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奇缘之那一段星光(出书版)作者:樊落 文案: 由于意外变故失忆而离开军队的舒清柳 却因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成了大明星裴隽的助理!? 而且……他从没想过裴隽有儿子。 裴隽是他见过说话最刻薄的男人, 长年处于军队,舒清柳的神经不是一般坚韧, 两人间的暧昧互动与裴隽分不清真心的吻, 才是真正影响他的主因—— 即便他年少时的偶像,是这样恶劣的个性, 仍无法改变他被裴隽吸引的事实。 第一章      舒清柳走进寰乐影业娱乐公司的大厅时,被服务台的小姐叫住了。   “先生,如果你是来面试主持人的话,面试已经结束了喔,下次记得早点来,陈监督最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舒清柳停下脚步,看看大厅前方巨大的挂钟,转到了服务台前。   “你搞错了。”他说。   小姐上下打量舒清柳,跟公司喜欢力捧的那些刚出道的小男生相比,男人岁数的确是有点大了,简单的衬衫加西裤,却因熨烫得笔挺而给人印象很深,长得似乎并不起眼,却很耐看,算是有型的那一类人,当主持人的话,该镇得住场,可惜他不是。   于是小姐翻了翻手头上的资料表格,微笑说:“那是来面试《午夜》的配角?请出示你的身分证和推荐函,我帮你填写资料。”   “不是。”舒清柳再次否认:“我是来找罗苇盈小姐的,我跟她约了三点见面。”   “喔?”   在服务台做了三年,这还是小姐第一次搞错,她一直深以为傲的眼力被打击到了,托托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认真打量男人,想确信他是否有开玩笑。   “这个……我没有听罗小姐提过,她现在还在片场没回来,我先帮你联络一下她的经纪人看看。”   小姐把来访者登记的表格推给舒清柳,打电话时看着他认真写完,然后交还过来,小姐放下电话,看了下表格。   “舒先生?”   舒清柳,职业无,住址无,会面内容无,整篇表格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简明干练,小姐尴尬的笑笑,想把表格推过去,让舒清柳仔细填写,却在对方的注视下放弃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什么,她有点怕这个人,尽管男人一直表现得很礼貌。   反正是有预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这样想着,把罗苇盈的工作室编号报给舒清柳,说:“罗小姐可能要迟一点才回来,她的助理会先招待你。”   舒清柳点头道谢,去对面乘电梯,在服务台另一边的一个年轻人刚好写完登记表,看电梯到来,急忙飞奔过去,他本来想叫舒清柳等等自己,但很快发现舒清柳进电梯后,一直按住开门键,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男生以飞快速度冲进了电梯,电梯升起时,他按了去十楼的按键,对舒清柳说:“谢了。”   对方没理他,确切地说,有稍微点头,很硬直的点动,男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酸,他本能地伸手揉揉脖颈,自来熟地说:“我叫齐天,刚才还以为你是来试镜《午夜》角色的,想说自己可以死心了,还好你不是。”   舒清柳看了他一眼,见自己终于引起了帅哥的注意力,男生有些得意,撩了撩垂在额前的浏海,上下打量他,很八卦地说:“看你的气质不像混娱乐圈的,你是不是哪个杂志社的,来给罗小姐做专访。”   “不是。”   “那就是她的粉丝,通过关系预约见面?”   “不是。”   “其实我还满喜欢罗小姐的,我妹也是她的忠实粉丝,别藏私嘛,告诉我怎么搭的线,我……”   男生说得兴奋,手放肆地搭了过去,电梯却刚巧到了,门打开,舒清柳走出去,男生被晃了个趔趄,看着离开的笔直背影,他切了一声。   “现在装酷不吃香了,哥哥。”      舒清柳来到罗苇盈的工作间,她的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个可爱娇小的女生,请他进去后,给他倒了茶,告诉他罗小姐戏刚拍完,再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请他稍等。   舒清柳看了看对面挂钟指针的直角状态,看来“稍等”二字包含的水分很大,不过艺人不好做,尤其是拍戏,导演一声卡,就要重来,在一部剧集里,导演绝对主宰生杀大权,这一点跟他以前的工作性质稍微有点像。   想起以前的事,舒清柳眉头不知觉的皱了皱,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把视线从挂钟上移开,同时也移开了那段不太想触及到的回忆。   小助理去隔壁办公,把舒清柳一个人留在工作间里,并不太大的空间,却布置得十分华丽,浓郁的香水味充斥了房间每一个角落,对面化妆台旁边立着很大的专用衣架,前后排了几层,舒清柳想小助理帮罗苇盈找衣服时一定很辛苦。   舒清柳没猜错,他“稍等”了半个多小时,罗苇盈还是没回来,助理有为舒清柳准备娱乐杂志,让他打发时间,不过他更对墙上挂的罗苇盈的宣传海报和定妆照感兴趣,罗苇盈扮相靓丽,前几年借武侠风红了一阵子,不过打混了几年,现在也快三十了。   三十岁,也许还是男影星的事业起步点,但对女人来说,已有了美人迟暮的感觉,尤其是像罗苇盈这种偶像派艺人,从她的化妆间规模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风光,否则也不会清闲到去电影学院讲课了。   又等了半小时,门开了,罗苇盈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高跟鞋踏得嗒嗒响,进来后就把小皮包扔到了旁边,一个年长的女人跟在她身旁,一边走一边帮她拿扇子扇风,先前那个小助理也跟着跑进来,把一些信函和资料递给她。   “一场殴打戏,那个变态拍了几遍才说OK,我胳膊都抡酸了,还好挨打的不是我……要不……”   罗苇盈愤愤不平地说到一半,看到了笔挺坐着的舒清柳,埋怨立刻打住,狐疑地打量他,转头问小助理,“他是谁?”   “跟你预约的左天侦探社的职员。”小助理显然干的时间还不长,一被质问便手忙脚乱地翻记事簿,追加:“是昨天晚上约的,罗小姐你当时答应了。”   “跟我约的是左天。”罗苇盈不快地问舒清柳,“那混蛋怎么没来?”   “他临时有事走不开,就让我来了。”舒清柳站起来,向罗苇盈伸过手去,“我叫舒清柳。”   “你想知道什么?左天说是有关影校学生失踪的事,不过我也了解不多。”   罗苇盈无视了舒清柳握手的表示,在旁边坐下,摆摆手,让两个助理离开,说:“我五点还要参加一个珠宝展示会,长话短说吧。”   “了解顾颖在失踪前跟你说了些什么。”舒清柳在罗苇盈对面坐下,把自己的名片放在了桌上,虽然知道她不会去看,“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顾颖是你的狂热粉丝,又是你的学生,你对她说的话应该对她影响很大。”   “左天越来越不简单了,连这个都能查到。”罗苇盈在化妆台前麻利地补了下妆,开始翻看粉丝送来的信件和一些小礼物,随口说:“说不上是我的学生,我只是偶尔才去上一堂交流课,经常有学生下了课还乱问个不停,包括一些私人话题,非常没礼貌,我基本不会理睬。”   一张照片递到了她面前,照片上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舒清柳问:“有印象吗?”   “她?”   看到照片,罗苇盈想了起来,说:“前天下课后,她是拦住我问问题,很弱智的问题——如果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时该怎么做,我告诉她,抛硬币,哈哈……”   非常不负责任的回答,看来罗苇盈没想到自己这句话会对顾颖产生怎样的影响,也许顾颖是真的有烦恼想解决,所以才问自己的偶像,这时候罗苇盈的一句话抵得上旁人几十句。   不过这跟舒清柳没关系,他现在的工作是查清顾颖的下落,问:“然后?”   “然后我赶时间,说完就走了。”   罗苇盈正在摆弄信件的手一停,手中是张粉红色的熏香信纸,上面却写满了恫吓的词句,警告她以后不许再接拍暴露戏损坏形象等等,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有些狂热粉丝是这样的了。”发觉到舒清柳的注意,罗苇盈没掩饰,把信纸扔给他看,笑着说:“做偶像也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呢。”   舒清柳扫了眼内容,恫吓加仰慕,还有大片的喜欢之词,很煽情,也很无聊,从罗苇盈的反应来看,这不是第一次了,也许她正享受其中,毕竟这代表她还没有完全过气,不过舒清柳还是提醒:“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啊,这种东西人人都会收到,粉丝疯狂起来很可怕的,有人收的东西比我更夸张呢。”罗苇盈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他,把信纸拿回去,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我要准备换服装了。”   直觉告诉舒清柳,罗苇盈在女生失踪事件上没有完全说实话,她一直都在岔开话题,于是追问:“你还对顾颖说了什么?”   “没了,就那些。”   舒清柳正要再问,敲门声响起,小助理从外面匆忙跑进来,把手机交给罗苇盈,小声说:“你朋友的电话。”   罗苇盈接过手机,转到角落接听,舒清柳看到她表情愈来愈生气,声音渐渐高起来,最后变成低吼:『我在做事,你当我在玩吗!?是,是我临时接的节目又怎样?你多去接他一次会死啊,你!……』   吼声断掉了,貌似对面挂断了电话,罗苇盈没有出气的地方,把手机狠狠摔了出去,还好对面是沙发,让手机避开了死亡的命运。   小助理急忙跑过去拿手机,罗苇盈冲她吼:“以后不许接那混蛋的电话!”   “好啦好啦,只是去接个人,我去吧。”年长的助理走进来,她跟了罗苇盈比较久,了解她的脾气,打圆场说。   “珠宝展你要跟我一起去,小李刚来,她还应付不来。”   罗苇盈看看小助理,觉得让她去接人也很勉强,而且圈里的人她也不放心,眼眸转了转,落到了舒清柳身上。   老天送来的免费佣人,不用白不用,左天以前曾帮过她的忙,他手下的人,罗苇盈觉得还是可以相信的,而且舒清柳很对她的眼缘,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她自信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这个男人跟社会似乎有些脱轨,不过正因如此,反而让她觉得可以信任。   这样一个人送过去,那家伙应该也会中意的,想象着裴隽看到舒清柳时的反应,罗苇盈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兴奋感,可惜她今晚就要飞去美国,没法听到裴隽骂人了,真遗憾,在一起这么多年,突然要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罗苇盈在数秒钟内就决定好了舒清柳的命运,问他,“你会开车吧?帮我去凌云小学接我儿子,送他到T台『一览江山』的节目现场。”   很突兀的要求,舒清柳诧然站起身,罗苇盈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有孩子这个爆炸性新闻感兴趣,可惜男人冷淡的反应让她很失望,也许自己真的过气了呢,她颓丧地想,看来退出果然是正确的。   沮丧归沮丧,她表面上依旧笑意盈盈,从小助理手里拿过手机,找到里面一张照片,递到舒清柳面前。   “他叫小小,放学后,他会在校门前的第五车位等接送,他很胆小,早点去,别让他等太久。”   萤幕上是个笑起来甜甜的小男生,很小也很可爱,不过这跟舒清柳无关,他不喜欢罗苇盈这种颐指气使的说话方式,虽然表情没变化,但很明显,他没有帮忙的意愿。   罗苇盈没理会他的反应,拿过手提包,找出车钥匙和电视台的通行证递给他。   “喔,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还跟那女孩说了些什么,内容嘛……”   舒清柳把钥匙接了过来。   “谢啦。”罗苇盈笑得很甜,用人的时候她懂得怎样放下身段,说:“顺便把车还给那个混蛋,转告他,有关离婚事宜我会请律师跟他谈。”   “那个混蛋的名字。”   话问得很有趣,罗苇盈还以为男人是在讨好自己,不过看看舒清柳一本正经的表情,才发现他只是借用那个代名词而已,真是个无趣的人,跟左天完全是两种类型,她故意使坏,说:“你带小小去,小小自己会去找他,事情办好后,我就告诉你我跟顾颖说了什么。”   她说完,笑吟吟看着舒清柳,等待他接下来的提问,恶作剧般的心理,在她看来,男人都是思维直接浅显又白痴的动物,当然,那个即将跟她离婚的男人除外。   可惜舒清柳没按照她的想法走,什么都没问,道了声告辞后走了出去,罗苇盈微微诧愕,小助理也很惊讶,说:“他没问车停在哪里耶。”      舒清柳来到停车场,把车钥匙的厂家和型号输入手机,很快搜索系统就帮他锁定了车的位置,他过去把车开出去后,打电话给老板左天。   电话一接通,左天就先发问:『查到罗苇盈跟顾颖说了什么没有?顾家那边闹翻天了,佣金又加了两成,让我们务必以最快速度找到他女儿。』   “顾颖有烦恼,罗苇盈让她抛硬币解决。”   舒清柳开着车,以最简略的方式作了汇报,左天听完,笑道:『干得不错,我就说你很适合当侦探,比在军中有前途多了。』   舒清柳沉默了一下,左天发现自己失言,急忙说:『好啦好啦,事情都过去了,既然你已退伍,就不要再想太多。』   “我没想。”   因为那段记忆他完全想不起来,勉强也没用,虽然他是被迫离职,但比起在任务中死亡的同伴,仅仅是退伍,他已经幸运很多了。   『如果你觉得累,就回去休息,消息打听到了,剩下的我让别人来做。』对曾是学弟的舒清柳,左天还是很体贴的。   “没有,我要去接人,换后续消息。”   『别傻了,那女人骗你的。』左天对舒清柳的话嗤之以鼻,『她最会骗人了,我跟她认识这么久,都没听说她有老公,还有上小学的儿子。』   “她没骗人。”   舒清柳觉得罗苇盈没撒谎,而且就算骗人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花点时间而已,自从从军队退下来后,他发现时间对自己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肯定?』左天在对面狐疑地问。   “直觉。”   最不靠谱的回答,让左天起了骂人的冲动,不过想想舒清柳以前的军人身分,又觉得他的直觉会命中也不无可能,八卦精魂涌了上来,他问:『那罗苇盈有没有说她老公是谁?儿子叫什么?』   “没有。”   『她没说?还是你没问?还是……』   “我没兴趣。”   舒清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为免左天再打来啰嗦,他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他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没兴趣,一半是个性,一半是出于军规的长期熏陶,他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就像这次被强迫退伍一样,就算他对上头的决定无法认可,却还是无条件接受,老老实实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来,因为军队里没有对错,只有命令。      车到达凌云小学,正好是放学时间,一大群小孩子跑出校门,舒清柳下车,站在车旁,很快就看到一个穿深蓝制服的小男生背着包飞快跑了过来,孩子个头有点小,不过长得很精神,看到他后,脚步立刻刹住,大大的眼睛上下审视他,问:“你是谁?”   “你妈妈让我来接你去电视台。”   “我不认识你耶,我家没请新司机。”见舒清柳向自己靠近,小孩很警觉地向后退两步,问:“你怎么会开我爸爸的车?”   “我叫舒清柳。”舒清柳居高临下看他,“现在我们认识了。”   “你报的一定是假名。”小孩很不信地反问:“你是绑匪是不是?你知道我爸爸很有钱,所以偷了他的车来劫走我,想讹诈他,我不会笨得上你的当的,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舒清柳像是听外星球语言一样听小小劈里啪啦讲了大半天,看他伸手想去拉挂在书包背带上的金丝猴警报器,急忙抓住他,在小孩还没来得及拉响警报前,把金丝猴扯了下来,又拦腰抱起他,不顾他的大呼小叫和挣扎,把他塞进了车里。   小小被摔到助手席上,他急忙爬起来想推门出去,舒清柳已上了车,把车门锁住,给他系上安全带,他看到逃不掉,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声在狭小空间里回响着,舒清柳被他的高分贝震得一皱眉,只好拧大音响,把车开出去。   小小哭了一会儿,不见舒清柳有反应,感觉很无趣,偷眼瞅瞅他,嘴咧了咧,抽泣着问:“我在哭耶,你没有半点表示吗?”   一张纸巾扔到他面前,男人看都没看他,小小用纸巾擤着鼻涕,很委屈地说:“你第一次做劫匪吧?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第一次。”   第一次执行一个完全不在状况内的任务,把一个不认识的孩子送到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手上。   “那我教教你怎么做绑匪。”小小左右看看,在发现车开得很快,自己无法逃跑后,他挪挪屁股,靠近舒清柳,说:“我现在是你的人质耶,你优待我一点,就能多讹诈我爸一些钱,我会配合你的,只要你不撕票。”   充满老成的童稚嗓音,舒清柳难得的笑了,转头看看孩子,他一点也不像罗苇盈说的那样胆小,相反,有几分小聪明。   “小小,”舒清柳难得的多问一句:“你上几年级?”   两根指头怯生生地伸出,舒清柳以为他是二年级,谁知孩子说:“有两点要说明。一,我叫裴剑丰,请尊重我的学名;二,我的年级跟赎金有关系吗?”   “没有。”   随便问问而已,因为他很怕小孩子再哭,那实在是比子弹更可怕的武器,所以他希望通过聊天转移小小的注意力。   小小果然被他的话岔开了,没再哭,舒清柳也把车里的音响声音拧小了,车开出一段路后,小小突然叫起来,指着路边的移动快餐车大招牌,说:“劫匪劫匪,我渴了,我想喝饮料!”   “舒清柳。”   “舒清柳劫匪,我要喝饮料。”   夹缠不清的小孩,舒清柳本来不想理他,看看那张憋红的小脸,生怕他又哭起来,从这里到T台还有一段路,他实在不想再受那种煎熬,于是放慢车速,在快餐车旁边停下,小小指指摆在车头上的大桶可乐图片。   “我要那个。”   舒清柳下了车,跟店员要了杯果茶,付帐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门声,他转过头,正好看到小小在努力解安全带,想往车外跳,当看到自己的行动被发现后,小小立刻扯着嗓子叫起来。   “绑架啊,救命啊,救救我……”   放大数分贝的喊声,立刻把周围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店员也偏过头看小小,见被一大群人围观,舒清柳头痛起来,觉得今天真是他的凶日,莫名其妙成了司机,还被诬陷是绑匪,他付了饮料钱,拿起果茶走过去,没好气地直接把吸管塞进了孩子大张的嘴里。   本能地,小小为了吸饮料,放弃了哭喊,舒清柳用手指顶了他一下,低声说:“老实点。”   小孩子都是欺软怕硬的,被吼到,小小果然不敢再哭,委屈地看看他,然后老老实实双手捧住茶杯,吸了起来。   “你儿子真可爱。”店员看到这一幕,笑道。   舒清柳却笑不出来,转去驾驶座坐好,为防小孩子跳车,把车门都锁了,车窗关掉,打开了空调,车开动时,小小撇撇嘴,冲他吵:“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天底下最英俊、最厉害、最受大家喜欢的男人!”   “原来你叫小超人。”   小小没听懂,眨眨眼,又吸了两口饮料,突然叫道:“这东西好难喝,我要喝可乐!”   舒清柳本想说可乐对身体不好,不过相信这些话他说了小孩也听不懂,就算听懂为了逃跑也会另外找借口,于是说:“没钱。”   “你混得真差欸。”   “所以绑架你。”   小小张张嘴,似乎找不到反驳理由,只好低头默默喝饮料,舒清柳开着车,听他带着哭腔嘟囔:“欺负我,坏蛋,我让爸爸打死你!”   渐渐的嘟囔声转小,舒清柳转过头,见他哭累了,两手抱着茶杯睡着了。   小孩果然是这世上最难理解的生物,他开着车,默默感叹。   在舒清柳二十九年的人生中,没有照顾过小孩的经历,他下面虽然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但家里有保母,用不着他来操心,而且弟弟们也没像小小这么古灵精怪,看着他,舒清柳感叹——现在小孩也进化了。      T台到了。   舒清柳停好车,见小小还睡得很香,就没叫他,直接把他背下了车,走进电视台后,小小被震醒了,发现自己在舒清柳背后,他揉揉眼左右看看,说:“这是电视台耶,你怎么绑票绑到这里?”   舒清柳只当他在说梦话,没理他,问了服务台“一览江山”节目现场的位置,转身去楼梯,小小又继续问:“难道你不是绑票,是恐怖分子?你打算在我身上绑上炸药,把我悬在电视塔最上面,来警告大家?你别妄想啦,我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   见了孩子父亲,他一定建议他少让孩子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免得走火入魔。   还是没得到回答,见舒清柳沿着楼梯往上走,小小很生气,伸手捶他的肩膀,吼道:“你笨啊,那边有电梯耶,这样走去电视塔最高层,你不用绑炸药,我就累死了,到时你的恐怖行动就无法实施了。”   走路的是他,孩子怎么会累到?这个想法神奇到舒清柳更想见见孩子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宝宝出来。   “习惯。”不想再被吵,舒清柳选择了回答。   这是他在长期执行各种任务中养成的习惯,在构造繁琐的建筑环境下,他都喜欢走楼梯,因为那也许会成为他逃生的通路,而且片场在八楼,走走楼梯对身体也好,否则最近生活太闲散,骨头会生锈的。   小小不了解舒清柳的想法,吵了几句,在发现走楼梯没什么不好后,放弃了吵闹,转去看窗外的风景,等来到八楼,他还没看够,想让舒清柳继续往上走,被直接无视了。   舒清柳来到录制现场,节目还在进行中,工作人员看到舒清柳戴的通行证,以为他是迟到的观众,告诉他节目快录完了,他们无法进去,只能在外面看大萤幕。   舒清柳在大厅外面的座位上坐下,对面有数个萤幕,分别显示现场的不同方位,小小很快被其中一个吸引住了,忘了自己正在被劫持,坐下后聚精会神看起来,看他的样子,是经常来这种地方,一点都不陌生。   “一览江山”的主题是介绍名胜景观,每期都会请不同的明星跟主持人一起去参加拍摄,让观众随着镜头观赏各地风光和风土人情,片场中还有请嘉宾即兴发表感想,舒清柳很少看娱乐节目,对这种利用明星号召力作噱头的风光片更没兴趣,本想去周围走走,等待节目录制完,就把小孩转手,谁知镜头切换着,在转到一个嘉宾身上后定格了,舒清柳的脚步也随之定住,眼神随着镜头落在萤幕上那个大特写的人身上。   有些陌生的脸庞,却又依稀带着熟悉的记忆,很矛盾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房,他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盯住眼前的特写镜头,再也挪不开眼神。   人的记忆是个很神奇的存在,舒清柳忘记了一个月前突发事件的经历,却可以清晰记得十几年前的事——那时裴隽刚出道,跟其他两名成员组成的少年乐队风靡一时,第一次看到就惊艳了他,他当了裴隽很久的粉丝,直到进入军校,没时间再追星,之后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他跟外界几乎隔绝开,一晃十多年都没再听过有关裴隽的消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不经意的再看到他。   “他……”舒清柳转头看看正聚精会神盯着大萤幕的小小,孩子很兴奋,眼睛瞪得大大的,难得一见的老实,他迟疑问:“是你爸爸?”   “当然……”小小下意识地回答后,立刻警觉地看他,拼命摇头,“当然不是啦,他是我的偶像!”   欲盖弥彰的谎言,舒清柳忍不住笑了,这么拼命的否认,难道是怕他借此敲诈裴隽?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他在小小身旁坐下,跟他一起看萤幕。   不知道是不是摄影师也是裴隽的影迷,还是为了提高收视率,镜头在裴隽身上定格的次数最多,时间也最长,舒清柳看着镜头中的男人,十多年不见,他的笑容还跟以前一样明亮亲切,但明显成熟了很多,简单得体的衣着,即兴随意的微笑,让他平添了几分亲和力,明显把同席的其他三名艺人比了下去,十年前舒清柳就觉得这个男人天生是吃这行饭的,现在他更这样认为,裴隽有种独特的气质,仿佛有他存在的空间里,其他人只是陪衬而已。   只是没想到一转眼,他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舒清柳转头看小小,很调皮的小孩,眉间有着属于裴隽的俊秀灵气,又比他多了几分恶魔式的小坏,舒清柳有些恍惚,依稀想起许多年以前,自己很热血地参加裴隽演唱会的情景。   “裴隽现在很出名吗?”他忍不住问。   两名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听到舒清柳的询问,很惊讶地一齐转头看他,这句话也换来小小鄙夷的目光。   “你是从外星球来打劫的吧?裴隽当然很出名了,他去年在电影节上拿了好几项大奖!”   “他开始演电影了?”   “喔,我被你打败了。”小小很夸张地做了个掩面的动作,“你还是当恐怖分子好了,我不要被你劫持去外星球。”   舒清柳没理会孩子的吐槽,他只是感到惊讶,十多年前裴隽还只是个偶像派歌星,偶尔客串接一、两部娱乐动作片,没想到一别数年,他已经拿了各种大奖了。   “几项不重要的奖而已。”小小的声音太大,换来旁边一人的嗤笑:“奋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拿到影帝,他的星运也不过如此了。”   舒清柳转过头,见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旁边有标明禁止吸烟,他却拿了支香烟吞云吐雾,男人长得很英俊,甚至超过裴隽,但这不礼貌的行为给他的形象打了折扣。   “关你什么事啊!”小小大声反驳:“你也不是影帝,还笑话别人,你还连奖都没拿到呢!”   童言无忌,做孩子的好处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言论,而且直切要害,男人被小小说得无话反驳,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走开了,小小赢了一仗,把手放在鼻子上,很得意的在他背后做鬼脸。   “他是谁?”   “白痴耶!”小小鼓鼓脸腮,说:“什么都想跟隽隽争的白痴!”   看着小小气呼呼的一张脸,舒清柳发现所谓小孩子忘性大这句话是错误的,小孩子才最会记仇,而且完全不吝啬表达出他们的愤怒。   小小对裴隽的称呼让舒清柳有些奇怪,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萤幕漂亮的山水风景上。   镜头慢慢拉近,前方是一排排打造独特的古风建筑,飞檐玲珑,梁上盘龙虯曲,下面青石板路铺地,这是个充满了古风气息的小镇,画外音介绍说它叫麒麟古镇,细腻优美的风景线条,随着镜头的移动展现在观众面前。   这段风景的介绍嘉宾由裴隽担任,以他的身价和档期,几乎不会参与这类节目的录制,所以他的出现在相当程度上提高了收视率,随手拈来的即兴解说轻易就抓住了观众的感觉,前几段担任风景介绍的艺人被比了下去,至少舒清柳这样认为,裴隽风趣的言谈和详实的知识让他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镜头随着裴隽的慢行往古镇街道周围延伸,在闪过古风建筑群旁边的河流时,舒清柳眼前突然晕了一下,肩头发痛,像是被人撞到,周围很黑,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感觉许多景象在脑中骤然晃过,晃得太快,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仿佛一切都净空了,让他暂时失去了思索的空间。   从没有过的感觉,舒清柳急忙闭上眼,掩饰自己的不适,还好那股冲击感很快就过去了,等他再睁开眼时,镜头已经拉开,这个片段的节目已接近尾声,剩下的都是裴隽在镜头前的旅游推荐。   温和优雅的嗓音,让舒清柳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默默看着裴隽身后的小镇风光,他有种感觉,刚才的景观对他来说非常奇特……不,或许他该说,让他感觉奇特的是存在在这片风景下的这个人……   也许,可以做些什么,让那两天的记忆复苏……   “喂,你也是隽隽的粉丝吗?看你都看得呆掉了耶。”小小看完节目,兴趣重新转到舒清柳身上,好奇地问。   “是。”舒清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微笑说:“很多年以前,我就是。”   “可是你看上去没那么老呢。”小小认真地打量他,“还是你们外星人身体构造不一样?”   “……”   这么牙尖嘴利的小孩真不可爱。   现场突然传来激烈的鼓掌声,舒清柳转头看萤幕,节目告一段落,主持人的结束词一说完,摄影灯便拉开,进入广告时间。   工作人员打开现场入口的房门,有观众陆续走出来,小小立刻跳下椅子,冲了进去,舒清柳没拉得住他,只好紧跟过去。   两人迎着人群挤进去,很快就看到工作人员请几位嘉宾去后台,有些观众还徘徊在现场,似乎想跟嘉宾合影,但都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小小也被一起拦下,他急得直跳,可惜个子太矮,怎么蹦都看不到前面,舒清柳见裴隽没注意到他们,跟其他人说笑着去了后台,情急之下,他忙把小小举起来,大叫:“裴先生!”   浑厚沉稳的叫声,裴隽脚步顿住了,眉头轻微皱起。   出道这么多年,他几乎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这叫法太正统了,再配上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这里不是拍摄现场,而是会谈室,大家循规蹈矩商谈会议的地方。   最近白目越来越多了,裴隽不悦地想,顺话声转过头来,脸上已是笑容满面,看到被举在空中的小小,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从容,跟工作人员低声交代了两句,快步走了过来。   浅白色的休闲衣着,在灯光下显得分外抢眼,舒清柳眼睛眯了眯,感觉裴隽走来时身后似乎带了一连串的星光,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神。当年他是粉丝时,都没机会跟裴隽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现在突然看到,心不由自主地剧烈跳起来,呼吸有些乱了,在枪林弹雨下都不曾有半点惧怕的他,此刻居然有了紧张的情感。   手臂传来剧烈挣扎,舒清柳回过神,急忙放下小小。裴隽站到他们面前,身高跟舒清柳不相上下,但他的存在太耀眼了,前面闪光灯不断亮起,是粉丝在远处拍照,裴隽早已习以为常,反而是舒清柳感到拘谨——在偶像面前,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在裴隽的微笑注视下。   “裴、裴先生……小小,你的妻……”   过度紧张之下,口吃的毛病居然犯了,仓促中舒清柳不知道该怎么去理顺整件事情的经过。   脚背作痛,被小小狠狠踩了一脚,舒清柳讶然止住了话语,就见小小从背包里飞快掏出纸笔,递给裴隽,仰头问:“裴哥哥,我是你的粉丝耶,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奶声奶气的询问,周围的人都笑了,一个工作人员说:“隽哥,这该是你最小的粉丝了。”   “是啊。”裴隽笑着蹲下身子,接过小小手里的纸笔,飞快签了字,说:“所以,怎么可以拒绝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参观一下裴哥哥的工作间?”小小得寸进尺地问。   裴隽笑着点点头,又看看舒清柳,“这位是……”   “司机。”小小说:“他不重要啦,让他在外面等。”   “这样不太好。”裴隽微笑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尊重别人,懂吗?”   亲切温和的语调,直接感染了周围的粉丝,也包括舒清柳,在裴隽的微笑注视下,他更觉得不自在,急忙摇手:“不用,我、我可以……”   “跟我来。”   裴隽没给舒清柳发表想法的机会,打断他的话,带小小去后台,舒清柳只好也跟了上去。   裴隽来到电视台为他临时准备的休息间,进去后,把门锁上,小小见没有外人,立刻冲到他面前,向他举起手,叫:“抱!”   裴隽笑着把孩子抱起来,说:“真乖。”   小小跟他头对头,问:“我刚才演得好不好啊?”   “好,你都可以当影帝了。”   “我不要,影帝的位子是你坐的。”   童稚的话语,裴隽笑了起来,舒清柳在旁边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原本对裴隽的拘束感稍稍减低,他更喜欢裴隽此刻的笑容,不带一点作戏的,发自内心的笑。   裴隽放下儿子,眼神转到他身上,舒清柳走上前,向他伸过手去。   “裴先生……”   友好的表示被无视了,裴隽瞬间冷下脸,喝道:“你闭嘴!”   舒清柳微笑僵住,果然闭了嘴,一半是服从命令的本能,一半是惊讶于裴隽毫无征兆的变脸。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人!”   舒清柳的气质让裴隽很不舒服,本能的起了反感,再想到刚才他的表现,裴隽就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碍于儿子在场,他绝对会把旁边的装饰花瓶直接砸过去,以表示自己的不快。   裴隽转头问小小,“他是谁?”   “绑匪欸,他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的。”   问话不得要领,裴隽把目光转向舒清柳,舒清柳急忙说:“是罗……小姐让我送小小……来的,顺便归还这个……她还说,说会让律师跟你,跟你谈……”   太紧张,导致治愈很久的口吃又犯了,舒清柳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偏偏这段话说得结结巴巴,不仅无法解释清楚,反而让裴隽更厌恶,没理会他递来的钥匙,冷着脸说:“你可以闭嘴了,不需要为了证明自己是结巴这么努力。”   刻薄的言辞,舒清柳再次怔住了,一直以来,裴隽的形象都是随和可亲的,他的笑容就像金字招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现在舒清柳才发现他也是有脾气的,不仅有脾气,而且脾气非常大,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居然看到了偶像的另一面,在十几年后的偶遇时,舒清柳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点好笑,说:“是。”   裴隽对舒清柳的反应有些惊异,舒清柳脸上没有一丝被打击后受伤或自卑的表情,让他对这个男人有点刮目相看。   他重新认真打量舒清柳,古铜健康的肌肤,发型稍短,衣着普通,却打理得很干净,在炎热夏季,依然扣了衣领钮扣,腰板挺得笔直,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不过刚才的笑弱化了那份严肃,个头很高,站在那里,给人稳重清爽的感觉,这让裴隽对他的厌恶消减了一些。   “罗苇盈让你来的?”他问。   “是。”   “淮安安排工作时有没有提醒你需要注意什么?”   淮安?   舒清柳没听懂,想解释一下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裴隽就不耐烦地摆摆手。   “OK,你不需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裴隽转身去拿提包,小小抢先跑过去,从提包夹层里找到手机,像是讨好似的递给他,裴隽表情柔和下来,称赞的拍拍儿子的小脸蛋,在旁边坐下,小小又冲舒清柳瞪眼。   “快去倒水啊,我爸爸口渴了。”   他把孩子送到,任务算是完成了,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离开,去向罗苇盈询问失踪少女的事,而不是继续在这里当佣工。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旋就消失了,舒清柳还是选择去饮水机倒了水给裴隽,小小坐在沙发上来回荡着腿,仰头看他,交代:“还有我的欸。”   舒清柳没说话,眼神冷冷看过去,孩子果然怕了,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把头埋在裴隽怀里,嘟囔:“他欺负我……”   可惜裴隽正在打电话,没理会小小的撒娇,顺手从提包里拿出个游戏机塞给他,让他一个人玩,手机接通后,裴隽转去一边,说:“下次你如果还想临时接工作,就不要自己要求去接小小。”   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想让小小听到,舒清柳想他是在跟罗苇盈通电话,不知罗苇盈说了什么,裴隽冷笑起来,说:“他是我的助理,什么时候你有权利指挥我的人了?……让律师来谈,好,随时可以。”   裴隽挂断了电话,对话很短,似乎是为了避讳小小,而压制住没有多谈,他转过身来时,已恢复了平静,又接着打电话,却一直没接通,他不悦地皱起眉,将手机扔开了,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手搭放在膝上,上下审视舒清柳,气势威严如君临天下的帝王。   “淮安好像走得太急,什么都没有交代你。”   舒清柳觉得裴隽好像误会了什么,说:“我不认识……”   “好了,你不需要再努力表达你的愚蠢。”裴隽鄙夷地打量他,说:“真不知道淮安是怎么做事的,弄个白痴来,你记住,你是我的助理,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我不点头之前,哪怕是罗小姐的话,你也可以拒绝。”   “我想你搞错了,裴先生。”舒清柳个性内敛,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尤其是对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他不亢不卑地说:“这世上我只听两个人的话,我母亲,还有我的上司。”   “原来你也可以不结巴的喔。”   笑谑目光闪过,眼瞳明亮,带了几丝调侃的意味,被注视,舒清柳的心跳突然又失去了节律。   “不、不是……其实……”   “总算没蠢到无可救药。”裴隽懒得听他啰嗦,嗤笑一声,说:“我现在就是你的上司了,淮安没跟你说清楚,那我现在再说一遍,你的试用期是三个月,月薪五万,负责打理我的生活及工作所有事宜。”   裴隽说到这里,看看小小,“既然小小的事罗小姐已经说了,我也就不隐瞒,今后你的空档时间负责接送他上下学,车钥匙你拿着,回头我再给你家里的钥匙,记住别给我犯错,我不养白痴。”   十几年奠基的偶像梦想就这样被打破了,舒清柳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距离产生美感,看着若无其事讥讽自己的男人,他脱口而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是我的粉丝?”裴隽双腿交换了一下,眼眸微微眯起,奇怪地看他。   自觉失言,舒清柳闭上了嘴,正好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声,他拿出来,见是个不认识的号码,随着接听,柔美的笑声传来。   『看来你跟裴隽交流得不错,这么快他就把你当作是“他的人”了。』   是罗苇盈的声音,舒清柳很诧异她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看了裴隽一眼,后者面露不悦,似乎生气他擅自接电话。   “我想这其中有误会。”没理会罗苇盈的玩笑,舒清柳淡淡说。   『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奇妙的误会。』罗苇盈娇笑:『他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个性很难恭维,以往那些助理做得最长的也不过半年,希望你可以超越这个记录。』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接受这份工作?从头至尾这只是一场怪异的误会而已,舒清柳有些好笑,觉得自己连回应的必要都没有,还好罗苇盈很快转到正经话题上。   『你帮我接送小小,我说话算话,告诉你那天我对顾颖说的话——“其实你想做什么就做好了,跟抛硬币没关系,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然后她就再没纠缠我,我不知道这对你们的追查是否有帮助,不过我不想牵连到我……』   “我懂。”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正事说完,罗苇盈的口气又变得随意起来,『那就祝你跟裴大明星合作愉快了,照顾好他们父子喔……呃,不,也许你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baby……』   电话挂断了,舒清柳好半天才回过神,在军队里打滚十几年,枪林弹雨下杀过来的他,今天居然被一个女人调戏了,郁闷地收了线,一抬头,就看到裴隽冷幽幽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记住,今后工作时间,没有我的准许,不许接听私人电话。”   盛气凌人的斥责,居然让舒清柳有了几分在军队里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左天那里是不会有的,他发现这场误会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刚才他在看到裴隽介绍风景时的反应很奇怪,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带给他奇特感觉的究竟是麒鳞古镇,还是眼前这个人?   “是。”一瞬间,舒清柳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裴隽对舒清柳的表现很满意,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白痴,但至少听话,不是不情愿的回应,而是很认真的应答,就跟他的站姿一样,简练硬直。   “你先带小小回家,剩下的事交给保母负责,顺便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九点去公司接我,别迟到,我讨厌不守时的人。”   裴隽刻薄地说完,拍拍小小的肩膀,小小收起了游戏机,拿起背包,不情愿地问:“为什么要让劫匪送我回家?”   “他今后是助理了,你可以随便使唤他。”   “好欸。”   这个提议深得小小之心,兴冲冲地跑出去,舒清柳跟在后面,就见他站在走廊上,对裴隽大声说:“裴哥哥再见。”   这孩子不当童星真可惜,舒清柳想,再看看裴隽的反应,依旧是招牌式的亲和笑容,不过在刚见识过他的另一面后,他不会再相信这些表象的东西了。   喜怒无常、表里不一、刻薄专横,舒清柳结合刚才跟裴隽的近距离接触,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有好的词汇来形容裴隽,可是他居然同意来做助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出于少年时代的憧憬,还是对裴隽这个人的好奇,现在还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接了一项新任务,是比在左天侦探社查案更有吸引力的任务。 第二章      去裴家的路上,舒清柳给左天打电话,转述了从罗苇盈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又说起自己将要做裴隽的助理,左天一听就来了兴趣。   『裴大牌啊,居然会让你这根木头做助理?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说看。』   “不知道。”   『真不够意思,你失业,身为学长的我立刻为你提供工作和住所,现在跟你打听一点小八卦,你还没正式做事呢,就开始护主了?』   不是不说,而是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过这些不需要解释,因为那将会成为左天继续追问的重心,他直接说:“我签了保密条约。”   『你这家伙手脚也太快了。』   左天做侦探业,所以保密精神还是有的,听舒清柳这么说,就没再追问,说顾颖的案子他大致有眉目了,会另找人处理,舒清柳离开侦探社没问题,不过还是提醒:『娱乐圈鱼龙混杂,你自己小心,要是做不下去就回来。』   “谢谢。”   舒清柳挂了电话,原本在旁边歪头睡觉的小小睁开一只眼看他,“嘴巴还算紧,可以加分。”   人小鬼大,这孩子不会是裴隽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小间谍吧。      舒清柳照小小指的路来到裴家,那是一片保安设施相当齐全的住宅区,区外由高砌的院墙围起,舒清柳开车往里走时,一路上看到不下十几个隐藏的监控器,看来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或是非常重视隐私问题的娱乐人物。   住宅区雅致清静,楼栋之间相距很远,又由车库和花园隔开,即使是邻里,也很难看到彼此,舒清柳把车停下后,小小跳下车,用随身带的磁卡开了门,跑了进去。   舒清柳跟在他后面,见楼房里面的基调颜色是纯白的,很亮眼,但也显得有些空旷,客厅很静,小小在楼下几个房间转了一圈,耷拉着脑袋怏怏不快地转回来,趴到了沙发上。   “陈阿姨走了。”   带了点沮丧的嘟囔,舒清柳问:“是谁?”   “照顾我们起居的阿姨,她菜煮得很好,对我很好,可是妈妈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她要去国外拍外景,就找借口解雇人。”   应该是在办理离婚协议,所以才解雇人的,不过这种事没法跟孩子说,舒清柳看看时间,说:“我去做饭。”   “我要吃炸鸡腿,陈阿姨的炸鸡做得很好吃,还有猪排饭!”   一听到吃,小小立刻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跳起来叫。   舒清柳没理会他的吵嚷,去了厨房,罗苇盈解雇了佣人,好在没把房子也完全清理掉,至少冰箱里面很满,不过肉类化冻需要时间,而且小孩子吃那些高蛋白的东西不好,于是他拿出一包干面和两个鸡蛋,准备下面。   “我讨厌吃面,要吃猪排、鸡腿,喔,还有可乐……”   见舒清柳不回应自己,小小跑过来,踮起脚想拿可乐瓶,舒清柳把可乐抢过来,拧开瓶盖,整瓶可乐被他倒进了水槽里。   “你!”小小仰起头,很气愤地看他,“我爸爸说我可以随便使唤你!”   “我可以选择不听。”   “我可以解雇你!”   舒清柳拿锅的手一停,低头看小小,小小挺起胸膛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让他愈发怀疑罗苇盈的说法,这孩子哪里胆小了?明明就强硬的不得了,他不动声色,抬起手,锅子跟水槽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重响,小小果然不言语了,瘪起嘴看他,然后哇啦哇啦哭了起来。   舒清柳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哭,被小小哭得头大,索性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揪去客厅,扔到沙发上,自己回厨房做饭,不去管他了。   怕小孩子不吃面,舒清柳又做了几个鸡蛋沙拉三明治,在里面加了生菜和番茄,看到家里水果不少,他把这里当自己家,四处翻翻,找到榨果汁机,把水果放进去,很快几杯鲜果汁就做好了。   等舒清柳活都忙完,把晚饭端去客厅,小小已经哭完了,缩在沙发上看电视,舒清柳过去直接把电视关掉了。   这次小小没跟他吵嚷,似乎看出他不像以前的佣人那样好说话,不敢再发飙,碗筷摆到了他面前,香喷喷的打卤面,上面还放了煮蛋,他抬眼看看舒清柳,很想赌气说不要吃,可是哭了半天,肚子饿了,而且也知道父亲回来还要很久,于是委委屈屈拿起筷子。   舒清柳坐在小小对面,看着他先是不情愿地拨面,然后很快就大口吃起来,果汁也马上见了底,吃完后,眼巴巴地看他。   “还要?”   小小不说话,眼睛眨了眨,别扭的小家伙,舒清柳拿起他的小碗,又去盛了半碗给他。      小小吃完饭,开始乖乖做作业,舒清柳发现他很聪明,在看到撒泼不见成效时,就选择听话,不知道这是不是遗传。   八点左右,外面开始下雨,舒清柳给小小洗了澡,看时间要去接裴隽,就说:“你先睡。”   外面传来几声雷鸣,小小盯住他不动,怯怯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接爸爸吗?”   “你怕?”   “……”   “是男人就不要怕。”   被激将,小小果然不服,大声吼:“不怕!”   有血性,是个好苗子,舒清柳摸摸小小的头,让他躺进被窝,又拿过他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转成快捷键,说:“有事直接按数字一,就找到我了。”   “你怎么做到的?”小小一脸惊奇地问。   “你乖点,我回头教你。”   手机有百分之八十的功能都处于被忽略的状况,他只是启动而已,不过这种设定对孩子来说有些难度,他相信小小没有那个耐心去学。      舒清柳来到寰乐,寰乐影业二十四小时开放,不过服务台小姐换人了,他上前说明自己的身分,小姐打电话询问后,让他直接进去。   舒清柳去裴隽的工作室前敲了门,半天没有回应,他拧开把手进去,外间没人,透过落地玻璃窗,他看到裴隽正在里面跟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说话,一堆资料放在他们面前,男人说得口沫横飞,裴隽却表现得很冷淡,灯光投在他的侧脸上,秀美的脸颊轮廓,无可挑剔的精致。   舒清柳稍微失神,随即便看到裴隽转过头来,冲自己扬了扬下巴,像是傲慢的主人在使唤自己的家犬,他照裴隽的意思在外间坐下,没过多久,就看到中年男人把文件收了起来,只留一份推到了裴隽面前。   裴隽送男人出来,这次表情总算多了几分笑容,还主动帮他开了门,男人离开时,又再三交代:“这个剧本不错,是盛翼影业今年推出的重头戏,角色也很适合你,阿罗出事,就好像老天一定要你接这个戏似的,错过实在可惜啊。”   “最近比较忙,让我再考虑一下。”裴隽微笑答道。   “那我等你回复。”   男人走了,裴隽关上门,那一瞬间舒清柳看到他脸色冷了下来,转身回里间把文件放进提包,拿起外套走出去,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漠然的让他怀疑自己是透明的。   于是舒清柳只好关了灯,跟出来,裴隽走在前面,说:“回头给你张通行卡,这样出入方便。”   “谢谢裴先生。”   裴隽脚步稍停,等舒清柳跟上来,他把提包和外衣推过去,舒清柳接的时候,他说:“在这里大家都叫我阿隽或是隽哥,裴先生这种老土的称呼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接东西时双手轻微触到了一起,舒清柳的心瞬间失去了节拍,裴隽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气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水味,但绝对很配他,迟疑道:“裴……”   结巴又犯了,裴隽不悦地皱起眉,转身便走,舒清柳只听他说:“以后外人在时少说话,我不想被别人笑我只请得起结巴。”   真刻薄,反而让舒清柳冷静下来,他挺喜欢裴隽刻薄专制的一面,这跟他的军队生活很像,刚出任务那段时间,没一天不挨骂,相对来说,裴隽这种真是小儿科。   “你腿也结巴了吗?”   裴隽走到电梯前,见舒清柳没跟上来,他转头嘲讽,舒清柳急忙跟上,帮他按了去地下车位的按键。   “外面雨下得很大。”电梯往下走的时候,舒清柳说。   这不是没话找话,纯粹是提醒,裴隽微微点头,随口说:“小小怕打雷,陈阿姨有陪他吧?”   “家佣被罗小姐解雇了。”   “什么?”   裴隽一怔,在发现舒清柳不是说笑后,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立刻掏出手机打给罗苇盈,可惜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不知罗苇盈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接,他气得掐断电话,把怒气都发泄到了舒清柳身上。   “你白痴吗?家里没人,你还把小小一个人撂下?”   “是你让我来接你的。”   “我不知道家里没人!”裴隽被舒清柳的话气得吐血,冷笑:“你没长脑子?这种时候不会先打电话来问我一下吗?”   因为没必要,他三岁时已经有独立的房间了,小小都这么大了还怕打雷。在他来看,实在太夸张,不过看看裴隽的脸色,知道自己如果解释,那将又是一场结巴跟嘲讽的互动,于是简而概之:“下次我会记住。”   还有下次是吗!?   裴隽气得没话说了,很想知道他的经纪人是从哪弄来的这种极品?还是国宝级别的。   两个人一个不快,一个缄言,直到走进停车场,都没人再说话,坐上车后,裴隽才说:“给你十分钟,我要回到家,如果你做不到,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很苛刻的要求,舒清柳却没反驳,打开引擎,用GPS搜索到回家的最短路线,裴隽坐在旁边,冷冷说:“已经过一分钟了。”   从公司到家至少要三十分钟,他不认为舒清柳能做到,当然,他并非想借此辞掉舒清柳,只是做个警告,让他下次做事多动动脑子。   “系好安全带。”这是舒清柳给他的回应。   裴隽刚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在引擎的沉闷声中箭一般射了出去。      在之后十分钟里,裴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两旁景物向后飞速倒退,一路上车几乎没有停过,仿佛红绿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或者这一路根本没有红绿灯,雨下得很大,看不清前进的方向,裴隽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只能用力抓住旁边的扶手,心里浮出诡异的想法——如果就这样被劫持绑架,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还好,这个想法没有成为现实,当他终于感觉到景物停下,前方亮起柔和的灯光时,发现舒清柳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空地上,跳下车,拿起车后座的备用伞,转到助手席旁,帮他打开车门。   “九分二十秒。”   舒清柳看了下腕表,冷静的态度在裴隽看来就像是挑衅。   “你的驾技不错。”   男人似乎没听出裴隽的嘲讽,说:“如果是跑车,应该会更快一些。”   裴隽被晃得不太舒服,懒得去吐槽,下了车,脚像踩在海绵上,不是很稳,他体质非常好,从影十几年,也拍了不少功夫片,却没一次能超过这次的刺激,这男人是怪物,他恨恨想。   回到家,裴隽先去小小的房间,里面亮着灯,小小却早睡着了,看着孩子,他心情转好,把小小手里紧攥的手机拿出来,关了灯悄声出来。   裴隽洗完澡,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明治和热奶茶,舒清柳坐在餐桌对面,腰板挺得就像刀锋劈出来一般的笔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直觉。”   “我不喜欢靠直觉做事的人。”裴隽在桌前坐下,“今后记住这点。”   “是。”   男人很顺从,让裴隽找不到指责他的地方,跟之前几个助理相比,他很沉稳,也对自己的口味,虽然他依然讨厌男人身上所拥有的气场,就如喜欢是无法解释的一样,讨厌同样是无法说明的主观情感。   裴隽咬了口面包,做得还不错,不过饮料他不喜欢,他比较喜欢可乐之类的饮料,这个季节喝热茶,不是上岁数的老人就是有病。   “下次记得准备可乐或果汁,我不喜欢喝热饮。”   “我会记住。”   也许是饿了,裴隽吃得很快,等他吃完,舒清柳把餐盘收拾下去,换了一杯果汁,没加冰,喝起来很不过瘾。   “我喜欢冰饮。”时间太晚,裴隽选择将就,不过还是提醒道。   舒清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了,你叫什么?”   品着饮料,裴隽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问男人的名字,就把儿子交托给了他,可能是男人给人一种沉稳安心的感觉,让人可以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处理。   “舒清柳。”   听了回答,裴隽沉静下来,舒清柳以为他还会问什么,谁知他喝完饮料,拿了提包去楼上,说:“从今天起你就住下来,除了主卧和书房,其他房间随你挑,浴室里面有睡衣,你用楼下的那间,我不喜欢跟别人合用。”   “裴……”   裴隽上了楼梯,听到舒清柳的话,他停下来,低头不悦地看他。   “同样的错别犯两遍,如果你智商不够用,我不介意换人。”   裴隽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一个后背给舒清柳,他的刻薄没对舒清柳产生影响,反而欣赏的看着他的背影,笔挺的脊梁,符合站如松坐如钟的判断标准,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对裴隽产生好感。   不过,看起来裴隽对他似乎没什么好感。      舒清柳洗完澡来到楼上,把卧室选在主卧隔壁,小小房间的对面,这样有利于保护,虽然他现在的身分是助理,但习惯成自然,还是喜欢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离上司最近的地方,以便随时待命。   他躺在床上,用手机上网查看麒鳞镇的信息,资料不多,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镇,除了美景外,古老是它唯一的特色,舒清柳看了一些麒麟镇的照片,再没有白天经历的那种震撼感,他只好放弃好奇心,转去查看裴隽。   有关裴隽的报导多得不计其数,这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受欢迎程度,他在影视方面很活跃,连续三年蝉联最受欢迎艺人的首位,各种奖项也拿了不少,唯一遗憾的是每次都跟影帝的位子失之交臂,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他事业的巅峰。   跟事业并随的当然是绯闻,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绯闻都有,而且每隔一、两个月,旧绯闻就会被新的绯闻替代,所以记者们都称裴隽是绯闻最多的艺人,可是舒清柳没看到有关罗苇盈和小小的报导出现,他找了很多这类的八卦消息,哪里都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跟裴隽相比,罗苇盈的星运就平凡太多了,接的片子质量参差不齐,也没有太出色的代表作,不知他们夫妻离异是否跟工作悬殊有关,舒清柳没去多想,他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叫淮安的人,因为他而导致自己莫名其妙接了这份工作。   这个并不难查,舒清柳很快就查到他是裴隽的经纪人,叫陆淮安,从裴隽在电影方面开始发展就一直跟着他了,舒清柳做了个小动作,进入寰乐影业的内部网路,发现裴隽的前任助理两天前刚辞职,恰巧陆淮安的某位长辈在洛杉矶过世,他匆忙离开,没来得及帮裴隽安排新助理,裴隽可能联系不到他,看到自己被罗苇盈派来,又知道小小的事,就把自己误会成助理。   也许,这是个不错的误会,在军队待得太久了,他该趁这个机会接触一下外界的生活,虽然退伍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甚至这样的处置让他有些憋屈,但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懊悔是最廉价的感情,他不是个喜欢怨天尤人的人,而且不可否认,跟左天侦探社相比,他更喜欢助理这份工作。   只可惜的是,裴隽不唱歌了,他记得裴隽歌声很好听,虽然单唱时偶尔会跑调,但跑得很可爱,还有那首他最喜欢的曲子,叫《那一段星光》,百听不厌。   舒清柳合上手机,闭着眼默唱那首歌,却发现自己记不太清歌词和曲调了,有时间回家找找以前的CD和海报,他一直有好好保存的,在他寄宿军校前。      裴隽是被胸前的重力压醒的,鬼压床似的,让他很恼火,今天难得的没节目,昨晚他看剧本看到大半夜,本想好好睡一觉,却有人这么不识相,他伸手过去,想揪住小鬼的腿,把他扔到窗外,摸到的却是热热的体温,随即脖子被抱住,有人凑到他耳边咯咯的笑。   原本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裴隽反手把儿子抱住,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都十点多了。”小小穿了件黄色小睡衣,撒娇似的趴在他身上不起来,“劫匪说你昨晚工作到很晚,不让我来吵你,可是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耶。”   那个结巴居然知道自己很晚睡。   裴隽觉得有点意思,问:“怎么不上学?”   “今天周末啊。”小小撒娇说:“我想跟爸爸一起过周末。”   裴隽没有周末观念,他的工作从来没有完结的时候,今天难得休半天,那就陪陪儿子吧。   他用遥控把窗帘打开,外面一片晴朗,带着暴雨洗刷过后的清新,他揉揉小小的头发,问:“昨晚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害怕?”   “我是男人,才不会怕!”   小小拍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要证明自己真的不怕似的,腰板挺得很直,童稚的嗓音,让裴隽听得歉疚,把他抱进怀里,小小却扭扭身子,挣脱开他的搂抱,拉着他的手,很兴奋地凑到窗前,指指下面,说:“爸爸,你看!”   裴隽探头看去,见舒清柳正在花园草坪上做伏地挺身,他用单掌做的,做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如此反复交替,裴隽看到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有种作为人父被忽略的不快,不过在看到舒清柳轻松做了五、六十下,没有半点停缓时,他不得不承认舒清柳的体力的确不错。   外面天气很热,舒清柳只穿了一件T恤,强壮的臂肌露出来,一扫昨天衬衫穿着时的斯文,裴隽问:“他练很久了?”   “嗯,吃完饭,劫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在练了,他打拳很漂亮的,就跟爸爸在电影里那样帅!”   小小眼瞳亮晶晶的,显然刚才舒清柳打的拳法让他震惊了,跟电影相比,亲眼所见的拳法更令人震撼。   真是个怪人。   想起昨天舒清柳给自己留下的木讷刻板的印象,裴隽皱皱眉,对小小道:“我们去看看。”   裴隽没看到舒清柳练拳,因为看到他出现后,舒清柳就停止了锻炼,去厨房拿出早上做的餐点,小小在裴隽身边腻了一会儿,就被卡通片吸引,跑去看电视,把餐厅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这是猪食吗?”吃了一口饭,裴隽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说猪食有些夸张,舒清柳做的饭还能勉强过关,虽然离他的要求还差太远,菜式也很简单,不过吃饱没问题,这是个务实的人,他想。   被无故责骂,舒清柳很想反问你是猪吗?不过看看低垂的脸庞,他的心微微一动,那句话就没说出口,说:“能吃就行。”   “要求真低。”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舒清柳不亢不卑回应:“足够。”   “很好,今后你每天都会有实践基本技能的机会。”   看着舒清柳投来的询问目光,裴隽示意他给自己倒咖啡,品着香香的咖啡,他最初对这个男人的恶感又消减了几分,说:“我不打算再请人,小小似乎也不讨厌你,你来带他好了,我再多付你一份薪水。”   确切地说,他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让他难以安静休息,虽然佣人都签过保密协议,但毕竟是外人,现在罗苇盈接了片子去洛杉矶拍外景,又急着跟自己离婚,看来她是铁了心另寻出路,这个家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为了小小着想,他要好好考虑该怎样请人。   舒清柳很爽利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裴隽喜欢舒清柳的缄言,难得好心情地多说一句,“三楼有健身室,这里除了我的卧室和书房外,其他地方你可以随便使用。”   “谢谢。”   “你以前当过职业军人?”   舒清柳没回答,但看过来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惊讶,裴隽哼了一声,作为一个演员,观察揣摩已经成了本能,他敢肯定舒清柳曾是职业军人,而且还做过很多年,这个人身上带着浓郁的军人风格,就像以前那个老混蛋一样。   不快的往事因为舒清柳的出现苏醒了,裴隽厌恶地皱起眉,见舒清柳没回答,他说:“放心,我对你怎么被开除的不感兴趣,我只看重你今后的工作态度。』   “谢谢。”   舒清柳这句话说得很真诚,他开始有些欣赏裴隽了,尽管这个人说话刻薄嚣张,但做事不主观,这点难能可贵。   裴隽可没领舒清柳的情,说:“虽然我个人对你不抱期待,不过你是淮安介绍的,机会我会给你,别搞得太糟。”   他把备用的门钥匙交给舒清柳,舒清柳接了,品着他的话,点头,“是。”      难得跟儿子在一起,裴隽没做事,陪小小在他的房间打Wii,午饭后舒清柳说去买些日用品,他走后,裴隽又带小小去草坪上晒太阳,天很热,他说:“去倒杯可乐。”   “可乐都被劫匪倒掉了。”想起昨晚的事,小小嘟起嘴巴,“现在家里只有果汁。”   “为什么?”   “他没说欸。”   那个人看起来是不怎么喜欢说话,不过全倒掉也太夸张了,裴隽拿出手机,想交代舒清柳顺便买可乐回来,拨动按键时才想到自己不知道舒清柳的号码,小小立刻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用我的,劫匪有帮我设定,说按数字一就可以接通他的了。”   裴隽照小小说的按了一,却没人接,他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有人骗小小,哪怕是这点小事,正想关掉,忽然看到光线闪过,反射在旁边的落地窗上,轻微一晃,却让他警觉起来,立刻从草坪上坐了起来。   整天面对镜头,裴隽太熟悉这种光芒,当初选择这里,就是看中这里保安措施好,狗仔队之类的家伙混不进来,没想到今天难得出来晒太阳,就被盯上了,他故意装做不知道,把头转到另一边,对小小说:“回家去。”   小小很聪明,看看裴隽的表情,什么都没说,爬起来头也不回跑回家了,裴隽不露痕迹地移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避到树荫后,避开镜头的追踪,然后打电话给住宅区的警卫,让他过来看看是否有外人混进来,他刚交代完,就听到远处有哀叫响起,跟着是摔落声。   裴隽好奇心被提了起来,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地上,舒清柳站在他旁边,手里正在摆弄相机似的东西,距离有些远,裴隽看不太清,不过相机被拿到,他就没什么忌讳的,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后,他发现舒清柳拿的果然是个加了大炮镜头的小型照相机,男人似乎被摔得很重,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嘴上叫:“我要投诉你非法使用暴力,哎哟……”   男人身材矮小,再加上猥琐长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裴隽冷笑一声,上前踩在他后背上,男人刚才被舒清柳一个过肩摔摔得晕头转向,正挣扎着想爬起来,被他加上一脚,扑通一声再次趴下,又唧哇大叫起来。   舒清柳没去检查相机,直接取出磁卡掰成两半扔掉了,又卸下大炮镜头,这个看似有些贵重,他转头看裴隽,想问他的意思,裴隽伸手去拿,途中却故意手一滑,相机落到旁边假山石上,萤幕碎掉了,大炮镜头也摔成了几片,他瞪了舒清柳一眼。   “这么贵重的相机,你怎么没拿住?”   舒清柳跟裴隽接触了二十四小时,已经深刻了解到他的劣根性,没做任何辩解,把男人揪起来,问裴隽,“要送警局吗?”   那人虽然长得矮小,不过也是成年人,裴隽看舒清柳一只手就轻易把人拽了起来,有些惊讶,偷拍者也被舒清柳的气势吓到了,不敢再嚣张,结结巴巴说:“我是误闯入,只是随便拍拍,你们……”   “谁派你来的?”舒清柳问。   “说了只是误闯,哎哟……”   手腕被舒清柳掐住反拧,男人痛得大叫起来,住宅区负责人带了两名警卫赶了过来,看到这状况,急忙让警卫把偷拍者抓住,又向裴隽道歉,听了他们的解释,裴隽才知道这个人是借钟点工的身分进来的,他以前来过几次,也有拿某居民的门卡,所以检查才会较松,负责人连连道歉,说今后一定加强防范,杜绝相同事件发生。   裴隽没多说,让他们把偷拍者带走,舒清柳有些惊讶,等那些人离开后,他问:“为什么不问清楚?”   “狗仔队,就算送他去警局,也不过是警告一下而已。”   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那家伙在警局里乱说话,对自己也没好处,反正没被拍到,裴隽懒得再追究。   舒清柳拿起购物袋,随裴隽往回走,见他完全不在意,忍不住提醒:“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为什么?”   “直觉。”   “我不喜欢直觉,因为这世上最无法解释的就是直觉。”裴隽冷冷说:“在你拿到实际证据之前,别乱说话。”   他的直觉很准,这是在常年执行任务中养成的本能,绝对不会判断错误,裴隽这种对危险毫不在意的态度让他很难接受,脱口而出。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裴隽一愣,转头看过来,墨色眼瞳像某种稀有宝石,在流转间划过瑰丽的色彩,舒清柳的心跳频率有些失调,他发现了自己的语病,想解释又觉得欲盖弥彰,微微踌躇了一下,改为:“是!”   这才是他喜欢听到的回答,裴隽扫了一眼舒清柳手里拿的购物袋,问:“你怎么发现那个人的?”   看着裴隽俊秀的侧脸,舒清柳想如果自己回答直觉的话,触怒他的机率有多大,想了想,还是选了个比较可信的借口。   “他可能是新手,不太懂得躲藏。”   裴隽也没多问,不速之客的闯入败坏了他的游兴,回到家后,见小小玩累了,在卧室睡着了,就转身去了书房,至于舒清柳,随他自由打发时间。   舒清柳却没事可做,拿薪同时还能享受悠闲时光是许多人的梦想,不过对他来说,只觉得无聊,本想去裴隽的健身室锻炼,左天突然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失踪的女孩子已经找到了。   『都说是绑架,原来只是私奔。』左天在对面兴致勃勃地说:『还好你向罗苇盈问出了那些话,否则我们可能会一直在绑架上兜圈子。』   “私奔?”   『是啊,跟男友,两个小孩因为家里反对,就要死要活的,听了罗苇盈的建议后,就离家出走了。你都不知道对一个粉丝来说,她的偶像随口一句话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   舒清柳听得心一动,把刚才有人偷拍裴隽的事说了,左天没在意,说:『不稀奇啊,狗仔队鼻子灵得很,如果资金允许,他会开上直升机去偷拍你。』   “是裴隽。”舒清柳纠正。   『OK,你的偶像裴隽。』左天在对面无聊地耸耸肩,『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偶像了?』   “是老板。”舒清柳再度纠正,“回头我传张照片给你,帮我查一下。”   他刚才有拍偷拍者,在查人方面左天很快,免费送上门的人力,他选择了使用。   左天答应了,却笑道:『你这几年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以前你没这么过度恐慌的。』   “习惯。”   舒清柳挂掉电话后,掀动腕表按键,调出刚才照的照片,那是特制的手表,除了辨位跟踪外,还装有微型摄影镜头,刚才他看到男人偷拍裴隽,就起了怀疑,他相信自己的眼力,那人一看就是做惯这种事的,可以轻易骗过警卫进来,普通的狗仔队绝对做不到,所以暗中拍了他一张。   舒清柳把图像传给左天,半小时后,左天回复过来,告诉他那个人绰号“花鼠”,对解码开锁和处理各种监控装置很精通,所以很多人委托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他身手灵敏,很少被发现,这次算他倒楣,撞上了舒清柳。   左天在邮件最后留了花鼠的地址,不过说他很机灵,有不少藏身的地方,很难追踪到,让舒清柳别再多想。   『也许只是某个粉丝拜托他做的。』左天在信件里调侃:『粉丝的疯狂思维我们无法了解。』   希望真是如此。   当听说花鼠是职业惯犯后,舒清柳就知道很难从他那里打听出什么了,这些人有属于他们的职业准则,无法轻易打破,所以还是暂时暗中观察吧,也许左天说得对,他太小题大作,可能是脑子被以往各种危险任务腐蚀掉了,一有点风吹草动,敏感神经就立刻强迫运转。      裴隽下午整理好衣装,准备去公司,小小已经醒了,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裴隽才想起家佣都被罗苇盈辞掉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助理,而助理要跟自己去做事,没法照顾小孩。   真是个任性的女人,裴隽忍不住又把罗苇盈骂了一顿,明知罗苇盈现在可能已经在太平洋彼岸了,就算他的怨念再重,对方也感觉不到。   骂归骂,问题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当年他在同意罗苇盈不公开结婚和孩子的事情时,就知道日后会面临各种突发状况,不过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平时有陆淮安帮忙,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才发现经纪人不在,助理又菜鸟,连照顾孩子都成了大问题。   “我可以寄宿学校的。”看出裴隽的担心,小小对他说:“反正我以前也常住校,都习惯了。”   以往裴隽和罗苇盈出外景,会让小小暂时住校,贵族学校的保密制度和安全措施都很好,他比较放心,不过夫妻两人同时出外景的情况不多,总会有一个人留在家里,大多时候是裴隽,他星路畅通,人气又旺,可以随意接工作,不像罗苇盈,为了争一个角色,完全忽略其他问题,经常几个月不在家,所以小小跟裴隽的关系远远好过罗苇盈,他很黏裴隽,但如果把他扔去学校,他也不会太排斥。   裴隽却不想这样做,罗苇盈可以不负责任的把孩子扔下一走了之,他却做不到,还是让舒清柳陪小小好了,他让公司另外安排助理来负责自己的工作。   “可以把小小托给我弟弟来带。”   舒清柳的建议惹来裴隽的侧目,“你弟弟?”   “他在大通街派出所当员警,派出所后面就是他的公寓,托他照看一下没问题。”   “我去!”裴隽还没回答,小小先跳了起来,举手问:“他有配枪吗?会功夫吗?每天去抓坏人吗?”   “数蚂蚁。”   “欸?”   小小没听懂,裴隽却听明白了,派出所的工作很清闲,所以托他照顾没问题,又是做警察的,把小小托付过去,他也放心,只要熬几天,等陆淮安回来,一切就方便了。   就这样定了,裴隽给小小换了衣服,这边舒清柳打电话询问弟弟,回复当然是OK,他的小弟舒清河整天窝在派出所里闭关,都快霉掉了,巴不得有点事情做,一听二哥交代任务,欢天喜地地同意了。   舒清柳挂了电话,小小也收拾整齐了,裴隽又把游戏机塞进他的背包里,免得他闷,舒清柳在旁边看着,发现裴隽很细心,虽然有时候也很刻薄,再看到他的衣着,不由一愣。   一身淡白色的休闲衣着,浅棕发丝,鼻梁上架了副很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有些欲盖弥彰的遮掩,却因为裴隽的出众面貌,而不会让人感觉违和,看到他这打扮,舒清柳呆了呆,一瞬间,眼前像是晃过了什么,却又快得什么都看不到。   裴隽今天心情不错,没介意舒清柳的失态,把儿子塞进车里,自己也上了车,见他还在发呆,微笑问:“看傻了?我这么有魅力吗?”   “不……你戴墨镜的感觉很……奇特……”舒清柳下意识地回答。   裴隽一愣,随即笑了,“你的形容也很……奇特……”   特意模仿的声音和语调,居然有七、八分相似,舒清柳忍不住笑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用奇特这个词,但刚才看到裴隽这副打扮时,这是他首先想到的词汇,这种感觉很像他第一次去电视台,在节目中看到裴隽时的冲击感。   “傻也要有个限度。”裴隽的好心情没保持太久,见舒清柳还站在车前,没有移动的意思,他沉下脸,“你再呆下去,我们今天不用做事了。”   舒清柳这才回过神,急忙上车,把车开了出去。   去公司途中,舒清柳把车拐到大通街派出所,舒清河接到电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裴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打量他,发现他的气质跟舒清柳完全不同,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眉眼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幼齿,要不是穿了一身警察制服,说他是大学生都有人信,这样的员警应该很受街坊邻居欢迎,至少他的亲和力够足,看到他,裴隽稍稍放心,小小交给他没问题。   舒清柳过去把助手席旁的车门打开,让小小下车,舒清河看看小小,又看舒清柳,笑嘻嘻说:“二哥,好久不见,原来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是我老板的孩子,叫小小。”   这么认真地回答他的吐槽,真没趣,舒清河眨眨眼,看了看车里,发觉他的注视,裴隽托了托墨镜,把头略微侧开,舒清河露出会意的笑,拍拍舒清柳的肩膀。   “好好干,星途一片光明。”   舒清柳有些诧异弟弟居然认识裴隽,还好舒清河没多问,注意力转到小小身上,笑眯眯说:“小帅哥啊,基因真不错。”   裴隽听到了,在车里不悦地哼了一声,小小被赞扬到,很高兴,仰起脸看看舒清河,说:“你也很不错啊。”   “谢谢。”舒清河拍拍小小的肩膀,“走啦,裴先生,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   不得不说,舒清河很有亲和力,所以小小跟他的初识没像刚见到舒清柳时那样惨烈,好奇地问:“那有枪吗?”   “有呀,大炮都有。”   小小的兴趣成功地被吸引了过去,向裴隽挥挥手,就跟着舒清河跑进了拐角的小派出所里,舒清柳不放心,追上去交代:“好好照顾他,我老板很疼他儿子。”   “放心。”舒清河冲舒清柳促狭地眨眨眼:“大明星就是有手段,可以请得起军人当保镖。”   舒清柳退伍的事,除了左天,没对任何人提起,被弟弟误会,他也没解释,等他们进了派出所,他坐回车上,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舒清柳诧异回头,就见裴隽不耐烦地摆摆手,“开车!”   车开动了,舒清柳的沉默让裴隽更不舒服,同样姓舒,他弟弟比他精明一百倍,那个做小警察的一直在套他的话,他却浑然不知,这智商要多低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你是猪吗?还是你连猪的智商都不如?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说等于公开我跟小小的关系?”   舒清柳这才明白裴隽在为什么生气,说:“我弟弟不会乱说。”   裴隽很无力,他指的不单是舒清河,还有舒清柳的思维,如果他的隐私保护意识这么差,那绝对不适合做自己的助理,自己中午真是鬼迷心窍了,看他对付偷拍者,还以为他很机警。   “你给我听着,不要跟任何人提我的事,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事,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当哑巴,哑巴比结巴省心!”   舒清柳刚才会那样说,是没想到舒清河会认识裴隽,而且他了解自己的家人,不可能乱说话,不过有关隐私保密问题,在他第一天进军校时就被讲过,所以他理解裴隽的心情,虽然他讲得很刻薄。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裴隽给他的回答只有冷冷一个字:“猪!”    第三章      车在沉闷中开动着,裴隽闲着没事,拿出剧本又重新翻看起来,路走到一半,他突然问:“附近有书店吗?经过的时候停一下。”   舒清柳查了GPS,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大书店,到达后,他把车停在车位上,等候指示。   裴隽还在低头看剧本,半天没说话,舒清柳也不问,静坐在座位上,裴隽半晌回过神,把剧本放好,没有下车,而是摆手示意他离开,又交代他不去公司了,直接转去电视台。   舒清柳看过裴隽的日程表,这几天都排得很满,但一个星期后就空下来了,可能是陆淮安不在,没人帮他安排,但直觉告诉舒清柳,裴隽在某些事情上摇摆不定,才会导致心情烦躁。   到达电视台后,门口围了不少裴隽的粉丝和娱乐杂志记者,裴隽下车后表情立刻变了,换成一脸温和笑容,举止优雅地跟大家打招呼,惹来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尖叫,有记者看到舒清柳,向裴隽询问,裴隽很亲热地扳住他的肩头,说:“我的新任助理,很能干的一个人。”   半小时前还被骂做猪的人表情有些僵,不是因为裴隽的作戏,而是他此刻的举动,裴隽感觉到舒清柳身体的僵直,故意拍拍他的肩膀,面对众多新闻记者,微笑说:“他还是新人,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今后请大家多关照一下。”   大家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舒清柳身上,镁光灯闪花了他的眼,有人问:“助理身材真好,真的不是保镖吗?”   “阿隽自己就是咏春拳的传人,哪需要保镖保护?”   有人抢着回答,立刻引来周围一片赞叹,粉丝叫道:“好棒喔,隽隽会打咏春,打一套看看啦……”   叫声一呼百应,裴隽脸色微变,咏春拳这件事很久没人提了,今天突然被说出来,他有些惊讶,不想正面作答,轻轻握了下舒清柳的手,舒清柳会意,说:“快到时间了,大家有问题,请节目结束了再问。”   舒清柳话声沉稳,举止中带了让人难以违抗的气势,成功地压住了粉丝们的热情,他们顺利摆脱纠缠,进了电视台大厅,裴隽对舒清柳笑了笑,说:“刚才做得不错。”   难得看到裴隽对自己笑,舒清柳有些拘谨,脸微微发红,裴隽被他的反应弄愣了,没见过这么纯情的人,他不知道是该表示惊奇,还是不屑,哼了一声,正要讥讽他几句,忽然看到二楼有人迎面走下来,是个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男人长相俊秀,但在满地俊男美女的地方,他的存在并不显眼。   裴隽的脚步微微一停,两人视线对上,他觉察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眸里带了某种奇怪的色彩,而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探究的感觉。   走过开放式的楼梯,裴隽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刚才那个外国人是谁?”   “不认识,可能是来试镜的新人吧。”   新人的话,男人的岁数有点大了,裴隽转头去看,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裴隽在化妆间整好装,来到拍摄现场,还没到录制时间,不过现场已经开始透出紧张气息,这是个临时插播的美食节目,嘉宾都是当红艺人,那个嘲笑裴隽而被小小骂的男人也在,看到裴隽,他眉头挑了挑,笑嘻嘻走过来。   “听说你拒绝李导了,该不会是因为没抢到邵一刀这个角色吧?”他笑着问。   舒清柳一愣,他对影视娱乐不关心,但“邵一刀”三个字很熟悉,他弟弟的情人有一部小说就叫《邵一刀都市怪奇事件簿》,这名字满特别的,应该不会是撞车。   “我想拿的角色,需要去抢吗?”裴隽一点没在意对方的挑衅,相反的,他的口吻更具有挑衅性。   有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在聊天,主动来给他们拍照,男人很合作的摆了个要好的动作,拍着照对裴隽说:“我知道裴大少是不需要跟人抢的,只是这次动作稍微慢了点。也是,贵人多忘事嘛,不过听说黑剑这个角色不太吉利,阿罗刚接就出车祸,摔断了腿,否则李导也不用急着到处找人了。”   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口气,在暗示他只是个替补品,在被需要时才被调出来使用,裴隽笑了笑,没跟男人一般见识,淡淡说:“这部片投资很大,李导当然要全力以赴,找到真正适合的演员才行。”   “所以,你打算接了?”   这句话带了点弱气,特意跑来询问,恐怕也是担心他接了戏,抢自己的风头,裴隽故意说:“还在考虑,到时如果我接了,希望合作愉快。”   男人愣了愣,很快眼中闪过不服输的神色,说:“当然!”   节目快开始了,工作人员请大家入席,裴隽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舒清柳,告诉他如果有来电,可以直接接听,大家入场后,门关上了,舒清柳不想去休息间等,便来到旁边大厅的电视萤幕前,准备看直播。   说是美食节目,实际上秀的还是嘉宾的魅力,镜头一直在几位嘉宾身上打转,这给舒清柳提供了仔细看清裴隽的机会,男人是艳光四射的,在属于他的舞台上,连笑容都是那么的完美,在发现了裴隽刻薄毒舌以及用笑容伪装的虚假后,他居然还能这样想,并为此着迷,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也许这就是属于明星的魅力,舒清柳想,就算知道他有许多缺点和问题,还是会为之倾倒。   可惜老天爷没给舒清柳太多欣赏的机会,他没看多久,手机就响了数次,第一个自称李导,询问他关于接戏的事,又语重心长地说《午夜》剧本非常好,蓝本又是畅销书,如果他加盟,票房绝对有保证,又说没有人比裴隽更适合黑剑这个角色了,请他务必答应。   舒清柳刚才听那个男人跟裴隽提过黑剑,不过这件事他无法代为答复,只说会转告,让裴隽尽快给回音,让导演再等等。   好不容易等李导啰嗦完挂了电话,又有其他人打进来,这次是律师,自称受罗苇盈委托,来跟裴隽交涉离婚事宜,舒清柳确认完裴隽的日程安排,帮他约了明天下午六点,这是能约到的最短的时间段,他想离婚牵扯到许多问题,罗苇盈又不在国内,裴隽一定不想拖太久。   之后又陆陆续续打进来数通电话,邀请裴隽参加节目的,询问他的日程安排的,还有各种宴会联络,舒清柳都一一作了答复,接电话的同时,他有些同情裴隽以前的助理了,光这些繁琐杂事就够让人头痛了,还要忍受裴隽的坏脾气,难怪薪水这么高都没人做长久。   终于电话告一段落,舒清柳正想好好看节目,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显示是淮安,他接听了。   “隽隽,这几天我不在身边,过得怎么样?老板还没被你气死吧?”   对面传来嬉笑声,出乎舒清柳意料,陆淮安的嗓音很年轻,也很轻浮,他正在想要说什么好,那边话声变了,转成沉稳声调,问:“你不是裴隽,怎么会拿他的手机?”   “我叫舒清柳,是裴隽的新任助理。”   听了舒清柳的回答,陆淮安很奇怪,“谁介绍你来的?”   他能做助理,应该说是托陆准安的福吧,不过内情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舒清柳说:“他自己指定的。”   “他自己指定?”   陆淮安跟裴隽认识很久,了解他的脾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过没多问,说:“他在做节目吧,跟他说,我尽量在这个星期把事情办妥,赶回去,这段时间让他不要接工作,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回去安排。”   “是。”   陆淮安没再多说,简单交代完后挂了电话,舒清柳想继续看节目,谁知对面有人跑过来,扬起手跟他打招呼。   “是你啊,真巧。”   男生穿了套白色休闲装,一脸笑眯眯的看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舒清柳记得这个人,在寰乐大厦里,他们曾同乘一架电梯,这个很聒噪的家伙叫齐天。   “我是来当现场观众的,在深夜一个小节目里。”齐天自来熟地在舒清柳身边坐下,笑道:“我刚才在电视台外面有看到你,原来你是大明星的助理啊。”   舒清柳没理他,继续看节目,齐天不甘寂寞,又说:“我不是去试镜了吗?居然过了耶,虽然是一个小小小的小角色,但能跟天王搭档,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句话引起了舒清柳的兴趣,转头看他,齐天急忙指指电视,正好镜头转到一个人身上,特写放大,他说:“尹夜,他这次在《午夜》里出演主角邵一刀,我演的是邵一刀的白目助手。”   “《邵一刀都市怪奇事件簿》?”   “喔,原来你也是邵迷,《午夜》就是根据小说的某部分改编的剧本,”说到这里,齐天好奇地用手肘碰碰舒清柳,“阿隽到底会不会出演黑剑啊?大家都希望他能参加,两大巨星联袂,票房绝对爆掉。”   舒清柳没说话,齐天不甘心地问:“透露一下嘛,我好想跟前辈多学习一下演技。”   “不知道。”   “欸,你是他的助理啊,怎么会不知呢?其实……”   隔壁传来激烈的鼓掌声,节目结束了,舒清柳站起身走过去,齐天跟在他身后,说:“我们是朋友啦,今后一个剧组,要多关照兄弟啊。”   舒清柳点点头,齐天很兴奋,伸手去拍他肩膀,以示亲热,却拍了个空,舒清柳快步走进现场,陪裴隽离开,齐天踮起脚,追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扬起,笑容在镁光灯的映射下慢慢绽开。   去休息间的路上,舒清柳把来电记录跟裴隽说了,听他说到李导,裴隽皱皱眉,却没说什么,舒清柳看出他的犹豫,忍不住说:“你喜欢,就接。”   “我再考虑一下。”   “不要把太多时间花在考虑上,浪费光阴。”   裴隽扫了舒清柳一眼,舒清柳的话是说得没错,但语气让人很不爽,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怀疑谁才是助理,但他没发火,反而笑了笑,问:“这就是你帮我这么快约律师的原因?”   “我想你应该很希望尽快解决问题。”   不亢不卑的回答,却正点中他的心思,他承认自己是想早点把手续处理完的,否则罗苇盈扔这么个烂摊子给他,许多事情都很麻烦,但所有问题都由刚来的助理解决了,感情上总觉得有点微妙,也许是因为陆淮安不在,否则这些隐私方面的事情他不会让一个小助理来处理,还被他堵得没话可说。   “不要随便跟人搭话。”   进了休息间,裴隽换了脸色,也换了话题,休息间的门就像帷幕,幕落下后,就不需要再演戏,他对舒清柳冷冷说:“也许你想改变自己结巴的现状,但要记住淮安给你的保密合约,泄露隐私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你说齐天?”舒清柳很惊奇,在当时现场很乱的状况下,裴隽居然会注意到齐天追着自己说话。   裴隽瞥他,“你不是结巴吗?名字问得倒挺快。”   舒清柳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说不过这位大明星。   他给裴隽报了接下来的安排,是跟某电视剧导演的会谈,这些都是陆淮安走之前定好的,当时罗苇盈还没提出离婚协议,现在这种状态,他接电影都很勉强,更何况是电视剧,本想推掉会谈,舒清柳说:“临时才说不去太失礼,如果你累了,我帮你说几句,找借口推掉。”   “你?”   裴隽很想说,结巴跟人会谈,你想急死人家吗?   不过看舒清柳的表情不像是随便说说的,裴隽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工作形象一直都不错,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他不会耍大牌,留人口实。   两人吃了电视台提供的便当,休息时裴隽不放心小小,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舒清河,告诉他小小下午玩累了,跟他回家后,吃了饭就睡了,他怕裴隽担心,还特意传了张小小睡觉的照片给他,说他如果工作太忙,晚上就不用来接小小了,自己家有人二十四小时宅在家里,可以帮他照顾孩子。   这个小警察比他哥哥机灵多了,小小在照片中睡相很可爱,像是在告诉他不需要为自己担心似的,裴隽很喜欢这张照片,连带着对舒清河的好感度也提高不少,说:“谢谢。”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只希望你别太欺负我哥,他很笨的。』   舒清河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温和,但给裴隽的感觉他就像只什么都明白的小狐狸,他看看在对面正襟危坐的舒清柳,这人少言是没错,但要说老实倒也未必。   感觉出他的不认同,舒清河笑嘻嘻说:『我二哥智商是不低了,不过智慧没多少,耍不过你们这些大明星的,他的优点是很耐操,你可以随便用他。』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裴隽嘴角噙起笑,他会这样做的,“客气”二字,一向都跟他无缘。   电话挂断了,裴隽问舒清柳,“你弟弟是属狐狸的?”   “不,他属牛。”   裴隽很无力,不知道舒清柳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跟他装糊涂,于是故意说:“他说我可以随便用你。”   “好。”   话题接不下去了,很无聊的一个人,裴隽觉得他们兄弟完全是不同人种。   饭后两人回到公司,大厅里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孩看到他们,立刻一脸惊喜的走过来,裴隽只当看不到,快步进了电梯,舒清柳非常及时地按下关门键,把女生挡在外面。   还算有眼色。   舒清柳的举动很合裴隽的心意,谁知他问:“你很讨厌她?”   “上个月被八卦过跟我上床的小明星,其实我只是看她在宴会上喝醉了,扶她回房间而已。”   “你是名人,在细节上要注意,尤其是作风问题。”   一本正经的提醒,裴隽转身面向墙壁,不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的,小明星是在借他上位,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不是政府要员,要担心作风问题影响前途,他们做艺人的,怕的就是没绯闻没爆料,当然,这些爆料要在他的掌控之内。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弟弟的话了。”真是个很笨的人,他忍俊不禁道。   舒清柳不解地看裴隽,看到的却是一张俊美的笑颜,他愣了愣,有些拘束地把头转开了。   电视剧组的负责人已经到了,工作人员在接待他们,裴隽回来后,请他们去自己的工作室,把会谈事宜推给舒清柳,一是他懒得应付,二来也想看看舒清柳的功作能力,反正舒清河说了,可以随便用。   出乎裴隽意料,双方谈得很顺利,舒清柳的结巴完全没出现,他话语不多,但每句话都能切中要害,而且谈吐稳重,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很好,虽然最后没有接戏,导演也没生气,走之前还跟裴隽说如果有机会希望再合作等等,裴隽一脸恳切地答应了,等客人走后,他关上门,噗哧笑了,问舒清柳。   “你以前在军队里是做参谋的吧?挺会提点子的。”   “不是。”   是什么不重要,反正现在他做得好就行,裴隽换了外衣,准备回家,见舒清柳在收拾文件,他忍不住问:“你不是结巴吗?刚才说话挺流利的。”   舒清柳一怔,被裴隽盯着,他脸上有些发热,“不是……我……小时候……”   “OK,”裴隽摆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认真回答我。”   他走了出去,舒清柳急忙跟上,“裴……”   不悦的目光射来,舒清柳打住了话题,裴隽冷冷说:“希望你的智商真的不是太低。”   回家的路上,舒清柳给弟弟打电话,原本想去接小小,结果舒清河告诉他小小还在睡,而且明天是周日,他接回去,明天还要再送过来,太麻烦,不如就寄放在他家里。   舒清柳问裴隽的意思,裴隽不放心把孩子放在不熟悉的人家里,本来想拒绝,手机响了起来,是舒清河传来的录像,里面录的是小小抱着冲锋枪在房间里乱跑的画面。   背景空间很大,摆放着吊床躺椅,还有许多奇怪的枪械模型,小小上下一身迷彩服,带着小钢盔,应该是玩很久了,脸蛋很红,看到镜头对准自己,他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说:『报告长官,我很好,请不要担心我,今晚我要露宿在这里,明天回家!』   小小说完又继续跑,不小心绊了一跤,被站在旁边的舒清河揪着衣领,一把提了起来,放到旁边的泰迪熊沙发上,对着镜头笑道:『现在放心了?你儿子挺好玩的。』   居然把他儿子当玩具!   裴隽在心里骂了一句,嘴角却浮起微笑,不得不说小兵服装很适合小小,也许是家庭环境的关系,小小从小就比同龄小孩懂事,很少会玩得这样疯,他能玩这么开心,应该是很中意舒清河,说不定连这番话也是舒清河教的。   “这是我弟弟的家,他们买了一栋楼中楼,上面这层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很喜欢玩模型?”   “我想他比较喜欢摸真枪。”   裴隽要来舒清柳的手机,向舒清河道了谢,当说到要付衣服钱时,舒清河笑嘻嘻说:“谈钱多伤感情,等你新片上映时,多给几张票就好了。”   这个简单,反正是举手之劳,裴隽答应了,挂了电话后,递给舒清柳一张大钞,说:“去附近超市买些饮科再回家。”   舒清柳中途把车拐进一家超市,进去买好东西,回到车上,发现裴隽靠在后面的座位上睡着了,觉察到有人来,裴隽睁开眼睛,眼神充满警觉,见是舒清柳,他神情舒缓下来,重新坐直身体,示意他开车。   回到家后就是舒清柳自己的时间,他洗了澡,来到楼上准备去卧室,旁边房间传来铃声,是裴隽的手机铃,舒清柳听到浴室有水声,显然裴隽正在洗澡,没法听电话。   舒清柳担心有紧急联络,只好进去接听,反正裴隽做节目时也会让他听电话,不会妨碍到个人隐私。   没想到来电话的还是陆淮安,当发现是他接听后,陆淮安也很奇怪,『怎么又是你?阿隽呢?』   “他在洗澡。”   『他今晚没节目,已经回家了吧?』陆淮安惊讶地问:『你在他家?』   “是。”   『住在这里?』   舒清柳不明白陆淮安的意思,于是答:“是。”   『喔,阿隽从不带助理回家,你是第一个……』电话那头传来暧昧的笑声,『是不是已经全垒打了?』   舒清柳这次听懂了,军队里经常开这种荤笑话,不过没人敢这样说他,陆淮安是头一个,还是把他跟裴隽扯在一起,舒清柳不快地皱起眉,裴隽的私生活真那么差吗?差到连他的经纪人都这样认为的程度?   “你有什么事?”他无视陆淮安的玩笑,直接说:“我让他回头给你电话。”   『真没趣。』   玩笑没达到共鸣,陆淮安在对面很没劲地咂咂嘴,说:『不用了,你跟他说一声,我这边出了点小麻烦,这个星期可能回不去了,你好好照顾他,要辞职等我回去再辞,就这样。』   他没有想要辞职。   没等舒清柳纠正,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有些莫名其妙,把手机放到了桌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裴隽从外面进来,看到舒清柳,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可惜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半裸的状态弱化了那份气势,头发还没吹,发梢不断滴着水,显然是听到声音匆匆赶了过来。   “你的经纪人来电话,说这个星期无法回来。”   “淮安?”裴隽听陆淮安说过他过世的亲戚家产不少,看来他是被遗产纠纷给缠住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舒清柳说:“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卧室。”   “其实……”   舒清柳本想解释他是担心有重要电话,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裴隽冷冷说:“我不想听原因,我只看结果!”   “是。”   舒清柳有些好笑,他在军队待了很多年,各种爆脾气的人都遇到过,但很少有人敢对他这样发脾气,裴隽是第一个,他经过裴隽身边,清淡的沐浴乳香传来,看到他发下不断滴落的水珠,舒清柳喉咙有些发干,眼神不由自主随着水珠移到他胸前,感觉到舒清柳的注视,裴隽眉头皱起,脸上却流露出淡笑,问:“很想看?”   舒清柳把眼神转开了,向后退两步,手不留痕迹地按了下腕表,道了晚安后走出来。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把刚才拍下的照片传到手机上,虽然只有上半身,却拍得非常清晰,相片里的裴隽似笑非笑,这样的神情在拍戏之外他绝不会流露出来,不是很友好,却透着另一种个性魅力,绝对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   看着照片,舒清柳发现自己找到了对付裴隽刻薄的办法,这个念头让他有些兴奋,摆弄着手表,心想如果同事们知道他把军用物资用在个人私事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又是繁忙的一天,裴隽只能趁乘车移动的空暇给小小打电话,话筒那边很吵,小小很兴奋地告诉他自己正在游乐园骑转马,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却因为音乐声太响,无法听清,裴隽没打断,一直听着他说,直到他说累了,才挂掉电话。   舒清柳透过后照镜看着裴隽的表情,很温和的笑,不同于镜头里的招牌笑容,却让人迷恋,他随手按下了快门。   “其实你不用担心,生活环境、财力,还有子女跟父母的关系亲疏,都会成为法官判断抚养权归属的条件,这一点你比罗小姐有利,她如果稍作咨询,就会明白。”   车里空间很小,舒清柳严重感觉到裴隽的烦躁,看看他指间夹着的香烟,难得的主动提出话题。   裴隽一愣,烟雾后的神色有些复杂,很快回道:“原来你说长句子也能不结巴。”   口吃是他小时候的毛病,只要不紧张就没事,他也不知道怎么遇上裴隽后会再犯,可能是因为他是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吧,舒清柳笑了笑,说:“你很爱小小。”   “是,我一直都很爱。”   裴隽嗓音有些沙哑,舒清柳担心地看他,他似乎心神不定,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抽烟,接下来还有节目,现在这种状态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连系到刚才裴隽打电话的神情,舒清柳猜到了原因,故意把车窗打开,外面的热气吹进来,裴隽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说:“猪,关窗。”   “车里烟味太重,会沾到身上,”舒清柳已经习惯了裴隽的刻薄,观察着他的表情,反而觉得好笑,说:“那会影响到你的形象。”   “你考虑得倒周到。”   话虽这样说,裴隽还是把烟头掐灭了,狠狠的,像是在掐舒清柳,感觉到他的怨念,舒清柳又偷拍了一张,很有趣的反击,让他开始有点乐此不疲了。   下午节目做完,裴隽让舒清柳开快车去律师事务所,等他们到达后,发现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在等律师到来时,裴隽又掏出烟,似乎想抽,想了想,又掐灭塞回烟盒,有些不耐的小动作,揭示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他平时应该很少抽烟。   看着裴隽修长白皙的手指,舒清柳想,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因为自己的存在。真是个骄傲的人,哪怕身边有一个人在,他便不会摘下面具。   不想再增加裴隽的压力,舒清柳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等你。”   裴隽一愣,犹豫中,门打开,律师走了进来,他定下神,对舒清柳说:“留下。”   律师是罗苇盈出国前就聘请好的,全权委托他负责离婚协议,寒喧后,律师将做好的文件给裴隽过目,里面并没有苛刻的条件,财产方面罗苇盈也没有提。   这一点裴隽不奇怪,罗苇盈是个很傲气的人,她的出场费也不少,为了一点钱撕破脸,不是她的作风,但她没抢小小的抚养权,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他刚才还在想,如果闹太大,他是否要另聘律师。   最担心的问题轻松解决了,裴隽拿起笔就要签字,被舒清柳拦住,把协议书拿过去,一条条仔细看起来。   “不会有问题的。”律师对舒清柳的插手有些不满意,一个小助理,却想做经纪人的事,让他觉得好笑,说:“文件内容虽然是遵照罗小姐的意思做的,但绝对没有触犯到裴先生的利益,请不要担心。”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隽太急躁了,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舒清柳想都没想,就决定帮他看合约,僭越的举动,不符合他曾接受的军方教育,不过反正他现在也不是军人了,无所谓。   对舒清柳的做法,裴隽一开始也有点惊讶,但没说什么,平静等着他逐一看完,男人的头略微低下,侧脸轮廓带着军人特有的刚毅,挺得笔直的脊梁,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只怕一辈子都改不了,裴隽突然走神地想——这家伙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退伍?   舒清柳没注意从旁边投来的注视,看完后,确定没有问题,才把文件转给裴隽,裴隽签好字,又听律师啰嗦了一些废话,会谈才算结束。   两人从律师所出来,乘电梯时舒清柳从电梯壁上看到裴隽的笑颜,放松舒坦的笑,仿佛卸下重担,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却没抽,出电梯后,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裴隽心情很好,上车后立刻给小小打电话,是舒清河接的,说他们现在在外面吃法国菜,过会儿还要再回游乐园看晚上的烟火秀,又说凌云小学就在他们这一区,今晚也不用来接了,免得明天送小小上学太麻烦。   裴隽本来打算今晚跟儿子一起过的,毕竟一直悬着的石头落下了,最近工作又不忙,想多陪陪他,可是小小把电话接过来,说:『爸爸你放心做事吧,我在阿翩、阿宅这里很乖的。』   “阿翩?”   『是啊,阿翩会好多神奇的东西,阿宅外语超棒的,我正在努力跟他学,明天去学校炫耀!』   兴奋而又健气的说话,光听声音就知道小小玩得很开心,这让裴隽有些负疚,他身分特殊,很少陪小小去公众场合,罗苇盈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年龄的小孩最需要的他们什么都没给,反而是外人带孩子去游乐园。   裴隽答应了小小的请求,叮嘱了几句后挂了电话,问舒清柳,“阿翩是谁?”   “就是清河。”当听到小小今天在游乐园,舒清柳就知道真正想去游乐园玩的是舒清河,“阿翩是他的绰号,他朋友给他起的。”   “很有趣的名字。”裴隽笑道:“他朋友想象力很丰富。”   那是自然,作家想象力不丰富,这世上就没有想象力丰富的人了。   既然提到了阿宅,舒清柳就想说说有关《午夜》的事,谁知裴隽先问他,“今晚想吃什么?我请。”   舒清柳对饮食不讲究,不过这是他跟裴隽认识以后,第一次看他心情这么好,便说:“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裴隽斜瞥他,“什么都行,你是猪吗?”   “你可以有一天不骂人吗?”   “我在骂、人、吗?”   裴隽故意在字尾后稍作停顿,舒清柳听出来了,本想反驳,转过头,对上那对笑吟吟的眼瞳,火气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吧,跟之前的“白痴猪”相比,这句的确算不了什么。   两人商量的结果,最后还是选了法国菜,裴隽挑了家会员制餐厅,这样就不用担心被粉丝骚扰,另外他也想看看舒清柳吃西餐时的反应,带了点半捉弄的兴致。   为了清静,裴隽要了雅间,让他惊讶的是舒清柳不用他介绍,就取了法语菜牌,点了牡蛎杯、沙朗牛排和洋葱汤几样招牌菜,看他熟练的点菜,似乎对这种餐厅并不陌生,这让裴隽突然想起舒清河,那个在派出所做文职的小狐狸警察,他如果也来这种地方就餐,不知月薪够不够付帐。   “你是看到我要请客,所以狮子大开口吗?”   这家餐厅的档次不低,一盘菜至少一百美元,裴隽看舒清柳点得毫不含糊,忍不住好笑地问。   “我来付帐。”   认真的回答,让裴隽摸不透舒清柳这样说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故意试他,他懒得多想,又加了瓶红酒,说:“那倒不用,几千块我还付得起。”   酒菜很快上来了,舒清柳帮裴隽倒了酒,自己却以开车的理由没喝,裴隽没劝,反正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固执的家伙,认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正式同桌吃饭,舒清柳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裴隽也不会主动跟他说,晚餐在沉默中吃完。裴隽的酒才喝了一小半,见舒清柳一脸严肃的正襟危坐,不认识的人或许会被他吓到,不过经过了几天的接触,裴隽看出来男人的沉默冷峻只是表面,他只是不习惯,或者不喜欢多说话,除了必要的交流外。   于是裴隽这样做了,故意把信用卡交给舒清柳,让他去前台付帐,这其实是个很好使唤的下人,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舒清柳离开,悠闲自得地想。   手机响起,裴隽品着酒接听,听到是陆淮安的声音,他笑道:“你是打算在那里玩到过年,不想回来了吗?”   『哪有,我这几天为了应付那些人,快忙死了。』陆准安抱怨:『否则我早回去了,公司积了一大堆的事,想想就头痛。』   陆淮安比裴隽大几岁,家境很好,不过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就比如这些遗产纠纷,不花点时间是摆不平的,裴隽知道他的难处,没在意,问:“那你还有时间给我电话?”   『因为有急事啊,今天我出去办事,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啊,别卖关子。”   『你那位名义上的妻子,她正跟一个美国人在一起,那男人我认识,是个有点名望的导演。』   “我知道,罗苇盈去美国拍外景。”   『可是他们动作很亲密,我打听了一下,听说罗苇盈拍完这出戏,就决定退出了,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那女人搞出来的噱头。』   他相信,罗苇盈这次是来真的,否则不会匆匆结束名存实亡的婚姻,把小小丢给他,跑去太平洋彼岸,那女人很聪明,比起一直在二线打转,不红不黑来说,嫁个好老公更实际。   “我们离婚了。”他说。   『什么!?』   “今天下午我刚签了离婚协议,她没有提小小。”   『真混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陆淮安愤愤不平地骂完,考虑到裴隽的心情,放缓语气,问:『你打算怎么做?现在你的事业正旺,今年的影帝得主你的呼声也最高,孩子很容易扯后腿,而且……你该明白的,有些事别投进太多感情,不值得。』   “他是我儿子。”   听出裴隽的不悦,陆淮安耸耸肩,『OK,我只是说一下利弊,你不同意就算了,反正这是你的决定,将来不后悔就行。』   不,在他当初决定抚养小小时,就没想过要后悔。   心情因为话题变得有些沉,裴隽不想多提,笑道:“淮安你麻烦了,你派来的助理虽然古老得好像出土文物,不过挺能干的,完全可以代替你的存在。”   『我派去的助理?』   “叫舒清柳,你从哪找到的活宝?”   『那不是你自己挑的吗?』陆淮安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是公司派给你的。』   “不是你派的?”   『当然不是,这边出事,我快忙翻了,哪有时间找人……』   听着陆准安的话,裴隽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似乎是个比刚才更沉重的话题,眼帘抬起,刚好舒清柳付完帐回来,看着他,裴隽嘴唇稍稍上翘,问电话那头,“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他是谁?会不会是八卦周刊派来的?你小心点,小小的事别让他知道。』   岂止知道,根本就完全寄养了,裴隽接过舒清柳递来的信用卡,对着话筒说:“没关系,他挺有趣的,我喜欢。”   舒清柳奇怪地看他,裴隽笑着回望过去,优雅闲散的气度,就像平时他面对镜头时的模样,舒清柳果然被看得不自在,把眼神避开了,裴隽轻蔑地一笑,挂了电话。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关于小小的报导,表示舒清柳什么都没说,也许他跟着自己,还想得到更多的爆料,不过裴隽倒觉得舒清柳应该跟狗仔队无关,从影这么多年,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舒清柳是八卦周刊的人,要嘛是周刊没人派了,要嘛就是他演技一流,可以瞒过自己的眼睛。   可是,如果不是狗仔队,他处心积虑跟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目的是小小?又似乎不像……   付了帐,裴隽却没走,依旧坐在那里品酒,过了一会儿,问舒清柳,“明天的日程?”   “上午十点出席今日星光访谈,十二点跟盛翼影业有约,下午两点三十分是广告外景摄影,晚上七点有个酒会应酬,不过我帮你取消了。”   “记得很清楚。”裴隽扫过舒清柳空空如也的双手,“你连记录都不用看吗?”   “不用。”   “我不喜欢太自负的人。”裴隽放下喝空的酒杯,起身走出去,“还有,别再擅自改动我的日程,助理没这个资格。”   他不是擅自,而是根据陆淮安以前的安排推断出裴隽的喜好,结合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做的决定,当然,裴隽的话没说错,他的确没这个资格,点头说:“是”。   两人出了餐厅,上车后,裴隽看看表,说:“时间还早,不如去酒吧转转吧。”   “你明天有节目。”   “习惯了。”   裴隽说了酒吧名字,让舒清柳照自己说的地址开,在一个路口前等红绿灯时,他突然弯下腰,像是要压到舒清柳身上,舒清柳一愣,却见旁边灯光闪过,有人对着他们连拍数张照片后,转身就跑。   “无聊。”   裴隽扬扬手里的手机,“我只是捡手机而已。”   舒清柳没听到手机掉落的声音,不过没在意,问:“要不要把相片追回来?免得他们乱说。”   “不用,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裴隽笑吟吟看他,“你脸红了。”   因为某个人靠得太近了,手机都捡起来了,还贴在他身上干嘛?   舒清柳很想这样说,可是心房被那份微笑诱惑了,恍惚着忘了反驳,裴隽见他这样,笑道:“你在紧张。”   “不知道。”   不知道现在这种心情是不是紧张,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心跳得厉害,舒清柳下意识地按了下腕表。   “你不会是同性恋吧?”裴隽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依旧盯着他看,眼露狐疑。   “不……”   心跳得更快,绿灯了,舒清柳猛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幸好裴隽放弃了盯视,坐回座位上,冷冷说:“最好不是,那种人真恶心。”   “请你、尊重别人,你没、没资格指责……别人的生活……方式……”   “同性恋加结巴,还真是奇异的搭配。”   听着舒清柳努力解释,裴隽噗哧一笑,他看出来了,舒清柳现在没有伪装,他一紧张激动,说话就会结结巴巴,让原本的冷峻形象瞬间崩塌,看着满有趣的,这让裴隽听到真相时的不悦稍微消减,说:“我累了,你现在当哑巴好了,比结巴顺眼。”   刻薄的嘲讽,在微笑中表现出来,更让人不知该如何回驳,舒清柳有些拿捏不准裴隽的脾气,想起在军校时做的一些人格分析题,猜想他潜意识里一定是个很矛盾的存在体,这种人不会轻易在人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甚至不会对自己表现真实,换句话说,裴隽天生适合明星这个职业,他不是在表演,而是抒发自己的另一面。   真是个有趣的人,舒清柳嘴角流露出微笑,回去查查他这几年的经历,一定会有许多新发现。 第四章   与舒清柳想回去查资料的迫切心情相反,裴隽更留恋酒吧的气氛,舒清柳看过他之前的日程记录,知道在娱乐方面陆淮安对他的要求很严,怕有人利用他醉酒借题发挥,所以即使是这种会员制俱乐部,也很少让他来。   不过今天裴隽看起来很高兴,喝了不少酒,舒清柳猜想可能是因为拿到了小小的抚养权,所以没劝他,只在旁边相陪,自己却滴酒不沾。   裴隽酒量不是太好,几杯酒下肚,就有了醉意,见舒清柳一直喝饮料,他让店员拿了杯冰啤来,推到舒清柳面前,说:“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不要喝饮料。”   “男人也要遵守交通规则。”   “胆小鬼!”   对于这样的指责,舒清柳一笑置之,裴隽醉了,他看得出来,那对漂亮眼瞳几乎眯到了一起,定不住焦距,对醉酒的人,任何道理都是说不通的,他被抓没关系,到时被指责的是裴隽,如果裴隽现在还是清醒的,就不会这样任性地逼他喝酒。   “很晚了,我们走吧。”他提议。   裴隽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又连喝几杯,这次真的醉了,到最后一杯,干脆趴到桌上睡了过去,舒清柳只好去付了帐,扶他离开,裴隽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是贴在他身上走出去的。   才出门口,舒清柳就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们,而且盯得很紧,他迅速看向周围,很快就发现远处微光闪过,是镜头反射出的光芒,又是那些狗仔队,可惜距离太远,他又扶着裴隽,没法去抓人,只能扶裴隽赶紧离开,谁知裴隽醉得太厉害,不仅没配合他,相反的,还继续向他靠近。   舒清柳怕裴隽摔倒,只能双手搂住他,好不容易把他扶到车里,不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裴隽一回到家就跑去浴室,舒清柳看他的状态,根本没法自己洗澡,急忙拦住他,好说歹说把他骗回卧室,帮他换上睡衣,裴隽不是很合作,拿着提包不放,舒清柳费了好大劲才帮他把睡衣换好,扶上床,见他仍旧抱着提包不放,扯都扯不下来,他好笑地问:“你睡觉抱着包做什么?”   “都很重要,怕丢……”   裴隽嘟嘟囔囔着,说了一大串听不懂的醉话,舒清柳感觉他现在的模样跟小小很像,忍不住又趁机照了几张照片,说:“在自己家里,怎么会丢?”   “不要!”   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舒清柳没勉强裴隽,见他脸颊很红,额头上出了很多汗,似乎很不舒服,便去拿湿毛巾帮他擦了脸,又将卧室的窗打开一条缝,凉爽夏风吹进,裴隽发出满意的鼾声,翻了个身,把紧抱的手臂放开了。   提包随着他的翻身落到一边,拉链没锁,几份资料掉了出来,舒清柳怕他压到,忙把提包拿开,眼神扫过最上面的资料,《午夜》二字落入他的眼帘,是李导给裴隽的剧本,舒清柳有些好奇,把它抽了出来。   以前任务太多,他对娱乐方面不关注,《邵一刀》的故事还是因为弟弟的关系才有听说,既然是由畅销小说改编的剧本,应该很有意思才对,所以舒清柳打算看一下。   谁知他刚要离开,袖子就被扯住,裴隽半睁开眼,迷糊说:“陪我……”   舒清柳一愣,裴隽不快地皱起眉,重申:“陪我!”   这男人比小小还任性,至少小小知道怕他,裴隽是不会怕他的,说不定一个不高兴,解雇他都有可能。   舒清柳只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看剧本,他以前被派去保护重要人物时,也经常彻夜不眠,这种陪伴对他来说很平常。   看了没几页,裴隽又开始折腾,翻了个身,猛地坐了起来,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跳下床向外走,舒清柳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吐,忙扶住他,把他带到浴室里。   裴隽靠着洗手台干呕了一会儿,用水冲了脸,舒清柳拿毛巾给他,见他因为呕吐眼圈发红,眸里像是溢了一层水光,带着奇异的美感,不由恍惚了一下,随即毛巾被扯了过去,裴隽擦着脸,喃喃骂:“死结巴,滚!”   声音含糊,明显是酒后醉语,舒清柳没计较,听他又说:“滚去倒杯水给我。”   裴隽说完,摇摇晃晃去床上,舒清柳想扶他,被他推开了,骂:“白痴,我明天一定解雇你……”   少了搀扶,裴隽脚步踩不稳,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向前撞去,眼看要跌倒,舒清柳急忙扶住他,裴隽顺手将他抱好,整个人跌进他坏里,看着他,眼眸水气朦胧,叫:“舒清柳?”   “是……”   一个单音字节刚出口,就被淹没掉了,热辣辣的吻封住了舒清柳的唇,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他完全怔住了,忘了自己该回应,还是该推开对方。   “其实,你长得满帅气的……”   裴隽看到了他的震惊,噗哧一笑,手在他脸颊上来回流连着,然后勾起他的下巴,点吻中舌尖挑起,沿着他的双唇轮廓轻佻地勾勒。难以言说的温存,舒清柳被挑逗得心房猛跳,享受着蜻蜓点水般的吻,喃喃说:“在你面前,没人敢自称帅。”   裴隽眉目弯起,轻笑:“原来你也会说奉承话。”   “原来你并不讨厌同性。”   “讨厌……”裴隽很快把点吻转为深吻,舌尖探进舒清柳口中,煽情地卷动舔舐,恍惚说:“不过梦中不讨厌……”   原来他把现在这一切都当成了梦。   舒清柳有些失落,但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让他无法从梦境里脱离出来,理智沦陷在激烈纠缠中,头一次跟人接吻,他有些无措,只是顺着本能去回应,吻愈来愈热切,醺醺然中,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醉倒时,裴隽突然推开了他,醉眼看他,眉头很不快地皱起,像躲瘟疫一样的向后避开。   “死同性恋……”   声音含糊,却似当头棒喝,让舒清柳顿时清醒了过来,见裴隽脚下踉跄,想去扶他,裴隽闪开了,跌撞着向前走,却一个不小心栽倒,还好床就在前面,他绊倒在床上,趴在床上迷糊叫:“好难受,水……”   “不舒服吗?”   舒清柳怕他难受,想帮他翻过身来,裴隽又大吼:“水!你耳朵也出毛病了吗?”   “你是我见到的脾气最差的家伙。”舒清柳现在的情绪完全被牵着走,见裴隽借酒发疯,他有些无奈。   军队里固然有不少坏脾气的人,不过像这样喜怒无常抓不住个性的,裴隽是头一个,奇怪的是,他被晃点了,却没有生气,只觉得这样的裴隽很有意思,像孩子一样把自己闷在软软的床垫上,嘴里叽咕着听不懂的话语,看着很可爱,他忍不住又给裴隽拍了两张照片,才去倒水。   脚步声走远了,裴隽睁开眼睛,眼瞳明亮,完全没有醉酒时的憨态,头略微抬起,看看舒清柳放在沙发上的剧本,眉头不解的皱了皱。   真没劲,他借酒装疯,辱骂讥讽了半天,可惜都像打在棉花上,什么动静也弹不起来,刚才舒清柳拿他的提包,他还以为有转机,没想到他只是对剧本感兴趣,亏自己还特意暗示提包很重要,男人却根本没去在意,只顾着看一篇毫无用处的文章。   嘴唇有些痛,裴隽舔了舔被舒清柳吻过的地方,万分后悔刚才的色诱,他连演戏都没这样投入过,今天却撞到了铁板,从来没遇过吻技这么差的家伙……不,舒清柳不是差,是根本什么都不懂,接个吻像是在打仗,把他的嘴唇当甘蔗啃,恨不得把所有力气都使上。   妈的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看出自己在作戏,故意将计就计?裴隽想了半天也无法确认,郁闷了一会儿,决定再玩更大一点的,看他怎么应对。      舒清柳倒水回来,发现裴隽又换了姿势,可能因为太热,睡衣都脱掉了,扔在地上,只穿了一条短裤,柔韧的腰围线条在侧身姿势下很完美地展现出来,舒清柳愣了愣,即使是同性,他也不得不承认,裴隽是个具有强烈魅惑力的男人,从肌腱上可以看出他有经常锻炼,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弱质风白斩鸡,真不错,舒清柳欣赏这种强韧。   不过欣赏很快就变了味,眼神背叛了意志力的控制,在这具柔韧躯体上放肆地打转,尤其对一些隐私地带,只想看得更多,裴隽的短裤稍微落下腰围,舒清柳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里面的风光,喉咙有些发干,他索性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又迅速扯过旁边的毛巾被,搭在了裴隽身上。   欲盖弥彰的遮掩,不过总算可以自欺欺人一下,舒清柳看看裴隽的侧脸,拿湿毛巾帮他把额上的汗珠擦掉了,在确认他睡沉了后,在旁边坐下,继续看剧本,剧本的开头很吸引人,他看看时间,决定看完再去睡。   舒清柳看剧本看得入迷,床上那个人却越来越郁闷,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演技出了问题,或是自己失去了魅力,想来想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舒清柳这个人有问题。   也或许,那个剧本写得真的比他这个人有吸引力吧。   裴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酒量非常好,但毕竟还是喝了不少,累了一天,最后假戏真做,就这样趴在床上睡了过去,陪伴他进入梦乡的是舒清柳沉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裴隽起来,舒清柳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看到他,说:“我看还有时间,就没叫你。”   “谢谢你的体贴。”   听不出这句话的真正含意,舒清柳看了他一眼,昨晚裴隽心情忽好忽坏,他看得出来。   不过裴隽现在神色平静,像是醉了一场,把所有不快都忘记了似的,去洗了脸,接过早点,闷头吃起来,早餐做得不错,不过他讨厌喝热奶,随口说:“给我杯可乐。”   “没有。”   “我不是让你买吗?”   “下次。”   这绝对是搪塞!   裴隽不悦地抬头看舒清柳,这次换舒清柳低头吃饭,给他一个不理不睬,他泄愤似的狠狠咬了口面包,看着男人浓密的头顶发旋,他冷笑想,这次要好好玩一把,看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上午的日程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裴隽发现大家看他跟舒清柳的眼神有些怪,下午乘车出去拍广告外景时,他才得到解谜。   灯光小哥把今天的娱乐报拿给他看,两家报刊头版头条都是有关他的新闻特写,正中是他跟舒清柳的照片,一张是车里背景,一张是俱乐部门前,旁边还用很大的黑体字写着天王玩双恋,说他才跟某女明星开房不过两周,马上又换新情人,深夜双双去高级俱乐部买醉等等,裴隽看着看着,眉头轻微皱起。   “真夸张。”   舒清柳在旁边看裴隽脸色,以为他不高兴,谁知裴隽看完整篇报导,突然笑了,说:“我很喜欢这篇,爆料得正是时候。”   他将报纸随手扔到一边,舒清柳不解,拿过来看了一遍,文章没什么好笑的地方,但最下角有篇报导也是关于裴隽的,说他当年自称咏春拳入门弟子都是假话,他连简单武功都不会,拍戏还要找替身等等,可惜这种爆料跟绯闻相比,实在小得不值一提,而且又是很多年前的事,于是只占了报纸一角,被完全忽略了。   想起昨天在电视台前,有人故意煽动粉丝让裴隽打拳,舒清柳眼神深沉下来,如果今天没有绯闻报导,这篇新闻或多或少都会冲击到裴隽,他说:“有人在对付你。”   “这种踩人上位的事多的是。”裴隽笑得愉悦。   昨晚他故意试探舒清柳,顺便炒作一下,没想到无心插柳,居然因此避开了一次攻击,真是幸运,不知是不是这个男人带来的运气,不过现在看起来把他留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广告拍摄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裴隽的戏很顺利,问题是和他配戏的女孩始终无法进入角色,于是一场戏在烈日下来回拍了好几遍,舒清柳跑去帮裴隽买了瓶清凉饮用水,带了咸味的水,可以补充体内流失的盐分,以防中暑。   挺有眼色的,裴隽喝着凉凉的水,心想,比他以前那几个助理都好使唤,不需要凡事要他下达命令才去做,虽然结巴又底细不明,但他做事基本符合自己的心思。   “看样子还要很久,你去接小小吧,等拍完,我坐剧组的车回去。”裴隽说。   舒清柳看看表,小小快放学了,他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见裴隽梳理好的发型被风吹得有些乱,于是伸手帮他理了理,突如其来的举动,裴隽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亲密动作,你就不怕再被乱写。”   “我们又没什么。”舒清柳说完,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担心他们说得太离谱,我可以帮你找律师警告他们。”   “那倒不用。”   裴隽笑得愉悦,他巴不得那些娱乐报说得更夸张一些,越离谱越好,把水搅浑,让大家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咏春拳的事情上。   舒清柳误会了他的笑,讪讪地把手缩回来,借看表的机会拍了照,离开时又去跟灯光小哥交代了几句,裴隽有些奇怪,等舒清柳走后,他把灯光师叫过来,故意说:“我的助理刚入行,什么都不懂,要是他说了傻话,你别理他。”   “是挺傻的。”灯光师笑道:“他担心离开后,没人照顾你,让我关照一下,我对他说,隽哥是什么人,有的是人来讨好,哪需要我多事。”   “别这样说,都是大家关照。”   裴隽笑着说,心里却很恼火,那个白痴从来没在这行混过,净做些傻事惹人发笑,不过就算他白痴也是自己的助理,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笑话。   对白又拍了几次,总算过了关,回去的路上,裴隽接到陆淮安的电话,担心他被舒清柳骗,说自己会尽快赶回来,让他暂时别拆穿,虚与周旋就好。   “放心。”裴隽靠在车座上,随口说:“我玩得挺开心的,在没厌倦前,不会拆穿。”   『别玩过火,到时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还玩火呢,昨晚他都表现得那么色情了,那个笨蛋都完全没反应,裴隽现在很怀疑他是不是真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憋了这么久,他还能忍住,要嘛是目的不在自己身上,要嘛是还没拿到他需要的东西。   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淮安,昨晚我受了点打击,以为自己的魅力过气了。”裴隽呷着舒清柳买给自己的饮料,笑道:“不过刚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什么?你是说有人拒绝你的邀请了?』陆淮安在对面很捧场地大叫:『那人没长眼吗?还是性冷感?』   “可能大脑有点问题吧。”裴隽心情很好地说:“所以,我准备好好调教他。”   『啊,你不会是说舒清柳?』   裴隽笑着没回答,陆淮安还要再说,手机电波不好,哔哔响了几声后断掉了,裴隽没再打回去,想着即将进行的调教过程,笑吟吟地收起了手机。   晚上裴隽在自己的工作室吃了饭,想打电话给舒清柳,才想到他并不知道舒清柳的号码,上次还是借用小小的手机,索性把电话打给小小,手机接通后,就听那边叽里呱啦一阵叫。   『爸爸,我讨厌劫匪,他好讨厌,不给我喝可乐,不让我看电视,玩Wii总是赢我,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好废柴喔。』   裴隽哭笑不得,“要我开除他吗?”   『喔……』小小为难地说:『可是开除他的话,我以后就没法跟阿翩他们玩了耶。我还想去阿翩家露营呢,爸爸,下次再让我去好不好?』   裴隽把小小从小带到大,还没见他对哪个人这么感兴趣,忍不住问:“阿翩那里那么好玩吗?”   『是啊,我长大后要当警察!』   免了,他可不想整天担惊受怕,裴隽把儿子的笨蛋发言直接忽略过去,问:“舒清柳呢?”   『他欺负我,所以我把他打发去厨房榨果汁了……为什么要找他,他是不是没好好帮你做事啊?』   “还好,除了白痴一点。”   『我也这样认为耶。』小小笑得很得意,『只要撒撒娇,他就什么都做了。』   不愧是他养大的,这么小就懂得怎么使唤人,裴隽笑了,让小小把电话给舒清柳,告诉他饭后去书店买一套《邵一刀》系列,自己晚上要看,舒清柳答应了。   裴隽回到家,小小已经睡了,舒清柳坐在客厅看书,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大叠书。   “这些都是《邵一刀》系列?”裴隽听说过这套畅销书,也知道它出了不少,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看看都是精装本,他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免费。”舒清柳放下书,去厨房帮裴隽准备宵夜,说:“这套书前几季都绝版了,我是从清河那里拿的,他也是邵迷。”   “好看吗?”吃着饭,裴隽问。   “写得很真实。”舒清柳给他倒了杯晚上榨的果汁,说:“看得出作者在写的时候有查过很多资料,不是凭空杜撰。”   裴隽翻了个白眼,他是问好不好看,内容真不真实是他最不需要在意的,因为演戏本来就是假的。   “你该接这个片子,黑剑这个人物非你莫属。”   “是吗?”裴隽喝着果汁,随口回道。   果汁新鲜浓郁,看来只要舒清柳在这里一天,他们父子都别想再喝可乐了,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讨厌喝可乐。   舒清柳不知道裴隽现在正在怨念可乐事件,继续说:“我看了几集,发现比起邵一刀,黑剑这个人更有感觉,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善与恶交替存在,没有相当好的演技无法诠释他的魅力。”   “你这是在夸奖我?”裴隽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舒清柳身上,抬头笑看他,很认真的表情,让他看起来顺眼多了,裴隽故意问:“为什么这么希望我接这个角色?”   “因为他就像是为了让你饰演而存在的。”舒清柳说:“你一定也这样认为,所以才特意让我买全套的书回来。”   对于舒清柳的肯定,裴隽很意外,听他又说:“如果你担心小小,我觉得这不是问题,出外景的时候让清河照顾就好,小小很喜欢他。”   男人居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在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裴隽不喜欢这种感觉,相反,他是厌恶的,他不喜欢自己被对方看得太透澈。   其实李导为了这部片子找过他许多次,那时邵一刀和黑剑的扮演者都还没定,任他选,但他知道罗苇盈要去美国出外景,就没答应,后来邵一刀由尹夜接了,黑剑的扮演者则定为阿罗,阿罗是刚出道的新人,外形很酷,可惜他接后不久就因车祸摔断了腿,现在正在治疗中,片子不等人,李导才又来找他,老实说,这次他心动了。   舒清柳没说错,黑剑这个人真如为他量身订做的一样,他非常喜欢这个充满矛盾的人物,而且现在小小的抚养权风波也告一段落,只要他找到可信的人来照顾孩子,小小懂事,不会在意的。   可他就是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来帮忙。   舒清柳的底细现在还不明了,他不放心把孩子托付过去,陆淮安也是大忙人,让他照顾孩子,只怕小孩丢了,他都不会注意到,所以,最后还是只能把小小寄放在学校里……   “你不能因为小小就一直不接工作。”见裴隽犹豫,舒清柳说:“如果外人不放心,那可以让你的家人……”   “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裴隽脸色变了,随即嘴角翘起,冲他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当哑巴挺好的,至少比结巴顺眼。”   笑容在灯光下流淌出一种怪异的冷漠感,舒清柳觉察到裴隽的不悦,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言,他想道歉,裴隽已经站起身,拿起书上楼去了。   晚上舒清柳上网查询才发现,他找不到裴隽出道前的资料,借用一些非常手段才查到,原来裴隽生长在单亲家庭,后来母亲带他改嫁,男人是个退伍军人,个性非常暴烈,导致他母亲最后受不了打骂离家出走,此后裴隽挨打更严重,中学没毕业就离开了家,来外面闯荡,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舒清柳越看越惊讶,不单单是为裴隽之前的经历,更多的是知道了他一边做事一边继续学业,在工作相当忙碌的状态下,他居然把学业放在首位,放弃了许多难得的邀请机会。   如果说之前舒清柳对裴隽的看法还定位于外观的话,那么现在他则多了份敬佩,这个人远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刻薄肤浅,相反的,他很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但舒清柳更欣赏他的努力,裴隽可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单纯只是靠幸运。   该跟他说句对不起的,看完之后,舒清柳想,在不了解对方家庭的情况下,自己那样说,实在太失礼。      裴隽第二天起来,似乎已把昨晚的不快忘记了,一身贵公子般的纯白西装,坐在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跟平时一样对舒清柳颐指气使,对于舒清柳的道歉,他略显惊讶,随即微笑说:“给我倒杯可乐,作为你道歉的证明。”   小小在旁边兴奋地连连点头,自从舒清柳来了之后,他就再没喝过可乐,现在有人支持,立刻满怀期待地看舒清柳。   可惜回答依旧让人失望,舒清柳淡淡说:“家里没可乐,有茶和果汁。”   “我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讨厌可乐。”裴隽靠在沙发上,很刻薄地问:“从小喝可乐喝太多,变结巴?”   “可乐含咖啡因,缺乏营养,尤其是小孩,喝太多,会导致骨质疏松。”舒清柳平静回答:“不过不会变结巴。”   这些是事实,裴隽当然懂,转头看小小,小小明白了,耷拉着脑袋乖乖去喝热奶。   小小走后,舒清柳对裴隽说:“太惯小孩不是个好习惯。”   有那么一瞬,裴隽很想把面前的饮料杯直接扔过去。   如果不是存着调教的念头,他真想把舒清柳直接踹掉,他还真把自己当经纪人了,这种话就连陆淮安都不敢对自己说,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教训。   “喔,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歉?”他看着舒清柳,笑吟吟问。   似笑非笑的表情,是舒清柳最不擅长应付的,发现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有些强硬了,他说:“对不起,我只是为你们好。”   裴隽没说话,向舒清柳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优雅的举动,因为他此刻的服饰和神情,而多了份高贵气势,舒清柳看得心动,不由自主听从了他的指令,走到他面前,注视中按住了腕表。   “给我设定一下快捷键,我不想每次找你都那么麻烦。”裴隽把自己的手机扔给舒清柳,发号施令。   优雅而又不容违抗的语调,像是在试他的身手似的,手机在说话同时向他迎面摔来,舒清柳伸手接了,熟悉的动作,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黑剑!”   裴隽笑而不语,舒清柳上下打量他,更加肯定,这套纯白西装和优雅气度正是黑剑的特征,气质裴隽现在已经相近了七分,还有三分阴毒,他想凭裴隽的演技,绝对没问题。   “看来你有细读《午夜》。”舒清柳的反应让裴隽很满意,但仍然刻薄地说:“不过你的反应神经太迟钝,这么久才看出来。”   “你决定接了?”   “还在考虑,今天再跟李导聊聊。”   肯主动和导演聊,就证明裴隽是动心了,舒清柳想象着小说里的人物即将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突然有些兴奋,拇指在裴隽的手机上飞快按动,将快捷键设定好,说:“你一定可以演好这个角色的。”   裴隽这几天的工作不多,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经纪人不在,他都以各种借口推掉了,饭后给李导电话,听他的口气有接戏的意图,李导立刻跟他约了时间。   舒清柳送小小上学后,又载裴隽去跟李导会面,两人约在公司,这次李导把合约都带来了,看他的迫切神情巴不得裴隽立刻签字。   “这次是万事俱备,就欠你这股东风了,试镜黑剑的人有几十个,我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勉强用阿罗,谁知他中途出事,不过也幸好这样,否则我们就没法合作了。”   听李导的言下之意,阿罗车祸出得好,几天前他们还大作宣传努力捧阿罗,阿罗一出事,他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裴隽鄙夷地想,脸上却满面春风,收下合约,说:“我要给我的经纪人看一下,回头给你消息。”   “可以可以,不过拜托不要拖太久,你也知道这个系列现在风头正旺,我们要借东风一炮打响,接下来还可以顺利拍续集。”   裴隽敷衍着答应了,李导又唠叨了一些场面上的废话才离开,他走后,舒清柳说:“这人太功利。”   “不功利在这个圈子里无法生存,”裴隽无所谓地说:“不过他能力不错,拍的几部片子都有获奖,也会搞噱头,捧红了不少人。”   而且这次片酬非常高,再加上角色有吸引力,裴隽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个新的尝试,翻着合约和剧本,突然问:“你法语好像很好。”   “在学校学过一些基础用语。”   “那英文呢?”   舒清柳想起剧本里的对话,明白了裴隽的意思,说:“比法语要好。”   裴隽没再多问,让舒清柳把合约扫描后给陆淮安传了过去,留言说让他有时间看一下。   晚上裴隽把剧本又看了一遍,觉得不过瘾,把《邵一刀》系列的前两部也接着看了,直到深夜,陆淮安的电话才打过来,一接通就说:『合约先别管它,我先跟你说舒清柳的事,那个男人的底细我帮你查过了,我劝你别玩,赶紧找个借口踹掉他,越快越好。』   “怎么?他是楣神?”裴隽没当回事,好戏才开场,他才不舍得这么快就落幕。   『不是楣神也差不多了,看一下我传给你的邮件,舒家你惹不起。』   陆淮安语气郑重,裴隽奇怪地点开邮件里的附加档案,里面是舒家的资料,舒家家世显赫,舒清柳兄妹六人,工作都跟司法有关,每个人的资料都很详尽,除了舒清柳。   『我们查不到他的资料。』陆淮安说:『阿隽,你该了解我的路子,我查不到的人几乎没有,可是他进军校后的经历却是空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裴隽明白陆淮安的暗示。   就算军队里的档案比较机密,但仍然避不开骇客们的搜查,连他们都束手无策,那证明舒清柳以前从事的工作很特殊,他的档案属于绝密,这样的人,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分,都是隐形炸弹,不适合深交。   不过,他从来没打算深交,他只是玩而已,当然,这个玩跟陆淮安担心的不同。   “淮安,你想多了。”裴隽品着咖啡,微笑说:“我这里既没有国家机密又没有绝世珍宝,让他需要隐藏身分来接近。”   那是舒清柳帮他煮的咖啡,不管舒清柳以前做过什么,现在还不是老实乖乖地为自己做事?陆淮安还是不了解自己,在不知道舒清柳身分前,他对他的存留还抱无所谓的态度,在知道后,反而想留下他,役使一个曾经风光八面的军人,多少会让他有些成功感,虽然这种感觉很无聊,也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   想想这几天欺负舒清柳的情景,裴隽恶劣地笑了,打断陆淮安的啰嗦,说:“一个说话结巴的富家子而已,说不定是走后门进的军校,做了什么违反军规的事被开除,这种人我们以前见得多了。”   『这次不同,舒家不单纯是富家,你可别玩到最后,没法抽身……』   “喂……喂喂……”   裴隽用手指敲打话筒,让它发出沙沙回音,又连叫几声,再把电波伪装成很不稳定的状态下挂了电话。   不用这种方式挂机的话,他可能要饱听一个小时的唠叨,他不是笨蛋,明知有危险还去惹麻烦,但如果麻烦找上门来,他也不介意去玩一玩。   被陆淮安的话勾起了兴趣,裴隽看不进书,推门出去,舒清柳正在健身室锻炼,裴隽从半开的门看过去,见他躺在器械上做仰卧起坐,器械倾斜,没给他造成半点阻碍,他做得很快,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被观看。   舒清柳是军人,却没有军人的痞气,这样一个家世很优,衣食不愁的人掩饰身分,来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隽把两人初遇时的情景想了一遍,却想不出头绪,对他最重要的除了孩子,就是家产,舒清柳并不缺钱,他更不信这个男人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故意接近,粉丝执着起来,连眼神都是疯狂的,舒清柳太冷静,他恐怕连自己演过什么都不知道,说来说去问题都出在罗苇盈身上,临走还给自己弄出这么个大麻烦来。   提起罗苇盈,裴隽突然想到舒清柳就是她派来的,也不管现在对面是几点,立刻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一阵后接通了,那边传来罗苇盈很不耐烦的声音。   『我现在在拍戏,忙得要死,你有什么事需要三更半夜来电话!?』   罗苇盈发火,裴隽反而冷静下来,轻笑:“我以为你在跟情人玩通宵,来道个晚安。”   『你吃醋啊?』   “吃醋这种低级的思维不适合我们。”裴隽轻描淡写说:“不跟你废话,问你件事,你是怎么认识舒清柳的?”   『舒清柳?他是谁?』罗苇盈想了半天,总算想了起来,『喔~是那天送小小去见你的男人?他被你踢走了吗?那男人挺好玩的,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所以你连他底细都不查,就把他打包给我了?”   『我以为你会满意的。』电话那边传来打火机的轻响,罗苇盈深吸了口香烟,笑道:『怎么说我们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我也很了解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想到你不但不感谢,还埋怨我。』   “谢谢你的体贴。”   『好说好说,你照顾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这算是答谢吧。』   答谢个屁,把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推给他,还不够他头痛的,裴隽恨恨地想,这个想法跳脱又白目的笨蛋女人!   “少抽点烟。”没问出什么,裴隽懒得再纠结,听罗苇盈还在吸烟,他忍不住说。   『转性了?』罗苇盈笑道:『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太早,让小小伤心。”   『你少讽刺几句会死啊!』罗苇盈被裴隽的毒舌呛到了,气得大骂,却还是掐灭了烟,说:『马上要开工了,就这样,那个家伙你要是不中意,赶走就好,记得照顾好我儿子,还有啊,我已经有新男友了,没事少来骚扰我……』   裴隽把电话挂断了,在一起七、八年,罗苇盈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说好听点是有自信,说难听根本是自以为是,整天疯疯癫癫的,他才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电话打完,除了无聊的谈心外,有关舒清柳的事他什么都没问出来,索性也不去问了,留在身边慢慢观察好了。      由于没有家佣,导致舒清柳要家里公司两边跑,接了小小后再去公司接裴隽,或是在节目中途离开去学校,很麻烦,不过舒清柳什么都没说,裴隽自然更不会说,反正陆淮安马上就回来了,暂时的不便他忍得住。   没想到陆淮安还没回来,他先遇上了麻烦,尽管这麻烦有大半是他自找的。   这天晚上裴隽做完节目,没通知舒清柳来接,自己坐计程车直接回了家,刚进门就听到二楼传来吵嚷声,小小哭叫道:“不要脱,放开我啦,讨厌……呜呜,好痛……”   声音尖锐,裴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跑到楼上,正好看到小小从对面飞奔过来,脚下太滑,他啪嗒趴到了地上,仰头看到裴隽,嘴一瘪,哇的哭了出来。   “爸爸救我,坏人欺负我,呜呜……”   裴隽忙上前扶起儿子,见他胳膊上泛起几块暗红,全身都湿了,只穿了一条小裤衩,连鞋都没穿,看着他,眼睛眨眨,大滴水珠滚了出来,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充满委屈和惊吓的哭声,裴隽被弄得心烦意乱,火气立刻涌了上来,看到舒清柳从对面过来,他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给他洗澡……”   “闭嘴,我没问你!”裴隽冷漠打断舒清柳的话,转头问小小,“出了什么事?”   “他……”小小也被裴隽的态度吓到了,转头看看舒清柳,小声说:“他硬脱我衣服,弄痛我,还吼我……”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舒清柳的话再次被打断,裴隽喝道:“你不需要说话!”   他无视了舒清柳手里的毛巾,抱着小小飞快下楼,舒清柳觉得他的火发得太莫名其妙,跟在后面说:“别太惯小孩,没有好处……”   “我不想听你说话!”   裴隽下楼后,把小小放到沙发上,去抽屉里拿出支票,签好字扔给舒清柳,说:“你被解雇了,拿着钱马上离开。”   很惊异裴隽的做法,舒清柳没去拿支票,只说:“给我一个理由。”   “我现在不想用你了,就是这样。”   “你这种做法不仅武断,而且很幼稚。”   敢说他幼稚!   裴隽冷笑看舒清柳,这家伙今天说话倒没结巴,不过却更让他厌恶,冷冷说:“谢谢你的告知,你可以滚了。”   舒清柳看得出裴隽现在很生气,跟他平时刻薄专制的做法不同,是真的在恼火,他知道现在不适合多作解释,但他更不希望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解雇,说:“其实……”   裴隽拿起了内线电话,问:“要我叫警卫吗?”   真是不可理喻,舒清柳也火了,把钥匙拿出来放到一边,离开时在门口对裴隽说:“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他指指自己的头部,“你这里很有问题。”   “滚!”   犀利的言辞,在不经意中直刺入心脏,内心的疮疤被揭开,刺痛的感觉传达给裴隽,他握住旁边一个细颈花瓶,一瞬间,他完全不介意用花瓶敲破对面那个男人的脑袋,因为他毫不留情的指责。   不过裴隽最后还是忍住了,冷眼看着门关上,匡当一声,让他回过神来,转过头,见小小已经抹去了泪水,缩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看他,显然他的失态把孩子吓到了。   “小小……”   裴隽伸过手去,小小没回应,跳下沙发,飞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抱了杯冰茶跑过来,对他说:“小小会乖的,爸爸别生气。”   “我没生气。”   这句话说得很没感染力,小小偏头看他,明显的不信,裴隽只好把茶杯接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拍拍自己的腿,小小爬上来抱住他,说:“爸爸不气。”   裴隽放下茶杯,看看小小的胳膊,刚才的红痕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孩子皮肤白,嫩嫩的,稍微碰一下就会有瘀痕,他平时都不舍得大声骂小小,那家伙居然敢对小小使用暴力,没叫警察真是便宜他了。   “他刚才有打你?”   “没有,不过他很凶。”小小扬起胳膊,“掐我的胳膊强迫我脱衣服耶。”   “强迫?”裴隽眉头攒紧,问:“他有没有乱摸你什么?”   “有呀,给我涂泡泡,弄进眼睛里,好痛!”   “不是那种……”裴隽揉揉额头,孩子太小了,说太隐晦他听不懂,不过这事可大可小,他要问清楚才行。   “就是……”他仔细斟酌措辞:“摸你屁屁和小鸡鸡,或者……让你摸他的……”   “没有,劫匪说我是男人,不管做什么都该自己动手,可是我不喜欢泡泡浴,他每次都欺负我,我才不要摸他咧。”   小小唧唧哇哇说了半天,裴隽总算听懂了,额头冒出黑线,他发现自己好像误会舒清柳了,那男人只是要给小小洗泡泡浴,偏偏小小讨厌,每次洗都喊得像要被杀掉一样。   裴隽很了解儿子,看他哭得那么厉害,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其实有一半是作戏,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看到他被追得又哭又叫,就本能把舒清柳当恋童色情狂了。   “活该。”   想想刚才男人被他骂得无法还口的模样,裴隽恶劣的笑了,好吧,他承认这次是自己误会了,但敢说他心理有问题,还是不可原谅,低头看看儿子,小小已经从委屈中完全缓过来了,趴在沙发上玩游戏,裴隽拍了他屁股一下。   “别玩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可是劫匪被你赶走了。”小小头没抬,说:“明天没人送我上学,我可以不去吗?”   “爸爸送你去。”   “真的?”   “当然。”   又不是没有舒清柳地球就不转了,反正最近工作少,他也该尽尽做父亲的责任,多陪陪儿子。   裴隽抱起小小回到他的小房间,被他央着说了两个很白痴的童话故事,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裴隽开始有些佩服舒清柳了,小小人小鬼大,比普通小孩难哄,这些天不知他是怎么忍受的。   手机响了起来,裴隽以为是舒清柳打来的,怕吵醒小小,他急忙到门外接听,谁知接通后却没人说话,只有怪异的沙沙声,声响时断时续,像有人在呻吟喊叫,却无法听清他在叫什么,裴隽想起以前自己在电台录节目时听的恐怖故事,深夜电台常做这种音效,听得太多了,导致他现在一点刺激性都感觉不到。   “喂?你是谁?”对方要玩,他也乐于奉陪,故意惊慌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不许接《午夜》,我会诅咒你。』   好半天电话那头才传来叫声,声音尖锐,透过变声器听不出是男是女,裴隽更觉得好笑,却问:“为什么?”   『那栋宅子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抱歉,我已经接了。”   如果说之前裴隽还在犹豫是否接戏的话,这通鬼来电则成功地让他决定了下来,恐怖片还没开机就见鬼,真是个好兆头,他说:“如果你是人,就别再故弄玄虚;如果你是鬼,七月半已经过了,明年再来吧。”   『你会遭到诅咒的,看看阿罗……』   话说到中途断掉了,像是被强行遏止住,裴隽皱皱眉头,恶作剧电话他接过很多,但那人提到了阿罗,这就耐人寻味了,可能对方也觉得说多了,才会半路挂掉电话。   裴隽没把鬼来电当回事,明天他要亲自送儿子上学,不能跟平时那样熬夜,匆匆洗了澡就去睡了。   不过事事总是计画不如变化快,早上裴隽起来,正忙着给小小准备早点,陆淮安的电话打了进来,告诉他自己在机场,让他马上来接机。   陆淮安最喜欢玩这种天外飞仙的游戏,裴隽不快地想,看看表,说:“我要送儿子上学,你自己叫计程车。”   『好无情喔,我都是担心你,才一处理完那边的事,就搭机回来了,现在只是让你接一下机而已。』男人在对面很哀怨地说:『让小小逃一天课好了,落下的功课哥哥来帮他补。』   “你只懂得赚钱啦,又不是劫匪,懂得那么……多。”小小凑在话筒旁,听到陆淮安吹牛,他撇撇嘴说。   特意拉开的长音,带了几分小小的崇拜,裴隽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小总被舒清柳管制,对他的印象居然还不错,陆淮安也奇怪地问:『劫匪是谁?天底下居然还有男人跟我一样优秀?』   “好自恋喔!”   小小说出了裴隽的心声,他称赞似的摸摸儿子的头,对陆淮安说:“就是舒清柳。”   『那让他来接我也行啊,让我顺便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他要是居心叵测,我立刻找借口赶走他。』   晚了一步,这件事他昨晚已经做完了。   内情说来话长,裴隽懒得多讲,放下电话后,帮小小请了假,带他一起去机场接人。   陆淮安知道裴隽不可能去接机大厅找他,所以一大早就跑去了停车场,接到裴隽到达的电话后,他拖着行李箱跑过来,一上车就说:“接机接到你这么大牌的,我第一次碰见。”   “做经纪人做到你这样大牌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裴隽扫了一眼陆淮安身上那件超级刺眼的夏威夷花衫,更觉得自己没直接去接机厅是多么明智,问:“还是你自己搭计程车回去?”   陆淮安不说话了,和小小一起乖乖坐在后排座上,车开动后,他嗅嗅车里不寻常的气息,小声问小小,“阿隽好像心情很差,你做坏事了?”   “不是我欸,是劫匪,所以爸爸把他辞退了。”   “呃?”陆淮安很惊讶,抬头看前面,发现这位大牌的喜怒无常度又提高了好几层,前两天还饶有兴致地说要玩一通,结果自己回来,居然没看到玩具就Game Over了,他问:“你喜新厌旧的频率也太快了点吧?”   “是他白痴。”裴隽悻悻说。   被误会不会解释啊?好吧,他承认自己当时太恼火,根本没给舒清柳解释的机会,但事后那白痴不会打电话来澄清?连薪水都不要就走,这种笨蛋不要也罢。   小小在旁边,具体情况裴隽不方便说,只问了陆淮安这段时间在美国的情况,回家吃了午饭,等小小跑去玩游戏后,他才说了那场误会,陆淮安一边听一边笑,到最后笑到岔气。   “他说得没错,你的确有点神经质……”   “是小小演技太好,那人太蠢。”裴隽没好气地说。   “赶走也好了,那人背景太复杂,不适合在娱乐圈混。”   “谁说要赶走?既然他没错,让他继续干也无所谓。”   “他又不是你的宠物狗,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要打赌吗?”裴隽靠在沙发上,随手抽出一支烟,手指一弹,香烟在指间划了个漂亮的半弧,弹进唇间,他打开打火机点着烟,随口说:“虽然你每次都输得很惨。”   流畅洒脱的小动作,看得陆淮安瞪大了眼睛,赞道:“Good job!你又想出新Pose来吸引粉丝了?”   “你觉得这样说英文很帅?”   “这不是刚回来,时差还没调整好嘛。”陆淮安平时被讥讽惯了,完全没在意,很感兴趣地说:“在最近的宣传中用上吧,一定迷倒一大票粉丝。”   “这是《午夜》里黑剑的造型。”裴隽扑灭了他的热情,“我在找感觉。”   “你决定接了?”   “有什么问题?”   “大问题倒是没有啦,片酬很高,盛翼又是大公司,合作是件双赢的事,不过你跟他们的太子爷有点过节,没关系吗?”   “那个白痴二世祖?”   被陆淮安提醒,裴隽想起来了,他之前有得罪过盛翼的太子爷,那个什么都不懂还喜欢充内行的草包,曾明示暗示的向他表露好感,让他烦不胜烦,后来被他不动声色地耍了几次,才变老实了,不过那家伙在盛翼只是挂个闲职领薪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他又不懂拍戏,别管他。”   陆淮安也没把一个花花公子放眼里,见裴隽这样说,他就没再多话,把打印好的文件拿出来,说:“合约我有仔细看过,条件有些苛刻,里面说在非不可抗力情况下,以个人理由中途退出的话,违约金将是片酬的一百倍,这数字很天文。”   “惊悚片,又在乡间拍摄,没这样的约束,一些女生可能会受不了退出。”裴隽把烟熄灭了,随口说。   “那我去谈谈看,看能不能把违约金改一下。”   “顺便再把片酬提高两成,我昨晚接到鬼来电了,警告不让我出演,我需要点精神赔偿。”   “鬼来电?”听完裴隽的描述,陆淮安火了,“被这样威胁你还敢接?”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我前脚刚接片子,后脚就有人打骚扰电话。”   “一点都不。”陆淮安很严肃地说:“事实上,阿罗真的出事了。”   “所以我才让你去查他出事是人为还是天灾。”裴隽重新抽出香烟,重复刚才的点烟动作,“我以为我说了半天,你都明白的。”   什么都明白,难道他是蛔虫吗?以裴隽反复无常的个性,恐怕蛔虫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吧。   陆淮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殿下,小的这就去办。”    第五章      陆淮安动作很快,傍晚就把阿罗遭遇车祸的具体情况问到了,起因是酗酒驾车,还好当时车速不快,在撞进安全岛后就停下了,只伤到一条腿,休养一、两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原来那是好鬼,保护阿罗平安。”陆淮安把打听到的消息转述给裴隽,笑道:“可能它不甘心阿罗没法出场,所以来威胁你。”   “所以,我们要怕吗?”   “人老子都不怕,鬼怕什么?”   打听到阿罗只是普通车祸,陆淮安的气势回来了,把跟片商谈的合约拿给裴隽看。   “里面几条苛刻的条款我让他们取消,违约金那条比较麻烦,他们只答应改为五十倍,对了,我有照你的意思,提出片酬再加两成,他们同意了,你挺厉害的,这么肯定他们会提价。”   裴隽靠在沙发上练习甩烟,“我随口说的,他们还真同意了。”   “是啊,挺有意思的。”陆淮安冲他眨眨眼,“你怎么看?”   “当然接,这么高的片酬,不接是白痴。”   就是小小的照顾方面让人有些头痛,裴隽扫了陆淮安一眼,实在不行,就让他当老妈子好了,这家伙虽然轻佻了点,但除了他,自己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被算计的目光扫到,陆淮安立刻双手捂胸,一脸惊恐地说:“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且,会即将发生。”   裴隽练完烟,拿起剧本回书房,陆淮安在他身后叫:“我帮你看孩子没什么了,不过助理怎么办?我先帮你物色个新助理好了。”   “不用,助理的事我自己解决。”   裴隽掂掂手机,一个笨蛋结巴他还搞不定,那他这么多年白混了,昨晚舒清柳不骂他倒也罢了,敢那样骂他,他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去。   回到书房,裴隽拨响舒清柳的手机,很快他就听到舒清柳在对面说:『喂。』   冷静沉稳的嗓音,让裴隽的心情不自禁的愉悦起来,唇角轻微勾起,问:“知道我是谁?”   『裴。』   这个记忆力为零的白痴,警告他多少遍,他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不过这个时候,裴隽懒得去计较舒清柳的记忆问题,坐下来,用轻松语调说:“我明天要去跟李导签合约,电影很快就会开拍,其中有一部分要去乡下拍摄,那边消息不太灵通,你提前跟家人报备一下。”   他发号施令完,一阵短暂沉默后,舒清柳淡淡说:『好像昨晚我已经被辞退了。』   “我只说让你滚,没说辞退。”裴隽强词夺理,“还是说这份工你不想做了?”   『我并不缺一份工,先生。』   不亢不卑的回答,让他无话可说,裴隽的眼眸不快地眯起,随手拿起旁边的飞镖,扔了出去,小飞镖正插中对面的靶心,他嘴上却微笑说:“好吧,昨晚的事是场误会,为表歉意,你的月薪我再加一万怎样?”   『我并不缺这点钱。』舒清柳说:『我只缺一句道歉。』   该死,他当然知道舒清柳不缺钱,但他要说服舒清柳回来做事,除了他跟陆淮安的赌约外,还有被舒清柳讥讽后的不快,没人可以惹了他之后一走了之,即便是舒清柳也不行!   “对不起。”裴隽缓和下语调,轻声说。   舒清柳很惊讶,刚才对话陷入僵局,他还很担心裴隽会挂电话,这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事实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昨晚难得看到裴隽暴跳如雷的样子,对他来说很新奇,裴隽骂了他,他也回骂了他,说起来还是他占上风。   裴隽语气柔和,带了几分示好,这让舒清柳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咄咄逼人了,不禁有些懊恼。   如果舒清柳现在有够了解裴隽本质的话,他绝对不会有懊恼的感觉,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当作猎物圈进笼中豢养,裴隽态度先软了,他也无法再故作强硬,说:『没关系。』   “那我们算和好了。”听着舒清柳的嗓音,裴隽闭着眼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故意叹了口气,取笑:“你真行,我长这么大,还没对谁道过歉。”   『我……只是不想……你你做事太主观……』   裴隽的语气很柔和,舒清柳忍不住想起自己私拍的那些照片,心又乱了,结结巴巴不知在说什么。   “我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能回来帮我吗?”长长的叹息,让裴隽的声音听着有些落寞,说:“大家都走了,我心情很乱,不知道该信谁。”   舒清柳最近跟着裴隽在娱乐圈混,看到了不少人情是非,明白他的辛苦,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昨晚的行为,『其实我也有不对,我昨晚说得很过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说得很过分啊。”   带了几分笑谑的声调,舒清柳想象了一下裴隽此刻的面庞,忍不住说:『我明早去接你。』   “不用了,淮安回来了,我明天先去签合约,你晚上去接小小好了,你有车吗?”   『摩托车,是朋友的。』舒清柳老实回答:『我现在住在朋友这里,可以借他的车。』   这家伙不是出身刑警世家吗?怎么狼狈到要寄宿?裴隽再次肯定舒清柳的退役有问题,不屑地冷笑,嘴上却说:“那昨晚真是抱歉,让你步行离开。”   『不……没有……』   话说得有点乱,裴隽敢保证舒清柳现在脸红了,他忍住笑说:“那明天见。”   电话挂断了,裴隽扔掉手机,趴在沙发上大笑起来,他发现自己抓住舒清柳的弱点了,这笨蛋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的态度先弱下来,他可以随自己捏扁搓圆。   舒清柳作梦也没想到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是这样一个个性恶劣的家伙,昨晚从裴家出来,他就回了左天之前借给自己的公寓里,还以为会住很久,没想到裴隽这么快就主动联络他。   整理着这几天偷拍裴隽的照片,嘲弄的,微笑的,生气的,每幅图画都各有风情,舒清柳看得入了迷,突然觉得昨晚的争吵也不算什么了。   第二天傍晚,舒清柳去接小小,小小已经从裴隽那里听说他来接自己,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叫:“劫匪劫匪,摩托车呢?我要坐摩托车。”   舒清柳把手里的摩托车模型递给了他。   “抱歉,没有小号安全帽。”见小小一脸失望,舒清柳说:“等拍完片回来,我买台真的摩托车带你去兜风。”   “你有钱吗?”   “只要你的偶像不苛扣我的薪水。”舒清柳带小小去前面车站搭公车,说:“晚上想吃什么?我请。”   “鸡腿汉堡、薯条可乐!”满意地看着舒清柳眉头皱起来,小小扬起手指,“先生,请不要一天爽约两次。”   “下不为例。”   舒清柳妥协了,带小小在途中下车,去附近的肯德基饱餐了一顿,小小又顺便打包了两份给裴隽和陆准安,见舒清柳只吃了一个汉堡加红茶,他疑惑地问:“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可乐?你们外星人可乐会化掉吗?”   不仅是可乐,这种快餐食品他一向都不喜欢,不过看到小小一脸郑重后的小奸诈,舒清柳放弃了解释,说:“不会,不过会让你手里的汉堡变没有。”   小小不说话了,低头用力吸可乐,把两包汉堡抱得紧紧的,生怕被抢走。   吃完饭,舒清柳带小小坐车回家,车站离住宅区有段距离,两人下了车步行往回走,小小背了个大书包,还拿着两大包汉堡薯条,他走累了,嘟囔:“我们可以坐计程车回家嘛,走这么远的路,好累。”   “减肥。”舒清柳扯走了小小手里的汉堡袋子,顺便拿下他的书包,小小得寸进尺,双手伸向他,“像上次那样背我吧?”   请求被无视了,舒清柳大踏步向前走去,小小没办法,郁闷地跟在后面,小声说:“你这种工作态度,迟早还是会被我爸爸炒鱿鱼。”   舒清柳没说话,只捏捏拳头,咯吱咯吱的脆响声传来,小小立刻闭上了嘴巴。   路其实并不长,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住宅区的门前,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车,裴隽正好从车上下来,想过马路,小小看到他,立刻跑了过去,大叫:“裴隽!”   小小跑得很快,转眼就冲进了道路中间,对面突然飞速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眼看着车身向小小撞去,裴隽想冲过去救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随即一道身影跃到车前,在车即将撞到小小时抱住了他,借冲力翻过车头,跃到另一边,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住了,同时油门声激烈响起,轿车瞬间跑得不见了踪影。   “小小!”   裴隽冲过来紧张地看儿子,小小被吓到了,直到被舒清柳放到地上,还一脸愣愣的样子,裴隽气得揪住他胳膊大吼:“谁让你横穿马路了?啊!”   已是傍晚,轿车又开得太急,舒清柳只顾着救小小,没来得及看车牌,他看看住宅区附近设置的监控装置,却看到对面有个男人匆匆跑过来,一身笔挺西装,因为奔跑,有点喘,来到裴隽和小小身边,焦急地询问:“有没有事?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裴隽脸色阴沉,问陆淮安,“那个人呢?”   “没抓住,跑得比猴子还快。”   舒清柳见小小瘪着小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他受了惊,又被裴隽大吼,没哭已经很厉害了,舒清柳拍拍他肩膀,赞道:“很勇敢。”   裴隽被刚才那惊险一幕吓到了,心跳得厉害,不过看到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舍得再骂他,看看舒清柳,黑暗中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问:“要叫医生吗?”   “我没事。”   听他说没事,裴隽放了心,火气却涌了上来,冷冷说:“我是说叫精神科医生,你白痴吗?这么晚了步行回家。”   昨晚聊天时的温馨感被风吹得干干净净,不过舒清柳体谅裴隽现在的心情,什么都没说,蹲下身背起小小往回走,陆淮安在旁边看到,笑着拉拉裴隽,问:“这就是你的助理?”   “我很想说不是。”   不把老板说的话当回事,天底下有这么大牌的助理吗?   裴隽揉揉额头,让陆淮安先开车进去,顺便跟警卫要住宅区外设置的监控录像,自己则跟在舒清柳身后,一起步行回家。   由于刚才的突发事件,小小买的汉堡摔烂了,他自己也受了惊吓,回到家,乖乖听话去洗澡,舒清柳帮他洗完,从浴室出来,就闻到饭香,陆淮安已经回来了,大模大样坐在客厅看电视,舒清柳看看厨房,落地玻璃窗的对面,裴隽正在里面忙碌。   “阿隽厨艺很棒的。”看到舒清柳的注视,陆淮安笑笑说:“不过能吃到他亲手做的饭,你这个助理是第一个。”   “你好,我叫舒清柳。”舒清柳向陆淮安伸过手来。   不怒自威的气势传来,一点没有谎言即将被戳穿的心虚,这男人身上有种很沉稳的气场,陆淮安觉得他做裴隽的助理可惜了,当保镖也许更合适。   陆淮安站起身,和舒清柳握手,不出所料的,舒清柳的拇指和虎口部位布满老茧,握手中充满了力量。   “我是阿隽的经纪人,派你来给他做助理却第一次跟你见面的陆淮安。”他故意这样说。   舒清柳微微一愣,本能地转头看厨房,陆淮安凑近他,小声笑道:“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你其实是想借机会追求他对吧?我懂我懂。”   舒清柳惊异地看他,正要解释,裴隽把碗筷摆到餐桌上,问:“你们在聊什么?”   “工作上的事,他刚做这行,就要陪你出外景,我不放心,交代几句。”陆淮安边说边拍拍舒清柳的胳膊,仿佛真是那样。   裴隽没再问,头一摆,“工作饭后说,盛饭去。”   舒清柳急忙过去盛饭,裴隽的眼神随着他的移动延伸到落地窗的那一头,看着他麻利做事的模样,嘴唇弯了弯,问陆淮安,“你逗他了?”   “挺好玩的,人不错,条件气质都很好,要是进娱乐圈,我敢保不出三年他就能挑大梁。”陆淮安摸着下巴判断。   裴隽哼了一声,他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知道陆淮安对舒清柳的判断,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经纪人眼睛里只有上不上镜、赚不赚钱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晚饭时,舒清柳对裴隽的厨艺惊艳了一下。他自己也会做饭,不过那是基于生存需要,不会强调精细,裴隽的厨艺跟他恰恰相反,做得既快又精,饭菜口感也好,看来是少年时家庭环境养成的习惯。   “阿隽很少下厨,我是跟你沾光了。”陆淮安吃着饭,向舒清柳偷偷笑道。   舒清柳看了裴隽一眼,桌上很多饭菜,他吃的却是小小买回来的汉堡,刚才撞车时,汉堡被扔在地上,摔得变了形,他却吃得很香,小小也一直黏在他身边,一会儿问汉堡是否好吃,一会儿又殷勤地跑去倒茶,等吃完饭,小孩也累了,趴在桌上眼睛都睁不开了。   饭后,裴隽把收拾厨房的工作交给了舒清柳和陆淮安,自己抱小小上楼,陆淮安本想帮忙,不过见舒清柳做事麻利,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索性乐得清闲,看着他飞快将厨具洗好,擦干净后依次摆进橱柜,很有次序地规整好,带着军人固有的干练作风。   “阿隽有时候脾气是差点,在外面你多担待些,实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打电话给我。”陆淮安在旁边倒着刚煮好的咖啡交代。   “是。”   “其实他人不错的,混热了就知道,不过他做事要求很严格,前几任助理都是受不了才辞职的。”   “他除了说话刻薄任性外,还好。”   “噗,形容得真贴切,看来你们已经熟悉了。”   舒清柳想了一下,说:“有待商榷。”   两人回到客厅,陆淮安拿出从警卫室要来的监控录像,一边播放,一边说:“阿隽让我去要的,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他要的?”   舒清柳发现裴隽比他想象得要聪明,在当时那种混乱状况下还能冷静做出判断,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很难得。   “是啊,要不是有狗仔队偷拍,我们也不会在外面停车。”   那个人的拍摄手法很拙劣,陆淮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然后他就接到勒索电话,让他们下车面谈,他照电话指示的走过去,裴隽跟在后面,当时街道很冷清,谁也没想到会有车突然冲过来。   “狗仔队勒索什么?”   “还不就是些关于明星的风流韵事。”   陆淮安笑了笑,闪烁的眼神告诉舒清柳,他没说实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勒索者的目的。   “阿隽怎么还不下来?”品出了舒清柳的不信,陆淮安很聪明地转了话题,“看来小小今天吓坏了,平时他没这么黏阿隽的。”   录像播放中,当看到舒清柳飞身救人,跳车翻转的一系列动作时,陆淮安不断拍巴掌以示赞赏,很感兴趣地问他,“有没有考虑来圈子里发展?你的外形条件不错,身手又好,只要稍加包装,很快就会很卖座了。”   “我不缺钱。”   舒清柳把遥控取过来,从开始的部分慢慢看,裴隽下来,没出声,坐在旁边听任舒清柳在倒转快进两个键上重复按动,画面不断反复递进,却始终看不清车牌号,看来开车的人有做手脚,让监控镜头无法清晰拍摄。   “身手真好。”   见舒清柳一直反复播放撞人救人的片段,陆淮安以为他自恋,不过不可否认,舒清柳的动作做得的确漂亮,从车撞来的瞬间救人、翻越、立稳,全程动作仅几秒钟,却一气呵成,就算是片场演练多次的动作场景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可惜恭维被无视了,没人理他,裴隽看了两遍,突然收起了散漫表情,走到舒清柳身旁,拿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又重新放了一遍,眼神沉了下来。   陆淮安也凑过来,说:“不用看了,很明显就是有人想撞你,先是扮狗仔队引我们下车,等我走开后,就突然开车冲过来,不知道他跟昨晚打电话威胁你的那个家伙有没有关系?不行,我还是找人再查一下好了,你千万别刚接片子,就跟阿罗那样……呸呸呸……”   话说得不吉利,陆淮安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正确,他坐不住了,告辞离开,给裴隽使了个眼色,裴隽起身送他,到门口后,他用下巴指指客厅里的舒清柳,小声说:“他刚才虽然救了小小,不过你还是要提防点,要是觉得他有问题,马上给我电话。”   裴隽点点头,等陆淮安走后,他回到客厅,问舒清柳,“你看出问题,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也看出来了。”   裴隽哼了一声,这家伙观察得倒仔细,看来他虽然在某些地方白痴一点,智商还是挺高的,裴隽在他身旁坐下,靠得颇近,舒清柳本来笔挺的身子僵了僵,本能的坐得更直。   裴隽只当没看到,将画面重新慢进播放,说:“他应该没有真想撞人,从车速和我当时步行的速度来看,轿车应该擦着我身边过去,要不是小小突然闯进来,他最多只能吓到我。”   “所以当他看到小小后就猛踩刹车。”舒清柳同意裴隽的观点,“不过他蓄意伤人的罪名是无法推卸的。刚才陆准安说的打威胁电话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一个白痴冒充鬼来电。”   裴隽把昨晚的威胁电话当笑话说了一遍,舒清柳对他的随意很难认同,问:“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已经签约,下周就开拍。”   “知道了。”   “咦,居然不劝我放弃这个片子?”   对于舒清柳的爽快回应,裴隽很惊讶,他今天被陆淮安念过几次,今晚要不是舒清柳在,陆淮安恐怕还会唠叨个不停,相比之下,舒清柳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这是工作。”   对舒清柳来说,工作就跟任务一样,接了就要完成,客观因素可以考虑,但不可以影响做事。   “说得不错。”裴隽很满意这个回答,对舒清柳的好感稍稍提升,“这几天抽空帮我准备一下衣服,需要买什么,记下来。”   “是。”   方正严肃的回应,带着军人潜在的风范,裴隽觉得舒清柳不像助理,倒更像保镖,一物两用,经济又实惠,前提是这个人要值得信任。   第二天裴隽让陆淮安开车送他去电视台,舒清柳则负责小小那边,比起助理的工作,司机就清闲多了,除了接送小小外,其他时间可以自由安排,陆淮安听到裴隽这么吩咐,很惊讶,开车去电视台时,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因为你的突然离开,我多了很多麻烦,现在没让你做牛做马已经很便宜你了。”   “所以你把助理的事也交给我做?”   裴隽不回答,看看车窗外压低的乌云,说:“午后有暴雨。”   陆淮安没听懂,还以为裴隽在故意跳开话题,反正裴隽说话一向这样,他都习惯了,懒得多问。   电视台的节目做完后,正好刚过晌午,外面开始下雨,夏季雨来得很急,倾盆般的泼下,整面玻璃窗被雨水打得模糊,连远处风景都看不清楚,陆淮安皱眉道:“被你这个乌鸦嘴说对了,这种天气开车真是件痛苦的事。”   “谁说我要回去?”   裴隽转到台里经常光顾的一家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很熟悉的座位,再看到裴隽脸上的微笑,陆淮安立刻明白过来,问:“你不会又要玩那些无聊的游戏吧?”   “要跟我赌一把吗?”裴隽点了咖啡和几份点心,靠在椅背上笑看他,“我们好像很久没好好赌过了。”   “那是因为助理们都被你整跑了,没什么好赌的。”陆淮安在裴隽对面坐下,愤愤不平地说:“我说过很多遍了,别去测试人的可信度,你将会发现那不堪一击。”   “不值得信任,那就打发掉好了,反正有你在,要找助理很简单。”   满不在乎的态度,证明裴隽根本没把他说的重点放在心上,裴隽做事很认真,但他在某些地方的行为也让人很无力,陆淮安忍不住说:“我不是你的保母,什么麻烦都帮你解决,你信不信你再这样下去,我甩摊子走人?”   裴隽表情冷了下来,端起咖啡杯,轻轻搅动着,说:“随你,我也不介意换经纪人。”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陆淮安选择了妥协,两人合作十多年,他很了解裴隽,对裴隽来说,除了儿子,什么都可以舍弃,但对他来说,这份薪水超优的工作,他可不舍得放,反正被捉弄的又不是他,他何必为了个外人跟裴隽闹不愉快。   “你玩,你随便玩。”陆淮安举起双手,聪明地选择了统一战线,“这次我赌三个小时,如果雨不停的话。”   “你一贯都是两个小时的。”   “如果连一点忍耐力都没有,那就不是军人了。”陆淮安搓搓手,“要不这次赌大一点,三万怎么样?”   “五万。”   价码不是问题,反正陆淮安从来没有赢过。   想象着即将开始的好戏,裴隽脸上浮起笑容,掏出手机打给舒清柳,电话接通后,他语调迅速转成焦虑。   “你现在忙吗?我刚刚发现有份资料忘记带了,你能马上送过来吗?”   舒清柳正在健身房做运动,听了他的话,忙问:『资料在哪里?』   “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上,是份会议资料,淮安帮我临时加的会谈,还有十几分钟,你能送来吗?”   『我尽力。』   电话挂断了,笼罩在裴隽身上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了,他冲陆准安得意地挑了下眉,陆淮安拍拍巴掌,说:“你这次如果当不上影帝,那一定是那些评委没长眼。他说什么?”   “尽力。”   陆准安看看窗外,雨势比刚才还要大,他叹道:“这种天气,也只能尽力了。”   裴隽给警卫打了电话,交代完后,开始慢悠悠品尝糕点,偶尔看看楼下风景,雨落得很急,像在窗上挂了一幅珠帘,只能隐约看到近景,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建筑物边缘突出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大楼门口外沿,可惜雨下得太大,街道上人不多,没什么风景可看。   过了一会儿,一辆计程车飞快驶来,在电视台门口停下,陆准安说:“来了来了。”   车门打开,舒清柳从车上跳下来,跑进大厅,裴隽看看手表,十二分钟,家里就一辆车,早上被他们开走了,舒清柳只能叫计程车,他能这么快赶来,看来是费了些心思。   “虽然他白痴一点,不过做事还算有速度。”   “你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裴隽一笑:“继续往下看。”   正门后的风景他们看不到,不过可以凭想象猜到大概,警卫刚才接了裴隽的通知,不会让舒清柳进来,现在他一定在下面急得不得了。   果然,裴隽的手机很快响了起来,他没接,用手指来回转着烟卷,玩味似的盯着在桌上不断发出震动的手机,在响了足有一分钟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接通,语调冷峻下来,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我在开会你知不知道?直接上来就好了,打什么电话?”   舒清柳心急火燎地赶来,却被警卫拦住不让进,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先被裴隽一阵喝斥,只好说:『我把文件带来了,警卫说我证件有问题,不让进,你跟他解释一下好吗?』   “我要等你这份文件,什么事都黄了,还好我找到了备份,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你这些年是怎么活的!”   『雨太大,我叫不到车……』   “你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无能吗?”   话说得很刺耳,连陆淮安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舒清柳却没发火,说:『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在下面等我,我开完会有事让你做,小小我让别人去接,你别管了。”   裴隽说完就挂了电话,那怒气冲冲的语调,如果不是面对面,任谁都会认为他现在火气很大,他呷了口咖啡,“说了半天,口干了。”   “你以前耍人没这么过分的。”陆准安说:“他昨天还救过小小,别太为难他。”   “咦,你什么时候变善人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也是以牙还牙。”裴隽笑吟吟看着搂下风景,随口答道。   整栋电视台都是单面玻璃,虽说他们的位置离楼下颇近,却不担心舒清柳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很快舒清柳走到了电视台的台阶下,他让警卫告诉舒清柳不可以在门口等人,有碍观瞻,看来舒清柳真的相信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笨蛋,裴隽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看好戏,舒清柳打了伞,不过这样的雨势,伞只是装饰品,他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附近没有可避雨的地方,他去了对面的便利店,便利店屋檐较宽,多少可以抵挡一点风雨。   “他可以去店里等,以前那几个助理都做过。”陆淮安说。   “他不会的。”裴隽笑吟吟说:“当兵的都很蠢。”   想法一根筋,如果不买东西,就不会占用店里的地方,裴隽发现他慢慢摸到了舒清柳的一些个性,心里有点紧张,很想知道接下去的发展。   坐等太无聊,裴隽从包里拿出一本《邵一刀都市怪奇事件簿》开始读,陆准安也没事做,问:“还有没有了?借我一本看。”   “有,不想借,”裴隽低着头,随口说:“你看合约吧,那个比较适合你。”   “你的书都套了书套,还怕我弄脏吗?”   “弄脏书套。”   陆准安气得说不出话,赌气拿出合约文件来看,裴隽却微微走了神,这个系列有三十多本书,他为了套书套花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舒清柳帮他包完的,裴隽往楼下瞄了一眼,舒清柳还立在雨中,即使面对这样的倾盆暴雨,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枪尖一样的,坚韧锐利。   “猪!”裴隽不屑地吐出一个字。   书写得很吸引人,裴隽很快就沉浸在故事氛围中,正看得入迷,桌面被敲了敲,陆淮安看着手表,很得意地说:“已经两个小时了,你快输了。”   过了这么久吗?   裴隽恍然回神,发现书已经翻了大半,再看楼下,舒清柳没走,像是理所应当的行为,却让他恼火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输别人五万块。   他拿起手机,陆淮安急忙说:“强制命令的话,赌约无效啊。”   “不,我只是想到了更好玩的。”   电话接通了,这次裴隽用了种相当疲累的声音,舒清柳感觉出来了,问:『出了什么事?』   “会还没开完,那些混蛋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听烦了,借口出来休息一下,你还在等我?”   『是,会议还要多久?』   裴隽冷笑,跟以往那些人相同的提问,他几乎可以接上下一句——如果要很久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也许稍微聪明一点的会说——雨太大了,我怕淋雨发烧,明天没法做事。   “可能马上就结束了,会谈从来没这么久过,长到我都不想签这份合约了。”他随口说。   『别这样,做事总会辛苦的,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   出乎意料的询问,裴隽一愣,忙把语调掩饰得更虚了一些,说:“是,陆淮安那混蛋突然加会议进来,害得我午饭没时间吃,现在胃有些痛,你能帮我去买个便当吗?”   『你想吃什么?』   “五香斋的鸡丁煲,我想喝热粥……”   『我马上去,你如果胃痛得受不了,就跟陆淮安说一下,别硬撑。』   “谢谢,那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了,陆淮安无奈地问:“我就是所谓的反派吗?”   “难道你觉得你很正派?”   裴隽靠着玻璃窗看下去,就见舒清柳查阅了一下手机,朝五香斋的方向跑去。那家连锁粥店离电视台不太远,但步行也要十几分钟,在这种大雨天,没人会乐意跑这么远,只为了买碗粥,看着舒清柳顺从照办,裴隽很满意,眼帘垂下,轻声笑起来。   “我说……”陆淮安看到这里,忍不住问:“你当年不会也这么耍过我吧?”   “没有,耍你又没好处拿。”   “你耍他就有好处?”   “五万。”   切,五万是否能拿到手还是个未知数呢,反正三个小时快到了,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不过看看裴隽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输。   裴隽看着表,算计着舒清柳买好粥,差不多快回来的时候,他把电话打过去,说:“忘了说,再帮我加两个热包子,我突然很想吃。”   电话那边微微沉默了一下,说:『好。』   “买好后在楼下等我,会议一结束我就去找你。”   舒清柳应下后,裴隽挂了电话,陆淮安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叹道:“我希望将来千万不要得罪你。”   咖啡凉了,裴隽让服务生换了一杯新的,品着咖啡,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让他跑几趟腿而已,作为助理,这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   舒清柳回来后,裴隽见他看了几次表,显然是认为自己马上会下去,如果等不及打电话来,自己就可以借题发挥,赢这场赌局了。   很可惜,他的愿望没有实现,舒清柳很快就停止了看表的动作,打着伞,立在屋檐下专心等起来,看他这样子,是准备耗下去了。   “两小时已经过去了。”陆准安掐着秒针笑嘻嘻说:“要赢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看他是不是能撑过三小时吧。”裴隽没好气地说。   “你不会是打算还继续玩吧?”   “是你选的三小时。”   陆淮安咬了下舌头,深为自己刚才的多嘴而懊恼,裴隽没事做,他可是有的是工作要处理,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一定是在报复他褒扬舒清柳的事。   裴隽继续低头看书,等他把整本书看完,从书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发现三个小时早就过了,已是傍晚,雨势转小,路灯光芒昏黄,照在街道对面立着的那个人身上,那么朦胧,又那么清晰。   裴隽霍地站起来,在对面靠在沙发下睡觉的陆淮安被他惊醒,揉揉眼,恍惚看看周围,“天都黑了,几点了,啊,那家伙居然还在,他大脑没问题吧?”   “到点你怎么不叫我?”   “很无聊嘛,我就睡着了。”陆淮安学着他的口吻,满不在乎地说:“反正等候也是助理的分内之事,哈,这次你输了,五万块,是记帐还是付现金?”   裴隽瞪了他一眼,没理睬,拿起随身的东西就走,陆淮安在后面叫住他。   “其实,最希望他留下来的是你吧?”   裴隽脚步微顿,转回头来时嘴角已经噙满了笑,“这么听话的助理,丢了可真不好找呢。”   “说的也是。”陆淮安摊摊手,“那就祝你们合作愉快。”   裴隽没理会陆准安的调侃,快步下楼,一口气冲出电视台,自动门打开,他出去时,脸颊有些发凉,是雨丝打在脸上带来的清爽,却无法让他按捺住心里的不悦,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被某个人的存在牵动住了。   外面细雨迷蒙,雨帘遮住了视线,街道上车辆不多,裴隽左右张望了一下,就看到舒清柳还立在对面的小店屋檐下,舒清柳也看到了他,两人隔着街道,迷蒙落雨中,默默对望。   裴隽突然感觉很烦躁,摸摸口袋,下意识地想掏烟,手伸进去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舒清柳已经跑了过来,伞举到他头上,为他遮住了落下的雨点。   “你心情好像不太好。”觉察到裴隽的烦闷,他说。   “我刚赔了五万块,干!”   舒清柳为他打伞的举动再次惹到了他,没有缘由的,他居然无法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被伺候的待遇,很不爽地打量舒清柳,男人全身都湿透了,头发紧贴在额上,另一只手上抱着便当盒,让他看起来有些可笑,可是神情中没有半点因长时间的等待而涌起的烦躁感,举止平和冷静,反而是整人的自己,显得轻浮了。   “会谈不顺利吗?”舒清柳又问。   温和话语让裴隽稍稍冷静下来,刚才他太着急,居然忘了这是个整人游戏,迅速从不良情绪中抽离出来,反问:“我的车就在里面,怎么不去车里等?”   “停车场进不去,我也怕你下来找不到人,没想到会这么久。”   “喔?”裴隽斜瞥他,故意问:“你是在埋怨我?”   “不,我是想问你胃还痛不痛,能不能吃东西?”   裴隽眼神落到了舒清柳手里拿着的便当盒上,像是怕被雨淋到,外面套了好几层塑胶袋,他的心微微一动,语气软了下来,说:“回家吃吧。”   “不是还有事要做?”   问话被无视了,裴隽快步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见舒清柳还站在外面,他问:“怎么了?”   “我的衣服都湿了,你看是不是自己开车先去办事?”   “我自己开车,还要你这个助理干什么?”   “我弄脏车,你还是会生气。”   还真把他的脾气摸得很准。   裴隽是个喜欢干净的人,绝不能容忍有人一身湿漉漉地坐进来,不过如果对方的淋雨是他造成的,那就另当别论了,见舒清柳发鬓还不断滴着水,他心情好了很多,说:“后箱有备用衣服,找一套自己喜欢的穿。”   舒清柳打开车后箱,里面放了两个很大的箱子,分别装着内外衣,还有个放鞋的简单鞋架,看样子都是没穿过的。   “为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我都会多准备一些服装,我们身材差不多,你应该可以穿,鞋袜也换一下,那么老土的样式,早该丢了。”   “谢谢。”   充满真诚的道谢,即使裴隽的原意是出于捉弄,也感到有些不自在,低咳一声,冷冷说:“旁边有毛巾,把头发擦干,你是陀螺吗?拨一下转一转!”   话声严厉,却因为那个形容而让人觉得好笑,舒清柳擦了头发,拿出一套休闲装,在挑短裤时,动作停了停,虽然这些都是裴隽没穿过的,但还是让他有种奇怪的亲切感,将衣服都脱下来,转过身,迅速换上了。   裴隽透过后照镜,可以清楚看到舒清柳换衣的模样,看着他将衣服脱个精光却毫不扭捏,虽然知道在军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舒清柳背对着他,漂亮笔挺的脊背,腰间稍稍凹下,略微翘起的后臀,因为后照镜的反射带了种旖旎的朦胧感,可惜臀以下被车座遮住了,裴隽看得喉咙有些发干,慌忙把目光转开了。   不过还是可以听到换衣声从后面轻微传来,裴隽心里烦躁,情绪被一个笨蛋牵着走,这不是个好现象,也许他对舒清柳耿耿于怀,是因为他讥讽自己脑子有问题,舒清柳很少反驳他,但每次反驳都一击即中,他的确觉得自己有问题,的确去看过精神病科,他烦恼于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他觉得这是不对的,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偏偏舒清柳揭了他的疮疤,所以他这次耍人耍得很重,甚至抱了舒清柳会随时甩手走人的想法。   可是偏偏舒清柳什么都没做,又或者他做了,在潜意识中让自己注意到他的存在。   裴隽心神不定,索性不再多想,推门下了车,来到车后,舒清柳刚好把衣服换完,他选了套线条比较简单的Armani,很配他的身材,收腰也刚刚好,同样的时装不同的人穿,可以穿出独特的感觉来,裴隽上下打量着,说:“不错,挺配你的。”   “我很少穿高档时装。”   “看得出来,你只中意地摊货。”   我也很中意你,难道你也是地摊货?   这话在舒清柳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舍得说出来,只要不触及底线,他都不会说很过分的话,尤其对方是裴隽。   裴隽继续打量他,像是最苛刻的鉴定师鉴定自己喜欢的珠宝,不容他有一丝的瑕疵,而后嘴角翘起,带了些捉弄的意味,“在外面赤身裸体,你也不怕被狗仔队拍下来。”   “我知道没有。”   “那监控器呢?”   “这里是死角。”   知道没人偷拍,裴隽帮舒清柳理了下衣领,舒清柳头发没擦干,有水珠滴下来,顺着他颧骨滚落,裴隽心一动,放在他衣领上的手加大了力道,往身前一带,双唇轻点在他脸颊上,吻住落下的水珠。   “裴?”   舒清柳愣住了,只吐出单音字节,不过这次裴隽没生气,轻声一笑:“你好像很执着这个称呼。”   “不,我只是……”   舒清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他不喜欢跟别人叫同样的名字,他有他的专称,而且乐此不疲,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喜欢逗裴隽发火,而满足自己某种恶劣的兴趣那样。   “我可以把你的结巴看作是紧张吗?”   裴隽愈靠愈近,满意地看着舒清柳镇定的防御线断掉,注视着自己的眼瞳黝黑深邃,因为紧张微微收缩着,别有番韵味。   不要对身边的人出手,将来会很麻烦。   陆准安的警告被裴隽抛去了脑后,鬼使神差的,吻住了舒清柳的眼睛,又流连到他唇边,舌尖舔舐着他的唇线,却故意不做深入接触,满意地听着舒清柳的呼吸渐趋沉重,欣赏着他的隐忍,是比亲密交流让他更有征服感的游戏。   “这是你的初吻吗?”   亲吻如蜻蜒点水,很快就结束了,抽离时裴隽故意问。   舒清柳的身体一僵,老实说这不能算初吻,但上次也是裴隽吻他的,所以,这又该是,他睁开眼,读解到对方眼神中的逗弄,不由有些气,反问:“你们演员会在意这种事吗?”   下唇传来痛楚,裴隽咬得很狠,报复似的,让他忍不住轻声抽气,裴隽已经退开了,笑吟吟观赏着他的狼狈样子。   “不好意思,用力大了点。”   舒清柳舔了下嘴唇,有点铁锈味,嘴唇都被咬破了,这根本是故意的吧,不过比起痛来,刚才的吻更令人回味,跟上次醉酒时的激吻不同,这次的吻很温柔,让人难以想象以裴隽的个性,会这样轻柔接吻,像是在补偿自己一下午的等待。   “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裴隽上了车,见舒清柳还站在原地神不守舍,他讥讽说:“别想太多,刚才那是试吻,我只是在捉摸角色个性,用你一下而已,作为助理,这也是你的分内事。”   舒清柳很想问以前裴隽是不是也这样经常利用助理,不过显然这不是个适合追究的话题,他选择了沉默,上车后,照裴隽的吩咐,把车直接开回了家。 第六章   五香斋的鸡丁粥成了小小的晚餐,裴隽只吃到一个包子,舒清柳看他们都很喜欢,说:“下次我会多买一些。”   裴隽嚼着包子不说话,心想这个游戏他已经玩过了,下次会想新的招数,不需要再买包子了。   吃完饭,裴隽去楼上,舒清柳把他的提包递给他,裴隽没拿稳,塞在夹层里的小说落到地上,舒清柳捡起来,看到书腰撤掉,书籍有明显翻过的痕迹,他微微一愣,把书还给了裴隽。   裴隽接书的时候,眼神跟舒清柳对视,有种感觉,耍人的事舒清柳猜到了,在临时加插进来的紧张日程中,自己根本没时间去读书,这个想法让裴隽有一点点心虚,不过舒清柳神情平静,什么都没说,只跟他道了声晚安。   这件事舒清柳没再提,裴隽自然也不会提,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份尴尬,过了两天,舒清柳把一整套Armani的衣服还给他,不是他借出的那套,而是新衣。   “买这么贵的衣服,你很有钱吗?”裴隽的那点心虚早随着时间流逝消失了,靠在沙发上看杂志,头也没抬地说。   “我只是觉得你很配这个款式。”   舒清柳走近,将衣服放在裴隽旁边,感觉到他暗示性的强迫,裴隽抬起头看他,嘴角划过微笑:“难道你要我跟我的助理穿一样的衣服?”   “有什么不对?”   “你够这个资格吗?”   刻簿的指责,不过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舒清柳已经很了解裴隽的脾气了,没在意这些口舌之争,他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说:“你想多了,我只是答谢你的帮忙。”   “最好的答谢是好好做事。”   “这是基本,先生。”   舒清柳又将衣服往裴隽面前推了推,像是在说他会好好做事,但衣服裴隽也一定要收下,这次裴隽妥协了,接了过来,舒清柳眼瞳深处掠过微笑,出去时,说:“资格的定义是存不存在,而不是够不够,不要读死书,那只是浪费光阴。”   居然敢讽刺他,裴隽挑起了眉,一瞬间,他品出了舒清柳这样说的用意,这个人一点都不呆,他甚至是聪明的,从一点小细节上就知道了自己被耍,却没跟他计较,而是婉转表达自己的看法,很独特的一个人,尤其在某些地方的宽容和忍让,让他感觉有点意思,甚至享受其中。   裴隽打开包装,衣服跟他原有的一样,完全相同的款式纹路,这几套时装都是限量版的,要购买比较麻烦,舒清柳选购时一定花了些时间。   好吧,看在他这么有心的份上,就给他点面子吧。   有关那晚有人开车撞裴隽的事件,事后陆淮安查了很久,却没查到任何相关线索,舒清柳也请左天帮忙调查,可惜除了裴隽一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风流韵事外,什么都查不到,倒是这段时间各家报纸周刊都大篇幅的报导裴尹二人联袂主演新片的影视讯息,定妆照和片花都还没出来,记者们就已经把所谓的内幕报得天花乱坠了,左天忍不住拿着报纸嘲笑舒清柳。   “你老板这么有人气,说不定这次又是疯狂粉丝搞的小动作,你这个随身保镖要好好看紧啊。”   这个不用提醒他也会注意的,不过之后的几天都很平静,裴隽也回绝了所有邀请,每天在家里看书看剧本,或是在健身室里锻炼,舒清柳偶尔陪他一起练,发现他体质不错,上身六块腹肌很明显,显然平时经常运动。   “这次武打戏分比较多,要提前练练才行。”   裴隽这样解释,但舒清柳倒觉得他不想输给尹夜的心思占了大半才对,真是个骄傲的人,他想。   另一方面盛翼影业公司搞的噱头和各种发布会也玩得很热闹,《午夜》开拍前一天所有剧组成员聚在一起拜神,裴隽穿的是舒清柳给自己买的那套衣服,见舒清柳面露惊讶,他微笑问:“这下你满意了?”   “我没想到你会穿。”   “这不就是你的用意吗?”   “谢谢。”   “不用,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在浪费光阴。”   真是睚眦必报,不过能在拜神这天穿这套衣服,足见裴隽对他赠送的在意,舒清柳现在心情很好,对于过去了的事,不管是争吵还是被捉弄,都不重要,他要的是结果。   《午夜》是由畅销小说改编的电影,本来宣传实力就佳,裴隽和尹夜的联袂更是让电影加分不少,很多记者闻讯赶来,在拜完神后,开始实地拍照采访,再加上两边的粉丝来捧场,现场颇为热闹。   所有摄影镜头几乎都在裴隽和尹夜身上打转,把原本戏分就不大的女主角彻底忽略掉了,反而在影片里做邵一刀助手的小配角齐天和跟他们演对手戏的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比较抢眼,裴隽发现那个外国人自己曾在电视台见过,对方似乎对他也很感兴趣,目光一直围着他打转,尹夜心情似乎也不错,很热情地回答大家的提问,还很配合的跟裴隽合影,惹来粉丝们惊喜声连连。   拍着照,尹夜对裴隽笑道:“你终于还是接了,剧本看过没有?我们的『对手戏』可不少啊,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不看剧本我是不会接的。”裴隽应记者请求,微笑着和尹夜做了个很亲密的抱肩动作,说:“希望剧里你不要演得那么讨厌,让我可以努力配合。”   尹夜表情有些尴尬,低声吐了串脏字,可惜埋没在大家激烈的叫声里,看他那模样,裴隽笑得更愉悦,继续调侃:“玩鬼来电和撞车这招太无聊了,难道你不觉得黑剑这角色只有我来演,才能让你这位主角大放异彩吗?”   “什么鬼来电?”尹夜惊讶反问。   裴隽本来有点怀疑尹夜,但尹夜的反应推翻了他的疑心,当然,他不会对此多作解释,笑了笑,随口说:“剧本上的台词,你这么快就忘了?”   “有这台词?”   裴隽很郑重地点头,尹夜果然坐不住了,转头询问助理,裴隽听到剧本之类的话声传过来,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头转到另一边,继续面对镜头微笑拍照。   热潮很快接近尾声,尹夜带助理走开了,裴隽却没找到自己的助理,四处看看,发现舒清柳正在不远处跟那个叫齐天的小男生聊得正起劲,他有些不悦,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作为助理,这时候舒清柳该在自己身旁听候差遣,而不是去跟别人聊天。   “阿隽,你跟麒麟镇真有缘啊,才去那里拍外景没多久,这么快就又要故地重游,请问有什么感想?”记者打断裴隽的腹诽,问道。   舒清柳正在跟齐天聊天,听到麒麟镇三个字,心里微微一动,他上次就是在看麒麟镇的风景片时有冲击感的,裴隽签约那天他不在,不知道《午夜》的拍摄外景又是麒麟镇,转头看裴隽,裴隽满面微笑,说:“希望美食不要吃太多,否则我就演不了黑剑,而是肥剑了。”   诙谐回答惹来大家的轻笑,那个提问的记者也笑了,说:“不会的,阿隽你的身手那么好,吃多少也不会胖的。”   接下来都是些简单提问,裴隽一一做了回复,好不容易等记者们离开,他想找个地方休息,那个金发男人走过来,向他伸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埃文,埃文?福克斯,到时还请多关照。”   埃文在剧里担任跟邵一刀和黑剑抢珍宝的外国人,戏分虽然不多,却贯穿整部影片,他国语说得很糟糕,但个头高挑清瘦,容貌也出众,往那一站,比女主角要抢眼得多。   裴隽礼貌性的跟他握了手,谁知握完手,手却无法抽回,埃文握得很紧,深蓝色的眼瞳看着他,微笑说:“阿隽,其实我是你、的粉丝,这次,这次能跟、跟你、你同台演戏,真是、真是幸运。”   裴隽突然发现舒清柳的结巴可爱多了,他无视对方的热情,冷冷说:“谢谢。”   舒清柳看到裴隽跟埃文聊天,急忙走过来,埃文适时地松开了手,打量舒清柳,说:“你的助理也、也很帅。”   裴隽没理他,问舒清柳,“你英语不是很好吗?”   “是。”   “跟他说,我讨厌结巴,等他什么时候话说流利了,再来跟我说话。”   裴隽说完就走,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埃文和有些无奈的舒清柳,在旁边看热闹的齐天噗哧笑了,走过来拍拍埃文的肩膀。   “你惹到大牌了,好自为之。”   “他们在说什么?”埃文刚来不久,听不懂太难的国语,茫然地问舒清柳。   莫名的抗拒感随着话声传达给舒清柳,他不喜欢这个男人。埃文长相很帅,但帅得邪气,正如他的名字,像头狡猾的狐狸,他对裴隽流露出的垂涎让舒清柳很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出于对危险袭来的警觉,这个人不像他表现的这么亲切,甚至某些气息是让他厌恶的,原因不解,但如果可以,他不想跟对方有接触,于是用英语说:“你昨晚吃大蒜了。”   “啊,我没吃这类东西……”   “中华料理里一定会有的。”   埃文一愣,见舒清柳要走,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他说:“你英语很棒,今后还有很多时间相处,教我国语吧?”   “抱歉,我国语说不好。”   舒清柳不想跟埃文啰嗦,见裴隽走远了,周围人很多,怕他出事,说完后就转身离开,埃文在后面叫他,被他无视了。   裴隽听到舒清柳追来的脚步声,他放慢速度,舒清柳追上后,问:“刚才你跟尹夜说了什么?他好像很慌乱。”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本职是什么?”裴隽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跟人聊天聊忘记了。”   “齐天是你的影迷,想要你的签名,我怕他打扰到你跟记者谈话,就把他拉开了。”   “鬼话连篇。”裴隽冷笑。   舒清柳不解地看他,裴隽没好气地说:“我在说他,你是猪啊,以后要在一起一、两个月,他什么时候要签名不行,偏这时候?这种谎言你也信,回头多喝猪脑补补。”   他就是不相信齐天才把他拉开的,那家伙一张娃娃脸,总是笑眯眯的,像是很友善,却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排斥感,不过习惯了被骂,他懒得反驳,反正他辩也辩不过裴隽,把话题转回去,问:“那尹夜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   裴隽知道舒清柳的意思,把刚才耍弄尹夜的事说了,说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现在一定在努力翻剧本找台词,那家伙虽然嚣张了一点,工作却很努力,记不起台词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也许他只是演技好,做给别人看的。”   “有个演技比他好十倍的人在他面前。”   言下之意尹夜如果动手脚,绝对骗不过自己,舒清柳不太喜欢裴隽这种态度,说:“自大不好。”   他不是自大,而是自信,尹夜是个骄傲的人,而且他也是主角之一,甚至戏分更重,自己出了事导致开拍延期,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些裴隽懒得解释,两人来到车位上,他停下脚步,说:“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我的助理。”   “自大不好。”   针锋相对的回应,完全没因为他的威胁而妥协,裴隽有点想笑,原本被顶撞的不快消失一空,靠在车上,香烟在指间转了个花,歪噙到口中,打开打火机点着,说:“我是说,你看看要不要做我的保镖?薪水再加你一倍。”   舒清柳一愣,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裴隽喜欢看他发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加薪加得这么快,你的钱多得没处花吗?   吐槽在舒清柳嘴边转了一转,却在看到裴隽的笑颜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叼烟的动作做得非常帅气,无形中跟黑剑的形象融合到了一起,尤其是带了点轻佻坏气的笑,跟平时的裴隽不同,但某些地方又似乎可以重叠到一起,傲气、洒脱、意气风发。   “不用。”舒清柳恍惚了一下,拒绝了,说:“助理一样可以保护你。”   “是吗?”裴隽掐灭了烟,塞进烟灰袋里,笑笑说:“那为表诚意,让我请助理吃顿饭吧,想吃什么,随你点。”   舒清柳看得出裴隽心情很好,原因他不知道,但感觉得到裴隽的笑容中带了丝算计,直觉从来没有骗过他,但这一刻他觉得即使自己被算计了,还是很开心。   “我什么都行。”   “真好养。”   裴隽又掏出一支烟,这次没有点火,只是在指间随意转动,眼帘低垂,像是在考虑去哪里,眼眸里却闪过狡黠的光芒,舒清柳没看到,正想选家餐厅用餐,手机响了起来,是弟弟舒清河。   『我看你们接受完采访了,正好到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电话接通后,舒清河问他。   “你今天没上班?”   『我请假了,你老板大片宣传到爆表,又是阿宅的书,我当然要捧场。』舒清河笑道:『其实制片人有邀请阿宅,不过阿宅讨厌凑热闹,所以我们只在外面看了看。』   裴隽在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一亮,等舒清柳询问时,他立刻点头,说:“清河照顾小小那么久,该请一下的。”   话音柔和,舒清柳惊讶地看他,他跟裴隽认识这么久,还没被这么温和对待过,难得裴隽对清河另眼相看。   他将裴隽的话转告给舒清河,舒清河说:『那我订餐厅,放心,不会让人骚扰到你们。』   舒清河订的是家会员制餐厅,午餐时间刚到,里面客人不多,餐厅老板跟他很熟,把他们引到里面的雅间,等裴隽和舒清柳到时,前菜已经摆好了。   裴隽进了雅间,先愣了一下,房间很大,里面却只坐了两个人,一个儒雅沉静,一身简约高档的休闲衣着,另一个却是红色T恤加七分裤,一头金色蓬松秀发,发鬓下钻石耳钉随着他的动作不时闪着光亮,仔细一看,却是舒清河。   裴隽见过舒清河几次,都是警察制服打扮,文静秀气的文警形象,没想到他休息日会打扮得这么火爆,不过这模样挺适合他,凭空小了五、六岁,乍然一看,像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年。   “原来舒警官喜欢玩COS。”裴隽笑了,他嗅到了某种气息,属于同类的,熟悉的气息。   见裴隽瞬间认出了自己,舒清河眼里闪过赞赏,眯着眼笑道:“没做影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裴隽一个字都不信,对面坐的那个温和男人似乎也不信,舒清河招呼他们坐下后,男人开始帮他们斟茶,做得相当娴熟。   “这就是阿宅啦,《午夜》就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阿隽,你有什么需要问的,可以问他,当然你也可以问我,我是邵迷,里面的情节记的可能比阿宅更清楚。”   裴隽惊异地看看对面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男人,他就是《邵一刀》系列那部畅销书的作者?   “燕坤?”   “我叫邵燕黎,燕坤是我的笔名。”男人自我介绍后,说:“我跟阿翩同住,欢迎来玩。”   裴隽眼神扫过两人端茶的手,无名指上相同打造的银色指环,像是说明了什么,发觉裴隽的注视,邵燕黎没掩饰,说:“我们是情人,在一起很久了。”   舒清河在旁边呵呵笑起来,裴隽感觉得到这一刻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沉稳和跳脱,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裴隽看看舒清河,怀疑他为了把人搞到手,一定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不过这种隐私问题与他无关,他只想解决自己的麻烦,只是心里微微犹豫了一下,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再转念一想,最多两个月,比起学校和那个忙碌健忘的经纪人,毫无疑问舒清河这里更安全。   “很般配。”心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裴隽微笑恭维。   “马马虎虎啦。”舒清河谦虚了一下,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句话说得有多假。   饭菜是舒清河点的,每种餐点都叫了一小份,很体贴的招呼,跟他幼齿的打扮截然不同,举止聊天也很老道,这让裴隽下定了决心,只是话该怎样提是个问题。   一顿饭吃下来,裴隽已经看出他们家绝对是舒清河做主,不过舒清河很尊重邵燕黎,凡事都会先问过他,便心里有数,主动跟邵燕黎攀谈起来。   《午夜》就是现成的话题,邵燕黎不太喜欢跟陌生人多聊,不过作品方面除外,没有哪个作者会不喜欢聊自己的书籍,尤其裴隽还是黑剑的主演,所以当裴隽聊到主角的心理和需要揣摩的地方时,他很热情地加入了讨论。   舒清河在旁边笑着看他们聊天,等菜点撤下,服务生换茶时,他对舒清柳说:“这里的花茶不错,我想顺便买些回去,哥你来帮我挑一下。”   舒清柳跟他出去,两人来到前台,舒清河选了几样茶,服务生包装时,他收起笑脸,问舒清柳,“你这次任务是不是很棘手?”   “棘手?”   “那位裴大少的脾气不太好吧?”舒清河笑道:“要跟他相处几个月,你有得受了。”   “其实,”舒清柳想了一下,觉得那件事家人迟早会知道,他说:“我已经退伍,不再是军人了。”   “咳!”   舒清河正在喝服务生提供的试饮,被舒清柳的话呛到了,家里兄弟六人,舒清柳的个性最古板,所以绝不会开玩笑,他想问为什么,咬咬牙忍住了,舒清柳的工作性质跟他们不同,如果严重到要退伍的程度,那他问了,舒清柳也不会回答。   “所以,你找了份给明星当保母的工作?”   “助理。”舒清柳纠正。   “真的不是出任务?”   “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舒清河皱着眉说:“今天整个剧组气氛都很怪,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总之,注意一下那个演邵一刀助手的家伙,我在台下看到大家提到麒麟镇时,他表情有点奇怪,还有那个外国人,感觉也不好,他们好像对你跟裴隽比影片宣传更感兴趣。”   舒清河说的是齐天和埃文,舒清柳心里一动,弟弟的话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说:“我会注意的,谢谢。”   兄弟俩回到雅间,裴隽跟邵燕黎已经聊得很热络了,还交换了电话,说:“难怪小小这么崇拜你,不愧是作家,果然学识渊博。”   舒清河瞥了舒清柳一眼,想问你家老板这么热情,是有所求吧,不过看舒清柳神情,就知道他没看出来,舒清河眼珠转了转,笑道:“说起小小,最近没见到他,你们要出外景,他怎么办啊?”   “让我的经纪人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小都习惯了。”   “会不会有危险?”邵燕黎刚才听裴隽说了鬼来电和撞车的事,对舒清河简单讲了,说:“要不让小小来我们家,学校离我们家近,接送方便,你又是警察。”   舒清河不快地扫了裴隽一眼,他不介意带小孩,但不喜欢被算计,很明显这位大明星是故意的,这家伙除了戏演得好之外,心眼也不少。   “被车撞啊,听起来满有趣的。”舒清河转头看舒清柳,开始怀疑他所谓退伍的真实度有多高了,说:“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   裴隽把撞车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舒清河一拍桌子,对邵燕黎说:“真是个好点子,阿宅,你最近不是一直说没好素材吗?正好跟阿隽沟通沟通,娱乐圈秘辛那么多,随便挑几样出来,都是好段子。”   “没问题。”裴隽听出了舒清河话里的意思,爽快点头,“等这个剧杀青,我回来给你们提供好料。”   “说不定不用别人的段子,阿隽你自己的就很精彩了。”   舒清河刚说完,头就被舒清柳轻轻拍了一下,说:“别乱说话。”   舒清河笑而不答,他绝对没乱说话,现在他敢肯定二哥在执行什么任务,舒清柳不说没关系,他可以让明星代言,到时候再让阿宅即兴发挥一下,那小说绝对卖座。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才付帐离开,往回走的途中,裴隽问舒清柳,“清河是你亲弟弟?”   “是,请不要对他们有歧视。”舒清柳误会了裴隽的话,很严肃地说。   “没有,否则我也不会把小小托付给他们了。”裴隽靠在椅背上,懒散地说:“我只讨厌不自量力的家伙。”   “我也不喜欢埃文,他很轻佻。”   裴隽抚抚额头,如果舒清河的精明能分一半给舒清柳,他们沟通都不至于这么困难,想讽刺他几句,又想到小小还要拜托他们照顾,话到嘴边换成——“你怎么摆脱埃文的?”   “说他吃大蒜。”   裴隽噗哧笑了,“真看不出你还有幽默感。”   “实话实说而已。”   “那……”裴隽有种词穷感,说:“出发前再多买些除口臭剂。”   《午夜》的前半部分是在电影城拍摄的,裴隽每天除了去电影城外,就是在家里研究剧本和锻炼,舒清柳成了他的陪练,半个月后,剧组出发去麒麟镇,走的前一晚,裴隽带小小去邵家,交代他要好好听话,舒清河趁机把舒清柳叫到一边,跟他说自己调查过齐天和埃文,但失望的是,两人背景都很简单,简单得让他怀疑资料是不是有作假。   “总之,我不喜欢那两个家伙,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舒清柳道了谢,说:“你只喜欢那个作家。”   被说中心事,舒清河笑眯眯地用力点头,反问:“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或反感的人?”   “没有。”至少以前没有。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有强烈的私人感情,他考虑的通常不是喜欢或反感,而是危险或安全。   舒清柳转过头,玻璃窗的那边,裴隽正在练叼烟,洒脱的动作,配上半边侧脸,像一道漂亮的剪影,舒清柳看着他,某种熟悉感猛地涌上心头,心房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似的,怦怦剧烈跳起来,想努力记起,那道感觉却瞬间即逝,让他来不及去品味。   也许,这次麒麟镇之行会让他找到想要的答案。   剧组出发当天是个大阴天,麒麟镇那边天气更糟,一直在下雨,道路不平,车不敢开快,傍晚才到达目的地,却错过了晚饭时间,雨太大,道具没法装卸,导演只好让工作人员将东西暂时放在车上,先安排大家的住宿问题。   麒麟镇不大,旅馆也没多少,摄制组嫌麻烦,就直接把住所安排在拍摄现场的后院,那个大宅院据说多年前是官家住的,有些年数,之前一直荒废着,后来镇上为了吸引游客,把宅院稍作改建,变成了旅游景点之一,只可惜来观光的游客屈指可数,这次镇长听说剧组拍戏,就很慷慨地租给了他们,希望借电影提高这里的知名度,所以租金相当便宜。   宅院外观改动不大,依旧保持大气沉稳又略带灰暗色调的旧式建筑风格,大家到达时雨下得正猛,把大门两旁的树叶打得劈帕作响,齐天看到横区上写着“槐庄”,忍不住笑了,“木字去掉,直接叫鬼庄,就更贴切了。”   “为什么、叫鬼庄?”埃文好奇地问。   “欸,你不知道这里一直闹鬼,这户人家住不下去,才举家迁移的吗?据说现在也不太平……”   为了烘托气氛,齐天故意把声音压低,可惜正好一个响雷炸下来,把他的声音完全盖住了,闪电划过前方那道横匾,槐庄两个古体字顿时被映得通亮。   舒清柳脚步微停,那道闪电像是也同时划过了他的心头,眼前有种怪异的亮,光亮照到的不是槐庄,而是鬼庄,随即炸雷落下,他感觉两耳轰鸣,恍惚中,看到自己手里紧扣的手枪,原来那声轰鸣不是雷声,是开枪发出的射击声……   腰间被顶了一下,舒清柳回过神,就见裴隽一脸不悦,快步走了进去,埃文想过去跟裴隽搭话,被他彻底无视了。   大家的住所都安排在后院厢房,厢房彼此离得很近,中间还间隔着几个大院,非常宽敞,房间设施很现代,跟前面古香古色的氛围稍有违和。   裴隽跟舒清柳是一个小套间,卧室里有两张床,分别靠着墙摆放,他把随身旅行包随手扔到床上,需要规整的东西都交给了舒清柳,自己先去洗澡,等他出来,带来的衣服已经整理齐全,日用品摆好,旅行包叠放整齐,收进了衣柜里。   裴隽满意地点头,舒清柳的勤快消减了他被雨淋到的不快,说:“去洗个澡,别淋病了。”   舒清柳转头看他,像是惊讶于他的关心,裴隽索性直说:“你病了,就没人做事,少给我添麻烦。”   这才比较像裴隽的口吻,舒清柳笑笑:“不会。”   他取了睡衣去洗澡,等洗完出来,裴隽已经上了床,靠在床头看书,是自己送给他的那套《邵一刀》系列,却不是剧本。   “你很用功。”舒清柳在对面床头坐下,用毛巾擦着湿发说。   “这套书满有趣的,看了开头就想一直追下去,难怪卖那么好。”   裴隽的回应说明他不是在用功揣摩人物,只是单纯想看书,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说话时头一直都没抬,发丝垂下,神情柔和,舒清柳趁机多拍了几张,心想,如果这样常拍的话,自己的拍摄技术可以媲美专业摄影师了。   裴隽不知道他的小动作,不过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眉头不显眼地皱了皱,抬起头,微笑问:“想吃宵夜吗?”   因为雨大误了行程,剧组成员都在车里吃了饭,舒清柳本来不饿,不过被裴隽的笑容感染,有点怀念他的厨艺了,于是点了点头。   “我也想吃,你做的时候顺便捎我一份。”   满意地看着舒清柳脸上露出失望神情,真是个连基本掩饰都不会的家伙,裴隽不屑地想,真不知他以前在军队是怎么混的,说:“不过做之前先去吹干头发,你想感冒,我还不想被传染。”   “我喜欢自然干。”   “我不喜欢。”   这次舒清柳没再反驳,转身去吹头发,裴隽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跟舒清柳相处了一段日子,他逐渐摸清了对方的脾气,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事,男人基本上都会服从。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说可乐,从舒清柳进门,他和小小就再没有机会喝到,舒清柳每次都答应买,但从来没做过。   看不出他还会阳奉阴违的做法,听着外间传来做饭声,裴隽看不进书了,下床来到外面,外间有个简易炉灶,煮个泡面还是可以的,他们随身行李里也只有泡面。   裴隽靠在门框上看舒清柳煮面,面里只有简单的调味,他问:“就这些?”   “是。”   是啊,舒清柳根本就是那种能吃就行,有个地方就能睡的家伙,对他不该期待太多,裴隽走过去把他推开,拿出带来的干紫菜和即食蔬菜卷放进去,很快面熟了,裴隽关了火,转头看看,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碗,只有这个小煮锅,外加几双免洗筷。   舒清柳跟他干瞪眼了十秒钟,然后说:“你先吃,我不饿。”   裴隽没理他,把锅放在小桌上,坐下开始吃,半天不见舒清柳过来,他抬起头,不悦地问:“发什么呆?是要我喂你吗?”   “你先吃,我再下一包。”   “我又不是猪,一半就够了。”   裴隽把小锅推过去,舒清柳只好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几乎头对头,凑在一起吃,有些不方便,裴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看着闷头吃饭的舒清柳,说:“我很少给人做饭。”   “看得出来。”   “所以,我的面不能白吃。”   舒清柳这次听出味来了,抬起头看裴隽,他就知道这位大明星不会无事献殷勤,这碗亲手煮的面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吃完饭跟我对戏。”裴隽手指转着烟卷,说:“英文的,阿豆仔的那几段。”   舒清柳有些惊讶,剧本他看过,埃文的台词都是国语,不需要特意练英文对白,不过作为助理,这是他的工作,点头说:“好。”   于是饭后舒清柳照裴隽的意思,把那部分句子都标上英语,陪他对了半个多小时的戏,他照剧本念,裴隽跟他对白,裴隽气场很强,入戏后很容易把对方的感觉牵动起来,他看得出裴隽英语口语不好,但模仿力很强,念了几遍后就变得非常熟练了。   对完戏,舒清柳有些不解,问:“为什么要练英文?”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我花钱雇了你,当然是物尽其用。”   裴隽说得刻薄,根本是懒得回应,舒清柳口干舌燥地陪他练了这么久,得到的只有这样一句话,不由有些气,随口说:“我也可以帮你练咏春拳。”   裴隽脸色微变,舒清柳目不转睛地看他,故意说:“我师从咏春,从小就练的。”   听了这句话,裴隽表情更冷,不过很快就堆起笑容,快的让舒清柳根本捕捉不到那瞬间的冷漠,探身向他靠近,微笑说:“看来你查过我不少资料,一个结巴比那些狗仔队强多了。”   舒清柳本来有些懊恼,但裴隽这句话让他成功地摆脱了懊恼的感觉,冷静问:“你可以不要一口一个结巴的叫吗?”   “你自卑吗?”   “我在教你尊重的道理。”   “我在陈述事实。”裴隽笑得温和,脚下却步步逼近,盯着舒清柳说:“就像你刚才陈述我不会咏春这个事实一样。”   话说得有道理,感觉到无形中压来的气场,舒清柳选择了退让,说:“是我不对,我道歉,现在换你。”   裴隽眉头挑了挑,道歉二字他是不会说的,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故意的,既然对方敢挑起他的底线,他一点都不介意反击回去,身子继续逼近,微笑着观察舒清柳的反应,舒清柳看起来很冷静,但不稳的气息出卖了他,裴隽故意问:“费心思查我资料,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吗?”   不错,他是感兴趣,除了少年时代的仰慕外,还有……   唇角突然一热,打断了舒清柳的乱想,看到瞬间即逝的双唇,他愣住了,刚才如果没有感应错,是裴隽吻他,轻的就像是单纯的社交礼仪,但毫无疑问对方吻了他。   “死同性恋。”裴隽站在他面前轻笑,轻佻的发言,像是在故意激怒他。   舒清柳果然恼了,他一向讨厌被动的局面,在战场上,被动就意味着死亡,现在也是一样,裴隽就在他面前微笑看他,像是老练的猎手,设下陷阱后,等着他跳进去,直觉警告他这样很危险,但他还是情不自禁了,明知危险也想跳下。   “铃……”   手机毫无预兆的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僵局,舒清柳清醒过来,急忙跑去拿过手机,也不看是谁就接通了,跑到房间外接听。   看到舒清柳逃离,裴隽不快地皱起眉,这个钓鱼游戏他正玩得高兴,就差一步鱼就上了钩,却被那通电话搅了局,真够扫兴的。   舒清柳跑出去才知道来电的是小小,他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   『嘘!』小小压低声音说:『就因为这么晚才不敢给隽隽打电话呀,会被他骂。』   “我一样也会骂你。”舒清柳看了下手表,心想弟弟是怎么带孩子的,这么晚还不让他睡觉。   『那好吧,我只说一句,』听出他不高兴,小小问:『你跟隽隽吵架了?』   “没有。”至少最后的演变超出了吵架的范围。   『你要听他的话,否则会被炒鱿鱼,现在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像你这样智商不高的劫匪……』   想起自己当年以全级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被派到美国受训的经历,舒清柳很无语,说:“五句了。”   『最后一句,你要照顾好保护好隽隽,不要让那个白痴抢他的戏,他不会在意,但粉丝们会很在意,我会每天去他的部落格帮他加油的,还有,他吃饭很挑剔,讨厌油腻的,如果剧组的便当不好吃,你要出去买给他,不要怕麻烦,最多等你回来我另付你钱,妈妈走的时候,给我户头上留了很多零用钱。』   这是第几句舒清柳记不清了,最初的好笑变成了感动,雨已经停了,清爽夏风吹来,让他最初的烦躁心境渐渐平静下来,认真问:“他都喜欢吃什么?”   『啊,阿翩催我睡觉觉了,我明天列张表,让阿翩传给你喔,拜拜。』   小小的电话来得急,挂得也快,像个小精灵似的,在把他从尴尬中拉出来后,又告诉他该怎么做。   舒清柳回到房间,灯已经熄了,他摸黑上了床,听裴隽的气息,知道他没睡着,便说:“是小小的电话,让我照顾好你,别让人欺负。”   “我每次出外景,他都会这样说。”裴隽话声里噙着笑意,“不过这次是我照顾你吧,菜鸟。”   “我会努力学习。”   “不要给我惹麻烦,明天早点叫我。”   黑暗中传来翻身的轻响,房间里寂静了下来,舒清柳却睡不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环绕着他,不安中还有一丝懊悔,刚才他不该去揭别人疮疤,尤其是对这个骄傲男人。   不知会被怎样报复,他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到最后居然有些期待起来。   裴隽并没有像舒清柳想的去报复他,也许是日程排得很紧,也许是裴隽心情好,吩咐他做事时表情一直是笑眯眯的。   前一晚下了雨,导致第二天太阳曝晒,开工没多久,片场人员就都大汗淋漓,前几场戏裴隽跟尹夜配戏,两人都是老手,虽然第一次搭档,却配合默契,反而是女主角由于太紧张,一直无法融于古宅的恐怖气氛中,被导演卡了好几遍,一通爆骂把她骂得哭起来,那场戏没法拍,只好跳到下一场,换成裴隽和埃文的对手戏。   埃文的表现则好很多,虽然国语说得结结巴巴,有时台词还想不起来,突然蹦出英语,还好裴隽有准备,很镇定地跟他用英语将那段对白说完,两人对答流利,神情举止也到位,一次就过了关,关机后,导演对裴隽流利的英文赞不绝口,心情好,给了大家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没想到你的英语这么好。”休息时,埃文过来跟裴隽搭讪,蓝色眼眸盯住他,用英文说:“黑剑的招牌动作也做得很漂亮,你是最完美的明星。”   裴隽大致听懂了埃文说的话,但那深邃眸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埃文的目光让他联想到兽类,都充满了赤裸裸的侵占野性,像是想透过他发现什么似的,满是探究的色彩,他讨厌被外人这样盯视,给舒清柳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应付,自己去树下的躺椅上休息,却有人不肯放过他,齐天很快跑了过来,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说是想帮自己的妹妹要签名,请他帮忙。   裴隽签了,齐天却没走,笑嘻嘻问:“这风景挺不错的,隽哥你是第二次来吧,有什么好介绍吗?”   “饭很好吃。”   “我是说古迹,你比较推荐哪里?”   “床。”天很热,裴隽拿起剧本扇着风,随口说:“上次我接触到的最古老的东西就是床了。”   齐天终于笑不出来了,“我指的是游玩的那种。”   “山上有些山涧古洞,还有镇边的青河都不错。”裴隽扫了他一眼,“你很闲?”   “是啊,有时间想……”   “去把我的助理叫过来。”裴隽打断齐天的废话,发号施令。   远处埃文正拉着舒清柳说得热烈,裴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看埃文愉快的表情该是用英语,这让他突然不快起来。   齐天脸色更僵,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低头哈腰的,还被当下人使唤,不过剧组里两位主演比导演都大牌,他得罪不起,乖乖去叫人,还好舒清柳一直有注意这边,看到裴隽像是在找自己,急忙跑过来。   “舒先生,你的薪水好像是我发。”   裴隽靠在躺椅上斜挑眼眉看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掩过了其中的不快,舒清柳趁机拍下照片,跑去倒了茶,给裴隽端来,裴隽把剧本扔给他,意思很明显,舒清柳笑了,没接,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扇子,帮他扇起来。   “准备得挺齐全。”   “我记得我的薪水是你发。”舒清柳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说:“埃文好像很想跟你聊,我才拖开他的,他今天没吃大蒜。”   原来助理去陪别人,是怕他被烦,裴隽心情略好一些,问:“你觉得埃文怎么样?”   如果可以,他不想跟这个人多接触,否则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不需要交往的那种。”舒清柳一语概之,说:“你刚才表现得很好,怎么知道埃文会说英语?”   “我不知道,不过做事总要预想一下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裴隽瞥了舒清柳一眼,然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当然了,当兵是不需要的,你只要上面一个指令,乖乖照做就好,所以导致你现在迟钝的反应。”   这是让他捶肩的意思?看来助理等于保母这个说法并不夸张,不过他很赞赏裴隽对突发事件的考虑和应对,这跟他以往出任务之前做部署是一样的道理,而且裴隽的模仿力相当好,刚才有不少人赞叹那段对白流畅娴熟,只有他知道,裴隽只是模仿,他并不了解那些话的意思。   舒清柳把扇扇子的动作改为捶肩,天气炎热,还好有树荫蔽凉,不算太难熬,裴隽下午没事,可惜其他演员没他那么好运气,太热天还得顶着太阳拍戏,汗水流下来,需要定时补妆,导致片场人员也跟着忙碌,反而主角最清闲,把白西装的衣领解开,让剧务弄了个携带型小风扇,吹着风,坐在躺椅上看拍戏,顺便享受舒清柳的按摩。   “你不热吗?”   过了一会儿,戏因为女主角的失误暂时停下,裴隽回过神,发现舒清柳还在帮他揉肩,他有些好笑,真是笨蛋,自己不说停,他好像就会一直按摩下去。   裴隽其实并没有肩痛,只是想捉弄一下舒清柳,顺便探探他的底细,可惜拳头打在棉花上,完全没有反弹,相处久了,他发现舒清柳的脾气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他倒更像是随遇而安,或者说,不跟自己计较。   这样的捉弄没意思,裴隽放弃了,摆手让舒清柳停下,看到他的衬衫领口系得很紧,完全没有热的反应,忍不住说:“你好像习惯了。”   “是。”舒清柳点头承认,“跟军营相比,这不算什么。”   “很辛苦?”裴隽难得地多问。   “都过去了。”   舒清柳笑了笑,眼神扫过裴隽,裴隽半靠在竹椅上,倾斜的角度让他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春光,颈下系了块红线坠着的翠玉,那是戏里的道具,翠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着,隐约露出旁边的粉红茱萸,舒清柳突然感觉喉咙发干,回过神,发现裴隽正在看他,显然注意到他的窥视,却没生气,笑吟吟地和他对视。   舒清柳慌忙把眼神瞥开了,突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便问:“你来过一次,该对这很熟吧?”   “还好。”裴隽有些喜欢上这个游戏了,看着男人故作镇定的模样,他忍住笑说:“你们好像都对这里感兴趣。”   “还有谁?”   “齐天,他刚才也跑来问我,被我敷衍过去了。”裴隽上下打量舒清柳,笑道:“你嘛,看我心情,要是有时间,带你到处转一下。”   温和笑容,带着再纯真不过的感觉,舒清柳只觉眼前光亮忽闪,是阳光透过枝杈摇起的颤动,调皮的,一点点洒在两人的身上,还有……心上。   舒清柳感觉自己被蛊惑了,伸手去帮裴隽拿茶,谁知裴隽正好起来,舒清柳没防备,肩头被重重撞了一下。怪异的触感,他眼前晃了晃,只觉周围景物瞬间黑下,但还没容他弄清是怎么回事,光亮重又燃了起来,一瞬间的失控,快得让他无法抓住,本能地伸手抓住了裴隽的胳膊。   过于用力下,裴隽的衣袖被攥出了皱折,他皱起眉,就看到舒清柳盯住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你以前有见过我吗?”舒清柳问:“在这座小镇上?”   “你认为就算见过,我会记得吗?”   反问直接否定了舒清柳的疑惑,他脑子有些乱,下意识地攥紧手指,裴隽看着那只骨节泛起青白的手,感觉到舒清柳的不对劲,他没拂开,只是冷静道:“你抓得我很痛。”   “对不起。”   舒清柳回过神,急忙松开了手,一只茶杯递到他眼前,稍微凉下的茶,是刚才他冲给裴隽的。   “你白痴吗,不舒服不早点说。”见舒清柳没接,裴隽又把茶杯往他面前推推,“多喝点水,免得中了暑,还得我来伺候你。”   “谢谢。”虽然话说得刻薄了些,但总算也是关心吧。   “把扣子解开,耍酷也要看场合。”   舒清柳把扣子解开了,不过只是第一颗钮扣,裴隽索性伸手帮他又解开两颗,光润指尖划过舒清柳的胸膛,他微微一震,却没有阻拦,听任了裴隽的行为。   远处有亮光闪过,是照相机的灯光,舒清柳立刻警觉起来,这是片场,周围有数台机子,不过刚才的光亮明显是照向他们,他急忙转头看四周,却找不到偷拍的人。   裴隽像是没注意到,认真帮舒清柳整好衣服才松开手,这时外景戏告一段落,导演一声卡后,演员们立刻从酷热场地散开,各自找阴凉地方休息,尹夜拿了杯冰茶走过来,一边喝一边跟裴隽打招呼。   “你们感情真好啊。”   “你眼神也挺好,演戏还顾着看风景。”裴隽不凉不热地回。   “那是因为风景很好看嘛。”尹夜无视了裴隽的冷淡,上下打量舒清柳,饶有兴趣地问:“你外形不错,有没有兴趣进来发展?”   “谢谢。”舒清柳不喜欢尹夜的轻佻举止,直言回绝,“我更喜欢看戏。”   尹夜还想再说,裴隽打断他,“有时间还是看看剧本吧,今晚是重头戏。”   “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被人晃点。”想起上次被耍,尹夜有些不快,嘴上却依旧噙着笑,说:“晚上等你。”   “不见不散。”   裴隽笑着看尹夜走开,又侧头看向舒清柳,舒清柳以为他又要讥讽什么,谁知他只是轻描淡写吔吐出两个字。   “做事。” ——待续 《都市奇缘之那一段星光 中》 文案: 从裴隽接下新片演出开始,怪事接连发生—— 鬼来电、儿子差点被车撞,连片场都闹鬼,他还因此受了伤!? 演艺圈发生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 相较之下,他更在意的是舒清柳。 裴隽对舒清柳确实是好奇多过喜欢, 最开始他只觉得,猪都比舒清柳聪明, 可随着相处渐渐变质,这固执沉默的男人, 用默默的细心付出让他体会到,有一种关心,叫在意…… 若一切阴谋皆冲着舒清柳失去的记忆而来, 他和舒清柳是否能从九死一生的险境脱困? 第一章   所谓的重头戏是邵一刀和黑剑在古宅相遇,为夺宝而发生的一场争斗,下午武指分别为裴隽和尹夜指导对打动作,两人悟性都不错,不过导演临时把裴隽的兵器由枪改成了鞭子,说是为了让武打场面表现得更精彩,由于时间仓促,裴隽又头一次玩软鞭,甩起来不太顺手,还好晚上的武打戏只让他用了几个简单的甩鞭动作,所以拍得还算顺利,至于戏中人物争锋相对的互动气氛就更是表现得相当完美,两个主角根本不需要入戏,只把平时对对方的不爽直接表现出来就行了。   戏拍完后,裴隽拿了鞭子准备回去摸索一下感觉,尹夜对他笑道:“好好练,下次就不能再用这种花拳绣腿了。”   “别让我太讨厌你。”裴隽正为被突然改剧本而恼火,没好气地回他,“否则演到最后,我也会忍不住改剧本,杀了你。”   剧组给大家准备了宵夜,裴隽惦记着甩鞭子,没吃,先回后院了,晚上天气凉爽了很多,不过院子有些暗,他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借着灯光在院里练起来。   舒清柳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裴隽在院子里练得起劲,都是下午武指跟他说的动作,虽然姿势舞得很好看,却总透了些怯意,无法随心所欲地发挥。   “这样已经差不多了。”见时间不早,舒清柳劝他,“戏里的动作翻来覆去就这些,足够你用了。”   “你先睡吧,我再练一会儿。”裴隽舞着鞭子,随口说。   “你是想赢他对吗?”舒清柳说:“在气势上压倒他,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原来你没看起来那么笨。”心事被说中,裴隽收了鞭子,稍作休息,说:“这部戏里邵一刀是正主角,要想让观众感受到黑剑的魅力,多下些功夫是必要的。”   不过鞭子真的很难练,他的手腕都甩痛了,裴隽忍不住又咒骂那个临时起新意的导演。   “不会,黑剑的邪魅你已经诠释得很好。”   很认真的回复,让裴隽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看舒清柳,男人神情坦然,显然没有说谎,当然,就算他说谎裴隽也不在意,这个圈子里听谎言要比听真话更让人习以为常。   “是吗?”他故意做出黑剑的招牌式邪笑,鞭柄在掌中随意转动,说:“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有什么速成法?”   “学武没有速成。”   这话让裴隽有些不快,感觉舒清柳又在拿他当年模仿咏春拳的事来嘲笑,不过他很快发现舒清柳只是就事论事,便问:“你会耍鞭?”   “小时候练过。”舒清柳把鞭子拿过去,说:“鞭法最难练,没有三年,别想有所成,不过它有些手法很花俏,掌握要领的话,耍几招漂亮的招式骗骗外行倒也不难。”   舒清柳将鞭子甩开,这只是临时准备的道具,比真鞭要轻很多,舒清柳甩了两下,捉到感觉后,舞了一套少林无常鞭法,为了让裴隽看清,他舞得比较慢,多使了几道五花手法,裴隽在旁边只见长鞭飞卷缠绕,刚中带柔,舞动中舒清柳的衣袂翻起,露出柔韧腰身,有种说不出的强韧气势。   舒清柳平时不多话,也没什么太突出的表现,虽然外形不错,但在俊男美女的演艺圈里,外形不错的人一抓一大把,所以裴隽从来没对他太上心,但此刻他收起了轻视,因为舒清柳让他感受到了一份自信,笃定和傲气随着鞭舞一点点展现出来,那份气势比武指教的几下招式不知帅气了多少倍。   一套鞭法很快舞完,舒清柳收势后,裴隽拍起巴掌,赞道:“漂亮,有几招很抢眼,你教我。”   毕竟这是惊悚剧,不是武侠片,摄影师不会放重点镜头在打斗上,他只要几招抢眼的,可以拉住观众的注意就行,在这一点上,舒清柳的鞭法更实用。   难得看到裴隽这么兴奋,舒清柳有些新奇,偷偷按了腕表,他现在对偷拍这个小动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表面上却依然一副平淡表情,问:“想学哪些?”   裴隽选了几招用法花俏的,他悟性很好,跟舒清柳学了几遍,就舞得有了几分神似,最后一招腰身向后弓成弯月,舒清柳怕他摔倒,忙去扶他,谁知裴隽很快站稳,软鞭收起半圆,正好扣在舒清柳身上,将他缠住,笑问:“怎样?”   “很好。”   裴隽手劲没掌握好,鞭子打在舒清柳身上,有些痛,不过这不妨碍他的认可,这招不是无常鞭法,而是融汇了常用的舞步,别有种动态美感,舒清柳衷心赞道:“你是最好的。”   “最好的什么?”裴隽没撤鞭,反而把鞭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他现在心情很好,起了逗弄的念头,微笑看舒清柳,说:“我想听主语。”   舒清柳皱起眉,这个问题让他有点困惑,他不太擅长应付裴隽的调笑,不过还是回复:“最好的……演员。”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裴隽有些无力,脸上却依旧笑容满面,收了鞭子,问:“为什么要做我的助理?你并不缺钱,好像对出名也不感兴趣。”   舒清柳松了口气,刚才裴隽靠得太近了,让他浮想联翩,差点就吻上去,看着眼前笑吟吟的男人,他想,如果真那样做的话,后果会很糟糕吧。   “想知道一些事情。”舒清柳老实回答。   “我的?”   “有一部分是。”   “我想听另一部分。”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问一句回一句,这家伙说话可以不要像挤牙膏那样费劲吗?裴隽又起了甩鞭子的冲动,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舒清柳说:“等我弄懂了,会第一个告诉你。”   裴隽对舒清柳的问题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是在无聊逗趣而已,但舒清柳的认真让他感到意外,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没意思了,他不需要认真的感情,从来都不需要。   “可以……打扰一下吗?”   像是感觉到裴隽的意兴阑珊,有人适时的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裴隽转过头,是女主角的扮演者,名字他不记得,确切地说,他根本没去记。   “朱婉。”   知道裴隽的个性,为了避免尴尬,舒清柳先打招呼,可惜女孩根本没看他,而是直接走到裴隽面前,红着脸说:“隽哥,我今天表现得不太好,想跟你讨论一下,刚才来过两次,看你们在排练,就没好意思打扰……”   这么晚还过来,这叫不好意思吗?   裴隽懒得戳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说:“今天太晚了,你还是早点睡吧,熬夜对女孩子皮肤不好。”   被拒绝,朱婉急了,忙说:“为了演好这个角色,熬熬夜没关系的!”   “你不睡,别人也要睡。”舒清柳说:“跟你配戏的是尹夜,找感觉你该去找他。”   裴隽讶异地看舒清柳,在外面场合中,舒清柳很少抢他的话,而这段话很明显,他不希望朱婉的打扰。   朱婉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尹夜不在……其实也不是配戏,就讲讲心得也好,我怕演不好,拖你们的后腿……”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李导是出了名的苛刻,今天就因为朱婉不入戏拖了不少时间,他可不想把一个月的拍摄期延长到几个月,至于尹夜不在的谎言,裴隽没去多想,看看表面,接过了朱婉手里的剧本。   舒清柳看到裴隽这个动作,就知道他接下了,于是先说:“三十分钟,你明天早上有三场戏,不能太晚睡。”   这是舒清柳第二次抢话,如果说刚才是偶然,那么这次很明显是特意的,裴隽品出了他情绪波动的缘由,却没放在心上,笑笑说:“我的助理越来越大牌了。”   “三十分钟。”舒清柳没跟裴隽说笑,正色道:“为你身体着想。”   “OKOK。”   朱婉在一旁看他们说得有点僵,急忙申明立场,她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所以就算是三十分钟也不错,生怕裴隽反悔,急忙指着剧本里几处比较难把握的部分询问,舒清柳没再打扰他们,回了房间。   窗户没关,可以隐约听到两人的说笑声,舒清柳透过窗帘看去,裴隽客串邵一刀,跟戏里的女主角搭档,两人的互动颇有情侣的感觉。   心里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从刚才朱婉出现就有了,难得的跟裴隽在一起的温馨时光被打扰,他无法对朱婉有好感,再联想到杂志上登载的那些有关裴隽的风流韵事,他没好气地想,真是棵烂桃花,偶像不注意作风问题,也不怕人气流失,身为助理,今后他该多监督一下老板的不良行为才对。   接下来是一场拥抱戏,舒清柳不想再看,翻身躺下,反正半小时快到了,裴隽很守时,不会为配戏拖延睡眠时间。   谁知他刚躺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凄厉叫声,是朱婉的,不像是拍戏,舒清柳立刻跳下床冲了出去,就见朱婉靠在裴隽身上,垂着头,像是晕倒了,再顺裴隽的眼神看去,对面矮墙上有道白影一闪,隐约是个长着双角的鬼面,青面獠牙,发现自己被注意到,鬼面闪了闪,消失在院后。   “我去看一下。”   舒清柳见裴隽没事,让他先扶朱婉回房,自己追了过去,裴隽也很好奇,他刚才背对着院墙,只来得及看到半边鬼脸,见舒清柳追远了,他有些担心,可是身体却被女人紧搂住不放,过度黏贴的动作惹来他的不快,随手一推,把想趁机拉近关系的朱婉推开,也追了上去。   宅院后面是个很大的空地,没有修葺过,杂草有半人高,舒清柳追着鬼面跑进来,看着他在远处墙头晃了晃,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身后传来脚步声,裴隽跟过来,看到怪物没影了,他好笑地问:“闹鬼?”   距离太远,鬼影又飘得很快,所以舒清柳没看清那是什么,不过他敢肯定不是鬼,转头看裴隽,没从他表情里看到惧意,问:“刚才没吓到你?”   “被朱婉的尖叫吓到了。”裴隽耸耸肩,说:“我想那只鬼也被吓到了,所以才跑这么快。”   “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不,是推开。”   裴隽边说边向前走,舒清柳跟在他身后,淡淡说:“我以为你很怜香惜玉。”   舒清柳今晚一定很不爽他跟女孩配戏,否则以他的个性,不会这样说话,裴隽明知不该再逗他,却还是忍不住,说:“怕我的助理吃醋嘛,虽然事实上他已经吃醋了。”   调笑眼神扫来,舒清柳只当没看到,这句话也被他自动屏蔽掉了。   蒿草的尽头是堵墙,不太高,但也不容易轻易翻过去,借着微薄光亮,他们看到墙上的斑驳液体,稠稠的,散发着怪异气味。   “血?”裴隽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舒清柳伸手摸了摸,指尖透出暗红,的确是血,他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血的气味他并不陌生,以往无数次的经历让他习惯了这种味道的存在,但不代表他不反感,放在鼻下嗅了嗅,说:“不像是人的。”   “鬼的?”   “现在开玩笑很有意思吗?”   “你不觉得在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出现鬼怪,这种事本身就很有趣吗?”   舒清柳不解,见裴隽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怕一个从没见过的生物?”裴隽掏出纸巾扔给他,“而且这血是怎么留下来的还有待商榷。”   “小心一点。”   “为什么?”   舒清柳答不出来,可能是血腥气味引发了他潜在的危机意识,让他的神经很自然转到了备战状态,不过这种话说了也会被裴隽嗤之以鼻,于是直接答:“直觉。”   直觉真是个很好用的借口,至少他在舒清柳这里经常听到,裴隽想反驳,远处又传来尖锐叫声,他急忙往回跑,手掌却一紧,被舒清柳拉住了,像是担心他被蒿草绊倒,那只手握得很紧。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裴隽在心里叹息,不过还是遂了舒清柳的意,两人回到院子,发现周围院落都亮起了灯光,院子里聚了不少剧组成员,舒清柳这才把手松开,退到裴隽身后右侧,这个简单的小动作暴露了他以往的习惯,裴隽感觉到他的气息凝重起来,像是猎豹,在发现危险时,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   “有鬼,有鬼啊……”   不用他们多问,已有几个女生叫嚷起来,一个在剧中跑龙套,一个负责服装道具,都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刚才结伴去前院拿遗忘的手机时,无意中看到鬼影,听她们的描述,跟刚才的鬼面很像,朱婉也加入了演说团,开始讲述刚才遇鬼的经历,听她还不断重复跟自己排戏的事,裴隽脸色沉了下来。   借人上位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碰到,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他一向都一笑置之,朱婉也许是想趁机拉近两人的关系,却不知道这样做犯了他的大忌。   还好李导及时打断了这场闹剧,一声大吼震住了全场。   “都吵什么?现在是拍惊悚片,不是鬼片,什么见鬼?都回去睡觉,谁耽搁了拍戏,就算是鬼,老子也照样打!”   果然还是导演的威力大,几句话吼下来,大家都不敢再乱说了,只有朱婉摸不清状况,指指裴隽,说:“刚才隽哥和他的助理也有看到,很恐怖的……”   大家的眼神都转向裴隽,这种事裴隽是不会揽上身的,说:“我当时背对着墙,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跑去追什么?”导演埋怨他,“害得大家担心。”   “月光挺好的,散散步。”   舒清柳抬头看天,天空黑洞洞的,哪来的好月光?这借口就当笑话来听吧。   好在没人把这话当真,听导演的指示各自回房间了,只有齐天跑过来,很八卦地问他们,“真的没事吗?看你们好像跑得很急。”   裴隽没搭理他,直接回房了,舒清柳也想走,被齐天拉住,说:“你老板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只是对着你心情不好。”   趁齐天愣神,舒清柳回到房间,把门关上了。   里面浴室传来冲水声,裴隽进去洗澡了,似乎刚才那惊悚一幕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冲澡时还哼着歌,舒清柳心情却无法平静,闭眼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旋着那抹暗红色,耳边响起轰鸣,响亮的震动,是子弹发射时的鸣声,血色弥漫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裴隽跟武指打好招呼,换了几招鞭法,跟尹夜排练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导演赞不绝口,特意让摄影师将对打镜头延长,重心放在裴隽身上,舒清柳在场外观看,发现自己其实很自私,潜意识里,他始终认为裴隽是最好的,希望他气势压过尹夜,所以昨晚才那么用心传授。   吃过晚饭,继续拍摄晚上的片段,这场戏讲的是裴隽在古宅遇鬼,场面搞得很阴森,冷风不断,鬼火在他面前不断飘摇,照剧本安排,他会以固有的方式点烟,然后烟头弹过去,将鬼火打散。   谁知烟头在弹向火焰时出了状况,道具鬼火突然爆起火苗,向裴隽喷来,还好他反应快,挥袖拨开火焰同时向后弯腰弓下,将昨晚舒清柳教他的姿势现学现卖,不过火焰很大,燃着了他的衣袖。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被突发事件吓呆了,本能往后躲,只有舒清柳冲过来,在裴隽倒地之前将他扶住,又扯过旁边一块道具布扑灭了火,着急地问:“怎么样?”   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住裴隽询问,裴隽右边袖子都烧着了,手背也被火燎到,红了一大片,幸好他穿的是西装,里面还有衬衫,总算没什么大伤,他摇摇头,说:“没事。”   舒清柳拿毛巾浸了冷水,把还围在裴隽身边七嘴八舌的家伙们推开,帮他敷住手背烧红的地方,导演在对面看着镜头很兴奋地叫了一阵,才从拍摄中回过神,匆匆跑过来,说:“刚才那招绝了,不愧是裴少,这么帅的临场反应只有你做得到……没受伤吧,要不要叫医生?”   这时候才想到安全问题,舒清柳的眉头不快地皱起,裴隽却没在意,转转手腕,手背上的火辣痛感被冰水镇下去了,说:“不用。”   “把道具师叫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火这么大,伤着人怎么办?”   导演一声吼,道具师立刻跑了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药粉只是普通萤光剂,不会燃烧,啰啰嗦嗦了半天,最终原因也没找到,舒清柳不想再听,走到刚才着火的地方,由于刚才场景混乱,地上没什么东西留下,不过空气中有丝淡淡的怪味,像是助燃剂的味道,他回到裴隽身边,见大家还在叽叽喳喳,有说闹鬼的,还有赞叹裴隽反应好的,却没人在意他的伤势,舒清柳听得心烦,说:“不拍了,回去休息。”   “这一段还没拍完呢。”   “明天再拍好了,我的助理让我休息。”裴隽无视导演的为难,笑嘻嘻说:“时间还早,也许找一下原因比较好。”   “闹鬼吧,刚才大家都说了,”尹夜在后面凉凉地说:“这栋宅子好像从进来就不太平。”   “那就把鬼捉出来。”舒清柳冷声回复:“否则只是心里有鬼!”   他拉裴隽离开,就听尹夜在身后说:“真是大牌啊,出点小事就罢演,那这戏什么时候才拍得完?”   舒清柳只当听不见,带裴隽回到房间,裴隽把衣服脱了,右边袖子都烧到了,还好没伤到皮肤,舒清柳去旅行箱拿出伤药,拉过他的手,帮他敷上。   “连药膏你都带着,好像预感到我会受伤似的。”   舒清柳抬头看他,似乎惊讶他会这样说,不过调侃的语调证明裴隽并没生气,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解释:“习惯了,许多应急的东西如果不随身带着,我会不安。”   “这是个好习惯。”   裴隽随口敷衍,看着舒清柳帮自己认真抹药,他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他承认,刚才看到舒清柳取药时,他一度对这个男人起了疑心,尽管他知道舒清柳是现场中最不会害自己的,从他被火烧后舒清柳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进演艺圈十多年,每天对着镜头看尽人生百态,看人的自信他还是有的,刚才现场中真心担心自己的恐怕只有舒清柳一个人。   “你刚才的临场反应的确很帅。”   帮裴隽抹着药,舒清柳渐渐冷静了下来,刚才事件发生得太快,他担心多过欣赏,现在想起,嘴角不由浮起微笑。   “你的反应也很快。”裴隽笑着回应:“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我记得你刚来见工时,呆得像根木头。”   那时他跟裴隽还完全不识,可以凡事置身事外,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牵挂多了,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被左右,舒清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也不想去想,他是个务实的人,只在乎现在的状态。   “我刚才擅作决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会,有时候做人不需要太顾及别人的想法,你越迁就对方,人家反而觉得你好欺负,所以,这场戏里我是主角,我想怎样就怎样,懂了吗?”   舒清柳没回答,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他不懂,裴隽没好气地说:“智商负值的家伙,猪都比你聪明。”   他果然一天不骂自己就不舒服,舒清柳不亢不卑地反驳:“至少我知道有人要害你。”   “这个只要不是猪,都会知道。”裴隽不屑地说:“闹鬼?先捉只鬼来看看。”   “那你还……”   “你不觉得现在聊这个话题很煞风景吗?”   药敷完了,两人却仍旧靠得很近,舒清柳注意到了这个暧昧的距离,有些不自在,这让裴隽感觉很有趣,原本按下的心思又浮了上来,助理好找,但功夫好,纯情听话又忠心的家伙可不多见,这种国宝级极品留在身边也不错,好好调教一番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这样想着,裴隽又向前凑了凑,打量舒清柳,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对方,老实说,舒清柳的长相不是那种抢眼的亮,但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个头跟自己差不多,却多了份强韧,气息端正严肃,让他看起来有些老成,不过凑近了就知道那大部分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换言之,他只是习惯于冷静,因为此刻慌乱的眼神出卖了他,跟沉稳气息格格不入的感觉,裴隽看得有趣,噗哧笑了出来。   “你真是结巴吗?”   裴隽没给舒清柳后退的机会,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棱角分明的脸庞,可以从中感觉出男人的刚毅正直,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古板,这让裴隽起了打破他伪装的冲动,凑近他脸颊,微笑说:“第一次见面时,你口吃得很厉害。”   “我小时候有……这个毛病,后来有变好,不过有时……”   “紧张的时候会复发对吗?”   也不是,这个毛病只在裴隽面前会发作,舒清柳想解释,头微微一偏,刚好触到裴隽的唇,温热触感,让他的心立刻失去了应有的频率,手不自禁地抚上裴隽的腰间,裴隽刚才把上衣都脱掉了,精干腹身裸露在外,带着诱人的光泽。   温热从脸颊转到了唇间,裴隽托着他的脸,用吻封住了他将要说出的话,软舌在他唇角上轻轻舔动,继而探进去,占有的感觉随着吻的加深传达给舒清柳,舒清柳迎合了他的吻,抚住他腰身的手上下搓揉着,像是对此刻激情的肯定,带了份肆虐的强硬感。   “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吗?”   吻太热情,舒清柳舍不得推开,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疑惑,很不解风情的提问,裴隽剑眉挑起,点吻中微笑道:“讨厌,我讨厌这种被同性吸引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堕落吗?”   “不。”   “那是你还没遇到,那种明知自己在堕落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情。”   “我遇到了。”就在现在。   这次舒清柳主动将裴隽吻住,他吻得很糟糕,完全控制不住力道,裴隽感到舌尖有点痛,真是菜鸟,他想,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是舒清柳初吻的占有者。   吻将身体点燃了,体内情欲蠢蠢欲动,为了不影响明天的工作,裴隽决定速战速决,伸手扯住舒清柳的腰带,正要解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裴隽皱起了眉,懒得理会,想继续下面的动作,舒清柳却推开他,说:“工作重要。”   “我觉得现在吃你更重要。”   裴隽说笑归说笑,却没阻拦舒清柳去拿手机,他已经习惯了舒清柳做事有板有眼的个性,不想压制他,反正只是接个电话,几句话讲完再继续就好了。   不过当看到来电显示是淮安两个字时,裴隽有种预感,今晚的美餐自己吃不到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情突然糟糕起来,按下接听键,问:“什么事?”   『听你的声音,心情很差啊。』陆淮安没在意裴隽的态度,问:『听说刚才拍戏出了点状况,你有没有受伤?』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陆淮安在这行做了多年,有的是眼线,不过他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还是让裴隽有些意外。   『从你接了这剧,就一直被骚扰,舒清柳又敌我不明,我当然担心嘛。』   “担心你自己没佣金拿吧?”   『你好好说话会死啊!』   陆淮安火了,声音立刻提了起来,想象着他在对面气得跳脚的模样,裴隽噗哧一笑,说:“没事,只是道具出了点问题,我的手被火燎了一下,助理刚才帮我抹了药,不妨碍拍戏。”   『舒清柳?他在你身边?』   在,而且很近,裴隽看了舒清柳一眼,似乎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私人话题,舒清柳走开了,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裴隽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笑道:“如果不是你这通电话,他现在该在我床上。”   话筒那边传来低低的咒骂声,然后陆淮安气呼呼地问:『你们做了?』   “还没,不过差不多了,他挺有趣的,我想调教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我警告过你别去惹他,他的家世你惹不起,他不是俱乐部那些人,花了钱就能玩,还有他接近你的目的你都不知道,就一个多月,你就不能忍忍吗?』   越听越觉得无聊,裴隽忍不住打断,说:“可是我一向都不喜欢忍。”   『干!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以前你那么多助理,都没见你这么主动过!』   “那是因为我没玩过这种的。”裴隽双腿搭在床沿上,漫不经心地说:“或者你再送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我立刻甩掉他。”   『玩玩玩,玩出火我看你怎么收场!』陆淮安越说越火大,『你知不知道你帮他整理衣服的照片都登报了,标题是明星蹬开前情人,只为身边俊男助理,内容更精彩,要不要我读一段给你听听?』   “那个啊,我知道,片场总有人喜欢玩这种偷拍游戏,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帮舒清柳整理衣领本来就是故意的,对着镜头十几年,是否有人在偷拍自己,他当然知道,不过有时候他需要一些不伤大雅的小八卦,尤其是在新片刚开拍时,这根本就是最好的免费宣传,他不需要用炒作来烘托自己的人气,但既然粉丝们喜欢,他也不介意牺牲一下,陪大家玩一玩。   『你这只大墨鱼!』   听完裴隽的话,陆淮安气得骂了一句,又忍不住劝道:『玩归玩,别太过火了,这次有人针对你,你要小心,凡事不要轻易发言,舒清柳是菜鸟,什么都不懂,必要的时候把他推出来顶罪,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马上打电话给我。』   裴隽的眉头不显眼的皱了皱。老实说,对于舒清柳的定位,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舒清柳不是圈里的人,又有身分背景,有事把他推出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现在话从陆淮安口中说出来,他却有些不快,舒清柳是他的人,要怎么做他自己会判断,轮不到别人来说。   “我知道。”   裴隽说完,也不管陆淮安是否要继续其他的话题,就挂了电话。   房间因为电话切断静了下来,可以隐隐听到浴室里的水声,裴隽闭着眼想了想,放弃了原定的想法,脱下衣服就寝。   舒清柳洗完澡出来,看到房间里只亮了盏床头灯,裴隽气息沉稳,显然已经睡着了,他微微有些失望,走到裴隽的床头看他,安静的睡颜,没有了平时的张扬刻薄,也没有刚才挑逗自己时的魅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普通,但这份普通,正是自己最喜欢的。   “真是个脾气糟糕的家伙。”   舒清柳说着话,按下了手表上的按钮。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裴隽的戏分开始吃重,他没再跟舒清柳玩暧昧,不过有时间还是会跟他练习英语对白,或是让他教自己甩鞭的窍门,舒清柳教得很认真,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那晚的事,那段亲密接触在不经意中淹没在了忙碌中。   可惜平静了没几天,闹鬼的话题重又提起,有人偶尔夜出,看到了古宅里的鬼影,有说是黑发厉鬼,有说是长角龇牙的鬼面,宅子后院荒废的地方还不时传来怪异声响,导致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提出请道士驱鬼,还好因为合约规定,没有人罢演,不过这种状态明显影响了拍摄进度。   李导为此气得直跳脚,坚持这是大家赶戏疲倦导致的幻视,于是夜戏一律暂停,又放了一天假,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放假对裴隽来说没什么不同,天很热,他懒得出门,其他人都出去游玩了,他却在宅子里贪睡,齐天和埃文来约他,都被舒清柳挡回去了。   裴隽睡到下午才起来,拿出小笔电上网,可惜这里网速太差,上网是自找苦吃,裴隽只看了下自己的FB,里面每天都有更新,当然,那都是陆淮安做的,陆淮安把他的口吻模仿得惟妙惟肖,偶尔再加点小爆料,引得一大群粉丝疯狂地追着点赞。   舒清柳没事做,也在旁边看,见他看得认真,裴隽心一动,问:“你有没有留言?”   “不,那些留言很蠢。”舒清柳说完,觉得可能会打击到裴隽,又加了一句,“不过我每天都会去看。”   “万年潜水员。”裴隽笑道:“那你的肺活量一定很大。”   “我的肺活量是很好。”   舒清柳没听出裴隽话里的嘲笑,给了他一个很无力的回答,把茶杯放到旁边,是冰镇过的杨梅汤,用来解暑的。   “抱歉,这里买不到可乐。”   严肃话声中带了丝难以觉察的捉弄语调,裴隽品着冰得恰到好处的杨梅汤,心里凉爽爽的,就没在意舒清柳的捉弄,叹道:“我想我将来只能在天堂里喝可乐了。”   “也许那里也没有卖的。”   “如果你陪我去,那里肯定就没有卖的。”   微笑眼神闪来,带了分黑剑式的邪魅,舒清柳心一跳,这几天他陪着裴隽拍戏,感觉他跟黑剑已经融为了一体,那种正义中带了几分邪气的气场让裴隽透出一股危险的吸引力,舒清柳很喜欢这种踏在危险边缘的感觉,他有些分不清戏里戏外了,只想,他会陪的,他当然会陪!   “晚上出去吃吧。”   话声打断了舒清柳的遐想,转头看裴隽,裴隽把电脑合上了,说:“这几天便当吃得腻了,想出去换换口味,我上次来的时候,发掘了不少美食,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尝尝?”   “好。”   “你请客。”   “好。”   回应快得让他感觉舒清柳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裴隽故意笑他:“你是不是对结巴很在意,所以才总是发单字节?”   “我并不以口吃为耻。”   “为什么?”   因为你。   这个答案舒清柳没有说,轻轻笑了笑,说:“我去换件衣服。”   欲盖弥彰的回避,让裴隽心情突然不好起来,随手掏出一支烟,在指间任意转动着,心想,这个家伙的秘密他一定要想办法套出来。   傍晚,两人出了老宅,去裴隽推荐的饭馆,谁知一出门就碰到埃文,埃文像是早有预谋似的等在门口,追上来问他们去哪里,又说自己也想去,裴隽还没表态,舒清柳就一口拒绝了,他不喜欢埃文的气场,总觉得这个男人除了轻佻好色外,还有某些潜在的威胁感,接触得越多,就越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属于同类的杀气,虽然埃文表现得很热情,但他知道,他接近他们,绝不是崇拜偶像那么简单。   被拒绝,埃文很不高兴,冲舒清柳叽里呱啦一顿嘲讽,舒清柳不想再理他,冷冷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过别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   埃文顿时噎住了,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脸色变得青白,舒清柳本来只是随口警告,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却没多说,不动声色地拉裴隽离开。   走远后,裴隽问他,“你对他说了什么?怎么他的脸像被人踹了一脚。”   “说他吃了香菜,想聊天,先回去刷牙。”   裴隽英语不算好,但也没差到完全听不懂,笑道:“你的借口越来越古怪了。”   “他对你不怀好意,别跟他太接近。”   为什么会这样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私心作祟,他不希望裴隽关注到其他人,但更多的是埃文刚才的反应让他耿耿于怀,他没忽略到在听了自己的警告后,埃文眼里一闪即逝的杀气,看来这个人要多加注意。   “你吃醋吗?”   带了几分调笑的话声随夜风吹来,挠得心痒痒的,这几天裴隽没跟舒清柳多聊戏以外的话题,现在明知是他误会了,舒清柳却没戳穿,说:“是的,我吃醋。”   过于直接的表达,反而让裴隽不知该怎样回应,愣了愣,才笑道:“这不是个好习惯。”   裴隽选的餐馆是栋有些年数的小楼阁,下面几层卖地方小吃和手工艺品,餐馆在楼阁最上方,青河顺着半边城镇缓缓流动,两人坐在窗边,正好一边赏景一边吃饭,看着夕阳余晖洒满半边河水,舒清柳神思恍了恍,说:“很美。”   “菜也很好吃。”   不一会儿饭菜送上,都是地方菜,里面放了不少辣椒,舒清柳看了后,又点了几道清淡小菜,是裴隽喜欢的口味,他解释说:“你要拍戏,吃太辣对嗓子和肠胃都不好。”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嗜好。”   “这是作为助理的基本职责。”   裴隽的心绪有短暂的起伏,其实舒清柳未必有他以往那些助理有眼色,但他却很细心,有一种关心叫在意,是否有用心在做,很容易感觉出来。   不过他还是夹了块辣子鸡放进嘴里,说:“我从小吃辣,习惯了,只要不是每天练嗓子,就没事。”   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当初你们乐队为什么会解散?”   “是我先提出离开的。”裴隽吃着菜,随口说:“偶像歌星不可能红一辈子,而且我的嗓子不健康,太累就会哑声,不适合一直唱歌,所以就解散了。”   “你很聪明。”   “这叫居安思危。”裴隽夹了块鱼肉放进舒清柳碗里,“不是希望我带你到处逛逛吗?快点吃,吃完一起去。”   麒麟镇不大,饭后裴隽带舒清柳去之前自己采景的几个地方转了一圈,渐渐的天色暗下,小镇寂静了下来,古镇遗风,没有都市的喧闹浮华,也不需躲避粉丝和狗仔队的追踪,裴隽摘下一向不离身的墨镜,陪舒清柳沿堤岸慢慢向前走。   “你其实对景点不感兴趣吧?”突然,裴隽说:“你让我带你出来,重点不是看风景,而是想找到某些你想要的答案对不对?”   舒清柳诧异看他,不得不说,裴隽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刚才为了掩饰还特意跟裴隽聊天,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抱歉。”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挫败,第一次单独为别人作解说,那个人却不给面子,一整个的神游太虚。”裴隽说:“我解说得一定很无趣。”   “不是这样。”   手被握住了,仿佛怕他真这样想似的,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黑暗中裴隽嘴角微微翘起,问:“那是为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东西。”舒清柳没再敷衍,说:“那次在电视台看到你录的节目,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可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借这个机会弄清楚。”   难怪之前舒清柳会问他是否曾在这个小镇上见过自己,裴隽问:“记起来对你很重要吗?”   舒清柳点头,应该是很重要的,否则他不会这样心心念念,可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重要?他却完全没有概念。   裴隽认真想了想,说:“那次我随剧组来拍外景,正碰上小镇过节,那几天镇上人很多,就算有见过你,我也不会记得,或者你再讲得详细一点,这样也许有助于我想起来。”   舒清柳默不作声地看他,裴隽停下脚步,认真地问:“你喜欢我吗?”   舒清柳剑眉微挑,似乎奇怪他在此刻突然提这种问题,裴隽耸耸肩,笑道:“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过去我的喜好,甚至连小小的事都知道,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种交往会让我很不安心。”   “我们在……”舒清柳惊到了,“交往?”   “难道不是吗?不喜欢你,你认为我会放下休息时间,陪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助理四处闲逛?需要打电话问问淮安,我的时薪是多少吗?”裴隽义正词严地反问。   当然,喜欢是分很多种的,就比如他现在对舒清柳充满好奇,想知道他的目的和用心的感觉,所以他不介意说一点情话,反正这种台词剧本里一抓一大把。   “是。”   对于裴隽的话,舒清柳其实是不信的,裴隽是怎样的人,也许他不如陆淮安了解,但直觉告诉他这番话真假参半,不过这不重要,裴隽会这样问,至少表示他担心自己,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比起猜测揣摩,他更喜欢这种直接表达的方式。   “我过去的生活很枯燥,不过如果你想知道,除了一些机密外,我都会说。”   “机密?”裴隽剑眉挑起,“你做国家情报员的?”   “不是,只是职业军人,但军队也有属于他们的机密。”舒清柳靠在栏杆上看下面的河水,说:“虽然我已经退伍了。”   “你违反军纪?”   “我不知道,我有两天的记忆是空白的,我想不起那两天经历了什么,只记得醒来后就被软禁了。”   他被关在军区医院里接受了各种检查和测试,在发现他的确是失忆后,他的上司来见他,告诉他他持枪误伤同事,这是相当严重的过失,但其中有许多隐情,如果追查责任,会牵扯很大,所以请他自动退伍,他就这样由军人变成了自由人,又因为调查少女失踪案,才会认识罗苇盈。   原来他的助理就是这样被罗苇盈骗来的,裴隽极力忍住笑,那女人很聪明的,在军营多年的舒清柳耍不过她,不过可惜的是,他还以为舒清柳是为了某种目的,故意接近自己的,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   “你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好吧,他那时很讨厌舒清柳的气场,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不过这个错误他是不会认的,说:“看来你对自己的助理身分很有意见。”   “不,我很满意。”   就算当时裴隽跟他的记忆混乱一点瓜葛都没有,他还是会做他的助理的,出于少年时代的憧憬,还有对裴隽的好奇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相信你是无辜的,你被冤枉,没置辩吗?”   “军人的天性是服从。”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上面出了问题,让下面的人顶罪,这种事娱乐圈里多的是,不过没人像你这样老实,否则只有被人欺压的份。”   “你也被欺负过?”   “有啊,刚出道的时候,不过比起以前挨打,这些不算什么。”   “挨打?”   裴隽一怔,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可恶,套别人的话,却把自己的过往说了出来,他笑了笑,问:“现在是我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舒清柳正要回答,几个晚归的学生从对面跑过来,他们跑得很快,眼看冲到了面前,舒清柳急忙把裴隽拉开,自己的肩头却被撞到。   并不太重的冲撞,脑袋却像被重锤猛击一样,骤然一晕,眼前有些混乱,恍惚中看到自己跌撞着走在河边,不小心跟人撞上差点跌倒,还好对方扶住了他,他道了谢匆匆走开,他记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约记得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戴着墨镜,以及,那短暂的牵手。   同样的黑夜,同样的碰撞,同样的搀扶,一瞬间,有些记忆在不知觉中连到了一起,可是想再继续回忆时,连接起来的东西又都断掉了,碎片一样重新消失在黑暗中,他忍不住紧紧掐住对方的手臂,妄图再拾回失去的东西。   裴隽看出舒清柳的不适,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扶住他,手臂被紧紧攥住,深嵌的感觉让他知道舒清柳现在的神智有多混乱,所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把紧张、压抑、甚至恐惧完全传达给自己,就像溺水者,把自己当成唯一的救赎,这个认知让他兴奋起来,很奇怪,他居然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把欣赏舒清柳难得一见的示弱当成享受。   心里涌起了冲动,他想压倒这个男人,完全的占有,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唯一,无可取代的唯一。   于是裴隽这样做了,另一只手抚上舒清柳的发丝轻轻搓揉,将吻一点点落在他的脸颊上,单纯的安抚性的亲吻,不带半点色情,舒清柳渐渐冷静了下来,品味那份宁馨,然后应和着,和他吻在了一起。   “有些事情,如果记不起来,不如就忘了吧。”温和的相濡以沫中,裴隽说:“活在当下。”   舒清柳没说话,只是默默和他交换着吻吮,吻点燃了体温,裴隽有些燥热,心思蠢蠢欲动,舒清柳却在这时结束了亲吻,低声说:“谢谢。”   沉稳嗓音,还带了几分弱势,裴隽眼前突然一亮,他想起来了,上次他来这里出外景,晚上出来散步,的确有人撞过他,也是在这条河堤上,通常撞了人会先说抱歉,但对方却说谢谢,也是这样消沉慌乱的感觉,他当时还有些奇怪,不过那人很快就匆匆离开了,他也没在意,只当是醉鬼,但现在他明白了,那晚撞他的就是舒清柳。   那天舒清柳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才会那么慌乱,看看他的脸色,裴隽犹豫了一下,正思忖要不要说,远处传来脚步声,舒清柳立刻把他推开了。   用力过大,裴隽后背撞在栏杆上,痛得一皱眉,正要诅咒那个打扰他们的混蛋,就听齐天的声音传来。   “是你们啊,这么晚还在外面散步,也不怕遇鬼。”   “这不就遇到一个吗?”   几次跟舒清柳亲热都被打断,裴隽心情很糟糕,齐天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笑嘻嘻说:“我刚才出去买零食,老远就看到有人,没想到是你们,要不要来点?”   他把手里的麻辣豆干递过来,裴隽不感兴趣,舒清柳也有礼貌地拒绝了,齐天没在意,自己抓了两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笑着打量他们。   “你们关系很好啊,刚才看到你们……”   “刚才我不太舒服,请助理扶我。”   显而易见的谎言,齐天没在意,嘻嘻笑道:“安啦,我也是混这行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不该说,那你还说。   两人同时在心里吐槽,舒清柳问:“怕遇鬼你还这么晚出来?”   这话说出了裴隽的心声,他发现舒清柳一点都不口拙,他只是在自己面前会表现得含蓄一点罢了。   “我对零食的追求超过对鬼的恐惧。”齐天吃着豆干说:“刚才在买零食时,听小卖部的老板娘说,那种宅子以前闹鬼闹得凶,三更半夜能听到哭声脚步声,还有钢琴声,只有外地人才会把那当景点参观,本地人是不会去的,可这些签约时盛翼影业没说,估计接下来有热闹看了。”   “也许他们也不知道。”   舒清柳还没从刚才的混乱记忆里完全清醒过来,他对闹鬼的话题没兴趣,随口敷衍。   “这话你信我信?还是白痴信?不过这几晚我有时是会听到一些声音,你们呢?”   “没有。”   裴隽对这种无聊传闻也不感兴趣,加快了脚步,齐天被他们落在了身后,远远的就听他漫声细语地说:“其实我觉得一个人心里有鬼,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意有所指的话,裴隽忍不住看舒清柳,就见他眼神有些茫然,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第二章   齐天没说错,休息日大家从当地人那里听到了有关古宅的流言,纷纷去质问导演,李导对这种无稽之谈嗤之以鼻,不过为了安抚人心,还是请镇上的人找来道士,在古宅门前作法。   所有剧组成员都聚齐了,比起求平安,似乎看热闹的心情占多数,裴隽不想凑热闹,站在人群最后,法事作完后,有人去跟道士买了平安符护身,埃文也买了,还跑过来游说他们也买,态度极为热情,好像完全忘了之前的尴尬。   裴隽才不会把钱花在这种无聊事情上,却故意作戏,问舒清柳,“人家都这样推荐了,要不要来一张?”   “我不信这个。”舒清柳拒绝得很直接,看着埃文,一语双关地说:“鬼不可怕,一个人心里有鬼时,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这话太复杂,埃文明显听不懂,“什、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问齐天,他比我们更了解。”   裴隽故意把埃文的注意力转到了齐天身上,说完就快步走开,舒清柳追上他,笑道:“你真的很喜欢捉弄人。”   “看不顺眼,闲着无聊。”   “你以前也看我不顺眼。”   “现在顺眼一点了。”裴隽侧头笑看他,“这几天觉得好些了吗?”   “很好。”舒清柳微笑:“什么都想不起来。”   其实完全忘记也是件好事,就怕有人希望他记起。   打从认识裴隽后,他们周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件、两件不奇怪,凑在一起就引人深思了,尤其是来到槐庄后,怪异事件层出不穷,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剧组的人想对付裴隽,可是自从那段空白记忆复苏后,他发现不那么简单,他失忆的那两天来过这里,裴隽也来过,他们甚至见过,那么见过以后呢?   过去了的事舒清柳并不眷恋,可是如果他不解决,各种伤害还会继续再来,所以,完全杜绝的唯一办法就是面对。   “裴,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要害你?为什么要害你?”   裴隽揉揉额头,他发现这个称呼舒清柳叫得越来越顺畅了,虽然他警告过很多次,但很显然,舒清柳认定的事不会改变,他最多是不直接顶撞,但也不会收敛,而且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吼骂,因为他说过他们在交往中。   有点作茧自缚的感觉啊。   “你肯定是有人要害我?”裴隽问。   “到目前为止,都是你在受到伤害。”   “因为我倒楣的认识了你。”   “我也这样想。”   舒清柳看过来,认真的表情证明他没在开玩笑,裴隽只好摆摆手,他知道舒清柳的想法,说:“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真有人害我,我早出事了,不过有件事我要跟你讲,那晚我们的确在镇上碰过。”   “你想起来了?”舒清柳有些讶异,忙问:“那之后呢?”   “没之后,碰过后各走各路。”舒清柳过于紧张的表情让裴隽感到好笑,“难道你指望我说——嗨,帅哥,今晚陪我上床吧?这样?”   玩世不恭的轻笑,在阳光下分外夺目,舒清柳喉咙有些发干,他摸不清裴隽这句话的认真程度,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期待,原本想的问题都被打乱了。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见舒清柳放松下来,裴隽拍拍他肩膀,说:“其实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拍恐怖片,现在有了最好的恐怖效应,最有力的宣传,到时影片开播,制片商一定以槐庄这个背景主题大作噱头,你信不信导演暗地里乐得合不拢嘴?”   “你的意思是……”舒清柳停住脚步,诧异地看他。   “总算还没笨得不可救药,你以前的军衔很高吗?”   “中校。”   “中校……”裴隽吃了一惊,重新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缄言男人,“那你一定立过很多功吧?”   “都过去了。”   舒清柳没有正面回答,不过这句话证明裴隽没说错,这让裴隽对他曾经的经历突然有了些好奇,说:“那回去后给我看看你的勋章。”   这么年轻就能做到中校级别,算很厉害了,难怪舒清河说他二哥智商高等,智慧不足,当兵的果然都是笨蛋,连闹鬼这点小事都想不通,不过舒清柳的军阶这么高,也等于说他被退伍的内情绝对不简单。   两人回到房间,舒清柳又转回闹鬼的话题,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是猜测。”   就算有证据,他也懒得去找,在这个圈子里,有许多事都需要心照不宣,反正最后大家获利,只要对方不做得太过分,他只当不知道,今天要不是见舒清柳把事情越想越复杂,他也不会提起,不过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因为听了他的话后,舒清柳变得更紧张。   “可是你差点因此受伤,就这样听之任之吗?”   “你要当英雄吗?”舒清柳的认真让裴隽觉得好笑,天太热,他把上衣脱了,随口说:“别管闲事,没人会领情,说不定还惹一身麻烦,也不用担心,反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你肯定?”   充满不信的质问,即使知道舒清柳不是那个意思,裴隽还是火了,冷笑:“至少我肯定自己不会被踢出这个圈子!”   舒清柳脸色沉了下来,他不介意退伍,可是裴隽的话却戳到了他的痛处,在他试图去关心的时候,冷冷问:“那你怎么解释有人开车撞你的事?这跟闹鬼跟宣传有什么关系?你之前来这里出外景做了什么,让别人对你屡次追杀?”   原来是在怀疑他。   裴隽气急反笑,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鬼迷心窍的去提醒舒清柳,或许是有点在意舒清柳的存在,或许是那天舒清柳的弱势让他不忍,或许是其他无法解释的原因,总之在他真心想帮忙时,却反被怀疑,纯属自作自受,他不想再纠结下去,说:“既然你怀疑我,那你可以离开了,我们的契约到此结束。”   又跟他提解雇的事,舒清柳很无语,说:“裴先生,请你说话不要这么感情用事可以吗?我们现在在解决问题,不是要吵架。”   “哈,我从来没说我们在吵架,我说的是——你可以走了,你听不懂国语吗?”   “我听懂了,所以我说你感情用事。”   “我说是你神经质,你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智商,军队没人了吗?连你这种人都能当中校?”   质疑他的工作能力,是舒清柳最无法容忍的事,他脱口而出:“够了!你下去!”   充满威严的喝叱,裴隽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军队里等级森严,以舒清柳的身分,平时应该没什么人敢跟他呛声,一定是自己那番话惹恼了他,不过他没怕,嘲讽道:“把老子当你部队的小兵吗,长、官!”   舒清柳吼完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队,这种自制力失控的状况让他很尴尬,不过更尴尬的是裴隽的嘲笑,他沉默下来,裴隽也觉察到自己的过激反应,争吵让房里的气氛分外压抑,非常不喜欢的感觉,让他想尽快抽离。   谁知他刚转过身,腰间就被舒清柳从后面抱住了,轻声说:“我只是担心你。”   心里原本喧腾不停的愤懑居然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平静了下来,很奇怪的感觉,不过裴隽还是说:“这无法成为你质疑我的理由。”   “你也质疑我了。”   “我只是礼尚往来。”裴隽淡淡道:“让你明白被怀疑是种怎样的感觉。”   舒清柳词穷了,他承认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但他并不是在怀疑裴隽,相反的,只是担心,还有一部分是对无法掌控现状的不安,他一向处事冷静,偏偏裴隽每次都可以轻易动摇他的心思,也许是关心则乱,因为太在意,反而在许多事情上被牵制住,让他引以自豪的控制力完全变成了空谈。   “抱歉。”他说。   裴隽没有挣脱,默默沉浸在舒清柳的拥抱中,不擅长表达的男人,但意外的,让他感受到了那份在意,常年面对镜头,他能轻易驾驭喜怒哀乐,可是现在却因为对方几句话就恼火成这样,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隽叹了口气,真是无聊,因为一点小事在这里争吵,他甚至记不得刚才他们是为了什么开始呛声的,感受着背后强烈的心跳,他慢慢冷静下来,说:“其实……”   “其实……”几乎异口同声的,舒清柳说。   裴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转过身,说:“吵架也能吵得这样默契,真不容易。”   “这叫思维频率同步,常在一起会这样的。”   怀里空了,舒清柳有些不舍,似乎感觉到他的留恋,裴隽向他面前靠了靠,笑问:“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下去?”   “当兵当习惯了,说溜了嘴。”   淡淡体香让舒清柳有些心猿意马,看着裴隽越靠越近,他再也忍不住,吻了上去,裴隽很爽快地回应了他,抱住他,和他激烈吻在一起。   争吵过后放松心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发泄,像是为了抚平刚才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似的,两个人都吻得很投入,很快,一起跌进了旁边的床上,裴隽坐在舒清柳身上,看到紧扣的衣扣,他伸手解开,顺便一路直下,将扣子全部扯开了,露出衣下硬实的胸膛,小腹紧绷,漂亮的腹肌,随着呼吸,轻轻上下起伏。   裴隽迷恋地看着舒清柳的身躯,他以前有过几次交往,但都没有人拥有像舒清柳这样充满美感的身躯,强韧悍勇,一些伤疤不仅不会给人感觉瑕疵,反而增添了许多魅力,占有这样一个人,光是心理上的快感就足以让他满足。   “好棒。”   他喃喃说着,低头吻住舒清柳,一只手探到他的胯间搓揉,微微硬起的性器官证明舒清柳此刻正享受其中,剑眉皱起,像是在回应他的抚摸似的,喘息声逐渐加重。   裴隽的舌在舒清柳口中轻佻地游动,与他缠绵,却又故意不做深度的接触,看着舒清柳难捱的模样,他有种逗弄宠物的趣味,手中却湿了,是舒清柳胯下溢出的液体弄湿的,舒清柳反应很强烈,跟冷静个性相反,他在床上表现得拘谨而又冲动,根本经不起挑逗。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裴隽的恶趣味上来了,解开舒清柳的腰带,探进去跟他的阳具做直接交流时,笑嘻嘻问。   舒清柳眼中闪过一丝难堪,不过还是答了他,“我平时很忙。”   “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借口。”裴隽抬起手,手上沾满了亮晶晶的液体,他搓搓手指,笑道:“这是忙的表现吗?”   色情的举动,在裴隽做来,充满了难以抵抗的魅力,舒清柳忍不住勾起他的脖子,和他相吻,纠缠中将裴隽的衣服也脱了下来,裴隽经常锻炼,身躯虽然不如他精干,却柔韧匀称,小腹下阳具很精神地挺立着,顶端暗红,透着几许水色。   舒清柳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感觉阳具在他手中颤了颤,又胀大很多,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冲动时,拿着裴隽的照片自慰的场景,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倒回到久远的过去,封存的影像在这一刻完整地浮上了脑海。   “学着我这样做,让我舒服。”   裴隽诱导着舒清柳,轻轻挺动腰身,享受阳具在他手中搓撸的舒爽,男人掌心粗糙,撸动时的摩擦带给他与众不同的快感,他俯下身,两人小腹贴靠在了一起,相互蹭动中,很快就达到了顶峰,双双泄了出来。   “你好棒。”裴隽吻着舒清柳,发出赞叹。   不知是不是很久没做了,只是用手,他就这么快射了精,不过吻吮又让他觉得,让他冲动的是身下这个男人,有些太在意他了,在不经意的潜移默化中。   发泄让性具软了下来,裴隽却没松手,还是玩弄似的抚摸着,余韵未尽般的舔舐着舒清柳的唇,舒清柳的配合让他很满意,纠缠中两人气息又急促了起来,裴隽将膝盖伸到舒清柳的两腿之间,岔开他的腿,揉捏着他又逐渐硬起的阳具和囊袋,继而转到后面的隐私地方,妄图向更深层探入。   舒清柳感觉到了,睁开眼,探询地看他,裴隽啮咬他的唇,很平静地说:“我只做一号,不喜欢的话,可以停下来。”   “我不在意这个。”   舒清柳握住裴隽的肩,让他稍微离开自己,英俊的脸庞,点缀了几许情色的魅惑,成功地蛊惑了他,他伸过手,迷恋似的在裴隽的脸颊上来回滑动着,裴隽不说话,笑着任由他抚摸,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在意你以前有过多少床伴,但是以后,不许再有。”   出乎意料的回答,裴隽剑眉挑起,“你的注重点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我是个务实的人。”   所以,他不会为以往那些既定的事实而纠缠,他只要可能把握住的东西,可是裴隽的踌躇让他有点失望,于是把手收了回来。   裴隽握住了舒清柳的手,强制似的拉回,继续在自己脸颊上摩挲,舒清柳没猜错,他的确是犹豫了,跟一个认真的人,他玩不起,理智这样告诉他,但是感情却不断教唆他继续此刻的欢爱。   毫无疑问,对他来说,舒清柳是个奇特的存在,他没有出众到令人神魂颠倒的程度,却有种平和的魅力,跟他在一起很舒服,让自己在不知觉中适应并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现在让他放弃,他狠不下心去。   心思在一瞬间转了几转,很快就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在娱乐圈混久了,各种分分合合裴隽见得太多,海誓山盟只存在在剧本里,而剧本本身就是杜撰的,今天舒清柳说得认真,只是因为他还没得到,对偶像还抱有迷恋,等真正接触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厌倦了,到时不用自己说,他也会先提分手,即使他不提分手,养一个身手好又听话忠心的助理,对自己来说,也没有坏处,所以不管他怎样选,都不会吃亏。   心在转念间决定了下来,裴隽说:“好,我答应你。”   舒清柳一愣,裴隽看着他,微笑道:“你为我退一步,我也该为你做些什么,以证明我的诚意,这句承诺,我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以后也不会说,你满意了吗?”   舒清柳没回答,裴隽这番话说得无比诚恳,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应对。看到他眼中露出的感动,裴隽心里有些歉疚,许久未曾有过的情感,在这个圈子里你骗我我骗你,已经成了惯例,他没想到舒清柳会信他的话。   为了逃离歉疚,裴隽急忙低头吻住舒清柳,现在是享受的时间,他不该想太多,语调转为调笑:“不过,你也要向我证明你有那个魅力才行。”   下体有些痛,伴随着爱抚带来的快感,舒清柳本能地仰起身子,心思在享受中乱了,喘息说:“不是,我、只是……”   “有时候你的结巴还挺可爱的。”   裴隽扳住舒清柳的下巴,吻在他脸颊下颔附近游离着,挑逗着他敏感的部位,手却继续探入,借着精液的润滑深入他体内,完全没被开发过的紧致空间,让他很满意,手指来回抽插着,享受舒清柳一阵紧似一阵的喘息,却故意问:“这里没人碰过?”   舒清柳没说话,看到他眼眸里闪过不悦,裴隽轻笑:“军队里不是有很多变态吗?”   “你认为有人敢对我怎样吗?”   说得也是,撇开舒清柳的身手和气势不谈,光是他的军阶,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裴隽故意又加粗两指,吻着他的喉结,笑道:“我现在不就在对你『怎样』吗?”   扩张的不适让舒清柳皱起眉,本能地想闭紧腿,却被裴隽压住,按着他的腿根将阳具顶了进去,舒清柳痛得一抽气,跟伤口疼痛不一样的痛感,缓慢刺激着他的承受力。   “放松些,我会慢慢来,不伤着你。”感觉到他的紧张,裴隽说。   他不喜欢一个对床事完全不了解的性伴侣,因为他需要更耐心地去服侍对方,还好在以往的交往中,这种情形并不多,有些人看着矜持,上床后比他更放荡,完全不需要他去调教,舒清柳是头一个对性事这么青涩,而他还非常期待占有的人,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世界里,打动了自己的好奇心吧。   把玩着舒清柳的阳具,用爱抚让他放松,性器终于完全陷了进去,裴隽没急着抽插,而是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继续抚摸他敏感的地方,亲吻在他胸前流连着,感觉他的心跳,直到他逐渐缓过来,才开始耸动腰部,将力道逐渐加快,让他享受冲撞的快感。   “痛的话,对我说。”   舒清柳惊异地看他,裴隽不解:“怎么了?”   “第一次看你这么温柔的说话,不太适应。”   “也许你更喜欢粗暴一点的。”   裴隽冷笑,故意加快了速度,手下的抚摸也开始粗鲁起来,感觉到他的报复,舒清柳不甘示弱,吻啄多了丝狠硬,裴隽双唇被咬痛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喜欢这种激烈的感觉,让他有征服的快感,吻住舒清柳的唇,稍显粗暴的回应,却无形中加重了激情宣泄。   舒清柳承受着愈来愈紧促的冲撞,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新奇,不同于枪伤造成的痛苦,在他感受不适同时,还期待痛楚的继续深入,阳具的抽插刺激着情欲的攀升,身体变得燥热,在撞击中有了发泄的冲动。   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裴隽的,情欲正将达到高峰,他直接无视了,舒清柳却不放心,探身拿过来,裴隽忍不住用力顶了他一下,说:“这时候你给我专心一点!”   “陆淮安的,也许有急事。”   舒清柳把手机递过来,裴隽对他一本正经的办事态度很无语,顺便检讨了一下自己的技术是不是差到他还可以心有旁骛的程度,接过手机连看都没看,就扔到了一边,顺势将舒清柳按在床上继续抽插。   “你觉得我跟他哪个更急?”   跟刚才相比,冲撞程度明显强烈很多,带了几分发泄的成分,不过亲吻安抚了舒清柳的不适,他扳住裴隽的脖颈,让自己避免更剧烈的摇荡,情到极致,身体像被火点燃了一般,随着裴隽的动作慢慢蔓延到全身,恍惚中腹下一紧,再也收刹不住,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   裴隽也同时泄了,热热的液体打在舒清柳的内壁里,刺激得他又是一阵颤栗,裴隽吻住他,像是回味余韵似的,和他热切地亲吻,然后双双倒在了床上。   “你真棒。”裴隽揽住舒清柳,靠在他颈窝处说,带着让粉丝们发狂的慵懒声线。   阳具已经抽离了舒清柳的身体,但满足感却留了下来,裴隽的手在他赤裸身躯上滑动着,带着某种挑逗的兴致,有些麻痒感,舒清柳任由他抚摸,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点?”   裴隽手一停,“你后悔了?”   “没有,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十几年前,还是少年的他对着裴隽的照片打手枪的时候,作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一瞬间,他很感激那位勒令他退伍的上司。   裴隽笑了,“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许多事,只要想做,总是可以做到。”   “比如接电话。”   舒清柳神智清醒过来,按住了在自己身上愈来愈放肆的手,裴隽笑嘻嘻说:“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话,非常没情调吗?”   “务实。”   “干!”   “别说脏话。”   “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分,菜鸟助理。”   这次舒清柳没说话,只是冷冷看他,裴隽半靠在床头,但躺在床上的人气势完全不输于他,两人相互盯视三十秒,裴隽先妥协了,上床前刚吵完架,他不想做完马上又吵,探身拿过手机,给陆淮安打了过去。   『网路即时娱乐专题,《午夜》片场出现鬼影,人心惶惶,道士驱邪,这标题够劲爆吧?里面还附了不少照片。』   电话一接通,陆淮安就开始爆料,不过这些裴隽都猜到了,一点没惊讶,躺下随口问:“不会有记者跑来找八卦吧?”   『片场封锁,记者混不进去,这些该是内部人员爆出来的,看来场外的戏比场里面更精彩,你们没被闹鬼吓到吧?』   “没有,”虽然被其他的事闹得头痛,裴隽看看舒清柳,见他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突然起了坏心,聊了两句后,问:“要跟我的助理说几句吗?他好像很想念你。”   说完,二话不说就把手机给了舒清柳,陆淮安不知内情,很热心地跟他攀谈起来,从交代助理工作到照顾裴隽的起居饮食,根本不给他回话的机会,裴隽趁机伏在舒清柳身上,啮咬他的乳珠,又把手伸到他的下体恣意抚摸,舒清柳注意力都被引开了,根本没听到陆淮安说了什么,到最后快感一波波冲击到大脑,喘息加剧,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随便回了两句,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淮安跟你说了什么?”   上扬的尾音带了几许调情的意味,舒清柳知道他是故意的,没好气地说:“让你少趁人之危。”   “就像现在吗?”   裴隽手指加力,引得舒清柳小腹一阵轻颤,挑逗太直接,他再也忍不住,把手机扔到一边,做出了回应。   不过这次没玩太久,裴隽知道舒清柳是初次,工作又排得紧,所以没进入,只是通过抚摸达到了高潮,等他们下床洗澡,收拾干净时,已经是傍晚,有人来敲门,叫他们去吃饭。   听出是齐天的声音,舒清柳说:“我们还有段台词要练,你先去吧。”   “真用功啊,你们都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了,还没对好戏吗?”齐天在外面说:“快点啊,今天李导请客,太晚大餐就没你们的份了。”   等他走后,裴隽哼道:“请客是为了安抚人心吧,过犹不及,希望他们收敛一点。”   舒清柳还是不能完全同意裴隽的判断,不过此刻热情正浓,他不想说煞风景的话,说:“你如果不想跟他们一起吃,我去把菜拿回来。”   “我去吧。”裴隽扫了一眼舒清柳的腹下,暧昧地笑:“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我一直认为逞强是最愚蠢的行为。”裴隽毫不留情地指责他,“我也不想照顾你,不过更不想明天你病倒,我除了拍戏外,还要分担你的杂事。”   看来即使关系变得如此亲密,裴隽还是不改他刻薄的本性,舒清柳有些无奈。虽然一场激情下来,他是感觉有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到要休息的程度,看着裴隽不敢苟同的表情,他想,如果裴隽知道自己以前即使重伤也要完成任务的话,他就绝不会是这种眼神了。   “猜拳,”舒清柳说:“输的一方去拿饭。”   “真无聊,希望以后我不会被你的低智商传染。”   裴隽虽然这样说,还是同意了舒清柳的提议,跟他猜拳决定,结果输的是舒清柳,裴隽讥讽道:“你连运气都这么差。”   “我本来就要去做的,是你在啰唆。”   舒清柳反驳完后,推门出去,裴隽被他呛得说不出话,停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他以前交往过的人中,崇拜仰慕他的居多,就算罗苇盈跟他斗嘴,也是点到即止,没一个像舒清柳这样的,说得这么直接了当。   他真的是自己的粉丝吗?裴隽无比怀疑地想。   舒清柳很快就把晚饭带回来了,都是裴隽喜欢的菜,他说是李导特意为裴隽准备的,裴隽随手夹了块鲫鱼,说:“导演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真神奇。”   舒清柳低头吃饭,只当没听到。   吃完饭,舒清柳要收拾,裴隽拦住他,自己把碗筷拿出去了,回来时外面开始落雨点,没法练功,他洗完澡,准备看会儿小说再睡,可是没看多久就困了,迷糊中听到外面雨声很响,还夹杂着其他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女子的哽咽哭泣,又像是钢琴声,吵得他无法入眠,直到清晨才沉睡过去。   早上舒清柳起来,见裴隽精神不太好,问:“不舒服吗?”   “昨晚你有没有听到钢琴声和哭泣声?”   “没有,雨那么大,就算有声音,也很难听到。”   “那就是我作噩梦了。”   “这几场戏都有弹琴,可能你太入戏,才会梦到琴声。”   舒清柳让裴隽坐下,拿出清凉油抹在他太阳穴上,帮他按揉,药香作用下,裴隽很快恢复了精神,享受着舒清柳的服侍,他突然想,就这样在一起,其实也不错。   暴雨过后,天气变得高温,今天的戏大部分在户外,导演怕大家中暑,准备了很多冰水,又增加休息次数,不过即使这样,大家还是被晒得燥热不堪,舒清柳把裴隽的事打理完后,又去给剧务帮忙,裴隽看在眼里,有些不高兴,看他脸色不太好,一场戏拍完后,立刻把他叫过来,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休息。”   “大家今天都很忙,你让我休息?”   “他们忙是他们的事,我的助理我怎么用是我的事。”裴隽冷笑:“发你薪水的是我,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你指手画脚?”   他只是帮下忙而已,这样说太严重了,不过舒清柳现在已经很了解裴隽的脾气,没跟他直接冲撞,而是解释:“是我主动去做的,我想更了解一下你的工作。”   这句话让裴隽心情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这是舒清柳关心他的一种表现,虽然做得不是时候,他缓和下语气,说:“想了解我的工作,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可不想你累到中暑,还要我去伺候你。”   原来是在担心他,其实他是有点不舒服,可能跟昨天初尝情事有关,不过还不到休息的程度,但情人的关心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舒清柳说:“谢谢。”   “我要你照做,不是要你感谢。”裴隽没好气地说:“军人最基本的准则是什么?”   “服从。”   裴隽做了个GO的手势,在无声告诉他——他可以服从命令,去休息了。   这次舒清柳听从了裴隽的建议,回到后院休息,后院因为树多,相对来说比较凉爽,舒清柳躺在床上,身体很乏,却怎么都睡不着,胸口好像堵了什么似的,无法静心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震醒,负责剧务的一个男生跑进来,叫道:“隽哥出事了,你快过去!”   舒清柳心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他摇摇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他怎么了?”   “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让我来叫你。”   可以让人来找自己,证明裴隽至少神智清醒,舒清柳稍微放心,急忙跑去片场,就见场地围了一圈人,裴隽坐在楼梯口,一只手捂住右脚脚踝,身边蹲着导演和副导还有武指,不断问他的状况。   舒清柳推开他们,蹲下扶住裴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头部和胸口有撞到吗?”   “没有,不过脚踝拐到了,有些痛。”   裴隽脸色苍白,话语明显透着虚弱,看到舒清柳,笑了笑,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勉强,舒清柳皱起眉,手依次摸过他的额头和胸口等重要部位,没听他说痛,这才放心,问李导,“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楼梯是不是年久失修,怎么说断就断了呢。”副导抢着说。   舒清柳看了眼楼梯,楼梯的确有些陈旧,当时裴隽照剧情翻身落到楼梯中段上,谁知阶梯在他落脚时突然断裂,他掌握不住平衡摔了下来,还好断裂的是中段,离地面不远,只是拐伤脚。   工作人员拿来冰块和毛巾,舒清柳接过来,帮裴隽敷上,手触到他的脚踝,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用毛巾捂住了,对李导说:“我带他回去休息。”   “去医院拍个片吧。”武指很担心地说:“检查一下也放心。”   “我会考虑。”   “还是去拜拜更实际。”尹夜靠在旁边木柱上,扇着扇子凉凉地说:“说不定裴隽被诅咒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出事。”   “也不是吧,之前阿罗也出车祸了,还有啊,大家都见到鬼影,昨晚我们还听到钢琴声,太不吉利了,听说以前这里的女主人就喜欢弹钢琴,说不定是鬼在弹琴……”   齐天打断服装阿姨的唠唠叨叨,说:“还是去医院吧,刚才摔得那么厉害。”   埃文也跑过来,说:“我学过一些医护知识,我可以帮忙看看……”   舒清柳侧过身,不露痕迹地挡住了埃文,李导也冲众人大吼:“旧楼年久失修,塌掉很正常,钢琴也是新的,什么鬼弹琴不吉利,昨天不是都祭拜过了吗?就算有鬼,也该识相了,谁再啰嗦马上给我滚蛋!”   大吼之下,再没人敢说话,李导又放轻话声,转头询问裴隽的伤势,舒清柳不想看他这副见风转舵的嘴脸,冷冷说:“既然知道年久失修,为什么事前不做确认?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知道吗!?”   论身分李导在演艺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被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教训,他面子有些下不来,却不敢得罪裴隽,赔笑说:“我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舒清柳没再理导演,扶起裴隽,想拦腰抱他,裴隽轻声说:“背我。”   这时候还顾着面子,舒清柳不满地瞪他,裴隽回瞪,见他脸色难看,舒清柳没再为这种事争执,弯腰将他背起,埃文想帮忙,被舒清柳拒绝了,背着裴隽回到房间。   “真是诸行不利,回头拍戏要看看黄历了。”裴隽在床上躺好,懒洋洋地说完,抬眼见舒清柳站在床边不动,他问:“你该不会没带跌打酒来吧?”   “有,不过你不需要。”   舒清柳蹲下,将敷在裴隽脚踝上的冰毛巾拿下来,脚踝红了一大片,却没有肿,他握住裴隽的脚,轻轻按压了几下,说:“根本就没有拐伤。”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拐伤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裴隽一扫刚才在片场的痛楚模样,转着脚笑道。   舒清柳站起身走开,衣袖被拉住,裴隽问:“你怪我骗你?”   “没有,你做事有你的目的,我是去拿伤药。”   裴隽脚踝没拐,不过手脚都有轻微的擦伤,舒清柳帮他上药时,他笑道:“幸好没破相。”   舒清柳头没抬,淡淡说:“破相我也会要。”   “说得好听,你家人会同意吗?”   带了几分弱气的问话,这次舒清柳抬起了头,看着裴隽说:“我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你会怕的。”   “我不怕,但也要看你值不值得。”   舒清柳动作很轻,对裴隽来说,上药更像是按摩,他眯着眼享受着,半真半假地开完玩笑后,叹道:“不过今天真是栽了大跟头,我出道后,好多年没玩这么激了。”   居然敢在楼梯上玩阴的,还好他反应快,否则怕真要去医院挂急诊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你拍不成戏,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别问我,我无法理解白痴的想法。”裴隽冷冷说:“我现在肯定的是——我不想再玩了,算计我的人,不因此付出点代价可不行。”   “所以你扮受伤?”   “你说——如果他们看到我受伤,无法拍戏,或者可能会因此解约,那会怎样?”   裴隽笑吟吟地看舒清柳,眼瞳墨玉般的幽深,充满了算计的色彩,还有一份阴狠,他不是在提问,而是断定,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   舒清柳心头一紧,气血仿佛在无形中被点燃了,如果说当年他对裴隽只是属于对偶像的朦胧喜欢,那么此刻则是迷恋,他最爱的就是裴隽这份张扬不可一世的气势,问:“我怎么协助你?”   “菜鸟看戏就好。”裴隽微笑说:“让哥哥告诉你,什么叫演技。” 第三章   意外事故导致拖戏,戏拍到深夜才好不容易赶完工,疲惫不堪的剧组成员都趁机跑回去补眠,凌晨时分,古宅很静,只有后边某个独立的小院子还亮着灯,里面隐约传来争吵声,还好院子自成一体,没影响到外界,不过由于气氛僵硬,争吵的两人都忘了克制,以致于声音越来越高。   “我不做了,这件事越来越诡异,我可不想为了一点钱把命送进去!”气呼呼的粗糙嗓音,是属于武指的。   “你慌什么?这世上根本没鬼,要说有,也是你在闹鬼。”   “那些事根本不是我做的,就算借给我个胆,我也不敢真去害裴隽,他摔下楼时你都看到了,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磕个头破血流,摔死都不奇怪,我可不想背个杀人的罪名!”   “我没让人在楼梯动手脚,今天的事是意外。”   “人为的意外吧?”武指冷笑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李导,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还另外有帮手吧?你在算计着如果出事,让我来背黑锅对不对?你要是这么想就打错算盘了,老子在这个圈子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到时爆出来,谁都不好过!”   “你给我冷静一下!”李导掐灭手里的烟卷,狠狠按进烟灰缸里,“我说了今天是意外,裴隽是主角,制片商砸了大把的钱在这部剧里面,小打小闹是可以,把他弄出了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说不定弄死他,等着他的讣告和电影发布会一起开呢,到时噱头一出来,票房还不是成倍的翻?我只是等钱急用,我不会陪你杀人的!”   “你他妈的得了妄想症,你当这是在演电影,可以随便改剧本杀人吗!?”   “有什么不可能?你现在已经在杀人了!别告诉我鬼弹琴不是你弄出来的!”   越说越离谱,李导快被气疯了,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武指闪开了,对方动了手,他也不含糊,冲上前一拳挥过去,李导是文人,被他打得跌倒在地,武指还要挥拳再打,房门被推开了,裴隽斜倚在门旁,笑看他们。   “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武指作贼心虚,急忙收了手,粗鲁地把导演拉起来,李导胸口被他打得很痛,恨不得打回过去,可是碍于裴隽在,只能忍下了,看看裴隽和扶着他的舒清柳,堆起笑,说:“我在想剧情,让老胡帮我对对戏,你们怎么过来了?”   “吵得这么大声,听不见才叫见鬼呢。”   裴隽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满意地看着他们表情越来越僵,这才在舒清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来到太师椅上坐下,舒清柳把旁边另一把椅子也拿过来,裴隽将脚搭在椅子上,伤腿放在上面,双手交扣搁置腹前,一副享受的姿态。   李导心里有鬼,裴隽的话更让他心虚,本想开句玩笑,眼神落到裴隽高高挽起的裤管上,表情又僵住了,裴隽脚踝上缠了好几圈白纱布,看得出伤得很厉害,他临时改口:“你脚不好要多休息,有什么事,交代给你的助理就好了。”   “有些事要亲自做才有趣,就比如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不来,又怎么能听到呢?”裴隽双手交叠在一起,手指轻轻敲打,微笑说:“借闹鬼玩噱头这招还满有新意的,不过商量亏心事要关紧门,你们这么吵,是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愚蠢?”   “你误会了,我们那是在对台词。”李导说完,见武指还在发愣,瞪了他一眼,吼道:“是不是?”   武指当然不敢把事情抖出去,急忙拼命点头,裴隽冷笑一声,“我可不记得剧本里有这个台词,李导,别把别人看得跟你一样蠢,说吧,盛翼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为它卖命?”   李导脸色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隽哥,我知道你从接了戏就一直不顺,今天又受了伤,心情不好,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迁怒……”   裴隽挥手打断了李导的话,没再看他,身体向前倾了倾,对武指喝道:“老胡,你好大的胆子,在这里装神弄鬼也罢了,还敢开车撞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下半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武指跟裴隽合作过几次,习惯了他的随和,此时气势迫来,他顿时乱了手脚,再加上刚才说话被撞个正着,正心虚着,生怕裴隽一个不高兴,真的对付他,慌忙说:“不是我,我怎么敢撞人?”   “你还不知道吧,我住的地方外墙都安有监控。那晚你撞人的经过都被录下来了,要告你蓄谋杀人很简单。”   “真的不是我,都是李导让我做的!”   武指是个大老粗,轻易就被唬住了,见裴隽笑得阴森森的,生怕自己说迟了,会变成替死鬼,李导眼看不好,冲武指拼命使眼色,反而弄巧成拙,武指指着他说:“对,打电话恐吓你,在宅子里装鬼吓人,还有偷换鬼火材料,都是他让我做的,隽哥,你相信我,我家小女儿得了败血症,急着用钱,才会什么都听他的,可是我没开车撞人,更没在楼梯上动手脚,那次鬼火事件吓到我了,我换料不多,根本达不到伤人的程度,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子,我怕了,不想做,可李导威胁我说,不做就不给我钱,我……我也是被逼的……”   “够了!”   李导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青,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武指闭上了嘴,胸口剧烈起伏着,恨恨瞪他,却不再说话。   裴隽拍拍手,说:“是够了,光这些就足够去提告诉了,真精彩,李导,你混这圈这么多年,也算有身分的人,难道你的能力江郎才尽,需要靠噱头来赚票房吗?”   真够毒舌的。   看着李导的脸色在裴隽的侃侃而谈下愈发难看,舒清柳忍不住暗笑,他今天见识到裴隽可恶的一面了,不过在他看来,还是挺可爱的。   “你别乱说话啊,隽哥。”李导还想拼死抵赖,咬牙说:“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是名导了,我拍出来的片子一定大卖,我何必多此一举?就算老胡说得都是真的,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的混蛋,不是你指使,我为什么要害隽哥?我跟他无冤无仇……”   “事都是你做的,我怎么知道?”   看着两人越吵越激烈,又有了大打出手的趋势,裴隽眉头微皱,他没想到李导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正想换个方式施压,舒清柳在旁边说:“报警吧。”   他拿出手机,裴隽立刻明白过来,微笑说:“这样不太好吧,导演被捉去审讯,电影怎么拍?”   “你差点没命,还管什么电影?”   舒清柳脸色阴沉,手指点向按键,李导跟舒清柳接触了一段时间,知道他不喜欢说笑,如果裴隽这样做,他还不担心,只当他是作戏,但换了舒清柳的话,就有待商榷了,他不顾得再跟武指争吵,见电话接通了,舒清柳说:“你好,我们这里发生案件,怀疑有人蓄谋……”   李导再也撑不住了,上前一把将手机夺下,听到对面传来喂喂的叫声,他再没怀疑,急忙说:“警察先生,误会,都是误会,我的朋友喝醉了酒,乱打电话。”   “喝醉酒误打?乱打报警电话也是犯罪行为,马上过来解释清楚!”   警察话声严厉,李导吓得连说数声对不起,他才算罢休,很严肃地警告了几句才挂电话,收线后,李导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恭恭敬敬把手机还给舒清柳,没看到舒清柳冷峻眼眸后的笑意,刚才他是打给警方,不过是舒清河所在的派出所,幺弟配合得很好,轻松就把李导镇住了。   李导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苦着脸对裴隽说:“隽哥,你饶了我吧,我也是跑腿的,这次是盛翼制片人的构思,据说公司高层指定要这么做,你……你好像得罪了里面的什么人吧,内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不接,其他导演也会接……”   “所以你就暗地搞出这么多事?”裴隽冷声问道。   他一开始以为闹鬼是片商为制造噱头搞出来的,没太在意,没想到主使居然是盛翼影业的高层,看来是他小看那个白痴二世祖了,原来都是他在暗中搞鬼,难怪这次片酬这么高,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好好整自己一下。   裴隽越想越恼火,连带着对眼前一脸谄媚的李导也厌恶起来,冷冷说:“胆子够大的,我今天差点被你们害死。”   “冤枉啊,楼梯出问题是意外,我们只是动点小手脚搞噱头,没想害人,如果你真出了事,这个剧就开天窗了,大家都是求财而已,做绝了对谁也没好处,就连老胡装鬼吓你,我都怕他说得太可怕把你吓走,半路切断你们的通话……”   李导生怕裴隽不信,反反复复絮叨着,裴隽看他不像作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李导见裴隽低头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间越久,他心里就越忐忑,生怕这件事搞得无法收拾,影响到自己的导演生涯,最后只好先开口说:“我保证今后再也没有这类事发生,隽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追究了吧。”   裴隽还是不说话,就在李导开始不抱期望时,他眼帘抬起,漫声说:“不会,过去了的事,追究也于事无补,我比较更在意当下的利益。”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李导才稍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预感到裴隽将要说什么了,果然,裴隽随意转着手上的道具指环,说:“跟盛翼联系一下,说我的片酬要再提高三成,以补偿我这段时间受到的精神伤害。”   “三成!”李导失声叫道:“你的片酬现在已经是天价了,行规……”   “别跟我说行规,那都是屁!”裴隽一掌拍在桌子上,正身坐起,喝道:“因为你们的私心,老子差点没命,这条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少废话,你是要加三成,还是一拍两散,跟你主子商量去!”   “可是……”   “还有老胡,”裴隽没给李导反驳的机会,指指老胡,“做人给自己留点余地,他也帮你很久了,这时候把人踹开太没道义,给他加两倍薪,就说是我说的。”   这句话让在场几个人都同时吃了一惊,老胡神情复杂地看裴隽,嘴巴张了张,还没等他说话,李导先叫起来,“隽哥,你不要得寸进尺,真要跟盛翼斗,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就算事情都抖出来,无凭无据也没人会信你。”   裴隽眉头微微皱起,他最讨厌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笨蛋,相同事情,如果直接跟盛翼的高层谈,相信会简单得多,于是故意低头沉吟,准备另找个方式施压,谁知舒清柳从口袋里拿出一管笔,按开笔上按钮,刚才李导跟武指的争吵声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们还是报警吧。”他对裴隽说。   裴隽接过那管笔,见李导听着对话录音,脸色愈来愈难看,他故意斥责舒清柳,“这还需要来请示我,你这个助理是怎么做的?”   舒清柳打开手机,这次李导的动作很快,急忙冲上前拦住,叫道:“我懂了我懂了,我马上跟那边的董事联络,给我一点时间。”   “别拖太久,我耐性不是很好。”裴隽把笔还给舒清柳,说:“好好收着,这可是我们的筹码。”   他站起身,舒清柳扶他离开,两人走出房间没多远,身后脚步声传来,武指匆匆追上,小声说:“刚才谢谢隽哥,我做错事,你不仅没怪我,还这么仁义……”   “举手之劳,希望你女儿的病尽快康复。”   啰啰嗦嗦半天都讲不到重点,裴隽有些不耐烦,礼节性地客套了一句,打断他的话,想要离开,武指又急忙叫住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以后能不能跟着隽哥?李导那些人太混蛋了,我不想再为他们出力……”   男人搓着手,像是因为无措而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裴隽扫了他一眼,微笑说:“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的,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照顾好女儿。”   “谢谢!谢谢!”   武指在后面点头哈腰地道着谢,裴隽已经走远了,舒清柳跟在他身边,看到他转身时表情变了,眼神深沉,透出不屑的色彩,现在没有外人,没必要再演戏,他以为裴隽会推开自己,可是他没有,而是靠着他的搀扶一路走回房间。   “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要收留老胡?”   “我为什么要留一个曾害过我的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再值得信任。”回到房间,裴隽仰面躺到了床上,不屑地哼道:“他说的也许都是真的,真的就当卖个人情给他,假的也要安抚,拿了钱他才不敢乱说话,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裴隽像是困了,说话时眼眸半合,但舒清柳有种感觉,他在掩饰自己的情感,以这种退避的方式,他帮裴隽把鞋脱了,坐到他身旁,问:“其实李导他们害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也不是,只是怀疑而已,每个给你利益的人,他们只是想获得更大的利益。”   “你总是这样去揣想别人吗?”   “难道这不是常识?”感觉到舒清柳话语下的责备,裴隽睁开眼看他,“否则你怎么会事前准备好录音器?”   在他怀疑某个人时,他会做出百分百的防御,但他不会一直保持这种戒心,那样会很累。   “有备无患。”舒清柳说:“看到你一直没说话,我很担心。”   “你以为我是被他逼得哑口无言?”裴隽忍俊不禁,虽然舒清柳的多虑让他觉得好笑,却不讨厌这种被担心的感觉,说:“那只是跟他比耐力,这个片子投资这么大,他们是商人,意气用事永远不会排在钱的前面。”   不过有实证总是好的,这一点他也想过,只是时间仓促,录音器材无法入手,没想到舒清柳会暗中准备,裴隽侧起身盯住舒清柳,突然想到如果他将平时两人的对话录下来上传网路的话,那将会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你除了录音器外,不会还有其他窥视设备吧?”他不无怀疑地问。   舒清柳正在偷拍裴隽,被问到,手不经意地在腕表上滑了一下,还好裴隽没注意,靠过来,压住他的肩膀,翻身将他按在了床上,掀开他束在腰间的T恤衫下摆,双手掐着他的腰向上摸索着,问:“你知道刚才我沉默时在想什么?”   带了点酥麻的触摸,舒清柳身体微颤了一下,随口问:“什么?”   小腹上温热传来,裴隽低头吻着他的肚脐,说:“在想——跟你做爱时的畅快,想要你。”   “你真是……”   在那种时候,裴隽居然在想风花雪月的事,亏自己还那么担心他,舒清柳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了他的困扰,裴隽笑了,黑瞳里闪烁着愉悦的色彩,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弄舒清柳了,于是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点吻中好心地教导。   “演戏就是这样的,那些刚入行的家伙,在演苦情戏时只怕要把自己以往所有伤心事都想一遍才能挤出眼泪,你看着他们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们可能心里正在想——干,老子怎么以前这么倒楣……”   “那你呢?你在演悲剧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裴隽眼神一沉,他发现自己说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舒清柳的戒心越来越轻,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过往,于是将对话转为行动,以亲吻结束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舒清柳没注意到裴隽心情的转换,很配合地接受了他的邀请,经历过一次,再次坦诚相对时便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尴尬,水到渠成的感觉,轻易就把两人的热情挑了起来,少有的激烈,让裴隽很快就把重心放在了亲密接触中,不过在进入舒清柳体内时,他稍稍停滞了一下。   舒清柳的后庭有些红肿,是昨天纵欲的结果,他今天一定很不舒服,却什么都没说,一直陪着自己演戏,裴隽眉头皱了皱,不知道该称赞舒清柳的承受力高,还是说他太蠢,但肯定的是,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很不舒服,那种许久没有过的,疼痛的感觉。   感觉到他的停顿,舒清柳抬眼看他,裴隽已经恢复了常态,低头,伸舌舔动他的双唇,笑问:“想让我上你?”   “我不介意反过来。”   “看你表现,用心讨好我,将来我会同意也说不定。”   带着浓浓情意的挑逗声调,在无形中拨动着心弦,舒清柳心动了,虽然他对这句话的真实度没抱太大期待,但毫无疑问,他在逐渐沉迷于裴隽的挑逗,他并没有很执着于这种事,凡事开心就好,或者说,只要裴隽开心就好。   第二天拍摄照常进行,不过裴隽的那部分都跳过去了,裴隽晚上没睡好,没人烦他,他乐得在房里休息,晚饭后,李导带着副导、监制来看望他,他让舒清柳以自己身体不适的借口拦住了,副导不了解内情,怕耽误进度,建议裴隽去医院治疗,被李导抢先拒绝了。   虽然裴隽的伤是假的,但看到李导只把心思放在拍戏上,舒清柳还是有些不快,说:“有什么要求,直接找隽哥的经纪人去协商。”   送走他们,舒清柳回到房间,裴隽正靠在床头看书,却一脸忍俊不禁,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很好,你懂得该怎么把问题推出去了。”   “这种事陆淮安去处理比较好。”舒清柳不想裴隽跟片商硬碰硬,反正这件事陆淮安已经知道了,应该由他这个经纪人去协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你准备跟他们耗多久?”   “到他们低头为止。”裴隽反问:“你担心我这样做会影响到其他人?”   “不,我不认为你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你做事当然有你的道理。”   这句话成功地取悦了裴隽,难得的耐心解释:“拍完戏的人可以提前离开,离不开的都是有重头戏分的角色,他们的档期都排很紧,会给片商施压的,用不着我们费神跟他们冲突。”   “利用尹夜他们?”   “是啊,”裴隽微笑说:“你马上就会知道,场外的戏永远比场里更精彩。”   李导的精彩表演舒清柳很快就见识到了,僵持了三天,对方先举了白旗,大清早裴隽接到陆淮安的电话,先是叽里呱啦把他骂了一通,最后说事情都办妥了,钱已经汇入他的银行户头,让他适可而止。   裴隽挂掉电话不久,李导就独自跑过来,先是一番嘘寒问暖,接着又恳请他上工,裴隽靠在床头看小说,等他唠叨完,才慢悠悠说:“再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我会尽快上工,不耽误进度的。”   李导这次算是领教了裴隽有多难缠,虽然心里急得要死,却不敢得罪他,瞅瞅他缠着纱布的脚踝,又看他脸色的确不好,没太啰嗦,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离开了。   其实裴隽并不是想拿架子,而是这两天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好,晚上很难入眠,睡着后又总听到一些奇怪声响,像是雨声琴声,或是嘶叫求救声,剧组其他成员也有相同反应,导致不断有人抱怨老宅子有鬼,都被李导以种种理由压了下去。   裴隽不信鬼神,他更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甚至怀疑这又是李导的伎俩,舒清柳比他更紧张,连用饭都很小心,像是担心饭里有毒似的。   不过还好之后拍戏没再出现意外,裴隽的部分都拍得很顺,没几天就赶上了进度,李导对他的表演赞不绝口,裴隽趁机试探他的口风,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怀疑有人在食物里放迷幻剂之类的药物,所以我们还是尽量出去吃。”舒清柳私下里对他说。   “也许是兴奋剂呢。”   “我没跟你开玩笑。”舒清柳很认真地说。   大家不可能同时出现幻觉,除非是迷幻药的刺激,可惜在乡下小镇,他无法调查饮食,只能暗中小心,可是偶尔他还是会觉得头晕不适,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切都不对劲,危险正在向他们靠拢,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离开,可是不能,裴隽有约在身,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无法任性地决定一切。   舒清柳的担忧没有传达给裴隽,他笑道:“我也没开玩笑,这几天真的很想要你。”   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弦了,他对跟舒清柳做爱乐此不疲,明明工作排得很紧,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想要他,就像孩童刚拿到一个新玩具,新鲜感还没过,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它攥在手里,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小镇多雨,傍晚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在大家配合下,几场戏终于顺利拍完,已是午夜,裴隽回到房间,随便冲了下澡就倒头便睡,今天他的戏分很重,又因为下雨,拖延了时间,他累了,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是身体疲乏,神经却一直处在亢奋状态下,睡梦中不断听到怪异响声,琴声时有时无的在耳边回荡,让雨夜平添了几分诡异,而后逐渐转成低喘呻吟,恍惚中想起自己以前在俱乐部的那些荒唐事,情欲被刺激到了,想象着将对方压在身下的快感,让他无形中有了发泄的冲动。   “干!”   裴隽不是个喜欢压抑情欲的人,却讨厌这种被动的刺激,咒骂声中睁开了眼睛,额头被冷汗溢湿了,他蜷着身体,感觉出腹下的高昂,心情无端的糟糕起来,精神亢奋,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霍地翻身坐起,将盖在身上的薄毯掀到一边。   “怎么了?”   舒清柳习惯浅眠,第一时间就被惊醒了,黑暗中听到裴隽的呼呼喘声,急忙走过来,问:“不舒服?”   裴隽摇摇头,双手用力揉额头,“被那些声音吵得心烦意乱,睡不着。”   “声音?”   “钢琴声,哭声,还有……”   接下来的有些低级,裴隽没有说,侧耳倾听,雨声中隐约夹杂着钢琴弹奏的回音,像是白天他在戏中弹的曲子,乐曲时断时续,像初学者无法完整掌握频率而造成的断调,雨夜中传来,分外诡异,因为那架道具钢琴摆在前院的楼阁里,在雨中,就算有人弹琴,琴声也不该传这么远,可他却偏偏听到了。   “我什么都听不到。”   舒清柳见裴隽情绪不稳,想帮他倒杯水,被裴隽一把抓住手腕,问:“你怀疑我?”   “你现在需要休息。”   舒清柳当然知道裴隽不会说谎,不过现在最好的回应不是认同或否认,而是安抚,为了赶戏,裴隽这几天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太疲累反而会刺激人精神亢奋,这种经历他也有,所以在极度紧张状态下,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平气和,不要去多想。   可惜裴隽没有他那么好脾气,随手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舒清柳急忙拦住他,外面闪电划过,将裴隽的脸映得一亮,他神情冷静,不快中带着隐隐怒气。   “我想知道真相。”裴隽说,语气冷清。   舒清柳没再反驳,去拿了外衣和携带型手电筒,意思很明显,要陪他去,这个沉默的回应缓和了裴隽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绪,心情突然好了许多,笑问:“你是镇定剂吗?”   舒清柳微微一愣,显然没听懂,裴隽故意不做解释,开门走了出去。   雨声淅沥,却下得不大,舒清柳原本想打伞的,被裴隽拒绝了,他需要冷雨刺激,来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幻听。   顺着断续琴声,裴隽快步来到前院拍戏的阁楼前,不过等他走近,就发现琴声不是从这里传来的,反而像是在他们住宿的后院,他揉揉额头,正在怀疑自己真是幻听时,一声突兀的钢琴声穿过雨帘传进耳里,这次明显是在阁楼里响起的,他看到舒清柳脸露惊异,问:“你听到了?”   舒清柳点头,裴隽自嘲:“两人同时幻听,这种概率我们可以买六合彩了。”   他拿过舒清柳的手电筒,想进阁楼,却发现门锁着——里面放了不少道具物品,为了防盗,门上还加了两把锁。   裴隽发出不悦的哼声,这种毫不掩饰的张狂在舒清柳看来有种独特魅力,诡异场合中普通人都会退避三舍,只有裴隽反其道而行,他忍不住偷拍了一张,这才从特制的表链里抽出细铁丝,将锁打开了。   娴熟轻巧的手法,裴隽瞥他,“你们在军中还接受这种偷鸡摸狗的训练?”   “我觉得你对军人有误解……”   裴隽没等他说完,就推门走了进去,舒清柳早就习惯了被无视,怕裴隽先进去会有危险,急忙跟上,就听他在前面轻声说:“不是误解,是厌恶,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军人。”   周围很静,让裴隽的话声听起来有些压抑,舒清柳知道他的继父是军人,显然幼年时代的家暴给他留下的阴影很深,他不善安慰,想了想,说:“军队里也有很多好人。”   裴隽没理舒清柳,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舒清柳跟在后面,看到四面拉起的窗帘,眉头微皱,这栋阁楼据说是以前主人举办舞会用的房间,靠墙摆放着一架白色道具钢琴,晚上拍戏时裴隽还有弹过,他还记得当时窗帘是拉开的。   舒清柳立刻警觉起来,裴隽却没注意这些细节,他的兴趣更多是放在钢琴上,走过去打开琴盖,盯着琴键出神,舒清柳环视四周,大厅空落,可以清楚看到是否有人存在,眼神扫过落在地上的琴谱,捡了起来,问:“你想看它会不会自动弹出音乐?”   “那叫活见鬼。”   裴隽没好气地说,却见舒清柳用琴谱指了指楼上,给他递了个眼色,大声说:“既然来了,不如弹一曲,今天你弹琴的指法有些生疏,你应该好久没碰琴了吧?”   就算是作戏,也不该这样贬低他,裴隽脸色沉下来,不过还是配合着敲了几下琴键,问:“想听什么?”   “《那一段星光》。”   很久以前的歌,收录在他从影之前的唱片里,没想到舒清柳还记得,裴隽心情略好,将手电筒递给舒清柳,舒清柳一愣,裴隽冲他扬扬眉,意思像是在说——他弹琴还需要灯光吗?   真是个傲气的家伙,舒清柳接过手电筒,关了电源,裴隽坐下,开始弹动琴键,琴声响起同时,舒清柳便以飞快速度跃上旁边的楼梯,他身形矫健,在琴声掩饰下,猫一样的不露一点声响,很快就攀上了二楼。   房间黑暗,裴隽只能隐约看到舒清柳的身形消失在暗色中,他故意将音乐转到曲调激烈部分,这曲子挺适合晚间气氛的,他微笑着想。   舒清柳上了二楼,二楼窗帘都被遮起,空间黑暗,他默想着楼上布局,猜测可能会藏人的地方,在走到扶手边时停了下来,附近有人,直觉这样告诉他。   舒清柳立刻打开了手电筒,眼前是道垂下的帷幔,一个鬼面正透过惟帐冷冷看着他,乍然看去相当惊悚,舒清柳却认识那是他们刚来槐庄时,武指拿来吓人的道具,他忍住笑,抬腿向鬼面踢去。   鬼面反应很快,在被发现同时就掀开帷幔滚到了一边,舒清柳正要追击,旁边突然冷风闪过,他没防备,手电筒被踢飞,踩动声传来,空间顿时又陷入了黑暗。   舒清柳没想到楼上不止一人,懊悔自己的大意,就听先前滚开的那个人向楼下冲去,他怕对方伤害到裴隽,急忙上前拦截,却被另一个人拦住,舒清柳避开他踢来的招式,转而去攻击前面一人,黑暗遮蔽了视线,谁也看不清对方是谁,局势变成了互殴,夹杂在楼下激烈的音乐声中,令整个空间的气息都变得紧张起来。   混乱中舒清柳踢中其中一人,那人身形轻巧,向前翻去,正巧落在楼梯口前方,本来这是个很好的逃离机会,谁知他没踏稳,脚下被绊住了,一路翻滚着落到楼下,重重摔声传来,光是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摔得不轻。   舒清柳担心裴隽,听钢琴声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忙叫:“小心!”   没人回答他,琴声依旧响个不停,像是被操纵了一样,不断持续下去。那个摔跤的人也被吓到了,不敢逗留,飞快跑了出去,舒清柳听到开门声,不知道裴隽怎样,走神中被对手一脚踹到腰间,他跌出楼梯,急忙握住栏杆,凌空踩在栏杆外沿,以免自己坠楼,谁知对方紧逼过来,黑暗中扬起匕首,插向他攀住栏杆上的手。   紧急关头舒清柳顺着栏杆翻了个身,匕首插进了木头中,他趁机跃进来,一脚踹过去,那人的胸口被他的军用靴踹到,疼得撒开了手,向后跌了个跟头。   舒清柳缓了口气,听到楼下音乐声还没停止,他知道不对劲,急忙向下跑去,谁知没跑几步就听背后传来轻微击响,很熟悉的声音,他本能地翻身滚到一边,与此同时,闷响在身旁响起,是子弹射进木质楼梯时发出的轻音。   舒清柳没想到对方有枪,甚至敢在这里开枪,不敢怠慢,接连几个滚翻,寻找躲避的地方,即使这样,他还是被逼到了楼梯尽头,那人冷笑:“躲啊,怎么不躲了?”   男人压低声线,舒清柳一时间想不起他是谁,但看得出他不是真的想杀自己,于是跃身窜起,手在地上一撑,腿旋了出去,男人被他打得措手不及,果然没有开枪,而是出手抵抗。   男人的攻击快捷狠辣,舒清柳原本不弱于他,不过午休时刚跟裴隽做过,身体某些部位有些虚软,导致对打时力不从心,又担心裴隽,被男人趁机一拳击中肋下,他跌倒时身体重重撞在栏杆上,强烈震动让大脑有些眩晕,再抬起头,就听到前方手枪的叩击声,不过男人并没扣下扳机,而是对准他额头,在不到几寸的前方。   头晕得更厉害,眼前微亮,仿佛有闪电划过,擦亮了某些模糊掉的记忆,薄雾中他隐约看到自己也这样拿着枪指向前方某个人,持枪的手握得很稳也很冷,就像他每次杀人时的感觉,他知道那一枪自己一定有射出。   可是,射中的人是谁?   低吼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男人冷声喝问:“星光在哪里?”   舒清柳微微一愣,听着楼下不断传来的激烈曲调,恍惚问:“《那一段星光》?”   “少啰嗦,星光,你把它藏在哪里!?”   男人问得很急促,带着气急败坏的语调,似乎一言不合,子弹就会射出,舒清柳只觉得头痛得更加厉害,“星光”两个字就像是解封钥匙,很熟悉,熟悉到几乎一点就透的程度,可是他却找不到那段记忆枷锁在哪里。   男人不耐烦了,把他的思索当成是拖延,冷笑:“既然忘了,那你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说完挺起手枪,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冷风,毫无声息的,他的后腰被狠狠砸中,痛得差点摔倒,急忙倒转枪口,就见一堆柔软物体缠过来,却是堆放在角落里的道具丝绸,虽然无法成为攻击他的武器,却束手束脚,随即长棍迎头劈来,还好他躲得快,手腕却被击中,枪脱手落到了地上。   楼下琴声依旧流淌着属于它的浪漫旋律,在无形中降低了男人的戒心。在被攻击后,他才想到他们打了这么久,裴隽早该觉察到,不可能还旁若无人的弹琴,如果琴声是个幌子的话,那么现在攻击他的人一定是裴隽。   男人没猜错,把他打得措手不及的正是裴隽,其实早在他们互殴的时候裴隽就已经上来了,先前那人失足落下就是他的杰作,他身手一般,暗中伸腿把对方绊倒后,就静静坐在黑暗中看他们恶斗,在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之前,他不会轻易涉险,直到看到舒清柳屡次受伤,他才沉不住气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不希望舒清柳出事,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情人关系,也许出于护短的心理,再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促使他终于忍不住动了手,他知道男人有枪,所以一动手就穷追猛打,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过他终究没受过特训,男人很快就占了上风,他的小腿被重重踢到,摔倒时,隐约看到男人捡起枪对准自己,他想躲避,整条腿却痛得厉害,像麻木了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男人开了枪,这次不是警告,而是因为他的阻拦动了杀机,就在子弹射出的同时,裴隽的肩头被揪住,舒清柳抱住他滚开,翻身时手里的匕首甩了出去,裴隽只听到低沉枪声擦着自己耳边响起,随即对面传来轻叫,男人像是被刺中了,跌撞着跑下去,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你怎么样?”   刚才几乎是在生死线上转了一圈回来,裴隽惊魂未定,感觉到手被握住,他本能地回握过去,就听舒清柳说:“没事,我没事。”   声音恍惚,刻意的重复反而没有任何说服力,裴隽不知道舒清柳是不是受了伤,急忙从他身上摸到手机打开,借着光亮看他,发现他脸色煞白,眼神盯住一处,迷离而模糊,像抓不住焦距似的,那晚在河边,舒清柳也是这种状态,显然他想起了什么。   裴隽没去吵他,过了许久,舒清柳从杂乱思维中抽离出来,眼前的战火厮杀瞬间消失无踪,他现在正坐在阁楼的黑暗空间里,外面雨声已歇,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抱歉。”他恍惚说。   裴隽揉着痛麻的那条腿,淡淡问:“为什么道歉?”   舒清柳语塞,刚才如果不是他恍神,裴隽就不会涉险,差点被杀,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发凉,但同时又很欣喜,窃喜于裴隽对他的在意,在明知对方有枪的情况下还挺身而出,这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下次别逞强,交给我来。”   听了舒清柳的话,裴隽哼了一声,冷笑说:“放心,我不会白痴到上门送死,下次有事,你只想着自己就好,我没你身手好,但至少不会给你添麻烦。”   真是个傲气的人,听到楼下琴声已停,舒清柳猜到那是手机里的音乐声,显然当裴隽发现危险时,就用手机音乐代替了琴声,造成他还在弹琴的假象,那时他应该就已经到楼上来了,只是他们打得激烈,谁也没注意到,只这点就足以说明裴隽的冷静,他不需要自己保护,相反的,刚才是他保护了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   “担心,我知道,你不需要把口吃表现在这里。”   裴隽刻薄地说完,捂着腿站起来去楼下,舒清柳忙扶住他,两人来到一楼的钢琴前,裴隽拿了他的手机,顺势坐在椅子上,腿部的麻木逐渐消掉,取而代之的是烈烈的痛感,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掀开裤管,借着手机灯光,看到小腿部位果然肿了起来。   舒清柳看得心疼,又有些自怨,跟他过招的那两个人都有受过特训,出招狠辣,裴隽的武功在他们看来跟花拳绣腿没什么不同,还好他这次没受太重的伤,否则都是自己连累的。   身上没带药膏,他说:“我背你回去。”   “不用。”   舒清柳不喜欢裴隽总是硬撑,说:“你不需要在这时候还顾及面子。”   “你也好不到哪去,有什么资格说我?”   裴隽反唇相讥,事实上刚才两人都很狼狈,当然,逃走的那两个也不见得有多好,他让舒清柳坐到琴上,问:“你怎么样?”   “还好。”   舒清柳刚说完小腹就被碰了一下,牵连到肋下撞伤,他嘶了口气,裴隽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还好』?”   说着话,手抚上舒清柳的额头,昏暗光芒中感觉到他的眉头轻微皱了皱,便问:“刚才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很乱,开枪……杀人……”   就像刚才危急关头他从栏杆上拔下匕首甩过去一样,那时他心中带着满满的杀意,一瞬间心境跟模糊记忆重叠到了一起,只想着他要杀了对方,这是背叛者应有的下场,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不管他是朋友还是伙伴。   舒清柳心里一凛,隐约想起了自己动手开枪时的记忆,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却没有立时扣下,而是在犹豫,背后青山葱龙,远处是蜿蜒车道,当他想再细看时,情景却模糊下来,看不清对方的脸,似乎很熟悉,却怎么都无法辨识。   脑子又乱了起来,舒清柳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他听到枪击声,很响亮,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那是他开的枪,这一次,他毫不留情的扣下了扳机,然后,血花四溅……   许多陌生的记忆不断充斥进脑海,胀胀地作痛,舒清柳急忙抬手按住太阳穴,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手被握住了,裴隽将头贴在他额头上,轻声问:“很难受?”   “我杀了人,一个很熟悉的人。”舒清柳喃喃说:“可是我想不起他是谁。”   眼帘温热,裴隽吻在他的眉峰上,毫不介意地说:“那个老混蛋应该庆幸我当初没枪,否则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谁?”   裴隽没说话,用微笑代替了回答,吻落在舒清柳唇上,继而身体向前倾斜,将重心压向琴键,舒清柳感觉衣服下摆被扯开,裴隽的手伸进去,抚摸着刚才他受伤的部位,说:“那家伙下手真重。”   “都是外伤。”舒清柳说:“不过他也没讨到便宜。”   舌尖被卷起煽情地摩擦,安抚似的,平息着刚才那场惊悸,多次的亲密交流,舒清柳已经习惯了裴隽这种突然表现出的热情,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表达,尤其是在心绪烦乱的时候,肢体语言胜过所有口头上的安抚,所以他接受了裴隽的挑逗,熟练地回应着那个吻,用品尝热吻的方式摆脱方才笼罩住他的阴霾。   热吻加重了肌肤相接的热情,手机光芒灭掉了,黑暗中只听得到急促的呼吸声,意乱情迷中两人完全贴靠在了琴的后顶盖上,抚摸很激烈,触动了身下琴键,音符很不协调地响起,寂静空间里显得异常响亮,舒清柳立刻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裴隽已将手探进了自己的底裤里,正恣意搓揉着,熟悉的激情让他很清楚男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要你。”感觉到舒清柳的回神,裴隽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在这里。”   舒清柳的回应是要推开他,但手被压住了,裴隽将整个重心压在他身上,舔舐着他的耳垂,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总是可以让我轻易兴奋起来。”   腹下被揉捏,刺激得舒清柳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栗起来,琴键在肢体摩挲中发出回音,不成调的节奏,却是最好的调情,挑逗着他的心弦,在禁忌和兴奋之间徘徊。   “你也想做的,是不是?看,你的身体在这样说。”   恶魔般轻佻的噪音,带着让人甘心随之下地狱的诱惑,舒清柳的衣衫被撩起,裴隽低下头,唇在他受伤部位间盘桓,感受着他的舔舐,舒清柳心神又混乱了,担心刚才打斗的声响把人引过来,但又对此刻的状况有种莫名的期待,他一向都喜欢刺激的东西,如果刺激是跟裴隽相连的,毫无疑问那份诱惑又多了一层。   身体忠实的反映了他现在的想法,阳具勃起了,坦然享受着对方的抚摸,舒清柳索性不再推拒,揽住裴隽的脖颈,低声说:“快点!”   裴隽一愣,随即笑吟吟说:“原来你喜欢暴力的。”   “我不想跟你一起上八卦头条。”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脱口而出的话,让裴隽先愣住了,还好黑暗掩盖了他短暂的尴尬,他不介意被八卦,但不希望自己的演艺生涯断送在一些不必要的诋毁中,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但不可否认,刚才舒清柳拼死维护的举动震撼了他,也许因为是这个人,那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吧。   裴隽低下头,吻住舒清柳,让一瞬间的心动淹没在此刻的激情中,许多事情,他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想清楚,舒清柳也没再说话,亲密的肌肤接触中接受了他的进入,琴键因为肢体的运动不时被触及,弹出断续音符,像是激情的伴奏,让两人很快沉溺在彼此的空间里,黑暗的世界,什么都不需要说,相依相偎着品尝对方带给自己的甜蜜感觉,直到热情失陷。   裴隽没立刻拔出阳具,而是抱着舒清柳和他贴靠在琴上,刚才过于急躁了,很快就发泄在舒清柳身体里,不知是因为顾忌场所,还是舒清柳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他吻吮着舒清柳的唇角,想找到可以让自己释疑的答案,手在抚过他肩头时,突然感觉有些湿,舒清柳身体颤了一下,随即推开他,坐了起来。   “你受伤了?”   指间有些黏稠,裴隽急忙按开手机,灯光下指尖带着淡淡血色,他立刻把舒清柳揪到自己面前,舒清柳穿了件黑色衬衫,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左肩透出暗红,裴隽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白痴吗,受伤为什么不早说?”   “我刚才说了,”舒清柳的反应出奇的平静,“我说都是外伤。”   干,就这么一句,谁会想到伤得这么重?   裴隽冷笑:“你不会是口吃影响到神经系统错乱吧?连痛都不知道!”   “只是擦伤。”   是刚才他抱裴隽闪开时子弹留下的擦伤,这种伤对他来说,基本属于可以忽略的程度,不过裴隽不这样想,带他跳下琴盖,琴盖上沾了些污渍,裴隽无视了,仔细看了他的肩伤,似乎不很深,但肩头红了一大片,看上去还是怵目惊心,裴隽皱眉说:“把衣服脱了。”   感受到裴隽的怒气,舒清柳默然照做了,一件上衣抛过来,是裴隽的,然后扯过他的衣服,把琴盖上的污渍擦掉,问:“要我背你回去吗?”   “不用。”   “你不需要在这时候还顾及面子,长官。”   相同的对白,好像半小时前刚说过,舒清柳对裴隽的报复感到好笑,见他赤裸着上身,把衣服给了自己,好笑中又夹杂了一丝甜蜜,拉过他的手,说:“这样就好。”   两人出了阁楼,舒清柳将门锁上,跟裴隽相互搀扶着回到房间,时间还早,又因为下雨,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   回去后,舒清柳取了伤药,裴隽帮他给伤口敷药时,眼神掠过他的胸口,突然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舒清柳动作稍微慢些,受伤的就不是胳膊,而是心脏了,自己却在那种时候,脑子里装着色情,而某个白痴,居然不告诉他。   很难理解自己突如其来的荒唐行为,裴隽有些懊恼,还好舒清柳的伤不是太重,裴隽帮他敷上药包扎好,见他一直沉默着,终于忍不住说:“刚才……我有些控制不住。”   听出了裴隽的歉意,舒清柳微微一笑,没有说他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明明裴隽也有受伤,却先记挂着他的伤势,这说明在裴隽心中,他已经有一席之地了。   谁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裴隽说:“下次有事早点说,口吃就罢了,要是还反应迟钝,那你趁早滚蛋,我可不想养白痴。”   舒清柳的回应是把药贴敷在裴隽的伤腿上,说:“睡吧,早上还要开工。”   折腾了一晚上,裴隽起初的亢奋完全消掉了,再也听不到哭声和钢琴声,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舒清柳没回自己的床铺,而是靠着他躺下,床不算太大,两人并排睡有些拥挤,不过他喜欢这种亲密的贴靠。 第四章   雨夜后是个大晴天,烈日高照,清晨就带着令人烦闷的燥热气,开拍前,舒清柳帮裴隽换戏装,发现他小腿依旧红肿,急忙找了新药贴帮他敷上,小声问:“撑得住吗?”   “没事。”裴隽转着手里的香烟,说:“别担心我,多注意一下剧组里的人,看谁有受伤。”   舒清柳点点头,槐庄院墙很高,昨晚又下大雨,基本排除了外人进入的可能,那两个人一定就混在剧组里,才会不开锁直接从窗户翻进去。   拿枪逼问他的那个人声音很微妙,不陌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他们不像是一伙的,但从身手可以看出,都受过特训,身上都带了武器,也等于说,他跟裴隽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虽然他还弄不清男人口中的“星光”是什么东西。   戏拍得很顺利,没出现怪异状况,只是舒清柳偶尔听到剧组成员小声聊起昨晚的琴声,不知道他们是跟裴隽一样产生幻听,还是听到的是他们在阁楼亲热时触动的琴声。   想起昨晚他们的大胆举动,舒清柳有些不自在,一直以来,他都很谨慎,几乎到了墨守成规的程度,但自从跟裴隽认识后,行为就越来越脱离状况,不过他很迷恋这种跳脱自在的感觉,甚至沉溺其中。   裴隽的戏拍得很流畅,舒清柳在场外注视他的表演,愈发觉得他年少成名不是偶然,即使在前一晚经历了那么多诡异和惊险,他依然可以很镇定地站在摄影机面前,诠释他想塑造的形象,反观和他演对手戏的齐天,就差得多了,台词数次说错,都是裴隽帮忙掩饰了过去,这个状况舒清柳很快就注意到了。   中间休息,齐天的戏告一段落,他想离开,被裴隽叫住,很热情地拉他去树下喝茶,问:“今天你状况不太好,没事吗?”   裴隽问得很温和,舒清柳在旁边听着,心想不了解内情的人,恐怕员会以为他是在关心后辈,就见齐天一脸感激地说:“没事没事,都是昨晚雨太大,又有人弹琴,闹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刚才真要谢谢隽哥帮忙。”   “举手之劳。”   裴隽倒了茶,递给齐天,齐天接茶时,裴隽顺手抚过他的额头,自然而又稍显亲密的动作,在微笑中增添了几分魅惑。齐天脸红了,拘谨着向后退,却撞到了舒清柳身上,舒清柳伸手拍拍他肩膀,说:“留神。”   拍得很重,像是故意似的,齐天痛得一缩肩,就听舒清柳沉着脸对裴隽说:“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   “我只是拿树叶,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   裴隽随手一弹,把从齐天头上拿到的小落叶弹到一边,优雅随意的举动,齐天正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就听舒清柳问:“你肩头有伤,昨晚睡觉掉下床了吗?”   心一跳,齐天忙点头说:“是啊,一不小心滚下去了。”   “下次滚的时候小心点,你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舒清柳表情很冷,整个气场都带着浓重煞气,让齐天想挤出一点微笑都觉得勉强,以前他都没发现舒清柳这么有气势,看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秘密,齐天索性直言:“那你们也要小心,除了我,还有许多人想得到它。”   “是什么?”   这是舒清柳最关心的问题,齐天却不回答,只给了他一个欠打的笑,拿着茶杯转身离开,裴隽见状,冲舒清柳冷笑:“你的智商应该再加五十,这么问,白痴才会告诉你。”   舒清柳是故意那样问的,他知道对方想找的东西与自己有关,如果他讳莫如深,很容易将危险引上身,他不怕被伏击,却不想连累裴隽,可惜这番用心被贬得一钱不值,索性回击:“那你刚才的动作又怎么解释?”   “你不会是真吃醋了吧?”   “我问原因。”   “吃醋你可以直说,我不介意。”看出舒清柳的不悦,裴隽故意逗他,“当然,如果你的智商可以再往上加一加的话,就知道我只是要看他额上的伤痕,昨晚他摔得不轻,如果真是从床上摔下的话,那张床一定有楼梯那么高。”   明明就有其他很多种办法来试探,却故意这样招惹齐天,这才是舒清柳不快的地方,不过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裴隽,没再反驳,让裴隽坐到躺椅上,帮他把伤腿上的药贴换了,裴隽笑道:“那种小动作你都介意,那那些亲密的床上运动呢?”   舒清柳抬头看他,裴隽拿过剧本翻了翻,说:“下午就有更激的,拭目以待。”   下午是裴隽和尹夜的对手戏,并没有像他形容的那样激,只是暧昧的程度,以迎合现在的流行趋势,舒清柳趁机把场里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埃文身上。   舒清柳个头很高,昨晚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交手很久,他可以辨别出对手的身高体格,片场比他高的人有限,魁梧健壮的就更少,埃文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他再说一口流利的国语,那就很吻合了。   不过埃文精神很好,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这让舒清柳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准确,趁他们拍戏,他走到僻静角落,拨响一通电话,接通后,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出了什么事?』   “你好像知道我会出事?”   『几天不见,你说话语气变了不少。』对于舒清柳的不答反问,女子没在意,依旧用平和语调说:『你离开时我说过,有任何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是有个小问题,”舒清柳直接问:“我不是误伤队友对不对?”   『你记起了什么?』   女子声音凝重起来,尽管她在刻意压制,但舒清柳可以感觉到她语调后掩藏的激动,他继续问:“我杀了他,而且是故意杀的,所以你们才勒令我退伍是吗?”   女子沉默一下,冷静地问:『你认为自己是好人吗?』   “大部分情况下,我是。”   『我也这样认为,我相信你,所以你杀的人就是坏人,我不会为这点小事把你送上军事法庭,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都是对的。』   原来在他的上司眼里,杀人只是件小事。   舒清柳冷笑,他已经不是初入军队时的热血青年了,对于上司所谓的信任,他半个字都不信,更不信她会为了维护自己将案子压下来,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有其他事情比有人被杀更重要,所以她才会力保自己。   “我杀了谁?”他问。   『我认为过去的事,没必要去过多纠结。』女子回答得很干脆,『但如果你能记起那两天的事,对你有益无害。』   “我只记得自己杀了人。”舒清柳掩饰了一些已经明了的事实,说:“不过最近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是军中派来的,昨晚动手时,他们开了枪。”   『有这样的事?』   女子尾声扬起,舒清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实反应,说:“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问你什么?』   “『星光』,是什么意思?”   话筒那头有一阵沉默,然后女子说:『你在外地对吧?尽快回来,你有危险,我另派人保护你。』   “我想我有自保的能力。”舒清柳再问:“『星光』,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但最终女子选择了坦言:『行动代号。你们运送一种化学物品去基地,那个物品我们称作“星光”,但由于情报流出,途中你们被阻截,星光消失无踪,所有队员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一直隐瞒不说!?”   尽管舒清柳猜到了一些事实,但上司的话还是让他很震惊,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他们是故意不说的,因为唯一活下来的自己是最有嫌疑的人,但如果查下去,会牵扯到军中许多人,他们不得已才让自己退伍,可是又不甘心东西丢失,所以才派人暗中查探他。   感觉到舒清柳的不满,女子说:『我们并非怀疑你,但身为军人,你该明白,有时候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并不多。』   “谢谢。”   舒清柳说完就挂了电话,尽管他知道上司还有许多话要说,可他却不想听,在这时候跟他讲真相,他看不出一丝诚意。   舒清柳封锁了那个手机号码,像没事人一样把手机收了起来,晚上收工后,趁裴隽去洗澡,舒清柳用他的电脑连到某个网站,那是以前他在工作中常用到的情报网,密码是他的职位编号,他试着输进去,居然可以进入,看来他的军衔还没有被取消。   舒清柳将齐天和埃文的照片输入,将瞳孔放大认证,有关两人的资料很快就出来了,埃文的身分是演员,所属某家知名娱乐公司,拿的是短期居留的签证,齐天的履历也很普通,让舒清柳很诧异,不相信自己会判断错误。   手指在键盘上逡巡了一会儿,果断进入另一个军事网站,以他的资历是被限制进入的,不过之前他被派遣去保护某国要人时,偶然看到了进入程式,作为军人恪守本分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扔开了,最近受裴隽影响太深,他现在只想到如何自卫。   进入后,舒清柳将相关信息输入,调出了齐天和埃文的资料,不由大吃一惊,齐天的履历固然出乎他的意料,埃文的更可怕,看到他的经历背景,舒清柳突然明白了大家产生幻视幻听的原因,埃文的照片旁有个death的字体,字很小,更像是一个符号,舒清柳感觉头微微一眩,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再细看,浴室门打开,裴隽擦着头发走出来,舒清柳急忙退出网站,清除自己进入的痕迹,将页面关掉了。   “在看什么?”   “无聊,随便看一下。”   舒清柳支吾了过去,说了声去洗澡就匆匆离开,裴隽狐疑地坐下,他看得出舒清柳在撒谎,撒谎是另一种形式的作戏,对整天面对摄影镜头的他来说,辨别对方是否在作戏并不难,他打开电脑,发现舒清柳把浏览过的页面都清除掉了。   真是欲盖弥彰的做法。   裴隽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快,出于被隐瞒的郁闷感。   晚上他故意邀舒清柳同床,舒清柳有些惊讶,相处久了,他知道裴隽在一些地方有洁癖,不过他不讨厌跟裴隽同床,只要不是夜夜笙歌就好,两人都受了伤,虽然不是太重,但不适合多做剧烈运动。   还好裴隽只是邀他同眠,对两个成年男子来说,床有点窄,舒清柳却睡得很香,恍惚中又看到相同的丛林山路,雨下得很大,车辆在急远行驶中翻倒,然后是密集枪声,他受了伤,肩头火辣辣的痛,剧痛刺激了模糊掉的记忆神经,有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猛地睁开了眼睛。   “早安,劫匪。”   耳边传来戏谑声,舒清柳看到肩头受伤的地方被裴隽的手压住了,难怪会作痛,而且裴隽脸上洋溢着的微笑证明他是故意的。   “你好像在作噩梦,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用这个办法,看起来很管用。”天已经亮了,裴隽下床换衣服,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一部分,心绪却因此变得更乱了,舒清柳不想说,道:“没有,只是作梦。”   “我昨晚睡得很香,没有幻听。”   裴隽穿好衣服,拿起手机去外面给小小打电话,舒清柳听他说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可以回去,心想,希望这件事也能快点结束。   第二天拍摄过程中,舒清柳一直有注意齐天和埃文,他们没什么异常举动,不过舒清柳没因此而存侥幸心理,戏拍完,他帮工作人员整理道具,趁大家不注意,拿了一柄枪和备用子弹。   晚饭后,舒清柳推说买日用品,离开槐庄,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时,裴隽已经洗完了澡,靠在床头打电话,顺便给小腿瘀青部位换药贴,他只穿了条短裤,修长的腿蜷起,构成诱人的弧度,却因为一只手不方便,导致药贴撕了半天没撕下来。   舒清柳忙走过去,帮裴隽把药贴撕下,贴在伤处,就听他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懂了,你的戏已经拍完了,在那边过得很好,想长住,OK,这些小事需要询问你前夫的意见吗?”   舒清柳一怔,知道裴隽是在跟罗苇盈讲电话,很久没有罗苇盈的消息,他几乎把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忘记了,就听话筒那边传来娇滴滴的笑声,舒清柳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见裴隽脸色不好看,低声说了句干。   舒清柳不想听他们的私事,去浴室锁好门,把莲蓬头的水流开大,然后走到另一边,将道具枪和其他器具摆到平台上,以飞快速度开始拆卸枪枝。   手枪虽然是道具,内部构造却完全仿制真枪,为了让拍摄更逼真,制作商在物品筹备上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在某种程度上给舒清柳提供了便利,枪枝改造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练的,虽然当年在学习这些技能时,他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知识用在违法的事上。   舒清柳装卸得很快,但即使这样,还是花了近一个小时,眼看着工程即将结束,浴室外传来敲门声,裴隽问:“是不是白痴连洗澡都这么迟钝?”   “呃,马上就好。”   “你如果不好,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顺便再让他们看看你的枪伤。”   这其实是在担心他吧,可惜内容刻薄得让人不敢恭维,舒清柳加快了动作,敷衍说:“我这就出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终于把所有工序做完,将废弃的零件收好放进口袋,又匆匆冲了一下才出来,裴隽正靠在床头看书,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过去。   舒清柳刚到床边,就被裴隽拉住,翻身压在了床上,舒清柳迎合着他的吻,将装枪的外衣放到一边。   “洗了这么久,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吻着舒清柳的脖颈,裴隽问。   “有点困,就睡着了。”   “站着都能睡着,你属骡子的?”裴隽的手指在舒清柳胸前划动着,笑问:“还是你在里面做什么坏事,不敢告诉我?”   小腹被顶住,舒清柳有些拘谨,说:“你想多了。”   否认被无视了,裴隽扯掉了他围在腰间的浴巾,手顺着他腹部移到下身,又穿过腿间,到达他的后庭,在紧致的菊口间游移。   “里面也清洗过了?让我检查一下。”   舒清柳还没适应这种肆无忌惮的调情,又担心口袋里的枪枝,但传来的疼痛很快就把他的心绪拉了回来,似乎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裴隽下手有点重,直接将手指顶进了他的体内,两腿被压住,向两边岔开,这种体位让舒清柳很不自在,还好裴隽接下来的动作缓解了短暂的尴尬,脱了衣服,跟他坦诚相见。   热切的吻加深了彼此的纠缠,如果说一开始两个人还有些顾虑的话,那么最近频繁的性行为则成了一种默许,默许为情人间理所当然的交流,彼此都很熟悉了,没有多余的废话,在一番缠绵后就完整地契合到了一起,而后,释放。   “这几天别做了,我有些累。”结束后,和裴隽并肩躺在床上,舒清柳说。   半晌没有回应,舒清柳感觉到身旁传来不快的气息,这的确是个让人难以开心的话题,尤其是在他们刚做完后。   他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谁知裴隽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很冷淡地回道:“随便。”   很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连带着空气也冷了下来,气氛有些僵,舒清柳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感觉,像他以前家里的氛围,于是主动发问:“罗小姐找你有急事?”   裴隽冷笑,刚亲热完就提这种煞风景的话题,是怕自己追问他的事吗?不过还是作了回答。   “只是闲聊,说她适应了那边的生活,问我什么时候拍完片子,她回来帮我庆祝,顺便接小小。”   “接小小?”舒清柳问:“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我可没打算跟一个醉鬼刨根问底。”   裴隽翻了个身,语气已经带了倦意,舒清柳没再问,他跟罗苇盈接触不多,但感觉得出那女人想法做事很跳脱,希望不是他担心的那个意思。   第二天,舒清柳独自去找李导,说想借他的车去临近镇上办事,自从闹鬼事件被揭破后,李导见到裴隽和舒清柳,态度都很恭敬,听他说是要帮裴隽办事,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私家车借出去了。   接下来都是裴隽和尹夜的对手戏,也是整个影片的高潮部分,舒清柳知道裴隽一旦入戏,不会去注意外界发生的事,所以次日一早等他去了片场,就留字条给他,交代说自己要离开一、两天,让他不用担心,然后开车出门。   李导为了做事方便,这次开的是越野车,很适合跑山路,不过天很阴,走到一半就开始飘毛毛雨,有点像那天的天气,舒清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期望问题能顺利解决。   他开着车,很快就到达了青山山麓,这座山峰是连接南北的通路,山壁一侧环绕着青河的分流,舒清柳在上山时就想到一个问题,麒麟镇再往前走百里就有个军事实验基地,当初他们运送物品去那个基地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途经山路时遭到埋伏,当天的大雨又销毁了很多线索,导致物品的遗失。   为了让自己记忆可以更清楚一些,进山后舒清柳把车速放慢,但行驶不久,就发觉不对,车后箱有声响,他故意猛踩刹车,同时手枪拔出,指向后面。   离开是他突然下的决定,他不认为齐天他们会发觉,出发前也有注意后排座,不过后排座椅背很高,让他忽略了后箱,毕竟如果要伏击别人,后箱不是个好选择,更多情况是让自己先受伤,像齐天那种经过特训的人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可现在偏偏就有人躲在后面,舒清柳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手下却没丝毫停滞,举着枪,飞快落下击锤,在这关键时刻,他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但接下来的话声立时消减了他的警觉心。   “干,你以前没开过车吗?想我死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清亮张扬的男中音,舒清柳愣住了,急忙收起手枪,就见后排座的椅背放下,搭在后面的一条毛巾被扔到一边,然后裴隽靠着椅背坐了起来。   李导的越野车颇大,不过以裴隽的个头,缩在后箱里还是太挤,原本熨得平整的浅格子衬衫被弄得皱皱巴巴,头发也乱掉了,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裴?”没想到在后箱的会是裴隽,看到他这副模样,舒清柳既惊讶又有些好笑,问:“你怎么会在车上?”   “因为你的愚蠢。”   裴隽从平放下的座椅后翻到前面,开门下了车,舒清柳随他一起下来,却被无视了,裴隽整理了一下衣着,坐到了驾驶座里,见舒清柳还站在外面,他不悦地一甩头。   “如果你要一直在外面淋雨的话,我不介意先走。”   舒清柳把驾驶座位旁的车门重新打开,“车应该我来开。”   “我现在很不爽,别惹我。”   裴隽的回应是把排档挂到了行驶上,一副要随时驶出的状态,舒清柳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谓的争辩上,三秒钟内他选择了妥协,关上车门,转到助手席上坐好,裴隽嘴角翘起,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还有些不适应裴隽的出现,舒清柳问。   “你的演技是我见过最糟糕的,菜鸟助理。”裴隽握住方向盘随意地说:“如果你的实战技能跟你的演技一个水准,我们很可能有去无回。”   知道危险还跟来?还不计形象地藏在车后箱里?   为了不引发争吵危机,舒清柳没把吐槽说出来,问:“可以解释一下你从片场出来的原因吗?裴先生?”   “我怕死。”   “那你更该留在片场。”   “猪!”裴隽斜瞥舒清柳,不屑地道:“片场那些笨蛋能保护我吗?他们要对付你,想从你那里拿到东西,最好的缺口就是我,你把我留下,等于放任我自生自灭,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是你身边,虽然你这人背景复杂,喜欢撒谎,表里不一,又杀过人,不过总算比那些人可靠一些。”   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人这么差劲,舒清柳苦笑,不过不可否认裴隽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只是——   “接下来都是你的戏,你是怎么跟李导协商的?”   “没时间协商,我直接出来了。”裴隽很感叹地说:“要抢在你之前进车里,我也不容易啊。”   任性到极点的说话,舒清柳气极反笑:“那片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命都快没了,老子管得了那么多!”   裴隽的口气证明他现在很生气,想到这两天他态度冷淡,舒清柳猜他可能一早便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不告而别他感到抱歉,说:“对不起。”   “不用,不过下次要走,麻烦直接告诉我,我最讨厌别人连面对面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孬种!”   裴隽脸色冷峻,舒清柳想起早年他母亲弃他离开的往事,显然自己的隐瞒和独自离开激怒了他,正要解释,裴隽先开了口。   “如果你要说这样做都是为我好,那你可以闭嘴了。”   “我只是想说——我留了便条给你,说我会尽快赶回来。”   “哈,很好,现在片场一定很热闹,裴隽的助理留言出走,裴隽也消失无踪,这个比惊悚片更惊悚。”   舒清柳想象了一下,果然是相当糟糕的状况,他问:“临时跷班,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声誉?”   “名声这种事还是等到平安回来再说吧。”裴隽无所谓地耸耸肩。   聊天缓和了最初的紧张气氛,不过裴隽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真是个任性的人,舒清柳想,作为一部戏的主角,在即将杀青的时候突然离开,这绝不是个好的选择,他不知道真相是不是真如裴隽所说的,为了活命才跟着自己,但他绝不会在执行任务时为私情擅自撤离岗位。   心绪翻腾不定,不知是因为裴隽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画,还是紧张于即将到来的危险,裴隽跟他以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这种跳出恪守成规的任性和张扬,有时候让他感觉很被动,但同时又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   “谢谢。”他衷心说。   裴隽给他的回应是不屑的哼声,“我脾气不好,别再有下次。”   “你的脾气有多不好,在见面第一天我就领教过了。”   “呵,怎么这时候不结巴了?”   裴隽转头瞪舒清柳,却看到他一脸的笑,于是忍不住也笑了,他不在意舒清柳的隐瞒,却讨厌因为他的自以为而使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他讨厌被丢下,不管对方抱有任何理由,都不可原谅。   可是,现在同处一个空间,他却没有了最初的气恼,难以言说的情感,于是他放弃去纠结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沿着山道向前开,雨不大,但由于山里树林很多,让空间看起来充满阴郁,裴隽打开车灯,说:“说说吧,你到底想起了多少,想来山里做什么?”   “没有很多,所以我希望来这里找到丢失的记忆。”   “还有『星光』。”裴隽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舒清柳一笑,他发现跟裴隽在一起越久,就越能感觉到他的聪明,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跟他隐瞒什么,于是把自己的怀疑讲了出来。   裴隽开着车,默默听舒清柳讲述,山路崎岖,加上他平时比较少开车,所以有点生疏,幸好路上没有车辆,不过舒清柳觉察到了,把事情讲完后,忍不住问:“你开车技术好像不是很好。”   “是很不好。”裴隽飞快踩着油门,毫不在意地说:“你应该感到荣幸,能坐我开的车的人不多。”   “可以开慢一些。”他并不想在同一条路上经历两次车祸。   “我喜欢开快车,很有爽快感。”裴隽不仅没放慢车速,反而继续加大油门,笑道:“你的失忆说不定是车祸时撞伤的,也许再撞一次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不要开这种玩笑。”   舒清柳的家庭很传统,忌讳的言辞都会避开,所以他不喜欢裴隽乱说话,见他这么认真,裴隽本想讽刺回去,不过看他脸色郑重,品出了他潜藏的担心,只好半路打住话题,真是多愁善感,他耸耸肩,付之一笑。   越往山里开,天气越阴沉,为不打扰舒清柳思绪,裴隽没再说话,把车窗稍微打开一点,看外面景色,又开了一会儿,山涧流水声传来,他看到舒清柳脸色微变,便放慢了车速。   车向前开没多久,绕过山的外围部分,防护栏外是青河。由于下雨,河水上涨,远处山涧跟河水汇流,发出零落响声,像是分针,在跳动中,一点点激起舒清柳沉淀的记忆,他闭着眼,似乎看到相同的车道,相同的风景线,只是那天的雨下得更大,空气更压抑,随着车辆的移动,杂乱的殴打争夺不断在眼前闪过。   有人拔枪,在急远行驶的车里开了枪。他要感谢自己当时的幸运,颈上系的坠子断了,他低头去捡,逃脱了那瞬间死神的召唤,子弹从他上方射过,打裂了身后的特制玻璃,极度刺耳的声音,仿佛在此刻再度响起,记忆被猛地震醒,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就坐在车的最后,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不喜欢身后有人,会让他感觉紧张。   护送的物品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他本能地将物品护住,其他同事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个人都中了弹,毫无预兆的变故,血腥气在瞬间占领了车里的空间,司机也受了伤,飞快开动的车辆失去了控制,沿着山路滑行,在翻了一围后撞向防护栏……   “停车!”   越野车在舒清柳的喝声中猛地停下,裴隽把车停在道边,拉下手闸,见舒清柳神色茫然,车刚停就冲了下去,他急忙跟着跳下车。   舒清柳下车后,沿着记忆中的感觉快速走到护栏的某个地方,雨水冲掉了那天的经历,只有护栏略微凹下的部分,可以证明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抬起手,触摸着护栏上的凹痕,那一刻的景象更加疯狂的涌现出来,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刺激得他发狂。   “我的失忆不是头脑受撞击导致的。”   脚步声传来,在他对面静静站住,他抬起眼帘,注视着裴隽,轻声说。   翻车的那瞬间,他被惯性带倒在地,不过没撞到重要部位,刚好车门就在旁边,于是他把护送的物品塞进随身背包,踹开车门跳了出去。   车前横截了一辆厢型车,他刚跳下车,对面就一排子弹射过来,他肩头中弹,滚翻避到车的后方,举枪回击,其他队员也开枪迎战,可惜对方火力太密集,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他知道不敌,在同伴的掩护下跑进山林里。   舒清柳转过头,正前方就有一条羊肠小路延伸进林中,仿佛一条航标,告诉他该去的方向。   他急忙去车里拿了随身物品,向山林跑去,裴隽见他表情阴鸷,知道他想起来了,为不扰乱他的思维,什么都没说,默默跟随在后面。   舒清柳现在完全回到了那段沉淀的时光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遵循记忆里的路线向前快奔,奔跑中,现实和记忆慢慢重叠到一起,告诉他那天经历过的惊险。   山路崎岖,他又肩头受伤,无法跑快,还好雨雾很大,为他躲避提供了方便,奔跑中他拿出专用手机想跟总部联络,但号码按到一半后又掐断了。   这次任务属于绝密等级,知道的人不多,他不知道指挥官是否可以信任,哪怕对方是他的上司。   舒清柳顺着山径飞快走着,附近树上留下的枪弹痕迹不断提醒他当天追击的凶险,血腥撞击着他的记忆,唤醒那份残忍——奔跑中他听到了山下传来巨响,是车辆爆炸的声音,他没回头,对手追得很急,没人给他停留的时间,最后他被逼到一个陡坡前,子弹用光了,他用军用刀解决了一个对手,自己也在搏斗中翻下山坡,翻滚时背包撞到挂上,发出沉闷声响。   舒清柳遵循着记忆跑到山坡前,向下看去,细雨中山坡有些泥泞,沿途有不少树丛,那天正是树丛挡住了他的翻滚,他试着找了个平缓的地方往下走,裴隽跟在他后面想一起下来,被他喝住。   “在上面等我!”   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裴隽剑眉愠恼地挑起,不过这个时候他没跟舒清柳计较,观察了一下地形,山势有些陡,再加上下雨,的确有些危险,但他不想在上面乖乖等,于是拿出带来的手套,沿着舒清柳选的路慢慢往下移动,他运动神经很好,附近又有树权作扶手,倒不是太难走。   舒清柳走得比裴隽快得多,很快就到达了下面,不过他上次的经历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翻下山坡时,为防止护送的物品再次被撞,一直用手护住,结果右臂撞在一棵树上,半天都抬不起来。   敌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争夺中背包跌落到地上,他没给对方抢夺的机会,借助地势,将其中一人踹到崖下,抢了他的枪,杀了另一个,到第三个时,他的手枪指着对方,却没有开枪。   枪口对着的该是敌人,而不是同伴,尤其是多次共同执行过任务的同伴。   他问:『为什么这么做?』   同伴的枪被他踹开了,胸口也被踢伤,被他逼得动弹不得,只好说服他道:『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难道你不动心吗?』   『我是军人!』   『军人又不该死,他们答应了,事成之后,给我们新的身分,我们将被定为因公殉职,再没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同伴循循善诱:『跟我们合作吧,以你的身手,一定很受他们欢迎。』   『他们是谁?』   『不知道,』同伴瞅瞅他手中的枪,犹豫了一下,说:『我只听说他们行动都喜欢代称death……』   舒清柳眉头皱了起来,他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从他们能够买通军方内部人员来看,那该是个很大的犯罪组织,问:『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次同伴不说话了,舒清柳喝道:『是谁?』   『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你说是谁?』同伴冲他冷笑:『你被人卖了,兄弟,上头为了钱,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你又何必为他们卖命?』   不错,这么绝密的行动,了解部署的只有指挥部几个核心人物,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不敢再想下去。   舒清柳收了枪,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响声,这次他没再犹豫,扳机扣了下去,那个跟他并肩作战有着过命交情的同伴就这样随着枪声扑倒在地。   雨下得很大,稀释了空中的血腥气,他没有再去看同伴,拿起背包要离开,却发现背包上破了一个很大的缺口,隐隐露出里面的东西。   舒清柳吃了一惊,他不清楚自己这次护送的是什么,但既然是送往军事基地的,那一定非常重要,他慌忙把背包解开,拿出里面的铁盒,将铁盒小心翼翼在地上放好,取出钥匙,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另外放有两个固定住的玻璃小盒,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并排放了两管玻璃试管状的容器,容器外由一层薄薄的金属体围住,透过缕空纹路,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深蓝色液体,由于震荡,其中一个容器从原本固定的位置上脱落下来,他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按开了玻璃盒的密码键。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密码只能由基地的负责人员来开,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顾不得很多,打开后,将脱落的容器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惊讶的发现,镂空部位的一处玻璃竟出现了细小裂纹,玻璃经过高度防震处理,仅仅是轻微的细纹,不仔细看都无法注意到的程度,这种程度当然不会导致液体流出,可是就在他为之庆幸时,眼前骤然一晕,很不舒服的感觉向他席卷而来。   舒清柳急忙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以免自己摔倒,随即想到造成自己不适的主因与容器有关,他以飞快的速度将它放进玻璃盒里固定好,盒盖关上,让容器置入完全封闭状态下。   在要盖上外盒时,舒清柳犹豫了一下,神智恍惚得更厉害,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山下状况如何他不清楚,但以他此刻的状态很难保管好这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将两个玻璃盒都拿了出来,把空了的外盒顺手扔下了山……   不错,他记起来了,他的神智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混乱的,很微弱的气味,但药液在剧烈震荡下产生的化学反应已足够对人体构成伤害,所以他才会有两天的记忆空白,完全想不起接过什么任务,经历过什么危险,甚至是杀了什么人。   大脑因为记忆的不断冲击变得混乱,舒清柳停下脚步,用力揉动头部,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裴隽看出他相当不舒服,伸手按在他两边太阳穴上帮他搓揉,问:“还好吧?”   “我杀了人……”   即使是出于自卫,真相还是让舒清柳心情出奇地低落,身体向前微倾,靠在裴隽身上,低声说:“就在这里,我枪杀了我的队友。”   那是种本能的贴靠,带着信任托付的情感,裴隽觉察到了,说:“你是正当防卫。”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的状况,但他了解舒清柳的个性,他不会乱杀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舒清柳靠着他,好半天没说话,不过气息却渐渐平静了下来,裴隽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将盛有裂纹容器的玻璃盒在一个稳妥的地方藏好,完整的那个被他携带下山——只要没有剧烈撞击,轻度碎纹不会令液体出现异常,所以,静置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他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信心,如果他中途再被狙击,那至少可以保留其中一个。   山下的枪战已经平息下来,暴雨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舒清柳返回山道上,远远就看到他们的车被火围困住,已经炸得看不清原有的模样。   看车辆爆炸状况,不可能有人生还,而此刻的情势也不容许他在这里耽搁,他快步走向对面堵截者的车,车里居然还有人,可能是负责接应的同伙,看到他,立刻踩紧油门撞了过来。   相当快的车速,不给他躲闪的机会,于是他没躲,而是借着对方的冲力跳上车头,翻到驾驶座那边,落下时对准里面的人开了枪。雨雾迷漫了视线,可怪异的是此刻他却看得无比清晰,准确把握住了几秒的交错时间,子弹射出去,对方连声音都没出就趴下了,方向盘上的喇叭被按住,发出刺耳的鸣声。   车因为失去控制剧烈摇摆,还好上坡减缓了车的前进速度,他飞快追上,从助手席的窗口跃了进去,踩住剎车,将坐在驾驶座的人推出了车门,然后打转方向盘,向目的地驶去。   这是他可以清楚记得的最后的记忆,再往后,记忆就涣散了,他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麒麟镇,想不起那个随身携带的玻璃盒被他放去了哪里,就好像记忆开始慢慢断层,当他神智再度回归时,人就在小镇上,车没有了,东西也没有了,他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然后撞到了来这里出外景的裴隽。   像巧合,又不像是巧合,两条平行线因为某些无法预知的因素改变了原有的航道,交汇到了一起。   “还撑得住吗?”见舒清柳脸色很难看,裴隽问。   “有点累……”   舒清柳靠在裴隽身上,突然复苏的记忆充斥着大脑,让他感到疲倦,但更多的是在得知真相后的乏累,他知道那次任务他们被人出卖了,同伴都死了,他也因为失忆遭受怀疑,他枪杀了同事,不知道上司是怎么出面维护他的,但他并没有感激,可以坐到那个位子的人是不会感情用事的,他想那两管药液一定还没有追回,上司与其以枪杀罪把他送上军事法庭,还不如将他革职,利用他找出消失的物品和内鬼,所以,在这次事件中,他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难怪他醒来后,一直在软禁中接受各种严格检查,也幸好他是真的失忆了,才能平安度过这两个多月,不过他相信,军方也好,犯罪组织也好,都绝对没有放弃对他的调查……   心绪随着记忆的沉淀慢慢平静下来,舒清柳离开裴隽的搀扶,说:“谢谢。”   裴隽活动了一下被压酸的肩膀,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我跟着你下来是正确的了?”   “我只是担心你。”   “你只要今后少做些白痴的事,就是最好的关心。”   舒清柳笑着看裴隽,他已经习惯了裴隽的毒舌,被他骂,没有生气,反而甜蜜蜜的很受用,至少在这场经历中,只有他是真实的,可以让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任。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的失忆。”看着裴隽,他很认真地说。   “你脑袋被雷劈了吗?”   裴隽话刚说完,腰就被抱住,舒清柳的亲吻很突然,他被撞得向后晃了一下,还好被身后的树干挡住,没狼狈的倒地,但后背撞得很痛,裴隽眉头挑起,想要骂人,唇已被舒清柳吻住了,像是为了求证自己的存在似的,吻得炽烈而狂热,带着野兽般的撕咬触感,裴隽的唇被咬得有些痛,却不是太排斥,他也喜欢玩激烈的,尤其是现在,他想舒清柳是在渴望一种认可,而自己的回应就是最好的慰抚。   于是他接受了舒清柳的热吻,顺从他的心意,热情地回应过去,两人靠在树上,激烈的舌吻好久才从纠缠中脱离出来,细雨中相互对视,可以清楚听到对方热切的喘息声,裴隽揉揉被咬痛的唇,轻笑:“雷没劈下来,不知是你幸运,还是我幸运。”   舒清柳不说话,注视裴隽的黑瞳下闪过微笑,拉过他的手,说:“跟我来。”   “去哪里?”   “寻找『星光』。”舒清柳说:“你一直想看到的东西。”   “星光”是那次行动的代号,而他就是负责行动的组长,这个代称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藏物品的地方他都记得很清楚,他想在事件发生后,军方和犯罪组织都认为他会带物品离开,所以一直在暗中追查他,却没想到他将其中一个留在这片山林里,树林葳蕤,是藏匿东西的好场所,在一大片山林里寻找试管大小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舒清柳带裴隽去的地方很偏僻,周围杂草有半人高,脚下几乎无路,在雨中更是难走,裴隽虽然被他扶着,还是走得跌跌撞撞,忍不住讥讽:“这种路亏你能记得。”   “直觉。”   这话鬼才信,裴隽哼了一声,感觉到他的不信,舒清柳冲他笑了笑,说:“当然,还有记忆。”   其实他有做记号的,这么一大片的林海,如果不做标记,就算再好的记忆力也会出差错,不过记号完全没规律,只有他一人能看懂,经过一块山石,上面的青苔形成几条天然的平行纹路,舒清柳竖起四指比了比,说:“这是安全的意思。”   “四不是死亡吗?”   “敌人的死亡,就代表自己的安全。”   “真够幼稚的。”   接下来的路更险陡,舒清柳没再有余暇跟裴隽说他那些幼稚的暗记,带着他来到一整片山石前,蹲下身,把石块下方的碎石取出,露出里面的缝隙,碎石形成天然屏障,又面向山林外沿,即使仔细搜寻,也很难发现,裴隽忍不住说:“真亏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你就不怕他们带警犬来搜山?”   “我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应该谢谢那天的大雨,帮了我很大的忙。”   缝隙下面就端正放着那个玻璃小盒,舒清柳小心翼翼将玻璃盒捧了出来,裴隽见盒子形状很像透明音乐盒,只有掌心那么大,里面嵌着放有蓝色液体的试管,玻璃试管外面裹着镂空金属,让蓝色液体显得愈发神秘,随着舒清柳的拿出,液体轻轻流动着光华,真有种月夜星光的感觉。   裴隽忍不住想拿来细看,被舒清柳阻止了,抱歉地说:“太危险了,你这样看就好。”   裴隽没坚持,既然是军方的药品,那一定有它的危险性,看着舒清柳将东西放进背包,他问:“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暂时还没想到。”   舒清柳带裴隽顺原路往回走,其实他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顺利想起那天的经历,对他来说,记忆复苏是件好事,但也造成一系列的麻烦,药液是个烫手山芋,要尽快出手,可是军中没有可以让他信任的人,包括他的上司。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出舒清柳的踌躇,裴隽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没有什么所谓的责任心。”   舒清柳转头看他,“你有好办法?”   “好办法不敢说,不过至少可以让你今后不再被烦到。”   舒清柳的手机响起,打断了裴隽的话,他立刻警惕起来,想带裴隽藏到附近的树后,不过已经晚了,他看到一个红点落在裴隽的眉心上,示威似的上下颤动着。   裴隽自己看不到,不过舒清柳瞬间凝起的郑重让他感觉到不对劲,他停下脚步,看着舒清柳拿出手机,说:“看来不需要我们费神想办法了。”    第五章      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电话,对方的目的是他手里的东西,没必要跟他们硬拼。   『真是个聪明人。』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低低的笑声,『不要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情人。』   熟悉的嗓音,是那晚询问他“星光”的男人,男人今天没有刻意掩饰,舒清柳轻易就捉住了他的声调特征,说:“埃文。”   『是我。』埃文一口流利的国语,完全没了之前语言不通的傻气,『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害我们等这么久,还以为东西在槐庄,把里面翻了个遍,结果都被你耍了。』   “把枪对准我。”舒清柳从手机那边传来的各种响声判断埃文离自己不远,他冷静地说:“这件事与裴隽无关。”   『抱歉宝贝,你的身手太好,我怕出什么问题,我可不想跟“星光”同归于尽。』埃文笑道:『不过如果你老实的话,一切都将很安全。』   “要我怎么做?”   『Good,我喜欢你的爽利,把东西放在你前方十步远,你就可以走了。』埃文说:『你看,这是多么的简单。』   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转头看裴隽,为了裴隽的安全,他当然不介意把物品交出去,但他不信埃文真会放他们离开,“星光”很危险,但也是保护他们的武器,只要他不脱手,埃文就不敢随便开枪,十步的距离太长了,他根本来不及返回去保护裴隽。   “五步。”他说:“同意,我就换。”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OK。』   舒清柳切断了电话,拿背包的同时,对裴隽小声说:“我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你马上躲去树后。”   裴隽微微点头,他从舒清柳的回答里大约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这时候不需要逞强,他只要不成为舒清柳的负担就好。   舒清柳慢慢向前走,谁知就在他走到第三步时,对面突然传来枪响,仓促下他急忙返回去,抱住裴隽躲去树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射击的方向不是他们,虽然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给他们提供了逃离的机会,舒清柳趁机拉着裴隽向树林里跑去,草丛葳蕤,很容易模糊敌人的追踪。   向前跑出一段路,舒清柳看到前面有个藤蔓绕成的林荫,林下既可以避雨,也便于隐藏,他让裴隽藏到里面,说:“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你何必去?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更好?”   裴隽猜到刚才的枪声是有其他人介入了争夺,他们应该趁机跑路才对,至于星光的脱手,等回去再说,可是舒清柳不容他多言,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说:“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裴隽反驳的机会,裴隽眉头皱起,心情因为一直被牵着走而变得糟糕,跟舒清柳在一起这么久,头一次发现他的固执和强势,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想法,这或许是他长期执行任务养成的习惯,但毫无疑问,对于这些习惯,裴隽是相当讨厌的。   裴隽在草丛中等了很久,时间拖得越长,他心情就越忐忑,正焦急着,远处突然传来枪响,尖锐的响声,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再也忍不住,窜出草丛,朝枪响的地方跑去。   杂乱的草丛拉慢了脚步,裴隽奔跑中又听见两记枪声,像是在指示他正确的方向,他顺着响声跑到一处平地上,就看到舒清柳正和埃文打得激烈,两人的枪被击落了,用的都是军用刀,这种贴身搏斗更让人感觉惊险,背包放在较远的空地上,显然双方怕激烈搏斗会震到物品,都有意避开了它。   看到舒清柳暂时没事,裴隽放下心,悄悄走过去,想把背包拿走,眼前冷风传来,原来是埃文发现了他的行动,将军用刀掷了过来,还好他反应很快,及时偏开了头,刀擦着他的发鬓飞过,狠狠扎在后面的树上。   埃文的目的是药品,怕裴隽带它离开,他放弃跟舒清柳的缠斗,追了过来,不过被舒清柳拦住了,裴隽见埃文表情阴鸷,下手狠辣,不由暗暗心惊,本能地掏出手枪,不过埃文跟舒清柳距离很近,让他无法顺利射击,犹豫了一下,撤枪,拿起背包离开。   他在这里只会让舒清柳分神,不如先避开,谁知刚走两步,前面就被人挡住了,齐天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额头受了伤,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看到他,微微一愣,想拔枪,裴隽先举起枪对准了他,喝道:“让开!”   “隽哥,这么粗暴不太好吧。”齐天一点没把裴隽的枪当回事,抹去额上的血丝,对他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演戏,你玩得再酷,也不能否认它是道具枪的事实。”   裴隽哼了一声,齐天整天装粉丝套近乎,原来目的也是药品,不知道是谁把他打伤的,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让裴隽感觉很解气,挺了挺枪,冷声道:“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   齐天挑挑眉,正想嘲讽,那边舒清柳被埃文打倒,发出低低的嘿声,裴隽本能地转头去看,被齐天趁机一脚踢飞了手枪,又上前夺他肩上的背包,大声笑道:“喔,原来你接近舒清柳,也是为了拿东西,是谁雇佣你的?出价一定不少吧。”   这句话把裴隽原本的用意全部歪曲了,他不知道舒清柳听了这些话,会不会真的被误导,对齐天的厌恶瞬间超过了埃文,见齐天过来抢背包,他顺手甩了出去,背包在空中打了个旋,挂在了对面的枝杈上,齐天吓到了,顾不得胡言乱语,冲他大叫:“你白痴啊,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裴隽当然不会真那么鲁莽,他最近一直跟舒清柳学鞭法,掌握得住甩物的技巧,更何况周围枝杈那么多,背包很容易被挂住,比起放在地上,树枝上安全多了,至少不会被大家的争斗影响到。   齐天一边骂,一边想爬树拿背包,裴隽拦住他,一拳头挥过去,齐天在焦急中没避开,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气得他挥拳反击,裴隽的功夫普通,几下就被他踢倒在地,齐天正在火头上,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于是上前按住他,想再揍几拳出出气,没想到拳头刚挥出,就见一柄枪对准了自己,裴隽嘴角勾起坏笑,活脱脱《午夜》里黑剑的造型,邪魅的让他一愣,一瞬间,有种穿越进剧里的错觉,随即枪声响起,一团烟雾全部喷到了他的脸上。   呛人的气味传来,齐天还没反应过来,就晃了晃摔倒在一边。   裴隽将枪扔开了,哼道:“我说过,你可以切身体验一下的。”   那的确是道具枪,是最后一场戏里黑剑对付假鬼用的枪枝,根据剧情,枪里会加乙醚喷雾,当然药量相当的少,只不过裴隽将现场有的药液全都压进了装置里,再加上距离很近,齐天根本受不了,看到他狼狈跌倒昏厥,裴隽觉得自己刚才作戏的摔跤很值。   解决了一个,裴隽爬起来转头看,见舒清柳和埃文在缠斗中逐渐移到了山峰边缘,山石险陡,下方就是青河的分流,他急忙从齐天身上搜出手枪,齐天被他搡动,迷糊着呻吟了两声,裴隽怕他醒来,又对着他狠狠一拳头砸了下去。   舒清柳刚才被埃文的刀刺中大腿,再加上他肩头原本就有伤,一番狠斗下,伤口绽裂,气力和耐力都不如埃文,又担心裴隽,一个不小心,小腹被撞到,痛得弯下了腰,埃文趁机拿起匕首向他刺去,对面扳机响起,却是裴隽瞅准空隙,向他开了枪。   裴隽没摸过真枪,掌握不住准头,不过一连数枪,暂时缓解了舒清柳的危机,埃文翻滚着躲开,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枪,回手就向裴隽射来,被舒清柳及时撞开,裴隽感到胳膊有些麻,但危急关头,他没余暇注意,见争夺中舒清柳被埃文反压在石上,他想继续开枪,枪匣里却传来卡壳的声音,急切下冲过去,直接将枪口砸下,埃文吃痛,气力稍微松懈,舒清柳趁机用力踢在他膝盖上。   山石倾斜,埃文被踢得重心前移,直接向前倾去,裴隽顺势撞过去,冲力下埃文翻过了青石,顺着山坡滚下,摔进下面长流的青河中,沉闷的坠河声响后很快就归于沉寂。   裴隽探头往下看,细雨中只看到河水奔流,看不到有人浮上,山壁虽然不高,但崖上有许多突起的尖锐石块,埃文坠落时一旦撞上,绝对是重伤,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摸过挨文落在地上的枪,对准河水,等着如果埃文浮上来,就立刻再给他几枪。   身后传来响声,裴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枪已被舒清柳夺了过去,指向刚迷糊醒来的齐天,后者怕他开枪,急忙举起双手,大叫:“自己人,有话慢慢说!”   舒清柳激斗之下,一身杀气还没退,无视齐天的大叫,喝道:“谁派你来的!?”   “大家都是同事啦,学长。”   齐天从上衣口袋里摸到证件扔过来,裴隽捡起打开,发现这家伙居然是军人,还是中尉,他对照证件上的照片看看他,齐天本人看上去比证件上要小一些,不过是同一个人没错。   “我是特种作战892组的,虽然跟学长不是一组,但从军校那边算,我是你的学弟。”   齐天嗅到了舒清柳身上浓郁的杀气,笑眯眯地向他讨好说:“你退役后,大家都不放心你,上头担心death找你的麻烦,派我来暗中保护。”   “再顺便查『星光』的下落。”裴隽冷笑:“你们为了得到东西,还真是处心积虑。”   被点破,齐天面不改色,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军人,学长你该最明白我们的职责,埃文几次要害你们,都是我暗中帮忙解决的……”   “他用迷幻药,你明明知道,却不点破,看着他动手脚,因为你也想知道『星光』的下落。”舒清柳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这次齐天笑不出来了,嘴角抽了抽,正想找借口搪塞,舒清柳又接着说:“找人进裴隽的住宅偷拍他,开车故意撞小小,都是你安排的吧?为了摸清裴隽的底细,刺激我记忆复苏,你做这些违法的事,也是上头交代的吗!?”   裴隽脸色变了,刚才他没想太多,现在被舒清柳点破,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转头怒视齐天,齐天脸色更僵硬,赔笑道:“我也是没办法,上头催得很急,又牵连到大明星,大家都怀疑是你们勾结……”   “啪!”   子弹划破空气传出的刺耳鸣声打断了齐天的话,齐天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他忍不住恼了,大声叫道:“我是军人,上面指派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没有对错之分!也许你是无辜的,但裴隽当时出现得太巧合,他又经常去国外拍戏,接触那边不少的政府官员,被怀疑也很正常……”   听到这里,裴隽忍不住问:“连政府官员也对那东西感兴趣吗?”   “他们不感兴趣,death又怎会派人来抢?”齐天冷笑:“没有国防部那些家伙的庇护,一个臭名昭彰的罪犯怎么可能轻易混进来拍戏?和平什么的字眼,只是书上说说的。”   说得没错,自从在绝密档案里查到埃文的资料,舒清柳就知道真正的大老板是美国的政府要员。和平,只是各国为了相互制约而努力维持的假象,事实上,大家都在暗中加强自己的化学武器装置,从星光的特性来看,它如果被应用的话,效果一定很可怖,所以大家才会千方百计的想夺到,甚至不惜采取一些违反常规的手段。   这些政治上的纷争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他无法容忍的是,因为某些人的利欲熏心,导致他的同伴死亡。   舒清柳压住心里的怒火,放下枪,冲齐天喝道:“拿了东西,滚!”   齐天微微一愣,看到舒清柳又要举枪,他立刻向后退,说:“别激动,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爬上树,拿过挂在树枝上的背包,打开看了一下,见试管好好的固定在玻璃盒里,又重新收好,接了舒清柳扔给他的配枪,临走时,转头问:“那你们……”   “我想,这里没人想跟你一起回去。”裴隽冷笑打断他的话。   当得知开车撞小小的是齐天后,即使知道齐天没有真想杀人,他也很难原谅,依着他的脾气,绝不会让齐天轻易拿到东西,但冷静想一想也明白,东西让齐天带回军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想自找麻烦。   齐天讨了个没趣,对裴隽苦笑说:“其实,我真的是你的粉丝,知道你跟这件事无关,我比任何人都高兴。”   “谢谢。”裴隽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滚了。”   目送齐天走远,裴隽一直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感觉到手臂隐隐作痛,这才发现臂上受了伤,还好只是擦伤,他正想询问舒清柳的伤势,就看到对方的目光冷冷射过来,舒清柳的气压很重,完全没有因为齐天的离开而减低。   “你还好吧?”裴隽问。   “你觉得我现在像很好吗?”舒清柳盯住他,低声吼道:“我让你等我,为什么你要过来?这不是在拍戏,让你当英雄!一个不小心,刚才掉下去的就是你!”   面对这样的指责,裴隽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直以来的担忧化为了愤怒,不过他控制住了,神色平静地说:“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裴……”   裴隽的冷静影响了舒清柳,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太过于担心,导致他失去了应有的镇静,裴隽是局外人,这种厮杀不适合他,他不想裴隽遭受跟自己同伴相同的危险。   “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太危险……我担心、没法保护你……”   心情太乱,舒清柳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这次裴隽没打断他,冷笑着听他说完,才淡淡道:“我为什么要你来保护?”   舒清柳没回答,裴隽的反应证明他现在心情相当差,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裴隽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他说:“还有,我没有想过要当英雄,我比你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裴,等等我……”   裴隽没理会舒清柳的请求,反而加快了脚步,为什么要等他?他冷笑,他从来没想过要等自己,凭什么让自己去等他?自以为是的作风,他受够了,既然担心换来的只是指责,那他乐得轻松!   裴隽走得很快,过了好久,才发现雨点大了,打在脸上,让愤怒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好久没这么生气了,都是拜那个白痴所赐,他放慢脚步,却始终不见舒清柳追上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调头转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不该在这种状况下跟舒清柳吵架,埃文除掉了,不代表这里就真的安全,尤其舒清柳还受了伤。   裴隽往回走了很久才找到舒清柳,舒清柳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看到他,脸上露出微笑,笃定的模样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这气场让裴隽突然很不爽,快步走上前,舒清柳急忙站直身子,说:“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裴隽目不转睛看着他,突然一拳头挥过去,正中他小腹,舒清柳没有防备,弓起身栽进了他怀里,裴隽就势抱住了他,嘴角噙起微笑。   “接受你的道歉。”   舒清柳靠在他肩头喘息着笑:“打得真够狠的。”   “你可以试着下次骂得更狠些。”裴隽扶住他,查看他腿上的伤势,“还能走吗?”   “还好,只是走不快。”   舒清柳大腿受伤,还好没伤到动脉,只是因为搏斗出血过多,他刚才做了简单包扎,有裴隽搀扶,走路就轻松了很多,说:“谢谢。”   “你以为我是回来帮你的?”裴隽瞪了他一眼,说:“我迷路了,这林子太大,没人带路走不出去,好好找路,让你的存在有点价值。”   刻薄的言辞,却让舒清柳感觉亲切,说:“是。”   路并不难认,但雨大路滑,两人又受了伤,所以走得很慢,等下了山,来到路边,已是傍晚,裴隽扶舒清柳上车坐好,自己坐进驾驶座想开车回去,油门却怎么都启动不起来,看来车被人动了手脚,他掏出手机想叫救援,发现手机摔碎了,根本无法使用。   裴隽转头看舒清柳,以舒清柳的技术,要启动车应该很简单,不过天黑雨疾,勉强开车太危险,他在看到舒清柳的手机也摔坏后,放弃了回去的想法,关紧车门,说:“早知道就跟齐天一起走了,希望那混蛋记得帮我们叫救援。”   “等天亮再说。”   长年的军旅生涯让舒清柳习惯了应付各种突变,现在的状况不是最糟糕的,车上有伤药,他把手电筒支在搁板上,帮裴隽检查了胳膊上的伤,只是轻微擦伤,已经止血了,不过当时埃文对裴隽开枪的那幕还是让他心惊胆颤,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大声的吼裴隽。   舒清柳帮裴隽包扎好后,又给自己的伤口敷了药,埃文下手狠辣,他身上除了各处大面积的瘀青外,还有好多划伤,说起来还要感谢齐天,要不是齐天及时出现,引开埃文的注意力,他跟裴隽都很难逃脱,等他赶回去时,齐天已被裴隽打晕了,他的子弹也很快用完了,后来幸好裴隽帮忙,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埃文是职业兵,在他以往对付过的敌人中,他不是最强的,却处处占到上风,有种感觉,自己再无法回到以前勇往无畏的状态了,心里有了很多牵挂,这些都让他在行动中畏手畏脚……   “在想什么?”   沉思被打断,舒清柳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发现自己今天状态很糟糕。”   裴隽眉头微挑,却没说话,舒清柳又继续说:“其实你来救我,我很开心,可还是忍不住发你脾气,可能对我来说,你太珍贵了,我怕不小心会伤到,所以在你面前,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车里很暗,舒清柳看不清裴隽的表情,一阵沉默后,就听他噗哧笑了,“我比较喜欢听你结结巴巴的表达方式,很有趣,你紧张时的样子满好玩的。”   “裴隽!”   低笑持续了很久,除了调侃外,还带着愉悦的情感,然后裴隽靠近舒清柳,说:“告诉你,越是珍贵的东西,你就越该牢牢抓住,否则他很容易跑掉的,下次记住。”   舒清柳的回应是吻住他的唇,带了些凉意的温度,让他想到作为一个普通人,今天的经历一定让裴隽感到很辛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份体贴让他感到心里很暖,于是加深了吻,细心品尝着相濡以沫的感觉。   热吻在不知觉中提高了车里的温度,气氛正好时,咕咕叫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裴隽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咬着舒清柳的唇,说:“我饿了,要怎么喂饱我?”   舒清柳已经习惯了裴隽这些咸湿玩笑,冷静地从座位下拿出预备的铁盒饼干,撕开封贴,递给他。   “我只有这个,今晚将就一下吧。”   “真的很将就,”裴隽吃了一块,叹道:“味道比你差远了。”   不过总比没有好,他将湿漉漉的外衣脱了,扔去车后座,舒清柳也依样做了,顺便把车篷上的移动板拿下来,和裴隽一起半靠在椅背上,一边嚼饼干,一边透过上面的玻璃窗看外面星空。   雨停了,不过夜空依旧灰蒙蒙一片,难得的留宿露天,却无法欣赏夜景,让人感觉遗憾,不过车里不时传来的卡嚓声消减了那份遗憾,很滑稽的气氛,终于让裴隽再度笑出声。   “我不太喜欢饼干,因为有一晚吃了整整一大盒,太腻了,以后就不想再吃了。”   “为什么吃那么多?”   “小孩子晚上没事做嘛,那个老混蛋不在家,我就坐在院子里吃着饼干,等我妈回来。”   可是等到最后,那个女人也没回来,为了逃离家暴处境,她丢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留下一盒饼干,他记得女人说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那个很快是永远。   那晚他久等母亲不归,就猜到了真相,他也想逃,可是不知道该逃去哪里,那一晚继父没回来,整个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空静得让人绝望,他一边哭一边吃饼干,那时的他绝不曾想到,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会跟一个男人在夜空下吃饼干,同样的气氛,不同的心境。   舒清柳不知道裴隽在想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得出他的落寞,拍拍他的手,问:“那个混蛋对你很不好对吧?”   “他该庆幸,如果那天桌子上是刀子的话,他早死了。”   因为女人的逃走,家暴变本加厉的落在他身上,可是从某一天开始,继父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不仅不再有责罚,还变得很关心他,买他喜欢的东西,热心得让他觉得害怕,后来,在某个晚上,那混蛋摸上他的床,对他动手动脚,他顺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用力砸了下去,然后不管男人死活,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就跑了出来,此后,再也没回去过。   “抱歉……”   虽然裴隽说得轻松,但舒清柳却听得很难受,甚至后怕,他终于明白那晚为什么裴隽在看到小小被自己弄哭时,会大为光火了,原来是有心理阴影,自己当时不该那样骂他的。   他查过裴隽的过往,但没想到事实与他查到的还是有很大出入,他可以想象得出一个少年跑到举目无亲的大都市里,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惧和害怕,也许一个不小心,就沦落到可怕的环境下做事,那种生活是他不敢想象的,只能说裴隽能走到今天,是他的幸运,也是自己的幸运。   “当年要强暴我的又不是你,你说什么抱歉?”裴隽笑着看他,“那时年纪小,做童工也没觉得辛苦,还觉得满好玩的,当然,跟你们这种富家小孩没法比,那时你还在贵族学校里风光吧?”   “没有风光。”舒清柳被他说得笑了,“我家教很严,加上我自卑,所以很少跟人交流。”   “为结巴自卑?”裴隽兴趣涌了上来,问:“说起来,你一直没说你的结巴是怎么治好的?”   舒清柳笑而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你的粉丝?”   “与这个有关?”   “关系很大。”舒清柳说:“那天我偶然听到你刚出道时的演唱会,惊艳到了。”   裴隽一怔,称赞他听得太多,但赞美由情人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他被星探相中,出道时才十五岁,舒清柳也不过十六、七岁,说起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听他说起往事,嘴角不由愉悦地翘起。   “我记得那首歌叫《那一段星光》,很好听的曲子,不过你独唱时走调了。”   想起当时听歌的情景,舒清柳忍不住笑了。他母亲在音乐上有一定的造诣,他从小耳濡目染,也懂一些音律,所以当听到裴隽独唱时,不仅节拍抓错,还稍微有变音时,他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舒清柳以前从没接触过这种流行音乐,在惊讶于裴隽的唱法同时,还为他的自信而倾倒,后来他受裴隽影响,开始注意现在的音乐,才发现娱乐公司卖的不是有专业水准的音乐家,而是包装好的偶像,而偶像,就算是不识乐谱,也一样可以登台演出的。   “我懂乐谱!”   身边传来咬牙切齿的抗议声,舒清柳忍住笑,说:“我知道。”   像裴隽这样聪明又有上进心的人,一定会不断学习自己不懂的知识,但在他刚出道时,他一定什么都不懂,更不是什么咏春拳的入门弟子,那都是包装出来的形象。   但是,那份青涩中流露出的自信,一下子就把同台的其他同伴比了下去,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裴隽没有半点怯场,这气势当初深深震撼了他。   “我真的很震惊,一个连五线谱都不懂,唱歌走调的人,都可以这样自信的登台演出,我为什么要自卑?”舒清柳笑着看裴隽,“所以,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态度,我就这样成了你的粉丝,有没有很好笑?”   “有,”裴隽掩面无语:“我想,几万人中都再找不出像你这样的粉丝了,我为拥有这样别具一格的你深感荣幸。”   如果不是很了解舒清柳,他一定认为这番话是在讥讽他,十五岁的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在回头看看,当时的他的确很蠢,但因为这个原因而成为情人的偶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下次带你去我家,让你看看我的收藏,都保存得很好,你的每部专辑我都有买,到我进军校为止,不过我还是最喜欢那首星光。”   “喔?”虽然看不清舒清柳的表情,但听他的话声,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这让裴隽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却故意说:“那能否请对音乐很有造诣的你唱一段让我欣赏一下?”   “很多年以前的歌,我不太记得歌词了,可以提示一下吗?”   裴隽再次震惊了,忍不住嘲讽:“我怀疑,你真的是我的粉丝吗?”   一个最爱他的粉丝居然说忘记了最喜欢的那首歌的歌词,这让他万分怀疑舒清柳所谓喜欢的定义是否跟常人不同,不过想想他十几年惊险的军旅生涯,他不得不说,少年时代的记忆真的很脆弱,如果不是这次的偶遇,舒清柳一定早忘了他,而他,更不可能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白痴粉丝。   云散了,夜空慢慢浮现出几抹微光,静谧空间加深了裴隽的困倦感,他毕竟跟舒清柳不同,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过于刺激了,当神经松懈下来后,就感到分外疲乏,闭着眼,随口说:“你一定查了很多我的资料吧?”   舒清柳不说话,这种状态等同默认,裴隽没在意,说:“说说你的事吧,让我也了解一下一个结巴怎么坐到中校的位子的。”   “裴,偏见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舒清柳虽然这样说,却没有真的生气,遵照裴隽的要求开始讲述他以前的经历,包括他在军校时的趣事,执行任务时面临的各种惊险,之后的一步步升职,一直说到星光这个任务原本不该他负责,是上司力荐的结果,还有任务失败后他被迫退伍,去学长那里打工,说他其实记忆还没完全复苏,还有一瓶药液他不知道放去了哪里,说今后可能还会面临危险,但他不需要害怕,自己会保护他……   他说了很久,像是把迄今三十年的话都汇总到了今晚,一口气全说出来了,有些话题,他连家人都不曾提起,却不吝啬与裴隽分享,因为他想,对方一定很希望知道他的过去,相爱的两人之间,是不需要秘密这个词汇存在的。      第二天上午,救援的人才赶到。李导接到齐天的通知,带着人开车气呼呼地赶了过来。   昨天开机后李导才发现自己被放了鸽子,他快气疯掉了,在接近杀青的关键地方,一场戏里居然少了主配三个人,害得他完全无法拍戏不说,还担心裴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骂完裴隽又骂自己,他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借车给舒清柳,一定是裴隽突发奇想,想去出游,才派助理来借车,大明星就了不起啊,敢在关键时刻跷班,将来一定找机会整死他!   李导把裴隽的离开认为是他对自己找人装鬼的报复,戏无法正常开拍,他黑着脸骂了一整天,到晚上还不见人回来,他骂得更凶,剧组成员也都心照不宣,各自想象着那位大明星正跟助理在某个地方上演十八禁的戏码,谁也想象不到那时的他们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直到今早齐天任务完成,给李导打电话问起裴隽,李导才知道裴隽出事,不过齐天没说具体情况,李导不知底细,恼火归恼火,他也担心裴隽出事后,整部戏会受影响,于是急忙召集人手,开车赶过来。   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人,赶到的时候,舒清柳正在修车,裴隽则靠在车旁晒太阳,看到他们悠闲自在的样子,李导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想骂人,却先看到了裴隽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再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骂人的话半路缩了回去,改为:“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说着话,眼神再转到车上,当看到自己的高档车坏掉时,李导又肉疼了一下,不过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裴隽毕竟是主角,又被力捧,和他较劲,纯属是跟自己过不去。   裴隽昨天受了伤,又在车上蜷着睡了一夜,精神不是太好,被导演问到,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搪塞说是开车兜风时,不小心遇上劫匪,被劫持到这里,两人在搏斗中受了伤,手机也摔坏了,没法联络,最后又再三道歉。李导是老油条,他不相信以裴隽的做事态度,会在开工前突然开车出去兜风,再次认为他是有意报复自己,却在路上倒楣的遇上劫匪而已。   看到裴隽和舒清柳都受了伤,李导心里一口恶气也出了,表面上却很热心地询问他们的伤势,他担心裴隽受伤会影响进度,所以关心并不完全是作戏,裴隽知道他的心思,没点破,回答说他们没事,只是钱被偷而已,就不用报警了,李导也不想多生是非,当然是点头同意。   导演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都对裴隽的任性行为很不满,眼神在他和舒清柳身上来回扫动,一副鄙夷样子。   舒清柳只当看不到,修好车,让导演的助手开,他去开另一辆厢型车,裴隽担心他腿上的伤,说:“让别人开好了。”   “不,别人开车,我不放心。”   他习惯了做事控制全局,只要自己能开车,就不会让别人来做。   听了这话,裴隽挑挑眉,“那为什么昨天让我开?”   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舒清柳愣了一下,说:“你不同的。”   随口之言在无意中取悦了裴隽,他嘴角笑吟吟地翘起,坐在了舒清柳身旁的座位上。      由于大清早被叫出来找人,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回去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嘀咕不满,声音说大不大,却正好是裴隽可以听得到的音量,尤其是尹夜,在后面不断说一些影射的黄段子,引得大家发笑,李导听到了,却不制止,笑嘻嘻听着,算是借别人之口解气。   舒清柳原本不想理会,但听到最后,连野外苟合的话都出来了,他有些恼火,对裴隽轻声说:“坐稳了。”   裴隽笑了笑,会意地做了个OK的手势,就听尖锐声响起,车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下了,在后面说得开心的几个人没防备,都撞到了脑袋,尹夜捂着头,火冒三丈的正要吼,裴隽先吼起来,冲舒清柳骂道:“为什么突然刹车?你看大家都撞到了。”   “刚才有个黑影冒出来,我就踩刹车了。”舒清柳不亢不卑地回复。   “黑影?”裴隽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看,“好像是有,不过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那边是坟墓欸!”有人很配合地指着外面不远处的荒墓叫道。   一车人顿时都吓白了脸,李导更是战战兢兢坐不稳了,冲舒清柳催促道:“快开快开!”   油门好像出了问题,好半天才开动起来,大家都被吓到了,再没人敢多话,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裴隽在娱乐圈混了多年,早就对那些冷嘲热讽百毒不侵了,不过不代表他不嫌吵,现在耳根清净了下来,他侧头笑看舒清柳,发现这个看似老实的男子骨子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恶劣因子,这点不错,很对他的胃口。   也许有些事该稳定下来了,他想。      裴隽和舒清柳回来了,不过剧组里还是少了两个人。齐天跟导演提前联系过,还好说,埃文则是行踪不明,一整个的人间蒸发了,他又是外籍,在这里没有熟人,李导担心他也是被劫持,只好先去当地派出所报了案,请他们帮忙寻找。   不过戏接近尾声,埃文的戏分颇多,不能为他一个人耽搁,李导找了几个临时演员,都不理想,这时候再调外籍演员来又很麻烦,他为此犯了愁,琢磨着要不要把最后几场戏改到电影城拍摄,裴隽给他出了个主意。   “把剧本改一下好了,我给你提供素材,应该比现在的感觉要好。”   对于大牌的推荐,李导现在不听也不行,于是连夜参照裴隽的建议修改了剧本,那都是裴隽从山上历险中想出来的,就地取材而已,不过因为是亲身经历,所以武打动作和设定都比较新颖,李导很满意,向他千恩万谢后,立刻将修改后的剧本分派下去,根据新剧情开拍。   临近结尾的几场戏都拍得很顺利,尤其是结局时刻,高潮迭起,几乎没卡机,一路到底,连对裴隽不满的李导也不由连声喝彩叫好。   最后两天齐天居然又跑回来了,重新加入剧组,不知他跟导演怎么交涉的,居然没被骂,就轻松上戏了,拍戏之余,齐天还特别跑来跟裴隽和舒清柳汇报工作,说他顺利完成任务,把物品完璧归赵,今后他因为工作关系还要在娱乐界混,之前因为执行任务而发生的不愉快,还请他们多多包涵。   裴隽对齐天没什么好印象,很冷淡地回应了,等齐天走后,他问舒清柳,“他不是军人吗?为什么执行完任务,还不归队?”   “他属于特殊兵团,许多行动都可以根据情况自由安排。”   舒清柳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他怀疑齐天回来,是受上司指令继续跟踪自己,以图找回另一管药剂,那晚在车上他有跟裴隽提过药瓶的事,但裴隽睡着了,应该是不记得了,他也不想再提,免得增加裴隽的烦恼。   拍摄杀青后,裴隽第一时间就赶了回去,家也没回,先去舒清河那里接小小,一个多月没见,小小好像长高了一些,不过因为骨架小,看起来还是比同龄儿童要小很多,看到裴隽,抱着他不肯放,回家的路上,一直唧唧哇哇地讲他这段时间的经历,说完阿翩和阿宅,又说罗苇盈,当听到罗苇盈最近经常跟小小联络时,裴隽愣了一下,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都有说什么?”他不动声色问。   “问我的功课和喜欢什么东西,还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说你不顾家,把我寄养给别人,也不来电话,一点都不关心我,还……”   小小说到一半不说了,眼睛转了转,很明显下面不是什么好话,裴隽冷笑,那女人也有资格说这种话,孩子长这么大,没见她多在意过,现在倒想起来关心了,不过小小的话多少戳中了他的心事,摸摸儿子的头,说:“下半年不接外拍了,把你寄存自己家。”   “真的吗?”在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后,小小扑到裴隽身上,叫道:“好啊好啊,谢谢爸爸!不过你偶尔出去接戏也没差啦,你要赚钱养我嘛,我理解的,不拖你后腿。”   舒清柳在前面开车,见小小撒娇,不由莞尔,很温馨的画面,是属于家庭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喜欢上这种氛围。   小小趴在裴隽身上撒了一会儿娇,终于累了,回到家时,他已经睡着了,舒清柳停好车,裴隽把小小抱下来,笑道:“好像重了很多,清河把我儿子当猪养吗?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我就抱不动他了。”   舒清柳笑着过来帮忙,裴隽没拒绝,把小小给了他,说:“你是该学着抱抱小孩了。”   舒清柳诧然看他,裴隽笑而不答,从他口袋里摸到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陆淮安有请人定期来打扫,房子很干净,裴隽把窗户都打开来透气,两人带回来的东西很多,他懒得收拾,和舒清柳一起把小小送回他的小房间后,就去浴室洗澡。   舒清柳打开两人的行李箱,把日常生活用品拿出来规整好,衣服类的放进洗衣机,还有一些零碎物品,他正要收拾,对面二楼上传来叫声。   “助理先生,你不累吗?”裴隽洗完澡,在身上随意搭了件睡袍,靠在楼梯栏杆上,笑吟吟地问他,“要我帮你吗?”   “习惯了。”舒清柳整理着,随口说:“不用,你去休息吧。”   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了军队后,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更是变本加厉,见不得一点凌乱,这点跟裴隽不一样,裴隽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工作以外的事,都是想做时才做,所以,他不会勉强裴隽来帮忙。   裴隽见舒清柳还在低头整理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等待,他有些无奈,换了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努力把握机会,千方百计爬上自己的床,只有这个家伙,把一堆衣服看得比他都重要。   “喂!”等了半分钟,在发现舒清柳不是矜持,而是彻底无视他时,裴隽开始不爽,说:“上楼,我有事要你做。”   舒清柳抬起头,裴隽已经离开了,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放下手里的活,来到二楼,随裴隽走进卧室。   裴隽把床上的被褥扯开,对他偏了下头,“躺下。”   “做什么?”   舒清柳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从裴隽的吩咐,上床平躺下,旁边窗帘被风卷动,轻柔扬起,给整个空间平添了几分温馨,裴隽居高临下看着舒清柳,对他的顺从满意极了,上前,压在了他身上,笑道:“做爱。”   “现在?”突如其来的宣爱方式,舒清柳一愣,本能地偏头看房门,“门都没锁。”   “自己家你怕什么?”   又不是在槐庄,担心有人出现,有鬼出现,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时,裴隽从来都不会压抑自己,含着舒清柳的唇,在柔软的唇上一点点舔舐,感受着他的温度。   舒清柳根本禁不起这样露骨的挑逗,气息很快就乱了,回吻过去,热吻中腰带被解开,裴隽扯开他的衬衫,把手伸进去,在他腰腹间掐揉,舒服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曲起身子,喘息着说:“等等,我先去洗个澡。”   “不想等。”裴隽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   在槐庄事件解决之前,舒清柳都没跟他同床过,凶险过后,由于拍摄进度紧张,连休息时间都不够,更别说做爱,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以尽情享受了,他才不想再等。   “不需要洗,”吻着舒清柳,他低声调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满意地看着舒清柳脸红了,裴隽笑着继续加深那个吻,衣裤都脱掉了,缠绵中他将舒清柳的腿叉开,手在他大腿根敏感的地带游离,欣赏他时高时低的喘息,手在触到他腿上的伤口时,顿了一下,说:“好多了。”   舒清柳的腿伤经过几天的敷药,已经愈合了,嫩红疤痕在腿上分外醒目,裴隽索性移到下方,伸舌轻舔他的疤伤,柔软舌尖在他的腿上打着圈,继而转向大腿内侧的敏感地带,舒清柳气息更沉了,两腿发出轻颤,胯间随着裴隽的挑逗硬了起来。   看到他的反应,裴隽在他腿根轻轻咬了一口,调笑:“明明自己也很想要的。”   舒清柳不善于应对这样的调情,他的回应是直接褪下裴隽的睡袍,跟他做最亲密的接触。   好久没做,裴隽有些急躁,没再多说露骨的话,在床头柜里找了盒手油,借手油的润滑直接攻城掠地,迫切的欲望和占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在侵占对方身体的同时,自己的心房也被占领了,充斥着的满满的情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知道,现在的感觉很好。   “你好棒。”他压在舒清柳身上驰骋着,发出满意的赞叹。   抽插得很剧烈,舒清柳有些承受不住,把头别到一边,尽量克制住呻吟,却被裴隽掐住下巴拧过来,吻着他笑道:“叫出来,我想听你的叫床声,结结巴巴的一定很动听。”   舒清柳无语了,真是个可恶无聊又毒舌的男人,他只好吻住裴隽的唇,以吻封住他的胡言乱语,裴隽趁机跟他更热情地吻到一起,两人正沉浸在午后的激情缠绵中,旁边突然传来开门声,小小睡眼蒙眬地从外面走进来,舒清柳反应很快,在门打开同时,就拽起被子盖到了两人身上,及时遮住了此时的尴尬状态。   小小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什么都没看到,揉着眼睛,说:“爸爸,我渴了,家里没可乐……”   欢情正在巅峰中回荡,裴隽怎么也没想到小小会突然进来,情急之下随口说:“那有什么喝什么。”   “可是家里好像只有酒和茶,我不喜欢喝茶耶,让劫匪榨果汁吧,劫匪……”   小小侧侧头,似乎看到舒清柳躺在床上,裴隽怕他发现,急忙把人遮住,说:“劫匪出门了,等他回来给你榨果汁,爸爸在忙,你先出去。”   “那……好吧。”   小小看出裴隽现在好像不方便,没坚持,转身出去了,门关上后,裴隽松了口气,趴到舒清柳身上,低声闷笑起来,随即小腿一痛,被舒清柳踹了一脚,说:“我说了门没锁!”   “下次我会注意。”   裴隽没把刚才的突发事件放在心上,压住舒清柳的腿,再次抽插起来,随口说:“其实小小不小了,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的。”   “裴,我觉得你的教育有问题。”   裴隽笑而不答,他知道舒清柳误会了他的话,却没去解释,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热情,两人很久没做,今天难得有兴致,都没有收敛,做了几次才打住,舒清柳被裴隽高超的调情技术弄得泄了数回,到最后直接靠在床头睡着了。   裴隽躺在舒清柳身旁,难得见他睡得这样沉,看起来憨憨的,比他清醒时多了几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于是他故意掐住舒清柳的鼻子,舒清柳似乎真的很累,没有醒,只是随手拍了他一下,翻了个身继续睡,裴隽想起在麒麟镇经历的种种,真有种置身惊险片里的感觉,舒清柳当时一定一直绷紧心神应对各种状况,现在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难怪他会睡得这样香,就没再逗他,靠着他躺了一会儿,出门下楼去。   客厅电视机开着,小小正趴在沙发上看卡通,面前放了一大杯茶水——从舒清柳来到他家之后,他们就再没接触到可乐,小小喝饮料的习惯也被潜移默化成了果汁,可惜今天没果汁,只能用茶水来代替。   有关这一点,小小最初还会抗议一、两句,现在看来他已经完全被驯化了,舒清柳不会强迫孩子做什么,但会在无形中引导他,让他去慢慢习惯。   现在想想,他也有许多地方,包括心情也在无形中被影响到了,看着正聚精会神看卡通片的小小,他想,既然有些事已经决定了,那该跟儿子谈一谈才对。   “小小。”裴隽在沙发对面坐下,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我现在很忙耶。”   “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   “听起来这个似乎比较重要。”小小想了想,关了电视,问:“是什么?”   裴隽琢磨了一下措辞,说:“你知道,我跟你妈妈分开了。”   “知道啊,所以我现在是单亲儿童,像这种家庭养出的小孩很容易学坏的,所以爸爸,你要对我好一点。”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为了不让你学坏,我准备重组家庭。”裴隽打断了儿子的唠叨,说:“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提。”   “这……”小小迷糊了,“爸爸,这好像是你的终身大事吧?”   “你的。如果我找了个坏女人,她会欺负你虐待你,让你变坏,所以我的选择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   “那就不要结婚了嘛!”一连串说辞砸下来,小小急了,叫:“我不介意当单亲小孩,可是我不要别的女人代替妈妈,没有人比妈妈更漂亮!”   “如果是男人呢?”裴隽及时问道:“这个男人不会欺负你,相反的,你可以欺负他,只要不是欺负得太厉害。”   “可是……”   没有对比性,小小一下子找不到反驳的词汇,可正常情况下不都是男生和女生组合嘛,小小挠挠头,让父亲跟男人在一起,他有些不能想象,裴隽趁机继续问:“如果是劫匪跟淮安,你会选哪个?”   “劫匪!”   “OK。”裴隽微笑点头,“那就劫匪好了,我也觉得他不错,既然你也同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欸,终身大事这么快就作决定了?”小小愣住了,见裴隽起身离开,他急忙跳下沙发,追上去,“爸爸,你的选择题有没有太简单啊?再加几个选项吧,其实我比较喜欢阿翩耶。”   虽然跟花花公子陆淮安相比,舒清柳要好很多,但舒清柳在很多地方都比较严格,所以小小更喜欢机灵跳脱的阿翩,至少阿翩从不勉强他做任何事。   “可以选阿翩吗?可以选阿翩吗?”他追着裴隽的脚后跟问。   “可以啊,不过你确定要选他吗?”裴隽停下脚步,故作为难地说:“他太聪明了,又是警察,以后我们父子俩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劫匪可是给我们打工的,我们说一,他不敢说二。”   “这样啊……”   小小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他想不通,烦恼的皱起眉,裴隽蹲下来,拍拍他的小脸蛋,温和地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想吃什么,晚饭爸爸来做。”   “真的吗?那我要吃红烧龙虾、糖醋排骨、辣子鸡、东坡肉、酱鸭……”   说到吃,小小暂时把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忘干净了,生怕父亲反悔,不停顿地说了一大串,全都是鱼肉,裴隽心情正好,原谅了儿子的贪心,笑道:“没问题。”    第六章      小小的心愿没有实现,当晚裴隽虽然做了很多菜,但都被舒清柳挡下来了,理由是小孩子晚饭吃太多鱼肉,对身体不好,只给小小夹了一部分尝鲜,碰巧陆淮安来拜访,他最喜欢裴隽的料理,立刻自动入席大快朵颐。   小小看着自己喜欢的菜肴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很哀怨地问裴隽,“爸爸,你不是说我可以欺负劫匪吗?为什么我感觉现在被欺负的是我欸。”   舒清柳听不明白,奇怪地看裴隽,裴隽怕儿子把两人的对话说出来,忙夹了他喜欢的酱鸭肉和鸡丁,塞住他的嘴,说:“劫匪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变胖子吧。”   小小不说话了,低头默默扒米饭,裴隽又给舒清柳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今晚你装一下也好,别去管小小。”   “可是……”   一筷子菜夹过来,裴隽说:“这是老板的命令。”   陆淮安在旁边看到,也把碗伸过来,却被无视了,看着裴隽和舒清柳的互动,他嘴角抽抽,似乎想到了什么。   晚饭后舒清柳看出陆淮安跟裴隽有话要谈,就先带小小去洗澡,小小闹别扭不想去,被他揪着衣领提去了二楼。   陆淮安看到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助理好暴力,连小小都难以幸免。”   “小孩子是要多管教的。”裴隽在对面玩着香烟,随口说。   陆淮安眉头挑挑,他感觉得出从麒麟镇回来后,这两人的关系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裴隽一向把小小当宝,他能让外人来管教儿子,足见在他心中舒清柳是不同的,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裴隽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他可不想他为了一个男人闹出什么风波来。   “我还是那句老话。”陆淮安先咳了两声壮胆,然后说:“做事要公私分明,许多事不能因为一时痛快就头脑发热,到我们这个年龄,爱情只是调剂品,而不是全部。”   裴隽停下了在指间转动的香烟,陆淮安感觉到冷冷目光射来,立刻堆起笑脸,“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朋友这么多年,我会害你吗?”   “饭吃完,你可以滚了。”   陆淮安耸耸肩,他就知道忠言逆耳,裴隽一定不会听的,于是打住了这个话题,转到公事上。   “我跟盛翼的老板联络过,他对《午夜》很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赶上明年柏林电影节的提名,这是件好事,我们要全力以赴,只要你能顺利拿到任何最佳奖项,就是迈向国际的第一步,我给你做了一系列企划,配合影片推出。”   “这些事你自行处理好了。”   “那也需要你的配合啊。”陆淮安不满地对裴隽说:“这次拍摄出现了很多状况,具体内幕就不管他了,不过你在快杀青时跟助理跑出去……咳咳,这件事被人捅去了娱乐报刊那里,还好被盛翼那边压下来了,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现在大家利益一致,你不要太针对他们。”   裴隽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初开拍《午夜》,盛翼力邀他加盟,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报复他吗?不过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初大家肯定都没猜到,现在反而说自己针对他们,真是好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盛翼这样做对自己有利,他也就不计较了,点头答应:“只要他们不过分,我不会主动去惹事。”   “那就好,不过,那天你们真的是被劫持吗?”陆淮安很八卦地问:“我可是很了解你的,你不可能戏拍到一半就跟助理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盛翼找人威胁你?如果是这样,我去帮你摆平。”   裴隽噗哧一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突然兴致上来,带助理出去散散心而已,你知道的,感性的人,一冲动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你感性?”陆淮安嗤之以鼻,跟裴隽认识十几年,他有多现实陆淮安最清楚,“散心怎么会弄到两人受伤这么严重?”   “就突然想玩SM嘛,所以就做了。”.   “裴先生,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认为这种借口我会信吗?”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裴隽笑得一脸善良,“你看,我都跟你说实话了,你却完全不信。”   陆淮安冷笑,信他才有鬼,如果不是太热悉裴隽,自己说不定真会被他骗过去,几天不见,这家伙的演技愈来愈好了,连身边的人都算计。   不过,既然裴隽没出什么大事,他又不想说,陆淮安也就没再不知趣地追问下去,又聊了些最近娱乐圈的新闻,正要告辞离开,裴隽的手机响起来,他打开看了看,是罗苇盈的来电。   『好久没见啊,裴先生。』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罗苇盈的笑声:『听说你最近事业很顺,忙得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的事业一向很顺,有什么事?需要打电话给你的前夫?”   『当然是关于小小的,我想不出除了孩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络。』罗苇盈说话干脆响亮,跟她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你为了接戏,把小小扔给不认识的人,害得我担心。』   “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习惯了罗苇盈的说话方式,裴隽也说得很直接,“如果你想跟小小讲电话要等一会儿,他现在在洗澡。”   『不用了,反正我过几天就见到儿子了,对了,听说你有意进军国际影坛,要多努力啊,先生。』   裴隽看了陆淮安一眼,陆淮安在某些地方大嘴巴的让人讨厌,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一句。   “你说你要回来?”   『是啊,上次我有跟你提过,你这么快就忘了?』似乎品出了裴隽言语下的紧张,罗苇盈咯咯笑道:『我准备好好跟儿子培养一下感情,免得他一直做你们的小电灯泡。』   “你什么意思?”   『等我去了再详谈,记得帮我跟你那位可爱的助理代问好喔,爱你。』   裴隽还要再问,忙音传来,罗苇盈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越想越不对,恨恨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罗苇盈最近对小小很在意,”见裴隽脸色不好,陆淮安说:“你不在,她跟我联络过好几次,一直问小小的情况。”   岂止对小小关心,还很关心他的事业,裴隽冷笑:“以前不闻不问,现在记得关心了,小小又不是宠物。”   “女人嘛,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看她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小小。”   这句话触动了裴隽的心事,陆淮安又说:“听说她在那边生活很安定,自然就会想起孩子,毕竟小小是她亲生的。”   “离婚时她已经放弃了!”   “那时她如果说不放弃,你一定不会签离婚协议书,现在没有这个问题了。”陆淮安说:“不要小看那个女人,她可以骗你一次,就可以骗你第二次,不过我倒觉得这不是坏事,如果没有小小……”   陆淮安话说一半,就看到冷冷目光射来,他只好举手投降,一直以来,他都跟裴隽合作得很愉快,唯有小小是冲突点,不是说他不喜欢小小,而是客观地说,小小的存在非常妨碍裴隽的事业,他甚至不厚道的想,如果没有这个小累赘,以裴隽的才气能力和交际手腕早就进军好莱坞了,所以当罗苇盈跟他联络时,他暗示了许多次,他相信罗苇盈是个聪明人,懂自己的意思。   不过看到裴隽的态度,陆淮安很聪明地没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坏人让罗苇盈去做,他可不想为此跟裴隽闹不愉快,交代了接下来的日程后,就告辞离开。      陆淮安走后,裴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却心不在焉地琢磨罗苇盈的目的,陆淮安的言下之意他很明白,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理智的,但再现实的人也有他在意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   “刚才罗小姐来电话了?”   身后传来询问声,舒清柳走下楼,站在沙发后,问他。   舒清柳现在对付小小已经很有心得了,轻松就给他洗完澡,送回卧室,等把他哄睡后出来,就在二楼听到裴隽在讲电话,陆淮安也在,他就没来打扰。   “随便聊了几句,说过段时间会回来。”   裴隽心情不太好,不想多提,舒清柳也没再问,拍了拍他肩膀,很简单的手势,却让他感觉像是包含了许多感情在里面,轻易就安抚了他的烦躁,索性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说:“有点累,帮我按摩一下。”   舒清柳听从他的指令,轻重有度的按揉,在缓解疲乏时也缓和了心境,裴隽心情舒畅了许多,合着眼陷入享受中,至于烦恼,等真正发生后再去想吧。      由于盛翼把企划重点放在裴隽的新片上,寰乐也很配合地提供各种方便,导致裴隽之后的日程都俳得很满,两大娱乐公司联手为他创造条件,裴隽当然不能拒绝,不过他很讨厌盛翼的太子爷,所以被邀请时,都会让陆淮安去接洽,舒清柳则负责接送小小,他不希望舒清柳过多接触娱乐圈,而且舒清柳也不擅长,这种长袖善舞的事陆淮安是最适合的。   这样一来,舒清柳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下来,反而让他很不适应,开始还担心death是否会再派人来跟踪,后来发现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倒是齐天没事就跑到他这里来晃晃,他警告了几次,见齐天还是屡教不改,便找了个机会,把齐天引到某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等他一进去,就拿出枪,直接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舒清柳没说话,不过行动表明了一切,被黑洞洞的枪口指住,齐天没怕,笑嘻嘻地说:“学长,你已经不是军人了,私自改造和藏匿枪械是违法的。”   “自卫。”   “可是我没有想伤害你啊,我只是想跟你搭档。”   齐天理直气壮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舒清柳,熟悉的名片,上面印着左天侦探社的名号。   “在小剧组里跑龙套养活不了我,所以我另找了份兼职。”齐天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所以学长,我们现在不仅是上下级,还是同事了,今后还请多关照。”   齐天话刚说完,就被舒清柳揪住衣领顶到了墙上,舒清柳收起了枪,不过他这个撞击力量同样不小,齐天痛得皱起眉,就听舒清柳警告说:“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不过别扯上外人!”   “老板也是军校出身,所以他也是我的学长,不算外人。”   齐天见过舒清柳跟埃文的搏斗,对处于发怒状态的他还是有点忌讳的,感觉到他身上的阴冷气场,立刻从善如流,说:“放心,我只是想完成任务,不会牵连到别人,而且我想作为前辈,老板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吗?”   “我本来以为完成了,谁知上级又派下指令。”齐天被舒清柳搡得喘不上气来,指指领口,舒清柳松开手,他咳了两声,说:“上头许多人不信郭少将,你也一样吧,所以那东西……”   “没有了。”舒清柳打断齐天的话,冷冷说:“别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什么都没有。”   “但还有一管药剂,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   “death带走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否则那个组织一定会阴魂不散地来找他的麻烦。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学长。”齐天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学长你一定不会把携带的军事物品让别人抢走,更不会遗失,那是极度危险的物品,你更不可能随意处置,这是作为军人的基本操守,所以我知道它还在你身边,你只是不记得把它放去了哪里。”   舒清柳微微沉默,不可否认,齐天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但他完全不记得之后的事,也许他是故意不想记起,因为那意味着风波的继续,他已经是普通人了,不想再跟过往有任何连系。   “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生活,也不让别人骚扰到隽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但我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尽早解决,这样对谁都好。”   齐天说完后离开,舒清柳默默盯住他的背影,军中有内鬼,他不知道该信谁,是齐天所在的特战队?还是他的上司?甚至部署整个计画的上将?在军中服务多年,他很清楚那里面的水有多深,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这绝对是致命的做法。   齐天没再来骚扰舒清柳,不过不代表他可以平静生活,第二天他送小小去学校,中午在去娱乐公司的途中被一辆车正面截住,做了特殊处理的黑色宾士,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直觉瞬间告诉他,车里坐的人是谁。   车窗拉下来,露出坐在后座上的红衣女士,女子长发盘在脑后,整齐到没有一丝碎发的梳理,透着潜在的严谨和刻板,脸庞略微削瘦,让她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不过这不影响她的美貌,看到舒清柳,很有礼地向他点头微笑,她什么都没说,但气势上表明了她的想法,作为跟她共事多年的下级,舒清柳很清楚她的意图。   舒清柳在附近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下车来到宾士车前,女人下巴往车里微摆,舒清柳照她的命令上了车,车窗拉起,向前开去。   “真是难联络啊。”女人微笑说:“我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只好亲自来找你。”   “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长官。”   “军人。”女人纠正他,“你所有的军籍档案我都有为你保留,你现在只是在执行任务,包括退伍。”   舒清柳诧异看她,女人却没再说话,沉默中车向前开,一直驶到一间五星级饭店前,才停下来。   舒清柳下车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女人下了车,她穿了一件纯正的红色西装,在阳光下相当抢眼,腰身收得很紧,衬托出漂亮的曲线腰围,不过她腰板挺得非常直,加上个子高挑,无形中带出一份威严,这种常年养成的属于军人的气势,是普通女性所没有的。   她伸手挎住舒清柳的胳膊,上下打量前方高耸的华丽建筑物,微笑说:“这地方不错,我喜欢。”   舒清柳不亢不卑地反问:“来饭店执行任务吗?”   女人瞥了他一眼,微笑说:“请照顾一下我是女人的心情,学弟,难得穿时装,总得找个配它的环境。”   舒清柳完全不信她的话,他很了解这位长官的为人和她的家世背景。郭家世代从政,郭可欣的父亲又是上将,再加上她的精明处世,所以三十多岁便坐到了少将的位子,共事多年,他不会被这位学姐的温和骗倒,郭可欣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包括她今天约自己来饭店谈话。   臂弯被紧了紧,郭可欣带他走进饭店,威严中不减妩媚,一路走来,她轻易就吸引住了周围行人的目光,郭可欣目不斜视,但作为女人,被这样注视,她心情还是很愉快的,低声笑道:“我突然感觉,如果我不做军人,也许更能享受人生。”   “我想你更喜欢控制人生,长官。”   郭可欣侧头笑看他,“说得对极了,学弟,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难怪我爸爸这么欣赏你,他说以你的能力,只要稍加努力,将来绝对平步青云。”   话中有话,舒清柳想郭可欣这次邀他来,一定跟郭上将有着莫大关联。   郭可欣来到服务台,掏出信用卡递过去,说:“套房,8024,两个小时。”   她没有事先预订,更没问房间是否有空置,而是直接指定,这种完全掌控的做法虽然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有人预先设置窃听的可能性,但也让服务台小姐有些措手不及,请她稍后,急忙帮她查询房间预订情况。   服务小姐跟郭可欣说话时,舒清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转到一边接听,是裴隽,话声中带着玩世不恭的腔调。   『有份文件我忘了拿,帮我带到公司来。』   舒清柳一怔,看看站在服务台前的郭可欣,说:“抱歉,我现在有事走不开,能不能麻烦别人?”   『喔,我的助理这么忙啊。』笑声传来,裴隽问:『在忙什么?要我帮你吗?』   “不用,是军队里的事,我在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跟谁?』   “我的上司。”   见郭可欣取了房间钥匙,向自己走来,舒清柳急忙转了个身,避开她,小声说:“事情有些复杂,我回头跟你说。”   『不用了,你忙吧,我也有事要做,』裴隽笑了笑,说:『晚上见。』   电话挂断,舒清柳有些心神不定,想了想,把手机电源切断了。   “大明星打给你的?”郭可欣看到了舒清柳的动作,笑问:“他对你抓得可真紧。”   “工作。”舒清柳面无表情地回道:“他现在是我的老板。”   郭可欣眉头挑挑,挽住他的胳膊离开,经过服务台时,她微笑问几位小姐,“我男朋友是不是很帅?”   看到服务台小姐脸上露出的暧昧笑容,舒清柳表情微僵,郭可欣这样做太刻意,与其说是为了掩盖他们的身分,倒不如说她在故意恶整自己,以报复最近自己对她的回避。   两人经过旁边的开放楼梯,舒清柳没看到,楼梯上方,有人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淡漠的眼神,掩住了平时的玩世不恭。   裴隽是来出席《午夜》庆功宴的,他本来安排了陆淮安代替自己参加,后来架不住大家的盛情邀请,只好来走走过场,刚才会场酒气太重,他找了个借口出来休息,谁知刚到走廊,就看到了舒清柳和郭可欣,郭可欣太出众了,让他想无视都难,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想说服自己这是误会,可是两个人的默契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当服务生把房间钥匙递给女人时,舒清柳正堂而皇之地对他说,他在执行军方派下的任务。   裴隽没有直接下去戳穿这个谎言,他是个胆小鬼,只敢让别人看到自己包装好的那一面,他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大牌,那种上前质问对方的冲动他没有过,也不屑去做,那只会让自己显得无能,让别人看笑话,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实际作用。   但这并不等于说他能容忍对方的欺骗,还有就是,在发现真相时的愤怒。   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开,爱情只存在在剧情中,所以他从不动真情,合则聚不合则散,一向是他的交友基准,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错了,那一刻的愤怒让他明白,他是喜欢舒清柳的,动了真心的去喜欢,甚至计画好了今后的生活,还努力说服儿子,让他接受对方的存在。   第一次,他这样的动心,也是第一次,他被人毫不在意地丢弃。   心很乱,半天才缓过神,他有短暂的惶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待在这里,手下意识地揣进口袋,取出一支烟,习惯下的小动作,香烟在指间转了两圈,可这次他失败了,香烟在轻微颤抖的指间滑落,顺着地面向前滚出去,被经过的行人踩在了脚下。   裴隽靠在楼柱上,看着香烟被踩得粉碎,反而冷静下来,行人走过去了,他上前将香烟捡起,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再抬头时,眼神已从最初的彷徨慢慢转为沉定。   他没回会场,而是打了通电话给陆淮安,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先回公司,酒会已经进行到最后,陆淮安正左右逢源的跟人聊得开心,没在意他的中途离开,随口答应了,裴隽又说:“明天记得帮我再找个助理。”   『什么?』周围太吵,陆淮安没听清楚,『你的菜鸟助理不合格的话,你可以好好调教他嘛,那么听话的人,现在可不好找。』   “不用那么麻烦,”裴隽轻笑:“那个人,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拇指掠过数字键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到关机键,果断的按了下去。      舒清柳随郭可欣进了8024室,这是个颇大的套间,虽然知道这间房是郭可欣随机选的,他还是检查了房间,郭可欣点头赞道:“你很谨慎。”   “这是最基本的做法,长官。”   “在这种地方就不要这样一板一眼的说话了,你可以叫我学姐,也可以叫我郭小姐,或者可欣,虽然我比你大许多,但还没有到欧巴桑的程度吧?”   郭可欣在沙发上坐下,等舒清柳检查完后,示意他也坐,收起笑颜,认真地说:“其实刚才在大厅我没有说笑话,我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事,不止一次,所以这次星光行动,我才大力举荐你,虽然结果让人遗憾。”   “长官?”   “我刚才说过了,老爷子很欣赏你,你有能力有头脑,今后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们的家世也门当户对,而且以我们的智商,结合的话,也有利于下一代,撇开这些不谈,你长得也不错,我做人很实际,不会以貌取人,但让我配那些秃顶又中年发福的军官,我还是有心理障碍的。”   军人做事都习惯了直来直去,即使郭可欣是女生,在谈及感情上也没有丝毫避讳,她说得很直接,把交往利弊一一剖析,让舒清柳轻易明白她的想法。诚然,以郭可欣的家世身分以及能力,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寥寥无几,那些军阶高过她的不是都结了婚,就是相貌实在太糟糕,她看不上不奇怪,舒清柳奇怪的是她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谈这件事,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自己都很关照,但关照的感情离爱情还差很远。   “长官,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当然不是,这只是顺便一提,”郭可欣一笑:“你知道我平时一直忙工作,对感情方面不是很在意,不过最近听说你跟大明星走得很近,所以想,如果我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也就是说这位大小姐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只是想找个给郭家传宗接代的人而已,她甚至不在意对方是谁,只要看得顺眼就好。   这种对感情无所谓的态度让舒清柳很不舒服,冷冷说:“抱歉长官,我们之间不可能,你的个性太像我大姐,跟你在一起,我会有乱伦的错觉。”   “你离开军队没几天,说话变得刻薄了。”郭可欣没在意,噗哧笑起来,“不喜欢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介意,不过学弟,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我很了解你,你如果真想做一件事,就算它是错的你也会去做,反之,再简单的事你也会拒绝,找各种堂而皇之的借口。”   “是这样没错,长官。”   “我突然很想知道,像你这么木讷的人,大明星怎么会中意的?”   “有关私事,我有权不作回答,长官。”   “OKOK。”   郭可欣举起手,做了个放弃的手势,舒清柳哪里都好,但有时候古板的态度让她都觉得非常无趣,所以交往不成就算了,她也不想今后天天对着一根木头。   “我们说正事,”说到正事,郭可欣表情严肃起来,“希望你完成星光任务。”   “我想知道所有真相。”   “真相就是——我们要找回丢失的另一枚星光,还有,找出军中的内鬼,所以才会假戏真做,让你退伍,东西丢了,内鬼比我们更急,所以他联络death找上你,不过你做得很好,成功地将其中一枚交回了总部。”   “原来从头至尾我都在背黑锅。”舒清柳冷笑。   虽然在当时那种情势下,郭可欣让自己退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他知道,她不过在利用自己而已,他并不怕承担责任,但是在他神智完全混乱的时候,被上司这样利用,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郭可欣也明白他的不忿,坦白说:“如果你认为这是在背黑锅,这的确是,但如果你有能力扭转局面,你就是在执行任务,今天换了是我,我不会去纠结这个问题,我只会想,怎样把任务顺利完成,恢复自己的军籍。”   话说得掷地有声,舒清柳明白她的意思,直接问:“你怀疑谁是内鬼?”   “不止一个,甚至不止在军方内部。”郭可欣说:“齐天所在的特战队,还有我们这一队,都有人有问题,不过嫌疑者我已经派人盯上了,现在关键是怎么找到另一管药剂,将出卖情报的大鱼和他的喽啰一网打尽。”   “齐天可信吗?”   “暂时还没有疑点,为什么这么问?”   “特战队派他监视我的事,你知道吗?”   郭可欣犹豫了一下,“我是事后知道的,他所属的队群跟我们不同,不会跟我讲。”   这个星光任务原本该是特战队892组去执行,是郭可欣力争过来的,出了事,对方不打压就不错了,当然不可能跟她互通有无,不过舒清柳担心的不止这些,郭可欣的言行做法让他有种感觉,她也被架空了。   “有人想借此对付郭将军?”   郭可欣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赞赏的笑,索性不再隐瞒,说:“这不稀奇,老头子嚣张了这么多年,一定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这件事只是个引子,还好你找回了一管药剂。”   “那种液体毒性很强烈对不对?”   “静止状态时很正常,但一旦分子活跃起来,将是致命的危机,它对人体的辐射相当厉害,如果用在军事上,将会大幅度提高我们的战斗力,可惜在运送基地的途中发生了意外,只能说,这个时代,大家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样崇尚和平。”   舒清柳沉默不语,他不知道郭可欣的话是否值得相信,她除了取回药剂,解决郭家的危机外,可能还会借此对付政敌,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这是上头的事情,他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恢复正常生活。   “有没有一种可能,另一枚星光已经被death拿走了?”   “我的情报网里还没有收到此类消息,不过现在倒是有不少人听说了星光的事,赶了过来,看来大家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见舒清柳面露紧张,郭可欣笑了笑,说:“放心,我有派人盯紧他们,现在星光在谁手上,没人知道,在没有拿到确切情报前,他们不会先动手,让别人坐收渔利,尤其你家那位大明星,他的存在太显眼,那些人不会自找麻烦,万一身分曝光,谁都不好过。”   理论上这样说没错,但也不敢保证里面会不会有像埃文那种丧心病狂的家伙,舒清柳在心里考虑着该怎样应对,才会让裴隽所遭受的危险降到最低,就见郭可欣从皮包里掏出军人证和手枪,递给他。   “你在执行任务,没配枪怎么行?”   见舒清柳发愣,郭可欣笑了,神情平静,好像她做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是!”   “记住,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联络,至于齐天,你可以让他协助你,但不要太信他,毕竟他跟我们隶属的部门不同,我们可以信的人不多。”   “是!”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做好的。”   自始至终,郭可欣都没有询问舒清柳记忆复苏的事,但她却透露了许多信息,来暗示目前的处境,还许了他好处,舒清柳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是否失忆不重要,她只要看结果,赢了,双方都有利,输了的话……   不,舒清柳打断了自己的假设,这是场不可以输的仗,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舒清柳离开饭店,第一件事就是给裴隽打电话,跟郭可欣的交谈让他没来由的心慌,想马上听到裴隽的声音,可是事与愿违,他连拨几次电话,听到的都是关机的语音,这个回应加重了他的不安,又转而打给陆淮安,还好陆淮安告诉他说裴隽参加完庆功宴,回公司了,他这才稍稍放心。   可是他赶回娱乐公司,才发现裴隽根本没回来,这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给裴隽一些关系较好的朋友打电话问了一圈,都没有结果,他只好又联络陆淮安,陆淮安听了他的话,也有些担心,说马上派人去找,如果有消息,再联络他。   已经是傍晚,舒清柳先去学校接小小,他担心着裴隽,没心思做饭,对小小说:“哥哥今晚有事,送你去清河那里好吗?”   小小以前由裴隽带,早习惯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临时赶场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点头答应下来,却小声说:“哪有这么老的哥哥。”   舒清柳把小小送去弟弟那里,舒清河见他心不在焉,问他出了什么事,有关军事机密,舒清柳不便多说,只说跟裴隽联络不上,担心他出事,舒清河听了后,说:“我马上联络巡警同事,请他们帮忙查看道路监控,看是否有劫持事件。”   舒清柳道了谢,从弟弟那里出来后,想了想,又给左天打电话,人急无智,他暂时想不到该从哪方面入手找人,就把能派上用场的朋友都拜托到,左天听说是裴隽失踪,既为敲到八卦而兴奋,又有点担心舒清柳,急忙联络眼线去找人,又安慰了他一番,舒清柳心神不定,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消息,舒清柳不想回家,开着车在裴隽常去的一些地方兜转,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转了很久,十点多才接到左天的电话,说有线人看到裴隽在某家俱乐部喝酒。   左天以为裴隽是在俱乐部鬼混,报完情报后,跟舒清柳说那家俱乐部等级很高,狗仔队不容易混进去,但他还是快点过去接人比较好,免得被拍到,到时又是八卦满天飞。   话说得有点暧昧,不过舒清柳正在慌乱中,没太注意,道了谢后就急忙开车赶了过去。俱乐部离他所在的位置不远,以前他曾陪裴隽去过,里面的酒保认识他,听他说找裴隽,就一脸暧昧的指指楼上的贵宾房,告诉他房间号,让他自己上去找人。   舒清柳来到二楼,敲门后,半天都没人回应,他又接着敲了几下,还是不见有人来开门,他担心裴隽有事,索性从表链里抽出细铁丝,插进锁孔里,转了几下将锁打开,推门进去。   房间里刺鼻的甜腻香气迎面冲来,舒清柳猛地顿住脚步,里面灯光很暗,但还是可以让他清楚看到对面沙发上贴靠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个趴在沙发上,另一个跨坐在他腿上,双手在他脊背上逡巡着,衬衫下摆在掐揉中蹭起,露出白皙腰身,放荡的气息充斥在封闭空间里,一瞬间,舒清柳明白了刚才酒保暧昧的笑意味了什么。   他愣了愣,本能地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但趴在沙发上的男人衣着否定了他的猜想,深蓝色的衬衫,是早上裴隽出门时他帮他选的。   裴隽听到响声,转过头,在看到舒清柳时,也微微一愣,随即表情转为淡漠,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坐了起来。陪裴隽的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穿着修饰都很有品味,但暧昧的环境影响了他的气质,看看舒清柳,转头笑问裴隽,“你朋友?”   裴隽没回应,探身拿过搭在烟灰缸上抽了一半的香烟,随口问舒清柳,“什么事?”   三个字,很简单的问句,也很冷漠,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让舒清柳无从回答,他担心着裴隽,找了他一天,结果却看到他在酒吧里跟人鬼混,还嚣张的反问他什么事,裴隽凌乱的衬衫揭示了在他来之前这里曾上演的戏码,想象着他跟别人做的那些亲热动作,舒清柳只觉得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心里很气,却气得不知所措,那种惶惶然的感觉他从来不曾有过。   “他是谁?”他不答反问。   裴隽跟他对视,挑眉冷笑:“与你何干?”   一问一答针锋相对,充满了火药气味,男子看看两人,品出了他们之间暗涌的波涛,于是走到舒清柳面前,说:“阿隽不想跟你说话,我看你还是出去比较好。”   他想拉开舒清柳,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攥住了,舒清柳看都没看他,握住他的手腕向前一带,男人就栽了个跟头,手腕被攥得生痛,他疼得直摇手,火气涌上,他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可是拳头挥到舒清柳面前,就在他的逼视下自动缩了回去,男人身上凝着浓浓的杀气,让他感觉,如果他再不识相,就不是摔跤这么简单了。   “出去!”   轻声两个字,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气势,男人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看裴隽,问:“要我……”   他外面有保镖,只要一句话,保镖们就会马上进来把麻烦解决掉,不过被裴隽拒绝了,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管,男人看出他们之间不对劲,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出去,舒清柳就一脚将门踹上,转身盯视裴隽,裴隽没被他的气势吓到,往沙发背上一靠,悠悠然开始吸烟。   “解释一下!”裴隽的嚣张态度惹恼了他,但因为太过于气愤,反而不知该从何问起,只结结巴巴斥责:“这是……怎么回事!”   裴隽眼中闪过不屑,吸了口烟,说:“现在要解释的不该是你吗?你有什么资格擅闯别人的房间?”   “我想我有资格!”舒清柳瞪住裴隽,说:“作为情……”   作为情侣,他想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来要一个解释,可惜裴隽没让他把话说下去,轻描淡写地说:“舒助理,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其他的,与你无关。”   无关!?   舒清柳气急反笑,为裴隽漫不经心的态度,男人完全没有被撞破奸情的羞愧感,靠在沙发上很悠闲的抽着烟,鄙夷的眼神,仿佛现在错的是他,他找了裴隽一整天,难道就为了听到无关二字吗?   “原来你可以跟无关的人上床。”他冷笑:“在床上,你可不是叫我助理的!”   “你也说了,那是在床上。”裴隽跟他对视,很平静地说:“在床上,我对每个人都很好。”   舒清柳气得说不出话来,见裴隽还在抽烟,他上前夺下烟扔到一边,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裴隽一身酒气,看茶几上滚倒的瓶瓶罐罐,就知道他喝了很多,想到自己在外面着急找他的时候,他竟然在这里酗酒偷情,逼让舒清柳更气恼,喝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跑到这里来喝酒!”   裴隽凝视着舒清柳,眼神有些复杂,面对舒清柳的质问,他愤怒多于失落,但越是愤怒,他就表现得越冷静,虽然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反驳过去,去偷情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自己?可是话在嘴边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有吐出,他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有那么在意他,也没必要去在意,因为对方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裴隽把头别开了,淡淡说:“没事。”   “没事?没事你会跟男人在这里鬼混?”舒清柳冷笑:“我再来晚一点,说不定连床都上了。”   “上了又怎样?我跟你上了床,就不能再跟别人交往了吗?”舒清柳的话彻底惹恼了裴隽,他针锋相对:“大家都是出来玩玩的,别把自己想得有多重要。”   “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想听实话吗?实话就是——我从来没玩过你这种的,所以想尝尝鲜而已。你以为我会当真吗?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迷药刺激,我才不会上你……”   凌厉目光射来,带着冰冷的气息,裴隽刹住了话,从来没见舒清柳这样的气场,让他不由自主的畏惧,他想,他杀人时该就是这样的气势吧,再乱说下去的话,说不定他会杀了自己。   不过舒清柳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盯着他,半晌,说:“你真贱。”   四目相对,裴隽清楚看到舒清柳眼中露出的鄙夷,男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愤怒失措,冰冷的断定,像是就此判了他的死刑,这让他的自制力顿时失了控,拳头挥过去,打在舒清柳的脸上。   舒清柳被他打得向后趔趄了一下,裴隽看到他随即攥紧的拳头,没有躲,在动手时他就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不过舒清柳没回击,而是抹去唇角上的血,冷笑一声,转身走出去。   裴隽愣了愣,本能地去追随他的背影,像是感觉到了,舒清柳出去时,转头对他说:“我真奇怪,以前怎么会迷恋你这种人?你根本就不配。”   冰冷的话语,比任何武器都更尖锐,裴隽脸色立刻苍白下来,嘴角却轻轻翘起,像是对对方指责的不屑回应,房门重重关上了,发出很大的响声,他却像没听到,掏出手机,打给陆淮安。   “有空吗?”他的声音如平时一样轻松自如,“过来一起喝一杯,我请。”   『啊,你的助理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居然在喝酒……在哪家酒吧?我马上过去!』   听了这句话,裴隽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没有缘由的,他恍了下神,随即让自己冷静下来,报了俱乐部的名字,然后说:“记得帮我找个新助理,随便谁都行。”    ——待续 《都市奇缘之那一段星光 下》 文案: 为何总在刚感觉靠近对方一些时, 两人就会发生争吵或冲突呢? 他无法接受的,是裴隽轻描淡写无所谓的态度。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结束了吧! 一片狼藉的住处昭示着敌人的不死心, 危机尚未过去,顺势离开也许对彼此都好。 然而当电话传来他最不想看见的影像时, 舒清柳只想立刻确定裴隽的安危—— 当鲜血盈满视野,他是否还有机会拥抱那个男人!? 第一章   舒清柳一口气冲出俱乐部的大门,冷风吹来,他的愤怒稍稍平息,不过心依旧茫然,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早上他送裴隽离开时,他们还是好好的,裴隽说今晚会早点回家,问他想吃什么,那么温馨的气氛,可是一转眼全都变了。   如果刚才自己态度好一点,也许……   走在街上,他很没出息的开始懊悔,虽然知道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狠狠地回击对方,因为裴隽的话太伤人。   他是男人,可以体谅裴隽所处的复杂环境,所以没想要求他太多,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去计较,甚至刚才裴隽说声对不起,他都可以原谅,情人之间只有爱是无法长久的,它需要双方的包容和体谅,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配合裴隽的步调,但没想到裴隽会那样想,他更无法容忍裴隽所抱有的那种心态,在他很认真地考虑两人的将来,甚至不惜为此跟家人翻脸的时候,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跟他说这一切只是游戏。   想起在麒麟镇时裴隽一次次的相助,那份维护如果都是以游戏为目的的表演,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今晚夜空很亮,但始终不如那晚在山上所感受到的美好,当时身上受了很多伤,心情却从没那么愉快过,那一段最漂亮的星光,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可是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幻想。   铃声打断了茫然的情绪,舒清柳急忙拿出手机,期待看到熟悉的来电,但结果让他很失望,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在萤幕上锲而不舍的闪动着。   舒清柳接听了,说话的人他倒是很熟悉,是那个自来熟的学弟齐天。   “学长快回家,这边有状况!”   舒清柳最先的反应是裴家,不过裴家的话,齐天不会这样说,问:“哪里?”   “老板给你提供的房子啊,现在是我住,刚才我回来,以为这里刮台风了,所以你要不要来领取一下失物?”   齐天说得很搞笑,舒清柳却完全笑不出来,说:“我马上回去。”   他关了电话,转回去开车时,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出了很远的路,而且他开的是裴隽的车,现在闹翻了,没理由还用他的车,便叫了辆计程车赶了回去。   公寓是左天的资产,当时他来暂住,搬去裴家后因为一直很忙,大部分东西还是放在这里,没想到齐天也会搬进来。   楼上亮着灯,不过被窗帘挡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舒清柳跑上去,见门虚掩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枪,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齐天正盘腿坐在大厅里收拾散乱的东西,看到他,立刻举起手。   “贼已经走了,你的枪可以放下。”   舒清柳无视他的笑脸,检查了一下房间,齐天没说错,整个房间都一团糟,东西摊了一地,电脑开着,窃贼应该有查过电脑,不过里面并没有重要文件,再抬头看天井,连空调外盖也卸掉了,他很无力。   “真蠢。”齐天整理着东西,嘟囔:“哪有人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空调里啊,不知道的人一打开,不就死定了,我看他们是急了,只要能找到,不管用什么手段,可苦了我,刚搬进来就要大扫除。”   “我不会把东西放在这里。”本能的,舒清柳说。   齐天眼睛立刻亮了,跳起来,跑到他面前,急切追问:“那在哪里?给个提示吧?”   “我如果能想起来,早交了。”舒清柳扫视着房间,眼神落在插座等地方,心一动,故意大声说:“你以为我不想把麻烦推出去吗?也许早有人把东西拿走了,现在正在某国的研究所里进行研究呢。”   “可是……”   齐天还想坚持他的观点,却被舒清柳打断,说:“还有,从今天起我回来住,明星助理的工作我不做了。”   “欸!”齐天一愣,忙问:“出了什么事?”   “分手。”   舒清柳说完就转身离开,齐天追上去,问:“你开玩笑吧?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他还想说之前在山上这两人不还同仇敌忾的把他当仇人打吗?怎么几天不见就分了,不过看看舒清柳的脸色,没敢多问,说:“是在闹别扭吧?”   “分手!”舒清柳再次强调:“如果你看到自己的情人跟别的男人在酒吧鬼混,也会分手的。”   舒清柳不是个多话的人,关系到他跟裴隽的私事,他就更不会说,但现在看到满地狼藉,突然发现分手也不算是坏事。   虽然不知道来盗窃的是哪路人马,但很明显为了星光而来,从对方毫无遮掩的做法来看,他们根本不在意被发觉,相反的,在间接警告他。舒清柳久在军营,习惯了面对这样的状况,不过裴隽是普通人,所以,分手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裴隽,现在自己被许多人盯上,他不想为此连累到裴隽——即使分开,他也没想过让对方受到伤害,这样想也许有些自作多情,但对于喜欢的人,他实在狠不下心去计较对方的不是。   齐天被他的话震到了,脚步顿时定住,呵呵干笑了两声,“没办法,演艺圈都是这样乱的,你如果找个兵妹妹,绝对不用担心……咳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下面。”   “啊,只是分手,不用寻死觅活的吧?”   舒清柳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光射来,齐天立刻闭了嘴,表示自己再不废话了,他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舒清柳是去公寓楼下的便利商店,他来得太仓促,内衣什么的都没有,只能先买两件救急,买东西时感到肚子饿了,晚上急着找人,他一直没吃饭,就又买了碗泡面。   付钱时摸到车钥匙,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跟店员要了个快递纸袋,写好裴隽的住址,把整串钥匙都放进去,封住信口,交给店员。   这样算是彻底分开的证明吧,看,一封快递就解决了,多简单的做法,连接两人最深的关系只是一串冰冷的金属物,随时能用到,也随时可以轻易取下来,除了在钥匙环上造成一点磨损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裴隽收到快递是午后,他把钥匙拿出来,金属在取出时发出轻轻撞击声,这是舒清柳第二次把钥匙还给他,但这次他不会再打电话过去捉弄人了,这个游戏他玩累了,而且一早就知道的结局,似乎也没有玩下去的必要。   昨晚陆淮安去俱乐部找到他,一直跟他描述舒清柳找人的经过,他不知道那其中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心还是有一点点的触动,谁知道这么快就收到了钥匙,果断决绝的做法,让他忍不住想,或许舒清柳早就想分了,那种循规蹈矩的家庭养出的小孩,是不可能跟他一起走邪道的。   可惜这些想法孩子是不会懂的,从昨天小小就问他舒清柳的去向,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小小正无聊着,看到钥匙,又问:“爸爸,劫匪呢?为什么这两天都不见他?”   望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神,裴隽很无奈,舒清柳来他家时间并没很长,却跟小小相处得意外的好,那些复杂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反问:“现在的助理姐姐不好吗?”   “不好,她不会青蛙跳,不会打拳,连游戏都不会玩,还有模型组装,下周的手工课要完成的,可劫匪帮我做的邮轮才组装了一半耶……”小小殷切地看他,央求:“爸爸,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下周五能不能和好啊?”   裴隽无言以对,摸摸他的头,说:“邮轮模型我来帮你组装吧,劫匪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要跟他在一起吗?我都同意了耶,为什么你说话不算数?”   他是那样说了,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这个繁华喧闹的都市里,什么都讲求便利,浮躁的人情来往,比玻璃更易碎,他怎么能要求爱情长久?   小小无法了解他的心事,还在旁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裴隽终于被问烦了,吼道:“我说了,他不会再回来!”   大吼之下,小小吓得闭了嘴,看着他,眼睛里慢慢噙满泪水,裴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道歉,小小已经跳下椅子,跑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裴隽叫他,被无视了,这让裴隽更觉得心烦,将汤匙狠狠掷到了一边。   一个人在大厅里默默坐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是罗苇盈的来电,告诉裴隽她的机票订在三天后,说了航班时间,又让裴隽给她订饭店,裴隽心情正糟糕,没好气地说:“我很忙,这种事自己做好了。”   『你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啊。』罗苇盈没在意他的恶劣态度,笑嘻嘻说:『是情人助理给你气受了?』   “你又知道。”   『很简单啊,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圈里没人敢得罪你,就算得罪了,你也只会报复,不会生气,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你的助理身上,我说的对不对?』   罗苇盈的笑声没感染到裴隽,冷冷回:“不对。”   『啊哈,裴大牌你完了,这次你认真了,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啊。』   “没事我挂电话了,饭店我替你订,少来烦我。”   『记得来接机。』   颐指气使的口吻,裴隽没好气地想,这女人是把他当佣人来用的吧,懒得跟她计较,答应下来就要挂电话,罗苇盈叫住他,『把电话转给小小,我想跟儿子说话。』   裴隽把电话转去小小的卧室,内线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他只好对罗苇盈说:“小小睡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罗苇盈没勉强,笑道:『也好,反正等小小来美国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你说什么?”   罗苇盈没回答,笑声中挂了电话,裴隽被她最后那句话搅得心神不定,回拨过去想问清楚,电话却无法接通,他知道罗苇盈是故意的,虽然她没明说,但态度很明显,她想要小小的抚养权。   这个结论让裴隽心情更糟糕,不过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只希望到时能跟罗苇盈好好沟通,让她改变主意,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办法。   傍晚,新助理来接他去公司,身后还跟了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被裴隽问起,她说是陆淮安吩咐的,请保镖来专门保护他们,裴隽听得莫名其妙,打电话给陆淮安,问:“你又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请保镖?”   “现在不是流行吗?保镖越多,越显得你身价高。”   懒得听陆淮安打哈哈,裴隽冷冷说:“说实话。”   见瞒不过去,陆淮安叹了口气,   “是你的前任助理拜托我这样做的,说你可能会有危险,一定要找人保护你,虽然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不过这也是种排场,我觉得不错,就采纳了。”   “我的事不用他来操心!”   说起舒清柳,裴隽更生气,这算什么?一边把钥匙还给他,一边让经纪人给他找保镖,既然分手,就分得爽爽利利,他不稀罕别人的施舍。   “阿隽,你别意气用事。”听出裴隽很生气,陆淮安劝道:“你之前遇到了不少情况,身边有人保护总是好的,解雇归解雇,他的提议既然是对的,你就不该为了赌气跟自己过不去。”   裴隽冷静了下来,陆淮安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星光事件虽然过去了,但他不知道是否就此结束,就算他不需要,也该考虑到小小的安全,以前有舒清柳,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他想了一下,听从了陆淮安的建议,不过自己只带了两个保镖,剩下的两个留守保护小小。   情场失意,事业上却异常风顺,裴隽回来后,除了短暂的休息外,日程都被排得满满的,盛翼显然在努力捧他,翌年几个大制作的档期都帮他压下了,询问他的合作意图,见裴隽犹豫,陆淮安忍不住了,极力说服他接下,这种机遇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还要考虑,让陆淮安看着都着急。   晚上回家的路上,又聊到这件事,听裴隽说还要再考虑一下时,陆淮安忍不住发牢骚:“我知道你在担心小小,不过他也不小了,你总不能为了他一直把机会推出去,正好罗苇盈回来,我看她也是为了儿子,不如顺水推舟,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不关小小的事。”   虽然小小的存在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在考虑各种市场因素,许多事过犹不及,噱头太多,反而会拉低自己的身价,他想创造一种明星效应,让大家有种认知,标有他名字的电影绝对可以刷新票房记录,否则,疲于应付,只会让自己变得很累,这种状态反而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你说的我都懂,你以为我脑瓜子里只有钱吗?”陆淮安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公私分明。”   “我这几天除了睡觉就是做事,你觉得我哪里公私不分?”   “这不会是失恋后遗症吧?”   对于陆淮安半真半假的提问,裴隽的回应是不屑的哼声,车里气氛有些冷,陆淮安打了个哈哈,“你能不在意是最好了,虽然有些可惜……”   “可惜身边少了个白痴助理吗?”   “你真的这样想?”   裴隽没理他,头转到一边,继续抽手里的香烟,烟圈随着他的吞吐飘去窗外,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如果喜欢跟烟圈一样,可以这么快就散掉,那该有多好,不过越是重要的东西,他就越不会表现得在意,那么,至少在他失去时,不会输得太难看。   “你这几天烟抽得很重。”   裴隽眉头微挑,却没说话,没得到回应,陆淮安开始自说自话:“虽然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但有时候我还是搞不懂你,以为你是在玩,你跟我说你们开始交往,好,我以为你来真的,整天提心吊胆怕出事,你却又马上说分手……”   “想太多。”   “我是你的经纪人,能不多想吗?我很怕你玩过火,把自己玩进去,所以不赞成你跟他混在一起,但看到你们分开,我又不太好受,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你失踪那天他真的很担心,害得我都有点嫉妒了,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很难找到像他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多愁善感。”裴隽笑看陆淮安,“不过现在你不用嫉妒了,我们分手了。”   “你可真现实。”   不是他想现实,而是这个圈子逼他不得不这样做,不过再现实的人也会有冲动,在某个时候,跟某个特定的人。   罗苇盈回来当天,裴隽把整天的日程都空下来了,陆淮安想替他去接机,被他拒绝了,只让他帮忙预定晚上的接风宴,是罗苇盈最喜欢的川菜。   陆淮安安排下去了,又无比羡慕地说:『当你的家人真好啊,连前妻都照顾得这么周到。』   “你要跟我上床吗?”裴隽冷冷说:“你当零。”   对面一阵沉默,然后匡当一声,话筒重重扣下了。   裴隽看了下时间,小小还没下楼,孩子听说今天去接机,兴奋得从早上就开始换衣服,让他感觉到不管罗苇盈以前对小小多么不照顾,但对孩子来说,她都是母亲,这个位置是其他人无法代替的。   裴隽来到楼上,发现小小的门是锁着的,他敲敲门,说:“只是接机,又不是试镜,不用穿得那么隆重。”   “不是啊,我要打扮得帅一点,风头才能压过你嘛。”   裴隽噗哧笑了,靠在门旁的墙上,调侃:“想压过你爸的风头,再等二十年吧儿子。”   “哼!”   “至少你爸爸换衣服从来都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拿点自信出来,”裴隽看看表,“再给你十分钟,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了。”   “催促别人换衣服是很不绅士的行为,裴先生!”   房间里传来小小不耐烦的声音,裴隽没再跟他计较,笑着离开了,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门稍微拉开一条缝,小小探头出来看看,在确认裴隽不在后,立刻关上门,飞速跑回去开始拨打手机。   今天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给舒清柳,都没人接,让他觉得舒清柳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联络了,他很郁闷地听着电话响了几声,正想挂掉,对面传来舒清柳的声音。   『小小?』   “劫匪!”最后一次居然接通了,小小兴奋地大叫起来,随即发现自己的得意忘形,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问:“劫匪,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好多天都不回来?”   舒清柳刚接到联络,要跟齐天出门,小小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看到齐天在门口着急地冲他指指手表,他说:『我现在在忙,回头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回音,然后传来呜呜的哭泣声,舒清柳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劫匪,我被家暴了呜呜……”小小在对面抽抽泣泣说:“爸爸以前最疼我了,从来不舍得骂我一句,可都因为你,他现在心情超差的,为一点小事就很凶地骂我,还打我呜呜……”   『打你?』舒清柳很难想象以裴隽对小小的纵容,会动手打他,脚步却在不经意中拉慢了,问:『他心情不好吗?』   “都怪你跟爸爸吵架,被你欺负,爸爸很难过。”   『不是这样……』   事实好像有点黑白颠倒了,舒清柳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小孩子,说了他也不懂,不过听着小小的哭诉,心还是被触动了,隐隐痛起来,说:『我看他这几天出节目,精神很不错,怎么会……』   “原来你有看爸爸的节目啊!”小小精神一振,立刻伸手抹抹泪水,说:“才不是这样呢,爸爸都是靠抽烟、喝咖啡提神,他气管不好,烟抽多了,就咳嗽得很厉害,拍戏时总是忘台词,被导演骂,所以他心情不好,就来骂我,那晚我还看到他在厨房里哭……”   『什么?』   舒清柳的心彻底乱了,齐天已经上了车,挥手让他上车的动作被他无视了,转过身急忙问:『那他现在呢?』   “现在也不好啊,劫匪你回来好不好?爸爸心很软的,你道道歉,他就不生气了。”   『我……』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在意而不由自主的担心,因为担心而变得心疼,那晚说的狠话此刻都转为懊悔,想象着这几天裴隽的糟糕状态,舒清柳的心很乱,说:『我考虑一下。』   “那就现在好了!”小小很兴奋地说:“妈妈回来了,爸爸要去接她,你一起来好不好?爸爸精神不好,他开车我不放心耶。”   『现在不行。』身后传来喇叭声,是齐天的催促,舒清柳狠狠心,说:『小小,抱歉,我要出去办事。』   “劫匪……”因为哭泣,小小的鼻音有点重,央求:“那你什么时候来啊?我不想再被家暴了。”   舒清柳算了下时间,说:『晚上,我答应你,晚上去。』   “那说话算话,不可以骗我喔!”   『不会。』   终于拿到了承诺,小小很开心,正要再接再厉说几句,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他吓得急忙说了声拜拜,没听到舒清柳的回复,就把电话挂断了,转过头,见裴隽就靠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为了不被骂,他慌忙做出一副笑脸,甜甜地叫:“爸爸!”   “原来我有家暴你啊,裴先生。”裴隽走过来,一脸似笑非笑。   小小拼命摇头,裴隽蹲下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西服领结,说:“我抽烟很重吗?咳嗽很厉害吗?”   “比平时重,所以一定会引起咳嗽。”小小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将状况提前了一点点。”   “我有哭吗?”裴隽沉着脸训斥:“你可以撒谎,但不可以损坏我的形象!”   好吧,他承认,他这几天心情是比较糟糕,但也没到自虐的程度,他不会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自伤,可是那个混蛋听了小小的话,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有多爱他。   “那天你在厨房明明就有抹眼泪嘛。”   “那是因为我在切洋葱!”   “喔?”小小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看他,“为什么切洋葱会哭呢?”   “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裴隽发现自己被耍了,这个小恶魔,居然敢算计他老子。   有些无力,他按住小小的肩膀,问:“劫匪真的那么好?”   “至少他不会凶我欸。”   舒清柳是不会大声骂人,但他说的话却狠毒得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痛,可能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冷漠放荡的人,才说不配他去爱,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求他?   裴隽叹了口气,捏捏儿子的脸蛋,带他出门,笑道:“我养你这么大,你都不觉得怎样,骂你两句,你就记仇记这么久。”   “才没有,小小最爱爸爸啦!”   “马屁精。”   裴隽哼了一声,把儿子塞进助手席上,自己也上了车,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理会那段感情,但潜意识中又有些不舍,上车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家伙怎么说?”   “他很紧张耶,说今晚马上过来给你道歉。”小小一脸自豪地对他说:“都是我的功劳!”   “小小,这样骗人是不好的。”   “哪有,人家只是实话实说嘛,老师说过,适当的夸张有助于烘托气氛,这种语法在国语中叫做修辞。”   裴隽无语了,半晌道:“老师会为拥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自豪的。”   车开出去不久,就上了高速公路,由于是私游,裴隽没带保镖,他不太喜欢那种随时被跟随的压迫感,而且这几天都很平静,他觉得没必要出门多带人,有外人跟随,说话也拘束。   开往机场的路段车辆不多,天气很好,裴隽把车窗都打开了,享受兜风的乐趣,不过开了一段路后,他发现后面有辆卡车慢慢靠近,追尾追得很厉害,他加快速度,对方的车速也随之加快,却不超车,像是在故意逼他不断加速似的,裴隽觉得很奇怪,把车转到旁边的慢行车道上,打算让对方先行。   谁知他刚转过去,那辆卡车就冲到了他的车旁跟他并行,做过处理的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微笑脸孔,男人额上多了数条疤痕,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狰狞,摘下眼镜,冲裴隽微笑道:“宝贝,我们又见面了。”   见是埃文,裴隽知道不好,忙叫:“小小趴下!”   小小很机灵,立刻俯身蜷了起来,与此同时,埃文的手抬了起来,看到枪管对准自己,裴隽急忙向下低头,就听轻响中,子弹穿过敞开的车窗射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外面砰的一声,车胎被打爆了,方向盘顿时失去了控制,车身在行驶中倾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向前冲去。   裴隽急忙踩刹车,但刹车板像是失控了,完全不起作用,整个车身失去了应有的平衡,向前打了个飞旋后倒转过去,又连着翻了两个圈,裴隽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将身体蜷起,紧紧抱住小小,翻滚着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然后黑暗猛地向他扑来。   在去目的地的途中,舒清柳脑子里不断盘桓着小小的话,无法静心,在旁边开车的齐天觉察到他的失态,说:“出任务时不要走神啊,很危险的。”   “我有分寸。”   “哈,你有分寸,这几天就不会除了搜集情报就一直捧着电视机不放了,不,我说错了,是追着大明星的节目不放,老实说,我也是隽哥的粉丝,但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世界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舒清柳转头看他,很明显是在问什么是二次元和三次元,齐天无语了,耸耸肩,说:“就是理想和现实,大明星每个人都爱,但他……”   “你查到的消息可靠吗?”   话题被打断了,齐天没在意,说:“应该没问题,埃文还活着,他没拿到东西,不会善罢甘休,death要的是利益,他要的则是名誉,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如果最后他两手空空的回去,在组织里的地位一定一落千丈,所以他对星光势在必得。”   “你好像对埃文很了解。”   “我去美国出任务时,听说过有关他的一些事,他名字叫『狐狸』,个性却像蛇,一旦被他缠上,很难摆脱,所以当看到他进了剧组后,我就知道事情很棘手。”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的底细。”   察觉自己说溜了口,齐天尴尬地笑笑:“其实我暗中有很努力地保护你们啊。”   目光冷冷射来,齐天只好举手投降,“好吧,也有一部分是想拿到星光。”   车很快在一栋楼前停下了,这是栋不太高的旧公寓,两人照提供的消息来到六楼,齐天按了门铃,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隔着门问:“什么事?”   “收物业管理费的,请开下门。”   “等一下。”   嗓音低沉,不像是埃文,齐天皱了皱眉,给舒清柳使了个眼色,伸手摸到腰间的配枪,以防万一,谁知半天没听到动静,他还要再按门铃,舒清柳已经反应了过来,说:“你到后面追,我去楼下。”   “……哦。”   齐天回话时,舒清柳已经几步跳下楼梯,追了出去。   舒清柳上楼时有留心公寓风格,楼后有个很狭窄的安全通口,对方如果要逃,一定会顺那条通口,所以他一路跑到楼栋后方,果然刚跑近,就看到有人顺着钢索从上面滑下,刚好落到地面上。   男人看到他,立刻抬起手,舒清柳急忙闪到附近的车后,就听子弹射在车窗上,发出刺耳爆裂声,射击密集,完全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等他想回击时,远处摩托车引擎响起,男人跨上车,飞速向前驶去。   舒清柳举起枪,摩托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路,不过不影响他的射击,瞄准对方的后车胎扣下扳机,砰的巨响中,男人随着摩托车的倒地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趴在那里不动了。   舒清柳微微一愣,以对方的身手,就算机车爆胎,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最多阻延他的行动,急忙跑过去,就见一辆黑色宾士也飞快驶来,在他身旁猛地刹住了。   看到郭可欣从车上下来,舒清柳立刻明白了,向她立正行礼,郭可欣点点头,上前踹了趴在地上的家伙一脚,把男人乌龟翻身仰面转过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外国人,却不是埃文。   舒清柳没看到他身上有伤口,问郭可欣,“你用了麻醉枪?”   “捉活的。”郭可欣收了枪,微笑道:“活的猎物比较好玩。”   齐天追到楼后面,发现男人下了楼,也顺便拉过他留下的钢索,顺钢索滑下,刚才他居高临下看到了男人跌倒的一幕,飞快赶过来,看到身穿深蓝西装裙的郭可欣,先是一愣,急忙向她行礼,郭可欣上下打量他,说:“你们特战队的消息很灵通。”   齐天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嘿嘿傻笑了两声,眼光落到舒清柳身上,舒清柳正在检查男人身上的证件,他忙问:“有什么线索?”   “旅游观光客。”   舒清柳站起来,将男人的护照递给郭可欣,郭可欣瞄了一眼,说:“是death的人。”   “是埃文的同党。”齐天说:“我刚才有进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是有人事先走露风声,让另一个跑掉了。”   郭可欣眼神扫过齐天,齐天被她审讯似的目光盯得全身发毛,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好舒清柳帮他解了围,问郭可欣,“你怎么会过来?”   “刚拿到的情报,虽然好像晚了一步,不过捉到一只,总比没有强。”   铃声响起,是男人的手机简讯,舒清柳打开后,发现是一组录像,背景像是高速公路,某台黑色轿车在行驶中突然失控,连翻了几下后,撞到斜对面的栏杆上,后面有其他车辆驶过来,在发现车祸后,纷纷刹住车,不断追来的车辆遮住了镜头,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猛烈轰响,将镜头震得一阵晃动,火光燃起,伴随着大家的惊叫声,从萤幕那头传来。   录像结束后,手机再度响起,舒清柳立刻按下接听,就听到一个男中音笑问:『看到了?是不是很精彩?』   话说得字正腔圆,但发音太标准了,反而不像是本土人,舒清柳立刻想起埃文的腔调,他拿手机的手攥紧了,对面不见回答,似乎感觉到不对头,马上切断了电源。   齐天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问:“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车?谁传来的?”   舒清柳没回答,手却止不住的抖了起来,镜头闪得很快,可是他清楚看到那是裴隽的车,那辆车他开了很久,绝不会搞错,是埃文做的,那混蛋居然敢对裴隽下手!   “钥匙!”   大吼传来,齐天吓得本能地掏出车钥匙,舒清柳一把夺过去,冲回车上,很快引擎响起,车以极快的速度开了出去。   “喂……”   齐天的话音还没落,车已经冲得只剩下一道影子了,他苦笑:“我还要开车回去啊。”   “你可以坐我的车。”郭可欣在旁边笑吟吟地说。   齐天对这位美女少将颇有忌惮,急忙堆笑,“不用了,我步行好了,反正也不是太远……”   “你这次的任务都是陈珉安排的?”   陈珉是特战队的总队长,齐天急忙立正道:“是。”   “从现在起,星光计画由我来负责,今后你的行动一律先向我汇报,陈珉那边我来说。”   “这……”   “情报不断泄露,特战队的内鬼捉不到,陈珉的军衔也保不了多久,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在军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只怕陈珉的上司还要低郭可欣一级,齐天就更不敢多话,哪怕他心里怀疑泄露情报的是郭家,这时候也只能乖乖听从郭可欣的调派,问:“请问长官,我该怎么做?”   “放风声出去,就说埃文的同党已经招供,星光被埃文抢走,想通过暗道把东西弄去国外,至于这个家伙,送去军中处理。”   郭可欣打开车后箱,齐天取出手铐,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铐住,扔了进去,郭可欣启动开引擎,齐天跳上助手席,又问:“那学长……”   “你看他刚才那状态,能做事吗?”郭可欣说:“先别管他,马上去调查埃文的消息。”   “可是星光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那个不着急,只要大家都没找到,就代表它还是安全的。”   说不定舒清柳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故意装做不知道,不过这个不重要,她现在最先要做的是肃清军中的内鬼,位子坐稳了,才有余裕去解决其他的事,她对舒清柳有信心,东西只要在他那里,就没人能夺去。   舒清柳的车开得很急,心情却异常茫乱,跑出去好久才恍然回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火光和爆炸的画面,搅得他无法静心,好半天才想起小小有跟自己说,今天他们去机场接罗苇盈,他急忙转了个方向,向国道高速公路奔去。   一路上他试着拨打埃文的电话,听到的都是关机的语音,埃文一定是对裴隽下手后,想跟同伴炫耀,但很快发现不对劲,就关了机,那个混蛋!   舒清柳上了高速,走到途中道路开始塞车,这条路直通机场,平时不会很拥挤,通常发生这种情况,都是前方出现了交通事故,车开不动,他心更乱,索性下车,直接跑过去,远远就看到车祸现场停了数辆车,旁边还有负责疏通车流的交警,当看到那辆烧得破烂不堪的车时,他眼前一黑,急忙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空间暗了下来,天空像是开始落雨,恍惚中闪电划过,晃亮了前方古老的建筑物,舒清柳感觉头两边刺痛,他弓起身体,想缓解不适,手却本能地伸出,仿佛认为只要自己伸手,那个人总会扶住自己,给自己支持。   胳膊被扶住,舒清柳心里一喜,叫:“裴……”   “先生,你还好吧?”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舒清柳回过神,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天并没有下雨,前面也不是古宅,而是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车辆擦着他身边缓缓向前开去,整齐有序。   扶住他的是交警,在确定他没事后,说:“不要在这里乱走,很危险。”   “出车祸的是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   “已送去医院了,喂……”   见舒清柳冲向车祸现场,交警想拦住他,被他推开了,奔到裴隽的车前,车倒翻着,一些地方因为着火蔓延成黑色,车上地上都溢满了血,刺鼻的血腥气,让他大脑又混乱起来,他不是没见过血,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惊恐,那么浓重的血色,多的让他怀疑在这样大量失血后,人是否还可以挺住。   “他们被送去哪家医院?”在真相面前,舒清柳胆怯了,他没问伤者的具体情况,也不敢去问。   “安和医院,是离这里最近的大医院。”交警见舒清柳要走,忙拦住他,“先生,虽然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交通规则你必须遵守,请回去开你的车离开。”   舒清柳怔怔的没说话,交警见他精神状态很差,只好又说:“你认为你跑得过车吗?现在车流疏通了,不会等很久的。”   舒清柳点头道了谢,往回走的路上,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医生,就算立刻赶去医院,对现状也不会有太大帮助,他现在要做的是静心,这样才能解决意外状况。   他这样说服着自己回到车里,随着车流移动,经过车祸地带时,眼圈还是红了,急忙把头别开,没事的,他告诉自己,他们父子一定没事。 第二章   出了高速公路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是公用电话,舒清柳立刻把车停在道边,接听了,就听到对面传来埃文的笑声。   『我在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他笑道:『你们追得太紧,我好怕因此留下线索。』   嚣张的笑声,完全听不出怕的感觉,舒清柳拳头攥紧了,让自己保持平静,冷冷问:“为什么要对裴隽出手?”   『NO、NO、NO,我想你搞错我的意思了,我从来没想伤害谁,我只想拿到星光,只要能帮你恢复记忆,我不介意多做些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事。』   “星光我已经交还军方了,你想要,直接去军方。”   舒清柳眼神很冷,他一向反对暴力,但如果对方挑战他的底线的话,他一点不介意让暴力来解决这一切。   埃文显然不信他的话,冷笑:『你想糊弄我吗?』   “看来你的合作者并没有很可靠。”舒清柳淡淡说:“两管药剂我都交还了,在同一天里,如果你没拿到这个情报,那就是某个渠道出了问题。”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不然那东西去哪里了?我的记忆都复苏了,为什么要藏下一枚?如果我有胆量和渠道私吞贩卖的话,我一开始就跟内鬼合作了。”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显然埃文的想法因为他的质问动摇了,舒清柳趁热打铁,继续说:“不相信,你可以继续跟踪我,不过也许你的合作者现在正在想办法跳过你,直接跟对面交易。”   『……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最喜欢玩挑拨离间的把戏。』   “信不信随你,不过你的同伙已经被抓了,是谁透露你们的行踪,需要我说吗?”   这次埃文没再回话,啪嗒一声把电话挂断了,舒清柳迅速按动手机几个按键,搜寻系统启动,很快就锁定了埃文所在的位置,他马上将图片传给郭可欣,打电话汇报了刚才跟埃文的交谈内容,郭可欣很满意,照顾他的情绪,没打扰他,只交代他凡事小心后就挂了电话。   舒清柳到达医院时已是傍晚,他跑进急救病栋,一进去就看到走廊上围满了人,有不少是电视台的记者,看到他后立刻一窝蜂的涌上来,闪光灯和话筒对准他,开始疯狂询问。   舒清柳根本没心情理会他们,推开拥挤的记者群,来到急救病房门前,急救灯已经熄灭了,护士告诉他,裴隽的手术做完了,不过因为受创太严重,情况危笃,已转去ICU。   “有多严重?”周围强烈的药水味道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忍不住问道。   护士没答,给了他一个很抱歉的笑后,转身离开。   显而易见的答案,舒清柳突然感觉心口痛得厉害,急忙向ICU专区跑去,这里属于重症病房区,记者们都被警卫挡在了外面,空间顿时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加深了那份沉重感,舒清柳向护士打听到裴隽的病房号后,飞奔过去。   裴隽的病房在重患区,跟其他治疗室隔开,舒清柳一进去,就看到陆淮安靠在墙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怎么样了?”舒清柳冲过去问道。   陆淮安被突然传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是舒清柳,他苦笑:“你来得好快。”   “他怎么样!?”舒清柳不想听废话,紧追着问:“伤得厉不厉害?要住多久的院?”   “不用住,照他现在的状况,进太平间比较快……”   陆淮安刚说完,就被狠狠搡到了墙上,舒清柳盯住他,冷冷说:“别拿他的命开玩笑,别再有下次!”   陆淮安累了一天,刚刚才休息一下,就被舒清柳揪住质问,他的后背被撞痛了,火气涌上来,吼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你明知道他会有危险,为什么要离开他?当时如果是你开车,他就不会出事!”   质问如重锤,震得舒清柳说不出话来,大脑恍惚了一下,又开始混乱起来,陆淮安见他眼神发直,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想伸手扶他,被舒清柳推开了,瞪着他,喃喃说:“你不是医生,你不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医生呢?医生在哪里?”   “医生来了也是一样的。”   话被无视了,舒清柳转身跑去旁边的护理站,正好有个医生迎面走过来,舒清柳一把拉住他,问:“你是裴隽的主治医师吗?他多久可以出院?”   “他……”医生迟疑了一下,看到陆淮安在对面冲自己拼命摆手,急忙说:“不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才行……”   “小小呢?那个孩子呢?”   “也……”   “伤在哪里?要怎么治?花多少钱我不在乎,只要能治好!”   “这不是钱的问题,先生。”   衣领被揪得很紧,医生有些呼吸困难,一边拼命挣脱舒清柳的拉扯,一边解释:“如果钱可以解决一切,那还要我们医生做什么?”   “我现在只想知道,有几成希望可以治好!?”   舒清柳的手劲哪是医生能挣脱的,陆淮安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拖住舒清柳,说:“不要为难医生,你已经不是阿隽的助理,他怎样都跟你无关,这里的事我来处理,请你马上离开。”   “我只想看看他!”   “不需要,我想他就算没事,也不想再见到你。”   看到护理站有几名护士探头来看,陆淮安感觉再不把舒清柳赶走,事情会越闹越大,他拼力把舒清柳推开,说:“你已经先放弃了不是吗?”   舒清柳一怔,他很想说不是,但那晚他的确是那样做的,感情不是一时意气用事的产物,而是一点点构筑而成的在意,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无法再回头,为了点可笑的面子问题,他就把喜欢的在意的东西轻易扔掉了。   陆淮安没说错,是他的错,小小今天打电话时,如果他答应去的话,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他曾说过会保护裴隽,可是当被拜托时,他却一口回绝了,他现在很想说声抱歉,却又不知道该对谁说这句话。   “让我看看他好吗?”他对陆淮安乞求说:“看一眼就好,不会打扰到他。”   “我说了他不想见任何人,因为……”陆淮安犹豫了一下,说:“他全身严重烧伤,无法再治好了,以后说不定连自理都成问题,你也不想每天对着个活死人看吧?走吧,别再在这里纠缠了。”   “我不在意!”   听陆淮安这样说,舒清柳更不会走,他又不是因为裴隽的长相才喜欢他的,这个时候,他想裴隽一定很希望有人陪在身边,他没有亲人,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照顾他?   “我不会在意的。”舒清柳认真地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裴隽。”   医生在旁边见两人越说越僵,他不想状态再继续恶化,说:“这人脑子有问题,还是找警卫拉他出去吧。”   他转身想去办公室打电话,被舒清柳一把抓住,他看出请求的话,这两个人根本不会理他,于是揪住医生的衣领,说:“最后说一遍,带我去见他。”   医生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拼命向陆淮安使眼色,陆淮安被舒清柳的做法搞火了,喝道:“你太嚣张了,你是要我去投诉你吗!?”   舒清柳置若罔闻,跟探望裴隽相比,投诉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继续揪紧衣领,医生被掐得咳嗽个不停,正纠缠着,对面房门打开,有人说:“再掐下去,医生就该给自己挂急诊了。”   熟悉的嗓音,舒清柳立刻松了手,转头看去,裴隽正斜靠在门框上看他,身上穿了病人服,看脸色不是太好,但很明显,他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舒清柳呆了呆,急忙跑过去,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伸手,轻轻触了一下裴隽的脸颊。   裴隽皮肤很好,脸上只有几丝不显眼的小划伤,右额头斜贴了块纱布,看上去有点滑稽,舒清柳却笑不出来,轻声问:“你没事?”   裴隽剑眉微挑,反问:“你很希望我有事吗?”   这句话是最好的定心丸,让舒清柳一直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身子晃了晃,有种在极度紧张后无法再撑下去的错觉,裴隽伸出左手扶住了他,眉眼浅笑。   “真蠢,刚才他们的话漏洞百出,你都听不出来。”   带了几分调笑腔调的嘲讽,让舒清柳无言以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男人,不知所措的恐慌之后,愤怒随即涌了上来,他猛地抓住裴隽的胳膊,吼道:“你没事,为什么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裴隽被他抓得皱起眉,嘴角却微微翘起,轻声说:“敢吼我。”   舒清柳一愣,这才注意到裴隽右胳膊打着绷带,慌忙松了手,张张嘴,想说句抱歉,唇角温热传来,封住了他的歉意,裴隽左手抱住他,用热切的吻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舒清柳眼圈红了,也反手回抱,和裴隽靠在墙壁上,热吻在一起,舌尖相缠,在激烈吻吮中确定对方的存在。   看到这一幕,陆淮安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他发现自从遇上舒清柳后,裴隽心变软了,他明知道现在有危险,诈死是最好的办法,却不忍看舒清柳伤心,还说不动心,干,这不叫动心,还有什么称得上动心!   身旁传来啪嗒声,是医生看到裴隽和舒清柳热吻,终于再也经受不了刺激,晕倒在长椅上,舒清柳看到,想起自己刚才的粗鲁行为,感到抱歉,想去扶他,被裴隽拉住。   “裴,他晕倒了。”   “没事,他是医生,知道该怎么救自己。”   裴隽眼神转向陆淮安,陆淮安正没好气,见他又要自己去解决,气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叫道:“麻烦都是我来解决,你的助理是摆设吗?计画都安排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出来?看你的情人吼几句,就不舍得了,当初是谁说管他去死的。”   被陆淮安揭了老底,裴隽没在意,看着舒清柳,说:“我怕再不出来,某个白痴会把这里炸掉。”   “所以,他现在来了,就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陆先生你这样说话,好像吃醋的情人。”裴隽看惯了陆淮安发脾气,微笑说:“你吃醋没关系,不过离开前先把医生解决掉。”   “你是要我杀了这个活口吗?”   “随你。”   裴隽带舒清柳去自己的房间,任凭陆淮安在后面叽里呱啦的不断发出鬼叫。   回病房时,舒清柳看到裴隽走路有些困难,忙扶住他,问:“还伤到哪里了?”   “右臂轻微骨折,大腿有几处划伤,还好没划到动脉,否则你真的要去太平间看我了。”   “不要乱说话!”   舒清柳不喜欢这种调侃,现在想想现场烧毁的车体和满地鲜血,还心有余悸,进房后,伸手揽住裴隽,下巴在他肩头轻轻蹭着,感觉着他的存在,还有他带给自己的温暖。   “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刚才听到陆淮安说你全身烧伤时,我居然很开心,我想,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裴隽任凭舒清柳倚靠,哼了一声,本来想讽刺他两句,嘴唇张张,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将他抱住。   在翻车的那瞬间,他也几乎以为自己快死了,剧烈的震荡让他有短暂的失神,还是小小的哭声把他唤醒了,车门因为撞击极度扭曲,推不开,还好挡风玻璃都碎掉了,给他们提供了逃离的空间,他怕埃文还在外面堵截他们,爬出来后,就躲到了那些因为车祸而被迫停下的车后面,等车爆炸时,他们早就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裴隽说得轻松,舒清柳却听得心又揪了起来,光是想象当时的状态,就不寒而栗,问:“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淮安找了个比你更菜鸟的助理。”说到这个,裴隽噗哧笑了。   当时他把小小抱出来,看到他全身是血,也吓到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身上的伤口,后来他跟陆淮安联络,才知道那是道具血液,是小助理拿来配戏的,随手放在了车上,于是整整一大罐红色液体就在撞击下全泼到了他们身上。   于是他灵机一动,索性扮成重伤叫救护车,又让陆淮安去跟记者周旋。安和医院的董事是他的影迷,配合他做成重伤不治的噱头很简单。其实舒清柳刚来他就知道了,本来不想出面的,可是后来看到他那恍惚无措的状态,心就软了,心想算了,秘密揭开就揭开吧,他总不能看着这个笨蛋去做什么傻事,过去的事他不想再计较,他只知道,他爱这个男人,这种感觉,在生死关头,是那么的强烈。   “没事就好。”舒清柳抱紧他,喃喃说。   略微发颤的身体揭示了舒清柳心有余悸的情感,很紧的拥抱,仿佛怕放松后,他就会消失,这种被担心着的感觉裴隽从来没有过,心微微触动,但想起那晚舒清柳说的话,又莫名其妙的发闷,推开他,轻声说:“去看看小小吧,他被吓到了,需要安慰。”   不露痕迹的推拒,舒清柳感觉到了,微微一愣,裴隽已经转身去了里面的房间,舒清柳急忙跟上,扶住了他。   小小的精神状态比想象中要好,由于裴隽的保护,他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经过几小时的休息,早就缓过来了,正趴在床上用手机玩游戏,看到舒清柳陪裴隽进来,他立刻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   “不用藏了,我们都看到了。”裴隽点破他的小伪装,说:“不是让你睡觉吗?为什么还在玩?”   小小眨眨眼,眼神从裴隽那里转到舒清柳身上,不一会儿,大大的眼睛里润出一层水雾,嘴角瘪了瘪,带着哭腔叫:“劫匪……”   “对不起。”小可怜的模样让舒清柳看着心疼,蹲在床前摸摸他的头发,“是我不好。”   “不是,是我不乖,所以妈妈不要我跟爸爸了,然后你也讨厌我们,我都说爸爸车技不好,让你来,你都不来,害得我们差点死掉,呜呜……”   “没有的事,不是这样!”舒清柳最不会哄孩子,尤其是小小这种鬼灵精怪的小孩,听哭声越来越大,他很着急,语无伦次地安慰:“其实我今天是工作,没办法立刻过去……”   “呜呜呜……”   “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   “哇哇哇……”   “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陪着你跟爸爸好不好?”   这句话最管用,小小的哭声立刻降了好几分贝,舒清柳正要松口气,他张开嘴,又开始哭,裴隽冷眼旁观,舒清柳手忙脚乱安慰孩子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笑了,说:“过犹不及,别哭了,劫匪答应买iPad 2给你当生日礼物。”   小小立刻闭了嘴,眨眨眼,泪珠从睫毛上落下,裴隽帮他擦掉泪水,说:“64GB的。”   小小询问似的看舒清柳,“我喜欢白色的……”   舒清柳立刻点头,只要孩子不哭,什么颜色他都无所谓,见他答应,小小笑了,擦干眼泪,甜甜地叫:“谢谢劫匪!”   “那马上睡觉,不许再玩游戏。”   裴隽把小小的手机抽走了,他没抗议,乖乖地躺回床上,裴隽给他盖好被,关了灯后,来到外间自己的病房,舒清柳在后面把房门带上,长长松了口气。   “小孩跟女人一样,都是感性动物,别试图跟他们讲大道理,你只要达成他们的心愿就行了。”   听了裴隽的指点,舒清柳问:“那男人呢?”   裴隽上下打量他,冷笑:“这么低智商的问题,问你自己就好了。”   “我不知道。”舒清柳说:“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看你的节目。”   “你想表达什么?舒先生,说你想我吗?”   “是。”   时时刻刻都在想,想他们认识后一起经历的总总,越想就越觉得裴隽不是那样的人,他想回来道歉,想问清真相,却又怕因此连累裴隽,所以这几天一直处于矛盾中。   面对舒清柳的坦然,裴隽有些不自在,想反驳,舒清柳却先问道:“你呢?你有想我吗?”   “我想你什么?是想你的白痴?还是想你的毒舌?脚踏两条船?”   这世上若论刻薄,裴隽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不过后面那句话舒清柳不懂,问:“什么脚踏两条船?”   “那个跟你一起开房间的女人是谁?别告诉我她是你的姐姐妹妹或妈妈。”   “开房间?”舒清柳更不懂,“什么时候?”   “吵架那天中午,你跟女人在饭店开房间,当时我就站在二楼,看到了一切。”裴隽冷笑:“我怕是自己搞错了,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在出任务,跟你的上司一起。”   听着裴隽的描述,舒清柳恍然大悟。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对乌龙误会的无奈,说:“我没有骗你,我是在出任务没错。”   “那个漂亮女人是你上司?”   “是。”   舒清柳把那天跟郭可欣的见面简单说了一遍,裴隽越听越觉得不忿,刚才看到了舒清柳的失措,他已经感觉出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不再怀疑他说的话,但还是觉得很闷,悻悻说:“军人长得那么漂亮干什么?”   如果不是郭司欣太艳光四射,他也不会想歪,面对那样的女人,男人很难不被吸引,坦白地说,当时他的嫉妒和失落远远多于被背叛后的气愤,那种状态下,他根本无法冷静判断事物。   “裴,不要拿有色眼镜看人,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接受镁光灯的照射。”对于裴隽表现出的强烈不快,舒清柳既觉得高兴,又很无奈,“她是我的上司、学姐,跟她漂不漂亮无关。”   “OK,是我误会了。”裴隽坦言自己的错误,“我道歉。”   “你该信任我的,而不是看到一些状况,就自以为是的胡思乱想,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自己的眼光。”   他已经承认错误了,居然还不依不饶,裴隽冷笑:“说到信任,你好像也没信过我啊,长官。”   “什么?”   “那天在俱乐部,那个男人只是在帮我按摩,可是你进来,不也二话不说,就一口咬定我在鬼混吗?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舒清柳愣住了,回想一下当时的状况,裴隽的确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不过整个环境太暧昧了,他会误解也不奇怪,但不管怎么说,不分青红皂白去质问的他没有指责别人的立场。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不过如果你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去解释?”裴隽打断他的话,冷笑:“反正你都认定了我是个放荡的人,根本不配你!”   “我并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当时太气了,一时失言……”   “失言通常都是真心话!”   这是在跟他追究责任吗?舒清柳也忍不住反问:“那你说一直都在玩,也是真心话了?”   “是你先进门质问的!”   “是你先误会我的!”   “是你先跟你的漂亮女上司去开房间!”   “那叫执、行、任、务!”   “你这是强调还是结巴?”   “……”   莫名其妙的争吵,到最后已经偏离了最初的主题,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同时笑了,裴隽问:“我们这是在互相提醒对方有多笨蛋吗?”   “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的。”   “自从认识你之后,智商被拉低了。”   裴隽靠近舒清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他,吵架虽然能解压,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疲累,低笑:“长官,你其实是看我没被撞死,特意跑来气死我的吧?”   “不要再乱说话!”   裴隽声线中透出的弱气让舒清柳想起他还是病人,可是刚才吵得太厉害,他居然忘记了,扶裴隽去床上躺下,自己躺在他身边,关了灯,说:“我以后会克制不跟你发脾气的。”   黑暗中传来裴隽不屑的哼声:“猪再过一百年也是猪。”   好久没听到裴隽的毒舌了,现在被他骂,居然感觉很亲切,舒清柳忍不住问:“那天在俱乐部的男人是你朋友?”   “嗯,有钱人家的少爷,自己开了几家美容院,人不坏,也算有头脑,以前我们交往过一阵子,不过很快就分手了……”说到最后,裴隽低声笑起来,“你吃醋啊?我拍戏尺度比那个大多了,你要是在意的话,将来有的是醋吃。”   “那是工作,不一样。”   但私人交往中,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演艺圈是跟他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领域,太多优秀出色的人,就连那天的公子哥看起来都很不错。   “既然你这么欣赏他,那为什么会分手?”   担心不是舒清柳习惯做的事,他比较喜欢未雨绸缪,了解对手的底细,这样自己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裴隽不知道舒清柳会想这么多,随口说:“他只做一号,我也是,无法达成共识,就只能分手喽,我还没爱他爱到那个程度。”   这算什么理由?舒清柳正觉得郁闷,枕畔传来轻笑:“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   声音慵懒而低沉,像沉入梦乡前的呓语,可是在舒清柳听来,却无异于震雷,急忙转头看裴隽,裴隽却没再说话,呼吸平和,像是已经睡着了。   舒清柳把手伸过去,握住裴隽的手,温暖的感觉,这是对自己存在的最大认可,他想。   早上,外科病房区挤满了来追踪报导裴隽伤势的记者,还好都被医院警卫拦住了,陆淮安担心他们招架不住,在电话里跟寰乐的老板简单报告了情况,又跟盛翼那边打了招呼,讲明裴隽伤势不重,但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在医院休养,不会耽搁明年的拍摄档期。   他把一切都交代完后,就赶去了医院,推开在外面想抢报导的记者群,来到ICU病房区,小小睡了一觉,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在走廊上有模有样的打拳,陆淮安看他的招式,就知道是舒清柳教的,问:“阿隽呢?”   “在里面跟劫匪吃饭。”   什么吃饭?根本就是把儿子打发开,好谈情说爱!   陆淮安进了病房,见舒清柳正在给裴隽喂汤,两人周围粉红泡泡乱冒,他没好气地对裴隽说:“真够恩爱的,你知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有多少人打电话跟我问你的情况?外面又有多少人想挤进来拍你啊,大明星?”   “知道。”手不方便,裴隽坦然接受了舒清柳的服侍,说:“你去安排一下,回头召开记者招待会,就不会被烦了。”   “哈哈,我没听错吧?”陆淮安掏掏耳朵,怪叫:“昨天让我向外界宣称你重伤的是你,今天说没事的也是你,大少爷,任性不是这样玩的!”   太吵了,裴隽皱皱眉,正要反驳,舒清柳先开了口。   “陆先生说得对,我不赞成你这样做,埃文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他被抓住之前,我不希望你在公共场合露面。”   多了一位盟友,陆淮安得意的点头,附和:“你还要考虑小小的安危。”   “这些我都有想过,不过昨天你不是申请警方保护了吗?”裴隽对陆淮安说:“而且今天情况有变,我想罪犯现在在被缉捕中,他应该没机会再对付我……”   “我很想知道,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结论是从何得来的?”   冷峻话声在门口响起,很突兀地打断了房里人的对话,大家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还跟了几名刑警,不过刑警们没进病房,而是训练有素的立在了门口。   “是陈警官吧?”   陆淮安昨天跟警方打过招呼,知道今天会有名陈姓警员被派来保护裴隽,急忙掏出名片,上前握手,却被无视了,男人走到床边,上下打量裴隽,问:“你就是申请警方保护的那个明星?”   男人长得很出众,也很冷漠,对视中毫不掩饰的敌视气场让裴隽觉得不舒服,舒清柳也感觉到了,站起身刚想寒暄,男人手指向他,喝道:“我现在没问你,你不需要说话。”   张扬的气势,让裴隽很反感,见舒清柳居然真的乖乖闭了嘴站到一边,他更加不快,站起来,跟男人平视,一字一顿地说:“我叫裴隽,我想作为纳税人,在知道生命遭受危险时,有申请警方保护的权利,这跟我的职业无关,还有,请跟我的助理道歉,没人有资格否定别人的发言权,警官先生,你更没有!”   很少被人如此训斥,刑警眉头微皱,舒清柳急忙给裴隽使眼色,裴隽没理睬,对上前想缓解气氛的陆淮安说:“给他们上司打电话,换人。”   “你一点不像传言说的那么温和有礼。”刑警嘴角翘起,刚毅的脸颊轮廓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冷,“都是装出来的吗?看来你也知道你的粉丝不会喜欢这种个性的你。”   话说得很毒,裴隽却笑了,针锋相对:“对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任何礼貌都是多余的,警官先生,像你这种个性,只怕也很难被喜欢吧。”   “裴!”   两个都是个性强硬的类型,舒清柳无法想象再说下去,他们会怎样攻击对方,急忙摆手制止,将裴隽拉开,小声说:“别这样,他是我大哥。”   裴隽一愣,再仔细看男人,发现他跟舒清柳的容貌果然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内敛一个张扬,如果说舒清柳是璞玉的话,那这个男人就是钻石,在那里随便一站,就能让人清楚感受到他的炫丽。   见裴隽发愣,男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警证,亮到他面前,说:“刚才忘了介绍,我叫舒清扬,负责重案刑事调查,陈警官今天被我换掉了,因为我想来看看把我弟弟迷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忘了介绍,根本是故意来给他下马威的,不过在知道男人是舒清柳的大哥后,裴隽收敛了一些,假笑道,“那真是谢谢大哥这么关心我们。”   “请叫我舒警官,工作中不谈私事。”舒清扬没去理会裴隽话语中的讥讽,看看手表,说:“从现在起我会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你现在还不适合在公众场所露面,医院也不是个好的避难场所,我个人建议你回家。”   “那我儿子呢?”说到正题,裴隽没再嘲讽,问:“他是不是短期内不上学比较好?”   “这你要问他母亲。”舒清扬淡淡道:“我只负责当事人的安全,不是玩大带小。”   裴隽一愣,就见一个穿蓝裙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拉着小小,一脸怒气地看自己,正是罗苇盈。   “裴先生,请解释一下你爽约的原因。”罗苇盈走到裴隽面前,向他发出质问。   罗苇盈没化妆,又经过长时间的搭机,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裴隽转头看陆淮安,陆淮安急忙说:“我昨天有联络罗小姐,不过电话一直打不通。”   “因为我的航班晚点,陆淮安打电话时我还在空中飞!”罗苇盈冷着脸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下飞机,就看到到处是你被人枪击的新闻?裴隽,你做了什么让别人追杀你我不管,不过别连累到我的儿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   陆淮安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罗苇盈说:“那就不要说,我也没兴趣听,我现在带儿子走,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解决。”   “你说什么?”见罗苇盈说完,就要带小小离开,裴隽立刻冲上前挡住,问:“你要带他去哪里?”   “当然是回美国,我的儿子我自己照顾。”   “他难道不是我的儿子?你说带走就带走?”   “留在这里你能照顾吗?”罗苇盈上下打量裴隽,最后眼神落在他打着绷带的右臂上,“你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裴隽还要再说,舒清柳拦住他,房间人很多,小小也在,这样争吵对孩子不好,他说:“我们出去,你们慢慢商量解决。”   罗苇盈气呼呼地把头别到一边,算是默认了,于是舒清柳带小小出去,舒清扬紧跟在后面,陆淮安看出他们兄弟有话要谈,把小小带去了走廊另一边。   房门关上了,听不到裴隽和罗苇盈说什么,不过透过玻璃窗,看他们的表情和手势,就知道他们聊得不是很好,舒清柳有点替裴隽担心,裴隽个性很差,罗苇盈看起来也不好,他们如果呛起来的话,结果一定很糟糕。   “不用这么担心。”舒清扬靠在墙上,随口说:“裴隽可以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一定有他的实力和心机,你还怕他摆不定一个女人吗?”   舒清柳不赞同地看舒清扬,“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的事,请让我自己做主。”   “你别误会,我是刚才乘电梯时跟罗小姐遇上的,碰巧聊了两句而已,作为长兄,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跟小弟不一样,我知道你的个性,你这样做,就是铁了心,说也没用,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娱乐圈的人,这圈子太复杂,我怕你吃亏。”   “裴隽是好人。”   “你喜欢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舒清扬笑了笑,看着在房间里跟罗苇盈说话的裴隽,“来之前我查过他,给他打三分,刚才聊天,加了两分,他很护短,对我们家人的脾气。”   五分算高了,至少表明舒清扬在他的交友问题上不会再投反对票,舒清柳说:“谢谢大哥。”   “别高兴太早,”舒清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舒清柳,“看看吧,今天所有报纸都登了你们的消息,爸快气死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他比较好。”   舒清柳接过来一看,是昨天他来医院时被拍的大特写,下面还写了许多煽情的内容,他也被定位为情人助理,见是娱乐报,他说:“爸不看这种报纸的。”   “是小妹的,不小心被爸看到了,你知道,他跟你的美女上司的老爸是朋友,他一直以为你们会是一对,现在不仅不是,你还退伍,够老头子气一阵子了。”   “工作的事我另有安排。”   “我相信你的决定,不过老头子没那么好脾气,小弟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也难怪他生气,最近你不要回家了,等他火消了再说。”   舒清柳点点头,再看房间,里面的两个人似乎聊得很不投机,罗苇盈因为激动双手大幅度摆动着,很快她拿起手提包,气冲冲走出来,看到舒清柳,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向他微笑说:“我先带小小去饭店住,这里就麻烦你照顾了,舒先生。”   她说完,带小小离开,小小不敢顶撞她,只能转身冲舒清柳摇手,叫:“劫匪劫匪,照顾好我爸爸喔。”   没等舒清柳回答,罗苇盈已经拉着小小去了电梯那边,陆淮安无法阻拦,向他们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舒清柳转头看病房,裴隽出来,对舒清扬说:“舒警官,能麻烦你保护我儿子吗?”   “我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如果你出了差错,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过……”舒清扬并没对这个请求感到意外,看在弟弟面子上,他稍微做了妥协,说:“如果我的上司说可以,那我没话说。”   陆淮安听懂了舒清扬的意思,急忙走到一边给警署打电话,裴隽转身回病房,舒清柳紧跟上去,关门时对舒清扬说:“大哥,拜托了。”   “我懂,下次记得我有事,你要及时派兵支援。”   舒清柳做了个OK的手势,进了房间,见裴隽站在窗口,他忙把窗帘拉上,说:“这样很危险。”   裴隽没说话,嘴角轻轻翘起,像是在笑,可他背对着阳光,这个角度让他的笑显得有些阴暗,舒清柳很担心,问:“谈得不愉快是不是?”   “很好啊,罗苇盈说我太忙,没时间照顾孩子,她也不想小小妨碍我的工作,所以带小小去美国,对我们两个都好……”裴隽笑着向他摊摊手,“我也觉得不错,这样今后我签约时就不用总考虑孩子的问题,没有小小,我现在可能早是影帝了,我没理由拒绝的对不对?”   舒清柳不说话,裴隽心情很差,他现在不需要任何安慰,而是发泄,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我没理由拒绝的,可是我拒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裴隽越说越气,抓起床上的枕头,泄愤似的狠狠掷到一边,冷笑:“我也这样觉得,可我就是无法忍受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态度!我养小小这么多年,那女人除了生他外,还做了什么?她想做主角想得发疯,只要有机会就不肯放过,根本不管那孩子,小小生病时,都是我推了工作去陪他,大家都说我耍大牌,我也想认真接工作,可孩子发高烧出状况,我能把他一人扔开去做事吗?现在她生活稳定了,就想把小小带走,她有什么资格!?”   舒清柳和裴隽认识这么久,从没见他这样激动过,他总是喜欢冷静地用毒舌去回击否定他的人,这样失态的他对舒清柳是陌生的,但同时又为发现了另一面的他而感到惊喜,舒清柳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在裴隽面前,任由他发泄。   说到最后,裴隽把脸别开了,眼帘垂下,想掩饰短暂的失态,舒清柳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罗小姐无法否认。”   裴隽转头看他,眼眶微微发红,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却不是很成功,说:“你不了解她,那女人很任性,她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只有三天时间,她就要回去了。”   “说到任性,还有人比得过你吗?”   被吐槽,裴隽哭笑不得:“喂,你不需要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吧?”   见裴隽笑了,舒清柳心稍稍放下,说:“我实话实说,现在最糟糕的无非是通过法律程序来决定抚养权,别担心,我三弟是律师,我请他帮你,他从没输过官司,如果你真的很想留下小小的话,总是有办法的。”   裴隽看着舒清柳,半晌,忽然笑了,这次是真正的微笑,笑容中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他知道舒清柳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而他现在这样说,言下之意就是会想尽办法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有违他一贯遵循的准则,这份心意让他很满足,他其实不需要舒清柳为他做任何事,他留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好的支持。   “谢谢,不过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会自己解决。”   舒清柳眉头微皱,像是不快他的推拒,裴隽笑了笑,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其实……”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舒清柳见来电是郭可欣,微微犹豫了一下,裴隽说:“公事要紧,我的事回头再说。”   舒清柳担心郭可欣的来电与埃文有关,给裴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急忙跑出病房接听,果然,郭可欣在电话里告诉他昨晚某位中将的别墅被炸,还好药量不多,没造成太大伤亡,她怀疑这是埃文跟他的同伙做的,他们之所以做这样的警告,多半是出于舒清柳的引导。   “我会继续派人监视那位长官,如果让我查出是他出卖我们,他就死定了。”郭可欣狠狠地说完,又叮嘱:“你自己也小心,要是埃文发现你在骗他,一定会去找你的麻烦。”   听到这里,舒清柳觉得是该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了,“我有个计画,除了抓住内鬼外,还能引出埃文和他的同党,但需要你的帮忙。”   听完他的提议,郭可欣只稍微沉吟就答应了,笑道:“变狠了嘛,看来我以前低估你了,这次任务搞定后,军中会有大面积的肃清,那个上校的缺我会记得给你留着。”   “我对官位不感兴趣,”舒清柳淡淡说:“我只要裴隽安全。” 第三章   罗苇盈的出现搅乱了原本就很混乱的局势,小小被带走,让裴隽不得不终止了以重伤名义滞留医院的计画,舒清扬照他的请求去饭店保护罗苇盈母子,不过还是留下了两名警察,但不到一天警察也撤掉了,换成了几个便衣。   由陆淮安安排,裴隽把自己化装成中年人,在记者的众目睽睽之下轻松走了出去,陆淮安帮他推了这几天的活动安排,让他好好在家里休养,等风波过后再露面。   裴隽伤势不重,他习惯了繁忙的步调,窝在家里反而觉得很闷,而且家里少了小小,显得格外冷清,舒清柳知道他是为了争抚养权而烦恼,暗中打电话给罗苇盈,希望她重新考虑一下抚养权归属的问题。   听了舒清柳的劝说,罗苇盈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介意的话,晚上陪我去吃川菜好不好?我从回来还没好好吃一顿呢。』   想到通过交谈可能会让罗苇盈回心转意,舒清柳答应了,找了个借口跟裴隽说晚上有事,让他晚饭不用等自己。   裴隽没多问,只让他早点回来,舒清柳为自己的隐瞒稍感不安,匆匆出了门,来到跟罗苇盈约定的川菜馆。   罗苇盈已经在座位上了,她今天有精心化妆,发型也重新做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舒清柳打招呼的时候看了眼对面的时钟,罗苇盈注意到了,微笑道:“你没晚,是我提前到了,以前试镜怕给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都会提前到片场,习惯了。”   影视圈的事情,舒清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把菜单递给罗苇盈,请她点菜,问:“小小好吗?”   “很好,跟舒警官玩得很开心。”罗苇盈点着菜,笑道:“你们舒家个个都很厉害啊,当初我让你去接小小的时候,真没想到你的背景这么大。”   “谢谢。”   谢谢那天罗苇盈的捉弄,否则他跟裴隽永远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那天的相遇像是巧合,又像是注定的安排,在特定的时间里,跟特定的人,自然而然的遇到。   罗苇盈听出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点好菜后,说:“看来你们交往得不错。”   “不,我们还是常常吵架,上次还动了手,”舒清柳实话实说:“他脾气不好,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过我们会慢慢磨合的。”   “真好,我们在一起七、八年,他从来不跟我吵架,害得每次故意找他麻烦的我都觉得自己很无聊。”   罗苇盈话里带着淡淡的遗憾,眼帘垂下时,舒清柳捕捉到她的眼眸在瞬间闪过的光亮,看来她对裴隽还是有感情的,也许自己可以说服她。   菜点很快上来了,都是罗苇盈喜欢的麻辣风味,她吃了两口,满意地点头,“不错,在国外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口味。”   “你回国那天,裴隽安排的接风宴也是川菜,他知道你喜欢吃辣,所以特别预约的。”   适时的提示让罗苇盈夹菜的动作微微一停,随即笑了,说:“舒先生,你在当说客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跟阿隽在一起这么久,我比你更了解他的为人。”罗苇盈放下筷子,说:“他是好人,至少他对家人很好,哪怕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和儿子。”   “罗小姐?”   “原来这件事阿隽还没告诉你。”见舒清柳怔愣,罗苇盈笑了笑,说:“不过他早晚会跟你讲的,他不通过法律途径跟我争抚养权,不是他怕事,事实上他从来不怕绯闻,他只是没有资格,他跟小小不是父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罗小姐,请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现在做亲子鉴定很简单。”   “我没开玩笑,这件事阿隽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要带小小走,他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   舒清柳沉默了,想起当初签订离婚协议书时裴隽的表现,如果罗苇盈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当时的失常就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   “我刚出道时才十九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把理想、事业和爱情想象成无比美好的东西,事实证明,那种想法很蠢。”   罗苇盈转着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冰水随着她的转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说:“你听,这声音很美妙对不对,但实际上里面冷极了,而我后来遇到的那个男人就是这种人,没胆量承担责任的孬种,听说我怀孕后,立刻就消失了,连电话都没留一通。”   那年她二十二岁,在娱乐圈刚稍稍站稳脚,她独自一人出来闯,周围没有深交的朋友,所以当男人离开后,她首先的想法就是堕胎,可是去了医院,看到一些可怕的图片后,又吓得跑了出来,她没勇气再去第二次,当时她的心情很失落,也很愤怒,于是迁怒似的打电话给跟自己交往过的人,以怀孕的借口去试探他们,看能不能得到帮助。   结果一个直接挂她的电话,一个问她是不是开玩笑,这次是她先挂的电话,后来她乱翻通讯录,就找到了裴隽,她跟裴隽没交往过,但有过性关系,在某个影片杀青的庆功宴后。   当时裴隽已经有些名气了,所以她对这通电话并不抱太大期望,却没想到在听了她的话后,裴隽只有短暂的发怔,然后就开始兴奋地问她关于孩子的事,她添油加醋的说了,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她的演技居然骗过了大明星。   “你很过分!”舒清柳有点听不下去了,冷冷说:“你明知裴隽很重视家人,还这样骗他!”   “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只想着怎么解决掉这个麻烦,就算流产,身边有个男人陪着,我也会比较安心,我承认当时是在利用他,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法子。”   不过裴隽的陪伴让她最后打消了流产的念头,他们瞒着经纪人偷偷登了记,让孩子生下来,为此她蹉跎了一年多的时光,等她再返回娱乐圈时,发现物是人非,不管她怎样努力,都只能在二、三线上打转,相反的,裴隽星运很好,片子拍一部红一部,所以那段时间她迁怒小小,觉得是因为孩子的拖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她不断接片子,把孩子推给裴隽照看,导致他经常被迫临时改变日程,成了拒演耍大牌的代言人。   “这件事裴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清楚,但我想他一定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不过他不捅破,我也就装做不知,他对家庭很重视,也很爱小小,只要我不提,他就永远不会提出离婚。”   “你就靠着这个吃定他了吗?”   舒清柳不想生气,但罗苇盈的做法让他不由得不恼,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活得舒适,就不断让别人付出。   “如果你真想闯进一线,为什么不拜托裴隽关照?我想以他的面子,帮你安排主角不是问题。”   “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自尊,我不想去求一个讥讽我演技的人,我想凭自己的实力证明给他看,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初骗他,所以之后不管我说多少真心的话,他都不信了。   事实证明,阿隽没说错,我一直都很努力,但从来没被幸运之神眷顾过,演艺圈是个很残酷的世界,风光也就是那么几年,想成名除了自己的演技外,还有运气,你看看阿隽,他耍大牌也好,扮随和也好,炒作各种绯闻也好,总有大批的粉丝拥护,而我,马上就三十了,还在二线徘徊,所以我想通了,还是退出好了,把重心放在照顾儿子身上,舒先生,希望你明白我的想法,阿隽的事业、爱情、人气,想要的他全都有,而我,只有小小,如果连这个他还要跟我争,是不是很过分?”   “我只知道你很自私,罗小姐,你明知道裴隽爱小小超过他的事业,还这样说,你不觉得对他很不公平吗?”   “不公平,但作为母亲,我带走儿子,又有什么错?”   “你只是想弥补当初对小小的忽视,并不是真的爱他!”   罗苇盈没再反驳,低头品着酒,好久才说:“其实我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只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于抚养了小小这么多年的人,我不认为你可以称他为不相干的人!”   舒清柳完全无法理解罗苇盈的想法,他甚至觉得裴隽为了这种女人做那么大牺牲非常不值,不悦通过凌厉话语传达过去,罗苇盈笑了,“还真是护短啊,可你认为阿隽就是真的爱小小吗?难道他不是为了享受家的感觉?”   “罗小姐,请不要以你的想法去随意揣测别人的行为。”   “我没有揣测,我在直说,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明说好了,如果他肯为小小放弃事业,那证明他真的爱小小,那我就把孩子还给他。”   舒清柳不是个易怒的人,但此刻他还是被罗苇盈任性的说话弄火了,无法再谈下去,他叫来服务生,付钱后,告辞离开,罗苇盈叫住他。   “我明天下午会带小小回家,一晚上时间够他想清楚吧?”   “也希望你想清楚,罗小姐,”舒清柳说:“也许法律上裴隽没有抚养小小的权利,但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做小小的父亲!”   舒清柳回到家,客厅亮着灯,却很寂静,他以为裴隽睡下了,进去后才发现裴隽歪倒在沙发上小憩,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搭在靠垫上,像是为了避开灯光,他的左臂搁在额上,难得见到的姿势,在舒清柳看来透着几分可爱,原本不快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抬起手腕,做了很久没做到小动作——给裴隽来了个连拍。   裴隽睡得很沉,完全没觉察到舒清柳的偷拍,舒清柳拍完后,帮他把鞋脱了,又把他遮挡灯光的手放下来,裴隽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舒清柳,唇角弯起,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和他吻在一起。   “喝酒了?”   热吻将裴隽口中浓烈的酒气传达给舒清柳,甜甜的酒香,带着某种让人堕落的气息,舒清柳看到茶几旁滚倒的玻璃瓶,眉头皱起,裴隽却笑了,伸舌煽情地舔舐他的唇,说:“不是借酒浇愁,只是一个人太无聊,喝酒打发一下时间。”   他嗅嗅鼻子,笑问:“这次是去跟哪位美女共事?好浓的香水味。”   舒清柳表情微微一僵,看到他的反应,裴隽脸色微变,不说话,突然揪起他的衣领,翻身将他压在了沙发上,舒清柳怕碰到裴隽的伤口,很配合地任由他压住,但裴隽使力过大,还是感觉到了痛,急忙咬牙忍住。   “又呷干醋。”   裴隽的反应让舒清柳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欣喜,只有在意,裴隽才会表现得这样紧张,他醉了,所以表现得很直接,强烈的占有欲在热吻中一点点传导给自己,间接强调自己是他的私有物。   “想要你。”   身躯在热吻中慢慢升温,更紧窒地契合在一起,自从上次两人吵架,就再没有过交流,激吻点燃了情欲,裴隽心动了,说完后,没理会舒清柳的意见,就顺手扯掉了他的腰带。   舒清柳有些紧张地转头看外面,裴隽笑道:“他们不会这么白目地偷看的。”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探身关掉了旁边的照明开关,黑暗落下,温柔的笼罩了他们。   吻很激烈,表达了主人迫切的情感,舒清柳被裴隽引诱的心动,但还是忍住,提醒:“你身上有伤,现在……不太好吧。”   “你主动一点。”黑暗中裴隽低笑:“反正这么黑,谁也看不见。”   舒清柳没再反对,跟醉酒的人没什么道理好讲,而且他也很想要对方,于是照裴隽的话配合他的步调,两人很快就坦诚相对,黑暗撕掉了矜持的外衣,在交合中享受原始的欲望,聆听激情中的呻吟和喘息,而后一起释放。   发泄后,裴隽懒得穿衣服,随手扯过毛毯给两人盖住,沙发很大,足够他们并躺,拿毛毯时他发现沙发旁还有罐啤酒,拿过来想喝,半路被舒清柳夺过去,放到了一边,裴隽身上还有伤,不适宜喝太多酒。   “其实我是去见罗小姐了。”他坦言道。   “猜到了。”裴隽没生气,轻轻嗯了一声,喷那么浓的香水,明显想让他嫉妒,是那个女人喜欢玩的把戏,说:“聊得不愉快是不是?笨蛋,论心机口才,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我现在很佩服你居然能忍她这么久。”   “原来你说话也很毒舌。”裴隽笑了,“习惯了,脾气摸透后,也不是那么难沟通,这次是她大脑抽风。”   见裴隽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了,舒清柳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小的事?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他不是我儿子,我还那么疼他是吗?其实为什么,我自己也答不出来。”想起往事,裴隽笑了笑,说:“其实在刚知道真相时,我想杀了他的,作为自己被欺骗的报复。”   舒清柳转头看他,感觉到他的惊讶,裴隽轻笑:“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会变恶魔的,在我信任的人骗我的时候,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的前妻,都是应该跟我最亲近的人。”   有件事他一直没有提过,其实他喜欢男人多过女人,除了少年时被欺骗的创伤外,继父买的GV杂志对他的影响也很重,为此他还看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特意跟各种女人交往,希望扭转自己的性倾向,所以娱乐圈里才会一度流传他的风流八卦。   但他很快就对夜夜笙歌的生活厌倦了,想稳定下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罗苇盈就在这时出现了,当听罗苇盈说自己怀孕后,他很高兴,那种初为人父的兴奋感压过了他的理智,他没跟陆淮安商量,就私下跟罗苇盈去注册,陆淮安知道这件事时,孩子都快出生了,为此他被陆淮安骂得很惨,还警告他小心罗苇盈,但那时他正沉浸在小小出生的期待中,根本没去在意。   知道小小的秘密是他一岁多的时候,那次罗苇盈出外景,孩子高烧引发肺炎,做各种常规检查,他惊讶地发现孩子的血型有问题,他以为是数据出错了,为慎重起见,事后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很残忍地告诉他,他跟小小没有血缘关系,半点都没有。   “你可以想象当时我的心情是怎样,除了被欺骗后的愤怒外,还有憎恶,我不介意帮她养孩子,但无法容忍被人当傻瓜来耍,小小小时候身体很弱,动不动就生病,为了陪他,我推掉很多片约,在得知真相后,我发现自己很不值,所以懒得再管他,他不舒服就直接扔进医院,反正那里有护士照料,死不了就行。   后来没过多久他又发高烧,半夜一直哭,还巴着我不放,我第二天有节目,被他吵得睡不着,于是把他丢到客厅沙发上,心想他死了倒好,以后就不用再烦我了,反正他自己的亲妈都不管他,我为什么要管?早上我起来时,发现他滚到了地上,哭声已经很低了,我过去看他,他伸出小手抓我的裤管,叫我爸爸……”   很虚弱的叫声,比猫叫大不了多少,让他想起小小第一次叫他时的兴奋心情,然后鬼使神差的把他抱了起来,才发现孩子全身都很烫,大眼睛因为不舒服眯成一条线,呼吸沉重,说着他听不懂的胡话,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放置不理,孩子就真的撑不过去了。   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当看到小小的可怜模样,他又狠不下心不理他,所以最后他还是临时推掉了约好的节目,带小小去了医院,小小的高烧再度引发肺炎,又因为就医太晚,在医院打了三天点滴才稳住病情,他也被医生狠狠骂了一顿,说他当父亲的不负责任,再晚送几个小时,就直接送太平间好了。   生命的脆弱,那次他深有体会,但小孩子又是坚强的,没几天小小就恢复了过来,也没有留下医生危言耸听的那些后遗症,活蹦乱跳地跟以前那样粘他,经过这件事,他最初的报复心慢慢冷静了下来,毕竟养了一年多,就算是宠物也是有感情的,一个小孩子,他又不是养不起,就……养着吧。   谁知,这一养就养了这么多年。   “小孩子很娇贵的,比宠物难养多了。不过习惯了后,看着他一点点变大,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也很有趣,别欺负小孩不懂事,他们很聪明的,知道谁对他好,所以小小从小就很粘我,不怎么理他妈妈,看着罗苇盈每次为这种事恼火,我就觉得这种报复也不错。”   说到最后,裴隽笑了起来,心情因为提到小小转好,说:“时间长了,就忘了血缘这回事,淮安每次都为这件事骂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   “你笨,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舒清柳说:“我懂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养他很不容易,不过如果真的无法沟通的话,放手比较好。”   “喂,在医院你不是这样说的。”   “当时我不了解情况,不过如果你认为养他这么大,不甘心放手的话,我还是会帮你,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在意他的所属权,放手,只要他开心就好。”   裴隽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这么小的小东西,如果真去了国外,很快就会把过去忘记的,等再回来,别说我,说不定连国语他都不会说了。”   舒清柳听裴隽的话,就知道他有了放手的意思,于是握握他的手,说:“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永远留在身边,我只保证,我会一直陪着你。”   “欸,原来结巴说情话也这么好听,再说几句来听听。”   “裴隽!”   原本很严肃的话题因为这句调笑完全变了味道,尤其是在他用心安慰时,舒清柳把头别开了,懒得再理他,腰间却微微一沉,裴隽跨到了他身上,感觉到男人蓄势待发的欲望,舒清柳想推开他,手马上被攥住了,裴隽俯身舔着他的嘴唇,笑嘻嘻说:“别反抗,会碰到我的伤口,我痛,你也会痛。”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病人。”   “病人也是有发泄的权利的,好久没做了,再来两发吧?”   嘴唇被深吻住,煽情的挑逗软了舒清柳的心,裴隽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像是某种交托,很快,舌尖移到他的耳垂下,含住轻吻,而后,轻笑声传来。   “我知道你对我好,就算你不说,我也懂的,”裴隽的声线在黑暗中变得异常轻柔,吻着他,轻轻说:“是你把来保护我的警察换成了特种兵吧?滥用职权一点不像你的作风。”   舒清柳一怔,随即明白以裴隽的聪明,不可能没觉察,他回道:“不是滥用,我有向上级申请批准的。”   裴隽噗哧笑了,“拜托,长官,在这种时候,你不需要这么认真回答我的。”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搞得温馨气氛都变僵硬了,不过他听得很开心,这种人做粉丝,一定会气死他的偶像,所以他还是做情人吧,至少作为情人,他愿意去包容舒清柳严正古板的个性。   次日下午,罗苇盈如约回到家,经过休息,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光彩,一身暗红裙装,艳丽照人,她把小小留在外面,请舒清扬照看,自己一个人来到书房,舒清柳想他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自己不便在场,想离开,裴隽拦住了他,看到这个画面,罗苇盈神色微动,对舒清柳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会说很久。”   不过舒清柳还是坐到了远处,尽量不介入他们的空间,罗苇盈没忽略他的举动,对裴隽笑道:“真是善解人意,看来我当初送了一个好情人给你,所以,我带走儿子,你也没什么意见喽?”   “小小不是宠物,想带走就带走。”裴隽冷冷说:“是不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咦,难道你的助理没把我的话转达给你吗?”   “说了,不过我要听可行的办法,我做事跟抚养小小之间并不冲突,这些年我都是这样做的,为什么现在就只能择其一了?”   “因为现在我有时间照看儿子了,所以没必要再靠你,这个理由充分吗?”罗苇盈轻描淡写地说:“我给了你选择,算仁至义尽,但如果你不想选的话,也没办法。”   挑衅的话语,毫无回旋的余地,裴隽的怒气被轻易挑了起来,冷笑:“说得真高尚,那我也给你选择,你要嘛回国养小小,要嘛一个人回去,行不行?”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好聚好散对孩子也好。”   裴隽原本想跟罗苇盈好好聊一下,但罗苇盈的态度让他无法再保持冷静,很久不见,她变得更陌生了,说话就像利刃,只要自己愿望达到,毫不在意刺伤别人,他并不一定要求留下小小,但罗苇盈的言行让他不放心,她的做法就好像是为了赌气而随便下的决定,至于以后会怎样,根本没想过。   “如果你真想好聚好散,就不该这样任性地把小小带去国外,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他喜不喜欢那个陌生的环境?你只考虑自己,以前是,现在还是!”   “我只知道人会适应环境,而不是改造环境,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裴隽没回答,只是表情更加阴沉,舒清柳在一边看着很担心,他看得出裴隽有点激动了,这不是个好现象,但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自己插话,所以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裴隽冷静了下来,说:“我并不是一定要跟你争孩子的抚养权,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你从来没照顾过小小,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他半夜跑几次厕所,害怕或者撒谎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这些我都是可以学的,你也不是一开始就懂得照顾小孩,我是他的母亲,但,你不是他的父亲。”跟裴隽相比,罗苇盈显得很镇静,淡淡说:“这句话虽然很伤人,但它是事实,既然你无法选择,那我只能说抱歉了,对了,最后还要谢谢这么多年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   “罗小姐!”看到裴隽脸色变得煞白,舒清柳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罗苇盈已经转身离开,听到他的喝斥,优雅地侧过身,说:“帮我照顾阿隽。”   真是个嚣张任性的女人,高傲的扬起头,像是胜券在握的女王,让所有人唯她是从,舒清柳一向沉稳,但是此刻,如果对方不是女人,他真的不介意一拳头挥过去。   可是,这不可一世的姿态虽然让人愤懑,他却无法辩驳什么,因为理论上她并没说错,虽然感情上他无法赞同,舒清柳想安慰裴隽不要在意,裴隽却追了上去,说:“我选择小小!”   突如其来的话语,跟昨晚他们沟通的不一样,舒清柳微微一怔,罗苇盈也有些吃惊,停下脚步注视裴隽,像是确定他是否是认真的,裴隽冲她点点头,重申:“我要小小!”   “阿隽你别傻了,你有大好的前途……”   “我要我的儿子。”裴隽像是刚从一场痛苦挣扎中缓解过来,长长舒了口气,问:“需要我把话说第四遍吗?”   罗苇盈静静看着他,许久,忽然笑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转,神情温和下来,无奈地摇摇头,说:“阿隽,我败给你了。”   裴隽眉头微挑:“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罗苇盈没回答,转过头,冲门外叫:“进来吧,听见你爸爸这么爱你,不用担心你会被丢掉的。”   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小小从外面探进头来看他们,裴隽看到孩子在外面,立刻知道罗苇盈对他说了真相,他很恼火,冲罗苇盈怒道:“这种事你怎么可以跟孩子说?”   “他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裴隽还想再骂,小小已经跑了过来,红着眼睛抱住他一个劲儿的蹭,这个小动作成功地压住了他的火气,蹲下身,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罗苇盈在对面看着他们父子,说:“其实,我并没有真想带小小走,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带他走,你的怨念也会杀了我。”   没想带走?那之前三番四次来电话是什么意思?裴隽冷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是啊,一开始就是好玩,谁让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那天看到小小受伤,我是真的想带他走的,”罗苇盈笑吟吟说:“不过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还是算了,你可以没有小小,小小可不能没有你,为了儿子,我就牺牲一下吧。”   “那昨晚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   “是啊,我无聊嘛,正好有帅哥说请我吃饭,那我就去了,顺便玩玩,其实那时我已经决定留下小小了。”面对舒清柳的质问,罗苇盈坦然承认:“难道舒先生你不知道那句箴言吗?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话,尤其这个女人还是演员。”   舒清柳无语,一场亲子争夺战原来都是罗苇盈自编自演,亏他还在认真考虑拜托弟弟接这场官司,他说:“罗小姐,以后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你该知道小小对裴隽有多重要。”   “真忠心啊。”罗苇盈笑道:“可谁让你的情人说我演技不好,这辈子只配在二线打转,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这个二线演员的演技同样可以骗得倒他这位天王。”   裴隽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记仇记这么久,不过还好她是在演戏,这是个他喜欢的结果,反正小小会留下,其他的他懒得再去计较,抱着儿子追问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看到他们父子聊得开心,罗苇盈笑了笑,转身离开,舒清柳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在大厅门口叫住了她。   “罗小姐,其实你并不是一直在作戏的。”他问:“你……爱过他吧?”   甚至,直到现在还是放不下,用种种方式想引起他的在意,舒清柳并不太理解女人的想法,但他敢肯定,如果罗苇盈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裴隽的话,她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   罗苇盈停下脚步,好久,才转过身,秋风带着凉意,吹乱了她鬓旁的发丝。   “不,”她依然高昂着头,跟刚才进门时一样,女王般的傲气,“我恨他。”   “恨?”   “他是好人没错,但他的心是冷的,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很好,不跟我吵架,迁就我的任性,帮我带儿子,可是他的世界,从来不让我进去,就因为我骗过他,所以他不给我机会,一次都不给,这一点小小跟他很像,说他们不是亲父子,连我都不信。”   落寞用彩妆精心粉饰过,可是仍然带出了内里的伤感,于是连微笑也变得无可奈何,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不甘心,似乎在懊悔当初的轻率,如果一切以坦白开始,那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他刚才留下你,就是认定了你是家里的一份子,所以舒先生,不要骗他,否则你连怎么失去他的都不知道。”她微笑提醒:“还有,你说错了一点,我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我爱小小,这份感情一点都不比阿隽少。”   “对不起,我为昨晚的失言道歉。”   “看在阿隽面上,原谅你。”罗苇盈说:“我这次走,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来,帮我照顾好他们父子,不要欺负他们喔,如果他们欺负你,也不许反抗,因为他们只欺负喜欢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不可一世的姿态,这一点跟裴隽多少有些相似,舒清柳想,他们可以走到一起,骨子里一定有相同的地方,可也许正因为太像,反而导致最终的分开,不过,哪怕是输,也输得洒洒脱脱,幕落下,微笑洗净粉黛,静然退场。   “罗小姐,”他说:“一路平安。”   罗苇盈微笑点头,转身离开,她的脚步踏得飞快,走出很远,舒清柳还看得到她双肩的轻微颤动,却再没有回头。 第四章   舒清柳回到书房,小小还靠在裴隽怀里叽叽喳喳的聊天,很温馨的画面,扫开了刚才户外的阴霾,他微笑着走过去。   “看来你妈妈在努力讨好你嘛,”裴隽轻轻掐着儿子的小脸蛋,问:“这几天过得这么开心,还有机会想我吗?”   “有啦,晚上作梦都在想啊。”小小举起右手,很认真地发誓:“我都想好了,如果妈妈真的带我去国外,我一定想办法闹得她送我回来,我才不要去那个说鸟语的地方,叫个阿豆仔做爸爸。”   “小小,有地域歧视是不对的。”裴隽的教训掩饰不住内里的开心,见儿子发楞,他笑着拍拍他的肚子,说:“这里黑就可以了。”   “裴!”   舒清柳对裴隽的教育方法很无奈,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小转头看到他,吐吐舌头,对裴隽说:“干爹生气了耶。”   突兀的称呼,让两个大人都楞住了,裴隽问:“你叫他什么?”   “干爹啊,妈妈说叫人家劫匪很不礼貌,要叫干爹,这样爸爸和干爹就会很开心很开心,然后我就可以予取子求了,爸爸,予取予求是什么意思啊?”   裴隽没回答,低声咒骂了一句,让小小认舒清柳干爹这件事他有考虑过,还想过到时将认亲仪式搞得隆重些,没想到都被罗苇盈越俎代庖了,那女人抓到了他的弱点,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耍得团团转,这笔帐不能就此算了!   “小小,”看着儿子亮亮的眼睛,裴隽迟疑了一下,问:“妈妈有没有说那个混蛋男人是谁?”   小小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爸爸,你在说你自己吗?”   舒清柳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裴隽也很好笑,说:“不是,是你的亲生父亲。”   好吧,他承认,对于小小的身世,他还是有一点点的在意,趁这个机会问清楚也好,谁知小小还是不懂,说:“可是妈妈说就是你啊,我就只有你一个爸爸!”   清脆响亮的声音,裴隽听得眼圈有些润湿,把儿子抱进了怀里,小小摸摸他的头发,问:“需要我去拿颗洋葱来吗?”   几天不见,居然学会吐他槽了,裴隽给儿子脑袋上弹了个爆栗,说:“不用,爸爸跟干爹有事要谈,你去跟舒哥哥玩好不好?”   “好。”   小小跑出去了,裴隽站起来,舒清柳在对面微笑看他,裴隽也笑了,说:“这次被耍得很惨。”   “只要结局完满,过程不重要。”舒清柳问:“刚才你选择小小,是真的打算放弃事业吗?”   “怎么?失去了偶像,作为粉丝的你会感觉寂寞吗?”   “有点。”   “白痴!”   裴隽低头闷笑起来,看到他的反应,舒清柳一怔,狐疑问:“你刚才不会一直都是在作戏吧?”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谈判最重要的是先抓住现在唾手可得的东西,然后再慢慢谈其他,”裴隽笑得一脸狡黠,“当然,如果罗苇盈一直很强硬的让我退出演艺圈,我也会退出,对我来说,拍戏只是工作,一份可以赚钱的工作而已。”   “可是,刚才你明明就……”   刚才裴隽激动痛恨还有抉择时的不甘神情在眼前一一闪过,舒清柳实在无法想象那都是在作戏。   “表现得很失落对吧?不表现得失魂落魄一点,又怎么能感动到罗苇盈呢?你忘了我说过,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只要她被感动了,任何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裴隽!”   “我只是想为了留下小小努力一下嘛,谁知道她也是在作戏。”裴隽说完,见舒清柳沉着脸,他走过去,将他抱住,问:“在生气吗?”   不会,反而感谢裴隽对他坦言真实的自己,舒清柳反抱住他,问:“跟我在一起,也许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如果怕可以解决问题,我会选择怕。”   两人都明白,虽然小小的事解决了,但有更大的麻烦在等待着他们,无可退避,唯有迎接它的到来。   “说说吧,你跟上司做了什么交易?”   “嗯?”   舒清柳奇怪地推开他,裴隽冷笑:“没好处,那女人会好心地派特种兵来保护我?一定跟星光有关对不对?”   “也不算交易,我只答应如果记忆恢复,会第一时间把星光的行踪告诉她。”舒清柳说:“所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   他现在记忆恢复了大半,有了利用价值,很自然成了大家注意的目标,军中除了郭可欣外,很多人都想拿到有关星光的第一手资料,因为这个事件如果解决妥当,会直接影响到今后的升迁,裴隽猜到了,哼道:“当初让你背黑锅,现在发现你有用,又恢复你的军籍,那女人算盘打得真不错啊。”   “互利互惠。”   他不在乎被利用,反正在军队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至少郭可欣跟他之间没有利害冲突,是值得信任的,而且没有郭可欣的协助,他一个人也很难应付埃文和他的同党,甚至军中的内鬼。   舒清柳把自己的想法跟裴隽说了,裴隽点头答应,他的赞同让舒清柳放下心,这是他最喜欢裴隽的地方,虽然裴隽说话刻薄毒舌,但不会对他施加压力,对他的选择一向都是无条件的支持,尤其在他彷徨的时候,哪怕只是简单的牵手,对他来说,都意义不同。   想起刚才罗苇盈的提醒,舒清柳转转腕表,里面放了很多裴隽的照片,都是他迷恋的结果,他迟疑问:“如果你知道我在某件事上骗了你,会原谅我吗?”   裴隽剑眉一挑,眼神转到他的手腕上,“与你的表有关吗?”   “你知道?”   “你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动手表了,你当我是瞎子!”裴隽冷笑:“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要考虑该怎么报复回去。”   舒清柳松了口气,将手表褪下,戴在了裴隽的手腕上,很随意的小动作,却让裴隽表情温和下来,笑道:“人家都是交换戒指,我第一次看到交换手表。”   “里面存了很多照片,是我偷拍你的,它有追踪装置,下次如果吵架,便于我及时找到你。”   “你还有什么变态的东西?”   “没有了,这是我唯一的隐瞒。”舒清柳想了想,说:“将来也不会有,我不会犯跟罗小姐同样的错误。”   “原来是被警告了,其实我不接受罗苇盈,跟她的欺骗没有太大的关系。有时候我们会因为在意一个人,而给他多一些的宽容,但也有时候,正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原谅。”裴隽淡淡说:“也许,只是还爱得不够深吧。”   舒清柳预感的没错,之后的时间变得很紧张,他要应付军中各官员的联络,还要帮郭可欣部署收网行动,裴隽则被通知出席《午夜》的内部发布会,也要处理一大堆杂事,两人各忙各的,以至于家里经常唱空城计,舒清柳担心埃文发现被骗,会再返回对付他们,把小小托付给舒清扬和舒清河,他们兄弟身手都不错,保护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郭可欣的计画部署得很稳妥,散播出去的流言很快就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地下渠道上,另一方面遗落的第二枚星光也被发现了,有人在麒麟镇青河堤岸的罅隙里找到了它,不过偷盗者在地下交易时被成功抓获,参与交易的人也全部落网,包括埃文和其他两名death的成员。   最近death组织方面不断施压,导致埃文狗急跳墙,才会去参与交易,其实这也是郭可欣的战术,通过地下渠道把星光炒到了天价,又将它的化学作用宣扬得神乎其神,才能这么迅速的收网,不过如意料之中的,没多久军方就收到美国国防部的联络,声称埃文等人只是普通游客,被胁迫作案等等,请他们配合放人,所以埃文等人关押了四十八小时就被释放了,由军方的人押解遣返回国。   次日一早,郊外某个豪宅门口,一辆黑色轿车驶近,家主接到电话,拿着随身的小皮箱匆匆出来,可是当他打开车门,立刻惊觉不对,开车的并不是他的专属司机。   男人急忙后退,一转身就看到郭可欣笑吟吟地从对面走过来,一身灰色西装的白领打扮,端庄而又飒爽,看到她,男人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陈将军,这个时间出门,会不会太早啊?”郭可欣向他微笑打招呼。   “我只是,只是出去旅游……”   男人下意识地想掏手绢擦汗,谁知手刚伸向口袋,就被迅速攥住了,舒清柳扣住他的手腕,缴了他的配枪,随即他拿的小皮箱也被齐天收走了,交给随行跟来的勤务兵。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陈将军从来没被这么粗暴对待过,气得胀红了脸,指着郭可欣吼道:“郭司欣,别以为你老爸是上将,你就可以耀武扬威,老子告他任人唯亲,滥用私权!”   “这些话留着去军事法庭说吧。”郭可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淡淡道:“包括你跟美国非法组织勾结,出卖军事情报的罪行。”   “你……”   “我们盯你很久了,”见男人脸色惊疑不定,齐天在旁边笑嘻嘻说:“星光被找到的消息是我们故意透露给你的,你是唯一知道的人,而且你的合作同伙并没多么信任你,一听说可以提前释放,马上就把你卖了,所以这次,你别想把罪责推给别人来顶罪。”   “你们诬陷我,我要投诉,我要控告你们……”   陈将军话还没说完,就被舒清柳扣上手铐,扔进了车里,掏出微型录音器,对他说:“这是埃文的口供。”   说完,没再看陈将军瞬间惨白下来的脸庞,砰的把车门关上,一系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没半点停顿,等齐天回过神来,负责押解的士兵已经上了车。   舒清柳把录音器扔给还一脸震惊的齐天,对郭可欣说:“长官,任务完成。”   “Good!”郭可欣看看手表,“按时完成,正好赶得上你家人明星的发布会。”   “欸,发布会?”齐天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我们的片子?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我也想去请偶像签名……”   没人理他,舒清柳问郭可欣,“我可不可先收队离开?”   “OK,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就好,反正留你下来,你也没心思工作。”郭可欣打趣完,又道:“虽然计画顺利完成,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发布会上我有安排人,你自己也小心,回头我给你电话。”   舒清柳道谢离开后,郭可欣的车也开了过来,她上了车,齐天急忙跟上,笑嘻嘻讨好说:“长官,我是不是也可以提前收队?我的处女作要发布,很有纪念意义的。”   “可以,等你升到上校。”   齐天不说话了,默默看着舒清柳的车走远了,他很悲伤的发现,从中尉到上校,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舒清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会场,裴隽和陆淮安已经到了,在后面的休息室准备,见舒清柳来了,陆淮安跟裴隽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识相的起身离开,裴隽上下打量舒清柳,见他一身正统高档西装,西装衬衫熨得笔挺,连领带也打得异常直板,能把西装穿得像军装一样的严肃规正,舒清柳算是第一个了,他笑道:“出任务还穿得这么隆重?”   “怕时间来不及。”   裴隽看看表,“看来行动很顺利。”   “是,老狐狸捉到了,接下来的事情长官会处理,我就请假离开了。”   以郭家的手段,为了肃清异己,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陈将军如果想减免军事处罚,会老实交代军中的同党,所以接下来军中将有很大的变动,不过这些内情他不想多管,郭可欣升他的军阶,固然是好事,不升他也不在意。   裴隽笑着看他,“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埃文他们不是已经被捉住遣返了吗?你在担心什么?”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有些不适应,总感觉今天会有事发生。”   “你的直觉一向跟你的智商成正比。”裴隽对舒清柳的预感不屑一顾,“犯罪组织只对军事化学武器感兴趣,他们不会特意跑来参加我的新片发布会的。”   玩笑没得到捧场,舒清柳认真地问:“小小呢?”   “有你大哥陪着,小小贪睡,我让他们不用着急,赶得上开映就好。”   舒清柳还是不放心,“我去会场转一圈,有事打我电话。”   真够谨慎的,看来今后跟一个军人在一起,自己要忍受他的神经质才行。   吐槽归吐槽,裴隽没阻止舒清柳,等他离开后,他拿起发布会的演讲稿,是陆淮安帮他拟的,通篇都离不开阿谀奉承,裴隽正无聊地看着,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舒清柳,急忙拿过来,却发现是个不熟悉的号码。   难道真的有状况?   裴隽不仅没害怕,反而觉得很兴奋,其实在某些地方,演员跟军人有共通的属性,都需要不断去挑战和创新,而不是一直拘泥于同一个模式,所以他跟舒清柳体内都有着喜欢冒险的因子,未知的状况让他感觉到了刺激,立刻按下接听键。   可惜来电者让裴隽很失望,他听着男人啰啰嗦嗦了好半天,才想起那是武指老胡,他以为老胡又是希望到自己这里来做事,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要挂机,一句话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听着老胡的叙述,裴隽表情渐渐郑重起来,挂掉电话后,陆淮安正巧从外面进来,跟他说发布会要开始了,让他去前台。   “等我五分钟。”   裴隽看了下手表,时间不多,他必须速战速决,陆淮安出去后,他立刻关上门,把门锁从里面扣上了。   舒清柳从会场回来,就看到陆淮安站在门口,被他问起,陆淮安很无奈地耸耸肩,“阿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舒清柳脸色一变,想敲门,陆淮安急忙拦住,“他说他要一个人静静,别打扰他。”   舒清柳其实是担心裴隽有危险,听陆淮安这样说,他只好忍住,还好几分钟后门打开,裴隽从里面走出来。   “出了什么事吗?”舒清柳敏锐地捕捉到裴隽微小的变化,担心地问。   “没事,现在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裴隽微笑说:“我很期待发布会的开始。”   经过走廊时,另一间休息室的门打开,尹夜和他的助理走出来,看到裴隽,尹夜扬起手,很友好的打招呼,裴隽回了礼,两人并肩去会场时,尹夜说:“上次你出车祸,我还以为又是诅咒,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运气真不错啊。”   裴隽出车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从重伤不治到严重烧伤到只是简单的轻伤,再配合着记者们大肆发布的有关《午夜》诅咒的各种灵异事件,这段时间八卦一直在围着他打转,再加上两大娱乐公司联手力捧,导致他人气大增,相对来说,作为主角之一的尹夜就无闻了很多,所以他说话免不了酸溜溜的。   裴隽明白尹夜的心理,在这个圈子里,要嘛被人欺负,要嘛被人嫉妒,对于他这种永远被媒体青睐的存在,跟尹夜抱有相同心思的艺人绝对不是少数,他没介意,笑吟吟说:“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你也只有这点值得炫耀了。”尹夜不无讥讽地说:“除了运气外,你哪样比得上我?那些粉丝崇拜你演技好,他们不知道你连正规演艺培训都没有接受过,你懂什么叫演技?”   “你不觉得一个人要成功,运气最重要吗?”裴隽针锋相对,微笑说:“我运气好过你,本来就赢你一大半了,其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尹夜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重重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先走了,裴隽没在意他的失礼行为,笑了笑,说:“这家伙的口才跟他的智商一样差。”   “你的演技跟你的口才一样棒。”舒清柳走到裴隽身边跟他并行,刚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说:“不过我不认为一个人成功的首要条件是运气,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能有今天的成绩,一定付出了同等的努力。”   裴隽心微微一动,舒清柳的话代表了他对自己的肯定,这句话抵得上其他所有人的赞美,这让他心情更好,笑道:“长官,你又认真了。”   《午夜》剧组的主要成员都已经在会场上了,主持人先请制片人做致辞,然后话筒转给导演编剧和几名主角,舒清柳站在会场下面的角落里,既可以清楚看到裴隽在场上的风采,又能观察会场是否有混乱,不过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大家简单说完各自的感想后,就进入放映阶段,舒清扬和小小也及时赶到了,坐在座位中段,给舒清柳发了简讯,告知他们一切正常。   舒清柳陪裴隽坐在座位前方,虽然整个拍摄过程他都有跟,但剪辑后的影片还是给人不同的视觉冲击,他正看得入神,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他没离开座位,而是直接接听。   『埃文和他同伙乘坐的押解车途中打滑翻车,导致油箱爆炸,目前得到的情报,只有司机和押解军士逃出来。』郭可欣说完后,打趣:『真是不走运啊。』   光束随着放映不断闪烁着,舒清柳的脸庞沉在时亮时暗的空间里,听完郭可欣的话,他表情稍稍松动,说:“谢谢。”   收线后,裴隽问:“谁的电话?”   “上司,说押解车半路遭遇车祸,翻车时引起爆炸,埃文等人没逃出来。”   舒清柳的表情在忽隐忽现的灯光下显得捉摸不定,裴隽有种感觉,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但他聪明的没有多问,微笑说:“看来我们不用再担心有麻烦了。”   舒清柳点点头,指指萤幕,示意现在的重点是鉴赏新片。   影片很长,不过惊险紧凑的剧情加分不少,背景画面华丽不说,武打场面也设计得相当漂亮,虽然华而不实,但绝对吸引观众眼球,尤其影片快到结束时,两个男主之间表现出了超越朋友和对手情谊的暧昧,黑剑为救邵一刀,心口中枪,邵一刀抱住他的时候,两人有个不明显的唇吻,瞬间交错的碰触,却可以从黑剑眼眸中流露出的情意看出他的心思。   为了强调两位主角的情绪,镜头特意放大,裴隽不是第一次演吻戏,但此刻面对特写,还是有些尴尬,侧头看舒清柳,发现舒清柳看得很入神,完成沉浸在剧情中。   『你为了占我便宜,宁愿中枪?』邵一刀说。   『赢你一次,死也不枉。』黑剑笑道。   『唉,难道你不知道,你早就死了吗?』   随着惆怅的话声,镜头继续将黑剑的面部表情放大,茫然、疑惑,还有绝望的情感一瞬间从他的眼神中渲涌而出,这里没有加任何修饰,全靠演技来渲染伤感和无望的气氛,是整部戏的高潮,裴隽把握得相当好,现场已有眼窝浅的女记者开始抹眼泪,舒清柳明知是假的,情绪还是被带动了,拉过裴隽的手,用力握住。   手指被攥得作痛,裴隽却没挣脱,低声笑道:“都是假的,笨蛋。”   影片就在这意犹未尽的气氛中落下帷幕,灯光亮起,大家才恍然回神,顿时掌声如潮,在不太大的会场里回荡。   按照正常程序,影片鉴赏完,制片人再上台说几句致谢词就可以散会了,不过反响太热烈,远远超过了主办方的预想,看时间还充裕,主持人便请几位主演上台,回应大家的提问。   这次裴隽和尹夜两位实力派影星的联手让影片增色不少,尤其是裴隽,几乎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他微笑回答着各种无聊提问,心里却早就不耐烦了,正想找个借口结束话题,一位记者突然问:“阿隽你这次演得非常成功,把我们几位小姐都感动哭了,你可以如此游刃有余地把握同性之间的暧昧感情,请问现实生活中你是否也有这类的经验?”   看似赞美却暗设陷阱的提问,这种提问手法对裴隽来说早就不稀奇了,微笑说:“先生你的主业是散播八卦,难道你自己也绯闻缠身吗?”   大家都被逗笑了,那个记者有些尴尬,说:“我只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希望让粉丝们认识更真实的偶像。”   他举起手,远处灯光突然亮起,映在场后的宽萤幕上,随着幻灯片的转换,各种画面依次投射出来,有裴隽去夜店的照片,也有他跟舒清柳的亲密镜头,相片不多,但每张都直切要害,让人很难否定它的真实性,最后一张是小小的特写,裴隽抱着他,很温馨的父子情深的画面。   会场传来窃窃私语,显然大家都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画面每转一张,裴隽脸色就阴一分,记者看在眼里,洋洋得意地说:“据我得到的消息,阿隽你不仅是同性恋者,还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向结婚,照片里的孩子是你儿子吧?你结婚这么多年,却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单身,你这样做,对拥护你的粉丝是否是一种伤害?”   台上其他艺人也都被这个意外爆料震住了,纷纷看向裴隽,投来的目光有疑惑有震惊,但更多的是看到好戏的幸灾乐祸,裴隽的手指有些不安地转着话筒,眼帘微微垂下,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回答,陆淮安在底下看出不对,急忙跳上前台,夺下了主持人的话筒。   会场人数不多,除了盛翼和寰乐两家公司的管理层外就是内部邀请人员,和相关记者,所以场面控制有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记者乱问敏感问题,早就被请出去了,更不可能让他有机会把照片放映出来,很明显会场内部有人控制,突发状况下,陆淮安没时间多想,只记着要尽快把事态压下去,他夺下主持人的话筒,把主导权抓到自己手里,大声说:“不知这位先生从哪听来的这些消息,但一切都是误会,请不要再询问阿隽的个人隐私问题,如有需要,我们公司会出面正式做出说明!”   陆淮安说完,不给记者再询问的机会,示意裴隽马上去后台,身为金牌经纪人,他很清楚这时候多说多错,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反正这些记者要的只是噱头,才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谁知他们才走两步,就被挡住了,《午夜》的女主角站在去后台的通道上,刚好挡住他们的路,被裴隽冷冷注视,她有些慌乱,很窘迫的低下头,陆淮安想推开她,裴隽急忙拦住,给陆淮安使了个眼色,两人搭档多年,陆淮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早有预谋,说不定这女人也是一伙的,她被推搡后,如果惊叫摔倒,再被有心人抢拍的话,麻烦会更大。   短暂的停顿给了对方机会,会场上方光束闪过,落到了座位中间,正好是舒清扬和小小坐的位置,舒清扬发现不对,想带小小离开,可惜旁边的座位被一个大胖子占住了,走不了,见灯光照过来,他索性站起身,修长身形和出众容貌轻易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这位先生就是你的情人吧?”记者飞快跑过来,指着舒清扬对站在台上的裴隽说:“他是来庆祝你的新片发布的吧?不愧是阿隽看上的人,果然是一表人才,比照片里的更出众。”   这番话根本就是在裴隽回答之前肯定了事实,不给他否定的机会,说完后,话筒立刻对向舒清扬,说:“先生,你们一定交往很久了,能谈谈你的个人感受吗?一句话就好。”   记者煞有介事的叫嚷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舒清扬身上,在场有一大半是娱乐新闻界的人,见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哪会放过?闪光灯立刻此起彼伏的亮了起来,虽然有寰乐方面的主管命令警卫去阻止,但这种状况下,场面根本控制不住。   舒清扬倒很镇定,面对众多闪光灯,他笑了笑,对眼前这个因为抓到了头条新闻而兴奋不已的记者说:“我的感受是——我会以恶意中伤他人名誉罪投诉你,依照相关法律规定,你将被处以十五天的拘留和十万以下的现金处罚,先生,等着被拘留吧。”   “你……你你……”被舒清扬轻松悠闲的态度给弄懵了,记者结结巴巴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我是警察,因为裴先生遭遇危险分子的袭击,我奉命来保护他。”   舒清扬掏出自己的刑警证,在记者面前晃了一下,动作太快,记者没看清,但舒清扬的气势摆在那里,让他不信都不行,呆了呆,说:“警察也可能跟阿隽是朋友……”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舒清扬沉下脸,厉声喝道:“请斟酌你的发言,否则我会再追加一条诽谤罪!”   冷峻气焰之下,记者果然不敢再说话了,下意识地转过头,像是在征询某人的意见,台上的画面还在重复滚动着,很快就有人发现舒清扬不是照片里的人,虽然他们相貌有些相似,但很明显不是同一人。   舒清扬见震住了记者,见好就收,陆淮安在台上也趁机解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位警官先生是来保护阿隽的,我们上星期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是情侣。”   “可是那个孩子呢?”   记者群里总有些不甘事件就此结束的人,纷纷起哄询问。陆淮安一愣,见裴隽举起话筒,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伸手压住了话筒,就在这时,坐席上传来惊叫声,有人趁乱抱起小小向旁边扔出去,舒清扬的注意力放在记者身上,没想到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付孩子,等他想阻拦时已经晚了,前面有个彪形大汉接住小小,把他举起来,闪亮灯光下,小小的模样跟画面中的孩子容貌同时落在大家的眼中,他被弄痛了,哭叫着挣扎,却被大汉死死捉住不放。   “你们都看到了,他明明就是相片里的孩子,他是阿隽的私生子对不对?”情势瞬间逆转,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记者大声说。   其实现在不用他说,大家也都猜到了小小的身世,已经有人不顾警卫阻拦,举起相机猛照,但抱小小的大汉很快发出闷哼,被冲上来的舒清柳一举捣在腹部,舒清柳下力很大,他痛得缩起来,抱住肚子蜷倒在地,小小落下,舒清柳把他抱住,心里的怒气却仍然难以平息,抬脚狠狠踩在男人的脊背上,说:“别碰我儿子!”   舒清柳从小练武,怎么让人受伤,外表却看不出来对他来说很简单,所以两招下去,男人就趴在那里,痛得说不出话来,舒清柳还不解气,想再踹他两脚,被小小紧紧抱住,他怕吓着孩子,拼命忍住了。   灯光还照在走廊上,本来舒清柳打人,很容易被发现,但裴隽突然在台上叫道:“不要伤害我儿子!”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但裴隽的声音透过麦克风,轻易就压过了舒清柳,也将焦点重新拉到了自己身上,反而没人注意舒清柳动手夺人的动作,更别说那个躺在地上的倒楣家伙。   “你们有什么不满,想爆什么料都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儿子!”   仿佛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这个真相,裴隽再次大声说道,沉重的吐字,重申这个事实。   再令人震惊不过的娱乐新闻,场中反而寂静下来,即便刚才那个记者的话是真的,只要裴隽不认,那就只是个靠炒作才能提上台面的三流新闻,但现在裴隽认了,真相大翻盘,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个关键时刻,反而没人多嘴,因为整天跟八卦爆料混一起的人们都感觉到,接下来将有场大爆料,根本不需要他们去追问。   台上众人也都被裴隽的话震住了,连陆淮安也失去了平时的笃定,想夺下裴隽的话筒,却在对方冷冷目光中缩回了手,他看出来了,此刻的裴隽很认真,他在认真地说出真相,不容许任何人去阻止。   “他叫裴剑丰,不是私生子,他是我儿子,我是双性恋者,几个月前刚离婚。”嗓音透过麦克风在会场上回响,清亮平和,就像裴隽此刻的心境,“我一直没有对外界吐露这件事,是因为我不想让儿子从小被各种八卦围绕,我希望他在一个普通环境中长大,但不管怎么说,隐瞒实情是我不对,我向大家道歉。”   裴隽说完,深深弯下腰,作为自己隐瞒的歉意,小小看到了,急得在舒清柳怀里拼命晃动,大叫:“干爹带我过去,快带我过去!”   舒清柳走了过去,这件事他知道早晚都会暴露,所以当它发生时,他并不觉得震惊,他只是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甚至不想看裴隽道歉,男人一点错都没有,他无须向任何人说抱歉,不过如果对方还是不肯就此罢休的话,他也不介意跟裴隽一起面对。   场下已经一片议论纷纷,有人质问:“隐瞒儿子的存在,这跟私生子有什么区别?阿隽你这样做太对不起一直支持你的粉丝了!”   “是啊,结婚这么久,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参加每年最受欢迎的单身偶像的评选,实在说不过去!”   裴隽举着话筒,似乎想解释,却瞬间被刻薄的指责掩盖了过去,这里面不乏落井下石的,但更多的是看笑话,这么大的爆料,大家都卯足了劲拼内情,以便在明天的娱乐报上登出与众不同的内容,这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连新片发布会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旁边的主持人看到盛翼制片人不断给自己使眼色,他也想控制住局面,但根本没人听他的,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完全脱离了他们最初的设想。   “不是这样的!”   舒清柳越听越生气,跳上前台反驳,但声音被七嘴八舌的质问掩盖了,看到裴隽被围攻,他又着急又心疼,夺过陆淮安的话筒就要吼,裴隽突然上前一步,刚好将他挡在身后,低声喝道:“什么都别说!”   舒清柳一怔,手里的话筒已被小小抢了过去,挣扎着跳下地,急切地叫道:“都是我不好!请你们不要骂我爸爸!”   清脆脆的童音,还因为焦急带了几分哭腔,居然震住了纷乱场面,小主角上场了,闪光灯立刻都对准了他,小小没怕,迎着大家的视线,举着话筒大声说:“我不是爸爸的小孩,我是私生子,爸爸没错,他只是收养我……”   “小小!”   裴隽的喝斥没产生任何效果,小小仰头看他,说:“他们都知道了,爸爸你就不要再隐瞒了,我不在意被大家笑的,但我不要他们骂你。”   剧情瞬间峰回路转,会场再次静了下来,甚至大家忘了拍照,都静静看着这个孩子,等他讲下去。   “妈妈怀我的时候就被坏人扔掉了,她去求爸爸,于是爸爸收留了我们,他没欺骗粉丝,他一直都是单身……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不管,都是爸爸留下陪我,他不是故意耍大牌不合作,他只是担心我……都是我不好,害爸爸一直被骂……”   “那你亲生父亲是……”有人小声询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妈妈说我永远不需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爸爸是裴隽,可是我不敢说出真相,我怕爸爸因为我被粉丝们讨厌,他好喜欢好喜欢演戏,如果没了工作,一定会很伤心的……是我不好,呜呜……”   断断续续的啜泣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哭声,小孩子抱着麦克风很委屈的哭了起来,此时会场完全静默了,只有孩子压抑的哭声在空间回荡,裴隽慢慢蹲下,把儿子抱住,似乎想安慰他,眼圈却先红了,用力摸摸他的头发,说:“傻孩子,没人怪你,在爸爸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笑可以传染,那么悲伤则是种无形的震撼,让人的心情在不知觉中被牵动,淡淡的悲伤啜泣,比任何话语更动人心弦,已经有女性记者忍不住开始抹眼泪,那个最先发出疑问的记者还是不甘心,质问:“怎么可以证明你们不是亲父子?说不定……”   “我不需要任何证明,先生,你的相信与否无关紧要!”打断他的话,裴隽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有一份证明,可以证明我们是亲父子,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个愿望是事实!”   语带哽咽,透出裴隽从未有过的弱气,小小慌忙抹他的眼角,说:“爸爸别哭……”   裴隽没说话,将儿子用力抱进怀里,那个记者还想再找说辞,小小趴在裴隽肩头,眨着泪眼说:“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爸爸了,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医生哥哥,我身体不好,经常看病,他们都知道的,呜呜……”   话说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会场上回响着孩子肆无忌惮的哭声,让舒清柳听得心房抽紧,他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喜欢娱乐圈的氛围,为了爆料,不惜揭破对方的创伤,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寻找有价值的消息。尽管刚才被裴隽警告过,他还是忍不住了,将小小带到自己怀里,这里太压抑,他不想把一个懵懂孩子留在这个残忍的地方,对陆淮安轻声说:“我先带小小离开。”   陆淮安会意,还好真相反转,吸引了新闻记者的注意力,大家情绪都还沉浸在震惊和感动中,没有注意到舒清柳的动作。   舒清柳带小小快步去了后台,小小比同龄孩子要小一圈,让他感觉小东西是那么的脆弱,孩子趴在他身上,痛哭过后造成气促,不时发出轻颤,他轻轻拍打小小的后背,安慰说:“没事了,别担心,你这么乖,没人怪你。”   “对不起,干爹……”小小贴在他肩头上,闷闷地说。   “傻瓜。”为免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子,舒清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先带你回家,剩下的事他们会处理好。”   “嗯。”   小小在他身上蜷了蜷,像是哭久了,话声中带了几分疲倦,等舒清柳走出盛翼的大厦,发现他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担心会场里再出意外,舒清柳打电话向同事询问,得知会场状况已经控制住了,裴隽也在陆淮安的陪同下去了休息室,剩下的事都交给公司方面处理,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舒清柳放下心,本来想打电话联络裴隽,又怕他心情低落,不想说话,而且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可能要出面向寰乐解释,自己不便打扰,于是只发了简讯,告诉他自己先带小小回家,让他别担心,不管事情有多糟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裴隽的回信很快传回来了,没有字,萤幕上只有个大大的字母组成的笑脸。 第五章   回到家后,小小醒了,不过还是犯懒,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说想看卡通片,换了平时,舒清柳一定会说他没有坐相,不过今天实在不舍得骂他,依着他的要求打开电视,又打电话,订了他喜欢的鸡腿汉堡套餐。   裴隽比舒清柳想的回来得要早,一回来就坐到了沙发上,舒清柳看他一脸倦色,问:“是不是很麻烦?”   “很麻烦。”裴隽把外衣脱了,随手扔开,顺着沙发靠背躺了下来,笑道:“应付完那些记者,又要应付公司的人,还好剩下的就交给淮安去做了,否则我可能晚上都回不来。”   今天的爆料太刺激,说不定记者们都要连夜赶稿,以便追上明天的出刊,寰乐娱乐方面就更不用说,一手栽培的大牌突然爆出这么大的新闻,他们也要连夜商议各种应对方案,还有盛翼影业,舒清柳看得出今天的事件发生得太蹊跷,没有盛翼高层支持,那个记者根本不敢那么嚣张,这些寰乐也是要去交涉的,所以今晚别说庆功宴了,陆淮安是否有时间睡觉都是问题。   “别担心。”   裴隽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舒清柳可以看出他笑容后的疲惫,娱乐圈离舒清柳太遥远,但又如此的密切,他不想裴隽为这些人为的恶意攻击烦心,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麻烦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行,我养你。”   裴隽本来半眯着眼,听到这话,他睁开眼睛看向舒清柳,凤目在注视中闪动着漂亮的光彩,微微仰起头,蹭了蹭舒清柳的手背,像是请求抚摸的暗示,随意坦然的动作,却让舒清柳红了脸,孩子还在旁边,太亲密的动作他做不来。   裴隽轻声笑了,带着捉弄后的快意,没再逗弄他,说:“我没怕,我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你不介意陪我吃糠咽菜就好。”   舒清柳被他逗笑了,嘴上没说,心里却想,有他在,又怎会让裴隽过苦日子?   裴隽早习惯了舒清柳的沉默,没多问,说:“我饿了。”   小小本来还趴在沙发上犯懒,看到裴隽回来,立刻精神了,从旁边爬过来,扑到裴隽身上撒娇,又仰头对舒清柳说:“干爹,我也饿了。”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异口同声的回答,默契的真像是亲生的两父子,舒清柳忍俊不禁,看来鸡腿汉堡不需要了,他说:“我去做。”   舒清柳去厨房做饭,透过落地窗,看到裴隽抱着小小在沙发上折腾,完全没有了在萤幕上的冷峻洒脱,比小小更像是个孩子,他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饭很快做好了,舒清柳摆放餐具时电话响了起来,裴隽在客厅跟小小玩得正疯,电话响了半天,谁也不去接,他只好拿起话筒,就听陆淮安在对面问:『裴隽呢?他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连电话都不敢接?』   “他在陪小小,我转给他。”   『不用了,我知道他平安到家就行了,反正那混蛋绝对不会接电话的,我太了解他了!』陆淮安气哼哼地说:『他每次惹了麻烦,都这样不负责任的跑掉,让我去给他解决问题,我就是他老子,什么事都为他担!』   “是不是还有什么棘手的问题要处理?”   『没有,我只是发发牢骚啦,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在感动于那场父子情深的戏码里,只要我再说点好听的,很容易就混过去了,就是麻烦点,同样的台词一天说上几十遍,神仙也会崩溃的。』   戏码?   舒清柳不喜欢这个词,感觉到陆淮安话语的微妙,他试探问:“那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阿隽今后的事业?”   『当然不会了,相反,绝对人气大涨,哇塞,你看他们父子今天的即兴表演,影帝也不过如此了,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也被骗过去了,哈哈……』   这次舒清柳没回应,透过玻璃窗看向对面,裴隽父子还在沙发上闹腾,温馨平和的画面,却因为真相浮出而褪去了应有的色彩,似乎感觉到舒清柳的注视,裴隽停止嬉闹,回望过来,舒清柳冷冷看着他,脑子里却乱了,怒火无法控制地从心底冒出来,根本没注意陆淮安在电话那头又讲了什么,等陆淮安挂了电话,他放下话筒,来到客厅,在裴隽父子俩对面坐下。   怒火在静默中传达过来,小小敏感地觉察到了,从裴隽身上爬下,看看他脸色,悄悄坐到了一边。   “刚才淮安来电话,跟我讲了些原本不该发生的事,”舒清柳平静地问:“裴先生,请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隽坐了起来,笑吟吟的表情证明他知道舒清柳在问什么,爽利地回道:“其实没什么,今天这场闹剧的主使是盛翼的少东家,你知道的,他以前追求我,被我戏弄,后来在拍戏中暗算我,又被我趁机讹诈了一大笔,所以就不甘心,故意在新片发布会上找人爆料我的隐私,还好老胡有良心,偷偷告诉了我,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跟小小现场表演了一出亲情伦理剧。”   “原来你早就知道有人算计你。”   “没有很早,是你去巡视会场时接到的电话。”   舒清柳想起裴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原来是在跟小小通电话,他转头看小小,问:“所以你也有份?”   小小用力点头,虽然干爹的表情有点可怕,但父亲在身边,他胆子壮大不少,忍不住开始炫耀他接到电话后,父子俩的对白。   『小小,出了点麻烦,有人把我们的关系捅出去了,我想发布会上会出状况。』   『啊,是谁这么混蛋,我要代替月亮惩罚他!』   『儿子,现在是白天,我们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喔……那要怎么办?』   『舒哥哥可能马上要带你出门了,时间不多,我们立刻对一下台词。』   『OK,来吧!』   “我很厉害吧,五分钟就把爸爸说的话都记住了。”小小昂着头,很自豪地说。   “岂止如此,根本就是超常发挥,可以让所有人的心情为你的感觉而牵动,这是表演的最高境界,”裴隽赞道:“儿子,你可以当影帝了。”   被称赞,小小脸红了,扭捏说:“才不要呢,我当影帝的儿子就好了啦。”   “所以,当时那些对白都是假的?哭泣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舒清柳在一旁静静发问。   “当然是假的。”裴隽忍俊不禁,“长官,难道你没发现,小小的哭十次有九次都是装的吗?”   “哎呀爸爸,这个秘密不可以说啦,干爹知道了,那以后我再怎么求他买东西啊?”   砰!   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沉闷声响打断了父子档的欢乐对话,小小瞅瞅舒清柳的表情,有点怕了,小声问:“干爹,你生气了吗?”   怯怯的询问,让舒清柳压住了怒火,这不关孩子的事,这么大的小孩,他还无法检视自己的行为是否端正,自己不该冲他发脾气,可是仍旧止不住心中的怒火。   原来小小之前跟他说对不起是这个意思,他还说小小傻,其实从头到尾傻的那个是他吧,今天在会场里,他的情绪一直都被这父子俩带动着,既为他们的亲情所感动,又担心他们面临的风波。   担心他们无法承受那些刻薄的攻击和指责,担心他们今后的生活会遭受影响,他甚至想到了各种应对的措施,哪怕裴隽为此失去工作,也可以让他衣食无忧,他把他们当成家人来看待,那么担心那么在意,可到头来却发现通通都是在作戏。   那种被欺瞒的感觉,哪怕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他还是很难受。   “干爹干爹,我本来想说的,可你当时表情好可怕,我不敢,我怕被揍欸,你一拳头就把那个大块头打倒了,”小小拍拍心口,心有余悸地说:“但也好帅,就像大侠……”   “小小,”打断孩子掺杂着兴奋仰慕的恭维,舒清柳说:“我有话跟爸爸说,你先离开好吗?”   小小不说话,转头看裴隽,在得到一个允许的回复后,他跳下沙发溜掉了,出门时偷偷给裴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大厅安静下来,裴隽看着舒清柳,男人阴沉的表情证明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裴隽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无谓的对峙上,主动讲和。   “抱歉,我不是要隐瞒你,而是当时情况紧迫,我没时间跟你说。”   “那为什么回来后你还是不说?”   “在你担心的时候,如果我说了,就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所以你为了不出现这种状况,就一直保持隐瞒吗?”   “我说过了,我没有想瞒你。”被连续质问,裴隽有些不快,再次重申:“就像我没打算继续隐瞒我跟小小的关系一样。”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可以让他坦诚以待的,那毫无疑问就是舒清柳,所以从头至尾他都没打算去隐瞒,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开始他没时间说,而后被关心,让他无法找到合适的话题来解释真相,本来是打算等事情稍微平静下来后再跟舒清柳说的,谁知陆淮安会嘴快的跑来跟舒清柳汇报。   见舒清柳沉默不语,裴隽不想吵架,选择了息事宁人,说:“OK,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我道歉,下次我会注意。”   “我并没怪你,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即使是家人,也不需要事事都讲明。”   舒清柳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把你的人生经验这样灌输给小小,把他卷进是非里来,他还小,还分不清对错,你这样做,会给他造成凡事都可以走捷径的错觉,为了达到目的,任何谎言都是可以通融的。”   自己的决断被质疑,裴隽终于忍不住了,冷笑反问:“走捷径不好吗?至于谎言,我们哪里有说谎?我们说的哪句不是真相?好吧,我们是有事先对台词,那又怎样?那些电影电视剧,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假的,可他们还是喜欢看,因为他们需要感动,需要被感动,因为那里面有他们羡慕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他们不在意真相,他们只想要那份美好,今天我跟小小就是配合大家的要求,即兴演出他们想看的东西。”   “这样做跟骗人有什么区别?”   “不,我在教小小说出真相,在合适的时刻。”裴隽冷冷说:“注定要被戳穿的谎言,与其欲盖弥彰,倒不如坦然讲出来,这样反而可以把主动权握在手里,就像今天这样。”   “裴,你的想法太偏激了,你这样教育小小,迟早会出问题的。”   “我把他从小养到大,我不认为自己的教育有问题。”   “没有问题?像今天这件事,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可你却把他牵扯进我们大人的矛盾里来,虽然达到的效果很好,但并不证明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小孩子也需要面对人生,他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而黑暗的那一面,除了我,没人会告诉他,我宁可他现在用伪装来保护自己,也不想将来他在外面跌了跟头,回来跟我哭诉。”   真是不可理喻!   这句话舒清柳忍住了,没再说话,站起来就走,裴隽问:“去哪里?”   “我觉得我有必要暂时离开,等你冷静下来再谈。”   很好,他难得跟人这样推心置腹的交谈,却被说不冷静,裴隽冷笑:“其实你是说不过我,想当逃兵吧?”   回应他的是沉闷的关门声。   晚饭的时候,小小发现餐桌上的气氛很诡异。两个大人面对面坐着,各吃各的饭,视彼此为无物,不过给他夹菜的动作倒是很一致,导致他的小碗里垒起了山包。   “那个……”气氛太压抑,饭也吃得不舒服,小小小心翼翼地请示:“今晚我可不可以去阿翩家留宿?”   “为什么?”   异口同声的问话,加重了话声中的威吓气势,小小立刻不说话了,低头迅速拨米饭,吃完后道了晚安就想开溜。   舒清柳叫住他,说:“上缴手机游戏机,反省一下自己今天的行为,睡觉前写三百字悔过书,六点起床,十个青蛙跳,十个仰卧起坐。”   小小嘴巴立刻瘪下来,眼巴巴地瞅裴隽,裴隽没好气地对舒清柳说:“你有气冲我发,欺负我儿子干什么?”   “小小也是我儿子。”舒清柳冷静回道:“还有,这叫教育,不叫欺负。”   这句话成功地缓解了裴隽的不快,虽然他不承认自己的教育有问题,但也知道自己平时太宠小小了,这其实并不好,于是对小小说:“不怕,明天爸爸陪你一起做。”   见爸爸都帮不上忙,小小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不一会儿转回来,乖乖交了手机和游戏机,小声嘟囔说:“我就是生物链里最弱小的那个。”   裴隽听着想笑,很奇怪,他和罗苇盈的话小小都不会听,但会听舒清柳的,不知道是一物降一物,还是出于英雄崇拜主义的心理,小小对舒清柳比较服从。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明知他是故意的,裴隽还是忍不住想哄他两句,可是抬起头,看到舒清柳紧绷的一张脸,心情顿时又变得糟糕,忍住了没说话,吃完饭,把饭碗推开,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裴隽洗完澡,还不见舒清柳回房,算了下时间,以舒清柳做事的速度,这时候早该收拾完卫生,看来他是去了客房,打定主意跟自己冷战下去,眼神掠过床头电话,想了想,拿起话筒,把电话拨去舒清柳的房间。   有时候主动不代表示弱,而是了解,那个榆木脑袋的家伙,如果认为自己没错,绝对不会先低头,这样耗着没意思,所以他不介意先去沟通,当然他的宽容只限于两种人,一种是可以利用的,一种是家人,舒清柳笨是笨了点,但到此为止,他还没想过要把这个笨蛋摒弃于家人之外。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让裴隽怀疑舒清柳还在火头上,不想接电话,于是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裴隽刻意压低声线,幽幽问:“你这么讨厌跟我说话吗?”   『不是,我刚才在洗澡。』   想象了一下舒清柳听到铃声,匆忙从浴室里奔出来接电话的模样,裴隽的心情愉快指数顿时上升不少,问:“洗澡需要这么久吗?”   『在……考虑怎么道歉……』   踌躇又略带懊恼的声线,证明舒清柳没说谎,这是个好的开始,裴隽微笑,说:“对不起。”   『没什么,其实我……』   “我发现我们最近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裴隽对临场感觉的驾驭早就得心应手,根本不给舒清柳说话的机会,叹道:“以前你对我言听计从,不管我说什么,你就算不认同也不会反驳。”   『那是因为……』舒清柳想了想,很认真地回道:『以前你是老板是偶像,现在是家人,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明白我的想法。』   这句话成功地解除了裴隽的不快,嘴角轻微勾起,享受着不太甜美的情话。   『今天是我不对,我想不冷静的那个人是我。』舒清柳说。   裴隽父子的演技太高超了,他的心一直沉浸在担心和感动中,所以当被告知一切都是演戏时,他有种被骗的感觉,但冷静下来想想,就算那是演戏,也是投进了百分之百的感情,他不该指责裴隽,如果易地而处,自己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虽然在教育小小方面,他仍然持跟裴隽不同的观点。   『裴,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当你被大家攻击时,我想跟你一起面对,我不想让你们去承担指责,而我只能偷偷躲在背后,我知道你的顾虑和考量,但那个职位我不在乎,跟你们相比,它一文不值,你懂吗?』   裴隽眼睛有些湿润,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懂的,舒清柳根本不在乎是否会因为绯闻而被勒令退伍,以他的个性,被忽视在外才是最无法容忍的事,但他不想对方为了自己而放弃大好前途,既然小小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而且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那为什么还要做额外牺牲?   “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歉意,裴隽半开玩笑说:“不过下次我允许你英雄救美。”   『不要说抱歉,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我只想你了解我的想法,可是我思想古板,又不擅长跟别人沟通,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才是你想要的满意答案,我甚至常在火头上说出刺伤你的话,我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情人,』舒清柳斟酌着说:『这样的我你是否会喜欢?』   带了一点点不肯定的询问,裴隽突然明白了舒清柳不跟自己说话不是要面子,或者还在生气,而是这个思维一条筋的家伙在苦恼如何跟自己沟通,又不会刺伤自己,这个答案让他笑了,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我生命的大半时间都在演戏,可能是演得太久了,哪怕在现实中,我也习惯了随时处于入戏状态,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今后也没想要改变,那么,这样的我你是否还喜欢?”   对面没有立即回答,裴隽握着话筒的手轻轻攥紧,就听舒清柳说:『如果你说是,我就永远不会说不是。』   再朴素不过的言辞,却勾勒出最动听的情话,字字千钧,承起那份承诺,裴隽心动了,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轻声说:“过来。”   『为什么不是你到我这边来?』   “你那边的床太小,不适合滚床单。”   赤裸裸的挑逗,舒清柳沉默了,照顾他的面子,裴隽只好说:“我腿伤还没完全好,不适合多走路。”   『裴,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面墙。』   “哈,关键时刻从来不见你结巴。”裴隽冷笑:“你是不是又要吵架?”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不过裴隽等了好久都不见舒清柳过来,温馨气氛下,他不想为这点小事拉锯,跳下床,直接过去找人,谁知门一开,就看到舒清柳站在对面,像是在接受元首检阅的士兵,站得无比笔直。   看到裴隽出来,舒清柳冷峻眸光微微柔和,带了一丝恶作剧后的狡黠,裴隽没好气地看他,发现原来老实人偶尔也是会有坏心眼的。   “为什么不进去?”   “等你开门。”   舒清柳刚说完,就被裴隽拉进了房间,下一个动作是甩上床,再下一个动作是压住,裴隽笑着看他,恶魔般动人的微笑。   “今晚我会好好伺候你的,长官!”   发布会第二天,各家娱乐报刊都大篇幅报导了有关裴隽父子的新闻,内容描述得声情并茂,把裴隽写成一个为了喜欢的人,甘愿为她抚养孩子多年,不求任何回报的痴情男人,可惜最后还是无奈分手,大受打击之下,他才会对女人失去信心,转而爱上陪伴自己多年的助理,之后几天里,报刊上各种动人的亲情、爱情片段更是层出不穷,加起来几乎可以编成一部剧集,凭借这些感人肺腑的报导,裴隽的人气再次暴涨,粉丝圈迅速向其他年龄层扩展,每天FB上洪水般的支持留言回得陆淮安手都软了。   “这些记者不做编剧,真可惜啊。”裴隽早习惯了娱乐新闻的夸张描述,不过每天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笑,对舒清柳说:“你看到了?人们就喜欢这种煽情的段子,这些话我都没说过,是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然后就想当然地认为这些都是真的。”   “这样很过分。”虽然报导可以促进裴隽凝聚人气,但舒清柳还是不喜欢这些失实的内容,说:“希望不要影响到小小。”   “放心,那小鬼有办法应付的,不过很不好意思把大哥拉下水。”   小小人小鬼大,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道,别人也不会一直追问,都是小孩子,很快就会把这种新闻忘记了,倒是舒清扬因此受到连累,因为记者的认错,他被拍照登报,甚至还有杂志直接说他是裴隽的新情人,并绘声绘色编了许多段子,不过奇怪的是,凡是提到舒清扬的记事,不管是报纸还是杂志,出版不久就主动将这一期回收,此后也再没有相关报导,而那天一直针对裴隽的记者,不几天就因为借高利贷被讨债者打断了数根肋骨,在医院躺了很久才缓过来。   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记者被打的事件很快就传开了,于是大家报导时多少有了些分寸,还好殴打事件没再波及到其他人,消息传到裴隽那里,他奇怪地间:“你们军人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们没你想得那么无聊。”舒清柳说:“我还以为是你让陆淮安做的。”   “我也没无聊到去对付一个小卒。”   他要报复,会去报复幕后主使,他连趁机落井下石的女主角都懒得理会,更何况是那个记者。   听了裴隽的话,舒清柳喔了一声,看他了然的表情,裴隽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那应该就是大哥的朋友做的。”舒清柳笑笑:“你知道他们做警察的,认识的人很杂。”   具体情况舒清柳没说,裴隽也没问,反正与他无关,只要结果对他有利,他就乐见其成。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不知道两大娱乐公司私下是如何谈的,盛翼的高层对裴隽的态度变得相当友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想在娱乐圈发展,没必要得罪圈里的龙头,所以裴隽把这次被暗算的事暂时压下了,表面上虚与周旋,尽量跟他们配合。   舒清柳也恢复了军籍,因为任务顺利完成,他被晋升为上校,至于那枚消失的星光,再没人向他询问过,他猜是郭可欣压下了,现在郭家在军中的势力如日中天,郭可欣不说话,没人再敢乱提,反而是舒清柳自己很想记起那段记忆,不管星光是丢失了还是被抢,都该有个结局,这样,才是任务真正的结束。   “我想再去一趟麒鳞镇,也许在那里,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他对裴隽说。   “你那么执着那段记忆吗?”   “我不是执着记忆,而是想知道星光的下落,这样以后上司也不会再啰嗦。”   “我也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尤其是女人的,而且还是又漂亮又有心计的女人。”   充满了浓浓醋意的判定,舒清柳很好笑:“裴,不要把嫉妒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在陈述事实。”   舒清柳是算计不过郭可欣的,欠了她的人情,如果不早早还掉,将来一定很麻烦,裴隽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周五晚,我下班就走,乘飞机来回的话,不会耽搁下周的工作。”   “那我不能送你了。”   裴隽看了下日程,周末他要参加盛翼举办的酒会,据说他们还请了很多业界名流,这种交流很难拒绝,舒清柳明白,说:“不用麻烦,等到了我给你电话。”   晋升上校后,舒清柳调到了军区工作,每天朝九晚五,休息时间很充裕,到了周末,他下班后就开车去机场,候机时给裴隽打电话,裴隽已经在饭店里了,酒会刚开始,气氛正热闹。   『到机场了?』裴隽笑道:『一路平安。』   “别喝太多酒、别抽烟、别太熬夜、别让小小玩太久的游戏。”舒清柳说完,自己也觉得内容古板的不像是情人间的对话,可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该说什么,听到候机厅响起登机的广播,他说:“我要登机了。”   就这样啊?   裴隽没指望舒清柳会说什么煽情的情话,但这些话也枯燥到了一种神奇的境界,他翻了个白眼,说:『知道了,老爸。』   “啊?”   显然舒清柳没听懂他的吐槽,这让裴隽坏心突起,微笑说:『爸,您年纪大了,也要注意身体啊,尤其是不要闪着腰,回头还要我伺候您。』   没等舒清柳回答,电话已经挂断了,酒会那边人声嘈杂,一定有不少人听到了裴隽的话,当然,没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只有他脸红了——昨晚玩得太疯狂,他当然明白男人恶意的嘲笑。   舒清柳随人流进了机舱,听到机舱里传来起飞前的服务播音,他正要关掉手机电源,手机响了起来,见是郭可欣,他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不方便接电话……”   『是与埃文有关吗?』   “什么?”   『我刚得到通知,爆炸时埃文没在车上,他在翻车前就逃了出来。』郭可欣悻悻说:『真是头狡猾的狐狸,不过他应该受了伤,情报说这段时间他一直藏在汽车旅馆里。』   舒清柳立刻站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没多想,就飞快往外跑去,还好机舱门还没关上,空姐见突然有客人离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被他远远甩到了身后。   “事后不是有做确认吗?”舒清柳边往外面跑,边问:“怎么会遗漏?”   『火太大,尸体都烧得看不清模样,所以没人想到会出误差。』   所有布置都是计画内的,军士应该也没想到有人会在爆炸中生还,点人数只是例行公事,才会让埃文逃脱,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郭可欣说:『我已经下令缉拿埃文了,你也要小心,我想他对星光不死心,会去找你的麻烦。』   如果埃文来找他,他反而不怕,他担心的是埃文去找裴隽的麻烦,挂了电话后,立刻向停车场跑去,又同时打电话给裴隽,可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这让他的心更乱,转打给陆淮安,这次电话倒是通了,不过陆淮安有点喝醉了,听他说找裴隽,呵呵笑道:『你在查勤吗?放心吧,阿隽没传说的那么花心,再说,还有我帮你看着呢……』   舒清柳挂断了电话,打给小小,一接通就问:“小小,爸爸在哪里?”   『你找爸爸?他好像在跟大家聊天。』   自从小小跟裴隽的关系曝光后,每逢宴会,裴隽都会带他一起出席,小小长得好看,说话又甜,很受大家欢迎,来到宴会后,他就跟裴隽分开了,自己找美食吃,他很会讨人喜欢,走到哪里都不怕没人陪,所以裴隽也不担心。   听舒清柳找裴隽,小小从跟他聊天的人圈里跑出来,在会场里转了转,很快就发现了裴隽,说:『我找到爸爸了,不过他现在可能不方便讲电话。』   小小很聪明,早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他虽然不认识跟裴隽说话的那些人,但看得出他们都身分不凡,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正在讲正事,这时候去打扰很失礼,他可不想被人说裴隽的儿子不懂礼貌。   舒清柳已经启动开汽车引擎,时间仓促,他没法多讲,对小小说:“快去告诉爸爸,埃文没死,让他小心,听懂了吗?”   『我懂了,我马上转告!』   内容小小是不懂的,但他感觉得出舒清柳的紧张,那一定是件很危险的事才对,挂掉电话后,立刻飞奔过去找裴隽,谁知跑到半路被几个穿晚礼服的女生拦住了,其中一个弯腰看他,笑着捏他的脸蛋,说:“你就是隽哥的儿子啊,长得好可爱。”   “我不认识你欸。”   小小想越过她跑出去,被另外几个女生挡住,把他抱了起来,问:“想吃什么?姐姐请喔。”   她们显然把小小当成了大布娃娃,抱着他捏捏戳戳,小小急了,想打手机,谁知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抢了去,都怪罗苇盈喜欢懒懒熊,所以在儿子手机上贴了许多懒懒熊的贴片,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女孩子们手中传动,还连叫可爱,女高音合在一起,远远压过了他的叫喊,他气得嘴一瘪,差点哭出来,随即嘴里被塞进一大块蛋糕,浓浓的奶油塞满了整个嘴巴。   “别哭别哭,奶油是不是很好吃啊,还想吃什么,姐姐给你拿。”   小小不说话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被塞进块大蛋糕,他可不想这么小就被噎死。   “你儿子真可爱。”   跟裴隽聊天的几个男人远远看到小小的窘相,都一齐笑起来,有一个说:“这么乖巧的孩子,就算是养子也值了。”   裴隽笑着敷衍了几句,他见小小有点狼狈,想过去看看,但这些人都是盛翼的高层,就这样走开有些失礼,正聊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位老人在盛翼董事的陪同下走过来,老人年已花甲,却精神矍铄,一头华发很体面地向后梳理,眼神深邃严厉,完全不显老态,那些人看到老人,都一齐问好,然后很有默契的退下了。   裴隽不认识老人,但看他这份气度就知道他身分不凡,于是有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老人上下打量他,冷峻表情微微缓和,点点头,说:“我看过你演的几个片子,还不错。”   很平淡的话,却带了几分赞赏的肯定,裴隽说:“谢谢。”   “你演戏很有灵性,为人也努力,盛翼明年预定推出的大片如果无法请你加盟,他们的总裁也该辞职了。”   毫不留情的指责,裴隽看到那位董事面露尴尬,他心里暗中出了口气,表面却说:“会合作顺利的。”   似乎很满意裴隽的回复,老人脸上浮出微笑,说:“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重情重义,又识大体,很好,今后如果有谁敢欺负你,来跟我说。”   裴隽听得出老人是在暗示太子爷暗算自己的事,其实他没那么善良,要不是最近他太忙,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复,那家伙哪能这么逍遥?当然,这些话不能说,他一脸谦虚地说:“老先生您过奖了,我只是做好本分而已。”   “继续努力。”   老人露出欣赏的目光,拍拍他的肩头,对盛翼的董事说:“我随便走走,你们慢慢聊。”   旁边有位中年妇人上前陪老人离开,等他们走后,董事对裴隽说:“犬子年轻气盛,之前几次冒犯,实在是抱歉,谢谢你没追究。”   原来指挥盛翼高层在发布会上设计爆他隐私的太子爷就是这位的儿子,裴隽心中冷笑,都快三十了,年轻个屁啊,不过既然对方先低头了,今后还要合作,他也不想咄咄逼人,笑道:“一点小误会而已,您不用太在意。”   “还好你没追究,否则那小子会被打死的,老爷子最恨的就是这种暗算行为,尤其还利用新片拍摄和发布的机会,家父做事公私分明,不会因为是自己的亲孙子就偏袒他。”董事显然也为此被臭骂过,表情有些尴尬,又说:“老爷子很欣赏你,有兴趣今后跟你长期合作,希望不要推辞。”   话说到这里,裴隽已经猜到老先生的身分了,那位一手创办下盛翼的元老,艺术界的大亨,他栽培出来的人现在个个都是国际级影星,不过因年事已高,已经很久没露面了,所以他刚才才没想到,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受到他的赏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好像跟舒清柳认识后,他所有事都很旺,虽然坏事有不少,但好事也有很多,真是有够刺激的,看来那家伙很有旺夫运嘛。   裴隽跟董事寒暄了几句,等他离开后,想去找小小,手机响起,小小的急促话声传过来,“爸爸,干爹刚才来电话,说埃文还活着,要你小心!”   裴隽一怔,警告让他本能地刹住脚步,一瞬间,原本热闹的空间仿佛突然间静了下来,像是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绷紧神经,迅速看向周围。   嘉宾都需凭请柬入场,埃文弄到请柬不难,但夹在一群影视名流中太显眼,所以他最大的可能是伪装成服务生……   这个念头刚闪过,裴隽就看到对面有位服务生缓步走过来,很普通的长相,却让他神色微变。   裴隽经常出席酒会,很清楚高级饭店对服务生的要求,不可能出现领结打歪,袖扣没系紧的状态,而且男人端盘子的手法也不对,这些细微末节换了平时,也许他不会注意,但巧的是他刚听完警示电话,直觉促使他飞快闪到一边,避开了跟服务生正面接近的机会。   服务生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算计得分秒不差的机会,却没想到裴隽会突然折去一边,这个小偏差导致他刹住脚步,有客人从旁边经过,正好撞在他身上,冲撞下托盘失手落下,盘里的酒杯全部翻落在地。   跌落声惊动了周围的客人,裴隽看到服务生的反应,愈发知道不对,急忙加快脚步往前跑,男人见他觉察到了,想追上去,却被客人拉住。酒水落下时弄脏了客人的衣服,见他连道歉都没有,客人很生气拽住他斥责,发现裴隽跑远,男人着了急,抬枪打在客人身上,将他打倒在地。   枪枝装了清音器,没有发出很大响声,但随着客人的倒地,身上冒出的鲜血惊动了附近人群,立刻有女宾尖叫起来,男人索性不再掩饰,快步向前冲去。   酒宴会场很大,宾客又多,裴隽无法跑快,又担心着小小,正着急中,身后突然传来枪声,随即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他急忙趁混乱避到楼柱后面,转头去看,就见有人先开了枪,反而被男人回枪射倒。   原来来参加酒会的人有不少家世背景都很复杂,所以习惯了随行带保镖,有些保镖私带枪械,看到有人开枪,以为仇家寻仇,为了自保,先动手开了枪,导致许多不相关的人中枪倒地,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事情发展成这样,男人也始料不及,时间紧迫,多耽搁一分,就危险一分,他将可疑的人都打倒后,生怕还有人埋伏在暗处,随手扯过一个老者拉到自己面前当靶子。   被当枪靶的是那位影视界大亨,裴隽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大亨死活跟他没关系,但他看到小小就夹杂在人群中,而且还站在最前面,看他急切张望的样子是在找自己,男人的枪正好指向那个方向,像是发现了他,枪口抬起,似乎下一秒,子弹就会射出去。   “住手!”裴隽抢在男人开枪之前从柱后闪出来,高声叫:“别伤害无辜的人!”   话声成功地将男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看到裴隽,他眼神一亮,笑道:“大明星,要做英雄吗?可惜现在不是在演戏。”   “至少不会像你这种胆小鬼,只会开枪乱杀人。”   男人眸光一沉,突然推开老人,冲上前揪住裴隽的衣领,手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低喝:“不想更多人死亡,就乖乖跟我走。”   他扯着裴隽快步向外走去,老人看到裴隽主动代替自己做人质,神情微动,像是要说什么,裴隽急忙说:“我没事,先保护好自己!”   裴隽是对着后面的小小说的,小小本来想冲过来,听了这话,眼泪汪汪地刹住脚步。大亨却以为他说的人是自己,等裴隽被带出去后,他立刻让人通知警卫室,封锁整个饭店,一定要保证裴隽的安全,捉住歹徒。 第六章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致于匪徒都离开了,大家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会场沉浸在血腥和一片混乱中,老人看到小小,说:“你是裴隽的儿子吧?别担心,你爸爸会平安回来的。”   他想让随从带小小去休息室,谁知小小甩开随从跑了出去,他跑得飞快,随从愣了一下,等回过神去追时,小家伙早不知跑去了哪里。   小小并没有跑很远,饭店太大了,会场里的血腥事件还没影响到外界来,他跑到大厅,看不到父亲,傻了眼,嘴巴瘪瘪,差点哭出来,想了想,急忙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舒清柳,谁知还没拨键,手机先响了起来。   见是裴隽的来电,小小急忙接通,想叫他,喉咙却哽咽住,刚才那幕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血腥了,他很怕,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正常地说话。   裴隽也没有叫他,手机那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不是很清楚,却听得出是男人的笑声,小小慢慢缓过来,抹了把眼泪,把耳朵努力贴近手机,想听清对面的谈话。   『你不是在绑架我吗?为什么不离开饭店?』   是裴隽的声音,小小立刻屏住呼吸,一边仔细听着,一边飞快跑到电梯前,这里是二楼,如果爸爸还没出大厦,那很可能是在乘电梯,他很快找到有两架电梯正在上升,有一架不久就停了,另一架还在动。   『捉迷藏不是更好吗?』另一个声音笑道:『大家都以为我们会跑出去,在外面围堵,其实我们还在大厦里面。』   『想得很周密,可是事后你怎么逃?』   『这不需要你费心,大明星,你只要祈祷你的情人早点来就好,时间太长,我怕我没那么大的耐性……』   男人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带了丝嘶哑的阴森感,小小吓得一抖,干爹现在可能已经坐飞机离开了,根本不在这里……   小小急了,眼里又漫起水雾,他怕看不清楼层号,急忙把眼泪擦掉,就听叮的一声,是电梯停下的提醒音,与此同时,那架电梯的楼层显示亮在三十楼。   小小急忙跑去旁边电梯,按开跑了进去,谁知电梯刚开始往上行驶,他就听到手机那头响起挣扎和撞击声,随即砰的响声传来,他吓得一抖,再听手机时,发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到男人发现了裴隽用手机,可能恼羞成怒之下开枪打了他,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另一架电梯里,男人开枪打爆了角落里的监控器,电梯门开了,他却没出去,把玩着刚从裴隽那里夺来的手机,哼道:“挺聪明的,知道打电话报信,那我们就期待你的情人及时赶过来了。”   说完将手机扔了出去,重新关上电梯门按了下楼键,裴隽见他在一排按键上飞快按动,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楼层显示灭掉了,电梯将会停在哪里,他无法预料。   “难得跟偶像独处,我可不想被打扰到。”男人把脸上的伪装面具揭了下来,露出属于埃文的脸庞,他随手把面具扔到一边,对裴隽笑道:“现在舒服多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脸,虽然拜你们所赐,有点破相。”   上次在高速公路上,由于情势危急,裴隽没太注意埃文的面容,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的几道疤痕很深,虽然已经痊愈,却给原本英俊的容貌留下了遗憾,埃文却没在意,反而转头去看光滑的电梯壁,说:“我还挺喜欢这样子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埃文侧头的瞬间,裴隽眼神掠过他手上的枪,思寻夺枪反击的成功率有多大,不过男人微微扣起的手指让他打消了念头,这里空间太小,如果他妄动,不仅救不了自己,反而会引发对方的杀机。   裴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故意问:“你不是被遣返回国了吗?为什么又回来?我们之间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吗?”   埃文转过头微笑看他,像是在问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演戏?那表情让裴隽有种被饿狼盯视,随时会被吞噬果腹的不舒服感,就听他嘿嘿笑道:“也许那些军事机密你的情人不敢随便透露吧,不过现在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我要剩下的那枚星光。”   “星光?”裴隽继续保持一脸吃惊表情,“星光不是早就交还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埃文冷笑。   电梯停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埃文掐住裴隽的胳膊将他带出来,裴隽不知道这是哪一层,还没等他细看,就被拽去了一边,埃文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他飞快向前走,裴隽一开始还期盼有人通过走廊上的监控器注意到他们,但他很快就发现这里所有监控镜头的方向都被调整过了,看来埃文早有预谋。   “我从星光消失后就一直暗中跟着舒清柳了,这几个月我对他的了解可不比你少,他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对不对?还有军中那些家伙的反应,根本就是想把整件事压下来,别想糊弄过我!”   埃文推着裴隽往前走,后腰被冰冷枪口顶住,裴隽只能乖乖听他摆布,很快,两人走到拐角,埃文打开某间房门,将裴隽推了进去。   里面是供电机房,房间很大,摆满了配电箱和各种机柜,机器多而高大,给空间造成一种压抑的阴暗感,埃文粗暴地将裴隽拉到一台机柜前,掏出手铐铐住他,另一头想铐在机器上,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便带他继续向里走,裴隽被拉得跌跌撞撞,气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就是个化学液体,值得你拼了命来夺吗?你被遣返是军队看在那边国防部的面子上,如果你还敢犯罪,到时你的后台都保不住你。”   埃文脚步突然刹住,裴隽只觉喉咙一痛,被他掐住顶到了后面的机台上,眼眸射出鹰隼般冷厉的光芒,盯住他,冷冷道:“大明星你知道吗?从接了这个任务,我就回不了头了,如果我无法拿东西回去,在组织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裴隽当然知道黑道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冷笑:“看来你以前一定得罪过不少人,所以才这么害怕两手空空的回去。”   “我被一些家伙算计了,不过无所谓,我会拿星光回去的,来祭奠那些算计我的人。”   埃文将裴隽推倒,机台下有一排铁管,他拿起手铐的另一头搭在铁管上向前滑动,聆听铁器摩擦传来的刺耳声,两人距离拉近,裴隽厌恶地皱起眉,冷笑:“你死心吧,舒清柳什么都不知道,他都不记得了。”   “他会想起来的,刺激手法嘛,我们以前又不是没玩过。”埃文在一番寻找下,终于物色到铐住裴隽的好地方,他停止滑动手铐,蹲到裴隽面前,手很放肆地勾起他的下巴,咯咯笑道:“游戏开始了,看看他对你到底有多重视,就算他失忆,如果真的在意你,也会想起来,反之,在他心里,你根本不重要。”   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而是这个时候舒清柳已经在飞机上了,根本联络不到。   当知道了埃文的想法后,裴隽首先想做的就是骂他疯子,但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看到埃文的狂热目光,他知道这个人真的是疯了,面对疯子,任何解释或争辩都是无用的,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杀了他,或者被杀。   埃文的手铐已经搭在了铁管上,就在他扣下的那瞬间,裴隽的头突然猛地向前撞去,他拼了全力,两人又靠得很近,埃文被他撞得向后晃去,裴隽紧跟着又踹出一脚,趁埃文跌倒,他跳起来奋力向前跑去,谁知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枪响,子弹射在旁边的机器上,加了消音器的射击在众多机器的运转中并不显眼,但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裴隽急忙躲到一架机台后,紧张之下心脏突突跳得厉害,看看四周,没有太多可以躲避的空间,机器都很大,根本无法藏匿,听到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焦急中,忽然看到角落里堆的一圈绳索,急忙拿过来,绳索颇重,双手一抻,有种软鞭的感觉,他闭上眼,默想舒清柳指导自己鞭法的情景,心慢慢静了下来。   “宝贝,出来吧。”像是嗅到了他的存在,埃文在机台前停住了,笑道:“我脾气不太好,别让我找太久。”   裴隽照埃文所说的跃了出来,绳索猛地甩出,鞭梢狠狠抽在他手腕上,埃文没想到他的反击会这么狠辣,手上吃痛,枪落到了地上,裴隽趁机又是一连几鞭,把埃文逼开后探身去拿枪,谁知刚刚摸到手枪,手臂突然传了剧痛,绳索另一头被埃文用脚勾起甩了回来,正打在他臂上。   裴隽的体力和拳脚都不错,但还远远无法跟职业佣兵相提并论,而且他右臂才好不久,所以缆绳给他带来的伤害远远重过他的反击,只觉整只手臂都麻掉了,再无法使力。   他想换左手拿枪,埃文却已经冲了上来,踩在他手上,随即一脚踢向他胸前,看那踢来的力道,绝对可以轻易踢断自己的肋骨,裴隽急忙拼力将手抽出,向后翻去,勉强避开了,绳索却被埃文挑起,顺手一绕,灵蛇般的爬上了他的脖颈。   见顺利掳到了猎物,埃文很兴奋,扯住绳子的两端向后绕去,裴隽的颈部被勒住,不须太多力气,他就受不了了,不由自主随着埃文手劲的方向站起来,埃文双手绕在他背后,看着他因为呼吸不畅而胀红的脸庞,原本只是想得到东西的心情突然转为嗜血暴力,故意将绳索又往后勒了勒,满意地听着裴隽不适的喘息,他笑道:“功夫不错,身段也漂亮,可惜历练太少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拍戏,你也不是英雄。”   裴隽不说话,这时候他不会把多余的气力用在废话上,手紧紧卡在脖颈和绳索之间,让自己不至于太痛苦,他知道埃文为了得到星光,暂时还不会杀自己,但接下来会怎样就不知道了,所以他要保存体力。   埃文将他拉到窗前,嗅着他的发香,眼眸中闪过痴迷,裴隽表现出的倨傲让他有种独特的美感,埃文改变了想法,用绳子把他绑住,伸手摸摸他的俊秀脸庞,笑道:“你怎么知道这绳子是专为你准备的?特意拿给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让我都不舍得动手了。”   裴隽只当听不见,埃文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抑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腕表拽了下来,看了看,轻蔑地哼道:“这表是舒清柳给你的?安了追踪器,看来他会很快赶过来的,咦,还拍了不少照片,真可口。”   发现了腕表的追踪功能,埃文并没有紧张,相反的,还很兴奋,他本来就希望舒清柳能及时赶到,这个追踪器帮了他不少忙,又检查了一下手表的其他功能,然后就毫无意外地发现了舒清柳偷拍的那些照片。   舒清柳有告诉裴隽手表的拍摄功能,但没有说如何看里面的照片,这还是裴隽头一次看到自己以往被偷拍的那些画面,还真是数量庞大,看着埃文逗弄他似的一张张翻看,他有些好奇,还有隐私被揭开后的气愤,这些照片他还都没看过,却被一个外人先欣赏了。   “看来你的情人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正直老实。”埃文看厌了,随手将表摔到一边,揶揄道:“说来也是,如果他真的正直,就不会不动声色的把我们都除掉了,要不是我直觉敏锐,先找机会逃走,说不定也被炸死了,哼,真够狠的。”   品出了埃文言语下的杀机,裴隽心里一惊,突然很庆幸舒清柳已经离开了,否则以埃文的疯狂,一定不会放过他。   小小乘坐的电梯到达三十楼后,他立刻跑出去,来到裴隽乘的那架电梯前,发现电梯关着,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地上的手机,他急忙捡起来,发现是裴隽的,已经被摔碎,不能用了,再看电梯,楼层显示器也坏了,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状况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可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缩到墙角放声大哭。   没哭多久,手机响了起来,见是舒清柳,小小抽抽搭搭地接听,不等舒清柳发问,就哭道:“干爹,干爹你在哪里,爸爸出事了呜呜……”   『我快到饭店了,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别怕,手机还有电吗?』   “有……”小小抽泣道:“今早刚充好的……”   『好,那冷静下来,慢慢告诉干爹出了什么事。』   “嗯嗯。”   小小抽泣着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他的叙述和反应能力比同龄儿童要强得多,但即使这样,惊慌之下还是说得颠三倒四,不过舒清柳大致听懂了,小小讲完时他已经到了饭店,饭店前方停了很多警车,出事的二楼酒会大厅已被封锁,远远就闻到血腥和死亡的气息,舒清柳心绪更乱,为了不影响到小小,他尽量平静地跟孩子聊着天,来到三十层。   小小一看到他就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不放,显然是吓到了,反而没像平时那样大哭,舒清柳抱起他下楼,顺着追踪器显示的方位寻找,很快就查到裴隽在十楼供电机房里,乘电梯时他打电话联络齐天,齐天已从郭可欣那里了解了情况,照他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把十楼机房和附近的建筑物配图传给他。   舒清柳跟齐天交代完工作,十楼到了,有他在,小小镇静了不少,但他不可能带孩子去冒险,随便打开一间没使用的客房,让他进去,告诉他乖乖在这里等自己回来,然后准备离开,谁知被小小抓住衣襟不肯放,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来,我们对下表。”为了安抚小小的紧张,舒清柳拍拍他的肩头,说:“你看着表,半小时后我一定回来。”   “可是半个小时,小小一个人还是会怕。”看着他,小小怯怯地说。   舒清柳想过找人来接小小,但熟悉的人都离太远,饭店职员他不放心,想了一下,把随身带的德国军刀拿出来递给小小。   对小孩来说,军刀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玩具,三十分钟,足够他玩了,果然,小小好奇地把小刀拿过去,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不许乱跑,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乖乖等我回来。”舒清柳轻轻按了下小小的肩膀,严肃地说:“我的儿子,不可以说『怕』这个字。”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懦夫,小小握住刀,用力点了下头。   舒清柳出了房间,将门带上,已经跟小小对过时间,他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把问题解决,埃文的目标是他,不会理会一个小孩,所以把小小放在客房里应该是安全的。   舒清柳顺着追踪器的信号来到机房,打开锁着的房门,里面机器的噪音轻易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进去后,拔出手枪,向目标慢慢靠近。   “长官,到了吗?”   常年跟死亡打交道的人都练就了一种敏锐的感觉,哪怕是在噪音很大的机房里,埃文还是觉察到了舒清柳的逼近,笑着跟他打招呼:“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还没死。”   既然被发现了,就没有再躲藏的必要,舒清柳顺着话声大踏步走过去,就看到裴隽坐在房里正中一把椅子上,身上被绳索牢牢绑住,看似离他很近,但他刚往前走几步,椅子就猛地向后飞出,埃文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个小小的弹簧机关,利用机器和窗户的位置,把裴隽卡在正中,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住旁边的绳索,以刚才摇荡的重力,椅子一定会撞到后面的玻璃窗上,翻落出去。   发现这个状况,舒清柳脸色变了,埃文欣赏着他的表情变化,笑道:“你应该庆幸,我是你情人的粉丝,所以这次我没玩炸弹游戏,只要你交出星光,我就不会伤害他。”   在场两个人都没信这番鬼话,多半是这段时间埃文疲于奔命,根本没精力搞炸弹才是真的,舒清柳的出现出乎裴隽的意料,虽然弄不清缘由,但在某种程度上让他安心不少,故意说:“如果你想起来了,就快告诉他东西在哪里,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吗?”   话戳中了舒清柳的忌讳,哪怕是演戏,他依然不喜欢听,喝道:“闭嘴!”   “呵呵,对情人这种态度可不太好啊。”   埃文还以为舒清柳是因为被威逼不高兴,故意松了下手,看到椅子往后荡去,舒清柳急忙冲上,谁知埃文趁机抬起枪,还好他避得快,子弹射在旁边的机器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舒清柳心脏飞速跳动着,不是因为突然射来的子弹,而是忧心裴隽的现状,昏暗的空间加重了这份压抑,他感觉头很沉,许多画面在慌张下急速闪过,纷纷乱乱的无法理清,这种状态可不是个好现象,他急忙用力晃晃头,不让自己乱想。   “想起来了吗?我耐心不太好,可能只有五、六分钟。”   对面传来埃文的话声,舒清柳立刻答:“别伤害他,我马上告诉你。”   “你在军队医院里治疗了很久,都想不起来,现在居然记起了,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不过别给我假消息,否则你的情人会死得很惨,我说到做到。”   漫声细语里透着犀利的血腥气,舒清柳当然知道埃文没说谎,可是大脑依然很乱,子弹撞击金属留下的回音仍在耳边回荡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依然模糊,只隐约看到有字在自己眼前闪动,像是鬼庄,又像是槐庄。   对面传来沉闷低哼,是裴隽的声音,埃文故意没塞住裴隽的嘴,让他间断发出声音,以刺激舒清柳的心绪,裴隽当然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一直在忍耐,只是喉咙被绳索勒住,迫使他喘息出来。   舒清柳的心神果然被扰乱了,急忙站出,说:“星光还在槐庄,快放了他!”   “槐庄我们住了一个多月,该找的我都找遍了,”埃文眉头一挑,再次举起枪,冷笑:“糊弄人可不是件有趣的事……”   生怕他再做出伤害裴隽的事,舒清柳急促地说:“在那块横匾里!”   眼前一亮,仿佛闪电划过,说完后连舒清柳自己都愣住了,像是遵循本能似的,他喃喃说:“对,在槐庄那块横匾里,我亲手放进去的!”   暴雨夜晚,因被药物辐射而神智渐趋模糊的他开车到了麒麟镇,当时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样,不敢把东西随身携带,于是下车,想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正好经过槐庄,他就把东西放在了横匾后面,横匾很高,不会有人去注意,他放置时,闪电划过,照亮了匾上被树枝遮挡了一半的字样。   应该是这样吧,也只能是这样了,这是他在混乱思绪中找到的唯一答案。   为了让自己说得可信,舒清柳再次重申:“以我当时的状态,没气力翻进墙里,所以就就近放在了匾后,那个最显眼的地方,也最容易被忽略,你没想到吧?”   埃文果然信了大半,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眼珠转了转,微笑道:“就暂时信你吧。”   “那放了裴隽。”   “这个很抱歉,在没拿到货之前,放猎物是愚蠢的行为。”埃文将绳子甩到一边机台上随便打了个结,证明他虽然不放裴隽,但暂时还不会伤害他,说:“拿东西来换,我就放人。”   “现在外面什么状况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你还想带他离开?”舒清柳冷笑。   “这个不需要你关心,反正我如果无法离开,他也活不了。”埃文不以为意地扫了裴隽一眼,笑道:“这个也需要考虑一下吗?”   舒清柳没说话,虽然埃文松开了绳子,但枪口一直游离在裴隽头部,有恃无恐的举动,威胁着他无法不答应,正犹豫着,忽见对面窗户亮光一闪,他本能感觉不好,急忙叫道:“趴下!”   说话同时,跃过去将椅子撞翻,身体覆在了裴隽身上,埃文反应机敏,比舒清柳早一步滚在一边,与此同时,子弹从对面射入,将窗户击得粉碎,玻璃碎片飞溅,还好多数被舒清柳后背挡住,没有伤到裴隽,不过裴隽无法活动,被这样一摔,还是被震得头晕,看到埃文冲他们举起枪,大叫:“小心!”   舒清柳早有防备,扑倒后借助冲力顺地板往旁边滑去,同时军用刀拔出斩断了连接弹簧的绳索,然后顺手将刀向后甩去。   埃文为了躲刀,子弹射偏了,不过他连开数枪,裴隽只觉得舒清柳身体微震,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急忙问:“你怎么样?”   舒清柳没回答,也没给埃文再次开枪的机会,身体跃起,冲上去抢先射击,耳朵里微型耳机传来叫声,是齐天的大吼,显然狙击手计算失误,居然在交涉途中开枪,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去理会队员的失误,只想着如何把埃文打倒,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由于舒清柳的维护,裴隽没受伤,但看到身上的血迹,他大脑一片混乱,急忙奋力挣扎,不过埃文绑得太紧了,他努力了很久都无法挣脱绳子的束缚,眼看对面舒清柳和埃文已经转为近身互搏,匕首在灯下闪着寒光,比开枪更危险,他有心帮忙却动不了,正着急间,忽然看到一团小黑影慢慢挪过来,不由瞪大眼睛。   “爸爸!”   小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身上干净的小西装沾满了灰尘,看到他,眼睛立刻亮了,小声叫着飞快爬近,从口袋里掏出军用刀,快速把裴隽身上的绳索割断了,裴隽一挣脱绳子,就把小小塞进机器间的空隙里,拿过他的军用刀,说:“藏好,不许出来!”   小小用力点头,裴隽担心舒清柳,把儿子安顿好后,就急忙冲了过去,谁知还没靠近,就听翻滚声传来,原来舒清柳受了伤,在搏斗中略逊一筹,被埃文摔倒在一边,埃文看到角落里的灭火器,于是把灭火器踢向他,同时举起了枪。   裴隽急忙冲上撞开了埃文,同时将军刀刺去,埃文被刺中左肋,痛得怪叫一声,反手一掌将裴隽打倒在地,裴隽的头再次撞到地面上,又是一阵晕眩,恍惚中看到埃文冲自己举起枪,但被舒清柳拦住,一拳击开,让他从险境里脱离出来。   舒清柳的状态其实比裴隽好不了多少,还好他来时在车上换了防弹衣,刚才才侥幸避开了埃文的疯狂射击,不过肩头被射伤,气力上低于埃文,为免裴隽受到牵连,他努力将埃文引开,搏斗中埃文的枪落地,他感觉到再耗下去,再无逃跑的机会,于是攻击得更猛烈,困兽犹斗般,不给舒清柳反击的机会。   两人很快扭打到窗前,对面楼层就站着狙击手,却擎着枪不敢再射击,埃文知道对面的形势,故意将舒清柳顶在自己面前,让他当自己的盾牌,看着舒清柳肩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他狞笑道:“上次你推我下山,这次该轮到我推你跳楼了。”   舒清柳不答,挥拳把埃文打倒,他自己也被踹中小腿摔倒在地,现在生死相搏,两人都拼了全力,数个回合后,舒清柳看到附近地面上的枪枝,他避开埃文的拳脚,翻滚过去,正好触到那支枪,立刻捡起对准埃文。   没想到与此同时,埃文也捡起了另一支枪,他没指向舒清柳,而是对准了刚勉强坐起来的裴隽,看到舒清柳表情僵住,埃文觉得很解气,冷笑:“开枪啊,要不要一起试试谁的枪法更好!”   舒清柳做过狙击手,这么近的距离对他来说准确度万无一失,但他却不敢拿裴隽的命来做赌注,因为裴隽是他的家人,当一个人在营救过程中注入感情时,他就没资格再做狙击手了,因为些许波动都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力和射击的准确度。   “你不过是要东西,何必两败俱伤?”   舒清柳将手枪举起,枪管笔直指向埃文,瞄准中没有任何波动,至少波动没有表现出来。   “两败俱伤也是你逼的。”埃文冷笑:“设计车祸赶尽杀绝不说,还在对面安排狙击手,你根本没想过要救他吧?”   气愤之下,埃文的枪管狠狠顶了下裴隽的头,舒清柳看着心疼,却有苦难言,车祸的事是他设计的没错,但安排狙击手的行动他不知道,多半是齐天向郭可欣汇报后,郭可欣安排的,那个多事的女人!   不过这些没必要去解释,舒清柳冷冷道:“放了他,我答应跟你合作,把星光找回交给你。”   “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舒清柳受了伤,埃文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肋上都挂了花,血迹斑斑,他却毫不在意,轻笑:“反正地点我已经知道了,已经不需要你了。”   “这里都被包围了,你想顺利出去,只有我能帮上忙。”   “不劳烦心,这件事我早想好了。”   看到埃文眼中闪过怪异的笑,舒清柳心中一凛,也许这混蛋在做计画时就没想要放过他们,到时只要化妆成他们其中之一的模样,装成受害者,就很容易被警察忽略,这个可怕的直觉让舒清柳的心房猛跳起来,正着急间,忽然看到裴隽眼神掠向一旁,似乎有些诧异,但随即轻轻抬起手,四指并起。   毫不起眼的一个小手势,却是自己教给他的,代表安全的符号,舒清柳心一动,就听尖锐警报声突然在身旁响起,埃文一怔,舒清柳就在等这个机会,趁他愣神之际扣下了扳机。   枪声轻微,但听在裴隽耳里,却无异于炸雷,然后就感觉加附在自己身上的杀气骤然消失,埃文眉间中枪,扑通一声,仰面重重倒下。   『学长好厉害,不愧为神枪手,隽哥没事吧,我马上过去,等我……』   舒清柳耳边传来齐天欢快的叫声,显然他在对面看到了这一幕,兴奋之下大叫起来,舒清柳嫌吵,直接扔掉了耳机,匆忙奔到裴隽面前,蹲下来,焦急地问:“受伤没有?那混蛋有没有伤到你?”   裴隽其实没受什么伤,但极度紧张之下造成了虚脱,感到头有点晕,他揉揉头,笑道:“真是太刺激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去检查一下是否有脑震荡,还有,看一下心理医生。”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保证。”似乎怕枪击事件给裴隽造成心理阴影,舒清柳强调:“绝对不会!”   希望如此,不过一回生两回熟,下次他可能会有经验应付吧。   裴隽心里吐着槽,问:“你的伤怎么样?”   “都是轻伤,没事。”   尖锐声音还在持续响动着,很快小小从旁边的机器空隙里钻了出来,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金丝猴警报器扔开了,扑过来抱住他们。   舒清柳这才明白警报声是怎么回事,看到小小的狼狈模样,他的火气立刻涌了上来,虽然小小帮了忙,但他的行为太危险了,如果刚才埃文发现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忍不住吼道:“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我吗?”   小小没说话,像是被吓到似的,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舒清柳顿时心软了,正要安慰他几句,就见小孩子向后一晃,四脚朝天晕了过去。   舒清柳大惊,急忙上前抱住他,裴隽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症状,噗哧笑了出来。   “没事,他只是晕血。”   之后的一切都处理得快捷而简单,或者说,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后,一切在裴隽眼里看来都变得简单起来。就像所有警匪片里演的那样,警察和医生都是最后才到现场,将主角送进医院,然后一大帮记者在旁边跟踪追击情报,不同的是他们面临的状况更热闹,除了他的明星身分外,还有就是他舍命救下了演艺界的大亨,光是这条新闻,就足够刺激得那帮记者疯狂了。   跟以往一样,这些麻烦事依旧都交给陆淮安去处理,他们三人安心躺在医院里养伤,裴隽只有一点外伤,手臂骨折的部位有受到牵连,但问题不大,舒清柳的伤比较重,还好子弹没有伤到筋骨,包扎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埃文的事被军方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随机杀人的社会事件,跟大明星舍身取义的行为相比,匪徒行凶变得毫不起眼,很快就被淡忘了,倒是电视报纸杂志整天滚动播放裴隽的救人新闻,大亨还亲自来医院探望他,虽然没明说,但言谈之中,已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当然,新闻里也不乏有人抨击他那样做是为了讨好高层,但这种指责很快就被粉丝们的唾沫战术压下去了,反而被笑骂脑残,毕竟再想出名,也没人会拿生命去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   于是裴隽误打误撞,人气继续高涨,连陆淮安都不无感叹地说裴隽被影视大亨青睐,今后的影艺事业就算想不一帆风顺都难,命运之神好像对这个男人格外眷顾,这份运气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一件我认为很平常的事情。』   电视里正在播放裴隽在医院接受采访的新闻,裴隽面对镜头,微笑着向众多记者侃侃而谈:『老人家是我生平最敬重的人,我无法看着他被歹徒伤害,所以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要怎么救他出来,然后我就这样做了。”   经过休养,小小很快缓了过来,在客厅跟舒清柳一起看电视,当看到裴隽正用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向大家叙述当天的经历时,他忍不住问舒清柳。   “干爹,爸爸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对的?”   的确不对,但那段真相,又有谁想听呢?可是舒清柳又不知该怎样跟小小去解释,只好含糊嗯了一声,小小还不肯放,又追着说:“那今晚你一定要惩罚爸爸做伏地挺身和青蛙跳喔。”   “会的,会惩罚他做许多运动。”   这几天因为他身上有伤,两人都没做过,现在回了家,舒清柳有种预感,今晚的运动节目一定很精彩,而这种惩罚,裴隽一定求之不得吧。   “裴剑丰,你知道你这次错在哪里吗?”   经过了一晚上亲密的运动交流,裴隽清晨起得有点晚,来到走廊上,就听到舒清柳的喊话声,很严肃的语调,一听就知道小小又被提去操练了。   他走到楼梯前,看到舒清柳正在陪小小练拳,小小站在桌子上,正好跟舒清柳等高,两人打的是咏春,以前他练过,还有印象,小小打得不成章法,不过在舒清柳的引导下倒也赏心悦目。   “知道,我没有听干爹的话,”拳法打得太快,小小说话有点喘,但还是脆生生地反驳:“可是,我有救到爸爸耶!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呢?”   臭小子,懂得将功折罪这个词了,裴隽听得好笑,就没下去打扰他们,而是靠在栏杆上欣赏他们打拳。   “不可以。”舒清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小小的妄想,“任何事情,不是有一个好的结果,就等于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可是我想保护爸爸啊。”   “想法是要通过能力实现的,你还小,还没有这个能力。”舒清柳说:“保护爸爸和你是我的责任,懂吗?”   “懂,所以现在我也要努力练得强壮!”   裴隽眼瞳有些润湿,初时的好笑转为感动,阳光洒在大厅里,将对打的两道身影映在了一起,和煦静谧的清晨,很完满,再无所求。   “啊!”小小突然大叫起来,像是明白过来似的,叫道:“我懂了,干爹,你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风头,所以不高兴,才惩罚我的?”   啪。   舒清柳的手穿过小小的拳头,轻轻拍在他的脸蛋上,以示惩罚,说:“少耍滑头,以后记住,在我说不许的时候,你不可以不听话。”   “那如果你说的是错的呢?”   “在军队里,长官永远不会错,所以,你要无条件服从。”   “那长官,我可不可以退伍啊?”   “到十八岁。”   “啊啊啊……还有十多年耶,服兵役都不用这么长……”   一套咏春拳在小小的哀嚎声中结束了,他累了,收拳鞠躬后就向前一扑,舒清柳把他抱住,说:“别忘了,中午还有二十个青蛙跳。”   小小赖在舒清柳身上不肯下去,说:“干爹干爹,我想吃汉堡想吃鸡腿想吃披萨……”   “卡路里太高的食物禁止。”   “我保证今后都听你的话,老实做作业,不撒谎不调皮不一直玩游戏,”小小继续央求,“让我吃一次嘛好不好?”   “……我考虑。”   “二十个青蛙跳太累了,可以减少一下下吗?”   “可以。”没等小小兴奋,就听舒清柳说:“中午十个,晚上十个。”   “喔……”   事实证明,撒娇战术也不是百战百胜的,小小叹了口气,郁闷地趴到了舒清柳怀里。   裴隽在楼上看到小小失望,他走下楼,提了个让儿子开心的话题。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兜风?”   “好。”舒清柳问:“去哪里?”   裴隽只是随口提建议,没想到舒清柳开始认真考虑,于是他故意说:“想看星光,现在。”   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忆和寻查,舒清柳已经把那枚星光的放置地点完全想了起来,正如那天他所记起的,在槐庄的横匾后面,所以星光现在已经归还军中,至于这件化学药品今后的去向他们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裴隽现在说的只是普通的星空而已,舒清柳当然明白,爽快应下。   “好,收拾一下,带你们去。”   舒清柳把小小放下,让他去换衣服,小小本来想提议游乐园,但舒清柳的回复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追着舒清柳问:“现在是白天耶,哪有可能看得到星星?”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不可能的人。”舒清柳笑看裴隽,问:“对不对?”   “对,”裴隽微笑回复:“只要我们车上有GPS。”   有了卫星导航,别说去天文台,就算去国外,都毫无问题。   舒清柳知道裴隽猜到了,不过为了让小小开心,他没点破,说:“开你的车吧,我车里没安导航系统。”   “不用,让我来做你的GPS,人工智能型,保质期永久。”裴隽笑吟吟说:“条件是——你要绝对服从,长官。” ——完 恶魔の微笑   冬日某个温暖的午后,裴隽去国外拍摄的一部影片刚杀青,他就匆匆赶回来,跟陆淮安要了两天假,计画元旦这几天好好陪陪家人。   不过舒清柳今天出差去了,小小在房间里努力攻克一大堆作业,裴隽一个人无聊,只好窝在大厅的沙发上小憩,阳光透过单面落地窗照进来,是最惬意的温暖。   可惜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他的美梦,他皱皱眉,连眼都懒得睁,探身拿过电话。   『裴隽你这个混蛋!』高分贝的女声透过电话线从太平洋那一头吼过来,『我把亲生儿子都让给你了,你居然敢破坏我的婚礼!』   裴隽一下子清醒过来,微笑说:“为了帮你汇集以前那些穿帮镜头的照片,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老公看得很开心吧?”   『开心个毛线球啊,你知不知道相册在教堂里被打开了,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看到了我以前的糗样,我以后怎么见人?』   “你以前的模样不好吗?”裴隽坐了起来,随口说:“如果他只喜欢包装过后的你,那这男人不要也罢。”   『你给找滚,我找个好男人不容易,如果因为你而分手,我—定杀了你!』   “这句话我听了七、八年了,”裴隽满不在乎地说:“罗小姐,你骂人可以有点新意吗?”   跟以前一样,拳拳打在棉花上,让罗苇盈有气没处发,只好放弃了,气呼呼说:『我不想跟弱智说话,把电话转给我儿子!』   “遵命。”   裴隽把电话转了过去,说:“小小,一个智商不高的女人要跟你讲电话。”   “爸爸,你们不要再这样互相攻击了,如果你们智商不高,那我就悲剧了。”小小已经拿起了话筒,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无奈地说。   不经意的吐槽,却认定了他这个作为父亲的存在,裴隽心情变得非常好,开始考虑要不要让舒清柳回来时顺便多买些菜,难得有时间,他想好好露一下厨艺。   外面传来车的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驶进院子里,裴隽一愣,这片住宅区的安全措施相当严格,绝不会私自放人进来,更遑谈直接把车开进私人宅院,他正要打电话询问警卫室,电话先响了起来。   “对不起裴先生,刚才有位老先生来拜访你,他来头太大,我们拦不住,如果你不想会客,我们马上给警署打电话沟通……”   来头太大?   落地窗外那辆轿车已经停下了,司机跳下车,跑去后面打开车门,一位身穿警服,面容严肃的男人下了车,随着他的走近,裴隽看到了他肩章的警星颗数,他剑眉微挑,猜到了男人的身分,眼眸亮了起来,微笑说:“不用,我很有兴趣跟这位老先生聊一聊。”   情人助理不在,他闲得快发霉了,现在正好有人自动上门来找事,看男人一身杀气腾腾,狗血剧马上就要开演了,他求之不得,哪有推开之理?   在楼上跟母亲聊天的小小也发现了轿车,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说:“咦,有奇怪的人混进来了耶。”   『来客人了?』   “嗯,是个看上去好可怕的老伯伯,哇塞,他的制服好漂亮,肩上好多金星星,比干爹的还要威风。”   『是军装?』   “唔……”小小不懂,皱眉看了一会儿,说:“好像跟干爹的不太一样。”   『喔!』罗苇盈明白了,呵呵笑起来,『有好戏看了,那老头是你干爹的老爸,他一定是来找你爸爸麻烦的。』   “为什么?”   『因为看你爸爸不顺眼,你爸爸那脾气,喜欢的人不多。』罗苇盈讥讽完,又说:『不过裴家的人不能让外人欺负,小小,马上去看看那老头都说了些什么,回头报告给你干爹,这种事你爸爸那死性子是不会去说的,你出面最合适。』   “唷!”一听那人是来欺负父亲的,小小立刻点头,“不用回头报告了,干爹好像在线上,我马上联络他,妈妈先不跟你聊了。”   『OK,记得回头来爆料喔,儿子,你一定能搞定的!』   收线后,小小跑到书桌前,他有自己的MSN帐号,见舒清柳在线,急忙敲他,很快舒清柳回信过来,问他什么事。   小小打字很慢,两根指头敲到一半就累了,便抓过耳麦,直接把电话打过去,接通后小声问:“干爹你现在忙吗?我们家现在正在发生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不忙,』舒清柳今天去其他军区开会,现在正在乘电车往回走,听小小说得煞有介事,他好笑地问:『是什么事?』   “大事!你爸爸来了,来欺负我爸爸!”   舒清柳一怔:『你确定是我……爸?』   “没错了,他肩上好多金星星。”   舒清柳微微沉默,虽然他跟裴隽在一起的事全家人都知道,但谁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不回家,父亲也不找他,他还以为父亲是默认了,没想到裴隽刚回来,父亲就去他们家堵截,看时间掌握得这么好,一定是早有准备,他了解父亲的个性,更了解裴隽的脾气,这两个人凑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舒清柳看看手表,以路程来算,等他赶回去,可能一切都结束了,便对小小说:『你去看一下,如果他们呛起来,你找借口把爸爸劝开。』   “放心吧,交给我!”小小拍拍胸脯,“我先去观察敌情喔,干爹你别挂线,我给你直播。”   小小把耳麦摘下,跳下座椅,跑出去的时候看到放在旁边的iPad2,那是舒清柳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很中意,最近连睡觉都捧着不放,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急忙拿起来,跑出房间,蹑手蹑脚摸到大厅上方的楼梯栏杆前蹲下,把iPad2的录音功能调了出来。   舒父走进了大厅,他已经有些岁数了,两鬓略白,但气势十足,神情冷峻严肃,这一点舒清柳很像他,不过不像他这样难以接近,裴隽起身过去迎接,被无视了,舒父像在自己家一样,大踏步来到沙发前坐下。   “你不用张罗,我不是来这里喝茶的,有两件事,我说完就走。”   充满威严的嗓音,是长期为官养成的腔调,这句话成功地拉住了裴隽去厨房的脚步,转身回来,在舒父对面坐下。   “你就是裴隽?”舒父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满眼苛刻。   “是的。”裴隽笑眯眯说:“您是舒清柳的父亲吧?大老远地跑过来,有何指教?”   “我跟你不认识,请不要套近乎。”舒父瞪着裴隽道。   平心而论,男人长相不错,身材不错,连气质也非常好,就算是简单的家居服装,穿在他身上,也同样明珠生辉,不过他讨厌裴隽放荡轻浮的气质,狐狸一样的眉眼,长得就是天生勾引人的模样,他的二儿子在军队里待惯了,整天跟枪枝、武器混一起,根本看不清好、坏人,所以才会被迷得团团转。   “两件事,”舒父下定判断后,直接进入主题,“请不要再跟我大儿子联络,他仕途正旺,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绯闻而断送前程。”   “您指舒警官?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对警察没兴趣。”   “我知道,你只对钱感兴趣。”   刻薄的指责,裴隽笑了笑:“我想这是人的共性。”   “共性不等于不劳而获!”舒父继续往下说:“还有,我的二儿子有自己的工作,他不是你的助理,更不是你的保母,如果你缺人手,请另外请人。”   “这一点我想您也误会了。”裴隽知道他跟舒清柳的关系舒家的人都知道了,但舒父不点破,他也就装不懂,微笑说:“我们是朋友,住在一起相互关照。”   “是关照你一个人吧?”舒父左右看看,冷笑:“这房子这么大这么干净,不是你收拾的吧?你把我儿子当佣人使唤?”   “我家有请钟点工的。”   “也是用我儿子的钱。”舒父不屑地看裴隽,“你们这种小明星最喜欢做的就是攀龙附凤,戏演得不怎么样,心思都花在戏外了。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小拖油瓶,也想给我儿子养吗?”   裴隽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再刻薄的话他也听过,根本没当回事,但舒父这样说小小,他恼了,笑容隐下,看了下表,淡淡说:“我很忙,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不要耽误我们两人的时间。”   “看你还算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舒父取出准备好的支票,扔在裴隽面前的茶几上,“这个给你,拿去请保母,不要再招惹我儿子,否则我会让你在娱乐界混不下去。”   裴隽欠身拿起支票,眼神扫过上面的一百万金额,他眉头挑起,说:“谢谢您的慷慨。”   男人没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起身离开,小小怕被发现,急忙缩了起来,见iPad2成功录音完毕,他抱起来偷偷跑回了房间,询问了舒清柳连接方法,然后照他讲的,用连线把录好的档案转进电脑里,给舒清柳传了过去。   十分钟后,舒清柳问:『爸爸呢?』   “不知道耶。”小小又跑去楼梯口探头看了看,跑回来报告:“好像去厨房了,我猜爸爸可能在切洋葱。”   裴隽是不会哭的,那个男人即使被欺负,也只会笑着反击回去,绝对不会选择哭泣,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连自己听了父亲的那些话都很恼火,更何况是裴隽,以他的毒舌,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反驳一句,真是难为他了。   舒清柳关掉了MSN通话,下了电车后给裴隽打电话,裴隽口气平淡,让他顺路买菜回来,他买好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晚饭很丰盛,舒清柳本来想问一下今天的情况,不过餐桌上气氛很好,裴隽心情看似不错,说了许多拍戏的趣事,却丝毫不提舒父,舒清柳也就没提,免得破坏了这份温馨。   过了两天,元旦到了,恰逢周末,舒清柳接到母亲让他回家过节的电话,舒家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逢年过节,不管大家有多忙,都会在一起过,不过元旦舒清柳跟裴隽订好了计画,所以之前他回绝了,没想到母亲会再联络他,他考虑一下,跟裴隽提起这件事。   “周末聚一下也不错啊,”裴隽靠在沙发上看剧本,随口说:“我们要准备见面礼比较好吧?”   没想到裴隽有同去的想法,舒清柳微微一愣,感觉到他的踌躇,裴隽抬起头,在他清澄眼眸的注视下,舒清柳愈发窘迫,临时改变计画是他不对,斟酌说:“抱歉,我本来不想去的,不过我母亲催了几次,无法拒绝,我打算吃完饭就回来,所以你就不用一起去了。”   他以为裴隽会不高兴,不过裴隽听完后,眼神又落到手里的剧本上,很平淡地说:“也好,下午我有个临时插进来的广告,可能会忙一阵子,晚饭我跟小小一起吃好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舒清柳拍拍裴隽的肩膀,说:“明天陪你跟小小去看烟花。”   “难得聚一次,不用着急的。”   裴隽抬起头,凤眸在笑中微微眯起,万种风情随浅笑漾开,舒清柳却觉得全身一冷,直觉告诉他,裴隽的微笑并非他表现得那么美好。   当晚,舒清柳回到家,大家都到齐了,等他落座后,舒父宣布开饭,问他,“这么晚,今天有任务吗?”   “接下来会有。”   “欸,过节还出任务,你们军人真辛苦。”三弟舒清风在旁边笑嘻嘻说:“二哥,有没有兴趣来我的事务所做事啊?我付的薪水很高的。”   舒清柳低头吃饭,无视了这个无聊的玩笑。   就餐后餐桌上就静了下来,舒家的聚餐跟以往一样,沉默加拘束,除了舒清风偶尔开开玩笑,舒母给大家布菜外,只有舒父一人说话,三句话不离官场,偶尔问起舒清扬,舒清扬才答一句,饭吃到一半,舒清柳才发现,今天大哥很沉默,有些神不守舍,几次都忽视了父亲的询问。   饭局很快接近尾声,舒清柳看看时间,正准备提出话题,佣人匆匆进来,跟舒父说有客人来访,问要不要请他们进来。   节日里,这么晚来拜访有些奇怪,舒母问:“是谁?”   “是裴先生,他说是二少爷的……”女佣说话时眼神飞快扫过舒清柳,“情人。”   砰!   舒父的酒杯狠狠砸在餐桌上,来发泄他此刻的不悦,沉着脸,问:“他来干什么?”   “裴先生没有说,不过他超温和的,一点没有大明星的架子。”女佣最近正在追裴隽主演的家庭伦理剧,对他爱得要死,忘了看主人脸色,很兴奋地发表感想:“他本人比电视里还要帅,他儿子也好可爱……”   一个人来不说,还把儿子也带来,舒父脸色更难看,正要发脾气,舒母拦住他,说:“请他们进来。”   女佣飞快跑出去,把裴隽父子请了进来,裴隽是从片场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拍广告时用到的风衣,小小跟在他身旁,衣服是广告商赠送的小羽绒服,踩着小中筒靴,头上还戴了个装饰性用的猫耳耳套,脖上束着配套的羊绒围巾,很可爱的打扮,当然,要忽略他此刻正很费力的抱着一大盒糕点,走得跌跌撞撞的滑稽模样。   偌大的客厅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异常寂静,舒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隽身上,裴隽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注视,多大的压迫气场在他看来,都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笑吟吟地径自走到餐桌前方,朗声说:“对不起,刚才我拍完戏,回家路上正好经过这里,就说来拜访一下吧,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小小很配合地努力举起手里的大盒糕点,大声说:“一点小意思,是我跟爸爸一起选的,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老气横秋的口吻透过稚嫩嗓音说出来,既滑稽又可爱,舒清风忍不住噗哧笑了,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餐桌上唯一没笑的只有舒父,他不知道裴隽来访的用意,沉着脸想拒绝,女佣在旁边看到小小举得吃力,早看不过眼,帮忙接到了手里,很善意的小举动,却算间接收下了他们的见面礼。   跟舒父的阴沉气场相比,舒母表现得很和善,请裴隽落座,又让佣人上茶,裴隽没坐,眼神扫过餐桌两边的人,最后落在舒清柳身上,看到舒清柳一身笔挺军装,他眼睛亮了亮,闪过某种愉悦的光彩,向舒母道了谢后,微笑说:“不用麻烦了,我不是来喝茶的,有两件事我要跟伯父说,说完就走。”   裴隽解开风衣扣子,小小在旁边仰起头,想伸手帮他接过来,但个子太小,踮起脚也不够高,舒清柳看到,起身走过去,帮裴隽把脱下的风衣收起,这是他每天都做的课题,早就习惯了,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却气坏了坐在对面的舒父,巴掌重重拍到桌上,喝道:“你堂堂上校军衔,做伺候人这种事,不觉得难堪吗?”   舒清柳没说话,父亲一向是这个脾气,他早习惯了,裴隽却剑眉微挑,心想如果这位署长大人知道他儿子在床上也是这样伺候自己的话,不知会不会爆血管?   当然他来的目的不是想气死舒父,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支票,放在餐桌上,轻轻往前一推,说:“这是您之前拿给我的,我想您可能手头比较拮据,所以还是归还比较好,另外一张是我孝敬您的,钱不是很多,不过还是希望您能接受。”   舒清河坐得最近,立刻把支票拿过去,舒清风也很好奇地凑上前,看到上面的数字,再看看裴隽那张足足多了五倍的金额,他噗哧笑出声。   “爸,你不会是学八点档里演的那样,跑去给人家钱吧?这点钱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是这样没错。”裴隽微笑说:“我想舒老先生很不希望我跟他儿子在一起,所以专程登门去教育我,我本来很期待聆听到高论,可惜很失望,平心而论,我演的剧集里,哪部片里的狗血程度都比您说得强好多倍,如果当时是在拍戏,我会把剧本扔回去,让编剧打回重练。”   舒父气得脸都绿了,巴掌再次拍上桌,吼道:“你不就是一个小明星吗?你这种人演艺圈里一抓一大把,你嚣张什么!?”   “才不是咧,原来你都不看新闻的,我爸爸是影帝耶,他刚拿了大奖回来!”   小小抢着反驳完,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他有点怕,伸手拽拽裴隽的衣襟,小声说:“不过,他说得也没错,爸爸你不要这样嚣张啦,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把他们惹火了,被灌水泥沉海怎么办?你都风光过了,我还很小耶。”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他们是警察,不会了。”   “才不是呢,你没听说吗?警匪一家亲,他们肯定跟黑社会有勾搭的。”   裴隽看看笔直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笑吟吟说:“干爹会保护我们,你怕什么?”   “是吗干爹?你会保护我们的厚?”   小小探头去看舒清柳,舒清柳目光射来,他立刻怕了,乖乖缩进父亲怀里。   “裴先生,你儿子很可爱。”舒母在对面听着他们父子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说:“真是抱歉,我家先生不太会跟别人沟通,我想他的出发点不是这样的,如果对你造成困扰,还请见谅。”   “不,我想我做得也有失分寸,于情于理,我跟舒清柳的事情,都该早跟你们坦白才是,所以舒老先生的心情我能体谅。”   见舒父沉着脸说不出话来,裴隽气出了大半,舒母很有礼,所以他也见好就收,微笑说:“这次来拜访,除了还钱外,还有一点我想说清楚,我来并不是请求你们认可的,而是声明,我跟舒清柳是情人关系。”   “妄想!”   一家人居然没有人反驳,听任裴隽站在他们面前,帝王般的侃侃而谈,这种不可一世的行为在舒父看来,无异于是对他尊严的挑衅,冷笑:“我不会同意的!”   裴隽轻声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老爷子想发脾气就让他发好了,反正这个人的意见无关紧要。   “对不起,这么唐突的造访,打扰了你们就餐,希望不要见怪。”   裴隽向大家点头道了晚安,转身离开,小小被他拉走了,见舒清柳没有跟上来,他急得转头叫:“干爹,干爹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舒清柳给小小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走,等裴隽父子离开后,他对舒父说:“爸,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明白个屁!”舒父拍桌子冲他吼道:“你官做大了,连父母的意见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果当初你不胡乱辞职,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现在就不会闹成这样,这种事你觉得传出去很光彩吗?你不要脸,我还要!”   果然是无法沟通,舒清柳不想再说了,反正该说的刚才裴隽都说了,无须他再多言,转身就走,舒父叫他,被他无视了,直到他走到门口,舒父没话说了,只好喝道:“你今晚如果敢跟他去,以后就不要踏进这个家门,别再叫我爸!”   舒清柳停下脚步,回过头,面对震怒的父亲,他显得很冷静,说:“既然在你心中,儿子只值一百万,那么,我想我离开,对你的仕途更有利。”   舒父被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沉默缄言的儿子也有他锋利的一面,他平时不说,只是不想说。   看着舒清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舒父一肚子火没处发,只好转向在座的其他孩子,见一个个都置身事外的模样,他气得大骂:“你们都哑巴了?当初小弟的时候你们都持反对意见,怎么今天没人说话?你们平时不都很厉害吗?怎么被个小明星就震住了?”   没人理舒父,舒清柳的事情跟当初舒清河不一样,舒清柳的年龄资历,还有他的个性都决定了他不会听别人的意见,谁会去多嘴自讨没趣?再说,很明显,舒父在小题大做,明明就是被驳了面子,借题发挥。   没拉到赞同票,舒父自己也有些泄气,于是又吼:“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后谁要再敢带男人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不会的爸爸,我只对尸体感兴趣。”身为法医的小女儿舒清滟举手说。   “我对男人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喜欢女人。”大女儿很冷静地把话接过来,说:“所以父亲,我应该不会做你不开心的事。”   “反了反了,你们是商量好了一起来对付我的是不是?我说的是那几个不成材的儿子,你们凑什么热闹!”舒父气得脸色发青,眼神落在最远处的舒清河身上,迁怒道:“都是你,没有你带头,你二哥这么老实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炮火轰到自己头上了,舒清河眨眨眼,见坐在身旁的情人脸色变了,他急忙按住邵燕黎的手,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爸爸。”   舒母最疼么子,见他被吼,看不过眼,说:“你就事论事,发清河脾气算什么?”   “我是他父亲,骂儿子有什么问题?都是你惯的,搞成现在这样!”   舒父气呼呼骂了一通,见舒清风还在笑嘻嘻地夹菜吃,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正要吼他,舒清风早有觉察,立刻站起来,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跑厕所,老爸你有什么话先存着,等我回来慢慢让你骂。”   “我每次骂你你都跑厕所……”   舒父的话说到一半,舒清风已经跑得不见影了,他很无奈,儿女都长大了,一个个翅膀硬了,根本无视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存在,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儿子,突然发觉他有点不对劲,今晚舒清扬的话很少,一直都在喝酒,明明他平时不那么嗜酒的。   “还有你。”   对于踩着自己的脚步一路坐到警正位子上的大儿子,舒父一向是最期待的,也最纵容,跟舒清扬说话时,声调明显缓下来,说:“工作有不顺心就休息一下,别硬撑。”   “我没事。”   “没事最好,记得少跟那个黑道分子来往,什么警匪一家亲,那都是电影瞎掰的,局里好多人都在盯着你,巴不得你出点事,把你拉下马。”   “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舒清扬喝完杯里的酒,淡淡说:“他死了。”   “什么?”   舒清扬没再说话,站起身走了出去,舒清滟帮他做了回答。   “叶盛瑶死了,我给他验的尸。”   裴隽回到车里,打着引擎,自己却坐到了助手席上,小小只好跑去后排座,坐好后,担心地问:“干爹会不会被他爸爸骂,就不要我们了?”   “有点自信,你干爹是那么没担当的人吗?”裴隽靠在椅背上,看到侧镜里映出的慢慢靠近的身影,他表情柔和下来。   车门打开,舒清柳坐上车,把风衣递给裴隽,开车出去后,问:“刚才的台词你们对了多久?”   “半小时。”   “没有!”   截然不同的两个回答,发现父亲说了实话后,小小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裴隽轻声一笑,说:“儿子,下次记住,不要撒会被戳破的谎言。”   舒清柳不赞同地看裴隽,小小感觉到他的不悦,急忙从实招来。   “是跟爸爸吃晚饭时对的台词,其实我只要五分钟就可以记住了,不过当时正忙着吃汉堡喝可乐,就花了一点点时间。”   裴隽听他乖乖回答,忍不住在前面发出闷笑:“也不用这么诚实了。”   “裴!”舒清柳打断裴隽的低笑,对小小说:“今晚禁游戏,十个仰卧起坐,十个青蛙跳。”   “不关小小的事,是我让他配合我的。”见儿子嘴巴瘪下来,裴隽说:“如果你不爽我擅自去你家,可以冲我发火,别怪儿子。”   “我没有生气。”   “我看不出你现在在高兴。”裴隽说:“突然去打扰你跟你的家人共餐,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现在该你了。”   “我?”舒清柳莫名其妙。   “怎么,舒先生你觉得临时爽约是件该提倡的事吗?”裴隽冷笑:“你跟你家人聚会无可厚非,但请不要在我们拟好计画后才说,小小很希望你陪他去主题公园看烟花,孩子等这么久,就是等你爽约吗?”   “我跟小小解释了,说明天带他去,他答应了。”   舒清柳看后照镜,发现小小不见了,裴隽转头去看,见他缩到了座位下面,他吼道:“怎么回事?”   “干爹是有跟我说。”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小小苦着脸说:“可是爸爸你今天心情不好嘛,我就想,都怪干爹的爸爸,我们一定要反击回去,所以就……没说,哇……”   “闭嘴!”   大吼之下小小立刻闭了嘴,小狗一样的眼泪汪汪地看他,裴隽有些无奈,这个年纪的小孩打不得骂不得,可他的隐瞒真的让自己很被动,他不是个不懂得分寸的人,如果知道舒清柳事先有跟小小沟通过,他不会一时冲动跑去挑衅舒父,不过事已如此,说什么也没用,只好对舒清柳说:“抱歉。”   “这句话该我来说,”舒清柳笑了笑:“其实我该谢谢你,那天容忍我父亲的苛刻对待。”   “你知道?”   “小小给我现场直播了,否则我今晚不会回家。”   “小小!”   裴隽转头再叫,小小已经不知道把自己塞去了哪里,裴隽只看得到座位下竖着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他火了,说:“禁游戏一周,每天二十个仰卧起坐,二十个青蛙跳。”   “不要……”   “三十!”   这次反抗之声偃旗息鼓,舒清柳怕真的吓到孩子,拍拍裴隽的腿,说:“也不能怪小小,我见你没提那件事,以为你不想说,也就没问,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   裴家到了,小小跳下车,裴隽也下了车,蹲下身,捏捏他耳套发夹上面竖着的两只小猫耳,说:“我跟干爹有事要出去,你乖乖的回家睡觉,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知道吗?”   “喔。”   生怕再惹恼父亲,小小很温顺地应下了,裴隽又捏捏儿子的小脸蛋,说:“记得做运动,不许偷懒。”   小小用力点头,跑回了家,裴隽看到二楼他的房间亮起了灯,才坐回车里,小小趴在窗上看着车又开走了,很无聊地垂下头。   “为什么每次大人吵架,受伤害的都是我?”   明明就很努力地帮助爸爸和干爹,可是最后却被骂,就像今天爸爸跟他做了同样的事,干爹就不会骂爸爸,只会怪他,这么晚他们才不会出去做事,一定是偷偷去玩,却把他扔在家里不管,还体罚,还让他反省。   小小趴在床上皱着眉反省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我是食物链里最底层的那个!”   “而且没有反抗意识!”   “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反抗意识的小孩,小小跑去裴隽的房间,找到他的笔记型电脑,输进密码,调出联络人通讯录。   小小今天在片场有听陆淮安跟裴隽捉到两天后的年庆晚会,爸爸一定会去,如果看到很多漂亮女生向他大献殷勤,他一定很开心,干爹一定会吃醋,然后爸爸要很用心很用心地哄干爹,想象着裴隽头痛的模样,小小兴奋地笑起来,立刻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车开出住宅区,舒清柳问裴隽,“我们去哪里?”   “饭店。”裴隽笑吟吟说:“我本来是订了大餐准备三人享用的,却被某人放了鸽子。”   “所以,我们是要去吃宵夜吗?”   “吃你。”裴隽笑看他,“穿军装的你味道一定不一样。”   在一起久了,舒清柳早就适应了裴隽时不时不正经的说话方式,说:“把小小一个人扔在家里不太好吧?”   “你说的,不能总惯着他。”   裴隽预定的饭店离住宅区不远,他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吃了晚饭后,直接住下就好,不用再回去,不过因为舒清柳的爽约而被迫取消了,还好房间有保留,反正钱已经交了,不用白不用。   为了避开狗仔队的偷拍,裴隽下车后就戴上了墨镜,径自去饭店大厅等电梯,让舒清柳一个人去取了房间钥匙,一起上楼。   客房在十几层,整面的落地窗,可以欣赏远处的夜景,房间布置得很浪漫,却华而不实,舒清柳看看房间,说:“在家就好,何必来这里浪费钱?”   “偶尔换换环境,感觉不一样。”   裴隽把墨镜和帽子摘了,随手扔到一边,从后面抱住舒清柳,笑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可以好好沟通了。”   毫无隔阂的贴靠,让舒清柳清楚感觉到男人顶在自己身后逐渐硬起的器官,他没好气地问:“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事吗?”   “我为了陪你们过节,逼着导演赶戏,可谁知被你临时放鸽子。”裴隽吻着舒清柳的耳垂,说:“其实不管你父亲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并不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也不执着是否被你的家人认可,我只在意你的想法。”   看来那天他的直觉没错,裴隽笑得不怀好意,舒清柳说:“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改变计画,就是因为父亲突然来找你,我想有些事情该跟家人说清楚,而我们平时很难聚到一起,过了今晚,又要等很久,我不想他总来烦你,所以才临时决定回去。”   原来如此。   听了舒清柳的话,裴隽心情大好,吻落得更加缠绵,嘴上却怨道:“你想做什么,当时该告诉我。”   “因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本来是打算解决完后再跟你讲的。”谁知裴隽会沉不住气,跑去他家,舒清柳说:“你当时不高兴,也该对我说的。”   裴隽脸色一僵,他习惯了用微笑伪装自己,所以即使不快,也会很自然地掩饰过去,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或许在今后的磨合中他会慢慢改掉这个坏毛病吧。   抱着舒清柳,和他一起躺到了大床上,在他的挑逗下,舒清柳脸色渐渐漫起淡红,整齐的军装在放荡下变得凌乱,让他看起来有种禁欲的美感,裴隽没急于解他的衣服,而是贴着军装搓揉他的敏感部位,和他热切激吻着,良久,激情略微淡下,他说:“我今晚有些过分,希望你父亲不要太恨我。”   “没有,你说得很棒。”   想到刚才裴隽倨傲张扬的模样,舒清柳嘴角漾起微笑,说:“你说的那些话,原本就是我要说的,如果你再晚来几分钟的话。”   “你当时一句话都不说,我以为你在怪我咄咄逼人。”   “有你在的时候不需要我说话,我只要支持就好。”舒清柳说:“不管你做任何事。”   没什么比被情人夸奖更让人欢欣的了,裴隽心情大好,和舒清柳相拥在一起,感受着他躯体敏感的反应,愈发的心猿意马,只想立刻拥有他,从里到外的占有。   “今晚我们玩通宵吧?”他凑在舒清柳耳旁发出盛情邀请:“允许你拍照,怎么拍都行。”   舒清柳有些迷离的眼神顿时一亮,回吻住他的唇,轻声说:“其实我想……”   “可以。”裴隽明白他的心思,微笑颔首,“当然可以。”   裴隽卧室。   由于要一边做运动一边做事,再加上对方每一个都很能聊,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小才打了五、六通电话,他累了,躺在床上暂时课间休息。   是不是打得有点多了?小小歪歪脑袋,想起适可而止这句话,立刻摸过手机打给裴隽,一接通就叫:“爸爸,爸爸,上次你说的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啊?”   裴隽玩得正投入,恨不得马上挂电话,随口说:『就是多多益善。』   “啊?”   裴隽俯身,把舒清柳抱住继续激烈的抽插运动,舒清柳的军装只脱掉一半,凌乱的衣衫搭在他身上,带给自己冲击性的禁欲美,裴隽眼眸柔和下来,吻着舒清柳,再次强调:『对,就是越多越好。』   小小还要再问,电话已经挂掉了,他本来还想再打,又觉得爸爸好像正在忙,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反正他说得很有道理就是了。   于是小小拿过笔记型电脑,休息完后继续拨打,就这样做两个仰卧起坐,打一通电话,很快,裴隽的许多联络人都被他沟通过了,做运动也做累了,小小再次四肢摊开,仰面躺到大床上。   打电话的热情随着休息慢慢减退,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慢慢笼罩过来,而且越来越强烈,小小眨眨眼睛,急忙拿过手机打给舒清河。   “阿翩,你知道适可而止的意思吗?”   『就是做事要懂得留余地,不要太过分,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   “啊!”这个答案太惊悚了,小小被彻底吓到了,急忙求救:“阿翩,我可以去你那里避难吗?”   『又闯祸了?』舒清河笑道:『求求你干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如果一次逼急了两只兔子,你认为被咬的可能性大,还是被杀的可能性大?”   『你被扫地出门的可能性最大。』听完小小的描述,舒清河笑得喘不上气来,说:『我马上去接你,免得你今后流落街头。』   “谢谢阿翩!”   电话挂断了,小小松了口气,急忙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装,跑到楼下等舒清河来接他。   此时,某家饭店的五星级套房里,玩得正开心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即将有场大风暴向他们袭来。 ——完 小小的悔过书 第一封   干爹我错了呜呜呜……   以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呜呜呜……   请你原谅我呜呜呜……   呜呜呜……   注:……×300倍=三百字 End   悔过书很顺利地被打回重写。 第二封   干爹我错了3~~~~(>_<)~~~~   可我是小孩子,犯了错上帝都会原谅滴3(*^_^*)   所以,请你原谅我吧3(^o^)/YES!   全天下我最爱干爹啦chu3!O(∩_∩)O~~   (≧▽≦)/~啦啦啦3   注:好像有凑七(齐)三百宇 End   悔过书很悲惨地再次被打回原形。 第三封   TO:舒清柳劫匪!   我要正式向你提出抗一(议)!   不要以为你是一家之主,就可以欺负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你再这样过分,我就离家出走,去美国,再也不回来!   另,我会建一(议)爸爸T掉你,去找许多许多美女姐姐,你看着办吧!   裴剑丰!   悔过书再次重复相同的命运,并且多了几行字。   TO:裴剑丰先生   1,你的银行存款我已冻结,离家出走时,请记得带钱包,里面有一千块钱,是你仅有的储蓄。   2,建议不错,拭目以待。   另,你的护照我注销了,如果想去美国,建议涉海,前提是你会游泳。 第四封   干爹我错了呜呜呜……   请解冻我的银行存款,我不想便(变)穷人-_-||   我发誓,以后再不骗人了!(明明人家那天说的都是石化(实话))   我不该跟爸爸同〇合〇,   不该挑西(衅)生物链里的最高等动物,   我要七(弃)暗投明,   今后不管干爹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所以,请原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吧-_-|||   感想——   爸爸说得对,弱不跟强豆(斗),   为了让自己便(变)强大,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做二十个仰卧起坐,二十个青蛙跳,努力学会游泳!   将来我要比爸爸更帅气,比干爹更厉害!   PS:我都这么乖了,干爹你答应买给我的iPad2请一定不要忘记啊! End   几经周折的悔过书终于过关了。   第二天早上,裴隽看了悔过书,笑得趴在沙发上爬不起来,说:“这其实是挑战书吧?”   “写得不错。”   “你不怕小小真离家出走?”   “我在他的手机和鞋里都安了追踪器。”舒清柳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小小正反背双手在台阶上努力练习青蛙跳,他微笑说:“游泳是个不错的竞技,如果他有兴趣,我会教。”   “还是先买iPad2吧长官。”   “先去做青蛙跳,”舒清柳转过头,对他说:“你的那份。”   “为什么?”   “以身作则。”   严肃目光注视下,三十秒后,裴隽选择接受,却笑吟吟提出条件:“你陪我一起做。”   “当然。”舒清柳表情柔和,“我当然会陪。” ——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大家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都市轻喜剧的小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然后,我们又到了FREETALK的时间了,考虑到整篇文爆字的问题,我会长话短说,努力不给小编造成麻烦(?)于是,我们开始吧!   老实说,在写阿宅和阿翩的故事时,我脑袋里完全没有考虑到二哥的终身大事,大哥倒是有过,毕竟人家有个好得如胶似漆(?)的黑道搭档嘛,所以这个小故事完全是天外飞仙,灵感出自某一天懒床时作的梦(好像每次灵感都是在懒床中得来的^^)其实梦很短,醒来时只记得一个片段,就是有人开车撞小小,舒二哥飞身把宝宝搭救下来,旁边还站着大明星,不过另一个不是陆淮安,而是罗苇盈,文章写完后,连我都忍不住佩服一下自己,那么短的小片段,还是动作片,居然被我扩写成近二十五万字的长篇,害得帮我画封面的蕾拉小姐看了整整一天的文(于是我被揍了),看来人的潜力果然无穷大啊!O(∩_∩)O!   这篇文依然延续热线的风格,很轻松欢快的都市故事,它不是明星文,只是碰巧主角之一是个明星的身分而已,如果不是罗小姐的恶趣味,这两条平行线不可能有交接的机会,当然,如果真的没交集,也就不会出现这篇文章了,不过小落觉得,毒舌的隽隽就该给他配个缄言却有担当的舒舒给他。罗小姐跟裴隽的个性太像,都太尖锐太自傲,他们比较适合做朋友,而伴侣,需要更多的包容,配合和支持,不单单只是喜欢就可以的,就像舒二哥即使知道了在暴雨天被裴隽捉弄,却没有介意,而是用他的方式给对方台阶下,让裴隽慢慢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另外,舒二哥有给裴隽足够的自我空间,如果一开始他是以热情粉丝的存在出现的,可能早被隽隽一脚踹走了,他把自己定位在跟裴隽平等的位置上,喜欢的不是裴隽的明星身分,而是他这个人,这一点跟阿翩追求阿宅不同,只能说,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才会成就一段完美的爱情。   还有一点,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舒舒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他在吃亏,被捉弄,但实际上,他一直在照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去走,并间接地影响裴隽父子,文章的后半部分两人争吵增多,可以说是两种不同个性的磨合过程,在磨合中不断地学会如何去包容对方,毕竟,要一直在一起,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   文中除了两个主角外,还有个非常抢戏的小孩子,我们的裴剑丰小朋友,说起来,潜移默化真是个可怕的习惯,跟隽隽这种恶魔在一起,再好的小孩也会化身小恶魔的,可是小落还是好喜欢他,于是不惜花了很多笔墨在他身上,这样可爱的小东西,好想也养一只啊有没有XDD,不过可以预见他今后在舒舒手里被摧残(?)的可怜样子,谁让他屡次挑衅生物链的最高级动物呢?(笑)   好像又爆字数了,赶紧打住话题吧,留到下次再说,接下来将会是这个都市奇缘系列的第三部——舒大律师的故事了,律师PK船长,配对好像又有奇怪到了,因为这是个有关奇缘的故事集嘛,普通的交集又怎么能称得上奇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