旁边忽然掠过一道劲风,一股大力将他往后一拽。   “去死吧!”   是小彩虹的声音!   霍舟勉强站稳,一抬眼果然看到小彩虹一脚将龙昊杰踢倒在跳板上。   但小彩虹对付了龙昊杰,就没能避开老五,他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霍舟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再去管小彩虹是怎么醒过来的了。他想帮小彩虹,又知道自己能力不够,怕上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反而给老五抓住,连累小彩虹。   小彩虹身手的确不错,但比老五还是差了点,而且他上来就受了伤,只能勉力招架。时间一长,必定不是老五的对手。   霍舟一咬牙,朝龙昊杰看去。   小彩虹刚才那一脚,把龙昊杰的枪踢进了海里。   这么一来,龙昊杰战斗力减弱了许多。   不知道他拼尽全力,能不能把龙昊杰拿下来?会不会弄巧成拙?   霍舟还在盘算,迟疑不敢轻易上前。   龙昊杰显然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想要拿下霍舟。   他们两个,无论谁赢了,整个战局也就都定了。   两人同时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   “警察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龙昊杰朝霍舟身后一看,转身向停在跳板那头的小艇跑去。   霍舟一愣,猛地回头,发现一辆车正从荒芜的田里闯了过来。   那速度奇快无比,车子颠簸得几乎要飞起来,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不可能是龙昊杰的援兵,只能是警方的人。   所以,龙昊杰连老五也不管了,直接准备乘着小艇逃跑。   霍舟则是瞬间信心大增,那车子开过来还得几分钟,他要为他们拖延最后几分钟。   霍舟朝龙昊杰冲了过去。   那小艇是非法偷渡,也怕警察,这时候已经在解缆绳了。   龙昊杰眼看着已经到了船边,霍舟一个飞扑,愣是把他给拖了回来。   偷渡的小艇不再管龙昊杰,飞快划走了。   龙昊杰看到远去的小艇,知道自己逃不了了,顿时狂怒。   他把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转移到了霍舟身上。   霍舟刚才被龙昊杰打了几拳,这时候又拼尽全力扑倒在地,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上半身痛得没有知觉。   他虽然也用尽全力想要压制龙昊杰,但是力有不逮,还是很快就被龙昊杰反压制住了。   龙昊杰暴怒状态下,比之前更狠,霍舟感觉又被打了几拳,但他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痛了。   “砰!”   剧烈的枪响炸开,刚才那辆车已经到了。   “住手!”许曜和骆清淮一起跳下来,都吓坏了。   龙昊杰到底还有点理智,一把将霍舟拖起来,掐住他的咽喉:“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霍舟看到骆清淮和许曜终于松了口气,眼底露出笑意。   但是他在龙昊杰手里,骆清淮他们都不敢乱动。   老五已经把小彩虹打趴在地上了,正在对骆清淮道:“把你的枪扔过来!”   骆清淮知道枪到了老五手里,他们就被动了,但他们不敢拿霍舟的命去堵。   骆清淮几乎没有迟疑,直接松开了扣住扳机的手指,准备把枪扔出去。   当然,他瞬间就有了主意,不会把枪扔给老五,他打算直接扔海里去。   在都没有枪的情况下,他和许曜一起,对付老五和龙昊杰,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唯一麻烦的是,霍舟在龙昊杰手里。   霍舟脸色很差,可能已经受伤了。   但就在骆清淮扬手的瞬间。   霍舟忽然也抬了一下手。   一直注视着骆清淮他们的龙昊杰发出一声惨叫,其余几人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噗通”一声响,霍舟挣开龙昊杰的控制,跳下了海。   龙昊杰的手腕鲜血淋漓,跳板上躺着一枚带血的刀片。   骆清淮反应最快,迅速收回手,扣动扳机,冲龙昊杰腿上开了一枪,不给他再逃走的机会。   然后骆清淮往前冲过去,被老五拦下。   许曜立刻上前帮忙。   “先抓龙昊杰!”骆清淮大喊一声,破了音。   他担心死霍舟了,霍舟不会游泳。但不解决这两个人,许曜一个人也不行。   龙昊杰不是许曜的对手,也想往海里跳,被许曜很快抓了回来。   这边骆清淮和老五却差不多打了个平手,骆清淮受了伤,又担心霍舟,一着急反而缚手缚脚。   倒在地上的小彩虹却忽然抬手,抱住了老五的腿。   骆清淮抓住机会,两人合力将老五制服。   骆清淮这次下了狠手,直接卸了老五两条胳膊才将他扔给许曜,然后马上跳进海里,去找霍舟。   霍舟不会游泳,他跳下海的时候就呛了水。   五脏六腑本来就疼得厉害,这一下真是比死还难受。   他担心再被龙昊杰抓起来要挟骆清淮他们,也不敢乱动,不敢挣扎,只能随波逐流。   霍舟心情却很好,他刚才真以为,他可能要跟龙昊杰同归于尽了。   他都想好了,要是不行,就抱着龙昊杰跳海。反正死缠着他不放手,要死一起死。   没想到,骆清淮竟然赶到了。   霍舟相信,有骆清淮在,龙昊杰绝对跑不了,他也安全了。   可是,对一个不会水的人来说,在水底真的是度秒如年。   霍舟怕呛水,他肺里实在难受,只能憋气。   他没练过憋气,时间一久,他视线就开始模糊,大脑缺氧,整个人特别难受。   我不会是要死了吧?霍舟想,然后觉得好遗憾。   刚才都没来得及好好看骆清淮一眼,要是就这么死了,真不甘心。   霍舟空白的脑子里开始浮现出骆清淮的样子,皮肤白瓷般细腻光洁,眼珠漆黑,睫毛又长又密,颊边漾起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比糖还甜。   他的淮宝是世界上第一好看的大美人。   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想着想着,骆清淮的脸从脑子里跑出来,朝着霍舟迎面而来,脸上带着惶恐和焦急。   水底的世界没有声音,波光粼粼,有种很温柔的错觉,像隔绝生机的事情并不存在。   霍舟模糊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思维却开始模糊起来。   我果然要死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霍舟遗憾中又有点高兴,勉强抬起手臂,想要再去戳一戳骆清淮的脸颊。   指尖还没碰到脸,就被人一把拽住了。   手臂处传来一股大力,霍舟一下子被人抱进了怀里。   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霍舟紧闭的唇下意识张开。这次他没呛水,而是感觉到温暖的气息缓缓被度入体内。痛到窒息的五脏六腑忽然都熨帖起来,整个人感觉暖洋洋的,又重新活了过来。 第82章 人才   霍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第一个感觉是我竟然没死?   第二个感觉是我怎么还被人抓着的?莫非龙昊杰也跳下海来了?   他的手被人紧紧握着, 力道之大,都快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霍舟试着想动动手,动弹不得,只好偏头一看, 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 旁边趴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是骆清淮还有谁?   霍舟看不到骆清淮的脸, 有点着急, 挪了下脑袋。   骆清淮一震,马上醒了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半边脸上被压出了红印子,头顶还要几根头发立了起来,乱糟糟的样子可爱极了。   就是看起来很疲惫, 脸色过分苍白了一些。   “醒了?”骆清淮一怔之后,眼底露出狂喜的神色, 声音沙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舟点点头, 冲他道:“你过来一点。”   骆清淮担心死了, 立刻低头凑过来。   霍舟抬起脑袋,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笑眯眯道:“现在舒服多了。”   骆清淮呼吸急促, 低头贴着霍舟脸, 几秒钟都没动一下。   霍舟以为他会来一个热吻, 骆清淮却深呼吸一口气,连抱都没抱一下,就站直了道:“我去叫医生来看看,你先躺着。”   他走出一步,踉跄了一下。   之前骆清淮在海里找到霍舟,渡氧气给他的时候,竟然从他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骆清淮当时吓得差点抽筋,忙把霍舟抱上岸。   霍舟内伤连着外伤,全靠一口气撑着,看到骆清淮后精神一松懈,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支援的同事们也先后到了,许曜亲自开车,把骆清淮、霍舟和小彩虹一起送进医院。   要真说伤势,其实骆清淮伤得最严重,两颗子弹洞穿手臂,情况严重的话,手臂都要废了。   但他身体素质最好,意志力也坚强,强撑着要先看到霍舟和小彩虹的检查结果。   小彩虹主要是外伤,看着吓人,失血多,慢慢养养就好,当然疼是免不了的。   霍舟情况复杂一点,肋骨裂了两根,胃部和脾脏都严重出血,好在手术及时,医生说好生休养应该没有大碍。   骆清淮只接受了简单处理,一直等到霍舟手术成功结束,他才接受手术。   但霍舟一直没醒过来。   许曜知道骆清淮担心霍舟,也知道霍舟肯定也担心骆清淮,便找到霍舟那个师兄帮忙,给他俩单独安排了一个病房。   骆清淮的病床就在旁边,但他自己根本躺不住,霍舟不醒过来他就不安心。等医生护士一走,他拔了输液的针头,直接溜下床,跑到霍舟这边,抓着他的手守着他。   他失血过多,刚做了手术,又经过了那么辛苦的一整晚,铁打的也受不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骆清淮出门的时候,霍舟才发现他的左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的。   霍舟想起来在跳海之前,看到骆清淮满身血污,顿时着急起来。   骆清淮的手臂怎么了?   医生和骆清淮一起进来,医生问霍舟:“感觉怎么样?”   霍舟却急忙想要撑起来:“医生,他的手臂怎么了?”   医生:“……好了,麻烦你俩各自躺好,我一个个说。”   替霍舟做了检查,确定没事后,医生才训斥骆清淮:“你的手臂还想不想要了?想要就别乱折腾。伤得这么重还到处跑,胳膊废了可别怪医院不尽力。”   他又回头对霍舟道:“你老公的手臂中了两枪,不注意恢复以后就废了。你要是为他好呢,你俩就克制一点。”   霍舟:“……”   他看起来很饥渴吗?   不过,更重要的是,骆清淮竟然伤得这么重?   医生看出来他是真着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又安慰说:“只要好好休息,后面努力恢复,应该不会有问题。总之,你要监督他。”   霍舟忙不迭答应。   医生走了,骆清淮又要下床。   “你别动!”霍舟急忙阻止他。   “我想抱抱你。”骆清淮说,可怜巴巴的模样。   霍舟想了想,撑着想要起身。   “你更不能动。”骆清淮比霍舟还急,最后无奈道,“算了,先欠着吧,能看着你就很好了。”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   骆清淮朝床边挪了挪,伸出右手,霍舟也挪到最边上,伸出左手。   两人隔着过道,刚好握住彼此的指尖。   明明床单都滚过无数回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牵手,却让霍舟有点脸红,指尖竟然有酥酥麻麻的电流传过来,同感神经好像都被麻痹了。   霍舟还是更关心骆清淮:“你的手臂……”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骆清淮忙轻轻摩挲了一下:“别担心,没事的,没有伤到最重要的经脉。医生就是吓唬我们,他也说了不会有事的。”   霍舟当然知道没有骆清淮说的这么轻松,他也非常心疼骆清淮。但是怎么说呢,骆清淮还在,他心里就满满都是感恩,活着真好。   天知道骆清淮失联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他去追龙昊杰的时候,也想过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小彩虹……”霍舟确定骆清淮没事后,就开始惦记别人,他还记得他亲眼看到老五把小彩虹打趴下的情形,“没事吧?”   “没事,一点皮外伤。”骆清淮说,“他身体素质好,恢复快。现在在隔壁,等你能下床了,我们一起去看他。”   霍舟心头另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他听说了小彩虹的故事以后,真的是舍不得让他再受一点伤害。所以他把人击晕,不想让他参与那些事情。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彩虹竟然跑了过来,也幸好有他拖住老五。现在知道他没事,霍舟就彻底放心了。   霍舟继续问:“龙昊杰……”   “龙昊杰、甘黎都被抓起来了。”骆清淮没有一点不耐烦,温柔地跟他细说,“林局他们正在审讯,这次一个都没跑掉,你放心吧。”   霍舟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情:“甘建刚已经死了。”   “我猜到了。”骆清淮说,“在壹山别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死去的甘建刚,但我先看到的是他的背影,那绝对不是甘建刚的背影。看到他脸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那是个假的,估计是甘黎找了人照着甘建刚的样子整出来,用以迷惑汤小芸的一个傀儡。”   提到壹山别墅,霍舟就止不住的惭愧:“我猜到了你在壹山别墅,可是……”   可是没能去救你。   “我懂。”骆清淮握着霍舟的手指紧了紧,微微一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他没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的话,一句“我懂”就够了。   霍舟输液的那只手下意识抬了起来,似乎是想去戳骆清淮的酒窝,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行,又放了下去。   骆清淮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个翻身,下了床。   霍舟吓了一跳:“让你别动……”   他话还没说完,骆清淮已经到了他床边,说:“医生只说让我躺在床上休息,可没说哪张床。”   霍舟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可这床太小了……”   医院可不会有双人床这种东西,单人病床躺两个大男人太拥挤了。   骆清淮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离开。   霍舟自己也心痒,嘴上说着床小,身体却诚实地往另一边挪。   “够了。”骆清淮避开受伤的手臂,侧躺在霍舟身边。   这床太小了,两人身上都有伤,挤在一起并不舒服,心里却又格外满足。   骆清淮抿出酒窝,朝霍舟扬扬下巴,霍舟便抬起手指去戳了戳。   两人相视一笑,调整角度,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刚好亲吻在一起。   这时候谁都没有欲望,只是一种表达亲密关系的亲吻,细细浅浅,温柔缱绻。   一吻结束,骆清淮将头埋在霍舟的颈脖处,依恋地蹭蹭。   霍舟没输液那只手臂则从骆清淮脖子穿过去,将他朝自己这边搂了点。   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什么激烈的举动,只是挤在一起,闻着彼此的味道,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也心跳就很满足。偶尔亲亲蹭蹭,就觉得无限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谁先谁后,两人靠在一起相继睡去。   医院大门口,林局顶着厚重的黑眼圈,陪着一位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串医院领导还有医生护士。   “没有生命危险吧?”中年人脸色凝重,“这样的年轻人是我们国家的瑰宝,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力医治。”   “生命危险倒是没有,李部长不用担心。”林局抹了把汗,说,“不过伤势都不轻,其中一个还没醒过来。”   “慢慢养,不着急,工作上忙不过来不用怕,我已经让黄局他们那边调了精英过来帮忙。”李部长忙安抚林局,“一定要让他们先把身体养好,都还年轻,身体最重要。”   林局他们到了电梯口,一个医生在前面按电梯,感慨了一句:“两位英雄是真的太让人佩服了,伤成那样,手臂都快废了还抱了一个人。我听说他们一个人打几十个人,想想就热血沸腾,哪怕他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们看到他们也会有安全感。”   李部长没嫌他话多:“我们的警察同志个个都是好样的,当然这也是他们该做的,拜托你们多照顾他们。”   医院领导急忙客气,又把骆清淮和霍舟狠狠夸了一番,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两人生命垂危、生活自理都成问题,医院领导还承诺免费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护工。   林局还没亲眼看过两人,只听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具体伤成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他对这两人都格外怜惜,便也跟着医院领导的话把两人又夸了一遍,希望给领导留个好印象:“这两个孩子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但有勇有谋,果决坚毅,的确是不可能多得的人……”   说着话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林局推开门,看到交颈而卧的两人:“……人才。” 第83章 拼床   霍舟听到动静睁开眼, 就看到满满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李部长?”骆清淮也醒了过来,他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李部长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跳下床, 立正站好, 行了个礼。   部长?霍舟晕晕乎乎地想,完了, 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你站过来。”李部长对骆清淮道。   骆清淮立刻往前几步, 到了李部长面前。   霍舟顿时紧张起来,李部长不会因为他们睡一张床就处罚骆清淮吧?睡一张床肯定不是大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暴露了他们是同性恋。虽说现在同性恋婚姻的确还没合法,但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他俩可是刚立了功的。   李部长没有处罚骆清淮,他只是走过去, 将骆清淮那张床往霍舟那边拉。   霍舟&骆清淮:……!!!   其余人也是一脸懵逼,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医院领导, 他急忙上前帮忙,那些医生护士纷纷回过神来, 也跟着一拥而上。   李部长便也不跟他们抢, 站在一边指挥他们把两张床拼在一起,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医院对病床这些有规定, 但规矩也是人定的, 有的时候, 可以适当灵活一点嘛。”   医院领导立刻点头说是。   躺在病床上想躲也没处躲的霍舟尴尬到快要崩溃, 硬着头皮道:“……谢谢各位领导。”   李部长哈哈大笑,问霍舟感觉怎么样,又着实把他夸了一通。说他临危不乱、有勇有谋、很有大局观……夸得霍舟都有点心虚了。   李部长眼神温柔慈爱,让霍舟莫名有种错觉,他像是在见家长……   医院众人很快退出去,李部长这次是过来视察工作刚好赶上这事,特地抽空来慰问一番。   他还要去看看小彩虹和杨启航,没空久留,但特别点名让骆清淮陪他去隔壁看小彩虹。   林局则留下来跟霍舟说了下后续情况。   根据龙昊杰和甘黎的交代,他们这次想要潜逃,目标都是M国的伞星组织。   M国原本有两大黑帮组织,五年前的大乱斗中伞星输了,但现在杨启航摧毁了针盟,伞星余部死灰复燃、蠢蠢欲动。   正如骆清淮猜测的一样,上次伞星来交易,其实主要目的并不是毒品,而是谈合作。   但伞星的人也贪心,既联系了龙昊杰也联系了甘黎,这也是龙昊杰和甘黎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原因。   伞星只有一个,他们都想弄死对方,出国也面临着竞争,还不如在国内全解决,毕竟环境人脉都更方便。   “伞星的实力比针盟差远了,加上龙昊杰和甘黎都抢着交代,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那边的情况,并且通报给了M国警方,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肃清这些毒贩,还大家一个安宁。另外,关于甘建刚的事情,M国也查到了记录,甘建刚的确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林局把这些告诉霍舟,是希望他们能安心养伤,“接下来都没什么大事,你们就别操心了,养好伤再说。”   霍舟终于彻底安下心来。   林局还很忙,说清楚后就走了。   骆清淮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看到两张拼在一起的床就忍不住弯起眼睛。   他飞快上床,从被子里寻到霍舟的手,紧紧握住,又忍不住捉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望着霍舟傻笑。   霍舟被他笑得心口一片柔软,也朝他那边靠去,两人头挨头挤在一起。   “你认识李部长啊?”霍舟问骆清淮。   刚才看李部长的态度,应该是认识骆清淮的,单独把骆清淮叫出去,估计也是有事和他说。   “认识。我去特种部队,就是李部长亲自选拔推荐过去的。”骆清淮说。   这么说起来,李部长就相当于是骆清淮的伯乐。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刚才该跟他说声谢谢的。”霍舟嘀咕一声,感觉刚才见家长的感觉可能不是从错觉,“不过,他单独叫你出去,不会又给你安排新任务吧?”   “当然没有,我这还伤着呢。他就是……夸了我两句。”骆清淮忽然扬声,“谁在外面?”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工推着快要包成木乃伊的小彩虹走进来。   霍舟吓了一跳,骆清淮说小彩虹的伤没有大碍,这看起来比他严重多了啊。   “霍哥,骆哥。”小彩虹却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见痛苦,“我就是想来欣赏一下你们的双人床,没别的意思。”   霍舟:“……”   他俩被李部长亲自拼床的事情已经飞快传遍了医院,不止小彩虹好奇,住院部有些医生护士都找借口路过看上一眼。   于是,霍舟和骆清淮就这么成了医院的“热门景观”。   “你们再来看,我真的要收费了。”霍舟的师兄特意从门诊那边跑过来看他们,霍舟的那点不好意思被他们看来看去早看光了,现在脸皮厚得很。   师兄笑道:“你看这些病人在医院待着,又无聊又痛苦,你们的出现缓解了他们的痛苦,这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事,你竟然还想着收费?这不是英雄该干的事。”   “我们也要吃饭喝水,看病也要花钱,为什么不收……”话还没说完,霍舟就闭嘴了。   师兄扭头一看,杨大嫂推着杨启航到门口了。   师兄大笑,然后识趣地走了。   “小霍,你小子不厚道。”杨启航见着这“双人床”羡慕死了,“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哥哥?你俩这住个院,怎么弄得跟旅游似的?”   杨启航这几天属于药物反应比较激烈的阶段,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加上又跟着操心,眼见着好像又瘦了一些。   不过,可能因为这次的任务实在完成得漂亮,他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   杨大嫂给他们拿了好多吃的,一一帮他们放好。   霍舟有点过意不去:“嫂子,你不用这么麻烦。我刚动了手术,也吃不了这些东西。”   “没事,你老公可以吃。”杨大嫂说。   霍舟:“……”   他到底没好意思在杨大嫂面前说“我才是老公”。   杨大嫂似乎反应过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改口道:“小骆能吃就得多吃点,快点养好伤才能照顾小霍……我听说你们爸妈都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说你俩这样,没个人照顾也不行啊。”   杨启航的病房就在楼上,她倒是可以下来帮着照顾照顾,但这是俩大男人,有些事情她确实不方便。   “谢谢嫂子,你别操心了,我可以照顾我们俩。”骆清淮立刻表态。   杨大嫂也没再说什么,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去买了饭给他们送过来。   霍舟还吃不了什么东西,骆清淮右手好着,能自己吃饭,杨大嫂也没多管,就去照顾杨启航了。   霍舟心里其实也饿,闻着饭菜香更难受,但无奈吃不了,默默把头扭向另一边。   骆清淮看他可怜,心疼地说:“要不,给你尝尝味道?”   霍舟不解:“尝也不行啊,医生说了今天不能进食。”   骆清淮忽然低头,堵住霍舟的唇,交换了一个轻吻:“鸡汤的味道,吃出来了吗?”   霍舟:“……”   “对不起,打扰了。”照顾他们的护士对两人挺佩服,想着到了饭点,进来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刚好看到这一幕,自己反而闹了个大红脸,立刻识趣地退出去,关上了病房门。   霍舟:“……好好吃你的饭吧,快点吃完,把东西收出去。”   骆清淮也有点尴尬。   他不再胡闹,认真吃完饭,不想让霍舟闻着味道,把垃圾拎到门口去扔。   护士见着他还有点脸红,骆清淮却叫住了她:“能不能麻烦小姐姐帮我一个忙?”   骆清淮请护士帮她找了楼上照顾杨启航的护士下来,然后拜托那护士帮忙把杨启航病房里的床拼在一起。   杨启航是单人病房,但病房里的同样是单人床。   杨大嫂虽然一直陪床,两个人却也是分开睡的。   骆清淮自己现在也躺在病床上,更加能理解杨启航心里的想法。   有些事大家都不希望发生,但病魔的事情,毕竟没有人能给一个确定的答复。万一……万一杨启航真撑不过去……可能真的会有很多遗憾。   现在晚上两个人能睡在一起,对杨启航和杨大嫂来说,都是多一分的鼓励。   杨大嫂不是很外放的人,可能不好意思提这种要求,杨启航作为病人,可能也多少有点忌讳。   所以,骆清淮来提。   那护士人很好,而且有了霍舟和骆清淮的例子在,她也不怕违规,答应了一声就上楼去搬床了。   骆清淮回到病房,把这事跟霍舟说了一下。   霍舟立刻道:“我也正想这么干呢,你行动力真强。”   “那你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骆清淮半撑着脑袋看霍舟,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霍舟感觉骆清淮忽然变得黏人多了,但他很喜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正腻歪,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都晚上了,还有人来参观?   霍舟郁闷抬头,却看到许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不住,现在才来看你们。”   他拎了好多东西进来,一股脑往柜子里塞。   霍舟简直看不下去:“不是说了你忙就别过来吗?”   杨启航病了,现在许曜暂代缉毒支队支队长一职,这次的案子牵扯颇广,他事情多到爆炸。   “我要去金河化工厂一趟,路过,给你们送点东西上来。”许曜抓抓头发,“感觉怎么样?”   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黑眼圈夸张,脸色也不好,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堪比鸡窝头。   “我们都挺好,我反而比较担心你,是不是连晚饭都还没吃?”霍舟其实已经很累了,做完手术第一天相当虚弱,但是面对许曜,他还是忍不住关心,“你别忙起来就不吃饭,你要是撑不住再倒下,队里更乱。”   “对了,吃饭。”许曜却答非所问,“你俩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的?都行动不便,我给你们请个护工吧,正好可以把两个人一起照顾了。”   他说着,就准备去找护士咨询。   “行了,你别操心了。”骆清淮无奈道,“我这右手好着呢,吃饭能有什么问题?”   许曜实在是忙晕头了,怔怔道:“你一只手能喂你自己吃,那小米粥怎么办?你们要是实在不喜欢护工,我给胖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我说我可以。”骆清淮打断他,“一只手怎么不能喂饭?再说了,我还有嘴。”   “你……”许曜怔了足足一分钟,愤怒下楼,“算你们狠。”   到了楼下,许曜实在气不过,打了个电话:“妈,您上次说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呢……不不不,我见,天上下刀子也去!” 第84章 团聚   “这样放进去了, 然后呢?”霍舟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 手忙脚乱地把处理好的猪脚放进砂锅里,然后一脸茫然地询问。   骆清淮微笑着贴在他背后, 伸手去握住霍舟的手, 拧开开关:“当然是开火炖啊。”   霍舟“噗嗤”一声乐了。   他不会做饭, 一直以来就没干过这种事情。   从小到大, 都是父母或者骆清淮给他做饭吃, 他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霍舟就吃外卖。   现在不行了, 他的胃动过手术。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到底是比别人的胃要脆弱一些, 以后得好好养着。   而且, 骆清淮的手臂还没好。   说起来, 他之前的伤看起来严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直是骆清淮吊着一根胳膊在照顾他, 给他喂饭。可骆清淮的贯穿伤其实更严重, 现在霍舟已经好了不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骆清淮的石膏都还没拆。   其实按照骆清淮现在的情形, 他最好还是继续在医院待着。   但是两个人在医院太出名了, 别说医生护士, 甚至有些热情的病人和家属, 也会来看他们,给他们送东西什么的。   霍舟和骆清淮不怕被人看,但收东西就不好意思了。   所以,霍舟一旦能出院,就立刻从医院离开了。霍舟都出院了,骆清淮当然更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医院,也非要出院。   人们都说“以形补形”,霍舟担心骆清淮的手臂,出院第一天,就非要给他炖猪脚汤。   然而霍舟什么都不懂,拿着手机在网上查菜谱,对于“少量”、“适量”这种类似的量词,实在搞不懂。   于是,骆清淮只好吊着根胳膊来给他当指导员。   一个下午的时间,霍舟买猪脚,处理猪脚,准备配菜,明明也没干多少事,却感觉要累傻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就是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手忙脚乱的那种累,傻到连开火都要骆清淮手把手教,也是够丢人了。   霍舟抽了下手,想要把盖子盖上。   骆清淮却没松手,而是继续抓着他的手去盖上锅盖,腻歪到没眼看。   霍舟扭头看骆清淮,却被骆清淮逮住机会,低头吻了下来。   霍舟心口一阵悸动,小心避开骆清淮的左臂,转身背靠着台面,勾住骆清淮的脖子跟他亲吻。   从那天突然陷入险境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时间。   在医院的时候,白天病房里总是很热闹,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才能躲在被窝里亲吻一下。   但可能因为场合不对,也或许是身体不舒服,两人连亲吻也很少,没有太多亲吻的欲望。   现在回到自己家里,心里的火不知道怎么就被勾了起来。   他们这次都吓坏了,真正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心里都有着很疯狂的念头,很强烈的情绪,只是一直被压抑,这时候却被一个吻牵了出来。   两人吻着吻着就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进入完全忘我的境界。骆清淮的右手已经探入了霍舟的衣摆内,而霍舟也情不自禁在骆清淮背后摩挲。   突然,厨房门很谨慎地被敲了几下,小彩虹弱弱地在门口说:“我闻到煤气味儿了。”   霍舟猛地回过神来,差点疯了。   刚才骆清淮把火开到最大,是想让水快点煮沸。   原本水开了以后,就要把火关小,炖汤就得文火慢炖。   谁知道两人一接起吻来,就浑然忘记了还在炖东西,火力太猛,沸腾的水溢出来,把火已经浇灭了,果然有很浓的天然气味儿。   霍舟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能忘了自己在炖东西呢?怎么能忘记,小彩虹也住进家里了呢?   说起来,小彩虹一开始是不愿意来家里住的。   他的伤也没全好,自己又没个家,也不愿意在医院住着。   不管是霍舟还是骆清淮,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住。   而且,杨大嫂就是老师,这段时间正好放暑假。霍舟住院的时候跟她聊过,问她能不能帮忙给小彩虹弄个名额直接去读书,参加高考,像个普通孩子一样上大学。   现在这社会,总归还是要读点书,才能走得更远。小彩虹的身份证,林局已经答应解决了,现在就是读哪个学校的问题。   小彩虹正经的学历是小学都没毕业,基础太差,但是他年纪又不小了,已经满了十八岁。他这个年纪如果去读初中,可能会接收到一些异样的眼神。小彩虹别的都还好,但是在读书方面,可能会有些自卑,那样的环境对他不利。   可是要直接去读高中吧,他的学业肯定又跟不上。   杨大嫂心善,霍舟一提,她就多方找关系,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新学期小彩虹就能去学校上课。初中高中都行,根据他的测试成绩来。   所以,骆清淮和霍舟商量过后,决定把小彩虹接到家里来,亲自辅导他的功课,争取至少能上个高中。   于是,小彩虹便住进了霍舟家里。   小彩虹对家是没概念的,他以前哪怕跟着骆清淮混,也是自己单独住。现在忽然闯入别人家里,他自己很不自在,一直有意无意努力在降低存在感。   霍舟一开始还关照着他,但骆清淮说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慢慢适应,越关照他越不自在。加上霍舟后来忙着炖猪脚汤,自己都手忙脚乱,也就彻底忘记了小彩虹的存在。   却没想到,这会儿闹出这么大一尴尬的事儿来。   霍舟重新调好火,望了眼厨房门口。   小彩虹早溜不见了,估计他要不是怕天然气爆炸,根本不敢来敲门。   霍舟抬头看向骆清淮,本来想和他说以后要注意点,现在不是二人世界了,别让小彩虹尴尬。   结果骆清淮刚好也在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地燃着一簇火苗。二十郎当岁,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更何况最近各种补,又一直没有发泄的机会,其实霍舟心里也烧着火。他到嘴边的话又忍不住咽回去了,还丢人地吞咽了一下。   霍舟不敢跟骆清淮在厨房久待,匆匆出来。   小彩虹端坐在沙发上,假装在看电视,实际上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看到霍舟出来,他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微动,又急忙别开头去。   霍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刚才两人亲吻得那么激烈,估计他的唇瓣都肿起来了。   真的丢死人了!   霍舟有点崩溃,站在厨房门口进退不得。   忽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霍舟一个机灵,什么情况?有贼?   “淮宝!”霍舟还有点傻,下意识喊了一声。   骆清淮立刻跑到他跟前,然后他们就看到房门从外面打开,霍爸爸霍妈妈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几人对上,都愣住了。   骆清淮最先反应过来:“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们好去接你们啊,这么多东西,你们怎么拿回来的?”   他习惯性上前,想要去接东西,才想起自己的伤势还瞒着父母的。   霍爸爸霍妈妈被他们骗出国,还在飞机上这边就出事了。   等霍家父母落地,这边已经尘埃落地,只是霍舟和骆清淮都在医院。   反正钱都花了,人也出国了,这边两人也没生命危险,自然不会告诉父母出了什么事,哄着他们在国外继续游玩。   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回来。   “淮宝,你的手臂怎么了?”霍妈妈惊叫一声,手里提着的东西直接掉在了地上。   “没事,妈,小伤。”骆清淮急忙安抚她。   小彩虹默默上前捡东西,被霍爸爸看到也吓了一跳:“孩子你怎么也受伤了?快坐着别动。”   霍爸爸有些责备地看向霍舟,却发现霍舟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只有嘴唇红肿着。   霍爸爸过来人,嘴唇红肿他能理解,瘦这么多算怎么回事?   “舟舟,你也受伤了?”霍爸爸问道。   这一下子见着三个伤病号,二老心脏病都快犯了。   霍舟和骆清淮忙让他们先坐下来,然后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对于伤势,父母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们也没瞒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   “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霍妈妈起身进了厨房。   霍舟看到她抬起手臂,知道她在擦眼泪,心里很是愧疚,觉得自己特别不孝。父母一直为他操心,他却给不了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这次说是送他们出国旅游,实际上却也只是一趟充满危险的旅程。   “我们本来以为,我们出去就是帮了你们最大的忙。”霍爸爸感叹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是受伤了,早知道该早点回来的,你们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骆清淮大惊:“爸您知道?”   “老房子那边隔音不好,那天中午你们说的话,我们多少听到了一些。”霍爸爸坦言,“后来你们又让我们出国,我们便猜到了。”   霍舟更惭愧了:“对不起,爸。”   “没有对不起,你们做得很好。”霍爸爸眼眶微微湿润,“林局把你们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爸爸妈妈为你们感到骄傲。”   原来林局心细,那天晚上担心龙昊杰他们会打霍家父母的主意,所以一直试图跟他们联系。一开始联系不到人的时候,他也急坏了。后来查到两人出国旅游了,心里还是不安,让人每隔半小时就联系一次。   林局不用问也了解霍舟他们的心思,所以第一时间联系到霍舟父母后,只是通报了好消息,并没有提受伤的事情。   就是因为有林局的电话,霍爸爸霍妈妈才放心在国外玩的。   “受伤不怕。”霍爸爸到底比较豁达,也不愿意在霍舟他们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以后爸爸给你们做饭调养,保证很快就能补回来。”   霍舟和骆清淮都松了口气,小彩虹则一直努力在降低存在感。   霍爸爸说到做到,马上就进厨房帮忙去了,夫妻俩很快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拯救了霍舟的面子,也拯救了大家的胃。   吃饭的时候,大家不免又谈到一些细节。霍舟对自己做了什么谈得少,着重说了骆清淮的英勇事迹,又强调了小彩虹有机会离开却坚持跟着他,最后更是不顾危险救他,差点连命都没了的事情。   霍爸爸霍妈妈本来有点担心小彩虹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会不好相处,现在则满心都是感激。又看小彩虹长得好看,人也乖巧,对他是越看越喜欢,言语间不自觉就流露出满满的爱意。   霍爸爸和霍妈妈都健谈,哪怕小彩虹很少说话,一顿饭的功夫,他们也弄清楚了小彩虹的喜好。晚饭结束后,霍爸爸报了第二天的菜谱,三个人喜欢的菜都顾及到了。小彩虹埋头假装喝水,眼眶偷偷红了。   “我们回去了。”霍爸爸收拾完厨房,看看霍舟,又看看骆清淮,最后对小彩虹道,“老三,你送送我们吧。”   小彩虹还在神游中,骆清淮想挣表现:“我送……”   霍舟拉住骆清淮,轻轻踢了小彩虹一脚:“老三,爸叫你呢。”   小彩虹:……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霍舟偷偷告诉他:“咱爸看淮宝生不出儿子,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油啊,老三。”   小彩虹最后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霍舟父母走了。   霍舟刚关上门,就对上骆清淮凝视的眼神。   骆清淮:“你想要儿子?”   霍舟:“……没有的事。”   骆清淮:“有也没事。”   霍舟:“嗯?”   骆清淮:“我虽然生不出来,但你可以试试,不一定非要等彩虹。彩虹要忙学习和高考,还要忙生孩子,压力未免太大。”   霍舟:“……” 第85章 老公   霍舟当然也不可能生孩子,但这番对话让他想到了造孩子的过程, 把他刚才没消下去的火, 重新又勾起来了。   “来,老公帮你洗澡。”霍舟去拉骆清淮的衣服, 调笑道。   骆清淮的身体立竿见影地有了反应。   霍舟感觉到了,笑着轻轻弹了一下。   骆清淮伸出右臂, 拽着霍舟进了浴室。   “别乱动,小心碰伤口。”哪怕骆清淮的左臂已经包裹得很严实,霍舟还是细心严谨地又裹了一层保鲜膜上,以保证洗澡的时候不会沾到水。   骆清淮也不动,任由他动作,只是眼睛一直黏在霍舟身上。他这样全心全意为他操劳的模样, 迷死人了。   霍舟处理好骆清淮的左臂,端了个小凳子放在旁边,故意道:“淮宝乖,来好好坐着,哥哥给你洗头。”   骆清淮深吸一口气,乖乖坐了下来。   热水一打开,浴室里的热气就慢慢开始蒸腾起来, 温度也越来越热。   洗头还好,霍舟这段时间不是第一次帮骆清淮洗头了,已经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 到现在的得心应手。洗完还带按摩, 技术堪比理发店的专业水准。   骆清淮平时很享受霍舟为他洗头, 今天却觉得心猿意马,浴室里太热了,高温下总是更容易滋生一些滚烫的情愫,霍舟的指尖带电,电得他头皮发麻。   于是,霍舟冲洗最后一遍的时候,骆清淮就“不小心”站了起来,本来该对准脑袋的水流,直接全洒到胸口了。   “你干什么?”霍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保护骆清淮的左臂,于是自己也被淋湿了。   “啊,衣服湿了。”骆清淮无辜地眨眨眼,看着霍舟贴在身上的衣服咽口水,“我帮哥哥脱吧。”   “别动,你背后还有伤呢。”霍舟可算是看出来他的意图了,又好气又好笑,“我来。”   骆清淮背后的伤跟手臂比起来不值一提,但也挺长一道口子,现在才刚开始结痂,最好是不要沾水。骆清淮自己却不怎么在乎,他从部队到当小混混,早就伤习惯了,霍舟却特别紧张。   他把花洒放好,开始替骆清淮脱衣服。   骆清淮的肌肉很结实,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骆清淮体型一直偏瘦,这段时间不锻炼不运动,又可劲儿地补,倒是稍微长了点肉。不过这一点肉并不影响他肌肉的美感,反而显得他肌肉饱满了一些,好像别人吃下去的会长成肥肉,骆清淮吃下去的就直接长成肌肉了一样。   霍舟不爱运动,肌肉这玩意儿跟他基本绝缘,以至于每次摸到骆清淮的肌肉都会羡慕。   他一羡慕,就有点爱不释手,好好的洗澡,变成了揩油,还无意识地咽口水。骆清淮低垂着眼眸,把霍舟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眸色越来越深。   “老公。”骆清淮忽然叫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浴室里热气太浓,也可能是骆清淮自己心里的感情太浓,这一声“老公”几乎称得上是魅惑,慵懒又沙哑,性感到无可救药。   霍舟腿一软,手急忙往旁边墙上一撑,想要站稳,结果墙面全是水,滑不溜丢的,霍舟这下子腿软加手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骆清淮:“……”   霍舟:“……”   霍舟觉得太丢人,佯怒道:“叫老公干什么?”   说着,手往地上一撑,想要站起来。   “你不是想在上面吗?”骆清淮说,“今天晚上,随便你怎么样。”   霍舟刚站起来一半,听到这话,腿再次一软,直接给骆清淮跪了。   骆清淮:“……”   霍舟:“……”   霍舟这次顾不得丢人了,有股邪火从心底“蹭”一下冒了出来。这股火像是被压抑了很久,一旦冒了个头就停不下来,转瞬间烧遍四肢百骸,越烧越旺,让霍舟自己都惊讶。这股火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刚才的亲吻吗?不是,应该还要往前。   也不是从医院带回来的,还要往前。   可能是重逢的时候?不,大概是从分别前就有的……   霍舟眼眶通红,抬头去看骆清淮,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他一抬头,只看到了小清淮,凶巴巴地对准他的脸。   霍舟怔了一秒,来不及想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含了上去。   这次腿软的人换成了骆清淮,他比霍舟幸运一点,抓住了淋浴杆。   忘记关掉的热水还在哗哗流着,浴室的磨砂玻璃全被雾气覆盖,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到水流声中暧昧的喘息和另一种更加奇怪的水声。   许久之后,浴室里终于安静下来,霍舟和骆清淮光着身子走出来,两人的脸颊都红到能滴血。   “我给你吹……”霍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简直哑得不像话,顿了下发现断句有问题,急忙把后半句补齐,“吹吹头发吧。”   骆清淮呼吸急促,胡乱擦了擦头上:“不用了,上床吧。”   他刚才答应了霍舟,这时候便很自觉地趴到床上去,还贴心地把油和套子递到霍舟手里:“你会吗?”   霍舟看了眼他劲瘦光洁的后背,说:“我当然会。”   他拿了油,却是往自己身后抹。   骆清淮第一次在下面,心里不免紧张,身体无意识绷紧,精致的肩胛骨突出,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过了一会儿,骆清淮感觉不到霍舟的动静,忽然想起自己背上有好几道伤疤,顿时更紧张了。   霍舟不会嫌弃他吧?他自己是没见过背后的伤疤长什么样,但是想也知道,伤疤能好看吗?肯定丑陋无比,霍舟是不是看到伤疤,所以没兴趣了?   骆清淮忽然觉得有些无措,他面对再狡猾再凶残的敌人,也能很快想出应对的办法。可唯独面对霍舟,他毫无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霍舟还是没碰他。   骆清淮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让人很是不安。骆清淮感觉度秒如年,有点崩溃了。   怎么办?   “哥哥?”骆清淮终于忍不住,不安地叫了一声。   霍舟第一次给自己润滑,非常不得法,又不想被骆清淮听出来,感觉很羞耻,一直咬着嘴唇忍着。这时候忽然听到骆清淮这么叫一声,心口狠狠被撞击了一下,顿时就忍不住了。   骆清淮从小到大就很有主意,原生家庭的关系,他非常早熟,也很自立,很少会有不安怀疑自己的时候。因为就算别人质疑他,对他也没有影响。唯独对霍舟不行,骆清淮很怕霍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他的这种不安只会出现在对霍舟身上。   霍舟忍不住了,懒得再搞自己,把骆清淮翻了一面。   骆清淮却心里一沉,果然是看不下去吗?   霍舟跟骆清淮做这种事情,除了第一次是他喝醉了主动开始,后面还是骆清淮来完成的。到后面每一次,都是骆清淮主动,将他伺候得很舒服,霍舟基本上就是躺着享受。   所以第一次自己主动,他心里还是害羞的,根本不敢看骆清淮的眼睛。   他低垂着眼眸,眼睫扑簌簌颤抖个不停,手忙脚乱地替骆清淮戴套。   骆清淮心里已经想岔了,再看霍舟这样子,感受自然就不一样了。   在骆清淮心里,大概是霍舟对他硬不起来,又不想伤了他的自尊,没办法才这样的。   这绝对是骆清淮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打击了,他是真的要崩溃了,所以没来得及阻止,脑子里全是各种胡思乱想。   等霍舟坐上来的时候,骆清淮才回过神来。   他看到霍舟脸上有点痛苦的表情,很难过:“哥哥,你不用这样……”   “什么?”霍舟第一次用这种姿势,太深入加上润滑不到位,让他有点痛苦,“怎么了?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骆清淮更难受了,他身体真的很喜欢,喜欢到快要不想顾及霍舟的感受了,“可你不喜欢。”   霍舟还没察觉到他的不对,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也还好,就是……有点累。”   骆清淮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怒吼:“停!”   霍舟刚找到感觉,顿时就懵了:“啊???”   骆清淮眼眶微红,紧紧箍着霍舟的腰,半晌才道:“我,我去做除疤手术,可以吗?”   霍舟震惊到脑子里一团浆糊:“……你在说什么?!”   “你,你不是嫌我丑吗?”骆清淮别开脸,“我去除疤……”   霍舟要疯了:“你这样还丑,那天底下还有美人吗?”   “不是,我背上的疤……”骆清淮隐隐觉得好像不对了。   霍舟不明白为啥骆清淮会忽然这样,但还是道:“疤也不丑啊,虽然我真的很心疼,可也不得不承认,我也有骄傲,那些疤痕是你的勋功章,为什么要除掉?”   骆清淮紧张地盯着霍舟:“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上我?”   霍舟:“……”   骆清淮看他不回答,更加紧张,无意识加大手上的力道,快把霍舟的腰给掰折了。   霍舟看他是真的不安,又气又急,忍无可忍:“因为爽啊!”   骆清淮:“???”   “你上我很爽!”霍舟闭着眼睛,从额头一直红到胸口,“你满意了吗?”   骆清淮怔怔望着霍舟,呼吸急促,眼眶由微红变成了通红,忽然猛地一用力,翻身将霍舟压在身下。   霍舟闷哼一声,也顾不得害羞了:“小心你的手!”   骆清淮哪里还记得自己的手受伤了,眼睛紧紧锁住霍舟的脸,疯狂进攻:“这样爽吗?这样呢?这样……”   霍舟彻底崩溃:“啊啊啊啊啊……老公我错了,我再也不觊觎你屁股了,你快停下来!” 第86章 正文完   “霍老师,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夏诗桃托着下巴, 看看面前被霍舟戳得乱七八糟的巧克力蛋糕,若有所思地问道。   夏去秋来, 霍舟养好伤回来上班了。夏诗桃毕业后,也考进市局,成了一名正式的法医。因为从实习就跟着霍舟,两人之间很熟悉, 现在霍舟脾气温和了许多, 夏诗桃对霍舟没有了别的心思后,就自然了很多,有时候还会打趣霍舟。   霍舟心不在焉地又在蛋糕上戳了一叉子, 随口反问:“你怎么知道?”   “这都写在脸上了好吧?”夏诗桃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是因为骆……大帅哥吗?”   随着暗礁组织被摧毁,骆清淮的真实身份也得以曝光, 但市局内部对骆清淮讨论最多的, 还是他作为霍舟男朋友的身份。   因为有许曜这个竹马在,霍舟小时候撅着屁股去骆清淮家院子里偷看小美人的事都被扒出来了,整个市局的同事对这位长得好看智商高身手还好的卧底都特别好奇。   只可惜,骆清淮现在并不属于A市公安局, 他的编制还在B市, 他在做卧底前,就是B市缉毒支队的副支队长。   之前因为受伤, 骆清淮一直在家里养伤。现在他的伤好了, 今天早上就回B市去复命了。   霍舟现在特别不喜欢离别, 两人分别九年,好不容易重逢,又因为卧底的事情不敢耽于声色,一直悬着一颗心。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两人却又因为工作要分隔两地,霍舟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骆清淮怎么了?他们又说了什么?”霍舟反问。   暗礁组织这个大案过后,最近局里奇迹般地闲了下来,大家整天津津乐道地编纂各种他和骆清淮的小故事,有时候霍舟自己都听得快信了。   夏诗桃叹了口气,看霍舟聊天这状态就知道他有多心不在焉了,压根没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干脆挑明了道:“我听许副队说,骆大帅哥回B市了?霍老师你是不是担心异地恋?根据科学调查显示,异地恋分手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霍舟:“……”   正生气得想塞这丫头一嘴蛋糕,电话响了。   霍舟随手接起来:“你好,法医科……好的,我们马上准备。”   夏诗桃看他的神色也正经起来:“有案子吗?”   “对,南河小区发现一具尸体,你去勘察现场。”霍舟指挥夏诗桃,“仔细着点,别给我丢人。”   夏诗桃答应着,拉出勘验箱检查装备。   过了几秒,她才觉出不对:“霍老师,你不去吗?”   “嗯。”霍舟点点头,继续吃蛋糕,“你一个人去,跟法证的高老师一起。”   夏诗桃顿时惊慌失措:“我一个人不行的,霍老师,刚才我就是胡说八道,你和骆大帅哥一定会长长久久……”   “快点准备。”霍舟敲敲桌面,“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他双手往兜里一插,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他坚持让夏诗桃自己去,当然不是因为夏诗桃刚才的话。这姑娘习惯了跟他身后,什么事情都依赖他,做实习生可以,正式的法医就不行了。她总得学会独当一面,不然真遇上什么事情,她准得乱套。   霍舟下楼等着法证的老高,跟他说了下夏诗桃的情况,拜托他现场多关照一下。老高经验丰富,有他照看,不会出问题。   老高自然答应,正说着话,就看到许曜走了过来。   许曜最近新剪了头发,特别精神的板寸,今天还穿了件长款卡其色风衣,跟以前总是顶着一脑袋乱发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许副队简直判若两人。从走廊溜达一圈,各个办公室都会伸出几颗脑袋来看看他,拉风得很。   “你们要去现场吗?”许曜在霍舟面前停下来,跟两人打招呼。   霍舟摇摇头:“高老师去,我不去。”   老高很忙,告辞走了。   许曜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那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霍舟头点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介绍芹芹给你认识。”许曜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芹芹就是上回跟许曜相亲那姑娘,霍舟见过照片,挺漂亮的。关键这姑娘有点英雄主义情结,迷许曜迷得不要不要的。许曜以前相亲,几乎每回都卡在职业这里,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姑娘,直接给吓懵了。回过神来以后,两人进展神速。   看他这模样,霍舟猜测请吃饭只是一个借口,许曜就是想趁着骆清淮不在,在他面前秀一波恩爱。   霍舟看穿了许曜的险恶用心,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了:“对不起,我男朋友不在,我不和别的野男人吃饭。”   许曜目瞪口呆地看着霍舟的背影,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屮艸芔茻!小米粥我要和你绝交……”   霍舟优雅地拐了一个弯,来到林局的办公室。   林局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保温杯,看起来不太忙,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了霍舟一眼:“有事?”   “嗯……”霍舟迟疑一瞬,“领导您忙吗?”   “不忙。”林局坐回电脑前,“有事你就说。”   霍舟“哦”了一声,却不着急说话,左右看看,才忽然道:“哎呀,领导你这绿萝该浇水了。”   他殷勤地拿了浇水壶去接水。   林局看看那盆绿油油长势旺盛的绿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管霍舟了,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霍舟浇完水,又顺手把茶几上的烟灰缸倒了,把茶几擦了一遍,又去看沙发……   “行了。”林局无奈地抬起头,“过来坐。”   霍舟答应一声,拉了把凳子坐到林局对面。   林局取下老花镜,看着霍舟:“有话快说,不然我赶你走了。”   霍舟攥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领导,我就想问问,您之前答应我的,关于骆清淮的工作……”   他欲言又止。   林局微微摇头,正色道:“我就猜你是因为这事。”   霍舟充满期待地抬头,之前林局答应过他,等这次的事了,就把骆清淮调到A市来。   林局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也很喜欢骆清淮……”   霍舟听了这个开头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种开头,接下来一般都是“但是”,他等不及,主动问道:“是黄局不愿意放人吗?”   骆清淮隶属于B市公安局,他这样的人才,B市不愿意放人也正常。   林局摇摇头:“黄局的确舍不得骆清淮,但他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也不愿意做拆人姻缘的事情,所以他倒是答应了。”   这下子霍舟更奇怪了:“既然黄局都答应了,还有什么问题?”   林局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李部长吗?上次医院见过的。”   霍舟点点头:“记得。”   他还记得,骆清淮说,李部长是他的伯乐。   “李部长很欣赏骆清淮,有心培养骆清淮成为他的左右手。”林局说,“上面要调骆清淮走,黄局不可能不放人。”   霍舟脑子里“嗡”地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不管怎么说,中央肯定比地方好,骆清淮有能力,又有欣赏他的领导,上调是好事,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绩来。   但霍舟是个俗人,他在工作之余,也想能下班后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回家,一起吃顿晚饭,一起入睡一起醒来。   林局看着霍舟瞬间失了神采的眼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霍舟沉默了好一阵,才问:“这事确定了吗?”   今天早上骆清淮走的时候,还跟霍舟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想来骆清淮也还不知道李部长的安排。以骆清淮的性格,他应该会想要来A市,但霍舟不希望他和李部长有冲突。   “八九不离十吧。”林局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霍舟这次沉默更久,最后道:“领导,对不起。”   林局依然看着他:“不做法医了?不可惜吗?你的理想和抱负呢?”   “我相信我自己。”霍舟说,“哪怕只开蛋糕店,我也能实现理想和抱负。”   沉默几秒,林局忽然笑了:“好。真到了那一天,我放你走。”   下班后,霍舟回了父母家。   一进门发现小彩虹正在给霍妈妈削苹果,霍舟一愣:“彩虹今天不上课吗?”   暑假过后,小彩虹在骆清淮魔鬼式突击训练下,勉强挤进了高中门槛。   为了给小彩虹解决户口问题,林局先联系了小彩虹老家的户籍管理部门,结果那边说小彩虹的户口已经被注销了,他父母弄了个死亡证明。   父母为什么这样做,小彩虹也没心思去管了,这么多年,他要是还对父母心存幻想都对不起他受的苦难。这样也好,他就彻底跟那个家断绝关系了。   林局干脆想办法直接把小彩虹的户口以养子的名义上在了霍舟父母名下,霍舟跟小彩虹商量过,平时他可以住校,节假日就回父母家住,不用再出去租房子,免得一个人冷冷清清。   小彩虹跟霍家父母接触了一段时间,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一方面不太习惯,另一方面又贪恋这份温暖。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地住了下来,但他还改不了口叫爸妈,霍爸爸霍妈妈对这方面也没有要求,一家人相处还算融洽。   问题是,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小彩虹怎么会在家里?他的经历太特殊,霍舟有点担心他在学校会被孤立。   “阿姨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回来看看。”小彩虹说,“骆哥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去B市了。”霍舟紧张起来,“妈,您怎么感冒了?怎么没人跟我说?”   “没事,小感冒,彩虹瞎紧张。”霍妈妈笑道。   小彩虹立刻道:“小感冒不注意很容易变得严重。”   霍妈妈笑得更开心:“你说的是,我这不听你的,啥都没干了吗?”   小彩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霍舟看霍妈妈的确不像太严重的样子,想了想去厨房跟霍爸爸打招呼。   霍爸爸在做饭,明白他的心情,看了眼客厅的小彩虹,说:“你妈故意的,其实就有点咳嗽,都不算感冒,她就是想让彩虹觉得,这个家是需要他的。”   霍舟瞬间了然,对父母是真的敬佩同时又觉得愧疚,再想到他即将要做出的决定,越发难过,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儿子。   “怎么了?”霍爸爸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大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   “的确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霍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骆清淮的事情说了,“如果骆清淮真调走了,我想……”   霍舟有点说不出口,霍爸爸倒是了解他的想法:“你想跟着他走?”   “对。”霍舟低头道,“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可是,你们……”   他们在一个城市生活的时候,工作忙起来都顾不上家里,再相隔两地,就更顾不上了。   “我支持你。”霍爸爸没有犹豫就笑道,“你们要是混得好了,我们跟着你们走,换个城市生活更新鲜。”   “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霍妈妈倚在厨房门口道,“我们正好想去帝都看看。”   小彩虹也道:“霍哥你放心,以后我就不住校了,每天回家住。要是家里……嗯,爸妈真有什么事,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终于叫出了“爸妈”这两个称呼,微微有点不自然。   霍舟鼻子发酸,没有多说,只是道:“好,谢谢你们。”   睡觉前跟骆清淮打电话,骆清淮说那边事情有点麻烦,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霍舟便把自己的决定跟他说了:“你不用为难,有好的机会就答应下来,我跟林局和爸妈都说好了,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骆清淮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沉默了半晌才出声,声音微微发颤:“哥哥,你真的愿意跟着我走吗?无论去哪里?”   “我愿意。”霍舟肯定地说,“无论去哪里。”   骆清淮一周都没回家。   周一,早上开例会,市局的同事全都在。   霍舟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大家一起开会了,格外认真。   林局主持会议,先简单说了两句,紧接着就道:“我们新的缉毒支队支队长终于到任了,大家欢迎。”   杨启航已经度过了最凶险的一段时期,但还未彻底痊愈,依然住在医院里。而且,就算杨启航痊愈,他的身体也不能支撑他继续从事第一线的工作。所以,杨启航这个支队长,已经主动请辞了。   现在缉毒支队支队长的位置空缺,之前是许曜暂代。本来霍舟还觉得许曜有机会当支队长,但林局说,上面会调一个支队长过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霍舟还是下意识就朝许曜看了过去。   许曜当然也早知道,所以特别淡定,他对空降一个支队长一点意见也没有。大家都在看他,许曜却淡定地看向门口,隐隐有些期待。   霍舟受他情绪影响,暗道自己太沉不住气,也转头去看门口,忽然整个人都傻了。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推开办公室的门,新的支队长在门口露出身影。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新警服,体形偏瘦,身姿挺拔,帽檐下的皮肤白瓷般细腻光洁,长到逆天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对上霍舟的视线,他长睫微颤,轻抿唇角,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醉人的光彩从眼底迸发出来,点亮了整个会议室。   骆清淮迈着大长腿走向林局旁边,抬手敬了个军礼,略微压低声音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骆清淮,是新上任的缉毒支队长。”   林局和许曜带头鼓掌,会议室顿时掌声雷动。“骆清淮”这个大名最近在市局格外火爆,刚才落在许曜身上的目光这会儿全转移到了霍舟身上。   霍舟看看林局和许曜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怕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他的。   可霍舟一点也不生不起来气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骆清淮穿警服,帅到整个人都在发光。   霍舟忽然就想起十岁那年见到骆清淮的情形,小小的骆清淮怯生生地绷着小脸,对这个世界满是戒备。现在的骆清淮淡定地坐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一身凛然正气挡都挡不住。   他的小美人,真的长大了。 第87章 番外一   “哥哥, 我们去游泳吧。”好不容易休一天假,两人都没什么事, 骆清淮却缠着霍舟要出门。   霍舟小时候皮,长大了却是实打实的宅男一枚,平时没事就不爱出门。而且,跟着骆清淮出门去运动, 真的很惨。   骆清淮一个特种兵出身的人,对运动的理解和旁人实在不大一样。   伤好以后, 骆清淮干过抓着霍舟练托举、让霍舟坐在他背上做俯卧撑等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霍舟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 他跟骆清淮之间,可能有一个不是真的男人, 不然这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霍舟非常确定自己是真男人, 所以他认为骆清淮不是男人, 是超人。跟超人去游泳,霍舟觉得,他可能会累死在水里。   但骆清淮不仅是超人, 还是个有情趣的超人,他低垂着眼眸,脸颊泛起一抹浅红,小酒窝若隐若现地勾引着霍舟:“你真的不想看看我在水里不穿衣服的样子吗?”   霍舟色迷心窍了几十年,这辈子也别想改过来了,骆清淮一牺牲色相, 他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骆清淮去了游泳馆。   霍舟当然有的是机会看骆清淮不穿衣服的样子, 但平时一旦脱光了, 哪里还忍得住不来一发?一滚起床单来,霍舟总是轻易就被骆清淮搞得神魂颠倒,根本就不能好好看。   游泳就不一样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他能明目张胆地看,还不用担心被骆清淮这样那样。   今天是两人连轴转了半个月后调休,并不是周末,游泳馆人很少。   霍舟换好衣服一打开门就看到骆清淮站在门口,目光顿时有点转不开。   骆清淮这人真的很奇怪,各种不协调的特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五官精致好看,头脸很小,却身高腿长;明明身形偏瘦,偏偏力气很大。前段时间养伤的时候,他好不容易长了一点点肉起来,一开始工作就很快掉回去了,但他的肌肉怎么都不掉。   骆清淮的肌肉不明显,但特别结实,线条很漂亮,手感也很好……霍舟抬了抬手,又匆忙放下,暗暗警告自己这是公众场合。   “走吧。”骆清淮心情大好,不舍地把目光从霍舟身上挪开。   霍舟轻咳一声,跟在骆清淮身后,眼睛盯着他笔直修长的腿,嘴里无意识道:“我不会游泳。”   “我教你,保证把你教会。”骆清淮从旖旎的氛围中挣脱出来一些。   那次霍舟跳进海里,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那件事情给骆清淮和霍舟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这也是骆清淮坚持想要教会霍舟游泳的原因,毕竟从事的职业改不了,他们没有办法规避危险,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强大。   其实骆清淮私心里是希望霍舟最好一辈子别碰水,别学什么游泳,可理智告诉他,不行。   到了游泳池边,霍舟开始紧张起来。   在海里的那几分钟,真正是度秒如年,他心里也超级害怕,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没事,你要相信自己。”骆清淮站在水里朝霍舟伸出手。   霍舟鼓起勇气下了水,明明水很浅,但他还是觉得难受:“我感觉腿快抽筋了。”   骆清淮知道他是心理作用,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抓住他的腿给他按揉:“活动开就好了。”   霍舟知道自己躲不开,也明白自己必须克服这个障碍,终于一狠心一闭眼,猛地扎进水里。   但这一次比上次还夸张。   跳海那次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格外冷静,加上之前没有阴影,所以还能坚持一阵。   今天却不行,有了心理阴影之后,霍舟一下水就慌,一慌就乱,马上呛了水。   骆清淮急忙把他捞起来:“别慌,不要急,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安慰和技巧在这种时候都没有用,霍舟再次下水的时候,还是呛了。   骆清淮想了想,在霍舟第三次下水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扎了下去。   霍舟眼看着呼吸又乱了,骆清淮猛地伸手,将他抓过来,贴上他的嘴唇,度过去一口氧气。   霍舟想起上次海里的情景,忽然就不慌了,瞬间镇定下来。   骆清淮却有点舍不得松开,正在缠绵,旁边忽然冒出来一张脸。   两人都吓了一跳,骆清淮急忙把霍舟抱出水面。   霍舟这次呛得更厉害了:“咳咳咳……”   “对,对不起……”来人讪讪地看着他们,“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你,没想到你们竟然在接吻……”   骆清淮沉着脸没说话,霍舟缓过来一口气,一脚踹了过去:“你想吓死我啊!”   “好好好,我错了。”来人看到他没事,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来游泳?”   霍舟摇摇头,把骆清淮拉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云野,我朋友。这是骆清淮,我男朋友。”   云野冲骆清淮笑着道:“帅哥你好,我能借你男朋友几分钟吗?”   骆清淮没说什么,在霍舟脸上亲了一下:“我去买饮料。”   等到骆清淮走了,霍舟才靠在池边,问云野:“什么时候回来的?想说什么还要避开我男朋友?”   云野就是霍舟跟骆清淮重逢那次,和霍舟一起去酒吧的朋友。那次那个小鲜肉忽然死亡,给云野也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是个设计师,出事后就去国外进修了,偶尔会在网上和霍舟聊聊天,但一直没见过面,霍舟都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   “刚回来。”云野说,“你怎么突然就受了?”   霍舟顿时有点脸红:“你怎么知道?他那么好看,哪里像攻了?”   “他还好,关键是你。”云野啧啧摇头,“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攻,没想到在你男朋友面前,简直受得不能再受了。”   霍舟:“……别说我了,你呢?现在怎么样?”   “还那样呗。”云野叹了口气,“羡慕你们,我也想找个人好好谈恋爱了。”   “不是吧?”霍舟夸张道,“你的人生信条呢?说好的及时行乐呢?”   云野不服气地道:“我现在想跟同一个人及时行乐,没毛病吧?”   霍舟点点头:“是没毛病。其实这个世界上,认真的人有很多,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愿意一辈子只和你行乐的人。”   “我试试吧。”云野看看从远处走来的骆清淮,“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你男朋友。”   “嗯。”霍舟点点头,“我喜欢他十几年了。”   云野恍然大悟:“难怪。”   骆清淮买了饮料,分给他们。   云野道了谢,朝他们摆摆手:“我先走了,有空再约。”   等他离开后,骆清淮没再催着霍舟练游泳,而是坐在池边发呆。   “怎么了?”霍舟在他旁边坐下来。   骆清淮看了霍舟一眼,说:“他喜欢你。”   他笃定的语气让霍舟微微一愣,紧接着又道:“没有的事,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我见过他。”骆清淮说,“那天晚上在魅色,你们一起来的酒吧。”   “没错,我们那时候经常去喝酒。他喜欢泡吧,我是奉命去调查的。”霍舟把云野的情况说了,“他曾经在爱情里受过伤,所以不再相信爱,喜欢到酒吧找一夜情。他帮过的我忙,我们就是一起喝酒的交情。”   骆清淮却固执地摇摇头:“那天晚上你坐在那里喝酒的时候,他和小鲜肉调着情,眼神却一直落在你身上。”   霍舟有点惊讶,他还真没发现云野对他有什么想法。   “我很庆幸。”骆清淮轻轻吁出一口气,“他那时候没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没和你表白。”   霍舟有点好笑:“你觉得,他和我表白,我就会跟他在一起吗?”   “应该不会?”骆清淮有点不太确定,犹豫了一下,又问,“其实,我有点好奇,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放弃吗?”   明明知道霍舟的深情,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可感情里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有些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想找虐。   霍舟眨了眨眼睛,反问:“你呢?你想过放弃吗?”   “没有。”骆清淮老实道,“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却不知道我的情况。”   喜欢一个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人,太艰难了。   霍舟“嗯”了一声,说:“既然那天晚上你在酒吧,那肯定见到了后来跟我搭讪那个男的吧?”   “记得。”骆清淮声音委屈巴巴的,“他想摸你胸肌,你还送了他一朵玫瑰。”   霍舟一怔,失笑:“你这是吃醋了吗?”   “嗯。”骆清淮认真点头。   霍舟笑着拉过他的手,在自己胸口碰了一下:“给你摸回来。”   “那不一样。”嘴里这样说的,骆清淮却不肯把手拿开了,还道,“你拒绝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撩一下再拒绝?”   霍舟无奈:“一朵餐巾纸随手折的玫瑰而已……”   骆清淮:“可你都没给我折过玫瑰。”   霍舟好笑地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骆清淮:“我跟你做过那么多事情,还抵不过一朵纸玫瑰?”   “当然不是,就是……”骆清淮这个学霸难得有点词穷,“玫瑰代表爱情啊……”   霍舟忽然伸手抱住骆清淮的颈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那这代表什么?”   骆清淮眸色一暗,也不管光天化日还是大庭广众了,托着霍舟的后脑勺,跟他交换了一个绵密的亲吻。   一吻结束,霍舟发现有人在偷看,顿时红了脸:“我们游泳去吧。”   骆清淮着急道:“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霍舟轻哼一声:“我忽然不想说了,等我哪天高兴了再告诉你吧。”   骆清淮还真拿他没办法,只好继续教游泳。   晚上回到家,骆清淮系上围裙去做饭。   霍舟则把泳裤收起来。   这东西不常用,之前骆清淮是收在一个箱子里的,霍舟便也准备再放回去。   两人虽然同居很久了,但霍舟并不会随便乱翻骆清淮的东西,这箱子也是他第一次打开,里面装的都是骆清淮一些以前的东西。   一打开箱子,霍舟就怔住了。   箱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朵餐巾纸折的玫瑰花,保存得非常完整,可以看得出主人的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今天在游泳馆的那番对话,霍舟可能都想不起来,这朵花是自己折的。   现在他都不需要问,就确定这是自己折的那朵了。   可怎么会在骆清淮手里?难道他从客人手里抢来的?   霍舟心里软软的,这个傻孩子。   ……   骆清淮做好饭,端着菜上桌的时候,忽然傻了。   餐桌上,多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捧漂亮的纸玫瑰。   骆清淮抬头看向霍舟,眼睛里闪着光。   “好看吗?”霍舟问。   骆清淮拼命点头:“嗯。”   霍舟给两人分别盛了一碗汤,说:“你今天不是提到我在酒吧送了别人一朵纸玫瑰吗?那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男的长得跟你有点相像?”   骆清淮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皱:“你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才送他玫瑰花的?”   “不是。”霍舟摇摇头,“你今天问我,有没有想过放弃。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想过放弃的。这么多年,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的想过,或许你已经结婚生子有了别的爱人,或许你……所以,我想试着去看看其他人。那个男的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有点恍惚,他跟你真的很像……”   骆清淮握紧了手里的勺子。   霍舟喝了口汤,才继续道:“可只用了不到一秒,我就确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   骆清淮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汤碗里。   “哪怕有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很像,可只要一秒钟,我就能确定,他不是你。从他身上,我确定了我想要的,只有你,只有骆清淮。不管多久,你只要出现,我就在;你不出现,我就一直等。”霍舟微微一笑,“那朵玫瑰,是谢谢他让我看明白了我的爱情。” 第88章 番外二   “好了, 你少买点, 吃不完浪费。”马上要过年了, 霍舟跟骆清淮一起逛商场, 他们平时都没什么时间出来逛, 骆清淮现在看着什么都想买点, 根本停不下来,霍舟一直在试图阻止他。   “好吧。”骆清淮答应得挺爽快, 一转头又看上了一盒巧克力, “这个牌子的我还没吃过, 我们就买一盒尝尝行不行?”   他语气委屈巴巴的, 霍舟哪里拒绝得了?干脆懒得说话了。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发现客厅里已经堆满了年货。   一家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都笑起来。   霍爸爸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不是告诉你们了,啥都不要买吗?一个个的,不听话。”   骆清淮和小彩虹之前都存了一些钱,他们自己平时都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过年就可劲儿地买,恨不得把商场都搬回家。   “没事, 不多。”骆清淮笑着道,“哥哥可以多吃一点。”   霍舟正喝水呢,闻言瞪了骆清淮一眼:“怎么就我要多吃了?我又不是猪。”   “你太瘦。”骆清淮说,“要补补。”   “是谁天天拉着我做魔鬼训练的?”霍舟不开心了。   “训练是为了强身健体, 跟多吃点不冲突。”骆清淮转头冲霍妈妈笑出两个酒窝, “对吧, 妈妈?”   霍妈妈不住点头:“对对对,你们三个都瘦,都要多吃点。”   和全天底下的父母一样,霍妈妈也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再胖也营养不良。   毫无存在感还是被牵连的小彩虹忍不住道:“我觉得,我们仨里面,骆哥最瘦。对吧,霍哥?”   霍舟哈哈大笑:“对。”   于是,晚上霍爸爸做了一大桌菜,兄弟三人都吃撑了。   霍舟和骆清淮吃过饭坐了两个小时才回自己家,冬天的夜晚街上人特别少。   骆清淮突发奇想:“我们跑步回家吧?”   霍舟腿一软:“淮宝你疯了吗?”   其实霍舟父母家跟他们自己的家离得不算特别远,不过以霍舟的速度,还是得跑大半个小时。当然,对曾经习惯了每天早饭前睡觉前都要先负重跑上十公里的骆清淮来说,这根本不能算跑步。   龙昊杰那件事情,让骆清淮始终心有余悸,总想着能多教霍舟一点防身技能。先是拉着他去学游泳,又非要教他练军体拳,练射击,如果不是霍舟坚决反对,他可能还会给霍舟报散打班、跆拳道班……   “跑步倒是没什么,但这么冷的天,要是感冒就麻烦了。快要过年了,妈妈一定会生气的。”霍舟现在脸皮特别厚,“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做开心的事情吧,这么冷的天气,就适合在被窝里抱着淮宝睡觉觉。”   骆清淮悄悄勾起半边嘴角,拦了辆车,还跟司机道:“师傅,麻烦你稍微快点,我们赶时间。”   霍舟:“……”   做开心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等两人洗完澡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霍舟揉揉腰,皱眉道:“淮宝,你又套路我了,对吧?”   骆清淮只是笑,也不说话。   他站在床边,习惯性等霍舟进被窝躺好了,又顺手整理了下床头柜上的东西,才关灯贴着霍舟躺下来,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套不套路不重要,开心就好……晚安。”   霍舟抓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紧扣:“对了,你们春节值班的排班表确定了吗?”   “嗯。”骆清淮伸手替霍舟掖好被角,“我初二和初三晚上值班。”   霍舟:“这么巧?我也初二值班。”   骆清淮:“嗯,好巧。”   “巧个屁,说吧,你又贿赂了谁,从哪里来的情报?”霍舟抬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别闹。”骆清淮的声音带笑,“夏诗桃去交表的时候,在我们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又是这丫头。”霍舟愤愤道,“口口声声喊我老师,为什么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   “因为她喊我师娘啊。”骆清淮顿了顿,“你不想和我一起值班?”   “那倒不是。”霍舟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就是林局老担心我们会在办公室乱来,过年值班人又少……”   骆清淮:“……要不,我们就乱来给他看看?省得他老提心吊胆。”   “哈哈哈……”霍舟闷在骆清淮胸口笑了一阵,“别逗我笑,年底事情多,休息不好没精力。”   骆清淮果然不说话了,一边闭着眼睛感受胸口酥酥麻麻的痒意,一边轻拍霍舟的背,哄他入睡。   “哥哥……”霍舟都快睡着了,骆清淮忽然叫了他一声,“过年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霍舟想也不想就道:“好。”   大年初一,霍舟跟着骆清淮上了高铁。   “我们去哪里?”霍舟看看高铁票上的地址,“你老家吗?”   骆清淮点点头:“嗯。”   大年初一高铁上人不多,霍舟看没人注意他们,歪头靠在骆清淮肩上,说:“我这算是去见家长吗?好紧张啊。”   骆清淮今天话有点少,这时候才终于微微一笑:“你这么好,他们肯定非常喜欢你。”   霍舟眨眨眼,歪头看他:“可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难道不是担心我拿不出手?”   “当然不是。”骆清淮微微一怔,随即承认,“我的确很紧张,但不是因为你。”   霍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伸出手,去握住骆清淮的手。   骆清淮张开手指,自然地跟他十指相扣,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回去过了,不知道……现在老家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我奶奶、爸爸还好不好,会不会生气……”   “不会。”霍舟加大手上的力度,“他们都很好,你相信我。”   “嗯。”骆清淮点点头,心里轻松了一点。   霍舟又问:“不过,你没把妈妈的骨灰迁回来跟爸爸葬在一起吗?”   骆清淮摇头:“妈妈临走的时候,特别叮嘱过,不用将她迁回来。”   霍舟斟酌道:“她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吧?”   骆妈妈那么爱骆爸爸,肯定是想和他一起合葬的。可她去世的时候,骆清淮还只是个孩子。   “我明白。”骆清淮说,“但我之前觉得,没有报仇没脸回来见他们,所以……现在我就想回家看看,如果可以,过段时间就把妈妈的骨灰带回来安葬。”   霍舟握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下了高铁,车站外面停了许多车,不过要价都高得吓人。   “前面有个专门的乘车点,那里是正规营运的车辆。”霍舟带着骆清淮往前走,“别在这里跟他们耗。”   骆清淮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   霍舟一僵,随即道:“每个车站都是这样啊,你没乘过车吗?太没有常识了……你看看,还有路标。”   骆清淮半信半疑地跟他走了。   骆清淮的老家在一个小村子里,这里交通不太便利,担心回去的时候找不到车,骆清淮想让出租车在这里等一等。   霍舟拦住他:“村里有车可以送,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让师傅先回去吧。”   骆清淮怀疑地看着他:“这也是常识?”   “当然。”霍舟嘴硬道,“你想想,这么偏僻的地方,村里要是没车,真要出点事怎么办?对吧?稍微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能想到买辆车来载客。”   骆清淮没有再问,心跳却骤然快了起来。   现在农村人越来越少,整个村子一大半房子没人住,但剩下有人的家里却都热闹红火。   住在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阿姨见着他们,忙端着一大盘零食出来打招呼:“来了?新年快乐!”   骆清淮还以为她认出自己了,正在想要怎么称呼,就听到霍舟甜甜地跟人寒暄起来了,“何阿姨,新年快乐!你家今年过年挺热闹啊,孩子们都回来了?”   他边说边从骆清淮背着的大背包里拿出一小包糕点:“我自己做的,你们尝尝。”   阿姨特别高兴,接了糕点又看着骆清淮问:“这帅小伙子是谁呀?”   “您再看看?”霍舟笑着道,“这帅小伙子姓骆,是不是很眼熟?”   “哎哟,是清淮吧!”阿姨一下子就想到了,然后眼眶微红,“你找到他了?恭喜恭喜……真是太好了,清淮都长这么大了……哎,你们快出来看,骆清淮回来了!”   她一声吆喝,附近的人全跑来看骆清淮,七嘴八舌地问了许多问题。   骆清淮几乎听不清他们都问了什么,眼里只有霍舟笑眯眯和大家寒暄的样子,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哭出来。但回答问题的声音还是在发抖,惹得好多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我们先上山去看看。”霍舟跟众人告别。   一个老奶奶拿了包东西出来:“中午还是来家里吃饭吧。”   这位奶奶骆清淮倒是认识,以前住他家隔壁,跟奶奶关系挺好,姓苏。她给的纸包里是香火蜡烛、纸钱鞭炮等东西。   霍舟答应下来:“谢谢苏奶奶,麻烦您了。”   远离人群,霍舟看了眼沉默的骆清淮,说:“我……”   “你每年都来吗?”骆清淮轻声问。   霍舟点点头:“嗯……我想着,只要你回来,肯定会来这里看看。所以,我每年都来碰碰运气。”   骆清淮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霍舟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现在山上种地的人少了,路不好走,你跟着我来。”   骆清淮一言不发,低着头跟在霍舟身后。   到了安葬骆清淮奶奶和爸爸的地方,骆清淮沉默了许久。   坟墓周围有些杂草,但能看出来,都是刚长出来不久的,不会超过一年时间。而且,墓碑还比较新,也就两三年的样子,坟茔也是新砌过的。   “这里出过事吗?”骆清淮半晌才开口,嗓子沙哑。   “前两年发过一次大水。”霍舟说,“我找苏奶奶帮忙找人来看过,稍稍修葺了一下,请村民们帮忙弄的,所以和大家混熟了一些。”   骆清淮猛地抱住霍舟,哭得像个孩子:“对不起……”   如果不是霍舟,等他回来,可能连奶奶和爸爸的骸骨都找不到了。这些年他忙是真忙,但也不到一次回家祭祖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的地步,再多理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霍舟轻轻吻掉他的眼泪:“不要说对不起,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奶奶和爸爸如果泉下有知,一定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十几岁的骆清淮,独身一人去到部队,把仇恨和正义一起抗在肩上。他没时间回来,也不敢回来,不把自己逼得狠一点,怎么能咽下那么多苦?   这些骆清淮从未宣之于口的心结,霍舟不问也懂。   骆清淮心性坚韧,哭过一场后,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的情绪了。   他正想说话,霍舟却忽然轻轻“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骆清淮紧张起来。   霍舟捂脸羞涩道:“我就这么改口叫了奶奶和爸爸,会不会有点不要脸?”   骆清淮的心情松快了一些:“当然不会,就算奶奶和爸爸不认我这个儿子,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儿媳妇的。”   “什么儿媳妇?分明就是女婿。”霍舟笑着道,“算了,在奶奶和爸爸面前,就给你点面子吧,儿媳妇就儿媳妇吧。”   “霍舟,谢谢你。”骆清淮认真道,“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你真的是我的天使。”   “别肉麻了。”霍舟耳尖悄悄红了,岔开话题道,“我都改口了,得先给奶奶和爸爸磕头。”   骆清淮松开他,霍舟便跪在墓前,认认真真地磕了头:“奶奶,爸爸,我好开心,终于能名正言顺给你们磕头了。你们放心,我和淮宝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他说完,回头冲骆清淮笑了笑。   迟来的太阳刚刚冲破云层,在他身后披上一层炫目的霞光,看起来就像是霍舟在发光一样。   骆清淮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霍舟的情形。那时候他刚搬到北大院,霍舟他们还以为他是个小姑娘,偷偷跑来院子外面偷窥。骆清淮听到声音,故意泼了他们一盆洗菜的水。   胖墩最倒霉,从头到脚都被浇湿了,他气愤地要来找骆清淮算账。霍舟明明比胖墩小了几乎一半,却坚持挡在他家门前,声称要“保护妹妹”。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是个艳阳天,骆清淮从门缝里朝外偷看,刚好看到阳光都洒落在霍舟身上。   可霍舟看起来,比太阳还温暖。 第89章 番外三   转眼又到暑假, 骆清淮跟霍舟商量:“咱们把年假休了,出去玩吧?”   霍舟不怎么想动:“这么热的天, 去哪里玩?”   “当然是去凉快的地方,我们出国玩去。”骆清淮又开始se诱,“你不想和我出去旅游吗?我们白天出去看山看水看风景, 晚上就找一间隔音好的酒店, 试各种姿势……”   霍舟有点崩溃:“为什么你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   骆清淮说:“做的时候就会改色了。”   霍舟:“……”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骆清淮说的……非常向往。   于是,霍舟跑去找林局申请休假。   林局叹了口气:“看到骆清淮休年假就知道你也该来了, 果然……你俩敢不敢分开休?”   霍舟:“不敢,我老公会生气。”   林局飞快签字:“……快点滚。”   霍舟喜笑颜开:“谢谢领导。”   八月份, 差不多是天气最热的时候,霍舟跟着骆清淮一出门就想哭:“不是明天的机票去国外吗?现在去哪里?”   “我想先去北大院看看。”骆清淮说, “听说要拆了。”   霍舟心里一软, 也不觉得热了:“去吧。”   当年热闹的小区如今早已经没人住了,院里的树木因为没人管理,已经长得格外茂盛, 倒是比别处凉快许多。   霍舟跟骆清淮并肩走在大院里,每到一处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还记得吗?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 你那时候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我在这里抱过你, 在这里踢过球,在这里揍过胖墩……”   离开大院的时候, 霍舟停在早已经搬走的影音店门口:“我在这里哭过, 知道为什么吗?”   骆清淮记得这个位置:“我爱你。”   霍舟一愣, 笑了起来,的确是因为“我爱你”。   “好了,来都来了,要去学校看看吗?”霍舟被这趟行程勾起了怀旧的情绪,“我一直没回来看过,听说子弟小学已经被二小兼并了。”   骆清淮点点头:“走吧,去看看。”   子弟小学已经不存在了,原来的学校变成了一栋商业大楼,二小倒是还在。   暑假期间,学校校门紧闭,这里不是他们原来的学校,两人也没有要翻墙进去看看的欲望。   但很意外的是,校门口的保安室居然有人。   骆清淮上前跟他打招呼,询问关于李老师的情况。   遗憾的是,李老师并没有跟来二小教书,保安也不认识她。   李老师当年对骆清淮特别好,骆清淮还想回来看看她,这时候不免有点难过。   保安大叔道:“你们还记得回来看看老师,已经相当有心了。老师教学生,并不是图你们的回报,看不看到老师其实没关系,记得老师的教诲就好。”   骆清淮点点头:“我们会一直记得的。”   从二小离开,两人又一起去了附中。   附中还在,不过现在已经改名了,叫“江北中学”。   “听说江北中学现在已经变成了私立中学,比我们读书的时候厉害多了,现在一中都抢生源都抢不赢江北中学。”霍舟还挺高兴,“就是不知道,小马老师和谭老师还在不在这里教书。”   提到这两位老师,两人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两位老师,可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启蒙老师”。   “学校的基础设施没怎么变,我们翻墙进去看看?”骆清淮征求霍舟的意见。   霍舟是属于那种平时拉不出门,但是一出门就不想回家的人,一路走来,他已经彻底嗨了,闻言立刻点头道:“好。”   学校的变化不大,两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以前常翻的矮墙,利落地进了学校。   宿舍的门锁着,很遗憾不能进去。   两人便去了教学楼。   “我们去一班看看吧。”骆清淮说,“你后来考入一班后,坐在哪里的?”   “走。”霍舟拉着骆清淮,“到了再告诉你。”   一班的教室门居然没锁,虽然放假期间,教室里也没什么东西,但霍舟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你坐哪个位置?”骆清淮适时打断霍舟的思路。   “你坐哪个位置?”霍舟反问。   骆清淮去了第二排,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坐下来。   霍舟便在他旁边坐下来,然后歪头朝他一笑:“我坐你旁边,同桌你好。”   两个大人坐在高中生的位置上,不免有点挤,骆清淮轻声道:“霍舟同学,上课要专心听讲,不要勾引你的同桌。”   霍舟乐出声来,果然转头去看黑板。   骆清淮又在旁边提醒他:“你的书呢?”   霍舟笑着道:“我没带书,可以借同桌的书看看吗?”   骆清淮拉开课桌,从里面捧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霍舟:“借给你看。”   霍舟一愣:“什么意思?这同学的东西没带走?”   骆清淮抿了抿唇:“打开看看。”   霍舟忽然反应过来:“你……”   骆清淮微笑着看着他。   霍舟心跳加速,颤抖着手指打开盒子。   里面是好多好多糖纸,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还做了奇怪的标志。   “这是什么?”霍舟没看明白。   “这是甜度的标志。”骆清淮解释道,“我曾经想把世界上最甜的糖买给你。”   霍舟震惊地看着骆清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骆清淮笑着道:“这位同学,再看看你自己的课桌,说不定你带书了呢?”   霍舟懵懵地打开课桌,里面果然有个小盒子。   再打开盒子一看,霍舟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盒子里是一张保存很好的草稿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前半张写着“残梦落清淮”,后半张写着“骆清淮”。   霍舟当然记得,这是自己写的。   可问题是,这张纸他不是扔了吗?怎么会在骆清淮手里?还保存了这么多年?!   “这是我的。”骆清淮把盒子拿过来,宝贝地抱着,“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就靠它撑着了。”   霍舟:“……怎,怎么会在你这里?”   骆清淮轻笑:“这是秘密。”   “可是……”   “走。”骆清淮牵着霍舟的手,“我们再去操场看看。”   霍舟紧紧抱住手里的盒子跟着他下了楼,才慢慢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来做的准备?”   骆清淮说:“我没有来做准备,我天天跟你二十四小时在一块儿,你不是最清楚我的行程吗?”   霍舟一想也是,他跟骆清淮上班下班都一起,不在一起的时间都是有任务,他相信骆清淮还不至于任务途中跑来干这种事情。   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帮忙吗?   霍舟四处张望,整个校园空空荡荡,除了他俩,没有第三个人在。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骆清淮带着霍舟在乒乓球台前停下来。   “这不就是乒乓球台吗?”霍舟奇怪道,“有什么特别?”   “有。”骆清淮说,“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在这里看到有人表白,被老师抓了?”   他一说,霍舟想起来了:“记得。”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晚上……”骆清淮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对你表白的。”   霍舟这次震惊得眼珠都快掉了:“你,你……”   骆清淮忽然单膝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并排的铂金戒指:“你说我们不过感恩节,所以我选了七夕。你说点蜡烛送花都好俗气,所以我没准备那些东西,我只有一颗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想对你表白的心。霍舟,和我结婚,我们一起度过余下的每一个十年,好吗?”   霍舟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好,你先起来吧。你怎么……你好讨厌,怎么能这么求婚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骆清淮替他戴好戒指,又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珠:“你不嫌寒酸就好。”   霍舟说:“的确是有点寒酸……可是,我就是感动得不行啊,怎么办?完了,语文学得这么烂,一个合适的词都想不出来,小马老师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了……”   “现在知道要挨骂了?读书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好好学呢?”一个戏谑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传来。   霍舟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紧接着“砰”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炸开,缤纷绚烂的礼花从天而降,纷纷洒落在两人身上。   霍舟猛地回头,就看到小马老师和谭老师正微笑着看着他们,手里还拿着燃放过后的礼花筒。   “老,老师。”霍舟傻了。   “加上礼花后,是不是就没那么寒酸了?”谭老师笑着问霍舟。   霍舟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是,我的意思……你们怎么在这里?我……”   “算了,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谭老师摇摇头,伸长手臂从乒乓球台后面捞出来一把吉他。   霍舟:“!!!”   “老师给你们唱首歌吧。”谭老师低头拨弦。   小马老师老师靠在他身边,开始唱歌。   霍舟听过,这首歌叫《I DO》。   谭老师身高腿长,坐在乒乓球台上脚还踩着地面,他吉他弹得也很好,手法酷炫,标准的校园风云人物。小马老师气质和当年一样温和,低吟浅唱的模样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时不时默契地对视一眼,眉角眼梢都是藏不住的情义,他俩一个张扬外放一个低调内敛,站在一起却自成一个世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绝配”。   从最开始认识两位老师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岁月在两位老师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让他们更加优雅从容。   霍舟视线模糊,从两人结束时的相视浅笑中看到了爱情最美的模样。   “谢谢老师。”骆清淮拉着霍舟深深鞠躬。   “恭喜你们。”小马老师过来和他们拥抱。   霍舟不是木讷的人,今天却一再词穷:“谢谢老师……”   “十年后,你们就会是我们今天的模样。”谭老师也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肩膀,“加油,小伙子们!”   他没有多说,揽着小马老师的肩膀走了,只留下一对融在一起的背影。   霍舟吸了吸鼻子,直到两位老师的背影消失,才看向骆清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回家。”骆清淮说,“明天不是还要去旅游?”   “所以,这是蜜月旅行吗?”霍舟嘴角轻扬。   “是,也不是。”骆清淮低头,跟霍舟交换了一个吻,“以后的每一天,我们的生活都将甜甜蜜蜜。”   霍舟低头看两人交握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半晌才道:“淮宝,你好不要脸啊。”   骆清淮:“啊?为什么?”   霍舟:“你刚才那句话,不就是说你自己很甜吗?”   骆清淮:“不,我是说哥哥很甜,比糖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