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助教 作者:飞苹果 文案: “我被车撞了......你救了我?” “......是、是我......”言奕的声音含混在喉咙里,几乎听不到。 顾南:“那你现在坐在我身上是要干什么?” “我......我要上你。”言奕懊恼的差点咬到舌头, “不,不是,我要你上我。”都是被暗恋的苦逼逼的, 他才会干下这种把人撞晕了拖回去OOXX的糊涂事。 这是一个助教兼师兄从忐忑不安到存心诱惑的追爱之路, 有制服、有师生、有狗血、有爱和信念。 背景:校园 医院,别扭冷攻V小腹黑诱受 读者评价:小清新温馨甜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南,言奕 ┃ 配角:郝行宇,沈立冰,宁小路 ┃ 其它:校园,医院,诱受,制 ☆、撞晕了 不可能!难道真撞死了? 言奕紧张地蹲在车头前,心脏怦动怦动跳得厉害。 学校太大,在北二门外堵到顾南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这个路口很僻静,十点多基本就很少人走动了。车速和角度他都算得很准,预计最多是擦破点皮加轻微脑震荡,这昏迷不醒的是怎么回事? 转角处传来嬉笑声,言奕有些慌神,匆忙打开后座车门,座位上堆成山一样的资料,是上午从实验室搬出来打算带回家的。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能藏人了。 “言老师,还没回家?” 言奕心虚的点了点头,虚掩上后备箱,油门一踩逃也似的离开。 深夜的地下车库空旷无人,言奕下车左右看了看,打开了后备箱,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死气沉沉的蜷在里面,狭小的空间搁一个一百多斤的人确实有些困难,车库顶上投下的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还没醒? 言奕伸手摸了摸顾南颈侧动脉,摸到沉稳悠缓的搏动后,长吐了一口气。手指顺着脸颊抚了上去,触感温热光滑。昏迷的男生额头有些微的红肿,是刚才摔在地上磕的。两缕黑发柔软地垂落在眼角,鼻梁好挺,是他最爱的部位之一,嘴唇好软,有浅浅的温度,好想咬上去。 确定周围没人之后,言奕微微俯下身,有点心慌地碰了碰顾南的唇,稍触即走。 好软......好温暖,比无数次的想象中还要美好一千倍。 言奕伸手捞起欣长的身体,顾南比他高几公分,肌肉紧实,抗上肩头稍微有些吃力。 进了家门,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床上,卧室空调开到二十度。春末夏初,空了一天的屋子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温度渐渐升高,言奕跪在床边地毯上,视线与眼前毫无知觉的俊脸齐平。 迷恋,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对顾南的感情一点都不过分。那个通宵试验的早晨,他捧着热咖啡站在二楼窗口呼吸新鲜空气,一个穿运动短裤的男生从花坛边慢跑过来。回忆里的画面几乎是一帧一帧的定格。年轻结实比例超好的身体、小六块的腹肌上,有微薄的汗在迷蒙晨光中闪闪发光。远远的还看不清眉目,只觉得宽肩长腿,每一个跨步就在他心口撩一下。等到人跑到窗口正下方站下来,叉着腰在原地转圈慢慢调整气息,言奕已经盯着那个身影移不开眼睛了。 真是个好看的男孩,看年纪应该读大三或者大四,眉目清朗,是好学生该有的样子。裸着的上半身在言奕眼里泛着诱人的光泽。他有些急迫地深吸了口气,像是把那个人微微急促的呼吸里释放的温热都吸进了肺,那温热在肺泡里晃荡了几个圈,散布到每一根血管里,抽离不去。那一刻茶杯在汗湿的手里滑得快拿不住,比看任何片子的时候都快,言奕尴尬地发现自己硬了。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个女孩,也是一身运动服,手里拎着两袋早点,亲昵地贴近。好看的大男生接过早点,轻轻捏了捏女孩的手指。 画面很美好,却让言奕觉得像被抢了到嘴的肉包子,饿得胃疼。 回过神来的时候,言奕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快被自己扒光了,于是开始检查顾南的身体状况。左臂应该是轻微骨裂了,额头肿起来一个包,膝盖有些擦伤破皮,除此以外没有更严重的伤害。昏迷不醒应该是轻微脑震荡的结果,也许还加上点低血糖。他知道顾南三餐经常不准时,忙起来的时候忘了也是常事,何况这两天他心里应该不太好受。 顾南女朋友作为交换生出国,两小时后的飞机。 起身拿过医疗箱,言奕给顾南的手臂做了仔细的处理,套上夹板缠上绷带,还很刻意地多缠了几层,确保不会因为他无意识的移动再伤到骨头。膝盖的擦伤也用碘酒消了毒。 作为医学院的助教,他知道怎么把汽车碰撞伤害控制在最小程度,能截到人又不会出大问题。 兑好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放在床头,现在就剩下等人清醒了。 等他清醒,一定要好好劝劝他,那样虚荣自私不择手段的女孩子走了最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呆坐了一会儿,顾南只穿一条内裤躺着,紧闭双眸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在不断升高的室温和昏黄的灯光下,言奕脑子里轰轰作响,幻想过无数遍自己和顾南光着身子纠缠的画面跑马一样地过。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吃吃豆腐,大不了......大不了被揍一顿。 手颤抖着摸上顾南的胸口,舌尖试探着轻触,战战兢兢态度虔诚。 舌尖有淡淡的咸,温温的热,能感受到心脏有节奏地跳动,言奕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躁动的、不安的、急切的,想跟身下的心脏跳到一个频率上去。 顾南的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在言奕唇舌的反复梭巡下渐渐泛出粉色,胸前被啜出几颗红点,看着自己的杰作,言奕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舌尖划过椭圆的肚脐,重重的戳进凹陷处扫了一圈再向下探去。言奕知道顾南是有些洁癖的,于是偶尔也幻想顾南惯用的沐浴露混合了主人的体味后,会散发出什么样的味道。 果然,很好闻。 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样。 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热切喜爱着的人。 像祭台上的神奉,躺在他的家里,他的床上。 言奕翻身爬上床,跨坐在顾南腿弯处,双臂撑在他的腰侧,犹豫着低下头靠近那片隆起。 好想碰一碰。 言奕将脸贴上去,有热度,还软软的。他皱了皱眉,随后试探性地舔上去。 天哪,他要烧死了,脸好烫。 言奕止不住地兴奋了。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方的人眉头皱了皱,眼皮颤动。 “嗯......”昏昏沉沉的顾南喉咙里很轻的哼了一声。 言奕僵住了。怎么办?撒腿就跑,假装这意图不轨的罪行不是自己犯下的? 言奕四肢发紧,缓缓抬起头。 颈椎咔咔响了两声。 视线对上顾南迷蒙的双眼。 “啊你醒了......”言奕结巴着,脑子里飞速地转,该怎么解释眼前这诡异的体位。 楞了十秒后,他发现顾南很干脆地眼睛一闭又晕过去了。 被抓现行了。怎么办? 不想顾南被那样一个女人伤害,只是拦下他的原因之一吧。 言奕苦笑。 其实,他想要的更多。 这半年憋得都快疯了。从那花坛边的第一眼之后,他到处搜寻他的消息。知道了他是自己学院的学生,就刻意找了导师调去当他们班的助教。用考试重点、论文参考收买他室友,他的每份课表、每场球赛、每个游戏里面的ID,每个常逛的论坛,每个休息日的活动安排、甚至他和女朋友约会散步的每条路线,他都熟悉得不得了。他渴望着熟悉他、了解他、理解他,越是知晓更多,就越不可自拔地喜爱他。 这是个很容易爱上的好男孩。冷静、理性、勤奋自律、目标明确,不浮躁不虚荣,待人温和有礼,没有当下年轻人常有的那些毛病。 给他的每份作业写上详细的点评,考试给他离谱的高分,把他调到跟自己同一个实验室,拉他进最好的课题组,推荐他参评最高的奖学金。 那些明显到招人嫉妒的偏心示好行为,让顾南终于开始在课堂下叫他言奕,而不是生疏有礼的“言老师”,可是他隐藏最深的心意,却从不敢说出口。 怕说出来后,连最基本的师生都没得做。 可现在,顾南女朋友丢下他走了,他是不是应该乘虚而入呢? 他几乎是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渴望着接近顾南。 言奕死命咬着嘴唇,一边是理智的小人儿虚弱地摇摆着让他清醒,一边是**的喇叭放肆地嚣叫着让他沉沦。 终于他手指颤抖着从床头医药箱里翻出一管针剂。 他的本科五年主修是麻醉学,虽然硕士转了临床外科,但一直保持着捣鼓各种有奇怪药效的麻醉剂的爱好。 比如让人四肢无力却意识清醒之类的。 空调温度已经很高了,等了十分钟,估计药效发挥了,言奕狠了狠心,一把拉下顾南的内裤,低头含了上去。 梦境里千百遍循环过的动作,实际做起来却是生疏得可以。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咬到他了,顾南又醒了。 ☆、冲动了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顾南的声音里是强行压下的冷静。 “我......我要上你。”言奕懊恼的咬到舌头,“不,不是,我要你上我。” “我不上男人。” 头还很晕,顾南迅速的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身上光着,手脚健全,可是完全无力,左臂被固定起来了,很专业的包法。言奕衣衫整齐,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跨坐在自己的腿上,脸颊烧红,嘴唇红润欲滴,眼神夹杂着明显的**和可疑的愧疚。 “我被车撞了......你救了我?” “......是、是我......“言奕的声音含混在喉咙里,几乎听不到。 可顾南还是听到了:“那你现在坐在我身上是要干什么?” “顾南......”言奕脑子里糊糊的,试图组织条理清晰的语言,想得到他在课堂上侃侃而谈时,顾南那种专注的凝视。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不喜欢男人。” “爱情跟性别没有关系!”言奕有些急了,“你为什么不能试着......” “就算不介意性别,我也不喜欢你。你救了我,我谢谢你。我该走了。”顾南对这种诡异的局面非常不解又有些愤怒,这个言奕是在发什么疯啊? 言奕眼神黯淡了一下,掌下的床单攥成了一团,关节泛白。 “我怎么不能动?让我起来,我要去机场。”顾南略显焦急的语气刺激到了言奕。 “你就这么舍不得那个女人?她已经扔下你跑了,还追着去有意义吗?” “与你无关。”顾南挣扎起半个身子,却浑身发软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顾南。”言奕扑过去捧起他的脸,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你看看我,你看着我!”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是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男人之间的感情也是值得的,会比一个虚荣的女人的爱更值得。就......就算我是男的......我也还算好看吧?” 其实言奕真算得上是好看的,皮肤比大多数女孩子还白,眉清目秀,开朗的性格尤其吸引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随时随地都是一副很好相处的阳光少年样,开心起来哈哈大笑,被惹急了也最多是跳跳脚,学院内外求交往的妹子都不算少。顾南好几次看到他收情书,都笑着说你干脆从了她们吧。 却没想到言奕对他有着这样的心思。虽然身边的朋友里面也有同性恋人,但就这么突然轮到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言奕,你给我起开。”顾南气急败坏,言奕整个人已经趴在了他身上,粗糙的裤子摩擦着他光裸的重点部位,本已渐渐熄火的**又有抬头的趋势。 言奕感觉到了顾南的尴尬:“你看,你明明也有感觉。” “我操!我是男人又不是死人。”顾南难得爆了粗口。如果没有猜错,刚才迷糊中言奕是在用嘴碰自己那里,温暖又陌生的纯生理刺激,神智迷蒙的当头怎么可能抗拒得了。 “顾南,顾南,我们试一次好吗?我会让你很快乐的。你不会再难过,你会忘了那个女人的,她不值得。”言奕脑子里有什么声音在叫嚣,体温似乎在不受控制地飙升。小心地避开顾南受伤的手臂,滑到他的腿根处,咬着下唇三下两下脱光了自己,手忙脚乱摸到床头柜里助眠用的精油,似乎是大姐上个月来的时候扔在那儿的,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拧开盖子后却一个不小心倒在了顾南大腿上。 你别急,我需要先......给自己......那什么。” 顾南气得几乎无语了:“我不急。” 平复了一下情绪,顾南压低了声量,换了安抚的语气:“你是不是先让我起来,就算要做,我也得能动才行。” “啊,我刚才,怕你醒了又往......机场跑,我就......就......”言奕又结巴了,手上的精油阵阵扑鼻的薰衣草香,眼光扫了床边空空的针筒。 “你居然给我下药?”顾南觉得自己血压一定升高了,额角一跳一跳地疼。 “轻微麻醉,不伤身体的。所以你别动......我......我来就好。”言奕避过他的瞪视,心慌慌地往自己身后摸去,专心做着准备工作。 好紧。”见鬼的那么多GV白看了,果然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顾南给他那声压抑的甜腻呻吟叫得心头一紧。眼前的人身上的皮肤比脸还白,衬得胸口两点殷红尤其诱人,肌肉线条劲瘦紧致,修长的双腿大分着,臀部微微后翘跪在他身侧,紧咬的下唇和烧红的脸庞显出羞意,身体动作却格外的放肆。 让人不敢直视。 顾南愤恨地发现自己居然有反应。 “啊!”专心忙活的言奕突然一扑,一手按在了顾南的大腿跟上,眉头皱成了一团,眼里水汪汪的全是可怜:“好痛。” 顾南撇开头,强迫自己忽视重要部位被摩擦着的感觉。 “应......应该可以了。”言奕喘着气撑起身体,惊喜的发现顾南身体的变化。 “顾南,其实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 看出他想说什么,顾南羞愤地偏过头,用尽力气挣扎着,却只能小幅度地挪动身体,像离了水的鱼。 言奕一手按在他腰上,缓缓往下坐。 “你是想上我还是想干脆废了我?”顾南被他别扭的动作弄得生疼。 “唔啊.....你痛吗?不是......应该只有我痛的......么......”言奕屁股悬在半空,难受地左蹭右蹭,就是进不去。声音破碎成一丝一丝的,缠缠绕绕挠得顾南又气又急。 顾南像搁浅的鲸鱼随着他的动静轻微的扑腾,浑身无力地同时,某个关键的地方感觉却格外明显。 “你他妈的给我个干脆,拿把刀剁了我。” 进去了。“言奕又痛又兴奋,缓了口气之后,一狠心坐到了底,只觉得身体被填得满满地,有细小的伤口迸裂开来,火辣辣地痛。 “好......好痛。等我.....歇一下。” 顾南上下牙咬得嘎吱作响,死命瞪着撑在自己胸口的人,埋在那个人身体里的**一阵一阵火热的跳动,脚趾抽搐,好像抽筋了。全身上下的皮肤毛孔像是噼里啪啦往外冒着火,血管里涌过阵阵躁动。 该死的,那一定不是单纯的麻醉剂。 言奕缓过气了,痛楚渐渐变成空虚的痒,于是有些吃力的动作起来。 顾南不想看到那张脸,夹杂着□的**和浅浅的羞涩,几乎是**的在眼前不停晃动,关键是自己的东西不听话,居然热烈地反应着,让他难受又难堪,索性闭上眼,放任身体在柔软地床垫上颠簸起伏。 就当被狗咬了。 可问题是眼睛闭上了,耳朵可闭不上。当你失去一个感官,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分外灵敏。 于是满耳都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再像课堂上的清朗利落,也不再像球场上的健康活力,而是奇异的妖娆、羞怯的性感,低哑的,羞涩的,缠绵的,细碎的,放肆着**,同时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点一点不可抗拒地灌进脑海里,清晰勾勒出一幅最原始的交欢画面,起承转合,光影明暗。 顾南你......你舒服吗?感觉好吗?” “要不要......嗯......我再......夹紧一点挪一下腿......” “好像......应该快一点......啊......滑出来了......慢......慢点好了......” “嗯......腿好酸......我撑......撑不住了。啊,好深啊,顶......顶到......那里了。” 当言奕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尾音里就有一种跳跃温柔的上翘感,像轻柔的薄绡在风里飘荡开来。绡的一角勾在了枝子上,随着风力拉扯。 压抑的呻吟勾扯着顾南的心脏,突突地跳。这时候如果有一台心电图机,肯定测出大幅度的混乱曲线。 “顾南你为什么不看我?你明明......嗯......也很享受啊。不信你......你......摸摸......自己。” 顾南感觉到右手被抓了起来,放到两人的结合处。 “你也喜欢的......对不对?身体的反应不会......嗯啊......说谎。” 顾南的指尖离开激烈摩擦的地方,被一把扣住压在床上,鼻端感觉到急促的呼吸热度。 “你敢亲下来试试。” 急促的呼吸滞了一下,热气退了开去。 随着身上人的速度和力度都明显加大,顾南只觉得从尾椎上麻麻地升起一根线,通向四肢的血脉,到达脚趾和手指最顶端的那一个细胞,紧闭的眼前划过一道白光,那根线穿透身体的末端,刺破虚空。 “啊……”言奕被身体里滚烫的热流刺激得一阵收缩,松开紧扣着顾南的手,射在了顾南小腹上。 身体也脱力地歪了下去。 顾南的胸膛大幅度的起伏,呼吸粗重。 “起来。” 言奕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很冷,跟刚才体内火热的触觉相比,像是来自另一个人。 ☆、怎么办 “起来。”重复的冷冷声音像冰渣扫过,言奕刚刚还高温炽热的身心一下子冷到了底,脑子里一直喧嚣着的轰鸣终于静了下来。 瞬间清醒。 言奕艰难地抬起臀,火辣辣地钝痛随着白浊暖流一起涌出,带着丝丝血色。 “顾南你......”看着始终紧闭的眼睛,漠然的僵硬的脸。 该死的,他都做了些什么? 看着床脚滚落的针筒,凌乱一片的床单,满地扔着的衣服,顾南的白色内裤被揉成一团塞在枕头边,衬着他煞白的脸。 满是红痕的胸膛,淌着几摊白色污渍的小腹,沾染着透明精油的大腿,和半软着卧在那里的...... “啊!”言奕惊叫着跳开,手掌一个撑空,摔到了地板上。 把你给......” 言奕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开始回放刚才自己纠缠在顾南身上放肆的画面。 天哪,那些□的话一定不是他说的。 那些放荡的动作也一定不是他做的。 可是证据摆在眼前,受害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不用提取□验DNA就能判他罪名成立。 □。还下了药。 是个人都不想被人强上,何况,是被自己不喜欢的......同性。 自己刚才是被**和嫉妒冲昏了头,怎么会认为顾南也许会因此接受自己,喜欢自己。 顾南那么骄傲的人,恐怕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手抓上实木床脚,掐得骨节作痛,他现在需要给自己一些支撑的力量。 来面对顾南的反应。 “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微量麻醉剂,剂量很小,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言奕急忙解释。 “伤害?你还不够格能伤害到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昏了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混蛋,我精虫上脑,我□熏心我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你。” “别跟我说喜欢,听着就恶心。” “你......”言奕怯了,抓着床单的手有极轻微的颤抖。 恶心...... 是啊,是够恶心的。连他都恶心自己,居然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这种自私无耻的行为还是自己么,还是那个自认很有原则很有自制力的言奕么。 明明早就决定不去打扰顾南的正常生活,怎么会冲动至此? 言奕陷入深深的自责中。顾南说完那句却不再开口了,静静地躺在那里,漆黑的睫毛在眼帘下方投下一道阴影,气息悠长,只是起伏明显的胸膛泄露出他是多么用力地在平定情绪。 言奕撑起身,也顾不上自己身体有多难受了。 再痛也是活该。 穿好衣服,抽出纸巾一点点擦去顾南身上的污渍,拉过薄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药效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 给浴缸放水的时候,感觉到丝丝钝痛,言奕坐在地板上缓了口气,等浴室暖起来。不敢在卧室呆着,怕看到顾南睁开的眼里全是厌恶和憎恨。 雾气渐渐弥漫,浴缸快放满了,言奕回到卧室想把顾南抱过去。 顾南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睛扫他一眼,冷得没有温度:“别碰我。” “我只是要帮你清洗一下,过一会儿你就能动了,到时候再打我。”言奕不顾他的反对,吃力地把人扶靠到肩上。 怎么办,难道要在顾南清醒的状态下用抗的?还是公主抱? 顾南一定会杀了他的。 “我的腿有点力了。”顾南冷冷地开口。 “哦,哦。”言奕急忙把顾南大半的重量搭到自己肩膀上,帮他站到地上。可是这么一动,被子就不可避免地滑了下来。 露出满身的爱欲痕迹。 顾南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瞪得言奕愧疚得都快想自裁谢罪了,慌忙捞过一件衣服遮住顾南的关键部位。 右手搂上顾南的腰,还得抓着遮挡的衣服不让滑下去,感受着头顶传来愤怒的视线,言奕心慌手乱,一路跌跌撞撞,一头就撞上了浴室的门框。 好痛。额头肯定起大包了。 泪腺被痛感刺激,一时泪珠盈眶。言奕一边忍痛一边骂自己痛死活该,这时候要是顾南拿把刀捅他两下,估计他也会欣然受之。 先爱的人总是卑贱,特别是在你做错事的时候。 好不容易才把人小心翼翼地放进浴缸,把缠着绷带的左臂挂在外沿上,还特意找了根毛巾垫在下面防止下滑。言奕蹲在浴缸外捏着毛巾想给他擦洗,身体撕裂的疼痛更加明显.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不要再碰我,请你出去。”顾南闭上眼睛吐了口气,温暖的热水加快了四肢血液的流动。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甚至隐约有一层层**释放后的虚脱快感浮上来,让他心头的痛恨和厌弃更深一层。 “......那,我先出去。” 顾南听到有些不稳的脚步声退出了浴室,门被虚掩上。 头顶的浴霸开得很亮,强烈炙热的灯光穿透薄薄的眼皮,眼前全是晃动的影子。 林宓燕红着眼眶说:我必须要走,这个机会太难得了,爸妈对我期望那么高,我不能辜负了他们。如果能想办法留在那边,过两年你也可以过来,我们仍然在一起。 潘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有空就来家里吃饭。 教授很严肃的声音说:外科的实习很重要,你手里拿的刀如果不能救命,就会要命。 沈立冰试探着问:那个交换名额本来是药学08一个学生的,怎么成了你家林宓燕了? 一个陌生的男生愤怒地说:你女朋友手段高明啊,我的交换生申请表格都签到最后一个校领导了,也能被退回来? 画面突然转换,飞驰的汽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惊叫。 最后,是一张迷乱着激情的脸呻吟着:嗯......顾南,顾南,你......舒服吗?” 顾南下意识地抬手想挡住那刺透眼帘的光,挥走那张羞耻的脸,却发现自己手臂能动了。 言奕在厨房打了些热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呆坐在客厅沙发上等顾南洗完。 浴室里一直很静,他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睡着了。 还是晕过去了? 言奕“噌”的站起来。他还不能动啊,会不会滑进水里淹死了? 正要往浴室冲,门被拉开了。 顾南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你......可以动了......” 顾南正眼也不看他,找到自己的衣服开始穿起来。手里的内裤有些湿意,顾南随后反应过来那是某人的唾液,立刻扔到了一边。 就这么穿着长裤显得空荡荡的,□似乎透风,但是总比再沾染上某人的气味好。 “顾南,你打我吧,打到你消气为止。”言奕垂着头站着,等着即将挨到的拳头。 顾南自顾自的拾掇自己,一颗一颗扣上衬衣的扣子。看着胸膛上的红痕被一点点的遮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衬衣下摆塞进裤腰,低下头开始找袜子。 “顾南。”言奕看顾南不理他,有些急了。 “不要一直叫我名字,言老师。” 言奕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这声言老师生生劈开他幻想中拉近的亲密距离。 “为什么......要叫我老师?我以为经过这件事,即使你不接受我,我们之间也会有些不同......” “是有些不同,不同在于我以前还尊重你是老师,如今你成功的得到了我的厌恶。除此以外,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永远都不可能有。” “你会......”再也不理我了吗?后半句噎在喉咙里。 所有的期待都注定成为幻想,原本安静守望的那段距离也被自己的冲动横亘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现在说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放心,我不会去告你,你最好也把嘴给我闭紧了。”顾南停了一下,穿上鞋站直了身体,“这件事对我来说......生理发泄而已,对象不重要......。” 顾南擦身而过,摔门离去。 言奕被硬生生定在原地。 原来你所想象的一切美好,都有可能是别人弃之唯恐不及的不堪。尊重总是相互的,你给的什么,别人就会还你什么,生活从不对谁另眼相看。 ☆、宿醉 顾南站在空荡荡的街头,这里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半旧小区,路沿上非常紧凑地停了一排的小车,凌晨十二点的街道早已没什么人走动。头顶上路灯亮着,在面前的水泥地上投下很短的一截影子,影子的两边肩膀颓然地垂下一个弧度。 闭上眼,是那张迷乱的脸,生动鲜活,眼眶里泪意荡漾,晃动着,一个起伏,下巴抬起,黝黑的睫毛下滚出一滴泪,沿着脸颊滑到下颌,滴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张祈求着,期待着,甜蜜着的脸庞,带着微微的怯意和愧疚,殷红的嘴唇上有明显的牙印,一遍遍重复着:顾南,顾南。那声音如甜腻的蜜糖,搅动着将他一点一点拖进没底的深渊。 真他妈的...... 顾南不知道一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正常的反应该是什么,他现在是满肚子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气言奕,更气自己。 你说你救就救吧,多助人为乐啊,多雷锋啊,你偏偏还能干下这种事儿! 跟林宓燕交往三年,也有过亲密行为,可是却始终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居然对一个男人也硬得起来,这一点让他愤怒。 顾南狠狠的甩了甩头,摸出裤袋里的手机。十二点一刻,林宓燕的航班已经起飞了。他原本只是想最后再见一面,告诉林宓燕既然去了国外,遇上合适的人,能够安顿下来的话就不必顾虑自己了,这辈子他是不会移民的。 他们两人相处这两年,在外人眼中是绝配的校园模范情侣,只有他自己知道,林宓燕常常抱怨他不够体贴,不够热情,甚至不够嫉妒,没有表现出一个男人应该有的占有欲。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还要怎么样呢?多年前那一场崩溃,早就耗尽了他的所有苦乐悲喜。 这些年来,他只为一个目标努力。 今晚发生的事情只是小小的偏差,不会对他规划好的人生产生任何的影响,就算现在脑子里全是那张脸那个声音,睡醒一觉之后自然就忘了。 会忘了的。 言奕在家里躺了一天。 屋子里仍然零乱,充盈着那个人的气息,白色内裤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他再也靠近不了顾南了。 厚重的窗帘亮了又暗了,再次亮起的时候,言奕终于决定要出门。 医学院研究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实验室和实习医院,上周他刚申请从住院部调到急诊室,今天是第一天去报到。 每周排两天班,跟着全院最好的外科大手,这样绝好的实践机会让他颓然的心情也稍稍晴朗了那么一点。多年的梦想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还有一年他就可以正式任职,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言奕,你用8号置物柜,赶紧的,主任等下就过来了。”急诊室护士长方虹丢过来一把钥匙,接着翻动排班表。 “唔,今天报到的还差一个。”言奕走进里间换衣服,方虹拎起电话拨号。 “居然关机,这个本科生怎么回事?” “言奕,认识这个学生吧?和你一样跟佟教授的。有其他联系方式么?” 排班表递到眼前,言奕正在整理工作服的手僵住了。 顾南。 “我......有他寝室的电话。” “那你赶紧给他打一个,睡过头了还是怎么的,头一天实习就迟到。我先出去帮忙。” 方虹把电话推到他面前,转身出去。 言奕看着红色的座机,心里又开始萌动一点点的期待。 居然忘了,顾南的学期实习被他悄悄安排到了急诊室。如果还能朝夕相处,是不是他还可以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 空洞的长音。 “喂,找谁?” 言奕心口一紧,心脏跳得砰砰响:“沈立冰么,我是言奕,顾南在吗?” “小言老师啊,顾南那小子两天没回来了。” “什么?两天没回寝室?” “是啊,他女朋友不是出国了吗,估计找地儿疗伤去了,寝室兄弟们几个把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言奕摔上了电话,扒了工作服就往外跑,幸好是直接套在T恤上的,要不就该有碍市容了。门口的方虹被他惊慌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把拽住他:“怎么了这是?” “方姐,对不起,麻烦你帮我跟主任请假,我有急事。” “对了,还有顾南,也请假。”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急诊室大门。 顾南会去哪儿?那天半夜从自己家离开他就没有回学校,出了什么事? 言奕急得乱七八糟,不敢开车,坐了出租在城里绕圈。 学校里面沈立冰他们都找过了,学校周围的网吧和几个咖啡馆桌球室也都找过了。那天三更半夜的他没回学校,能去的地方不多。 言奕,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 女朋友走了。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被人撞昏。被人下药。被人强迫。凌晨的街头,校门关了,这个时候他能去哪里? 两小时后,言奕走出学校附近最后一个宾馆,没有人用顾南这个名字登记。 “小伙子,要不要去酒吧街找找?或者洗浴中心?除了宾馆,也就这两种地方能过夜了。”出租车师傅看他急得一头汗,好心的建议。 顾南不会去洗浴中心,那就只剩下酒吧了。 城里最热闹的酒吧街跟学校隔得不远,可挡不住大型停车场一样的马路,出租车绕了四十分钟才到。中午时分,不出意外的冷清着。夜晚斑斓的招牌和霓虹灯都灭着,大多数关着门。 言奕给了车费,决定还是用老实办法,一间一间地找。 酒吧都有人守夜,有几个被擂门声吵醒,抱怨着放言奕进去,楼下楼上的翻。也有的劈头盖脑一通骂,嘴里不干不净,挥舞的手臂几乎就抽到言奕身上。 吃了两个闭门羹之后,言奕学乖了,每敲开一间就塞过去一张大粉红,看在流通货币的份上,人家也不拦他,找醉鬼而已,在这条街是常有的事,虽然这个时间点儿是特别了些。 一直找到街尾,言奕钱包里的大票儿还剩下凄惨的两三张。最后一间酒吧的门开着,门边趴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哈士奇,著名的黑眼圈懒洋洋地耷拉着,听到动静对言奕抬了抬眼皮,又耷拉下去。斜对着大门的吧台上有人正在打扫。 “打扰一下。” 低头整理杂物的高个子男人抬起头来,跟门口狗儿神似的黑眼罩盖在左眼上,一根细带斜斜拉到脑后:“还没开张。” 言奕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那个,我想找个人......请问,这两天有没有一个一米八左右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来过?长得很俊,给人感觉冷冷的,穿着......浅蓝色衬衣和米色长裤,白色运动鞋。” “......”黑眼罩默了一下,下巴一抬,“后面第三排躺着呢。” “真的?谢谢,谢谢。”言奕差点没把吧台上的杯子扫了两个下去,在黑眼罩的瞪视中跌跌撞撞绕过光线不足的空间里无数的障碍物,脚趾似乎还踢在了一张实木高脚椅上。 顾南躺在沙发里,睫毛安静地盖在青黑的眼窝里, 满身酒气。 左臂的绷带表层有些凌乱,染着些红红绿绿的污渍,因为包扎是专业水准,夹板并没有松掉。言奕摸骨一样把顾南从头摸到脚,还好还好,没有新的损伤。额头的红肿已经消了,只是整张脸庞红的十分不正常。 一探额头,烧了。 言奕的手有些凉,顾南头歪了歪,脸往他掌上蹭,接着就被温差弄醒了。 “手拿开。” 言奕“唰”得缩回手,退了一步。 “再说一次,请你以后都不要再碰我。”顾南右手用力撑了一下椅子,半靠起来。头很痛,胃里空荡荡的,心头发慌难受。长这么大,一向自律寡欲的他这还是头一次宿醉。 “我送你回学校。”言奕刻意忽略他话音里的冷意,拦在他面前。 “让开。” “你寝室同学都很担心你。还有,你今天该去急诊室报道。” “与你无关。” “那个,方姐......就是急诊室的护士长,让我找你的......” “让开。” “我知道你难受,可你这么喝会伤身体的,何况你的手臂还......”言奕愧疚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只站在顾南面前不让他挪动半步:“回学校吧,你需要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 顾南的火气忽忽地往上蹿,面前这个人总是让他控制不住想发火。 “我,要,去,洗,手,间。”顾南一字一顿火星四溅。 “啊?什么?啊。”言奕讪讪地让出去路。 片刻后顾南径直越过伫在洗手间门口的人,在吧台前坐下。 “给我一杯冰水。” 黑眼罩放下手里的抹布,倒了杯热水给他:“虽然吧,我不介意你拿我家椅子当床,可是起床后不收拾被窝是不是稍微过分了一点。” 顾南转头看向自己昨晚的床,沙发下方掉着一张皱成一堆的深蓝色薄毯。 “我来,我来。”言奕手快地捞起毯子,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块递给黑眼罩。又拿起抹布把顾南呆过的那个隔间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下。 “墩布在洗手间最里面那个格子里,不要弄得太湿。” “好的,好的。” 顾南把空杯子往桌子内侧推了推,跟黑眼罩说了声谢谢,转身就朝门口走,看也不看跑来跑去忙活的那个人。 “唉,顾南,等等我。”言奕跟着往外冲,快到门口又折回来:“谢谢你照顾我朋友。还有,这个......这是我电话号码,如果他又......麻烦你一定通知我,我会来带他回去。” 黑眼罩陈青杨摸着下巴看了看写在酒水卡上的那串数字,顺手扔进了收银箱。 ☆、夫债夫偿 言奕跟在顾南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在街上走了有四十分钟了。初夏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太阳顶头招摇地挂着,午餐时间,路上行人很少。 从酒吧出来顾南就根本无视他,他腆着脸凑上去说附近有家粥店的鱼片粥做得非常地道,不如先去吃点东西,接到一个冰冷的眼神之后就自觉退远了。 虽然平时的顾南也不是很爱说话,可是每次向言助教提问,或者交流一些课业方面的想法的时候,都是礼貌而温和的。 可现在...... 言奕一边在脑子里抽自己耳光,一边绕过面前一群嘻嘻哈哈的中学生,就看到顾南上了一辆公交车,车子正关上门缓缓驶开。 追了几步,言奕停了下来。班车是开往学校方向的,既然顾南不想看到他,还是给他些空间吧,只要确定了他安全就好。 自己也需要认真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毕竟同在一个学院,在谭教授手下混,上课要见,实验室要见,还有急诊室的排班。是不是应该找方姐把他们两个的时间错开,以免顾南看到他心情不好,也避免自己忍不住又做出什么让他讨厌的行为。 既然已经请了假,也就不用再去医院了,脑子里劈着叉,去了也怕会出错。于是言奕干脆回了学校实验室,守着生化分析仪等数据,顺便思考未来感情和生活的走向问题。 晚饭是学妹从学三食堂帮忙带的盖浇饭,是他最爱的口味,三口两口吞完了,也没尝出是咸是淡来。 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 言奕正在往观测表格里填数字,旁边的低温培养箱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最近晚上实验楼电压不稳,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实验效果。 电话响了一阵停了,言奕关掉手边运行的仪器,匆匆跑过去翻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正考虑要不要回拨,手机又震起来。 “喂,你好。” “你朋友又来了,好像惹上点事儿,来不来看看?” “你是......那个酒吧的黑眼罩?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陈青杨听着电话里断线的嘟嘟声,默默扶了扶其实并没有往下滑的眼罩。酒吧二楼有一圈半封闭的隔间,从他这个角度望上去,正好能看到那边晃动的几个人影。 顾南被堵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是两杯浅褐色的洋酒。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褚旭,药学08的。”理着小平头的高个子男生,T恤卷到裤腰上方,露出健硕的腹肌,皮带上是显眼的双G图案。 顾南看着他没有说话,身子后仰靠回沙发上。 “褚旭你何必这么给他面子。”旁边一个挑染着金发的男孩把酒往顾南面前一推,“一杯酒是让你认个脸熟,以后长点眼力,第二杯酒是给你个机会赔罪。” “我没兴趣认识你们。” “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女朋友干的下贱事儿,你就得帮她顶了。” 顾南脸色变了变,还是没有动。 “其实说起来,你也挺可怜的。我不过就是丢了个出国名额嘛,反正老子本来也不想去,要不是家里老头子到处找门路非逼得我......”褚旭撇了撇嘴角,寻了个舒服的坐姿,“你小子被甩了吧,女朋友那么漂亮,飞了肯定就不会回来了。我说......” 他故作一脸好奇的凑近那张冷冰冰的脸,“你......不会打算苦守寒窑什么的吧?” 围着的四个人一起哈哈大笑,给褚旭自以为是的幽默感捧场。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顾南一掌推开几乎压到自己肩膀的人。 几个人相视一笑,金毛开口说:“一个选择是你把这两杯,外加这整瓶芝华士喝了。另一个选择就是......陪我们家小路一晚上。” 金毛揽着身边一个秀气少年的肩笑得十分猥琐。那少年捶了他一把,斜长的丹凤眼扫过顾南冷峻的脸,见他长眉微蹙,轮廓分明的脸掩映在迷幻幽暗的灯光下,颇是让人心动。 “怎么样?干脆选第二条吧。我家小路可多人抢了,要不是他觉得你长的还算对胃口,你小子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才有这个机会。”金毛转头又对小路说:“这小子哪儿能看了,还没爷我长得帅,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点。” 名叫小路的少年一根指头戳到金毛下巴上,把他的脸推向另一边。“滚,我就算找女人也不会找你。” “这个对比稍微狠了点,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金毛抚胸做受伤状。 “好吧,两个都不想选的话,哥几个以后就常常去你们学校交流一下感情,顺便找找你学弟学妹什么的。哎呀,我最喜欢校园恋情了,青春无悔啊。”金毛笑得快倒在那少年的腿上,手臂伸长了去戳褚旭:“话说回来,褚旭你什么时候把你们系那个皮肤嫩得不得了的美女发给我啊?” “做梦吧你,爷费了那么大劲儿连饭都没请到一顿,什么时候轮到你?”褚旭拍开他的爪子,转头特真诚的对顾南说:“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就是兄弟几个觉得这事儿挺憋屈的,不找找场子吧,这面子上下不去。你就意思意思喝了吧。” 顾南一向不喜欢找事儿,对任何不稳定因素都是主动退避三舍,如今看是避不过去了,反正这两天也是借酒催眠,索性捞起杯子一口干了。 “爽快。继续,还有一杯呢。”金毛跟褚旭交换了个眼色,把另一杯酒塞进顾南手里。 “这杯我喝。”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净白的手将酒杯捞了过去,众人还没回过神,杯子已经见了底。 “哟,干什么呢这是?”褚旭一抬头乐了。 一直坐在远端沙发上的穿黑T恤的男人站起来,一把将言奕按在位子上。 “你介绍呢,还是这位帅哥自我介绍啊?”褚旭看完了左边一杯酒下肚就刷白的脸,再看看右边不动声色抽了抽嘴角的顾南。 “我不认识他。” “我是他老师。” “这可怪事儿了。一个说不认识,一个说是老师,通常情况下按照电视剧的情节设置,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褚旭啪一声拍在大理石茶几上,兴奋了。 “这画面有□。小路,你来了一情敌吧,啊?”金毛也跟着兴奋了,使劲捅小少年的腰。 “我,我是助教。”言奕酒量其实不错,但是刚才那架势倒得太急,只觉得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几秒钟后从舌头根一直烧到胃里,呛了好几下才喘平了气。 “好吧,不管是助教还是教授,刚才这杯当我尊师重道,就不跟你计较。离了学校咱就一码归一码,这剩下的酒吧,还是得他自己喝。”褚旭变脸堪比翻书,一翻腕子,两个空杯子又满上了。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喝酒?”言奕小心翼翼看了顾南一眼,见他没给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眼帘透过栏杆看着一楼喧闹的大堂,目光空空的没有焦点。 “看你们俩似乎交情不错,他女朋友你认识吧?使了不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抢了褚旭的交换生名额。不是有父债子偿之类的说法么,咱们今天就是讨个妻债夫偿。也不是非喝酒不可,不想酒偿就肉偿吧哈哈哈哈。”金毛把小路往沙发中间一推,重重地撞到顾南身上。 小路软软地朝顾南飞过去一眼,头作势就往他肩上靠,可还没挨到衣服就落了个空。顾南站起身绕过茶几打算要走。 “站住。今天你不把这瓶酒喝了就别想下这楼梯。”褚旭火了,一下子站起来,几乎跟顾南贴了个脸对脸。 “那就试试。”顾南往左一跨,肩膀撞过他右肩。褚旭脚后跟抵着沙发无处着力,身子一晃。 黑T恤一把抓在顾南左臂的夹板上,顺势往后一拧,立刻将他扣住了。看那利落的身手,不是正规练过就是街头打出来的。 顾南本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奈何左手缠着绷带不敢用力,今晚酒也喝了不少,才导致一下子就被拿着了要害。 “不关他的事,要喝酒也该我喝。”言奕急得冲口而出,蹿过去想拽开黑T恤的手。可惜力气不够,下了死劲儿也掰不开一根手指。 “快松开,你想废了他的手吗?” 顾南疼得一张脸由红变白,偏偏一只手使不上劲,隔间里地方又小,被黑T恤使巧劲扣住了完全无法动弹,言奕在一旁急得快疯了。 “要报复冲我来!我才是抢了你交换生名额的人。” ☆、氯胺酮 包括顾南在内,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楼下传来的音乐声突然在这个时候变了节奏,从之前悠缓的爵士变成了快节奏的电子,整个空间都嘈杂兴奋起来。 “你他妈的说什么?大声点儿。”褚旭一把拖过言奕摔在沙发上。 “是我把你的名额弄给了林宓燕。”言奕见顾南痛的汗都下来了,也顾不得嘴里在吼什么了。 “我说你别想着帮他顶缸啊,你哪儿来那么大本事?一个小小助教而已,还是个研究生在读吧?我老爸可是找了好几个有实权的门路才得到的准话,给你那么轻易的临门一脚就踹飞了?” “我爷爷是......名誉校长,我跟校办说,林宓燕是他朋友的孙女。” “我操,行啊。怎么,搞了半天你是为了讨女人欢心?这也不对啊,把人弄出国你也沾不到好处啊。” “我不喜欢林宓燕。我......”言奕迟疑着去看顾南,黑T恤已经松开了手,顾南正低着头专心调整左臂的夹板和绑带,听到这话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敢说出来! “褚旭你傻了吧。”金毛调笑着说,“这摆明了不是为了讨好女人,是为了赶走情敌。对吧,小路?这招真高明,你要多学着点儿。” 黑T恤横了金毛一眼,把微微笑着的小路拉到一边坐下。 褚旭坐回沙发里跷起腿,指着茶几上的酒瓶:“我懒得管你是情人还是情敌,既然你认了就敢做敢当,把这瓶酒干了,以后就算两清。只要不碍着我,以后学校里碰见我说不定还叫你一声老师。” “我把这酒喝了,你们以后不能再用任何方式骚扰顾南。”言奕抓过酒瓶,表情显得特别坚决和强势,一脸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瓶子砸你脑袋上的样子。 褚旭挥了挥手,表示没问题。 言奕一仰脖子就开始往下灌。 金毛嬉笑着鼓掌,顾南一言不发,看着言奕呛得眼泪直往外流。 大半瓶酒足足花了五分钟才喝完,中间言奕几次被呛得头晕眼花,酒液跟着下巴往下淌,胸口衣服湿了一大片。 “走了走了,隔壁继续喝酒。奶奶的,老子花钱都给他们俩享受了,真冤。” 褚旭带头往外走,金毛出去之前特猥琐地拍了拍顾南的肩膀说:“好好享受,别浪费了哈哈哈哈。” 那个叫小路的清秀少年弯腰凑到顾南跟前:“帅哥,真心留个电话呗,你没选我你会后悔的哦。” 黑T恤把他从后面拎着领子给提溜了起来,一脸的无奈外加几分刻意的凶相:“他要是真选了你,你才是会后悔。” “哎,哎,你给我放开,抓猫呢你?”小路一路怪叫着被拽了出去。 顾南也站起来往楼下走。 这时候的言奕一整瓶43度的洋酒下肚,胃里眼看着就要翻江倒海,眼前也开始迷糊,发现人要没了,虚虚一扑抓了个空。 “......” 言奕摔在沙发上,后半句落在空荡荡的门边。 顾南头有些晕,额角突突地跳,脑子里有隐隐的兴奋感,很不对劲。言奕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想管,反正这个家伙什么都做得出来,把林宓燕弄走,给他下药,还......就算被人折腾死也是活该。 他是打定了主意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在楼梯口被黑眼罩拦住了。准确的说人家今天换了个白底黑边的眼罩,中间还用黑色水笔粗粗地画了个骷髅,看起来这个人玩儿自己玩儿得很开心。 酒吧老板陈青杨说:你不能把他扔这儿。 “你可以把他丢到外面。” 陈青杨又说:我是个善良的人,最明显的例子是昨天和前天我就没把你扔在外面。 “那你也可以让他在这儿睡一晚。” 陈青杨摸了摸眼罩很是忧虑地说:警察正在盘查这条街,按进度估计最多15分钟就到,据说扫出来的吸毒少年已经装了两个面包车,如果你不把他弄走,我会尽好市民的责任,主动检举你们俩都嗑药了。” “你怎么知道的?”顾南皱眉,脑子里似乎要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冷静。 “我依稀看到那金毛小子放进酒里的。” “该死,你当时怎么不说。” “那时候不知道警察要来啊。”该死的黑眼罩笑着,把顾南推回隔间,一把拉起歪倒在沙发上的言奕搭在他身上。 “先带他去洗手间,我去弄点温水来。” 顾南一口气灌下五杯水,趴在洗手台前狂吐。陈青杨一手捞着软趴趴的言奕,一手往他嘴里灌水。 “帮把手。这小子喝晕菜了不知道张嘴。” “灌不下去就别灌了,等下呕吐物呛到气管里就麻烦大了。” “那怎么办?我还要出去顾场子,有群正嗨的小年轻还没打发走呢。不管了不管了,你把他弄走。不准把人扔这儿。拐角有后门,赶紧的。”陈青杨把言奕往顾南身上一扔,转身走了。 言奕刚才一进洗手间就吐了个痛快,靠在他身上就软软地往下滑,迷蒙的眼睛半闭着,一爪子就拍上了顾南的脸,嘴里嘟囔着:”顾南,顾南......我是真的喜欢你......顾南......” 喜欢你个大头鬼。 顾南愤愤地捞住他的腰,一路拖着出了酒吧后门。 后巷很黑很静,拐了好几个弯才找到大路,上了出租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虽然他刚才喝了大量的水催吐,但因为处理的晚,这时候药效已经有些上头了,眼前全是迷幻的光影,言奕更是晕得人事不知。这个样子不可能回学校,附近的几所医院也很多实习的学生,今晚这么进去,保证明天就能扬名全校。 虽然很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可是真要让他把人扔在路边不管他又做不出来。 言奕突然从后座上撑起半个身体,冲着司机耳边吼了一串地址,咚一声倒回位子上小声嘀咕:“我要......回家。” 三十分钟后,两人一起摔在了言奕公寓的大床上。 顾南已经很迷糊了,仰躺在床上只觉得每个细胞里都有火苗乱窜,卧室的水晶吊灯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越晃头越晕,嗓子眼一片烧灼,**从五脏六腑升腾起来。 一个火热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贴了上来。 言奕的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自己扒掉了,滚烫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磨蹭着顾南的胸膛,十根指头正努力地解他的扣子,嘴唇贴着下巴往喉结上滑动,留下一溜带着浓重酒气的湿漉漉的印子,喝醉酒的人重得要命,压得顾南喘不过气。 “言奕......你给我滚开。” 顾南艰难地用一只手去推在那个半趴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的男人,手下完全没有准头,力道也不稳,抓在言奕□的肩膀上,手心里全是汗水,手掌下是另一个人的体温。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触感,不像女人那么细致柔软,皮肤温暖滑腻,肌肉紧致有力。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错误,而这个错误绝对不可能再犯一次,他不会再放任自己失去控制。 一边要努力拉回越来越混乱的神智,一边要忙着扒下身上挂着的男人,左手又用不上力,顾南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匆忙间余光扫到床头柜上搁着把水果刀,伸手勾过。顾南犹豫了几秒,甩甩头找准焦距,一刀就往言奕肋间扎了下去。 他平常在人体解剖课上手法一向很稳,但是头一次往活人身上下刀子,外加视线还迷蒙着,心里也不禁有些没底。还好这一刀避开了大血管,刺进了肌肉间隔,深度也控制得很好,会很痛,可是绝不致命。 言奕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眸子闪了闪,眼前清晰了点,低头抚上刺痛的地方,摸到了自己前几天用来削过苹果的小刀,抬起头呆呆地说:“你没有消毒。” “死不了你。清醒没有?” 言奕翻身躺平了大喘气:“清醒了......一点。” “那两杯酒里有东西,你刚才晕着没敢给你灌水,既然清醒一点了,就自己去处理一下。”顾南躺着没动,刚才那一刀过后,他浑身脱力一样,放松下来后才觉得满天都是星星在飞,眼前白的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光圈交错闪烁,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言奕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好......”言奕定了定神,判断了一下两个人的反应,迅速得出结论:“氯胺酮。这剂量对我来说......问题不大。我应该主要是给那瓶酒弄晕的。”说完按着腰间的伤口和刀子下了床,拎过医药箱。 医学院出身家里装备就是齐全,除了无影灯没有,都可以做台外科小手术了。动作虽然不快却十分利落,不到十分钟就处理得干干净净。拔刀,止血,消毒,缝合一气呵成,完了贴上块方方正正的纱布,又掏出卷绷带在腰上缠了几圈。 口服微小剂量氯胺酮对言奕产生不了太大作用,麻醉专业的必修课里当然包括了对各种医用麻醉剂的研究,氯胺酮这种静脉全麻药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和几个死党曾经偷偷打赌,用麻醉药弄翻其他人,还要控制在标准时限内安全醒来,输的人要负责打一个月的开水。后来被教授知道了,兄弟几个被罚去尸体保存馆擦柜子,晚饭是跑来看热闹的同学特意送的。守着一排排泡在甲醛溶液里已经变成了浅褐色的人体,嘴里嚼着番茄炖牛肉,那种滋味真是永生难忘。 等他处理完自个儿,回头看顾南已经完全陷入了迷幻状态。脸庞通红,额头全是汗,双眼根本没有焦距,视线在空间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寻什么,迷乱无助的样子居然看起来很是脆弱,让人心疼又心痒难耐。 糟糕,这种状况该怎么办才好? ☆、再次 言奕不自觉得就抚上了他的脸,有些着急地问:“顾南,顾南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顾南“啪”的一声挥开他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叫我名字。”偏偏声音太过软弱无力,愤怒的语气就那么变了调,把个言奕听得骨头的都酥了。 言奕强撑着到浴室接了盆热水给他擦身体。 顾南原本早上就在发烧了,再加上酒精和药物诱发的高热,皮肤摸上去烫手,原本的浅麦色底下透出一层层的血色。热毛巾拧得精干,从头到脚一点点的擦过,再用干净的浴巾吸干身上滞留的水珠。 言奕清醒了点之后,倒是不敢再把人扒光,留了下面贴身的那条没敢动。色字头上一把刀,已经被狠狠削过一次,他不敢再冒那个险。 顾南一直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盖好的薄被转眼就掀到一边。言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退烧药给他喂下去,刚把湿毛巾叠好放上额头,就被抓住了手。 “不要走......”手掌力道很大,把他的手指捏得死紧。 言奕心头一跳,整个人整颗心瞬间变得软绵绵的。虽然顾南清楚意识到抓住的人是他言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难得的被需要的感觉,让他本来已经落到谷底的心有些活动了起来。 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言奕顺着他的力道躺上床,拉过一角被子搭在自己身上。顾南拉着不放,自己也舍不得放,就这么拧着身子躺着,虽然伤口还在一跳一跳地痛,可是挡不住心里暖洋洋的都是舒服。看着那个人无意识的就往身边的热源蹭,头窝进了他胸前,以一种极为缺乏安全感的姿态蜷成了一团。 一定是在想林宓燕吧,浓浓的鼻音里全是眷恋。言奕听着听着又有些羡慕嫉妒加心酸。 “妈......我好想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闷着头的人开始小小的哽咽了起来,声音含混不清,肩膀还在轻微的颤动。 言奕有点惊讶。他自以为对顾南已经很了解了,但因为他很少跟同学朋友提到家里,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探听家庭背景什么的。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悲伤的语气,像被遗弃的小孩一样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脆弱。 顾南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很有自己坚持的人,他不孤僻、不冷漠、不清高,把自己的一切规划的很好,学业、锻炼、社会实践,包括跟林宓燕谈恋爱,该做的他都争取做到最好,其实他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却很少有人知道。 这是个把自己装在壳子里的人,外表坚硬,敲开了里头就是雪白柔软的瓤,戳到就生疼。 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左手从顾南肩头绕过去把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嘴里不住声的安慰说:“不走,不走,陪着你呢。” 言奕有一种在哄自家孩子的错觉。 拍了一会儿听不到怀里的人啜泣了,反而渐渐不安分起来。原本蜷起来的腿搭了过来,把言奕牢牢压住了,缠着绷带的左手也攀了上来。 言奕不由得苦笑,这又是梦的那一出?这次是真把他当那个女人了吧。 身体的磨蹭幅度渐渐大了起来,言奕明显感觉到硬硬的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腿侧。 “顾南,醒醒。”推了推没反应,言奕把右手挣脱出来去拍他的脸。额头的毛巾滑到了一边,脸庞还是滚烫,言奕手指从他烧得红润的嘴唇上滑过。 他开始控制不住顾南的力道了。这小子虽然伤了手,可夹板固定的好,还能借点力,不比他伤在腰上,根本不敢大动。 “顾南,顾南?你清醒点。”言奕分析了一下,K粉有刺激□的作用,脑子虽然迷糊了,生理反应却显得更诚实。偏偏这人迷糊得只知道挨着温暖的人体蹭,对下一步要做什么茫然无知。虽然说放任不管,等他兴奋过了睡死过去也是可以的,可是对于男人来说,憋着不让释放太不人道了。 “哎,你再过来可别后悔啊......等明天醒了又要怪我......” 想归想,他可不敢再来一次。顾南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自己的胆子也是有限度的。上次精虫上脑过后已经后悔不迭,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一鸣惊人,鸣完收兵的风格,缺乏再次豁出去的胆色。 无奈之下,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顾南,寄希望于全能的右手。动作越来越大,被子滑到了腰间,顾南仰着脖子溢出一点呻吟,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顾南,舒服么?舒服就叫出来哦。”言奕有点坏心的诱拐,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这样的亲密接触会是猴年马月。 手下动作越发挑逗,另一只手也参与了进去,把以往在自个儿身上摸索出来的惯用手法一套一套的往上使,弄得顾南终于忍不住大喘气,右手拽住了他的裤腰。 “唉唉......松开我,松开......乖......”言奕很不甘愿的掰开裤腰上的手指,同时加快手心里的活动。 要?还是不要? 这是一个问题。 再不让他赶紧泄了火,折腾成真枪上膛,恐怕自己就不只是屁股裂了,还有伤口裂,明早起来再面对一张冷脸。 想着就委屈啊,这么热情如火的心上人,这么天时地利的作案环境。 言奕一面纠结一面充分发挥十指的主观能动性,折腾了自己一脑门子的汗水,终于把顾南的问题给解决了。 把发泄过后昏睡过去的人挪到一边,严严实实盖好被子,接下来要解决的是自己的问题。 真是遭罪啊。 再多的幻想里也没想到过,会有躺在光着身子的顾南身边给自己自/渎的一天。 果然当梦想照进现实,梦想永远都是被压倒的受方。 手心里还有身边人的□,简直是最好的润滑剂和催/情剂,本着速战速决的信念,小言奕昂扬了几分钟就很快地乖顺了下来。 言奕也无力再清理,倒在顾南身边就睡了过去。 明天的事,醒了再说吧。 阳光透过窗帘再一次的投到了双人床上。 言奕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客房做了书房,餐厅连着客厅,大落地窗外面是养了几盆番茄辣椒的阳台,盆里零星开着些野花,昭示着主人家没怎么用心打理。 厨房很整洁,一应用具装备齐全,角落里放着双开门大冰箱,如果打开的话,会发现里面塞满了冷冻食材和新鲜蔬菜。 主卧里的浴室占了房间的一半,超大的双人浴缸看上去是这套房子里最奢侈的东西。此刻浴缸是空的,旁边的淋浴喷头正在哗哗喷水,热气蒸腾。 言奕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醒着,却不敢睁眼。 浴室门虚掩着,水声很响,他脑子里也随着轰隆隆地跑马。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言奕心跳漏了一拍。 顾南出来了。 床边有西西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片刻后脚步声移向客厅方向,在卧室门口停住了。 “你收拾好出来,我们谈谈。” 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言奕一阵忙乱着从衣柜里随便抓出件T恤和长裤套上,冲进浴室洗脸刷牙。扯到腰间的伤口一阵抽痛。 想想这人也真下得去手啊,居然拿水果刀捅他。 朝镜子里一脸宿醉的脸自嘲地笑笑:不捅醒你难道又跟你做一回,做梦吧。 拍拍脸振奋了一下精神,是死是活痛快点也好,至少顾南今天没有转身就走。 抱着狼牙山五壮士舍身跳崖的必死决心,言奕很是镇定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开口就戳破了强撑的气场:“......要......吃早餐吗......” “......不用。”顾南停了一下,很平静的开始说话。心头那股怒气已经被强压了下去,他打算一鼓作气说完就走,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那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比起撞伤人逃逸的司机,你后来做的......算了。昨晚我刺了你一刀,咱俩就算扯平,谁也不欠谁。林宓燕的事谢谢你,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一直很想要这个机会,既然已经出去了,我也希望她能好。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我不想要任何因素影响到我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在学校我仍然叫你一声言助教,也仅限于这样。请你不要再影响、干涉或者参与我的任何私人事情。可以吗?”就......这样吗? 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憎恨或者厌恶,言奕却并不开心。重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激得他又一个冲口而出:“床上的事情怎么能扯的平?” “那个......不重要。”顾南眉头跳了跳,眼神淬利。 第二次在同一张床上睁开眼,同样的衣衫不整,同样的一室凌乱,两人的腿根处都有干涸的白色痕迹,让顾南非常的火大。任他再怎么努力回忆,记忆也只能截止至自己用刀捅伤言奕,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完全没有印象了。因为了解氯胺酮的作用,所以他不确定昨晚到底是谁主动,但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再一次跟一个男人做了。 “我没有道德上,或者身体上的洁癖,我可以把已经发生的事当作解决正常的生理需求,但不表示要继续配合。你的感情由你控制,只要不牵涉到我。或者这么说,你一个人YY随意,别让我感觉到就行。” “还有,你没病吧?” “什么?......那个?没有没有,我不是乱......” “那就好。我想我说的够清楚了,可以得到你一个承诺么?” “......好。”言奕闷了两分钟,抬头给了顾南一个肯定的答复,看着他点点头起身离去,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再说。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是通常意义下单恋者的傲娇心态。 你喜欢我,与我无关。是普遍情况下单恋者的苦逼结局。 而言奕,就这么一面傲娇着一面苦逼着,开始摸索着过上了在心上人眼皮子底下装淡定的纠结日子。 ☆、拿刀的手 H医科大学,因为在流行病学研究方面的突出成果在国内很是牛气,在非学术界却是以一流的汉子和一流的菜色领跑于一众院校。前者来源于广大女生对医科男人的盲目崇拜和对未来潜力股的强烈觊觎。后者的来历么,在抱着极高的期望值围观过H医五大食堂之后,校外友好人士表示,外界绝对低估了医科生强悍的胃承受能力。想想也是,一堂充斥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味儿的解剖课下来,再烂糊的大锅菜也能自动升级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何况三食堂教师窗口的糖醋排骨和红烧狮子头确实做得非常地道。 沈立冰就特别喜欢吃这两样。 把餐盘塞进顾南手里,手往小窗口一挥:“帮我打一下,小爷肚子闹革命了。唉,记得排骨要双份。” 这个小窗口每天供应的饭菜并不多,主要是为了方便一些家里不开伙的老师和学校职工,于是相对的味道就比大锅闷菜好了很多。 顾南排在队伍里有些别扭。前后都是认识不认识的老师,夹杂着一两个满脸沧桑的明显刚从实验室钻出来的博士生,就他一个捧着两个大饭盒的本科生,虽然基本没人看他,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自从沈立冰前阵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一张教师饭卡,就经常拉他一起到这里打牙祭。每周四中午的糖醋排骨更是坚持一定要来吃。一来二去他偶尔也会想念一下,因为这里的狮子头,有记忆中的味道。 顾南一手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盘,刚找好位子放下,沈立冰就冲回来了,一筷子夹了最大那块排骨塞进嘴里,边啃边说:“肉啊,肉啊,我如此眷恋你是为了哪般?” “你洗手了吗?”顾南无奈地摇摇头,把书放在膝盖上开始吃自己的饭。中午的三食堂人特别多,隔壁座位转眼就放了两本占位子的书。 对面的家伙三口两口啃掉了大半的糖醋排骨,筷子伸到他的盘子上方,特谄媚地问:“好兄弟,分我半个狮子头行不?今天的排骨有点单薄,我正在成长的身体无法补充足量的脂肪。” “你确定你还需要成长?”顾南看看他圆乎乎的脸,把一个完整的狮子头划拉到他盘子里。 “长,怎么不长。你可别嫌弃咱这丰盈的身材,就这体型,那是标准的舒适柔软好手感。知道肌肉怎么来的么?肌肉肌肉,那就得先有肉。等我把肉长够了,再去强化训练几个月,那造型就出来了。到时候咱就是那标准的壮硕肌肉美男,保管看得那一帮子小妞儿春心荡漾。” 沈立冰指的小妞儿其实是有特定人选的。前阵子他给外科护理二年级号称语嫣姑娘的王姓小师妹送了张电影票,结果到了电影开场坐下来发现隔壁坐了一肌肉美男,即使在昏暗的影院光线下,隔着T恤也能感觉到那充满美感和力量的肌肉群,目测超过185的身高,让身有小肥肉腰缠游泳圈在175生死线上挣扎的冰冰同学心情down到海沟。出于心疼电影票钱沈立冰才勉强坐到了散场,从那以后就对脂肪和蛋白质有了更深的执念。 “卡里还剩多少?”沈立冰一边继续跟肉类奋斗,一边接过顾南递回来的卡塞进兜里。 “还剩二十八。” “那等会儿我去充两百。对了,之前的六百块钱还一直忘了给小言老师。” 顾南停了筷子,抬头问他:“关他什么事?” “这他给的卡呀。” “你说清楚点。卡是怎么回事,里头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沈立冰奇怪的看他一眼,“上次我帮你打饭的时候不是忘了带饭卡么,正好碰到言奕,他就带我到这小窗口用他的卡打的饭。唉,我记得那天给你打的正好是狮子头。” “他的卡怎么到你手里了?” “我不就那什么顺口提了一下么,说我爱吃这小窗口的糖醋排骨,你呢觉得那个狮子头不错。小言老师可真大方,顺手把卡给我了,他说自己另外再去办一张。就是卡里本来还有六百多块钱,我当时说了要给他的,一忙就给忘了。” 顾南看了看盆里剩下的半个狮子头,筷子戳进去突然多了几分力道:“把卡还他,钱也还了,我把我花的那份算给你。” “钱当然要还,卡就不用了吧?打个饭而已,这小窗口的菜真心好吃啊。”沈立冰端着空饭盒站起来,严肃的表示:“你没有权利剥夺我每周一次的福利。” 顾南站起身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有点气闷的说:“那随便你。” 反正他以后是不会再用了。 下午的课在八楼,电梯又间歇性罢工了,十几个人冲进局解实验室就开始捂着鼻子大喘气,这里的空气里长年充斥福尔马林,十分的不好闻。 迟到了。 幸好,今天教授不在。 里间的器材准备室迎出来一张笑脸,言奕一身白袍,明显心情不错。 “哟,小言老师,谭boss又出差?”沈立冰一面跟一群人一起手忙脚乱的套袍子洗手消毒戴手套,一边跟言奕打招呼。因为言奕其实大不了他们几岁,样子看着又特学生气,用当下流行的话说就是阳光萌系清新少年,所以大家都喜欢用调侃的语气喊他小言老师。他们专业的排课比较重,虽然大四了仍然排了解剖实验,主要针对病理实体分析,谭教授是他们这门课的挂名教授,实际课程都是言奕和另一个研究生一起在带。 “口罩,口罩,你敢给我乱喷口水试试。” 顾南一直很刻意的不去看那个人,弄好自己的装备就靠在角落的柜子边等着,听到他大声地招呼所有人围到解剖盒前。 所有人很快停止了交谈,围着升起来的操作台上平躺的人体站成了一圈。 例行程序。 沉默的时间总是太长,三分钟像三个小时,各人心里肯定都在想些什么,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快四年了,顾南还是不太能把躺在那里的人体当做毫无知觉。每一位优秀外科医生的成长,背后都有数位沉默的无语良师。 言奕拉过一旁的工具推车说:“今天就不分组了,这位捐献者的遗体是采用急速冷冻方式处理的,非常难得。谭教授的意思是大家要主动挑战高难度,所以今天一人主刀,全体人员做尸检分析,尽可能地找出所有的病变和特殊之处,无指定要求,请自由发挥。” 环顾一周,多数人都跃跃欲试,毕竟如此新鲜的遗体太难得了,相对的对主刀人的要求也高。 所以...... “顾南你来。”言奕很自然地看向顾南,其他人也自动熄了念头,顾南确实是不二人选。 顾南迟疑了一下,以前言奕也经常叫他主刀,有好的练习机会也总是先给他,原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现在...... “顾南?”言奕看他不动,心里有点反应过来:“你最合适,抓紧时间。” 顾南丢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站到言奕对面的位置,隔着解剖台。 言奕退开几步,把位子让给其他人,透着人群的缝隙,目光落在专心下刀的人身上。 手指修长,干脆利落地抬起又落下,解剖工具换过一把又一把,左臂的伤应该好全乎了,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虽然被人群挡住只能看到大半张脸和偶尔翻飞的手腕,言奕仍然能感觉到顾南手里的刀尖划破肌肤的力量。 就像那晚切入自己腰间的一样。 虽然他常常抱有私心,但从来不拿严肃的医学实验开玩笑。顾南理论基础扎实,解剖技术过硬,最难得的是心理稳定,他在解剖台上看起来总是怀着极大的尊重和敬畏。看着他的刀尖划破人体皮肤的画面,言奕总会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那里躺着的不是毫无知觉的标本,而是生命垂危的至亲之人,亟待拯救。 两周没见,思念如影随形。 这十几天他翻来覆去的想,通宵通宵地烙饼:要不要再放任自己对顾南的感情?以前总是提醒自己不要给他造成困扰,掰弯一个直男的压力山大,何况当时他还有林宓燕。可是有的甜蜜滋味一旦尝到过一次,就上了瘾,想戒断就再没那么容易。脑子里跟手工木锯一样的划拉,心里的天平歪来倒去,层层叠叠的顾虑冻结在刚才顾南跟沈立冰笑着进门的那一刹那。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于是言奕果断决定不再折腾自己的脑子。 该看的看,该想的想,我自个儿暗爽,我不碍着你总不犯规了吧。 顾南被盯得很不舒服。虽然一直没有抬头,但他就是知道那个家伙在看他。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从人缝里看他。那视线跟有形一样缠缠绕绕,追着他走,就算他沿着解剖台挪来挪去调整位置,还是能毫无偏差地盯上他,让他觉得后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的痒,偏偏抬头瞪过去又找不到人。 以为躲在别人背后就不会被发现吗! 手套里有些汗湿,顾南手指紧了一紧,掰住了开胸器,狠狠用力一分。 言奕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隔着口罩也能感觉到顾南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凶狠...... 悄无声息地绕着解剖台转了半圈,言奕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顾南身后,拍了拍一个学生的肩膀。 “嘿!言老师,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突然拍人肩膀?”本来专注盯着血腥现场的学生大惊回头,脸色刷白。 “......镇定,说说你观察到些什么。” 上课,上课。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啊身份。 一堂课上到下午快六点,终于完成了大部分的解剖和记录。其间经历了激烈的讨论和争执,对各个病灶大家基本都有各自的见解。言奕交待了一下重点分析的部分和实验报告上交期限,宣布下课。 几个学生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善后工作,解剖后的人体需要送还保存馆做进一步的处理,制作成标本,实验室也必须整理干净。 沈立冰招呼顾南留下帮忙,顾南迟疑了一下,借口有事遁了。 言奕听着电梯传来的叮咚声,拎起装满了医用手套的垃圾袋,扔进了楼梯间的回收室。 真好,后天又能见。 ☆、球场伤员 结果没等到后天,第二天言奕又见到顾南了。 原因还是沈立冰。 说到这个言奕就挺感谢沈立冰他家母上大人的。如果不是沈妈妈生了这么个贪吃的儿子,当初他也不会轻易的用一顿水煮鱼就勾搭上了这个顾南身边的头号友人兼首席间谍。几顿校外大餐就把全寝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卖了个遍。小沈同学还特单纯地相信他只是出于对优秀同学的欣赏和关怀,充分发扬老师兼师兄的博爱精神,以及孤独的无人陪伴的单身研究生对兄弟友情的渴求。 所以每次有聚会和球赛什么的都要拉上言奕参一脚。 顾南换好衣服进了球场看到言奕的那一刹那,突然产生了掉头回更衣室换条长裤的冲动。 没过五秒钟,顾南就发现自己犯傻了。 折腾个什么劲儿,澡堂里还不是扒光了一排排的白肉。 爱看不看。 “小言老师,你今天想替补还是首发?”罗震从篮架下跑过来,绕着言奕运球。 言奕一身普通休闲服,没穿正式的球衣,站那儿相当突兀。瞄到顾南走到场边活动身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沈立冰临时通知我,没带衣服,我还是替补吧。” 腰上的伤口不深,处理得又快,差不多已经愈合了,但是篮球这样激烈的运动估计还是比较勉强。其实比起上场打球,他更愿意坐板凳,因为可以专心看顾南。他最爱看运动中的他,丰神俊朗,矫健如风,每一个跳跃和腾挪都带着节奏,阳光在他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心动一如初见时的秒杀。 言奕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还真是个颜控呢,对全身散发着吸引力的顾南完全没有抵抗力,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 可是......轻微骨裂也算骨折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怎么就敢打球了? 两个班级的友谊赛而已,裁判也是学生,一声哨响就开打,没那么多规矩。场边慢慢聚拢了一些路过的女生,看着场上各色帅哥壮男指指点点,小声嬉笑。 以前没觉得,现在顾南发现自己无论到哪里都能碰到言奕,好像满校园满大街都是......那明目张胆的眼神,被发现的时候会迅速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虽然不至于于让自己动作失常什么的,但芒刺在背,就是不爽。 言奕刚开始还安安静静坐在场边的椅子上,突然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哎,犯规犯规,打手了。裁判你搞什么?” 顾南轻轻揉了揉左臂,还是有点托大了,以为不用到左手应该没事,没防到对方恶意犯规。 “换人,换人。顾南你休息。” 言奕气冲冲地飚到裁判面前,一指顾南:“我换他。” 裁判很无奈:“我已经判犯规了,没必要换人吧,再说你这一身也不适合打球啊。”说着往他脚上看了看。 “他的手有伤,绝对不能再打!我......我找人换鞋。” 言奕往场内场外扫了一圈,寻找适合自己的尺码。 旁边一个高个子穿校队球服观战的男生从包里掏出一双蓝白相间的篮球鞋递给他:“刚买的还没穿过。” 这么巧?正好还是他的尺码。言奕眼睛亮了,咧开嘴角说:“谢谢~”因为高兴,不自觉带了些上翘的尾音,软软地拖长了,听得人心里一颤。 热心男生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咕着什么退开了。 言奕飞速换好鞋子回到场上,顾南托着左臂跟他擦身而过,目光对视了一下,没说什么。 还好,还好。言奕暗自拍胸口,生怕顾南会骂他多管闲事。 其实顾南是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要不是憋了两个星期没运动,让他浑身筋骨生锈一样的难受,今天也不会冒然上场。 这时候身体也活动过了,索性坐下来休息,眼神不自觉地就跟上了那个人。 其实......言奕......并不属于纤细文弱型的男人。课堂上总是戴一副无框眼镜,斯文俊秀,笑意满满,头脑清晰、思维极度理性,长篇大论是一套一套的。课堂下不知道是换了隐形还是干脆没戴,感觉就会变得外放一些,一点点大大咧咧,一点点没心没肺,浑身都是呼朋引伴的气场,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嘴巴又甜,尤其讨师娘师姐师妹等所有雌性生物的欢心。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呢? 顾南看着言奕在场上跑来跑去,一门心思死守刚才对他恶意犯规的那个男生,脸上气呼呼的都是怨气。那男生给他防得脑门上火,东突西突假动作都做完了,还是每次都被截掉,干脆不过人了,纵身一跳就是一个远投。 言奕急了,原地起跳打算给扣下来。 结果球是扣下来了,人也弯腰蹲下了。 顾南蹭地一下站起来。 这个白痴。怎么忘了他也有伤了。 还是自己亲手弄的。这种大幅度的动作,肯定撕扯到了。 “哎哎哎,裁判我可没碰他啊。这招有点儿阴了哈。”那男生看言奕蹲下脸色都变了,生怕自己给罚下场去。 “没......不关他的事。”言奕给询问的裁判做了个手势,要了暂停。 “怎么样?要换人吗?”沈立冰跑过去扶着言奕到场边坐下。 “不用,我歇一下就行,坚决不能让那小子得分,老子今天跟他耗上了。”言奕捞起衣服快速看了一下,没撕裂,就是伤口有点发红,刚才跳到最高的时候疼了那么一下子。 “罗震,换我们寝室侯皓上吧,他个子够高够壮,至少可以防人。”顾南一边跟队长罗震商量,一边示意侯皓准备上场。 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侯皓伫着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一脸呆滞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不会打篮球。我只会打乒乓球。” “言奕没什么大问题吧?能坚持最好。”罗震犹豫了一下,他比较信任言奕的技术。 “我可以。” “他不行。” 两人同时出声,视线交汇,顾南眼光扫了一下言奕的腰间,言奕诺诺地软了下去。 “好吧,那你上。”罗震拍了拍仍处于呆滞状态的侯皓,示意裁判继续。 “去医院。” “不......不用,我没事。” “不去算了。”顾南转身就走。 “啊,去,去去。你的手再去检查一下吧,万一又裂了......”言奕突然反应过来,跳起来跟在他身后。 刚才借他运动鞋的男生“哎”了一声,拦住言奕:“你.......” “啊,对了,你住哪个寝室,我把鞋洗干净给你送过去。”言奕嘴角弯弯的看着他说。 高个子男生不知道怎么脸上飞起一抹红,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没有抵抗力:“你忘了拿自己的鞋......”递过言奕的鞋子,接着又说:“我住7舍206,你是临床的?” “是。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最多三天就给你还过来好吗?”言奕有些着急,顾南没等他,已经走出老远。 “没关系,不急,不急……我是想说……”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过几天找你。”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哎......”后半句含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郝行宇暗自懊恼。 名字啊喂! 言奕在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追上了顾南,顾南不理他,言奕就小心翼翼跟着没多话。医大附属第一医院很近,出校门两个路口就到了。 等过街绿灯的时候言奕站得比较靠边,一辆单车速度奇快地飙过,差十厘米压到他的脚背,言奕惊得往后一跳。顾南收回下意识抓出去的手,揣进裤兜里侧过身去。言奕往后退了一米,乖乖站到路沿子上,看着红灯小人读秒。刚才感觉好像有人拉了自己一下,可是顾南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半个身子背对着他。 好吧,应该是错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急诊室。和所有医院的急诊室一样,医大附属第一医院的急诊室一派繁忙景象。因为是120定点急救医院,更是人来人往,鬼哭狼嚎,人间百态,一览无余。白色大褂、蓝色手术衣、粉红护士服满屋穿梭,看上去没有一个闲人。 言奕熟门熟路地钻进外伤处置室,转眼就被揪着胳膊拎了出来。 “好哇,你小子还知道来?” “方姐,轻点,轻点,我是伤员。” “伤员?伤哪儿了姐给你治治。说声请假就两个星期不见人,害得我排班表一通好调。你以为医院当真你家开的?啊......那虽然......也差不多......还有,那个叫顾南的小子呢,干什么去了?你们都以为这位子空着就没人眼红?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呢。你们倒好,一个还知道让人带了张学院批的假条,另一个就干脆只发了条短信。你方姐我是你家养保姆吗?你知道我在主任那儿死了多少脑细胞?这两个星期车祸、械斗、食物中毒的连着来,所有人都快疯了,你逍遥完了知道出现了?” “我是真伤了呀。你看,你看。”言奕捞起衣服下摆露出伤口,三厘米长的伤口上缝线已经拆了,留下几个针眼,刚才折腾一番有些红肿,衬在腰间雪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方虹惊了一下,把人按到走廊长椅上坐下:“哟,这怎么搞的?刀伤?言奕你居然也会跟人干架啊?” “方姐,先别管我的伤了。值班医生哪儿去了,赶紧的,开张X光单子,看看他手臂怎么样了。” “你同学?手怎么了,打球摔了?” “他就是你说的那小子......顾南,两个星期前......摔的,本来应该已经好了的,刚才打球的时候被人打到小臂上了,赶紧找个医生开X光。” “你们俩关系是有多好啊,受伤也一块儿,请假也一块儿?”方虹看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南一眼,起身去找医生了。 言奕呐呐地说:“你要不坐着休息一下吧。” “你在急诊室实习?” 那个......谭老板建议我换个地方呆一阵子......” “那我为什么也会在急诊室?我申请的时候说已经没有名额了。”顾南也不坐下,就那么看着他,一个站,一个坐,自上而下的视线产生无形的压力,让心虚的言奕更加心虚。 “谭老板啊,谭老板觉得你很适合在急诊室,他说话谁不给面子,对吧......” 谭BOSS的名号真好用,借用一下也不花钱。 顾南的嘴角极小幅度地抽了抽,挑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了。 方虹找了值班医生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势。言奕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行动得悠着点儿,不能再拉扯到。方虹知道他居然不要命地去打球,顺手赏给他头上一颗爆栗。顾南拿了医生开好的检查单子径自去拍片,走的时候被方虹喊住了。 “你们两个,明天报道给我准时点。这一批六个人,加上你们两个临时调整过来的,明天开始轮班。今晚最好乖乖在家睡觉,别想着出去消耗精力。急诊室一个班够你们死一轮的。” 顾南点了点头说:“好的,方......” “你可以跟小言一样叫我方姐。我是急诊室的护士长,主任现在正忙着处理一个烧伤,没空理你们,明早自己准时来挨训吧。” “谢谢方姐,那我先去拍片子了。” “顾南,等等我,我陪你去。”言奕冲方虹挥了挥手,小跑步跟上顾南。 “死小子,你给我动作小点儿。”方虹无奈地摇摇头。二十好几的人了,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是少根筋。 X光结果出来,原本的骨裂恢复的还算不错,再养几天就完全没事了。言奕拿着片子颠来倒去看了一阵,终于放下心来。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手里的片子被一把抽走,言奕条件反射地去抓,手顿在半空。 “那......你回寝室好好休息,明天是7点半报道......记得吃早餐,中午有可能没时间吃。” “再见,言助教。”顾南转身就走,堪堪走出大厅玻璃门口,就听到背后不远传来一声:“要不我给你带早餐吧,那么早学校食堂还没开......啊......好吧......不带也行......” 顾南深呼吸几下,强压下额角的抽搐,迈下台阶走了。 ☆、第一个24小时 “我只有五分钟,只说三件事。” 言奕揣着手站在人堆里,看其他七个人规规矩矩一脸忐忑地听训。 “第一,不要妄想通过拍马屁得到我的好感。第二,你们还不是医生,实习医生也不是,只能算是打杂的,我不认为你们能帮上什么忙。你们是医院食物链的最底层,脏活累活抢着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第三,呼叫器响,就算你大便到一半,都给我憋回去,一分钟之内必须到现场。”(注) 言奕跟着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表情冷厉的主任小声嘟囔,每一句都抢在主任前头,站在他身前的顾南极小幅度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有问题马上问。”马进良横眉一扫,六个本科生外加一个研究生看起来都很乖顺。很好,下马威就该这么立。 除了躲在最后面的那个言小子。 “请问主任,我们有机会进手术室吗?”一个头发长到腰的漂亮女生面带急切地发问。 “现场抢救是急诊室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危重病人分转相应科室。如果我批准的话,可以进外科手术室旁观或协助。把你的头发收拾好了,别让我再看到披头散发的。” “主任,我们可以独立处理病人么?”向来不怕死的方小贝声音很大,很响亮,很雄心壮志。 “梦里可以。”马主任扯动嘴角,给他一个明显的假笑。“再说一遍,你们就是打杂的。什么叫打杂的?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是你们的头儿,叫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你听说过窑子里的姑娘私自接客的吗?那都得听老鸨安排。就算来的是你相好也一样。方虹,安排一下,两人一组,跟上各自的医生,开始接客。” 一脸黑线的方虹看着马进良大步流星地走开,转头面对这群被惊呆的傻孩子。 “不准在心里把那个词安在我身上。想都别想!分组,分组,姐姐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发呆。” “罗红叶、李运,你们俩跟刘医生,他在抢救室,等下自己去报道。” 刚才发问的长头发女生和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生对视了一下,站到一边。 “方小贝、林森,你俩跟花医生,看到没,那边脖子上系了根丝巾那位。”众人随着方虹的手看过去,一个很窈窕的背影正弯着腰跟病人说话,浅栗色的卷发用一个珍珠发夹束在脑后,白色大褂领口处以一种相当繁复的方式系着一条宝蓝色真丝方巾。 方小贝用手肘撞了撞同寝室的顾南,挤眉弄眼的意思是:美女,哥们儿运气真不错。 林森是个高个子男生,五官立体棱角分明,跟顾南干净偏冷的气质不同,眼角眉梢有那么一点坏坏的不羁,特别是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言奕看到他瞥了方小贝一眼,似乎对他的兴奋很是不屑。 “言奕、顾南......”方虹同情地看着这两人,“你们两个,跟马主任。剩下的两个,赵晓桦、冯子晨,估计黄医生还有半个小时出来,你们两个去外科八楼三号手术室外面候着吧。” “手术室?黄医生兼外科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跟黄医生?”那个叫罗红叶的女生一脸急切,像没抢到糖吃的小孩。 方虹怎么会不知道这帮子学生那点小心思,本来也没想让他们高兴得太早,既然问到了也就顺口说道:“咱们医院急诊室除了固定的急诊医生,还有各科最优秀的医生轮诊,有重要手术的时候就会被借回去。” “所以说,我们都有机会跟着进手术室了?还是重要手术?太好了!”罗红叶兴奋地抓住李运的胳膊摇晃,李运的脸不明显的红了,退开了一点,想挣脱她的手。 方虹瞪了她一眼:“没听到主任说他批准才可以么。先把你的头发收拾好,再被他看到一次,你就完蛋了。” “知道,知道。我马上扎起来,保证没有一根头发掉在外面。”罗红叶还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从包里掏出根黑色橡皮筋,飞快地把长发挽成了一个圆鼓鼓的髻,刘海也用两根发夹别得一丝不乱。 “还有,”方虹皱了皱眉头说:“走廊最后面那间是休息室,床位有限,手头没活儿的时候抓紧时间休息,我不认为你们能够很快适应二十四小时的轮班。” “二十四小时?我以为实习生八小时是正常工作时间。”说话的叫赵晓桦,是除了言奕之外的另一个研究生,一脸傲气,双臂抱在胸前,语气里明显带些不满。 “想要八小时正常工作时间,就不要当医生。”方虹没好气的说,“你们每周才轮两班,姐姐我可是连轴转。我都没抱怨,你们还抱怨什么?” “那可不一样,你有工资。”方小贝突然像发现什么真理一样高兴地接了一句。 “......”方虹顿了几秒钟,一板子敲上方小贝的肩膀,其实她本来想敲头的,这个二货。 “唉,那个可是木头板子,很痛啊。”方小贝揉着被手写板敲痛的胳膊,挺大声地嚷嚷。 “还不统统给我去换衣服。”方护士长站在河东一吼,小实习生们抱头飞蹿。 言奕跟在顾南身后期期艾艾地问:“那个......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两个包子,还有豆浆......” “吃了,谢谢。”顾南头也不回地跟其他几个人一起走进更衣室。 更衣室不大,一扇门进去分了两间,男右女左。屋里两排带锁的柜子和长凳,有个上一班的医生换了衣服正准备走人,看到言奕笑着打了个招呼。 赵晓桦一边开自己柜子一边说:“还是二代好啊,咱们起早贪黑十几年,抵不了人家爸爸叫李刚。” 方小贝正往嘴里塞蛋糕,把包里的几大袋膨化食品往柜子里扔,有两包还掉在了地上。听到这话就咋呼开了:“好像有个叫李运的,是你吧?你爸叫李刚?什么来头?” “不是我不是我。我爸叫李大奎,不叫李刚。”李运人长得斯文,声音也小,拼命摆着双手试图加强语气。 “他说我呢,你急什么。”言奕换好自己的蓝色□工作服,慢条斯理地锁上柜子。初夏的天气,白大褂穿起来有点热,特别是忙碌的急诊科,更是没几个人穿那身长袖袍子。走过赵晓桦身边的时候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又错了。我爷爷也是医生,所以我不是二代,是三代。” 说完径自出门,留下气闷的赵晓桦,好奇的方小贝,茫然的李运,还有漠不关心的林森和顾南。 今天早晨的急诊室还算安静,暂时还没有紧急状况发生。几个留观的大病房里挤得没地方下脚,原本病床之间的空隙都加了推床,隔床的病人那距离近得跟同床共枕一样,走廊上也安置了一溜,输液架上满满当当的瓶子,折射出窗外透进的阳光线条。住院部床位实在太紧张,导致急诊室堆满了人转不出去。昨晚夜班的护士顶着大黑眼圈走来走去的巡查,几个陪护的家属守在分诊台前小声说着什么。 顾南差不多把急诊科每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发现马大人的身影。 言奕一直跟着他转来转去,几次想出声都吞回去了,最后看顾南似乎有些着急了,实在忍不住才问:“你在找什么?” “找马主任。”顾南正打算去护士站问一下,想了想转身说:“你跟马主任很熟?” 要不然也不会对他的开场白那么熟悉。 “......还算熟。”其实是相当熟,熟到从小学到中学每个星期都去人家家里蹭饭。 “跟方护士长也熟吗?” “......熟。”方虹是他老姐言琳琳的闺蜜,所以训他跟训自家弟弟没两样。 “对了,我们俩是跟老马。怎么这么倒霉啊。你等着,我去找,我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言奕说完蹬蹬蹬跑了,顾南找了张空着的椅子坐下来等。 清晨明澈的阳光穿过大玻璃窗户撒在走廊上,蓝白交错,人影穿梭,医院外有救护车的笛声渐行渐近,顾南的视线朦胧了起来。 分诊台前围着的人群突然散开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推了两张床冲出去,转眼间又接了人冲进来。床上的人血迹斑斑,输液袋子随着护士的脚步疯狂地晃动。120急救人员一叠声地交代病情和采用的临时处置手法。 车祸。 又是车祸。 顾南坐直了身子,木然看着两张床从自己面前滑过,“砰”地一声撞进抢救室的大门。 门扇晃动,顾南绷直的背脊垮了下来,颓然无力。 此情此景,恍然相似。 满身斑驳血渍的少年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任医生处理自己手臂和腿上的擦伤。 那是一个炎热的让所有人都有火气的夏天,少年穿着红白相间的中学篮球队服,晕染开来的血色已经和衣服原本的颜色混成了一团,脚上崭新的篮球鞋也有几滴鲜血。 那是妈妈的。 上一刻,妈妈还护在他身上,此刻,妈妈在抢救室里。 爸爸也在抢救室里。 上一刻,球赛才刚刚结束,是他代表学校校队参加的第一场校际赛,爸妈来看他,在球场边高兴地晃动亲手绘的加油板。 后来,一家三口开心地准备回家,他仰着脖子喝可乐,妈妈笑着念他怎么又喝冰的。 爸爸在路沿上拦车。 后来,就是几声惊呼,一股大力撞来,妈妈整个身子护在了他身上。 少年茫然无措地躺在水泥地上,透过妈妈的胳膊,看到几步外一汪暗黑血色中的父亲。 后来救护车来了。 爸妈是被抬上车的,他是自己爬上去的。一路上拽紧了爸妈的衣服没敢松开。 直到急诊室的护士掰开他的手指,把人抬走。 少年呆坐在抢救室外等候医生的宣判。 一个护士匆匆出来,过了一会儿快步走进去两个医生。 门掩着,有几厘米的缝隙,少年不敢去看。 妈妈进去的时候满脸都是血,不知道护士会不会帮她擦一擦,妈妈很爱漂亮的,她可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样子。 爸爸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冬天还游泳,所以他一定也不会有什么事。 少年绷直了脊背,双手攥成拳头搁在膝盖上,眼眶通红,不哭不闹,只一双清亮的眸子透出无措地慌乱。 几个护士远远地看着他,很小声地交谈。 一个护士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轻声地问他家里其他大人的联系方式,少年小声地答了。护士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顾南,顾盼生辉的顾,南辕北辙的南,今年......十四岁。” ☆、第一台手术 “顾南,马主任让我们去大门口接车。” 言奕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南整颗头埋在膝盖上,喊了两声完全没反应。于是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顾南的肩膀,放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没事,睡眠不足。”顾南站起来,面色平静。 但言奕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刚才自己手掌下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那种感觉,就像那天顾南迷乱时的流露出的脆弱一样。 让人心底微凉。 “走吧。” 言奕有些担心地跟在他身后往大楼背面走去,顾南的脚步很急,白色外袍在膝盖处翻飞。 医大附属医院的急诊科很大,收治能力也很强,几乎三分之一个城市的急诊病人都会送到这里。所以急诊科占据了一栋单独的四层小楼。小楼后面连着救护车专用通道,停车场里还有三辆车在待命。两个秀气的护士姑娘已经推了床在门口等着了。 尖锐的笛声呼啸而来,救护车急刹在大门口,车门洞开,急救人员一连串的口头报告,动作麻利地连人带担架递了下来。 两个小护士一头一尾,把中间留给了顾南和言奕,四个人同时用力,平稳地将人接到了推床上。 是个年轻的女孩,自杀,失血性休克,身上全是狰狞的血迹,嘴唇已经淡得看不出颜色,双眼紧闭,意识全无。 把人推进抢救室交给等候的马主任,两个人退开了一点。言奕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现场了,顾南却是头一遭,所以他可以说是分外专注,外加一点点的紧张。 言奕之所以看出来他紧张,是因为顾南居然紧挨着自己,肩膀擦着肩膀,而不是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急救抢的就是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命,除了因为顾南的神情而有些担心的言奕,没人理会其他人是怎样的状态。 没空。 抢救步骤一环扣一环,医生和手术护士手里一秒钟都没停。 没有哪个地方比急诊科抢救室更需要争分夺秒,那是在跟死神抢人,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没有失败一次的筹码。 “去呼叫一位妇产科主治医师赶紧过来。”马主任头也不抬地说。 顾南几乎是小跑步出去的,言奕这才惊觉女孩小腹隆起,看起来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果然刚才分心了,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么明显的情况。 言奕有些懊恼,自己太容易被顾南影响了,绝不能让这种影响延伸到医务工作中,这不符合他一贯坚持的原则。 很快,顾南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一起回来了。 马主任飞快地跟女医生交谈,想找出一个最妥当的能够同时救活母子的办法。目前的情况来看,年轻女孩情况特别凶险,救回来的机率极小。 而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不足月,但是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活下来。 “去看看家属来了没有,把情况说一下。”马主任看向顾南,顾南伫在那里挪不动脚。 “不能......两个都救么?” “有你多话的份。” “我去。”言奕急忙接过话头。 急诊室外没有家属。 只有社区派出所接警的民警,说女孩是一个人住,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家里人。 怎么办? 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心跳血压都在急剧下降,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再试一次,不能放弃。” 然而再一次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年轻母亲的心跳监测很快变成了一条直线。 死亡时间:八点四十六分。 言奕拉着顾南退后几步,给妇产科的女医生腾出足够的空间。 剖宫取出胎儿,是个男婴,孩子的情况也不太好。抢救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呼吸平稳地躺入了婴儿培养箱,被送去了儿科。 “给你二十分钟缝合好她,推去太平间。言奕去完善手续,尽快通知到家属。”马主任瞪了顾南一眼走了。 护士给顾南套好手套,递上工具。言奕离开之前还是有点担心,第一天实习就面对鲜活的死亡,即使对于已经在医学院呆了四年的人也不容易。毕竟,试验室的标本和抢救室的活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当年他有个同学,跟完第一台手术后,就果断放弃了当医生。如今开了家咖啡馆,日子过得平淡安稳。用他的话说,就是没有生死的压力,生活轻松了很多。 眼前一片血红,胎儿的脐带耷拉在敞开的肚腹间,另一个护士正在逐一关闭仪器,顾南身边的那位中年护士看他呆着不动,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肘。 急诊科不是第一次来实习生了,不过刚报道第一天就让干这活儿的倒是第一个。 大档头果然不负心狠手辣之名。 “她已经去世了,不用怕,你做普通的缝合就行,不难。”以为眼前的大男生是被血腥的现况吓到了,护士小声地安慰他。 “我不怕。”只是难过。 当年,也是这样的么?被推进抢救室,被剖开,也许......医生很努力的救过了,结果还是被宣布死亡。 然后让他在那张纸上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是这样的吗?抢救无效? 明明送进去的时候还活生生的,爸的胸膛还在起伏,妈......还睁开眼睛看了他。 “你觉得,真的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么?会不会......其实她可以救得活?只是因为......”顾南迟疑着看向身边的护士。 “因为什么?你以为马主任凭什么当这个急诊科主任?你知道从他手里活下多少条命吗?等你有足够的资格之后再来质疑你的老师吧。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不能让她就这个样子。”中年护士语调柔和,透着安抚的意味。 顾南眼前终于清明了一些,原本捏得死紧的拳头也松开了。把器官安置回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缝合子宫、腹腔。顾南一步一步做的很仔细,拿镊子的手也很稳,最后还帮女孩整理了头发,擦去脸上的污渍。 护士看着他做这一切,没催促也没有挑剔。 实际上也无可挑剔。 这个大男生做得很好,摒除了一开始的不安之后,动作流畅细腻,连缝合的针脚都符合教科书标准,看得出是个用功的好学生。难得的是那个态度,积累几年的经验,会有希望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 “好了,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把女孩的遗体转移到推床上,将盖布拉到头,护士示意顾南可以走了。 “可是......马主任叫我送去太平间。” “你知道太平间在哪儿嘛你?去喝口水休息一下,今天才开始呢。” 顾南还是坚持一起送到了特殊通道口,护士让他赶紧回去,顾南忍不住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兰姐吧,我比你大十几岁。” “那麻烦你了兰姐,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我,我叫顾南。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至少可以帮你抬抬担架什么的。” 兰姐身高只到顾南肩膀,瘦瘦小小的样子。躺了一个成年人的担架不是普通的重。 “看不起兰姐吗?看看,看到没?”兰姐伸出右手,“老茧哪,你兰姐干这行二十年了,抬担架也是有技巧的,不是力气大就可以。” 取下口罩后的兰姐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是亲切。 顾南的表情终于也柔和了下来。 ☆、医三代 随着几台救护车呼啸而出又呼啸而回,急诊室真正的忙碌起来。一上午言奕和顾南就没能坐下来歇一分钟。 不停地在几个诊疗室之间跑来跑去,还要负责观察半个留观区病人的情况。好不容易快到午餐时间,两个人加一个林森一排瘫在了角落椅子上。 方小贝垒了几个纸杯摇摇晃晃地过来,三个人接过一仰脖子干了。 “再来一杯。”林森长臂一伸,被挨着他坐下的方小贝一把拍了回去。 “自己去,累死我了。知道我一上午缝了多少个么?十六个啊十六个!那帮打群架的死小子。花医生太偏心了,凭什么你就能跟她进抢救室,小爷就得耗在一群暴力青年的血肉飞溅里?” “那是因为小爷你魅力不够。”林森决定一定不能让这些家伙知道,自己在抢救室被吐了满头满脑的事,头发冲过了还有点潮,不知道还有没有味道。 “中午吃盒饭么?等下食堂有推车来。”言奕在附一医院的实习时间最长,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去医院对面吃吧,我看到有个北方面馆。”方小贝一向是面食的爱好者。 “真心建议第一天还是不要走出急诊室方圆二十米范围。万一有突然情况,会死得很难看。大挡头会让你接下来的日子都恨不得没出生过。”言奕说得心有戚戚。 “大档头?什么来头?”林森懒懒地问了一句。 “急诊科主任,姓马名进良,与传说中的东厂大挡头同名,H医大附一医院科室中的第一把交椅。” 方小贝突然又得道了:“啊,我知道,我知道。龙门飞甲,便知真假。是那个里头的吧?” 顾南回想了一下马主任戴着口罩凌厉的眉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嗯,是挺像的。” 方小贝掏出口罩往自己脸上捂,乐呵呵地问:“像么像么?我当二档头咋样?” “行啊。”林森伸手往他眼角一按,“去隔壁楼整形科,这里加颗黑痣就像了。” 四个人正笑着,就看到走过来的罗红叶胸前一大片淋漓的血迹,满脸都是莫名的兴奋,脚步急匆匆的。 “唉,怎么了?”发问的是方小贝,他一向对美女都很热乎。 “动脉爆了!动脉爆了你知道吗!”罗红叶一双美目洋溢着激动,仿佛多年徘徊在饥饿边缘的人,面对从天而降的一大堆面包,兴奋得手脚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割伤?”言奕对于罗红叶的兴奋十分理解,这种对于手术的狂热并不少见,虽然跟本人的文静形象反差是大了点,在医学院排号还算不上最离谱的。 “救回来了吗?”顾南关心的重点始终在结果上。相对于对医疗过程和方法的热情,他第一反应还是人有没有事。 “我反应快,拿手给他按住了伤口,差点血就流光了。刘医生把人给救回来了,现在送去留观了。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惊心动魄啊。那血喷了有一米远,直接就扑我衣服上了。”罗红叶手还在抖,不过四个人都知道她那可不是怕的。 “走开,走开,快去换衣服。别影响我们食欲。” 罗红叶笑着走了,方小贝赶完人摇头晃脑感叹:“所以说不能找学外科的女朋友,惹急了还不顺手给你一刀两刀庖丁解牛啊。” 听到这话,言奕飞快地看了顾南一眼。 “说得经验丰富的样子?你小子有女朋友么?”林森懒懒堵了他一句,站起来拍拍屁股,“找地方吃饭,在这里我可吃不下去。” 打饭的时候顾南电话响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看,走到一边接起来。言奕隐约听到“宓燕”两个字,顿时紧张起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自动竖起了耳朵。他丢下方小贝和林森,蹭到队伍的尾巴上站着,企图离背对着他的顾南近一点。 “还行......你照顾好自己......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觉得可以就行......”顾南停了好一会儿没出声,那边似乎说了很多话,言奕看不到顾南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多少个桶在打水。林宓燕出国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她跟顾南怎么说的,两个人是打算继续远距离恋爱么,那他一番心血岂不就白费了。 要说言奕自私到蓄意拆散别人的地步,其实是冤枉他了。他是真心觉得林宓燕配不上顾南,那女生为了一个交换生名额能做到那种地步。虽然说如今社会上主动寻求被潜规则的人不少,但言奕真的为顾南不值。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顾南真相,也是不想他再受伤害。越是坚强的男人,受伤的时候就会越痛。他舍不得见到他痛,所以只能自己主动背罪名了。 但愿,顾南不要发现那天晚上真正撞他的人是谁。 顾南挂了电话,转过身看见言奕就在面前,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可没偷听。好吧......不小心听到一点。是你女朋友?她在那边还好吗?”言奕觉得自己现在跟顾南说话是提溜着半个心脏,生怕哪个字不对又踩到了他的底线。 “她很好,我们分手了。”顾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看言奕突然明亮起来的眉眼,眼角带笑,唇角带俏,瞬间就后悔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待会儿没好菜了。”方小贝在队伍前方咋咋呼呼地喊,二三十个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顾南站进队伍里,假装没看到言奕笑得快抽掉的脸。 几个人买了盒饭,转了一圈,在急诊大楼背后的小花园里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几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有几张石桌石凳,初夏的中午其实已经比较热了,但好在这里上午没有直射,从两幢大楼间吹过来的凉风习习,是个忙里偷闲的好地方。 三三两两的医生护士正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四个人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 方小贝很喜欢说话,吃饭的时候更是闲不住:“小言老师,你不是研究生吗,怎么跟我们一起实习?” “我本科学的麻醉,外科实习的时间不够,所以......”言奕笑容满面。很久没有跟顾南一块儿吃饭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着同样的菜,一起聊天什么的,真是太幸福了。旁边的两个电灯泡自动忽略不计。 盒饭是鱼香茄子、家常豆腐和青椒小炒肉,没要配汤,林森去小超市买了四瓶绿茶过来。 顾南递过去五块钱。 林森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接过来塞进兜里。方小贝偷偷踢了言奕一脚,意思是咱们是不是也该把水钱给了? 言奕想了想说:“以后轮着买水吧,就不用给来给去了,明天我买。”这样就可以天天一起吃午餐了。 “不了,我其实不太喝饮料。”顾南埋头吃饭。言奕的笑容与亲近很让他心烦,他已经在想方设法躲着他走了,偏偏就是躲不过。虽然这阵子言奕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可是他出现在身边就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影响,说什么让一切回归从前,明显是自欺欺人。 言奕讪讪地“哦”了一声,埋头扒饭。 “唉呀,这不是言家老幺嘛?”突如其来的招呼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隔壁桌一个女医生笑嘻嘻地望着言奕。 “邱医生,好久不见。”言奕停下筷子,礼貌的点点头。 “上次见你还是何院长做五十的时候。怎么,你毕业啦,开始工作了?” “还没,只是实习。” “跟谁呢?让何院长给你安排个轻松的科室啊。”热心的女医生一脸善意。 “在急诊,跟着马主任。” “哟,急诊,那可够累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去找找你舅舅。” 他能说就是找了他舅才能到急诊的么......言奕瞅了顾南一眼,客气地跟女医生说:“不用不用,他忙着呢,我不敢给他添麻烦。” 女医生本来还想再聊聊,发现自己声音好像大了点,导致这个角落里的人都开始悄悄议论起来,不断有“院长”、“亲戚”、“少爷”、“后门”之类的词小声地冒出来。于是朝言奕笑了笑不说话了。 言奕其实并不太在意被人知道自己是院长家亲戚,家里医生太多的坏处就是,这个圈子里知根知底的人太多了,想刻意隐瞒反而显得矫情做作。 方小贝用筷子头戳了戳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你还真是官方二代啊?” “三代,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爷爷、我外公、我大舅、三舅、我妈、我爸,还有我姐,其他远方亲戚不算,我们家一共有七个医生。” “哇......”方小贝震惊了,“其实你念医学院都没有用功吧,其实都是遗传吧,你知道出下次考什么吗?” 林森也有些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家里人都在这所医院?哪个科?” “我又没有超能力,最多家里资料多点儿。这所医院只有我大舅和我姐,爷爷和外公都退休了,我爸妈和三舅在别的医院。”言奕一一作答,只不过漏说了自家两位老爷子也是学校客座教授的事实,两老爷子都属于作风强悍派,一般来说他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我擦,小言老师你背景雄厚啊,毕业了当医生也很容易吧,随便考考就过了。”方小贝满脸羡慕嫉妒恨。 林森看他一眼:“你以为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是他们家出题啊,医师资格证能跟四六级一样吗?四六级作弊能过关,当医生没真本事谁敢拿人开刀。” 一直沉默的顾南冷冷地说:“庸医就等于杀人犯。”说完起身就走,也不管其他三个人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因为跟顾南同寝室四年,方小贝自认也算了解他,可还真没见过顾南冰冷成这副模样,硬生生的语气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给人的印象。 “没事,没事,估计是菜不合胃口。”言奕笑着说。 “是吗?我觉得今天青椒炒得不错啊,这盒饭八块钱真值。”方小贝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热切地跟林森讨论明天中午吃什么的问题。 言奕看着顾南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顾南今天情绪一直不太对,注意力也不集中,之前被要求做心肺复苏时还差点出错,看来下午要多注意他一点。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交班,顾南除了不太说话,倒是没再出什么错。言奕熬了二十四个小时有点撑不住,在医院门口买了个鸡蛋饼吞了,打算直接回家睡觉。 顾南换下工作服,放到集中洗涤的篮子里,身上有各种混杂的味道,很不舒服。跟各种各样病人折腾的结果,是你完全不知道人类的□居然有这么多种。 学校澡堂上午不提供热水,看来只能回寝室冲凉水了。 方小贝收拾好东西过来叫他:“小言老师在停车场等我们,去他家洗澡,洗完了回寝室还能睡会儿,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我不去了,你去吧。”顾南把包甩上肩径自走了,剩下方小贝在那里摇头。 ☆、公差?美差! 接下来的日子用平淡如水形容也可以,用刺激紧张形容也没错。在言奕看来,他和顾南之间确实是平淡如水,除了必需的交流,顾南绝不会跟自己多说一句。因为期望值放得低,言奕倒也适应良好。 比较让人紧张的是马大档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找顾南麻烦,可能是因为第一天没有留下好印象,无论顾南后来再怎么努力,表现再怎么优秀,老马总是千方百计地挑他的错,有时候甚至故意刁难,问一些顾南这个阶段根本不可能掌握的问题,言奕每次想帮忙,总是被老马狠狠瞪回去。 从同行的角度来说,言奕觉得顾南有时候过于谨慎小心了。他把每一个步骤和细节抠得死死的,对病人的问诊细致到极点,每一个可疑的症状都不放过,每一个诊疗的手段都斟酌再三。慎重是好事,但对分秒必争的急诊来说,有时难免显得过于固执,缺乏一点应急的灵活性和对自己的信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实习终于还是熬过了一个多月,每周有两天四十八个小时可以跟顾南在一起,偶尔交谈个一两句,偶尔偷看他救治病人时专注慎重的表情,看到他轻轻地皱眉,或者浅浅的微笑,即使那笑容不是给自己的,言奕也已经很满足了。 这天下午,言奕接了个活儿。 他家谭老板要出趟公差,受邀参加一个国内顶尖的学术研讨会。因为谭教授有个讲座,需要几个人现场配合示范,也为了给自家爱徒长点见识,谭老板钦点了他和师姐何敏随行,并恩准他俩各选一个搭档。于是这等光明正大公款消费的美差言奕自然不会往外推,何况他还有私心。 这私心也更本不用猜,他当然想的是顾南。姑且不论自己想多一点时间跟他相处,就是这等难得的见大场面的机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肯定是留给顾南的。想想看,能见到那么多当下国内医学界最顶尖的专家,有十几堂讲座可以免费听,最尖端的医学仪器展,最前沿的资讯,这可比在学校上一个学期的课还值。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没有直接跟顾南说,找了个借口让何敏师姐一并通知了两个跟班的跟班。周四一大早拖着行李箱直接到了机场,躲在旁边等顾南换过了登机牌,才假装意外地走过去打招呼。 顾南的反应完全在言奕的意料之中,他连忙摆着手说:“我可没这么大本事,这是学校安排的。” 何敏走过来拍拍言奕肩膀说:“走了,谭老板已经先进去了。介绍个美女给你认识。” 罗红叶拉着个粉色行李箱,长裙翩翩,美眸顾盼,跟狂奔在急诊科走廊里满身鲜血满脸亢奋的女生完全不像来自同一个星球。 “顾南,言奕,早上好啊。” “认识?可巧了,他们俩可都是谭老板的爱徒,别说你了,你师姐我也得靠边站。所以你这一路上给我低调点,别又疯劲上头。”看起来何敏相当了解这位小师妹的本性。 言奕也笑了,顺势拉过罗红叶的箱子说:“我来我来,为美女**。” “怎么没见着你给我**过,果然男人都是见色忘义。” “难道你希望我尊老爱幼?” “言奕你!” 顾南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示意,何敏摇了摇头说算了,追着言奕和罗红叶进了安检。 因为没有一起换登机牌,几个人并没有坐在一起,言奕的位子在顾南右后方,隔着过道。他想试试看能不能跟顾南旁边的人换换,正盘算的功夫,发现顾南左边的男人站起来走开了,换了个女人坐下。 是罗红叶。 迟了一步,言奕懊恼地捶自己的腿,旁边坐着的中年妇女奇怪地看他一眼。 正常状态下的罗红叶即使用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是个高分数的美女,但她跑去跟顾南一块儿坐的原因,显然不能从美女爱帅哥的正常思维方式来判断。 罗红叶一坐下就拉着顾南袖子说开了:“你前几天是不是跟了一台连体人分离手术,怎么样怎么样?跟我说说。” 顾南对于女生一向客气,保持着一种不愠不火不咸不淡的态度,虽然一块儿实习了快两个月,却也没有特别热络的交情。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去扣安全带。 “据说那两个人都三十几岁了,虽然脏器有两套,但是分离难度还是很大吧?听说三个医生参加,还请了那个很有名气的方教授远程网络支援,你怎么那么好命可以进手术室?” “......其实是手术室电脑突然出了点故障,临时找不到维修人员,我刚好懂一点......”其实那天手术室那台电脑只是系统上有点小问题,问题是在场专家教授一堆,偏偏没有一个懂电脑的,于是他这个业余爱好者就被抓去了。修完电脑本来该出去的,马主任随手递了个托盘给他,他就势端着没动,一直呆到手术结束。 罗红叶听他这么说,眼里简直要冒出光来,全是羡慕嫉妒恨,索性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因为聊到专业上的东西,顾南也尽量认真地回答她。 言奕在后头只能看到顾南的头顶和罗红叶的半张脸,感觉上两人聊得十分投机,似乎很是熟捻,偶尔传来罗红叶清脆的笑声,顾南低沉温柔的回应。 于是言奕一边脑补一边郁闷了。 飞机准备起飞了,空姐走过来提醒罗红叶靠回椅背上,扣好安全带,还特别细心的为顾南递上一条毯子。 虽然没想要,但顾南还是接过毯子,礼貌地道了声谢,空姐的笑容比面对其他乘客都要甜美得多。 姐儿爱俏,清朗帅气的年轻男孩是枯燥的航班中美好的调剂品,于是甜笑着的空姐弯下腰来,亲切地问:“先生需要今天的报纸吗?靠垫要吗?” 罗红叶窃笑,伸手到空姐眼前挥了挥:“我要,麻烦给我靠垫、毯子和报纸。” “对不起,毯子刚好分完了,您的靠垫和报纸,请拿好。”空姐恢复公式化的笑容,继续往后排去了。 罗红叶把靠垫放在腰后,埋头寻找按钮调整靠背。顾南把毯子递给她说:“给你吧,我不用。” “一人一半吧,反正毯子够大,我不介意,你呢?”罗红叶把毯子抖开,搭在两人腿上。飞机上坐久了会冷,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生,分享什么的,是交朋友的第一步嘛。 “不用了,我不冷。”顾南淡然拒绝,把搭在自己腿上的毯子挪了开去,靠回椅背上,轻阖双眼,一幅不准备再说话的样子。 罗红叶白卖了个热脸,她倒也不计较。抬头见顾南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颤,高挺的鼻梁拉出侧面俊逸的线条,眉头微皱,薄唇微抿,下巴收得很紧,似乎有点紧张。 飞机开始滑行,加速,上扬,巨大的推背感直压过来,顾南呼吸一窒,脑袋发晕。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他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于所有高速运行的东西都会这么紧张不安,以前一直以为只有车会带给他这种压力。因为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很少坐车,也不怎么出远门,平常都是以一辆单车代步。因为这点,沈立冰常常夸他环保观念强大。 “顾南,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罗红叶轻声询问。 飞机已经到了高度,开始平稳飞行,机舱里也开始有人走动。可是顾南还闭着眼睛,僵直了背脊坐在那里,眉头皱得死紧。 顾南长长地吐了口气,睁开眼睛,对上罗红叶一脸的关切。 “没事,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那让空姐倒杯果汁吧。”罗红叶按了呼叫灯,空姐走了过来。 “您好?” “麻烦请给这位先生一杯果汁。苹果还是桔子?”罗红叶问顾南。 “苹果汁,麻烦你了。”顾南对空姐点了点头。 空姐端了果汁过来,顾南接过几口喝完,开了阅读灯准备看书。他随身带着最近的医学杂志,于是罗红叶也饶有兴趣地凑过头去。 言奕轻声叫住那个给顾南倒水的空姐,压低了声音问:“请问那边怎么了?” 空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礼貌地说:“那位先生似乎有点不舒服,是您的朋友么?” “是,谢谢。”言奕一听就有点着急,顾南的早餐习惯不太好,不会又没吃早饭吧。他掏出包里的巧克力,起身走过去。 罗红叶正偏了头跟顾南看同一篇疑难病例分析,手肘压在扶手上,一缕长发垂落在顾南臂弯,毯子的一角扫在顾南大腿上,一种在外人看来很是亲密的姿势。 至少在言奕眼里是这样的。 言奕那瞬间心里堵了,浅浅的酸意泛上来。 顾南是直的。 他本来就喜欢女孩子。 罗红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几个念头划过,言奕的语气里就带上了些难过:“顾南,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我这儿有巧克力你吃一块。” 顾南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谢谢,不用。” 反而是罗红叶接过言奕手里的巧克力,剥了一块就扔嘴里:“言奕你可真了解他,不就是饿的嘛。吃一块吧,榛果口味的。”说着剥了另一块凑到顾南嘴边。 言奕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盯着顾南嘴角边的巧克力动也不动。 毕竟跟罗红叶算不上亲近,顾南也不好太不给人面子,当然也不可能就着人家女生的手吃东西。罗红叶不介意,不代表他可以,只好接过巧克力两三口吞了,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罗红叶笑着问言奕还有没有,言奕又掏出几块给她,悄悄指了指顾南,再指了指嘴。 罗红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空姐推着饮料车过来了,言奕只好坐回自己位子上,看着左前方的椅背发呆,心里百转千回。 难道,走了一个林宓燕,又要再来个罗红叶么? ☆、漂亮师妹 飞行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C市的机场。听到机上广播,言奕从低落的心情中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 顾南不是轻易动心的人,他和林宓燕将近三年的恋爱期间,不乏主动示好的女生,也没见他动摇过。虽然现在他已经跟林宓燕分手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看上别人。 言奕用顾南很专情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是转念一想又被打击了。 顾南对女人都不会轻易动心,更别说自己了。 飞机滑行了一段,停住不动了,机舱里立即热闹起来。言奕起身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抬眼去看前面的两人。 顾南左手拉开行李架,正单手把罗红叶浅粉色的箱子拎了下来。他个子高,米色衬衫从裤腰里溜出一个衣角,拉直了身体线条显得特别挺拔昂扬,罗红叶身高到他肩膀,最协调的男女比例,正微仰着头,满脸甜蜜笑容地看着顾南。 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双登对的小情侣,看在言奕眼里那是一个伤心刺目。 “罗红叶你装什么柔弱啊?”坐在他俩前排的何敏垫着脚拖出自己的行李,忍不住吐槽。作为两个同样能给饮水机换桶的女人,她对罗红叶示弱的行为表示相当不屑。 “师姐,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吗?”罗红叶背对顾南,笑出一朵花来。 “你又有?” “我那是眼光高,而你......”罗红叶扫了一眼她左手一个大包右手一个箱子,“适当的娇柔是女人的本能,你缺点本能。” “本能?你以为你是莎朗斯通。” 人群开始往前挪,言奕费力挤上前,一把接过罗红叶的粉色皮箱说:“还是我**到底吧,顾南你去看看谭老板东西多不多。” 身为boss级人物,当然不会像小年轻一样大包小包破坏形象,因此一行五人在行李出口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了谭教授的两个大箱子。 真的是非常大的箱子。 谭boss的解释是里头装的全是讲座和交流需要用到的器材,于是会议主办方派来的一辆车,装了boss本尊和后排座两个重要的大箱子就满了。 不太重要的四个人只能自行打车前往。 会议地址在郊区,一个多小时车程。远离城市的喧嚣,在逐渐拔高的海拔中,空气越发清新,入眼一片绿意。 计程车在盘绕的两车道上开得飞快,罗红叶在顾南和言奕中间被惯性甩得歪来倒去,何敏从副驾驶位上回过头来笑说:“也不知道你们三个是谁比较幸福。” “我啊,当然是我。”罗红叶一边努力稳住身体,一边对司机说:“师傅,我刚才看到个摄像头闪了,您别担心,油门儿照踩,罚单寄给我。” 司机哈哈大笑,右脚终于踩得轻了些。 顾南脸上仍然缺点血色,正看着窗外划过的树林若有所思。刚才上车的时候言奕本来想坐中间那个比较不舒服的位子,谁知道顾南站了一下,刻意等罗红叶坐进去了,自己才上车。 他是想挨着她呢,还是不想挨着自己呢? 言奕苦笑,应该是不想离自己太近,果然,成了顾南的独家言姓瘟疫了。 计程车在一家乡村酒店前停住了。四个人下车后一阵叹息。 说是乡村酒店,门脸是够低调乡村的,整体占地规模却相当大,拐几个弯就是一大片青翠起伏的山坡,几排灰瓦白墙的小别墅错落分布,房前屋后小花园种满了花果蔬菜,一派盛世田园景象。酒店前台在山坡脚下一幢木头房子里,原木搭建而成,大厅里摆满了绿色植物,墙上挂着青翠的藤萝。从厅里的酒店地图看上去,会议厅、餐厅、休闲区一应俱全,掩映在山坡后的小树林中。 等电话联系上了谭教授,寻路进到了小别墅,何敏和罗红叶差点欢呼起来。 独栋,独栋啊。 虽然后花园里的温泉池此刻还没放水,那扑面的享受感已经让住惯了集体宿舍的孩子们感动的眼泪汪汪。 主办方考虑到联系的方便性,尽量把各地的人员安排在了一起,谭教授作为特邀专家,带了四个弟子分到了一个两层楼的小院。楼上一个套房加一个单间,楼下一个双人房带公共客厅,前院火红的山茶开得正艳。 何敏感叹道:“虽然我跟谭老板出差次数不多,但这次可真算是高规格了。” “主办方会找地方,太下本钱了。不过这上面说医学仪器展在市区,那岂不是要两边跑。”罗红叶把行李扔在一边,拿起客厅茶几上的会议资料翻看。 谭教授从楼上下来,坐进沙发里:“有大巴车接送,没你操心的。你们两个女生住楼下,言奕和顾南住楼上单间,两个男生挤一挤。” 言奕闻言眼睛一亮。 顾南立即说:“我可以睡沙发。” “用不着,单间是大床房,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谭教授拍板定案,寻他的老朋友们说话去了,让四个人自己安排活动,六点统一在餐厅吃晚饭,正式会议明天才开始。 何敏和罗红叶已经拖着行李进了房间,言奕看看两人的箱子,兴高采烈地说:“我帮你提上去吧。” 顾南无奈,只得拿起自己的东西上了二楼,言奕捞了个茶几上的青枣扔进嘴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等进了房间,看到那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松松软软并排着的两个枕头,言奕就算拼命克制面部肌肉,还是禁不住乐开了花,反观顾南脸都快绿了。 简单拾掇了一下,已经快五点了,何敏扯着嗓子喊着要出去逛逛。 沿着小石子铺出来的步道弯弯绕绕,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近处是充满野趣的田园。不是那种城市里打造出来的规整公园样子,而是随坡就土,野花灌木,几畦小葱,几畦快要开谢的金黄油菜花,一道小渠穿过,注目可见水草随波,几栋小别墅的后院用篱笆围着,野蔷薇攀援其上,热烈地开着花儿。 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闲逛的人,看样子都是来参加会议的,一个个知识分子精英做派,年纪看上去都不小。 罗红叶惋惜地叹气,这么美好的景致,要是再来个林间巧遇,一见钟情什么的,这趟就真的赚大发了。 何敏嬉笑:“眼前不就有两个帅哥。怎么,你眼光高成这样?” 罗红叶弯腰采了一朵白色小花捻在指尖,偏头做打量状。 “可惜了,言奕不是我的菜......” “还有顾南呐,别跟我说你不好他这款,我还不了解你。” “顾南......”罗红叶停了一下,倒退着走,眼中带笑,目光在顾南身上从头扫到脚。 言奕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紧了紧,假装开玩笑地看着她,也笑。 嘴里说着:“我哪点儿比不上他了?你倒是说来听听,看我服不服。” 顾南脸上也带了笑意,这样的环境太美,让人浑身上下都松懈下来,他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索性等着看罗红叶怎么说。 “顾南基本符合我的外貌标准,不过......” “不过什么?”何敏笑着问。 “......不过你给我的感觉有点远,要主动亲近你会很费力,还不一定讨得了好。在计算好投入产出之前,我还需要考虑。”罗红叶把手里的小花抛起来,花儿落到水渠里,随波远去。 虽然她对顾南是有好感,但盲目倒追不是她的做派。罗红叶一向不是冲动的人,爱情也不是她排在第一位的东西。感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合适的时候就多放一点,不必要的时候,那就吃清淡点啰。 “这样吧,你们俩先走,留点空间给我俩增进一下感情怎么样?”罗红叶长得是够婉约细致的,说出话来能把人惊到。 “我说你也真够......”何敏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这个彪悍的小师妹,没脸没皮到这份上。 “想得美。”言奕给堵回去。“我家师弟能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可不能让你轻易拐带了去。” “那可不一定。”顾南突然接了一句。 言奕呆了。罗红叶笑了。何敏乍乍呼呼地乐了。 “走了走了,看不懂形势啊你。” 言奕被强拉着走远,回头看那两人站在一丛山茶边微笑着对视,轻柔地交谈。 夕阳西下,暖暖的投在花影间。 良辰美景如斯,却留他人在眼前。 ☆、左手和右手 晚餐是自助,言奕跟何敏到餐厅的时候,顾南和罗红叶两人正端了盘子在找座位。何敏挑好东西过去坐下,调侃着问:“空间用够了吗?要不要我和言奕换张桌子?” 罗红叶做出一幅甜蜜的样子,把椅子往顾南身边挪了挪,餐盘挨餐盘。 言奕放盘子的时候力道有点大,顾南抬头看他一眼,转头问罗红叶要不要蔬菜沙拉。 顾南起身去取菜,何敏很八卦地伏低了身子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哪有那么快,就是随便聊了聊。顾南看着冷冷的,没想到还是很健谈的。”其实两人说的都是专业话题,罗红叶本来也有点风花雪月的意思,被顾南三言两语一带,就专心聊上了近期轰动全国的那几例外科手术。 言奕觉得嘴里的西兰花好苦,吞咽起来特别费劲。以前他跟顾南虽然也不是特别亲近,可还是常常有机会聊天的,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两人之间还是算得上那么点良师益友的关系。自从那件事过后,顾南有意无意总在避他,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奢望。如今看着人家漂亮女生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表达追求之意,言奕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你真喜欢他?” “怎么,不可以啊?”罗红叶说这话的时候脸一点都没红,眼光追着餐厅另一端顾南的背影。 “他有女朋友,前阵子刚出国。”言奕一边吃饭一边装着不经意地说。 “前女友。我问过了,那女的主动提出来分了。现在是感情空窗期,正需要本美女的抚慰。” 何敏色迷迷地问:“你打算怎么抚怎么慰啊?” “本小姐有的是手段,等我一招一招的使来。姐姐你留神学着点儿。” “哎哎哎,我说你们这搞反了吧?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彪悍吗?我果然是跟不上时代了。” “这都是被你们男人逼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好男人有多难找?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有女朋友了。再看上一个,有男朋友了。在这个全民卖腐的年代,像顾南这样的,刚刚告别单身的优质直男那可是抢手货,迟了就成别人的了。”罗红叶感叹地说,站起来接过顾南手里的沙拉。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南坐下来,把另一盘水果放在几个人中间。 何敏叉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笑嘻嘻地说:“在庆幸你不是gay,哈哈。” 顾南脸色瞬间变了变,言奕的脸几乎埋在盘子里,用余光偷偷看他。 “就算地球上只剩下母猩猩,我也不可能去喜欢男人。”顾南面色迅速恢复如常,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调侃。 言奕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的黯然,再睁开时又是笑意满满。 “幸好幸好。”何敏点头,“看两个美男相亲相爱是挺美好的,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的择偶权。等我找到男朋友之后,其他男人全部搞基我也没意见。” 罗红叶笑:“那这一天还真挺远的,到时候我儿子给你当伴郎吧。” “师姐如果对姐弟恋有兴趣的话,我们寝室还有几个兄弟单着呢。”顾南一本正经地说,眼角带着笑,目光清澈温润,言奕不由得就目不转睛了。 “不要。我可不想跟她当妯娌什么的,太作孽了。” “呸!人家小帅哥还不想奋勇跨代沟呢。你就凑合着收了言奕吧,至少沟不深。”当着顾南的面,罗红叶稍微表示害羞了一下。 “女王陛下您就放过小人吧。”言奕叉了块苹果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小的我身份低微,陋质俗姿不堪重用,文不能通达《黄帝内经》,武不能挥舞开颅电钻,万万不能常侍君前,只求远离君侧,朝夕不得见也。陛下可另寻健壮美男,日夜操练,当可慰女王陛下之渴求,圆XX生活之美满。”言奕嘴巴利索起来就收不住,气得何敏抢过他的盘子,不准他再吃东西。 罗红叶在一边笑得揉肚子:“陛下今晚翻哪位娘娘的牌子啊?” “就翻你的牌子。还不快去沐浴焚香。”何敏扑过去掐罗红叶的腰,两人笑成一团。 离开餐厅的时候,**员说附近有个专门开篝火晚会的小广场,晚上特别热闹,步行过去只要十分钟,推荐他们年轻人去那儿玩。两个女生一听就非要去看看,罗红叶还特意回房间换了双平底鞋。 顾南本来不想去,可奉谭教授旨意,他和言奕要负责两个女生的安全,于是也只能跟着一块去了。 四个人到那里的时候,篝火已经燃起来了。 小广场中间一人多高的柴火堆,明亮的黄色火焰腾起两三米高,**辣的欢乐气浪扑面而来。场内的音响正循环播着欢快的调子。人群围坐在火堆外围的一圈小桌椅上,几个游客样子的年轻女孩正跃跃欲试地随着音乐踏步。 “我们也去跳吧。”罗红叶兴奋地喊。音乐声很大,几乎把她的声音压过了。 顾南一看周围那么多人,脸色就不怎么自在了,反而言奕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过场子里都是女生,要叫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进去蹦跶确实有点挑战脸皮厚度。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顾南:“去吗?反正都来了......” “我不会。” “哎呀,这有什么难的,围成一圈跟着走就行了,只要踩着节奏,谁管你什么动作啊。”何敏也忍不住了。 场内人越来越多,围着火堆开始跳锅庄。有那么一两个人带着,其余人依样画葫芦,没几个是动作标准的,但是节奏整齐了,就看到一个圈子团团转,一帮子人手舞足蹈很是带感。 顾南被何敏一把推到场子里,几个人涌进去,圈子断开又合拢,不断有人加入进来。 身不由己地跟着音乐踏步,等到转过了大半圈,顾南赫然发现自己左手边站的是言奕。 跳跃明灭的篝火照映下,言奕脸颊发亮,双眸流光溢彩,倒映出灿烂的火花,每一个踩踏、轻点、旋转、挥舞都带着风,快乐得不得了,整一个陌上春风里,得意少年郎。 顾南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因为曲子又换了。人群纷纷向左右伸出手,掌掌相扣,圈子瞬间往外扩大,连成了一个整体。 只差一个断点。 言奕拉上自己左边的陌生姑娘,右手伸出去却捞了个空。言奕本就是个冲动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干下那么档子事儿。这时候跳得正嗨,笑得正欢,哪想那么多,一把抓起顾南的手就扣住不放。 音乐一直在放,人群也一直在转,顾南右手边是罗红叶,左手边是言奕,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能被带着顺时针旋转。 人群中无数手臂起起落落,聚拢又散开,欢呼声比火焰腾得还要高。 十指紧扣,手心汗湿,大幅度的动作带动下,手掌是很难牵稳的。顾南紧了紧手指,反扣住了言奕。 只是怕他会摔出去而已。 言奕的手指很长却并不柔软,能感觉到指节突出而有力,是一双非常适合拿手术刀的手,又或者...... 当回想到这手指还干过些什么的时候,顾南眸底一暗,眼前火光缭乱。 扬起的下颌,拉长的脖颈,光裸的肩膀,流畅下凹的腰线,曲跪的长腿,左手撑床,右手后探。虽然不曾看到那背后景致,想象的画面却直逼脑海,如影画留白,错乱光影,惹人心底空空落落,急盼着填补些什么。 那画面转眼变过,却是迷蒙雾气中的触感与声息。粘滞的摩擦,蓬勃的火热,有力的掌握与动作,让人不由自主地向温暖的热源靠近、贴合,急切渴盼着融为一体,却不知怎么被推开。紧接着而来的是快乐到极致的爆发,**在那只手的掌心里温软下去,满身劲力泄去,沉入安稳。 山风吹过,火苗突然蹿高,对面有姑娘惊叫一声,转瞬笑成一片。 顾南从凌乱的回忆中惊醒,只觉得脸颊被火焰燎得热腾腾的。 篝火堆燃得正旺,不时噼啪作响,每一次靠近都觉得火苗快舔到额前碎发,数不清旋转了多少圈,人群速度慢了下来,还在不断有人加入,也有人体力不支退了出去。顾南正想退开休息一下,旋转中的人群陡然一顿,乱了开来。 ☆、现场急救 “停下停下。有人摔了!” 因为收势不及,前面一大群人跌在了一起,重重叠叠,原本堆在一旁的干柴被撞散了,跳舞前被抬到外围的烧烤架也倒了。 顾南暗叫一声糟糕。 人群里吵闹着,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笑。一阵混乱之后,摔倒的男男女女纷纷爬了起来,似乎情况并不怎么严重。这时候冲上去帮忙明显更添乱,顾南和言奕四个人只能焦急地等在外围。旁边的人都笑着帮忙拉中间的人一把,等到最下面的两个人露出来,嬉笑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一个穿浅蓝色长裙的女孩趴在一小伙子身上一动不动。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仰面躺着,昏暗的火光下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见他双手搂在女孩腰上,两人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贴合在一起。 “不要动他们!” 言奕话音还没落,旁边站的一个年轻人已经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嘴里怒骂:“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 女孩尖叫着被拖起来,长裙瞬间晕开一片暗色,言奕一看就知道那是血。 “放开她。”言奕冲过去,从年轻人手里夺过痛得脸色发白的女孩,平稳地放到地上。 被压在最下面人的小伙子闭目躺着,小指粗的烧烤叉从大腿上透肉而过,五六厘米长的锐利尖端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瘆人的金属光泽,淌着暗红的血液。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鲜血来自女孩下半身,隔着裙子也能感觉到那正狰狞狂涌的伤口。 围观的人都傻了,刚才骂人的小伙子拉着言奕的胳膊惊慌地问:“你干什么?我女朋友怎么了?” 言奕一把将他挥开,同时还不忘顺手抽了他的皮带。顾不上周围无数人旁观,将女孩的裙子掀到大腿根,露出右大腿上的伤口。麻利地把皮带扎在近心端,三两把撕下她的裙角紧紧按在伤口上。 “顾南,楞着干什么?看看他怎么样了。” 顾南上前一步,迅速查看了一下昏迷的小伙子,抬头有些凝重地对言奕说:“穿透了,得马上送医院。” 罗红叶挤进人群,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解剖练手用的小刀递给顾南。顾南挑开小伙子的裤子,露出伤处,又检查了呼吸和心跳。 这时候,小伙子醒了,一时还有点搞不清状况,转头看到躺在身侧的女孩裙子上全是血,大惊之下就要坐起来。 罗红叶眼疾手快把他按了下去,“别动,你伤得不比她轻。” “云离怎么了,是摔伤了吗?我刚才明明接住她了。”说着看到旁边的小伙子,迟疑了一下又说:“你......怎么来了?” 自称女孩男朋友的年轻人狠狠瞪着他,那眼光像要把人吞了。 何敏放下电话走过来说:“急救中心说这边山区太远,救护车来回怕耽搁时间太长,让把人送下山,他们在半路接应。谭教授找了会议主办方的车子马上过来接人。” 顾南点点头,起身把围观人群疏散开。言奕的手一直压在女孩的伤口上不敢放,她男朋友在一边团团转,一会儿扑过来看看女孩的情况,一会儿又忍不住过去看一下那个小伙子。 谭教授跟一辆十三座的大型商务车一起过来了,几个人合力把两个伤者抬上车。谭教授挥手叫他们下去。跟他一起过来的那人估计也是参加会议的医生,埋头开始检查伤者的情况,同时示意言奕把手松开给他看看。 言奕摇了摇头:“不行,如果我松手几秒,她就会失掉更多的血。伤口我检查过了,入肉大约六厘米,动脉破裂。我要跟去医院。” 谭教授说:“言奕,交给刘医生吧,你下车。” “不,我要跟着去医院。”言奕表现出少见的坚持。 谭教授稍微迟疑了一下,默许了他的坚持。把神情热切的罗红叶和默不作声却一样专注的顾南赶下车,一边关门一边对司机说:“开车,开快点。”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车门,女孩的男朋友用眼神跟谭教授交锋了几个回合,最终以谭教授的再一次退让结束。那个年轻人上了车,挤到了两个伤者中间坐下,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不停呻吟的女孩,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了受伤小伙子的肩上。 有几个估计是摔得有点重的游客见车子要走,冲了过来。 “我们也要去医院,你看都流血了。谁知道有没有骨折啊。” 谭教授看了一眼横躺了两个人后拥挤的车厢,让上了两个看起来比较严重的女人,递给顾南一个医药箱,“这里剩下的人交给你们处理,别丢我的脸。” 顾南看着商务车关上门疾驰而去,拐过山道,尾灯的光线消失不见。低头看见自己满手鲜血,浅色裤子上也染上了血迹和污泥。 人群纷纷攘攘地散开,也没人有心情跳舞了,只剩下篝火兀自呼呼燃烧。 顾南打开谭教授带过来的急救箱,招呼十几个有轻微擦伤的游客过来,检查、消毒、清理、缝合伤口。 何敏也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磕破点儿皮,自己拿酒精胡乱擦了几下就算完事儿。收拾完自己,她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看顾南和罗红叶两人忙碌。 有好奇的游客问你们是不是医生。罗红叶笑着说是啊,顾南低声地回了句“医学生”。 于是一干游客欣然地夸赞起来,说幸好有懂医的在,要不然今天晚上那两人就得报废在这儿。又有人说是不是应该找谁谁负责,报销医药费、压惊费什么的。 顾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镊子和手下的伤口。刚才那慌乱的一刻,言奕处理伤情的果断和准确让他明白了些什么。危急的情况下,处理要命的威胁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像感染、并发症之类都是救下命后才能考虑的问题。犹豫一秒钟,生存的机会就会浪费一分。 自己确实太缺乏临床锻炼了,或者说,缺乏面对真实的勇气。 这么一折腾,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客房**员看他们一身的狼狈有点吓到,询问过没有大碍之后,又问温泉池要不要放水。 顾南随口说放吧。 等三个人进了别墅小客厅,何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糟了,我伤口不能沾水,这下亏大了。” “正好啊,谭教授和言奕也不在,就剩我跟顾南了。”罗红叶虽然有些疲惫,仍然笑得很开心。 “我不泡了,回房冲个澡,你们也早点休息。”顾南客气地冲两人点点头,回了二楼自己房间。 看着何敏露出一脸的幸灾乐祸,罗红叶一扬下巴说:“没事,姐一个人泡。大不了比基尼穿给隔壁的人偷看。” “不会吧?你还带了比基尼?这黑灯瞎火的给谁看啊?”何敏看了一眼后院两米见方的温泉池,和池边摇曳的两颗大蜡烛。这酒店太会营造气氛了,小花小树小池小情调,怎么看都是给情侣准备的环境啊。 “师姐你看你又缺乏本能了吧。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夏天出门怎么能不带比基尼。” 进了房间,罗红叶翻出箱子里红色的比基尼泳衣,一脸得意地进了洗手间。何敏郁闷地戳开电视不停换台。 过了几分钟,罗红叶拎着比基尼,一脸丧气的走出来。 “......我大姨妈来了......” 何敏笑瘫在床上。 ☆、梦中人 顾南洗完澡换了一件宽松的T恤和休闲裤,把脏衣服洗了,挂在卫生间滴水。再把明天会议要穿的正装从箱子里找出来挂上,把会议资料拿出来,坐在床沿开始研究。 翻来翻去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二十分钟才读完了会议流程,参会人员介绍还没看到一半。 谭教授和言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言奕那架势,让他半路把人交给120的可能性不大,多半会跟到医院去。这一去一回没有两三个小时估计是回不来的。 深夜的山间公路可不好走,好几个地方弯道又猛又急,车子又开得快,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顾南越想越不安,找出电话,手指都按在键盘上了,却不知道该拨给谁。 他没有言奕的电话号码,谭教授的倒是有,可是打给教授又觉得有点冒失。 正犹豫着,手里电话突然振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喂,顾南......”言奕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顾南心脏陡然加快。 “谭教授跟车一起回来了,我现在跟120一起去医院。你们那边处理完了吗?”听筒里有隐约的救护车笛声,言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这边都处理好了,没有其他问题。我们都回房间了。”顾南回答,捏着手机的掌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湿。 “那就好,你先睡,我会打车回来的,实在不行就明天早上回来。”言奕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别担心。” “......没人担心你。”顾南被噎了一下。 “嘿嘿......”言奕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些放松。顾南由此判断那两个伤者的情况应该不是太糟糕。 “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顾南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还是叮嘱了一句:“半夜山路危险,还是明天回吧。” “嗯。” 电话那头的言奕弯起了嘴角,挂了电话,对车里的急救人员露出个暖暖的笑容。 顾南想了想,打电话交代前台等会儿注意接一下谭教授他们,又下楼把客厅和楼梯的灯都打开。后花园的温泉池已经放满了水,在烛光里朦朦胧胧地冒着热气,池子里没看见罗红叶。两人的房门关着,有电视的声音传出来。 顾南敲开门,跟何敏说了几句,上楼回了房间。 顾南看着宽大的双人床有些伤脑筋。 言奕今晚多半不会回来,要不,就这么睡吧。 顾南拉过被角,半靠在床头继续看资料。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立刻跳起来开门,果然是谭教授。 谭boss显然被突然打开门的顾南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说:“言奕去医院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别等了,自己睡吧。” “好。老师您也早点休息。对了,温泉池水放好了,干净的没人泡过,房间里有一次性的泳裤,您要不要......” “不了,年纪大了不好这个。”谭教授摇摇头,回房休息了。 顾南下意识地还是给言奕留了盏门灯,躺回床上,忙碌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又看了会儿资料,疲倦袭来,慢慢迷糊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言奕轻手轻脚地用房卡刷开了门。 床头阅读灯温暖的黄色灯光打在顾南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会议指南掉在床边地毯上。 言奕走过去关掉顾南头顶的阅读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声音有点大,调到最低档才感觉差不多合适了。 好累。 终于把人送进了医院急救室,看着深沉的夜色,他一点犹豫也没有的找了个计程车就往回赶。那司机也是个胆大的,仗着晚上车少,差点没玩儿起漂移来。下车的时候山风一吹,右半边脑袋就开始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 等进了房间,看到那个人安静的睡颜,心里突然就暖了,头也没那么疼了。渴望如此渺茫,而现实却仍然存在温暖,他不一定给你浓烈的感情,给你甜腻的**,却平安健康地在身边。 看着另外半张床,言奕有小小的犹豫。 是睡呢是睡呢还是睡呢? 言奕有裸睡的习惯,不过这种情况下选择裸睡明显是不明智的,所以他只好翻出件大T恤和内裤,进了淋浴间洗澡。 因为怕吵醒顾南,他把洗手间门关得很紧,温热的水流扑头盖脑地淋下来,皮肤迅速发红。 好可惜呀,不知道他们几个泡了温泉没有。 言奕一边在身上搓搓洗洗,一边惋惜地暗叹。幸好会议有四天,明天还有机会。 因为没脱衣服,顾南其实睡得并不算安稳,隐约听到点响动,迷蒙地睁了下眼睛。 顾南睡的那一侧,正好面对淋浴间的磨砂玻璃,幽暗房间中,透出一片暖黄的光影,就在他眼前。此刻模糊的光在玻璃上投下了一个人影,轮廓分明却不辨眉目,于夜色中悍然入眼,镂刻入心。 那只是无意识地睁眼,其实脑子并不太清醒,于是顾南合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中。 夜幕下的酒吧。舒缓的蓝调,低语的男男女女,晶亮的玻璃杯,独脚的吧凳,戴着黑眼罩的调酒师。 顾南独坐在吧台前喝酒,第三杯龙舌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爱上有些微醺的感觉,似乎那种迷蒙中的快意悠悠然地挠中了骨子里的痒,带着些微的兴奋,意识却清醒着旁观周围的人和事。 身边有浓妆的女人走过,抛来一个有明显含义的眼神。顾南偏开头抿了口酒。龙舌兰其实不适合小口小口的喝,一杯到底的爽利火辣才是它的风格。 酒杯眼看着见了底,咕嘟嘟从杯底冒出金黄的酒液来。顾南捏在手里看杯中波光潋滟。 空间里弥漫的音乐很突兀地转了调,节奏奇异而勾人,每一个鼓点都敲在最空虚的角落,旋律缠绵起来。酒吧里灯光变暗,小舞台后面亮起一盏射灯,投出一个男人的剪影。 人群有些躁动。 男人背对着,贴身的衣裤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蜂腰翘臀,长腿轻轻一个横步迈开,腰臀轻摆,踩着节奏开始扭动。 顾南从来没有看过男人跳这种舞。他一直认为男人跳芭蕾已经是很诡异的画面了,国标稍微容易接受一点,只有蒙古舞这种豪放彪悍的舞蹈才是男人应该做的动作。 这时候却觉得男人跳得很好看。 台下有人起哄,吹口哨,小声的尖叫。 男人们的和女人们的。 男人的扭动越发妖娆了,腰如扶柳,身似缠绵。手掌贴着臀侧摸下去,五指修长,在灯光里晕出一圈亮边,像带着电流,所到之处火花四射。 手掌滑上脸侧,男人偏过头,灯光拉出五官的起伏曲线,下巴轻抬,微微张开了唇。音乐里浮出几声暧昧的呻吟,辨不清男女,声声勾人魂魄。 顾南突然很想看看他的样子。 于是他踏前一步,半个臀离开了凳子。 男人突然转过身来。背后的大灯光芒刺目,面容却仍然笼在黑暗中。右手缓缓地抚过胸前,拉链向两边敞开,褪下左袖,再褪下右袖,上衣滑落脚下。 顾南视线跟随,发现男人没有穿鞋,盈白的脚背在暗影中发光,精致圆润的脚趾紧扣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来。 音乐节奏加快,变得强劲有力。男人扶着高脚圆凳开始绕圈,光裸的胸膛在灯影中时隐时现。动作突然脱离了柔软,转为干脆利落。上臂肌肉微微坟起,有力地撑在圆凳上,每一个甩头、下蹲、旋转、飞跃,动作大开大阖,如云过山端,风入丛林,充满力度与美感。长腿劈出,带出一道风划过顾南身侧。 顾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吧台边缘。 男人单手一撑,飞身坐上了高脚凳,脚掌踩在凳腿横木上,双膝大分,双手撑在两腿中间的凳沿,上身缓慢地向顾南俯压过来。 顾南已然感觉到了男人那高热蒸腾的体温,额角滑落的汗水,和急促热切的呼吸。 他强压下伸手触摸男人身体的冲动,把目光专注在男人的脸部。 吧台里的一线微光照亮半面轮廓。幽深的眸,轻佻的黑色眼线,浓黑的眉,下巴削尖。 顾南伸手,堪堪触上男人的鼻尖,一颗汗珠滚落,沾指欲湿...... ☆、晨光 顾南猛然惊醒。 身侧床垫有轻微的下陷,极轻极轻的呼吸声平稳地传来,言奕身上搭了一条薄毯睡得很沉。落地窗透进的月光轻柔撒落,一室静谧。 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南半撑起身体,目光落在枕畔沉静的脸庞上。浓黑的眉,干净的脸,脸上并没有妖娆的眼线和热烈的汗珠,下巴掩在毯子里,露出两片颜色清浅的唇。 刚刚......是个梦。可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言奕,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样子的言奕? 顾南有些烦躁。在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时就更加烦躁。 于是他抱了被子到楼下客厅,把自己一米八三的长胳膊长腿塞进一米五宽的布艺沙发里。 第二天,早起的谭教授下楼散步,被沙发上的顾南吓了一跳。 “怎么跑这里来睡?” “教授早......我昨晚有点失眠,怕吵着言师兄。”顾南翻身坐起,身上的衣服睡得有点皱。 “言奕昨晚回来了?”谭教授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推开玻璃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可能是两点左右回来的。教授您休息的好吗?” “老头子睡眠浅的很,有三四个钟头就够了。我出去走走,你把他们几个叫醒。年轻人,一个两个都爱睡懒觉,这么难得的空气别浪费了。” 顾南敲了敲何敏他们的房门,没收到任何回应。看看时间才六点半,把沙发上的被子叠吧叠吧回了房。 言奕背对着门还在睡,毯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另一半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T恤卷到了腰部以上,侧躺的身体曲线分明,腰部下凹,臀线圆润。白色内裤亲密地贴伏在嫩白的臀肌上,似乎因为有些冷,听到响动下意识地用力团了团毯子,长腿一曲一伸到处勾被子。 只一眼,顾南迅速转开视线,把手里的被子扔到言奕身上。言奕的腿立即缩了进去,整个人往棉被里钻,舒服地溢出一声谓叹。 等顾南从洗手间拾掇好自己出来,发现言奕居然还在睡。他昨天肯定是累惨了,半夜回来到现在也没睡上几个钟头,可是再不起床就来不及了。会议八点半开始,要想有时间吃早餐差不多是该起来了。 顾南打了个内线电话,何敏接的,抱怨说不用等她俩了,说女人早晨出门前的必修课不是他这个男人能够理解的。挂了电话回过头,对上言奕圆睁的双眼。 “......醒了就赶紧收拾。” “哦,好。这就起来,我动作很快的放心。你......等我一起去吃早餐吗?”言奕一醒来就看到顾南显然心情很好。 可是他心情越好,顾南心情就越不好。 “我先出去了。” “呃......”言奕看着人摔门而去,有点睡眠不足的茫然。 床上凌乱地裹着一床棉被和一张毯子,两颗胖胖的枕头并排躺着,都有睡过的痕迹。言奕心里即甜蜜又懊恼。 自己怎么能睡得那么死呢,可惜呀,太可惜了。 第三次睡同一张床了,他却还没有真正享受过睁开眼就看见枕畔人睡颜的感动。 不怕不怕,还有机会,还要住两天呢。 言奕想到这里又开心了,心情极好地洗刷完毕,翻出自己箱子里的衬衫和西裤。白色衬衫有几道褶皱。言奕用电水壶烧了开水,倒在玻璃杯里,把衬衫摊在茶几上用杯底熨烫。 言家的男人做家务活都是一把好手,所谓入得厨房,上得厅堂那就是用来形容言家男人的。言氏一门在手术台上还可以拼拼刀法,可抡起菜刀那绝对是女人靠边。家里有两个只会拿解剖刀不会拿菜刀,只会用镊子夹着弧形针缝伤口却捏不稳一根绣花针的女人,不做不行啊。 想想还没有见过顾南穿正装打领带的样子,肯定帅呆了,真是期待啊。这么一起念头,才发现顾南的衬衫和裤子正挂在那儿呢。索性取下来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烫过。虽然工具简陋了点儿,效果还是有的。 烫完了,反复检查没有一丝折痕了,平平整整地铺在整理好的床上。言奕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下楼觅食。 隔着门扇跟何敏打了声招呼,言奕直奔餐厅。 趁罗红叶还没出现,跟顾南两个人单独吃早餐,那画面光是想想都幸福得冒泡。 五分钟后,言奕高兴的端了盘子坐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顾南起身换了张桌子,头也不抬,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言奕看着老远的地方,顾南身边还空着位子,没敢过去,叹了口气,闷闷地开始喝牛奶,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果然,只有在人多的时候顾南才不会给他脸色看。 何敏和罗红叶到餐厅的时候,言奕正忙着往嘴里塞白煮鸡蛋。远远地看着顾南快吃完了,赶紧三两口吞了鸡蛋收拾盘子。可等他把最后一滴牛奶都舔光了,也没看到顾南站起来往外走,反而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跟刚坐下的罗红叶聊天。 言奕端着餐盘站起来又坐下,最后终于放弃了跟顾南来个餐厅门口偶遇,再一起回房看他换正装的念头,自己一个人先去找谭教授。 顾南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个女生说话,眼角瞄到那个离去的背影。晨光从言奕肩上溅起,消失于葱绿的门廊。 他把简单的白衬衫穿得很好看。清澈又干净,像春日里的一抹绿草,充满着蓬勃生气。出门前回眸的那一眼,像原野里走失的少年,失落了心爱的单车,徒步穿越齐腰的长草,在摇曳的野花中茫然四顾。 “你觉得怎么样?......顾南?” “嗯......你刚刚说什么?”顾南想了想,确认自己没听清罗红叶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教授讲座上的那个示范,咱俩搭档怎么样?言奕跟师姐搭。” “可以,我没意见。等会儿跟教授说一下,你操作练过么?” “以我现在的速度,全学院也找不出几个对手。信不信你也一样输?”罗红叶自信满满,招来何敏鄙视的啐声。 “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换衣服,早上出来得急忘了。” 顾南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衬衫和西裤端端正正地在床上摆出个人形,放在床角的皮鞋被擦得锃亮。房间里收拾过了,他的箱子被放到角落里,跟言奕的并排站在一起。 酒店**居然这么周到? 顾南脱下昨晚睡皱了的休闲裤,换上笔挺的西裤。T恤正扒到头顶,听到门响。 你在啊......” 虽然之前期待过能看到顾南换衣服,可是一推开门就看到半裸男,还是让言奕的心脏小小震撼了一下。 顾南两手抓着T恤下摆刚刚拉到头,露出结实的小腹和胸膛。 言奕吞了吞口水。 顾南皱了皱眉,迅速背过身,把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抓过衬衫套上。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回来拿资料。”言奕找回了神智,急忙说。“那个,我刚刚问了一下,可以不用打领带,只穿衬衫就可以。教授先去会议厅了,让我们赶紧过去别迟到。我,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 关门的声音透着点慌张,言奕站在合上的门外摸了摸嘴角。 不行,不能笑得太明显。 顾南站在穿衣镜前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把领带打了个最简单的平结。 ☆、窥探 上午的开幕式弄得很热闹,光是介绍与会专家就花了快二十分钟。几个医界小卒坐在位子上连连惊叹,伸长了脖子四处打望,想看看各位业界大神是否与杂志上的样子相符。 最后言奕得出一个结论:医学杂志社美编的PS功力还是很过硬的。 开幕式完了之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谭教授坐在第一排,不时与旁边的专家低声交谈一两句。学界的会议没有政界那么严肃,前几排坐的都是头发花白的专家大佬,有的是素未谋面早闻大名,有的是多年老友久未相逢,于是会场里一片嗡嗡声,热闹得都快赶上菜市场了。 罗红叶兴奋了一早上,这会儿功夫窝在座位上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言奕是个细心的人,最先发现她不对劲。 何敏凑过去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那个痛?” “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难受。” “估计是因为昨晚上吹了山风。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自己回房间吧,机会难得,你再坐会儿。”罗红叶摇摇头。要不是实在扛不住,她是怎么也舍不得错过接下来的讲座的。 罗红叶站起来弯着腰往外走,经过顾南身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顾南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我陪你回去。”顾南站起来,揽过罗红叶的肩,借了些力给她靠着。 “顾南你……们?”言奕呐呐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昨晚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送她回去休息,你们继续,有事打电话。” 何敏笑嘻嘻地:“去吧去吧,别回来了,陪病人要紧。” 罗红叶苍白的脸上飞了一抹红,特小鸟依人地靠在顾南身上一起走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言奕完全抓不到主席台上某某专家长篇大论的中心思想,满脑子都是那双相依相偎的身影。 要是罗红叶头晕到走不动,顾南会不会干脆把她抱起来啊? 进了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体贴地盖上被子,倒来一杯热水,就着手让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去。然后坐在床边,温柔地陪她说话,看她静静地睡着。 天哪,天哪。 言奕脑子里跟放电影一样,画面一帧一帧清晰地跳过,剧情完整,构图唯美,情节浪漫。 不行,忍不住了。 何敏被突然站起来往外跑的言奕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小声问:“你又怎么了?讲座快完了呀。” “我,我,我肚子痛。对,我跟罗红叶一样肚子痛,肯定是昨天吃的东西不对。”言奕慌忙编了个借口,匆匆地溜掉。 ……言奕你搞笑来的吧?你也痛经? 言奕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翻过小山坡,没走青石铺的小路,径直穿过小树林,摸到了他们住的小院外面。 进了院门,一大丛山茶后面就是一楼房间的落地窗,白色的遮光纱帘低垂着。 言奕踮着脚越过山茶花丛企图看到点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 “啊。”做贼心虚的某人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何师姐不放心罗红叶,让我回来看看她好点没有……”言奕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实际并不存在的灰,“你去哪里了?” “去前台找止痛药。”顾南表情僵硬地越过他,在客厅饮水机上接了杯温水,进了罗红叶的房间。 不放心罗红叶?是不放心他们两个吧。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谁。 言奕跟进房里,看着罗红叶专注地接过顾南手里的杯子,吞下药片,靠回床头才看到自己。 “怎么回来了?讲座结束了?” “快完了。你好些了吗?究竟怎么了?” “……”罗红叶一头黑线地看着房间里的两个大男人,这让她怎么说?死何敏,明知道自己是大姨妈,居然还丢两个男人来照顾她。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那个样子叫没事?要当医生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顾南语气有些严厉,他最看不得讳疾忌医的人了。 “是啊,山里医疗条件不好,可别拖严重了。有些什么症状?”言奕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上前两步开始解袖口。“干脆我给你检查一下。” “停。”罗红叶伸手把言奕挡在一尺开外。“好了好了,不用检查,帮我找个热水袋来就行。” “热水袋?啊……我……明白了。”家里有两尊女王的言奕反应还算不慢,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顾南还在一边皱着眉头,被言奕拉着胳膊拖出了房间。 “放手,说过叫你别碰我。” 两人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言奕给前台打了电话,让帮忙找个热水袋。看顾南似乎还有想进屋问问详细情况的冲动,摸着额头叹道:“她是生理痛,咱俩这医可怎么学的。” “……生理痛?你确定?我看她四肢都发凉,脸色也难看成那样。” “女人痛经严重的是会这样子的,难道林宓燕从来不痛么?” “我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提到林宓燕,两人免不了就有些尴尬。虽然说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就没有自在过,但还是第一次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嗯,你们……还有联系吗?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顾南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可是不说话又显得气氛更加怪异。“不知道,没联系。” “哦。”言奕顿了顿,明知道不该问,可就是管不住嘴:“你……和罗红叶……” “不关你的事。”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怎么,不可以?” 言奕撇撇嘴,“她有哪儿好了?除了长得漂亮一点,身材好一点,好吧性格也不错……” “至少有一点好。” “什么?” “她是女的。” “……” 谈话到这里完全进行不下去了,言奕闷着头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把抱枕抓过来捋穗子。 顾南说完那话也有点后悔,说过不提的,怎么偏偏自己会提到。 一对上言奕自己的情绪就会失控,刻薄不是他的本性,也没想过要把这事儿记一辈子。可最近老是想跟言奕反着干,想方设法就想看他不爽,自己就爽了。 顾南把自己这种心理归结于对隐性骚扰的反抗。可真要追究起来,言奕这阵子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跟自己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地,总是试探性地示好,一旦他表现出一点点拒绝的意思,他立刻就偃旗息鼓退避三舍。 可是麻烦就在于你明知道那个人想讨好你,明知道他偷偷摸摸动了无数手脚,明知道他暗地里不知道在想象些什么不伦不类的画面,可你就是拿不住他的把柄,逮不住兔子的尾巴。 所以就怪不得他拿言奕撒气了。 客厅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两人各自盘踞一方沙发,隔着中间茶几上一大盘新鲜水果无声对峙。 何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直到她端起水果盘,往嘴里扔了一颗青枣,才破开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到点儿吃饭了。罗红叶怎么样了?请问你们两位这是在修仙呢还是参禅呢?” “教授呢?”言奕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 “被几个朋友拉住了。大部队都往餐厅去了,今天中午是摆的席,有座牌的,得赶紧过去。” “你去问问罗红叶去不,我回房放了东西就下来。”言奕提溜着资料袋上楼去了。顾南扯了领带揣进裤兜里,站到院子里去透气。 罗红叶表示不去餐厅,给带两个糕点回来就行。 一顿饭全都用来认识学界前辈们了,谭教授带着三个得意门生各桌穿梭,给他们逐一引见。因为下午还有议程安排,午餐没提供酒,于是一圈走下来存了无数杯酒,说留着晚上一定要好好喝。言奕越听越心惊,照这个数喝下去,今晚急救车就该来拉人去洗胃了。 下午的讲座两点开始。虽然山里气温比城里低那么三四度,但正午的日头还是有些烤人的。 谭教授午饭后回房午休,何敏在客厅开了电视吃水果。 言奕本来昨晚就没睡够,这会儿吃饱喝足思枕头,直接回房倒头就睡,顾南只好留在客厅跟何敏一块儿看连续剧。 听着翻来覆去的娘娘、本宫、小主和奴婢,顾南的头一点一点直往下掉,何敏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我说顾南,你困就回房去睡会儿,可别留到下午讲座上睡。” “什么?”顾南抬头,“不用了,我就在这坐会儿。” “那我问你个问题哈。” “师姐你说。” “你跟言奕关系很好吧?” “……一般。” “鬼才相信一般,明明就一副好基友的样子。” “师姐……” “口误口误,平常网上说习惯了。好兄弟、好兄弟。” “……” “他女朋友是不是校外人士?”何敏八婆兮兮的压低了音量。 顾南一愣,“他有女朋友?”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前阵子打算介绍个妹子给他,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可我从来没在学校看见过他跟哪个女生单独在一起。” “……我不知道。” “不可能,你肯定知道。来嘛,偷偷告诉师姐,我可是受人所托,一定要打听清楚。”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本人。” “就是问不出来才来问你。这小子平常话多得不得了,一提到女朋友嘴巴就跟加强版防盗门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你都问不出来了,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男生之间不是都爱炫耀一下漂亮女朋友什么的吗?他就没带出来参加过你们聚餐之类的?” “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助教和学生、师兄和师弟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铁。”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可我看他明明很关心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们是铁哥们儿呢。” “……你眼花了。”顾南打开资料袋,抽出几页资料翻看,表示谈话到此为止。 何敏也不介意,继续跟她的娘娘小主亲热去了。 喜欢?言奕是跟他说过喜欢,还说过很多次。不过他从来就不当真罢了。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喜欢,能认真到哪里去?听说那个圈子里的关系混乱得很,三天两头换对象,每天一次419是常事。所以,言奕才会做出那种离谱的事吧。 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会缠上他......但愿他赶紧去喜欢别人,自己也好解脱这种尴尬的处境。 ☆、夜浴 下午的讲座相当精彩,时间也拖得长,结束了之后各位专家教授还热火朝天地讨论。就餐时间一推再推,等大家都坐到餐桌前端起杯子,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钟了。 这一顿可就没有中午那么好打发了,顾南和言奕作为全场少数的年轻后辈,少不得要给老师撑撑场子。好在两人酒量都还算可以,特别是言奕,半斤白酒装下肚,一张脸白里透红分外好看,嘴巴甜得像涂了蜜糖,把一众上了点年纪的长辈哄得心花怒放。一顿饭吃到现在已经认了三个师叔、两个干妈,外加一个非要他叫干爹的老中医。 何敏偷偷跟顾南笑说:“干爹这玩意儿可不能乱认,你回头让言奕备一条齐B小短裙。” “什么意思?” “不明白?那算了,真是个纯洁的孩子。” 顾南给她弄得一头雾水。虽然他没有言奕那么轻易就招人亲近的本事,但看上去身材挺拔、仪表堂堂,端端正正一个帅气小伙子,很是为谭老板挣了些表示羡慕嫉妒的夸奖。 谭教授端杯矿泉水,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个弟子替自己挡酒。 罗红叶盛了碗鸡汤放在他面前。 “教授,别光顾着高兴了。喝点汤。您再让他们这么喝下去,等他俩都倒了,您就没地儿躲了。” 老爷子一听对啊,得保存战斗力。赶紧打着岔把来敬酒的火力引到旁边桌子去了。 顾言两人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 “怎么样?还行么?”罗红叶凑过来关心地问。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顾南喝了一大口茶,稍微压下喉咙里烧灼的感觉。平时同学之间聚餐都是喝啤酒,52度的白酒对他来说刺激有点狠,撑到现在还没往凳子下面滑已经是很难得了。 言奕的额头到脸颊、下巴到脖子红了一大片,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偏偏眼神还清亮着,举着筷子往煨汤罐子里戳。 “鸡呢?跑哪儿去了?我要啃鸡翅膀。” “我来我来,你安分坐着。”何敏满头黑线地给他盛了半碗汤,外加一个鸡翅膀。言奕仔细端详了半天,冒出一句:“这只鸡在减肥。” “你究竟喝了多少啊?差不多了啊你。” “早着呢,我酒量比顾南好多了,我们俩喝得差不多,他都没倒怎么可能轮到我。”这话其实有点不老实,某人除了维护老爷子,还偷偷地拦截了好几杯顾南的酒。他起码比顾南多喝三分之一,这时候全是强撑着才能不在一桌子长辈面前失态。 “年轻人别逞强。”同桌的张教授开了口,“先回去休息吧,等下你们老师回来我跟他说。” “对对对,赶紧回去躺会儿,明天上午就是教授的讲座了,可别误事儿。我们留在这儿陪着就行。”何敏和罗红叶一起赶人。顾南也怕真喝过头误了明天的正事,跟同桌的长辈们说了声抱歉,起身往外走。 他这一走,言奕自动自发就跟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小院,顾南径直进了房间,站在床边头有些发晕。背上突然一个力道撞上来,推了他一个踉跄。 “哎呦我的……呜。”言奕捂嘴痛叫。 顾南急转过身,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又收回。 “活该。” “唔……流血了,舌头破了。”好不容易缓过最初那一阵狠痛,言奕伸出舌尖去照镜子。红口白牙颤巍巍的软舌,顶端一颗殷红的血珠。 顾南偏过头。“你现在睡不睡?” 言奕惊喜地离开镜子:“睡啊,你也睡吧?早点休息明天精神才好。” “那你睡吧,我去楼下。”顾南抱起被子和枕头,被一把拉住。 “你去楼下?为什么?这床够宽啊。” “为什么?你觉得还需要解释?” “我……”所以,他昨晚也是在楼下睡的吗? 言奕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东西,“要睡沙发也轮着来,今晚你睡床。” 木制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顾南看着合上的门,长长地吐了口气。 确实有些过量了,头越发晕得难受。顾南草草洗漱了一下,躺上床还没两分钟,就已经深睡过去。 这一觉足足睡到十一点多,酒劲一过,意识就无比清醒。顾南睁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爬起来找水喝。 睡着的时候出了汗,浑身粘腻,顾南想洗个澡,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居然半天没有一滴水。打了个电话给前台,值班**员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半小时前他们这个小院的水管突然出了问题,维修工人家比较远,要明天一早才能赶过来。 “那有公共浴室么?” “实在抱歉,没有公共浴室,要不您到相熟的朋友房间借用一下?” 这个时候让他到哪里去借用浴室…… “那算了……” “啊,要不这样,客人您胆子大吗?” “什么意思?” “如果您实在需要清洗一下的话,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但前提是要看您有没有冒险精神哦。”**员语气里透着点神秘兮兮。 “只要可以洗澡就行,在哪里?” “我在值班不能走开,要不您来下前台,我具体跟您说……这个地方保证您满意。” 顾南实在忍受不了一身的汗味,收拾了替换的衣服和毛巾,打算去看看这个**员究竟说的什么地方。 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有水就行。没有热水,冷水也可以。 下楼的时候经过客厅,沙发上没人,洗手间灯亮着。 十分钟后,顾南借着手机的微光,额角抽搐地再一次核对手里用签字笔画的简易地图。 “我们酒店背后翻过一座小树林,有个野温泉,是酒店温泉水的源头,纯原生态未开发,知道的人很少。我看客人您胆子大才偷偷介绍给你。您按着这张地图走,不要偏离小路。对了,请保持手机畅通,虽然林子里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野兽,不过小心点还是好的嘛。对了对了,可别跟人说是我告诉您的,上头不让说,说万一大家都知道了,就没人来住酒店了。” 那个奇怪的**员到底有没有学过绘图啊,这歪七扭八完全对应不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顾南努力分辨林子里依稀出没的小路,深邃夜空中满月的光华透过树冠撒在地上,星星点点,一脚踩上去有哗哗的响声,那是地面堆积的树叶。看来这里确实没什么人来过。 前面突然出现一点反光,绕过一棵大树,小小的水潭在月色下腾起薄薄的雾气。 终于找到了。 水潭跟篮球场差不多大,潭中一座岩壁,崖上垂落层层藤蔓。潭边有些地方垒着鹅卵石,有人工堆砌的痕迹。野草丛生,间杂着几朵不辨颜色的小花。水静无波,夜深无人,真是一个野趣横生的绝好所在。 顾南寻了块干燥平整的石板,把脱下来的衣服和手机一起放在上面。保险起见,又从草丛里找了根一米多长的树枝,插^_^进水里探了探深度。 树枝刚刚没顶,看来至少岸边的水并不深。 顺着鹅卵石堆叠出的简易阶梯下到水里,水温刚刚好。带着硫磺味的温泉水浸过胸口,鼻间一股森林的潮气,白色的水雾缭绕四周,如登仙境。 那个神经兮兮的**员真的没说错,这地方一旦传出去,人们会立刻蜂拥而至。到时候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深山月色遗世独立的感觉了。 不对,应该是遗世独浴。 一向严谨地顾南也忍不住心情极好,手指在内裤边缘勾了又勾,没犹豫太久,还是脱了下来。 难得天时地利,尝试一次天体浴也不错。 试探性地往水潭中间走了几步,水底坡度不大,到了离岸三四米的地方,水才没到了胸口。顾南索性展开手脚游了几个标准的蛙式,可惜水里不敢睁眼,换了几次气之后就没再往下潜。水温越往中间走就越高,熨烫得全身毛孔舒张,舒服极了。 没划几下就游到了岩壁边,野生的藤蔓上部很浓密,接近水面的地方却十分稀疏,靠近了才发现,原来岩壁上浓黑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山洞。 洞口不大,水面以上的部分大约一米高、一米五宽的样子,里面黑黝黝的看不到底。饶是顾南胆子大,一个人还是不敢冒然进去。万一里头有蛇之类的野生动物就麻烦了。 正想着退回岸边,山洞深处突然传来水花声。 顾南一惊,手脚齐用,急往后退。 后背猛然撞上一物。 一声闷哼,相当熟悉。稍早之前听到过一次一模一样的。 言奕都快哭出来了,几个小时之内咬到两次舌头,他今天一定是流年不利犯小人。 “顾……唔……” 顾南一时情急,捂住了言奕的嘴。没空去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背后,反正无时无刻都能看到他也已经习惯了。山洞里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两个人的对话,可是回声太重,听不清在说什么。 言奕眨着眼睛,欣喜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水波轻轻拍打在顾南胸口,皮肤在月色下泛着华丽的光。 裸……裸泳? 这趟真是跟对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顾南拎着个口袋出去,担心他半夜三更的发生什么事,就一直跟在后面。在林子里摔了好几跤,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摸到水潭边上。 “别说话。”顾南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山洞里传出的声音渐渐能听清了,可这一听清,两人齐齐楞住了。 “嗯……再重一点,啊……深,深一点,好棒……亲爱的你好棒!” “你可真会找地方,说,上次跟哪个野男人来的?“ “嗯啊……野男人嘛……就是要野外才有情趣……啊啊……好舒服…… “浪货,看老子今天怎么干死你。” 洞里啪啪啪的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男人的呻吟也随着节奏一浪高过一浪。 果然是名符其实的野温泉,这么轻易地就撞上他人好事。 顾南面色难看地对上着言奕溜圆的眼,手指僵硬。 ☆、诱吻 “怎,怎么办?”言奕眨了眨眼,嘴唇张合,在顾南手心里摩擦出一阵微痒。 顾南猛的松开手,退开一点,无声的吐出个“走”字。 两人动作极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在水里移动,还没挪开几步,洞里干得忘我的两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声音大了。 “哎,这边怎么还有个洞口?这山洞是通的。” “啊啊……出去……啊……我要你在外面……干,干我……” “外面不会有人经过吧?”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嗯哪儿来的……人……” “你他妈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一阵水响,洞口晃动两个紧贴的身影,一个双腿像是缠在另一个腰上,不住口的呻吟。 顾南心里一急,这下该往哪儿躲?谁知胳膊一紧,被言奕一把带着往水里蹲下。两人憋着气,顺着岩壁摸出两米来远,摸到一道夹缝,冒出水面大口喘气。 那对野鸳鸯出了洞口,声音粗鲁的男人一把将另一个压在岩壁上,大力操干起来。声音充满媚意的那个伸手抓住上方垂下的藤蔓,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双腿夹紧男人的腰,满嘴胡言乱语的□。 岩缝很窄,两个成年男人面对面一站,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鼻息相闻。 外面两人做得兴起,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把水面激起阵阵波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岩壁上,也打在岩壁里躲着的两人身上。 喘息渐平,言奕尴尬得不敢抬头,只盯着顾南刚刚露出水面的胸口。月色下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晕黄的色泽,肌肉紧致结实,越看越觉得脸热,两手隐在水面下蠢蠢欲动。 该死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顾南咬着牙瞪着言奕低垂的头顶,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不对劲,温热的水流环绕,和岩缝外面稀疏垂下的藤条一起,封闭出一个狭窄暧昧的空间。夜色朦胧,水汽蒸腾,欢爱声入耳,这时候如果面前是个女人,那就是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画面了。可为什么面对的是一个男人,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违背了意志。 该死。 言奕正埋头浮想联翩,突然觉得水面下紧贴的部位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比水温更高的东西正抵着自己。 这,这不会是...... 言奕猛然抬头,狠狠撞在顾南下巴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天频频制造碰撞事故的某人愧疚地连连道歉,又因局面所迫,声音含混在喉咙里,只能用用尽可能夸张的唇形表示。 温泉水浸润过的双唇翕动,诱惑无声。顾南眼前一乱,脑子似乎被烫得过热,鬼迷心窍地低头靠近。 某人微仰着头,借着月色微光想望进对方眼里,却对上一双幽黑莫测的眸子。 他,他,他在干什么? 不会是想吻我吧? 言奕顿时感觉心脏不听使唤地狂跳,在胸膛里混乱地蹦跶,像只吃了兴奋剂的兔子,双唇轻抖着,犹豫不决。 要不要亲上去?要不要? 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亲了之后也许会被一拳打飞出去? 心念电转,也不过是两三个呼吸之间,言奕又习惯性地冲动上头了。脚尖一踮,唇瓣相贴,一瞬间火热迸发,像给半温的铁锅突然加了一大把火,高温腾起,锅里的水迅速翻滚。 顾南的吻带着迷茫与**,辗转揉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重复着紧贴与摩擦,却找不到更进一步释放的方法。 言奕嘴唇都快被磨破了,干脆顶开他的牙齿,舌尖钻了进去。顾南像突然发现目标的猎人,将主动进入陷阱的猎物含住了就不松口,发狠一样地吮吸舔咬,将他的舌尖啜得生疼。 温泉水轻击着岩石,合着唇齿间唾液发出的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满月果然会引发人的情^_^欲潮汐么?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这样不可思议的发生。从来没有想象过还会有这么一刻,来不及去细细思考顾南为什么会和自己接吻,只满满的欢喜已然溢出心间。 言奕悄悄环上了顾南的腰胯,摸到一片光裸的滑腻。 光,光着的? 手沿着结实的臀线往下摸,什么布料都没有。水面下高温的火热与他自己的隔着内裤亲密相贴。 早知道他也该脱光了下水才对。 一边回应顾南狂乱的热情,一边把手指往两人中间探,指尖触到目标,牢牢握住。 顾南轻轻一震,松开了唇。言奕的舌尖还在他嘴里,这会儿得了自由,正好细细地卷起对方的舌,温柔纠缠。滑软的触感,灵活的翻搅,像穿梭的泥鳅,搅乱对方的思维。 手掌收紧,借着水流上下滑动,掌心立刻越发饱满充实起来。 顾南睁开眼,眼前的脸庞如此熟悉,神情如此相似,跟那个他刻意想忘记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对,这不是梦。 他伸手一推,言奕后背撞在岩壁上,眼神还迷乱着,唇角水润,有蹂躏过后的艳色。 两人上面分开了,下面还相连着。言奕被惊醒,停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松开手指。顾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却不知怎么无力掰开。 **临头,亟待宣泄。 又是僵持的局面,一个想继续却胆怯,一个想退出却不舍。耳畔一声亢奋长吟,外面的两人终于将战斗进行到了尾声。 “太,太爽了。你他妈的真是个极品。” “你也不错,持久力很好,技术嘛......还可以进步。” “靠,**,我看再来两个男人也满足不了你。你他妈的就是个无底洞。” “谢谢夸奖。怎么样?还来吗?” “操,歇会儿。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泡澡呢。看看你丫射的东西,好好的水里给加了料。” 喘息平复,温泉池里渐渐安静下来。 岩缝中的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喘,顾南抓着言奕的手腕微微用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关键部位上拉开。言奕对上他的眼,无声询问。 怎么办,继续这么躲着,还是干脆出去惊飞那对野鸳鸯? 混蛋,这么出去,别说惊飞人家,他们俩不被当成另一对野鸳鸯才怪。 那......言奕突然起了逗弄心思,两只手都被扣着无法动弹,只把胸膛凑上去轻轻磨蹭。顾南退无可退,恼怒地瞪他。 还未褪去的**,夹杂着羞恼和无奈,那样子实在太让人心动,言奕嘴角勾起,贴过去啃他的下巴。 顾南慌了,用力一扯,哗啦一声水响。 “什么东西?谁在那儿?” “不会有蛇吧?快快快,上去,上去。” “别急,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呆着别动。” 有人从水里走了过来,这下不能再躲了。言奕踏出一步,从夹缝里钻了出去。 “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男人吃了一惊,借着月光看清了突然冒出来的人。水面上的胸膛白皙细腻,一张脸被水蒸汽熏得热腾腾的,夜色中更显唇红齿白,眼里有可疑的尚未褪去的情绪。 看来是全都听去了。 却没有出声骂人,反而躲起来偷听。难道...... “嘿,你来了多久了?” “不久,不久,我马上走,您二位继续,我绝对不会跟谁说的。” “慢着,慌什么?既然遇到就是缘分。看你样子也是圈子里的吧?怎样,有没有兴趣加一个?”另一个原本远远看着的男人也划开水走了过来,夜色中一双斜挑的眼,语气里满是挑逗。 “不,不用了......我不是......” “少来。你都听硬了吧?我看人准得很,从来没错过。这么好的环境可遇不可求啊,随你选哦,我,还是他?要不让你在中间?” 还是真热情慷慨啊。言奕忍不住想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要他一让开,背后的顾南就会被发现,他可不想他那一副好身材被别人看了去。于是索性上前几步,打算想个办法把人引开,好让顾南上岸穿衣服。 谁曾想顾南看他跟那两人说话,听到对方的邀请后居然犹豫不决,好像真的准备掺一脚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怒了。 他猛然从岩缝里站出来,擦过言奕身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出好几米远。 “我操,究竟有几个人啊?”那两人再次被吓了一跳,对这场面哭笑不得。 “打扰,打扰,先走了。”言奕急忙转身,扑进水里去追顾南。 温泉水确实不适合游泳,温度高不说,矿物质的味道也并不怎么好。言奕好不容易才在顾南爬上岸的时候追上了他。 身后传来嬉笑声,“身材不错啊,别走了,留下来打一炮。” 言奕挡在他身后,意图遮住顾南光裸的臀。顾南弯腰抓起地上的裤子,言奕心跳又加快了。 “喂,不会是我们打扰了你们俩吧?怎么样?有没有萎了?回来给你治一下。” 真够不要脸的。顾南一边迅速穿衣服,一边暗骂。同性恋果然都是没有节操的家伙。 萎?萎个屁!你萎了我还没萎呢。 拉裤子拉链的时候遇到点难度,半天拉不上,更是让他火冒三丈。偏偏身后还有个人团团转。 “你跟着上来干什么?离我远点儿。” “回去了吗?” “怎么,你还不想走?不想走就下水啊,人等着你呢。” 言奕急忙穿衣服,差点把两条腿套进一个裤筒里。果然,刚才是自己理解错了。顾南哪里是想吻他,这下又把人给惹毛了。 精虫上脑果然很容易闯祸。 ☆、谁该去火星 回去的路上顾南走得很快,来的时候花了十几分钟,回去只用了五分钟不到。进了房间,把东西一扔,拉过被子兜头盖住。 言奕紧跟着进门,远远地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越线了。” 被子掀开,顾南猛的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不用对不起,这次,也不能只怪你。是我的错,我不该......”离你太近。不,根本就应该避免出现在任何一个有他的地方。 “你没生气?” 顾南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看他。“我生气,但不是对你。所以你可以去睡了。” “哦......”言奕有点抓不到重心,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只好摸着鼻子把门带上,自己窝回了楼下沙发里。 这一夜却是无眠。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吻,那带着茫然无措却热情如火的吻,还有,顾南为什么说是他的错,他做错了什么? 言奕抚着嘴角想了一整晚,快到天亮才迷糊了过去,早上被谭教授拍醒,只觉得腰酸背疼。 叠好被子正要上楼,一个念头突然划过。 顾南会不会是......喜欢上他了? 所以才会靠近他。 所以才会回应他的吻。 所以才没有在事后怪他。 所以才说自己错了...... 言奕冲进房间,“顾南,你......” 床铺整洁,空无一人。 言奕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直奔餐厅。 顾南还是不在。 一直到十点钟,谭教授的讲座开始之前,言奕才终于看到了人。 可是顾南不看他,完全回避与他的对视。他一走近,他就走开;他一张嘴,他就转身跟旁边人说话。 何敏拉着他准备器材,上台,做示范,结束,下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得到顾南的一丁点注意力。 午餐时也一样。下午的座谈会、晚餐、会议主办方办的告别联欢会,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顾南都在刻意地躲着他。 搞什么? 言奕有些恼了。 趁着联欢会结束,大家都在回房的路上,言奕趁人不注意,从后面一把拽住顾南的胳膊,直接拖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要么揍我一顿,要么骂得我狗血淋头,要不然就说清楚。明明发生了的事,你要不要每次都当不存在?” “没什么好说的。”顾南烦恼地踢了地上的石头一脚。 “要说的多了去了。你今天为什么躲我?”言奕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那样的吻法,那样唇舌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比嘴里说什么都要真实。 “没理由,就是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不想看到我?你怕我?” “言奕,”顾南语气也有点冲了,“不要以为这些日子我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我说过,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对男人永远都不可能有兴趣。” “那你昨晚为什么吻我?” “......是你自己凑上来的。”顾南扭过头,盯着脚边的花丛。 “你可以推开我。别说什么外面有人怕被发现,这个理由不成立。” “我......一时头脑发热。” “你不是这种人。” “你知道我是哪种人?你有多了解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一天到晚缠在我身边干什么?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顾南气极。凭什么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关注着一样。说好听点叫关心,说不好听点就是监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专注地向你的目标努力,你想在医学上做点成绩出来。是你自己说一切跟以前一样。我以前还不是一样跟你一起上课,一起做实验,一起打球,一起聚餐。我以前也一样给你带早餐,给你找资料。对,一起实习还是第一次,跟教授出差也是第一次。可我没再做过任何......不该有的事情。可你昨晚那样算什么意思?叫我离你远一点?我离你还不够远吗?再退,我就要到地球外面去了。”言奕说得急了,忍不住有点委屈。 他已经很安分守己,很循规蹈矩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踩了顾南划出来的线,给嫌弃到九霄云外去。可这次明明是感受到了他的意愿,自己才会吻上去,他也回应了,而且他明明摸到他都硬了...... 现在又来这样说? 顾南沉默了一会儿,埋着头吐出一句:“那就我到地球外面去吧。” 滚你的!我还去火星呢。 任是言奕这般的好脾气,也受不了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言奕知道顾南在怕什么,但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是谁说过先爱上的人注定卑微,那是因为对方还不够爱你。既然肯定顾南对自己已经有了那么一点意思,也许那还不是爱,也算不上多喜欢,也许只是一点点暧昧的萌动,已经足够他坚定信心的走下去。 只不过,也许方式是应该变一变了。 “知道吗,你最大的优点是严谨缜密,最大的缺点是缺乏面对事实的勇气。我不逼你了,你自己想想。”言奕看着他回避的脸,缓慢而认真的说。 夜凉露重,顾南一个人在草地上站了很久,久到酒店的保安员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回了小院,客厅里一片漆黑,沙发上隆起一块,有和缓平稳的呼吸声。 睡惯了宿舍的单人床,一个人睡那么大一张床,反而十分不适应。顾南每一个翻身都保持在半张床的范围内,好像生怕睡过去一点就会碰到什么人。 第二天上午,两辆大巴车把全体人员拉到城里分会场参观仪器展。一点半的回程航班,主办方的车子一直送到机场,谭教授在候机的时候交代他们,回去后整理一篇心得体会出来,不得低于一万字。 罗红叶这几天收获很大,兴奋得表示三万字都打不住。教授说好,那就大家一起三万字吧。惹了何敏和言奕哀叫一片,趁教授不注意,何敏给罗红叶腰上又掐了一把。 罗红叶笑着往顾南身后躲。 “出来,别拿顾南当挡箭牌,你还真当是人家女朋友了啊。” “快了,快了,我正等他表白呢。”罗红叶半开玩笑的说,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谭教授一听乐了:“怎么?顾南和红叶好上了?怎么没跟我报告啊?” 何敏说:“是啊,赶紧的,给教授汇报一下你俩的感情进度。” “师姐,这种事哪有当着女生的面说的,等我不在的时候顾南你单独汇报吧。”罗红叶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顾南。 “顾南?”谭教授也有颗媒婆心,巴不得自己的得意弟子们都能够内部解决了才好,最好不要便宜了外人。 顾南脸色有点难看,眼圈发黑,明显没睡好的样子。“教授,她俩开玩笑呢,您别当真。” “怎么,红叶这么漂亮你还不满意啊?” “我怎么敢。但是,我打算毕业前都不交女朋友了。所以,请大家以后也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谭教授看了罗红叶一眼,后者面色还算正常,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 “也好,专心抓好学习,以后当了医生有的是漂亮姑娘。” 何敏看场面有点不好看,赶紧打岔。“教授啊,您偏心偏得太明显了。这儿还有个单身大龄女青年,您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个啊?最好是中医的,我看昨天言奕他干爹带那个徒弟就不错。” “哎呀师姐,你看上我干师兄了?我这儿有电话,两顿中餐一顿火锅,卖给你。” 话题顺理成章地转开了,顾南沉默地转过头,看了看八卦得十分开心的言奕。 回到学校,日子也回归正途。只是实验课很少看到言奕的影子了,换成了另一个姓潘的助教在带。理论课也不再偶尔由言奕代课,几门课的老教授最近都忙里抽空亲自上课,据说是教育部的新文件,专家教授级别的每学年都要给本科生上课,提高大学的师资水平。急诊室那边听方姐说言奕也请了半个月的假。 顾南有时候就会突然觉得周围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天气越来越热,沈立冰某一天突然抱怨,说最近喊小言老师打球老是找不到人。好像是有个课题正到了紧要关头,忙得跟狗一样。 “顾南,你明天把笔记本给言奕还去行不?” “不是很早之前就让你还回去吗?怎么还在?”顾南看着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面前。 “最近少看见他,不就忘了嘛。再说了,这人家都说了给你随便用,你偏要慌着还回去。自己去还。小爷最近忙着跟人掐架呢。” “你就一天到晚的刷吧,都跟你说了玩微博暴露智商,网上的事情那么认真干什么。” “爷我智商至少198,就不信赢不了那个混蛋装B死肌肉男。” “懒得理你。” “自己去还啊,我可不管了。”沈立冰扔下笔记本跑了。 寝室里另一个兄弟侯皓凑过来说:“干脆借我打游戏吧,过阵子我帮你还。” “少来,去用沈立冰的。”把笔记本、充电器一古脑地塞进包里,换鞋走人。 七点多的校园,闷热还没有散去,一群一群勾肩搭背去打球的、背着包包上自习的,手拉手谈恋爱遛弯儿的,心急如焚去外头网吧打游戏的,人来人往相当热闹。 顾南本想着先打个电话问问看人在哪里,可上次的号码没存,早就被挤没了。又不想找人问,索性先去了实验楼。既然他在做课题,那大部分的时间都应该是呆在那儿的。 实验室人是有,却不是他要找的。师姐说人刚才还在,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让他干脆等会儿,言奕一准还回来。 “不了,我把东西放这儿,麻烦师姐帮我交给他。”顾南放下电脑包,心底有些微的不舒服。原本也不想跟他打照面的,这样最好不是么? 出了实验楼,刚拐过花坛,就看到前面树下两个人影。 一个套着白色大褂,另一个一身篮球服,怀里还抱颗球,正迫切地说着什么。 ☆、师弟不轨 顾南顿住脚步,往紫薇花树后面靠了靠。 男生个子很高,足足高出言奕一个头去,额头汗津津的,脸庞发亮,眼神也发亮。那眼神相当眼熟。 在说什么那么高兴? “总算是找到你了,我都快把临床的男生寝室翻遍了。”郝行宇压抑不住地兴奋。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这就是现实版的踏破铁鞋无觅处了么,亏得他篮球鞋底子够厚。 “我记得你,谢谢你上次借我球鞋。” 言奕记性一向很好,虽然只见过一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有些疑惑地问:“我还鞋过去的时候你不在,交给你室友了。怎么,鞋子难道被我弄坏了?” “不是不是,鞋子很好很好,好得很。”好得都供起来了,就差每天闻一闻了。 “唉,突然想起来一个奇怪的问题。”言奕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么高,怎么会跟我穿一个码?” “那是给我弟买的,那天正好还没来得及给他。你一看就跟我弟一样大,身材一样,鞋码肯定也差不多,没想到刚刚合适。”这就是传说中的灰姑娘的篮球鞋么?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他了么?你看,没有照片,没有名字,没有电话号码,还不是一样找到人。 “......你弟?”言奕有些好笑,“你弟多大了?” “十九,刚上大一。你呢,几年级的?哪个专业?” “临床二年级。” “这么说我还高你一级。名字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能给我吗?”郝行宇急忙从背包里往外翻手机。 “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 “没,没什么,就,就觉得你球打得不错,想约你打,打球......”一心虚就结巴这个毛病可要不得,千万别被看出什么来。 “行啊,打球随时叫我。可是......”言奕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发。 “可是什么?你愿意进校队吗?我觉得你技术很好,强化训练一下进校队肯定没问题。”要先找一个机会增加相处时间。 男生嘛,增加革命友情的途径唯三:打球、打架、打游戏。 “校队就算了,我最近有点忙,可能不太能抽出时间。等我忙过这一阵儿,再约你打球吧。嗯,你电话给我。” 言奕接过他的电话,噼里啪啦一阵按,把自己名字和号码输了进去。 “等我上去后你给我打一个吧,我手机扔实验室了。” “好,一定打一定打。”郝行宇像宝贝一样地把手机捧在手里,还特意翻了下通讯录看存进去没有。 “那就这样,我先上楼了。拜。” “拜拜......” 看着言奕走开几步,高兴过头的郝行宇突然灵光一现,大喊了一声:“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啊?” “明天球队有庆功宴,一起去吧?你再忙也要吃饭啊。” “呃,我不敢保证哦,只有明天临时再约约看。” “好,那我明天下午给你打电话。” 言奕笑着挥挥手。他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直接开朗,可以一起喝酒吐槽,一起打屁,一起渣游戏。可惜,愿意跟他一起没事拼拼手术刀刀法的人不太好找。 也许罗红叶可以,她不是随身都带着把解剖刀么。 想到罗红叶,就想到那个人,突然心里就沉甸甸了。言奕若有所思地绕过楼前开得正盛的紫薇花,进了电梯。 半响,花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 顾南看着那个男生捏着手机傻傻地等在那里,估算着言奕上楼的时间。过了几分钟,一脸慎重地按下了拨出键。 “喂,言奕?” “......是我是我,对了,我叫郝行宇,你记得存一下。” “......那就不打扰你了,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啊,你记得尽量空出时间来。” “......再见。” 搞什么一脸的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给女朋友呢。牛高马大的样子,行为幼稚得跟小孩子一样。说个话而已,有必要那么兴奋么? 还在看手机,还在看!还摸上了? 我操! 顾南一口血闷在胸口,加快步伐越过那个白痴。 “喂,我找到他了。......嗯,说上话了,我还约了他明天一起吃饭......没有,我哪儿敢啊,被他知道很可能见光死的,我打算一步一步来......去,老子是总攻!滚你丫的。” 郝行宇一边打电话一边兴奋地小跑起来。两个人错身而过,顾南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夕阳落了一大半,夏日晚霞映红了半个校园,背光的宿舍楼浸在余辉里,笼上一道淡淡的光边。 顾南回了寝室,打开自己的电脑上网。 沈立冰凑过头来看。 “查什么?” “知道什么叫总攻?” “......不要告诉我你原来是个弯的。”沈立冰一脸的痛心疾首。 “什么叫弯的?” “就是......来来来,看这里。”翻出他最近下资源找到的一个隐秘论坛,把笔记本显示屏转到顾南眼前。 看来明天需要去校医院输血。冲击力太大,顾南又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嘭”的一声压下笔记本。 “你一天到晚看些什么东西?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立冰思考了足足三十秒,该怎么跟一个在寝室里聚众看爱情动作片的时候都要回避的纯洁孩子,介绍男男动作片这个神奇的东西。 “亲爱的顾南同学,攻,就是压人的那个,受,就是被压的那个,当然,采取特别姿势的时候除外。总攻嘛,就是秒杀所有小受,从不翻身献菊的那样一个存在。是男人中的男人,基佬中的战斗基。” 这下再单纯的人也明白了,何况对于那个特殊姿势他还有过深切的体会。顾南一瞬间脸黑了。 那个男生,原来是想追求言奕么? 这个校园的男男恋已经无处不在了吗?是他太封闭太落后,还是这个世界实在太妖异? 沈立冰看他绷着一张脸,一副被人欠了二万五的样子,呐呐地开口问:“你讨厌同性恋?” 讨厌? 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其实曾经有些喜欢言奕。正常人际交往那种喜欢。以他稍微有些孤僻的性格来说,对一个人有明显的好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基本除了寝室几个朝夕相处的兄弟以外,就很难找出这么一个人。曾经,言奕是他就快要划进朋友圈子里的人。 可是他偏偏是个同性恋,被他喜欢的人还偏偏是自己。 这就让他不太高兴得起来了。 特别是在两人还一次又一次发生亲密接触的前提下,让他对言奕的情绪更是复杂。 “老五,你会喜欢男人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沈立冰小小的惊慌了一下。 “假设,有男的说他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我......爷我抽不死他。”最好是绑在床上,用小皮鞭抽打,一鞭一鞭地抽出印子来。 “正常反应都应该是愤怒吧,可是那人赶都赶不开怎么办?” “怎么办?剁碎了放点小葱酱油,上辣椒面,凉拌。”一口一口地咬来吃掉,特别是胸口,一定要咬出牙印,省得那人渣暴露狂到处孔雀显摆自己的身材。 “应该这么恨吗?可是......可是你又恨不起来怎么办?” “怎么可能恨不起来,你想想那丫对你做过些什么事,自然就燃了。”像他自己,不就是一点就着吗,不怨他脾气坏,谁让那个混蛋老是喜欢惹他生气。 顾南沉默了。也许第一次确实是言奕的错,但是他也救了车祸受伤的自己;第二次也可以归咎到药物的原因,可那天晚上在温泉,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失控了。脑子里像懵了一样,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完完全全被那个人无意间的神态所诱惑,神智离体,只剩**喧嚣。 可不可以把一切都怪到言奕身上?都怪他老是重复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怪他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怪他总是用各种不一样的语调喊着“顾南,顾南”,怪他肆无忌惮地闯入别人的梦境百变妖娆。 明明是个毫无娘气的男人,怎么总让人觉得他在说“喂,你,来上我吧。” 一定是自己禁欲太久,青春期就这么规规矩矩地过了,连自助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才会连男人的诱惑也难以抗拒。可是面对那么聪明漂亮的罗红叶,他确实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是沈立冰知道他的第一次是跟言奕,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沈立冰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难道有男的跟你表白?” 顾南臭着脸关了那个网站,开了校园网找东西。 “说说,说说,爷相当好奇。说起来你这样子确实容易招小受啊。” “你闲着没事做?” “做人要厚道,你自己先来问我的。要不我猜猜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 “我们学院的?几年级的?长什么样?可爱型还是伪娘型?你应该不会喜欢伪娘......” “沈立冰。” “唉,请讲。”求知欲旺盛的沈立冰咬了一口苹果,端了板凳在桌子对面坐下,表示爷我跟你耗上了,今天你不说实话就别想睡觉。 “你的阶段小考过了吗?” “我擦,你别戳我痛处。爷自然有办法过补考,不用你担心。说!你现在不说的话,等会儿他们几个回来我就说你有男朋友了。” “随便你,也要他们肯信才行。你有了我都不会有。” 沈同学咬着苹果无语凝噎,坐着中枪。 方小贝推门进来,耳尖地逮住了下半句:“谁有了?几个月了,男孩女孩?你们俩谁的种?” “言奕有了,三个月,女孩,顾南的种。”沈立冰咔嚓咔嚓几口啃完,报复性地把苹果核从顾南头顶扔进垃圾桶。 “言奕?小言老师?他不是男的吗?啊啊啊啊他居然是女扮男装?我要去告诉大家这个大消息。”二货方小贝神叨叨地又冲出门去,寝室大门洞开,楼道上凉风灌了进来。 顾南心里一惊,抬头看沈立冰。 “看什么看?除了咱几兄弟你也就跟言奕比较好了,现在不都流行吃窝边草么。唉唉,别告诉我是咱寝室的啊,那我干脆自戳双眼算了。” 所以说,炸毛受偶尔也会炸出真相的。 不远的地方,实验楼里奋战正酣的言奕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酒桌上的事 这天晚上熄灯后的卧谈会十分热烈,议题中心的男主角反而一言不发。方小贝之前在楼道里咋呼了一大圈,众多兄弟纷纷表示会准备红鸡蛋以作贺礼,看众人或一本正经,或笑得发疯,方小贝才反应过来又被沈立冰晃点了。 因为一起实习的关系,方小贝听说了他们跟谭教授出差引发的桃色绯闻,于是在兄弟们中大大形容了一番罗美女的美貌,和顾南的不识抬举。沈立冰虽然威胁说要爆顾南的料,但最后还是放过了他。只和大家讨论顾南应该在众多虎视眈眈的妹子们中挑哪一个来临幸。 “我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们别起哄了。”顾南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 “那太好了。你不要兄弟就下手了。老六,明天给你过生日,把那个什么罗美女叫上。”袁山风伸腿蹬了一脚上铺方小贝的床板。 “我下个月才生日啊......” “再过几天就该放假了,你就当你妈不小心早产。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还有相好的都叫上,我买单。”袁山风泡妞一向不惜血本,不过这也意味着月底又要跟李恩借钱度日了。 “把言奕也叫上吧,最近老不见他人,研究生空余时间不是很多嘛。”沈立冰脑子里迅速转了转念头。 “别光叫男的,多叫几个女生,不能光顾自己不顾兄弟。”说这话的是侯皓,出了名的心高胆小,看上的美女个个顶尖,就是追人的行动力成反比。 “顾南,你明天给言奕打个电话。” “我没他电话。” “你没他电话?你怎么可能没他电话?”沈立冰从上铺伸个头出来,扒在床边无声的瞪视下铺。 楼道上的光透进来,顾南翻个身向里。 “顾南同学,你这样做是不对滴。想想言助教给兄弟们带来了多少福利?上到考试猜题,下到饭堂小灶,玩有游戏装备,学有论文资料,关键是他手里捏着两门课的成绩啊。你怎么能这样不重视。你们几个有言奕电话吗?” “有。”另外四张床铺整齐回应。 “你看看你......啧啧。”沈立冰躺回床上,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点靠谱。 顾南把枕头一卷,捂住脑袋再也不发一语。 第二天沈立冰没约到人,言奕说有事儿给推了。 晚上六点钟,东门外的林家馆子碰头。学生聚餐很少有坐雅间的,大堂里才闹得开。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三大桌人拼上了。一水儿的红色校队球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庆功的。 于是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就特别的显眼。 顾南不由得站住不动。 “言奕?嘿,这家伙不是说有事儿吗......”沈立冰几步蹿过去,拍言奕的肩膀。 “小言老师。” 言奕回头,看到是他们,温和的笑说:“这么巧,你们也选了这儿。” “你怎么叫他老师?”郝行宇一头纳闷的站起来。 “小言老师你又装嫩了。”方小贝也站过来,搭着沈立冰的肩膀,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位......师兄还是师弟?看样子是师弟,别被他的脸蒙了,他都二十六了。” “你不是低我一级吗?” “我是研究生二年级,临床本科的助教。不好意思,说漏了。”言奕轻笑。其实他挺爱用这张脸逗小朋友的,谁叫他们一听到是助教就态度微妙呢,再说他也没骗人,只是默认而已。 一桌子的男生都吵开了,要言奕罚酒。郝行宇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校队跟研究生有梁子?” “不不,怎么会。可是你......看起来真的跟我弟......”从年上突然变成年下的某人讪讪地坐下,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啤酒。 言奕拎过瓶子,给自己倒了个满杯,伸手过去跟郝行宇碰了一下:“我道个歉,以后你得喊我师兄了。” “师,师兄。”郝行宇一仰脖子把酒干了,抹了抹嘴。 旁边一人把他脖子拐过去低声说:“怕什么,师兄师弟什么的,最容易发展奸^_^情了,给老子大胆地上。” 言奕回身跟沈立冰解释了一下,说先答应了参加校队的庆功,改天再请他们吃饭。这时候罗红叶跟另一个女生一起到了,打了个招呼,两帮子人隔了几桌坐下。 顾南闷头坐在角落里,完全无心参与桌上的寒暄。刚才言奕一个正眼没给他,跟其他几个人都说了话,再不济也点了个头,就是没招呼自己,这落差也太大了。 “顾南,你们寝室帅哥真多啊。”罗红叶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一丝的尴尬。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心理素质太好,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条件好的妹子就是不愁嫁。 “嗯。就是爱开玩笑,等会儿要是乱说什么你别介意。”顾南客气的点了点头。既然没打算要跟罗红叶发展下去,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老六老六,快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位是?”主动安排这一顿的袁山风这时候才冲进饭店大堂,一坐下就急不可耐。 “袁三疯?怎么是你?”罗红叶一看来人,柳眉一竖。 “你......你你你!罗红花?我操......”袁山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下一句,震惊大过惊喜。 “你们认识啊,那还找我介绍什么。开喝,开喝。老大,把开瓶器递过来。”方小贝从李恩手里接过起子,“啪,啪,啪”连开八瓶,每人一瓶顿在面前。 罗红叶是个直率性子,喝起酒来完全不像很多女生扭扭捏捏推三阻四,完了还端着饮料跟男生碰杯,你喝酒来我喝茶。她跟所有人都是一碰就干,可跟袁山风就像八辈子仇人相见一样,碰到他就怒目相对。 袁山风端了杯子无奈地说:“罗红花,当年的事我都不怪你了,你还拿什么乔啊。” “再叫我罗红花,信不信我拿刀片儿了你?”罗红叶从包里掏出解剖刀“啪”的拍在桌子上。 “唉唉唉,别过头别过头。”沈立冰忙站起来打圆场,一边示意顾南把刀子塞回罗红叶包里。 顾南给两个人各自满上,端了自己的杯子站起来说:“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应该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既然都学了医,除生死无大事,今天也是个机会,就解了吧。我作陪。” 罗红叶还有些愤愤地站起来:“我一杯,他五杯。” “五杯就五杯,爷还怕了你?”侯皓叫**员又拿了四个空杯子,在面前排成一排,哗啦啦倒光了两瓶啤酒。 “还有,本姑娘现在叫罗红叶,不准再乱喊。” “那你还叫我袁三疯呢。” “你本来就疯。” “好好好,我一大老爷们儿不跟你小丫头计较,不叫就不叫,再说红花不是该配绿叶吗,你这名字没改对......哎呦,沈立冰你丫拧我干什么?” “喝酒就喝酒,废话那么多。”顾南给两人各自碰了一下,仰脖子先干了。 罗红叶盯着袁山风喝到第四杯,才把自己那杯喝了,坐下再不理他。 桌面气氛很快好起来,袁山风也饶有兴致的跟那个短发女生说上了话,对罗红叶三不五时的刺两句也毫不在意。反而是侯皓跃跃欲试的跟罗红叶搭上几句。李恩对找女朋友不感兴趣,轮着找人拼酒。 沈立冰喊顾南一起去隔壁敬酒,顾南抬头看了那边一眼。那个叫郝行宇的男生正接过言奕手中的杯子帮他干了一杯,惹得众人纷纷抗议。 “我不去。” “我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这么一去还能站着回来啊?”沈立冰抓了另一瓶酒塞进他手里,拖上就走。 到了那桌,沈立冰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杵,言奕站起来,脚后跟险险踩到身后的顾南。 他低头看了看扶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掌,轻轻挣脱,若无其事地跟其他人介绍道:“临床学院本科四年级,沈立冰、顾南。这些是校篮球队的,各院各级都有,你们要是单打呢,我就一个一个介绍,要是批发那就干三杯吧。” “批发批发,意思一下就是了。大家好啊,多谢照顾我们家小言老师。”沈立冰一副娘家人的嘴脸,笑嘻嘻地说。 “你们家的?说不定哪天就是我们家的了。”郝行宇身边的那个男生笑着跟他碰了杯子。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打算吸收言奕进校队?”沈立冰很好奇,“我能试试不?” 郝行宇眼神闪烁,瞄了瞄言奕:“好说,好说。改天一起打球吧。” 顾南举了举杯子,随便说了句客气话,喝完三杯走人。 言奕半张脸藏在杯子后面,视线透过杯底跟着那个背影,暗地里攥紧了手指。刚才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不把视线胶着在顾南的身上。这些天自己借口赶课题,几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想给他些空间好好想想。 这也导致了他跟其他人都没怎么联系。这什么发展?为什么,罗红叶会参加他们寝室的聚会? 沈立冰三杯酒下肚,加上之前已经喝了不少,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拿空杯子跟言奕碰了一下说:“你要不要过去坐、坐会儿?” “不了,你帮我跟大家说一下吧,我还得回实验室。” “好吧,研究生真苦逼。老子以后死都……不考研。”沈立冰晃了晃左手的酒瓶,“大家慢慢喝。” 酒足饭饱,篮球队先散了,602寝室一干人跟在后面往学校里走。顾南远远地看着那个郝行宇紧紧贴在言奕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十分开心。那男生突然伸手去帮言奕拉后腰的T恤,把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白皙皮肤遮好。言奕偏头扯了扯衣服,看着那男生说了句话。 言奕说的是谢谢,尾音上扬,嘴角上翘,空气里也跳跃着笑意,正是当初勾了郝行宇魂儿的那一句。 有什么好谢的! 顾南远远地分辨出唇形,心情烦躁的转身去了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 ☆、觉悟吧,少年 顾南很少抽烟,偶尔赶论文熬夜的时候才抽一两根提神,这天傍晚坐在操场边却足足抽掉半包。烟雾在鼻息间缭绕,被夜风吹散,肺泡里盈满了烟草的馨香,脑海里百转千回,却理不出清晰的脉络。 夏天了,天暗得晚,可暮色终于还是悄悄的降临了,教学楼朦胧成一个个庞大的黑影,黑影中又陆续亮起无数个窗口,像多眼的怪兽,狰狞凶恶。任你心情如何,世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不会配合着让全校都停电的。 顾南起身把一地的烟头收拾了,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头顶上亮起一盏路灯,有晚练的学生急步奔跑,也有散步的恋人依偎经过,嬉笑声传出老远。 无处可躲么? 顾南在心里苦笑。 寝室门反锁着,用钥匙试了一下打不开。正要敲门,门从里面开了,侯皓鬼鬼祟祟探出半个脑袋:“快进来,快进来。” 一堆人挤在两个下铺里,面带兴奋与猥琐。桌上电脑音箱里传出女人的呻^_^吟。 “哎,回来啦。怎么办,你去隔壁呆会儿?”沈立冰从自己的上铺探出个头来,方小贝也趴在他旁边。 李恩一如既往地固守在自己的电脑前打游戏,戴着那个一个顶别人十个的高级耳机,正跟YY游戏频道里的队友说话,完全不受周围音效影响。侯皓爬回自己床上,跟隔壁寝室的几个兄弟挤在一起。 “顾南你干什么?” 一干人等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惊奇地看着搬了张凳子当面坐下的人。 “一定是我进门的方式不对,这是602吗?”隔壁604的老四张大了嘴,一脸傻样。 侯皓伸手去扒顾南的脸:“给我撕下来。你这个妖怪把我们家顾南怎么了?” “别闹,不看就关电脑。”顾南向主机箱伸出手。 “看看看,锁门锁门。“ “哎哎,往回倒一点儿,刚那个姿势没看到。” 众人一边感叹纯洁的孩子终于也堕落了,一边讨论起片子里高难度体位的可行性。顾南托着下巴靠在床柱上,视线专注,心思浮动。 他一向讨厌看这种片子,屏幕上妖娆白腻的女体,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容色娇媚,声调动人。呻^_^吟声高低起伏相当专业,或假意抗拒,或曲意逢迎,或婉转承欢,或高^_^潮迭起。 然而却撩不动他一点点的情绪,身体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在看严谨地科学记录片,有理性的认知,却没有感性的冲动。 还不如看动物世界呢,至少画面很美。 女人一声绵长的尖叫,片子到了尾声。观影人众大部分面色潮红,喘息粗重,互相看了看,彼此嘲笑推搡。 正要收工散场,播放器画面突然自动跳转,一个头戴鸭舌帽的清秀白人少年哼着口哨出现在屏幕上。 “新片子?沈立冰你丫存货不少啊。” “啊,这部不好看,不好看。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马上熄灯了。”沈立冰慌慌张张地想从上铺爬下来。 “急什么,还有半个小时呢,再看会儿。”少数服从多数,抗议无效被驳回。 沈立冰泄气地抓过枕头把头一蒙,模模糊糊的声音传下来:“我那是好奇下着玩儿的啊,你们看了可别后悔。” “难道是S^_^M?这个值得研究一下。”下铺一片猥琐的笑声。 方小贝戳了戳蒙头不出的某人说:“你喜欢外国妞啊?” “老子不喜欢外国妞。” 画面继续,三四个学生样的男孩在屋子里说话,随后起身离去。清秀少年一个人进屋躺在床上睡觉,渐渐有了动作。 “嘿,这哥们儿喜欢自摸。这手法有点诡异啊。” 顾南突然觉得不对,眯了眯眼。 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男生进了屋里的洗手间,清秀少年居然在墙角偷窥。美国片没有打码,于是那关键部位的画面无比清晰。 “我操,好大。女主角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3P?”众人疑惑不已,上铺传来沈立冰的无奈叹息。 清秀少年端了杯水,猛然撞在高大男生的身上,白色T恤迅速湿透。少年慌了手脚,一叠声地道歉,男生恼怒地扒了衣服。镜头聚焦在男生健壮的胸肌和少年通红的眉眼上,两具身体一贴而紧,一沾即燃,画面旋即从青春校园片演变成男男动作片。 “……”602豪华观影厅寂静了。 最终还是方小贝打破了沉默:“我操,老子早就想看看这玩意儿了!男的跟男的究竟怎么做的啊?” 顾南绷着脸,心头狂跳。那少年仰起的脖颈,慌乱的眼神,无措的举止,一切都如此似曾相识。但接下来娴熟的动作与呻吟,却又跟那个人完全的不同。 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羞怯的,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即使动作再情^_^色,都带着点惶恐与忐忑,像是随时在担心被拒绝和厌弃。 被他厌弃。 一直觉得言奕的示爱肆无忌惮,一直觉得他的视线张狂明目,一直觉得他无处不在的关心与偏心是自私自利。 原来,他也是不安的。 顾南起身去了阳台,在潮热的夜风中点燃了今晚的第十三支烟。 寝室里好奇的讨论与玩笑声被阳台玻璃门隔断,听不真切,透过玻璃看去,有人离开,有人继续。 人类对未知的世界总是好奇,有人选择探索,有人选择忽略,也有人发现真实的自我。 这天晚上顾南再做春梦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上次不同,梦里的那个人已然面目清晰,笑容阳光、笑声清朗,清俊如翠竹,干净如朝露。与艳丽无关、与情^_^欲无关、温柔缱绻,体贴周到。 梦里的那个人身上的白衬衣是最纯洁的禁欲系,也是最勾人的诱惑系,轻易勾起人心底隐藏最深的渴望。修长的手指与圆润的扣子缠绵,让它们一颗颗挣脱束缚,裸^_^露胸膛。 少年的面容,却有青年的身体,像四月的春桃,青涩中透出甜蜜,入口微酸,回味甘甜。这一次,手轻易就触到了皮肤,温热如许。 手掌贴上就离不开来,只想用力地抚摸,揉捏,从脸庞到肩膀,从胸前到背后,从紧致的腰胯到挺翘的臀部。抽开皮带,褪下长裤,剥开贴身的运动内裤,看着它滑落脚边,脚背白皙,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指尖泛红,只用力扣住地板的样子,泄露出身体主人的紧张。 顾南犹豫着,终于将那个身体拥入怀中,手臂在那人背后合拢,瞬间心安。两个人如此契合,仿佛本就是被分开两半的一个整体。之前的迷茫与矛盾都已不再,只剩下满满的平静和满足。 他在做梦吧,一定是的。 要不然怎会觉得像找了这个人半辈子。 从十四岁,一直找到二十二岁。 其实,这个人真的对他很好,只是自己从未意识到。 那一次他胃炎发作,一连两个星期,沈立冰都给他拎回来一壶煎好的中药,每天不断。从那以后他的慢性胃炎给调养得好了很多。他傻傻的相信了是网上搜来的药方,食堂借用的灶台,却没想过沈立冰为什么每次都推脱不让他自己去食堂拿药。 还有那一次,小考意外失利,兄弟们都没心没肺说补考好过得很,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还是那个人,抱了一大堆的参考资料扔给他,还在晚上偷偷开了实验室的门,一连陪他练习了好几个晚上。 课堂、宿舍、食堂、球场、实验室、急诊科……每个地方都有那个人的气息,沉默却温暖,低调却一直存在着。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再沉默,决定冒险捅破这层关系的? 现在想来,他跟602寝室的每个人交情都不错,平常也玩得很开,却唯独有一次聚餐上似乎很是低落。 那次自己带了林宓燕。 林宓燕,林宓燕,已经是好遥远陌生的一个名字,甚至连面目都已经模糊,而事实上她不过才离开几个月。远隔重洋并不是生疏的理由,分手也并没让他痛苦,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让林宓燕走进过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在大学里交女朋友。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他肯定会保持处男身到毕业,也许会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子,更大的可能是一个人过一辈子。 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能够挤掉自己生命中原本最重要的关键词:学业、医学、手术、病例。 而那个人,是个男人。 ☆、狗血争风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南的头很痛,昨晚喝得有点多,浑身酸得很,胃里也不舒服。 而且,他晨勃了。 方小贝从床上爬起来哇呀呀地叫唤:“糟了,顾南快起来快起来,今天急诊科早班。死了死了,要迟到了。啊啊啊进门的时候千万别碰到大档头。” 顾南翻身坐起,头埋在膝盖里深深地吐了几口气,把躁动的**强压下去。 梦境有些模糊,但那种感觉是清晰的,他终究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学期的专业课差不多都上完了,其他人今天没排实习的班,都还在呼呼大睡。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冲出宿舍,方小贝在校门口买了四个包子,分了两个给他。两人一边快步往医院赶,一边啃包子,进门的时候正好掐到点儿。 “顾南我这儿有蛋饼拿去吃。”方护士长从备药室走出来。 “我吃过了,谢谢方姐。”顾南点点头进了更衣室。方虹经常会多买些早点,以前好几次他没吃早饭都被逼着塞了些东西,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好像没怎么带早点了。 “方姐,我要。我两个包子没吃饱。”方小贝腆着脸凑上去,“你好偏心的,从来都不问我吃没吃早饭。” “你还用问?你哪天不是大包小包的零食塞一柜子,我才不担心饿死你。” “那你又这么担心顾南?啊,我知道了,方姐你不会是……哎呦!” 方虹一巴掌拍在这死小子头上,笑骂:“滚去换衣服。你姐姐我孩子都五岁了。” 方小贝摸着头,嘟囔着走了。 言奕在分诊台后面抬起头,沉默地看着更衣室的方向。 方虹将他拉进办公室,压低了声音说:“你还要我给你打多久的掩护?带个早餐而已,被你搞得跟地下活动一样。” “你不知道,我给他的话,他不会要的。他早上老是不吃东西,长期下去胃又会出毛病的。” “你都有胆子跟家里出柜了,还没胆去追个男人? “……我,试过了。” “结果呢?” “他说不喜欢我。” “你确定他不是跟你一样?那什么……” “Gay?我不确定。他有过女朋友,而且,哪儿来那么好的运气,喜欢上一个人,正好他也是圈子里的。这机率比中彩票头奖还小吧。”言奕有些垂头丧气。就算□的时候硬得起来,也不代表就会喜欢男人。而且那次他还用了点药,纯生理反应并不值得太乐观。 方虹拍了拍他的手说:“好了,别泄气。顾南是个不错的人,既然觉得还有希望,就别轻易放弃。我跟你姐都是支持你的,你妈那边我会帮忙做工作。” “嗯。”言奕抬起头,收拾了心情,露出笑脸,“中午请你吃盒饭。” “小气鬼,快去做事。下个星期开始你们放假了,加大排班量,敢偷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半个月没到急诊科,突然又进入快节奏高强度的工作,言奕这一天下来,腿没被打也快断了。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儿,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喘气。顾南一早就被大档头派去跟急救车了,两个人到晚上都还没打上一个照面。 也好,工作场合见面尴尬,又什么都不能说,缓一缓也好。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偷偷摸摸的守在他身边,求那一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还是干脆放弃,彻底退出他的生活,彻底放弃这份感情? 可是真的舍不得。 真是不喜欢自己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太没出息了。 言奕正忙里偷闲地唾弃着自个儿,一边脑补着完全没有顾南的日子该是多么的无聊无趣外加无意义,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我操^_^你妈的小基佬,你还嘴硬是不是?信不信老娘今天把医院掀了也要砍了你?”尖利的女声,满嘴脏话噼里啪啦不要钱一样地砸出来,真真掷地有声。 原本还算清静的急诊科算是彻底闹腾开了。言奕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和护士一起死命地拉住了一个烟熏妆都晕成了熊猫眼的女人。 那女人一袭红色低胸紧身小短裙,脚踩十二厘米恨天高,此刻眉目狰狞,头发蓬乱,右半边脸颊肿起来老高。左手上臂扎着一条男用手帕,有很多血迹,目测伤口不会低于十厘米。 言奕“咦”了一声。 拉人的那个男人顶着个黑色格纹眼罩,很是面熟。 正要上去打招呼,后脑勺一阵风过,一不明飞行物越过他的头顶直飞那红衣女子。 “哗啦”一声响,装针头、输液管和胶带的托盘砸在了地上。 “真可惜,没砸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带着点嘲讽和惋惜,听起来似乎还打算再砸一次。 言奕回头一看,候诊长椅上坐着眼熟清秀美少年一枚,左眼角下方三道抓痕倍添颜色,身上的衬衫被撕扯得东一块西一块,露出腰上扎着的一块尖角玻璃,很明显是某只酒瓶的碎片。 女人躲过托盘,更加狂躁地怒骂起来。把少年的七大姨八大爷都给问候遍了,言奕终于听到了耳熟的名字。 “宁小路,你他妈的是不是一天不被男人插就菊花发痒?我的男人你也敢碰?来来来,老娘不嫌脏,帮你找根钢钎止痒!” “小姐,请你不要吵好吗?影响其他病人了。”方虹站出来劝,“不管有什么矛盾,先把你们两个身上的伤处理了再说。” “等着,我再给这不要脸的贱货开两个口子。反正都来医院了,死不了。”那女人一边骂一边到处找顺手的东西。 陈青杨一手拉住他,一手还在接电话:“在急诊,对,医大附院,进来就看到了。” 挂了电话去抓女人挣脱的手,一脸无奈地说:“你倒是消停会儿,把血止了。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哥过来了。” “我哥来又怎样?我哥来了正好!”女人仍然不听,反倒更加气盛起来,不停尖叫着去抓地上的针头,“放开我,放开!我要给他点教训!” 急诊室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撒泼发疯的也不是没有。这边被威胁的宁小路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挣脱桎梏冲过来。那边方虹面不改色进了里间,半分钟不到,捏着个东西出来,往言奕手里一塞。 “我去?” “你不去难道我去?” “好吧。” 言奕把手背在背后,从侧面悄悄接近。女人已经挣扎得快坐到地上去了,原先拉着她的小护士被大力甩到了旁边,手背上挨了好几条抓痕。 陈青杨半搂半拖,把个歇斯底里的人牢牢地固定在身前。看到言奕靠近,给了个询问的眼神。 言奕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分散女人的注意力。 “蓝静,你的电话响。先接电话。” “电话?我没带电话。你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我喊非礼了!” 趁着女人分心转头怒视陈青杨,言奕一步靠上去,一手固定,另一手一针扎下,推药,拔针,搞定。 “你干什么?你给我打了什么东西?”女人顺手一掌挥出,亏得言奕早有准备,往后一仰,堪堪躲过。 好险,好险。这位姐姐指甲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继续闹腾了两三分钟,人很快软了下来。言奕帮着陈青杨一起把人放到了诊疗室的床上。 看他一头的汗水,全身上下的衣服也被弄得狼狈万分,言奕忍不住问道:“你朋友?怎么回事?” “客人。” “你们家**真好。”言奕笑笑。这个酒吧老板很有意思,不但喜欢玩眼罩,还很古道热肠。上次的事也幸亏他多管闲事,他和顾南才没有惹出更大的麻烦。这个人开着专出麻烦的夜场,偏又八婆好心的帮人收拾烂摊子,真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哥哥是常客,宁小路也是常客,我要是不拦着,就没人拦得住。”陈青杨摸了摸眼罩,“你刚才给她扎的什么?不会有问题吧?” “镇静剂,没事,就睡一觉。你先出去吧,我给她处理伤口。” “也好,我出去看看宁小路,那位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两边都是客,谁也不能怠慢了。言奕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做生意不容易,开始专心给这位彪悍的小姐清理伤口。 取下手臂上包的手帕,证明之前的判断无误。伤口足足半根筷子那么长,血还没止住,估计深度也很可观。言奕一边消毒一边感叹,现在的姑娘发起火来太可怕了,这种程度的伤,居然还能那么有精神的骂人。那些被针扎到指尖就哇哇大哭的豌豆姑娘们,你们到哪里去了? 正专心捏着镊子缝针,门外冲进来一个男人,一看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正任人穿针引线,立刻就炸了。 扑到床前就开始嚷:“小静,小静!” 转头怒瞪言奕:“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吗?怎么都昏迷了?”来人起码一米九的身高,俯视坐在凳子上的言奕,压力逼面。更不用说一脸标志性的凶恶,怎么看都是在表示“我是流氓,我会揍人”。 标准的兄妹脸。 言奕不紧不慢地缝完最后一针,放下手里的镊子站起来,退后两步,离开高个子恶男的压力范围,才开口说:“刚才患者情绪过于激动,不利于救治,所以给她注射了一剂镇静剂,睡上几个小时就会醒了。” “她怎么激动了你就给她打镇静剂?万一有副作用你怎么负责?”恶男一把揪住言奕的衣领把他拖到面前。 言奕一时不查,加上身高落差确实有点大,被提拎得踮起了脚尖。 好狗血的姿势。言奕正在暗笑,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拿住了高个子恶男的手腕,随后是顾南隐含怒意的脸。 “请你放手。” ☆、静室偷吻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高个子男人猛的松开手,言奕突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栽入顾南怀里。 “得罪得罪,医生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粗人一般见识。我,我就是着急……”男人摸着脑袋,很不好意思地赔笑,跟刚才的凶相判若两人。 “蓝见烈,你又乱发飙了?”陈青杨走进来,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位别介意,他没有恶意,就是长得形象了点。” “没事,没事。”言奕迅速站直了身体,不动神色地躲开顾南扶住他的手。 顾南捏了捏空落落的掌心,说:“再怎么也不该这样。” 蓝见烈一个劲儿点头道歉,伸手帮言奕整理胸前弄皱的衣服。又去摸昏睡中的蓝静的脸,小心地掠开额上凌乱的刘海,露出有些红肿的额头。 “我妹妹是不是撞到头了,不会脑震荡吧?” 言奕摇头说:“没事的,皮外伤而已。你去外面办手续,她需要留院观察。明天早上检查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可以走了。” 牛高马大的蓝见烈伫在小小的诊疗室,房间显得很是拥挤,他和陈青杨这么一退出去,立刻就宽敞了。 只剩下顾南和言奕面对面站着。 “我帮你。”顾南仍然对刚才言奕迅速躲开他的动作有些不舒服,靠过去帮他开推床轮子的固定锁。 “我自己来吧,你忙了一天,去休息会儿。”言奕很想跟他好好说说话,很想很想。可是上次的交谈几乎是不欢而散,一个月不见,他更怕面对顾南做出的选择。 如今两人独处,更是连眼神都不敢有接触。 床上躺的那个睡得人事不知的女人,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不计。为了避免独处一室的尴尬,言奕几乎是逃一样的推了人直奔留观区,要不是顾南缩脚的快,差点就被碾到了。 到了留观病区,又折腾了一下。 原因是宁小路坚决拒绝跟蓝静靠的太近。虽然她现在晕着,谁知道半夜会不会突然醒来发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必须将两人隔离在大病区的两头。 “小静那么温柔的女孩儿,你怎么能用发疯这种话来形容她?”蓝见烈一听这话就不爽了,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陈青杨斜着一只眼看他:“你小声点,半夜三更的。看看你妹给我手上抓的,你再看看给这位肚子上扎的口子,你宠她也有个限度,是时候该管管了。” “她才不会......”声音自动小了下去。好吧,证据摆在面前,他也知道蓝静任性起来是比较夸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们两个究竟因为什么闹起来?”蓝见烈努力放柔和了面部表情,搬了张凳子坐在宁小路床前问道。 小路半靠在枕头上轻飘飘的一句:“她怪我勾引他男人。” “嘶~”蓝见烈倒吸一口冷气,“男人?你?勾引?” 小路:“是那小子自己跑来跟我说话的,我还没正式出手呢,你妹突然走进来看到,就炸了。说起来我才是真的受害人,这伤可怎么算呐?” 蓝见烈长得粗犷,别有一番味道,宁小路又习惯性地扮上了,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委屈的抿紧了嘴,拿红通通的眼神飞他。 “那,那小子呢?我妹的男朋友?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蓝见烈突然反应过来,扭过头去瞪陈青杨。 “别看我,我不知道。你也知道她为了躲你,平常不怎么来我那里。我就扫到一眼,打起来之后,那小子就溜了。” “好啊,居然背着我......”蓝见烈越想越气,恨不得把蓝静摇醒了问个清楚,“帮我留意着,那小子再出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我心里有数。病房不让留人,你明天再早上来接小静吧。” “等我再交代一下。”蓝见烈站起来,对宁小路说:“你也扎了她一条口子,没什么受害不受害的。自己检点些就不会惹祸。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医药费我会结,你以后离蓝静远点儿。不要再有下一次。” 宁小路扁扁嘴,满脸无所谓的“哦”了一声。看来是个直男,又是个恋妹狂,不招也罢。 蓝见烈摸出名片,对一旁的言奕说:“麻烦你,如果我妹妹醒了,请立刻给我打电话。还有,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个再照面。” 言奕先是点头,看到方虹站在门边使眼色,又说:“他们俩砸坏的东西你也负责一下吧。不多,就几张凳子、盘子,还有几袋药水。” 蓝见烈很干脆地摸出钱包:“在哪里交钱?” 方虹出声:“这边,请跟我来。” 陈青杨走之前对宁小路说:“要不要帮你通知谁?” “不用。我孤家寡人一个,半夜三更的谁理会我啊。”宁小路说完捂着肚子扭头。 言奕把蓝静安置好,又去看宁小路,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腰上缠了一圈绷带。跟言奕上次的伤位置很接近,不过深度和宽度都要厉害得多,幸好没有造成脏器损伤。 宁小路摸着下巴端详他,半响疑惑地问:“帅哥医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我比较大众脸,你认错了。”言奕埋头收拾东西,转身欲走。 “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 言奕抬头,看到宁小路的视线越过他,落在身后。顾南正和值班医生一起开始夜间的巡房,还在病房另一头。 这么远也能认出来,视力真好。 言奕在心底默默吐槽:看来还真是记挂着顾南呢。别想了,我都没辙的人,你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也不再理他,说了句好好休息,再跟值班的刘医生报备一声,就回了休息室。忙了一天,终于不再有病人来了,看来今晚可以偷懒眯一会儿。 休息室不到十平米,放了两张上下铺的木床,枕头和被子都有,专供医生和护士小憩。这会儿屋里没有其他人,言奕掩了门,找了个下铺合衣躺下,检查了一下呼叫器,电量充足,运转正常,端端正正放在枕头边,抖开被子搭上一个角,朦胧着合上眼。 时间宝贵,迅速进入深度睡眠才能够更好地补充体力。 所以二十分钟后,顾南推门进来,言奕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南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屋里只有他一个。刚才听到他跟刘医生说要去休息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忙完了也跟了进来。 以为至少好几个人在睡,没曾想一室静谧,只有言奕轻微的呼吸声。 屋里只有从副窗玻璃透进来的灯光,不太看得清楚。言奕睡相很好,连细细的鼾声都没有,斯文规矩,右手端端地放在胸前,左手挨着枕畔的呼叫器。呼叫器绿灯一闪一闪,合着他胸膛有节奏的起伏。 顾南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站定。 第三次看到这张睡颜了,这一次却和前两次有了不同的感受。从第一次氯胺酮清醒后的气愤,第二次午夜梦醒时的惊慌,到如今忙碌了一天之后,满室昏暗中的心跳加速。 是的,心跳加速。 安静狭窄的室内,只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合着熟睡中人轻缓的呼吸,“扑通、扑通”声渐渐加快。 顾南不由自主地坐到对面床边,双肘撑膝,双手紧扣垫在下巴上,静静地凝视言奕。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他的视线,习惯了他的关心,习惯了他磕磕绊绊小心谨慎表达的情意?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身影,刻意地去抗拒和他有关的事物,轻易地被他撩拨出罕见的情绪,再一次又一次被恍惚了心神,迷惑了神智。 这个人是一剂迷药。专属于他,比氯胺酮更容易让他迷乱,比镇静剂更容易让他失控。这个人的手指轻轻一推,注射的剂量就足以控制他所有的理性和感性。 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真的会喜欢男人。 或者说,已经喜欢上了男人。 顾南俯身靠近,鼻息相闻。言奕呼出的气息温度稍高,喷在他鼻尖。嘴唇微张,轻轻一嗅有桔子的清甜。 顾南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这人很喜欢随身带口香糖,口袋里总是揣着哗啦作响的小瓶子,每隔几天还要换个口味。 看来今天是桔子味的。 不知道甜不甜。 在反应过来之前,顾南的唇已经贴了上去。很轻,轻到没有惊醒熟睡中的人。极轻极轻的贴合,把清甜的气息一丝不漏地收纳入肺。呼吸轮换间,已是在胸腔里游荡了几个来回。 言奕眼皮颤动,头歪了歪,把脸贴在枕头磨蹭。 顾南退开。看着他依旧毫无所觉的睡颜,若有所思。 这个亲吻让他平静,几秒钟前凌乱的心悸已经平复,心脏安分地有规律的跳动。 没有恶心。 没有反感。 没有不安。 只有想要伸手触摸的欲^_^望,想紧贴不放地将这个吻继续下去,用力厮磨,顶开牙关,真真切切地尝到他嘴里的味道。想紧靠着他躺下,手搭在他的腰上,或者与他十指紧扣,一起安静地睡会儿。 顾南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走廊灯光流泻。回头,看到一道光照亮了言奕半张脸庞。 他找了很久,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东西。 心之若素,便是家么? 休息室的门扇合上,言奕睁开眼。 手指抚上自己的嘴唇,触感犹存,余温缭绕。言奕弯了嘴角,从眼底到心底都是了然的快乐。 顾南,这回你别想再跑了。 ☆、试用装 顾南去了值班医生办公室,开了电脑上网。虽然已是午夜时分,总有些论坛还热闹着。 校园BBS上有人在用手机版聊,几个鲜红的置顶贴都是公式化的活动公告,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东西。 站内短信提示有新消息,点开一看,是沈立冰两个小时前发的。 “参考资料。相信我,你绝对需要的技能和装备。”后面跟了几个网址。 游戏攻略吗?他平常不怎么玩游戏,仅有的一个号也是李恩送给他的。随意选了个链接地址点进去,跳出来一个花花绿绿的淘宝店铺。 “男人也能有极乐享受!” “开发他/她的□乐趣!” “超值套装,最新材料,百分百使用好评!” 顾南额角一抽,迅速点叉。 剩下的几个网址也不用看了,多半都是这一类的东西。所以说,死党就是死党,一戳就准。沈立冰是怎么猜出来的,这小子平常也没这么聪明啊? 点击回复,输入:“我就不一一研究了,你试用过后跟我说说心得体会就行。什么时候把你家那位攻带出来见见。” 不到五秒钟,那边回复就来了,看来这人这么晚了还在刷手机。 冰河世纪猛男:老子是攻!老子是攻! 紧接着“叮咚”又跳出一条:言奕呢?跟你一块儿值夜班?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冰河世纪猛男:你做事一向靠谱,我也没必要多说,反正......如果真喜欢也没什么,天下大同嘛哈哈哈。 我:我还需要确定一下。 冰河世纪猛男:好吧,如果你做出了最后决定,我有一句话必须先告诉你。那就是,第一次一定要在上面!要攻!要迅猛攻! 我:好。 冰河世纪猛男:不要说我没提醒你,睡了。 我:8。 关了学校论坛,正想找篇小说来打发时间,护士进来喊他:“小顾,有个病人找你。” “好的,我马上来。” 到了大厅却没看到有新病人,顾南正疑惑,护士说:“是留观区的病人,就是之前跟另一个女的打架那个,清清秀秀的男生。” 护士的表情有点怪异,像是在强忍着好奇。顾南也没多问,点点头去了留观。 宁小路的病床在角落里,他还在挂点滴,留观区有空调,输液会让人体温降低,所以他拢了被子半靠半卧,另一只手拿了手机在看网页。看他过来,立刻放下手机笑嘻嘻地说:“刚才医生在,都没机会说话。我好无聊,能陪我聊天吗?” “对不起,医院不提供陪聊。你有什么不舒服吗?”顾南对他印象并不太好,所以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 “来嘛,聊会儿。一回生两回熟,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如果你身体没什么问题,请不要随意呼叫,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顾南转身欲走。 宁小路皱眉苦叫道:“我伤口疼,导致心情低落,情绪不稳,我需要心理疏导。” “急诊没有心理医生。” “不需要心理医生,只要有人帮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可以。”看顾南皱眉,他赶紧补充:“万一我情绪失控,闹起来我可不负责哦。” 顾南无可奈何,只得搬了凳子在他床边坐下,拉上了床边的隔帘,免得吵到别人。压低了声音说:“你想聊什么,声音小点儿。先声明,不聊私生活。” 宁小路狡猾地笑:“好好好,只要你肯陪我就好。我今年二十,喜欢男的,你呢?” “......”第一句就把顾南给郁闷坏了。这个看起来斯文的少年,行事率性自我,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这类人分两种,一种自私自利、惹人讨厌;另一种多接触几次却会让人觉得真实,不做作。虽然有那一次酒吧的冲突,但当时宁小路说话不多,基本都是褚旭和那个金毛小子在主导,宁小路究竟属于哪一种人,目前看来还不好判断。 “不聊私生活。” “好嘛,我不问你了。我说自己总可以吧。我第一任男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结果他把我吃干抹净了就去找女人了。他俩恋爱一个月纪念日那天,我去墓地收了一大包菊花,包装得漂漂亮亮给送过去,后来我就决定跟同一个人谈恋爱绝对不超过两个月,上床绝对不超过十次。” “为什么?” “时间长了怕分手的时候抗不住,上床次数多了怕不安全。你也知道,这个圈子,啊,机率比较大。” 顾南僵着一张脸,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圈子。” “别逗了,再装就更不像了。我见得伪直男多了,是不是gay一眼就能看出来。上次你跟那个,”他往门口的方向丢个眼神,“你老师?瞎子都看得出他喜欢你。” 顾南抚额,有这么明显?还有多少人看出来了,一次性全都出来好了。 “听说你以前交过女朋友,所以还在纠结吧?别想了我跟你说,只要你身体有反应,没跑了,绝对gay。要不就是双的。”宁小路看他埋头不说话,有心教导。世上帅哥本不多,掰弯一个算一个。 “你们做过吗?” “公共场合,你不要太离谱。”顾南掀起帘子一角,这个时候病人大多已经睡了,空调声音有点大,外面诊疗室好像又来了一批病人,走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这一切加起来,倒不显得他们两人的对话有多引人注意。 “做过就是做过,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伪直男就是这么麻烦,面子里子各一套,明明只对男人硬得起来,偏要装出一副我只爱女人,男人退散的样子。”宁小路撇撇嘴。对自己欲^_^望的诚实,哪有那么不堪,做^_^爱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他眼珠一转,说:“喂,干脆我们来试试吧。” “试什么?” 宁小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捞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借力往上迎,直接了当的封住了顾南的嘴。 顾南条件反射就往外推,突然想起来他有伤口怕是动不得,无奈之下撑住了床边不敢动弹,只紧闭了嘴唇不让他进入。 宁小路磨蹭半晌没反应,稍微退开一点,贴着他的唇低声说:“如果想证明你是不是gay,就吻我。” 舌尖轻吐,从顾南下唇上滑过,诱惑意味十足。 宁小路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甚至比言奕还要更清秀的多,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股媚意,是个五官精致的毫无男性粗鲁气息的美少年。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温度,一样紧密贴合的亲近,和那个人会有什么不同? 顾南松了唇上绷着的力,让游移的舌尖蹿了进去。 宁小路得了空子,立刻发挥出浑身本事,各种美式、法式、中式、自创式接吻技□番上阵,想要借这个吻把顾南这个伪直男斩落马下。 顾南竭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仔细分辨唇齿间的感觉。 没有感觉。 虽然不恶心,可是没有感觉。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或者冲动。他甚至还特意感觉了下面,冷静,安静,乖乖地温顺地伏在裤子里。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一碰到言奕,自己就会无法自制? 顾南拍拍宁小路的肩膀,示意他够了。 对方依依不舍地退开,舌尖在唇上轻轻舔了一圈,说:“我喜欢你的味道,要不要考虑跟我好一阵子?” “谢谢看得起,我没兴趣。”顾南站起身,“液体快完了,我让护士来给你取针。” 宁小路扁嘴:“死鸭子嘴硬。跟你说,新手入门最好还是要有人带,免得走弯路。像我这样的也不是随便就能碰到的,你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再来一次绝逼后悔。” “你上次也这么说。”顾南拉开帘子退出,合上帘子,留他一个人在病床上。走到门口,看见言奕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站在那里。 两人都看着他,不发一语。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透过帘子和墙壁之间的间隙看到床头。顾南脸色变了变,看向言奕。 言奕眼里有询问,有不解,还有一点点的受伤。顾南不由得有点心虚,低头轻咳。转向旁边的男人故作严肃地问道:“这位是?” 商毅飞绷着脸说:“我是宁小路他男人。怎么,不记得了?” 他男人? 怎么今天晚上遇到的男男女女都是这么直接,如今同性相恋已经这么不避忌了么?果然如沈立冰所说的天下大同? 所以,他是被......捉奸在床? 好吧,虽然他们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除了嘴唇碰嘴唇,也没做什么更值得落实□的事情。 可是,自己现在这感觉,怎么这么像是背着老婆跟人鬼混,然后被老婆和对方的老公一起逮了现行...... 多么老套的伦理电视剧。 顾南再咳了一下,说:“他醒着,你去看看吧。” “不用,你就跟我说他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商毅飞看了那边一眼,退出留观区的门,示意顾南出来说话。 “还是......你说吧,我没有看过他的伤。”顾南把问题推给言奕,有些尴尬。 “哦?我还以为你刚才在做详细检查呢。”商毅飞冷笑,“小路的性子是这样,你别以为他真有多喜欢你。” “不会不会,我不是......”顾南狼狈地连连否认,越发不敢去正视言奕,“你们聊,我那边还有点事。”说完就快步走开。 言奕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琢磨。 “他究竟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一个能说清楚的医生?”商毅飞不耐地打断他的沉思。他凌晨两点从外地赶回来,不是为了来看这些半吊子医生发呆的。 “不好意思,请到这边坐,我详细跟你说。”言奕拉回神智,将人带到办公室。 详细解释了一遍宁小路的伤情,和纠纷的前因后果之后,言奕捧起水杯喝了口水,说“你真的不进去看看,说不定他在等你。” “不了,他跟我闹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不让他吃点亏,以后也不知道长记性。没大碍就好,把你电话给我,我会每天打给你问情况。”商毅飞站起来,“别告诉他我来过,要不然又要骄起来。医药费在哪里付?” “对方家里人已经全部付了。”言奕站起来送他。所谓不打不相识,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怎么愉快,这次却觉得有些亲切。商毅飞和宁小路看起来都不像是很糟糕的人,何况,同类之间本就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所以他忍不住多了句嘴:“还是见个面吧,别拿固执来折磨彼此,找个合适的人不容易。” 商毅飞哂笑:“别说我,管好你男人。别让我再看见下一次。” 言奕沉默片刻,说:“会的。” 既然你想用试用装来验真伪,就别怪正品不让退货。 ☆、虚心求教 顾南躲了言奕几天。他被宁小路一番话弄得有些烦躁,看到言奕会让他难以正常思考,所以他果断的匿了,除了上课就窝在寝室里专心研究。这几天搜罗了很多资料,包括各种类型的片子、小说、漫画、科研理论文章、媒体报道,信息又多又杂,都快赶上做论文了。 顾南一贯相当具备刨根问底的学术精神,解剖如此,论文如此,什么问题都要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此几个小时连着看片子、刷论坛,三更半夜还在用手机看小说,把寝室里的兄弟们惊得肝胆俱裂,以为他失恋几个月后,终于反应迟钝地抽了。 用方小贝的话来说就是:你这悲伤滞后期也太长了。 顾南不为所动,依旧求知若渴。如果他真的弯了,也要弯得漂亮弯得明白不是?沈立冰对他这种态度给予了高度肯定,并提供了大力支持和帮助。 比如把存储了四十个G资料的移动硬盘借给他尽情观看。这个硬盘内容包罗万象,种类丰富,特别是还有众多从未参与寝室公映的珍藏佳片。沈立冰特意在观影指南上注明了哪些最好是单人欣赏,哪些可以让人旁观。 高强度的信息轰炸下,顾南越发失眠、焦躁、食欲不振。 因此在接到宁小路电话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见面约在离学校不远的咖啡馆,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又接到电话。 “不好意思,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走不开,要不你过来。” “好吧。”顾南挂了电话,随便抓了件衬衫套上。 沈立冰端着空饭盒推门进来:“出去吃饭?” “见个人。” 沈立冰凑到他耳边:“见言奕?我刚才碰到他。” “不是他。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帮我打瓶开水。” “......好吧。唉,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校门口的蛋挞。” 顾南挥挥手,留下沈立冰一个人摸着下巴琢磨。见谁呢这是? 宁小路说的地方有点远,一家酒店的二楼餐厅。顾南到的时候饭点儿都过了,餐厅里人不多,宁小路正在角落里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今天真的约了人,下次吧,我过两天给你打电话。” “不行,你推了我那么多次,今天说什么也要陪我,别找理由。”西装男抓着他纤细的胳膊不放手,把人堵在座位上。 “都已经陪你吃饭了,我今天跟人说正事儿,性命攸关呢耽误不得。”宁小路皱眉,后悔前阵子怎么会找这个男人419,以为是个精英,谁知是个缠货。 真麻烦。 那男人一脸不相信,也不使多大劲儿,就是不让走,公共场合料宁小路也不会吵起来。 “我约的人来了。”宁小路看到顾南跟看到救星一样,拼命招手,“这边,这边。” 顾南略略站了一下,这种场景暧昧不明,他不喜欢惹麻烦。 “你说的性命攸关就是见这个男人?小路,不聪明哦。”西装男扫了门口一眼,很是不屑。 “他是个医生,我有个朋友病得重,找他问问。不信你问他。”看顾南站在门口不走过来,宁小路有些着急。 西装男转头直视顾南,神情挑衅。 顾南走过去,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漆黑短发,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因为衣架子好,生生撑出高大强硬的气场。加上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无形中增加了年龄感,给西装男带来不小的压力。 “你是医生?” 宁小路拼命给顾南使眼色,让他看自己被紧紧扣着的手腕,扁着嘴做出很可怜很委屈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每一句都是“救我,救我。” 顾南掏出急诊室的实习工作证,背面朝上压在桌上。上面有H医大附属医院的院徽和名字。西装男想拿起来看,顾南手一抽收了回去。 “我有事需要跟宁先生详谈,涉及病人**,麻烦你回避一下。” 西装男在他们两个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还是悻悻地走了。宁小路揉着自己的手腕,嘴里一连串的骂,他骂完了那男人,又骂自己怎么瞎了狗眼,。 “体质原因。”顾南淡淡地说,向**员要了一杯水。 宁小路念得正起劲,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你,桃花体质。” “顾大帅哥、顾大医生,我没听错吧?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宁小路乐了,拉着椅子坐近一点,“你今天会来我真的有点意外,怎么,决定跟我试试了?”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顾南沉吟了一下,考虑该怎么说。 宁小路挥手招呼**员:“呆会儿再问,我请你吃饭,那个死贱男害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重新吃过!”他让**员把桌子上基本没怎么动的菜全都收走,又噼里啪啦报了五六个菜名和一个汤。 “好了,说吧,想问什么?” 顾南斟酌再三,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说到底跟宁小路不是太熟。虽然已经都亲过了......按理说这种事情问沈立冰更合适一点,毕竟知根知底,又不用担心他大嘴巴到处说。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太熟,反而更不好开口。 何况,沈立冰也是个刚被拐下水没多久的菜鸟,自个儿练级都忙不过来,哪儿来的段数带他。 餐厅氛围不错,又有盆栽遮挡,让他稍微减少了一点在公共场所讨论**话题的不自在。选了个比较稳妥的问题作为开场。 “我想问……同性恋都是天生的吗?还是说本来喜欢女人的也可以变成喜欢男人?” 宁小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本来今天是想约个会,吃个饭,运气好能亲个嘴儿,上个床什么的,看样子这人把他当免费咨询师了,想听不收费的同性恋知识讲座呢这是。 “一个吻换一个问题怎么样?要不然我多吃亏啊。” 顾南眉头一皱,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哎,哎,哎,你别急啊。有开价,就有还钱嘛,一个吻换三个问题。” “我走了。”顾南作势要起身。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宁小路的习惯,就喜欢嘴上讨便宜,捏准了这一点,还是很好应付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宁小路见好就收,急忙安抚,“我保证每一个问题都认真作答,答案基本准确。那什么,我要是都回答好了,你能请我吃冰淇淋么?” “可以。” “好吧,基本上你这个问题其实不算问题。别瞪,我说认真的。有句话你一定没听过,每一个爱上女人的男人都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他命定的那个男人。有点拗口是吧?说白了就是,只要遇对了人,弯是迟早的事儿。” “那是不是只要是男的,都会……有反应?” “怎么可能。就算异性恋也不会随便对着街上的大姨大婶大姐大妈的就发情吧。白马王子还要伤几颗公主的玻璃心呢,男人哪儿能随便就硬。”宁小路压沉了声音,凑近他的耳边说,“比如说我吧,我就喜欢你这种。看着又冷又别扭,其实又软又好捏。” 顾南太阳穴跳了跳,嘴角忍不住抽搐,把一张脸更绷得紧了些。这人说话太……不含蓄了。而且这什么形容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为什么电视上和小说里面都要把这个群体塑造得很乱?性传播疾病感染率高,HIV感染率高,仅仅是因为肠道壁比□壁更薄更容易磨损?而不是说这个群体本身主观行为导致?”顾南习惯了很学术的研究各种病例,因此对这个现象也尤为关心。 “打住打住,这个问题太高深,这我可解释不好。我的建议只有一个,那就是千万记得戴套子。用之前检查一下有没有漏当然就更稳当了。” 检查?怎么检查,一个个吹气还是灌水?检查完还能用吗? 顾南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不记得言奕有给自己戴过。喝了加料洋酒那次,醒来之后也只有满身狼藉,没发现有用过的套子。虽然言奕保证自己没病,可是这种习惯不好,有机会要提醒一下他才行。 “顾大帅哥,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宁小路笑嘻嘻地,去摸他放在桌上的手。 “没什么。菜来了,吃饭吧。”顾南拿起碗筷,先给自己盛了碗汤。他怎么会想到提醒言奕这种事情,难道还想有下一次?好吧,不能否认,他真的想过。最近常常做梦,梦里都是那个人。都说梦醒了就会忘,偏偏关于言奕的梦境都无比清晰,害他这段时间的内裤都不够换了。 他吃饭速度很快,宁小路本想叫瓶酒的,被顾南阻止了,理由是他的伤口还没好全,不能喝酒。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喝吧喝吧,红酒不会醉的。” “我也算是你的医生,别挑战我的职业素养。” 宁小路习惯性地撇嘴。他长得秀气,有些撒娇一样的小表情做出来一点不奇怪,反而显得很可爱。 顾南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于是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宁小路几次想挑起话头,都被无声地冷了回去,到最后他也赌气埋头吃菜,把顾南面前的锅巴肉片和干锅茶树菇都给扒拉到自己面前。 结账的时候稍微折腾了一下,宁小路说自己是常客可以打折,顾南坚持要付。女**员满脸笑容地把本子和笔递给宁小路:“之前的部分那位穿西服的先生已经结了,后面点的宁先生您签单就行。” 宁小路接过,看她:“你认得我?什么时候你们这儿也能签单了?” “商少交代过。” 宁小路把笔一扔:“我付现金。”掏出钱包唰唰唰数了几张,拍在桌子上,拉上顾南就走。到了门口眼睛一转,说:“我现在住这家酒店,上去坐坐?” “不了。你记得过两天来复诊。”顾南正要走,被拉住了胳膊。 “我有个东西给你,你回学校帮我带给褚旭吧。”他右掌齐耳,讨好地笑,“我保证,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真的只是带个东西,最多耽搁你十分钟。你不会还介意上次的事不愿意见到他吧。” 顾南摇头:“没那么严重,顺路带东西没问题。”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宁小路看了一眼餐厅门口正往这边张望的女**员。 ☆、捉奸怎能闹乌龙 到了门口,宁小路上下翻了一通,却没找到房卡,只好打电话给了前台。又等了几分钟,才看到穿深蓝色制服的**员小跑了过来。 房间在十三楼,是个带客厅的小套间,落地窗视野很好,几乎能把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区看个大半。宁小路让顾南先坐一下,他自己进卧室去找东西。 “你跟褚旭不是一个系的吧?那天在急诊室听护士说你是学临床医学的?”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对。” “学医好玩儿吗?是不是都要上解剖课?刺激吧?”宁小路拎着个蓝色袋子出来,笑问道。 顾南皱眉:“学医不是为了玩儿。就这个吗?” 宁小路把袋子放在茶几上,给他倒了杯水,说:“既然上来了,就别急着走嘛。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刚才光顾着吃饭都没能好好聊聊。干脆再坐会儿。” 他一屁股窝进沙发里,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仰头一脸笑意。 顾南提起袋子,沉甸甸的,方方正正一个盒子,不知道装的什么。不过装的什么也跟他无关,他只负责带到。 “他的电话号码?” “啊,我没有给你吗?看我这记性。”宁小路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褚旭的号码,“手机给我,帮你输。” 说完不容拒绝,抢过顾南手里的电话,一边按键一边说:“你那个老师其实长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我吧,倒是这圈里比较少见的一类。” “什么意思?” “可攻可受啊。应该是那种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很难得的零点五。话说,你们俩谁在上面?他不是纯零吧?改天我找他玩玩儿。” 什么意思?他是打算把每个长得过得去的男人都勾搭一遍吗?顾南看他饶有兴致的样子,越看越不爽,愤愤地就往门口走。 宁小路跳起来拉住他,急道:“你跑什么,我一提他你就跑,你还想不想弄清楚了?伪直男真是各种矫情。喜欢男人怎么了?上男人又怎么了?用得着别扭成这样吗?娘们儿兮兮!” “说什么你!”顾南甩开他的手,冷道:“我喜欢谁是我的事,用不着昭告天下,更不用跟你汇报。” “哟,刚才谁说有事要问我的?你要不是想弄个清楚你会来问我?顾帅哥,顾医生,做人太假了不好,劳心。” “我过劳死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再见。” 宁小路看着合上的门,摇头叹息。真是固执,自己骗自己有用吗?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跟见了鬼一样,跑那么快,东西都不要了。 他颠了颠手里的电话,顺手扔到茶几上。茶几上的红酒是之前就开好的,还特意准备了两个杯子,原本的计划是吃完饭把人拐回房间喝喝小酒,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可惜,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喝了。 他仰头先喝掉一大口,再端了酒杯窝进落地窗前的沙发。华灯初上,满目霓虹,渐渐地觉得视线朦胧起来,眼前也成了一片片的光斑,看不清楚具体东西。 怎么回事? 宁小路晃了晃酒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没在酒里加料啊,可是这种晕眩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像是...... 杯子掉在地毯上,宁小路头一歪,靠着沙发背滑了下去,软软地趴下了。 洗手间的门开了,西装男得意地走出来。 “就知道你要勾引男人,还一本正经地说是什么医生,差点就给你蒙过去了。”西装男走到沙发前,弯下腰端详昏迷的人酡红的脸蛋。之前在桌子下面捡到宁小路的房卡,他就偷偷进来躲着了。正好看到开好的酒,顺手就扔了几颗小药丸进去。 “长得真是好。”伸手往脸蛋上摸,再往下探进领口,“不枉我记挂你这么久,这身皮子太对得起人了。”只是伸进衣服一番抚摸,已经让他浑身发热,想到等一下的销^_^魂滋味,不由得心急难耐。 西装男一把将人抱起来,进了卧室反手甩上门。先把人抛到床上扒光了上下其手,狠狠地抚弄了一通。宁小路迷糊着,偶尔回应几声呢喃,身体还无意识地迎合着他的手。看来即使意识不清,也抗拒不了身体的快感。 西装男脱了外套和衬衫,本想立刻提枪上马,想了想又忍住了。干脆先洗个澡,等这小子药效彻底上来了,才能玩儿得更爽快。 西装男吹着口哨进了浴室,站在莲蓬头下被热水冲得直哼哼。 外间的大门“滴”的一声,开了。 “没人啊,你确定是这间?”言奕着急地问。房间里空荡荡的,茶几上摆着一瓶开了的红酒,一只空酒杯。 拿着房卡的**员呐呐地说:“商少,是这间,我刚刚才帮宁先生开过门。” 商毅飞进了房,环顾了一圈,地毯上歪倒着一个高脚杯,红酒撒了一地,皱眉问道:“几个人?” “两个,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 言奕急忙问:“是不是比我高小半个头,头发很黑很短,看起来很严肃,没什么表情?” “是的、是的,两个人一起进来的。会不会是在卧室?”**员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办。 整栋楼都是商家的,少爷让开个门,他也只能照办。何况,他知道商少跟那位宁先生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还特意交代过宁先生所有费用全部记在他的账上。 可是,两个男人关在卧室里,客厅还有喝过的酒杯,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 言奕进了屋里,立刻发现了被酒瓶挡住的手机,惊道:“是顾南的电话!” 商毅飞点点头,对**员说:“你出去,把门带上。” 言奕拉住他,说:“你可不能打人。顾南绝对不会跟他怎么样的!” “你的人我不知道,我的人我可是清楚的很。我只能跟你保证不揍死他。” 言奕急了,冲过去挡在卧室门口。 “不行。不管里面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能碰他。要揍,我自己来揍。” 商毅飞冷笑,说:“好,你先让开。” 言奕刚刚闪开一点,露出半个门扉,商毅飞一脚就踹了上去。 “砰!”门扇撞到墙后,又反弹了回来。 屋里的大床上躺着光裸的宁小路,连私密部位都没有遮挡,只腰上还有一圈绷带。言奕只看了一眼,迅速转开头,商毅飞几步冲过去掀起被子把他连头带脚罩住。 浅棕色的地毯上凌乱地扔了好几件衣服裤子,很明显是两个人的,浴室有水声。言奕和商毅飞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浴室的玻璃门。 “料理好你自己的人。”商毅飞说完,俯身检查宁小路的状况。 言奕心里很慌,又有一股隐约的怒气。 顾南,你试用装是不是用太多了?还是说你打算换个牌子试试?他已经能够肯定顾南对自己是有意的,可这样算什么?居然都跟另一个男人开房了,之前不是一直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吗! 手掌按上沾满了雾气的玻璃门,有轻微的颤抖。 顾南会怎么说?要不要真的揍他?可是、可是他们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言奕犹豫地回头去看商毅飞,后者抬起头来对他说:“小路被下药了。” “什么?”言奕的手突然就不抖了。 顾南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猛的拉开玻璃门,蒸腾的水汽扑面而出。 一个满头泡沫的男人正慌慌张张地在冲水,横肩粗腰,皮肤黝黑。 不是顾南。 他就说嘛,顾南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言奕浑身都轻松了,站在门边看着那个男人忙乱。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你要干什么?”光着身子的男人泡沫淌了满脸,想睁开眼睛又被刺激得泪水直流。 “赶紧的,裹上出来。”言奕抓下架子上的浴巾扔到他身上,转身出来。 商毅飞正在给宁小路灌水,看他迷迷糊糊喝不下去,便自己喝了一大口,嘴对嘴地渡进去。抬头给了言奕一个询问的眼神。 言奕看他毫不避忌的亲密,有点尴尬地说:“不是我的人,你自己去料理吧,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商毅飞一听不是顾南,也有点奇怪。一杯水喂完,把宁小路翻过来趴在床边,用手指给他催吐。 “你这样不行,一不小心会伤到喉咙的。”言奕走过去把人接过来,换了个姿势,手指往某个位置准确地按了下去,宁小路“哇”的一声吐了。 商毅飞见他手法很利落,很有点职业高手的风范,于是也放心地把人交给他,只把滑下一点的被子又拢了拢,去浴室收拾人了。 裹着浴巾的裸男狼狈地被踹了出来,趴在地毯上惊魂未定,眼角还挂着没冲干净的泡沫。 “你他妈的干什么?你这是非法闯入!我要叫保安了!” 商毅飞冷笑:“叫,大声地叫,看你能叫来几个。玩儿到我的人头上来了,你找死。” 男人惊慌地叫道:“什么你的人?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商毅飞眼角划过冷厉,一脚踩上他的肚子,“宁小路就是我的人。你谁的主意不好打,打他的?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K、K粉……”男人犹自想辩解,“大家你情我愿的,不过图个乐子。他自己约我来的。要不然,要不然我怎么进的门?” 商毅飞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一拳把他揍飞到床脚,“我管你怎么进的门,就算他请你来的,你也该死。” 男人瘫在地上跟烂泥似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商毅飞满腔怒气无处发,正想给他两脚狠的,被言奕给拉住了。 “别用脚,踹破内脏就麻烦了,交给我。” ☆、桃花开了 言奕蹲下,从口袋里掏出针包。巧了,接到商毅飞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外公练针灸刺穴,也没来得及收拾,就把针包放兜里了。 这会儿正好检验一下练习成果。 男人缩在床脚,想跑又没地儿跑,想打又打不过,抖着声音问:“你要干、干什么?” 言奕慢悠悠地把针包摊开,东挑西捡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根最长的针,捏在手里逼近他,“你觉得扎哪里比较好?是让你最痛的穴位呢?还是又麻又痒的那种?或者是让人半身麻痹失去知觉的?”他又抬头问商毅飞,“你觉得呢?” 商毅飞也给他十足的架势和高端的装备唬了个结实,挑了张椅子坐下来看热闹,“有让他一辈子ED的穴位么?” 男人呜咽一声,就快哭了:“少、少来,那都是电视上演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 言奕摇摇头说:“看来你不了解中医的博大精深呐。就让我这个名中医的嫡传弟子勉为其难给你示范一下吧。看好了,这个穴位会让你整条腿麻痹。”说着按住他的脚踝,对准穴位刺了下去,手指捻住针尾一抖。 “啊——”男人一声尖叫,浑身酸软,只觉得从小腿处麻麻地一线升起,像蚂蚁在爬,迅速蔓延到大腿。 “别动,越动越严重哦。”言奕慢条斯理地再捻出一根,这根针比较粗,也短一点,寒光闪烁,“下一针,刺哪里好呢?这里?”手指在小腹处游移。 “还是这里?”手指移到关键部位。 “你们究竟要我怎么样?我又没真上了他。”男人眼睛一直跟着言奕的手指移动,带着哭腔哀求,“要不,我赔钱?” “你有几个钱够赔的?”言奕拔了他腿上的针,“滚吧,绕着那位走,揍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男人一听放他走,立刻有了力气,抱着地上的衣服爬起来,远远地绕开商毅飞跌跌撞撞地溜了,估计腿上的麻劲儿还没过。 商毅飞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言奕把针包收好揣回兜里,说:“怎么,你还真打算打他个半死不活?看看你家小路清醒点没有,问他顾南哪儿去了。” 商毅飞拍拍宁小路的脸蛋,扶了他坐起来,“小路,醒醒,你没事吧?” 宁小路迷糊着睁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滚开,你管我干什么?你管了我几年了也该够了吧,滚,滚啦——”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先告诉我顾南在哪儿?” “顾南?哪个顾南?哦,顾大帅哥,顾医生......他走了。对了,他还欠我冰激凌呢。”宁小路歪着脑袋软软地靠在商毅飞怀里,手不自觉地往他身上摸去。 商毅飞扣住他越来越不规矩的手,对言奕说:“应该是早就走了,你回去找找看。” “好吧。”言奕退出卧室,把那两个已经快要滚成一团的人留在里面。K粉的效果他自己也尝试过,估计这两人该有一番大战了。非礼勿视,还是回学校找顾南吧。 奇怪,**员明明说他进来了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另一个男人。 穿过客厅,打开大门,门外站着正要举手敲门的顾南。 “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奕:“......” 顾南推开他,进了屋里到处找手机。茶几、沙发都找遍了,沙发垫子地下也掀起来看过,还是没有。 卧室门紧闭,传出些细碎的声响,他皱眉问道:“宁小路呢?” “在、在里头。你......”该怎么问?是说你为什么来见宁小路,还是说你们俩做过些什么?他伸出手,“在找手机吗?” 顾南沉着脸接过自己的手机,擦过他往外走。 “等等我。”言奕疾步跟了上去,把门合上,还细心地给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顾南走得很快,奈何言奕安了心要问个究竟,顾南快他也快,怎么也没办法甩掉。想打车,偏偏老是看不到车来。两人就这么跟竞走似的,一直走到了街角的一个小花园的篱笆外面,言奕把人拦住了。 “为什么见宁小路?” 顾南斜跨一步越过他,埋头继续走。下一秒手臂被拉住。 “顾南!”言奕有些急躁。今天不问出个明确的答案他就不走了,这种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死不活的滋味太难受了。 “你跟踪我?” “我没有,是商毅飞打电话给我的,就是,宁小路的男朋友。” “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捉奸吗?搞笑。”顾南冷笑,他还不是他言奕的谁呢,他凭什么这个样子质问他? “他本来是想打电话问我宁小路的伤好了没有,正巧有人通知他宁小路跟两个人在餐厅发生争执,其中一个人听起来很像你。所以问我要不要一起来看看。我是担心你。”言奕急忙分辨。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看着他着急的样子,顾南的火气突然就没了,“别在这儿拉拉扯扯的,放开我好好说话。” 见他似乎不生气了,言奕松了一口气,跟着他走进路边的小花园。 顾南挑了张长椅坐下来,拍拍旁边,“坐。” 待遇太好了,都有点不适应了。言奕一屁股坐下来,离顾南有三十厘米的距离,没敢靠太近。 顾南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天,半天没说话。 言奕迟疑着开口:“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顾南斜睨了他一眼,”哪个男人?” “就是,宁小路卧室里那个,你们之前就是在跟他吵吗?” “我到餐厅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他们在吵,后来他不是走了吗?又发生了什么事?” 剧情转换得太快,两人讨论了半天才把大概真相拼凑出来。这时候,言奕才发现,他们居然就这么、这么正常地聊了快二十分钟了。 好、好难得。 没有尴尬,没有争吵,整个气氛和谐地让人惊讶。 那么,是不是可以......于是言奕鼓足勇气问:“你......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 顾南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闭上眼睛感受傍晚的凉风。这个地方真不错,安安静静还有花香,柳树枝条垂下来,在头顶上晃荡。 “就是、就是我们......两个的事。” “我们两个有什么事?”顾南一脸淡定,仍然没睁眼,仿佛只是在随意地敷衍他的问题。 鬼才知道现在他的心跳有多快。 言奕见他悠然自得地样子,十分之摸不着头脑。这不像他熟悉的顾南,一点都不像,顾南随时都绷得很紧,这时候似乎轻松得太刻意了。 他轻轻地靠过去,看到顾南眼皮颤动。于是凑到他耳边,极轻极轻地说:“你是想说自己睡着了,醒了之后好抵赖吗?” 顾南耳朵一热,终于扛不住地睁开眼坐正,耳根染上一点儿红。 “你看你哪有个老师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算你真正的老师,要不以后你都叫我师兄吧。”言奕发现自己很擅长打蛇随棍上,见顾南态度松动,就开始讨起了便宜。 “做梦。”不知道为什么,顾南就是没法子把言奕当成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人,说自己是他师兄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叫我什么?” “你没名字吗?叫你言奕不行?还是你现在要告诉我你还有别的名字。”顾南有些别扭,这对话太幼稚了,这么没营养的话题怎么也能扯这么多。 言奕不甘心,“多少人叫我名字啊,这样怎么能显示你的特殊。” “什么特殊?谁跟你特殊了!”顾南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站起来就走。 “唉你别跑啊,等等我——”言奕急忙拎起他忘在椅子上的袋子,两三步追了上去。 他面对着顾南,倒退着走,阳光灿烂的样子,嘴角弯弯地笑,看着他不说话。 “你脸抽筋了?”他为什么笑,顾南心知肚明,越发觉得恼羞成怒。 言奕急忙用力捏自己的腮帮子,“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笑。哎,你这什么东西?” “帮宁小路带的,不知道是什么。” 言奕掂了掂重量,“很沉啊,什么玩意儿?不会是骗你的吧?他今天约你存的什么心?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见他。” 顾南站定,“言奕你别得寸进尺,我跟谁见面不关你的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看着言奕弯弯的眉眼垮了下来,顾南觉得是不是话说重了,又补了一句:“我们就是吃了顿饭而已。”交代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打死也不能让言奕知道自己跟宁小路讨论了些什么。 再说了,犯得着跟言奕交代什么吗?他又不是自己的......那什么。 顾南抢过他手里的袋子,越过他加快脚步。 又跑? 算了,跑吧。反正他再怎么跑也跑不远。这一次,看着顾南的背影,言奕心里全是蓬勃的斗志。小宇宙充盈地满满的,精神力暴涨,胸腔里的小兽嘶吼着:拿下!拿下!坚决拿下!所有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言奕欢快地脑补了一番,站在原地自个儿呵呵傻乐,直到一只黑白相间的雪纳瑞挨着他的小腿使劲蹭。 “哎呦,这是在干嘛?”言奕蹲下,把小狗从自己腿上拽开,小狗犹自呜呜地叫唤挣扎。 一个女孩儿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抱起小狗,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言奕心情很好,完全不介意自己裤子上被弄脏的污渍。不过,这是什么?尿了? 女孩儿尴尬地看着他的裤子,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小闷他这两天,呃,有点容易激动。” 可是、可是他是男的呀!这狗明明是公的...... 难道,这是老天在暗示,他命里的桃花终于要开了? 真是越想越正确。言奕抱过雪纳瑞在它脑门儿上“啵”了个响,跑了。 女孩儿抱着挣扎的雪纳瑞,看着那个笑得古怪的年轻人的背影,给狗狗屁股上拍了几巴掌,“跟你说了别乱来,怎么就是不听话,看把人吓成那傻样。” ☆、腹肌和赘肉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下又暗潮涌动。两人心知肚明的,就是不捅破。学校放假了,可是参加了医院实习的人都不愿意回家,实习机会难得,大部分人都还在学校呆着。急诊室值班的时候不好说话,偶尔得空休息的几分钟,两人常常会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地方呆着,言奕偶尔说几句暧昧调笑的话,顾南除了瞪他两眼,也就没什么了。虽然对现状有些不满足,但言奕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温水煮青蛙,拿下是迟早的事儿。 顾南不再刻意避着他,于是言奕干脆就成了602寝室的常客。经常上门给几兄弟捎几本参考资料、几张游戏光碟什么的,赶上寝室里组队刷副本儿,还会坐下来插上一脚。 这天傍晚他推门进去,方小贝正在收拾桌子,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的杯子、饭盒和书之类的东西全都抱到一边,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儿来。 “小言老师你来得正好,三缺一,快坐下、快坐下。” “玩儿麻将吗?你们居然敢在寝室里打麻将?”言奕笑着把两大盒蛋挞扔给正在搬板凳的沈立冰,“每人四个,校门口刚出炉的。嗯,红豆那几个给顾南留着。” 沈立冰接过来立刻塞了一个进嘴里,给烫得使劲吹气,“搞得这么客气,来就来,还带什么礼。下次买个西瓜吧,看这天儿热的。” 方小贝从抽屉里翻出两副扑克,“不是麻将,玩儿扑克。老大你别打游戏了,来玩儿这个。从中午坐到现在都没动一下,你屁股上生痱子了吧?” 李恩放下耳机,把游戏挂机,走过来捞了个蛋挞,“你小子脸上才长痱子呢。” 言奕笑说:“他那是上火。我给你幅药方子,吃几天保证脸上痘痘消下去。” “怎么,你居然中医也懂?”李恩在方小贝对面坐下,接过扑克熟练地洗牌切牌。 言奕说:“我就知道点儿皮毛,方子是我外公给的,他那儿小秘方多得是。你要是没地方煎药,我给你弄好也行。以前我一到夏天也老长痘痘,就是吃那个吃好的。” 方小贝伸手在言奕脸上摸了一把,捏着他下巴左看右看,“还真没有痘痘。药苦么?” “有点儿味儿,不算特别难喝。” “那就好,那麻烦你了啊,小言老师。来来来,请你喝冰红茶,刚买的。”方小贝递了瓶饮料给他,又说,“对屁股上的痱子也有用吧,到时候我分李恩喝点儿。” 李恩笑骂:“你小子少记挂我的屁股。还打不打牌了?” 言奕说:“打牌我不太会啊。” 这会儿功夫,已经吞完了自己那四个蛋挞的沈立冰也凑过来坐下,一边拿牌一边说:“简单的很,咱俩对家,打几盘你就会了,灭了这俩人小菜一碟。” 看样子顾南还要等会儿才会回来,言奕只好虚心求教地开始学规则,几盘下来倒是玩儿出了兴趣。战况激烈,但多数时候都是言奕和沈立冰输,四个人鬼吼鬼叫的,闹得楼道里都能听见。 顾南一推门就看到言奕兴奋地把牌往桌上一摔,“终于赢了一次!” 沈立冰抬头看见顾南站在门口,“回来了,玩儿不?我让你。” 言奕站起来,笑眯了眼:“我买了蛋挞,快去吃。” 顾南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柜子,去阳台洗了手,打开蛋挞盒子。其实他刚刚才在食堂吃完饭回来,这会儿还饱得很。金黄的蛋挞上有的搁着鲜红的草莓,有几个是葡萄干,有的是红豆,看起来很是诱人。 沈立冰斜斜地丢来一句:“你爱吃的红豆,小言老师特别交代给你留着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顾南耳根一热。 这个家伙,自从知道了他跟言奕之间的事情之后,就老喜欢打听进展,时不时冒出来一句奇奇怪怪让人听了肯定会多想的话,再这么下去,全寝室都该知道了。 其实他很少吃甜食,蛋挞也只不过是别人买回来,吃过一两次。言奕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他拿了一个在手里,外酥内软,透着股甜香。言奕手里捏着一把牌,一心两用地看他,眼里亮晶晶的。 顾南下意识地一口一个,转眼干掉三个。 言奕笑眯了眼,手里几张牌丢出去,沈立冰大喊:“错了!” “啊?错、错了吗?” “你真是......言奕你平常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打牌这么次啊?”方小贝幸灾乐祸,一把收官,赢了这一局,把牌收回去重洗。 沈立冰摇头叹道:“欠调^_^教啊欠调^_^教,顾南!” 顾南搬了凳子坐到言奕旁边,双臂环抱在胸前,背靠着床栏杆,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 言奕有点不好意思,他天生对棋牌类游戏就缺根弦,何况从顾南一进门他就开始注意力不集中了。现在顾南坐在自己身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温热的体温隐约漫过来,这、这让他还怎么继续? “要不你来?”言奕把牌递给他,干巴巴地说。 “不用,我帮你看着。” 方小贝不耐烦了:“快点出牌,顾南你教教他。本科生活可怎么过的啊,居然不会打双扣。” 李恩用手里的牌敲敲桌子:“顾南帮忙的话,今天的赌注还算不算?” 言奕奇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赌注?” 沈立冰:“咱们寝室的规矩,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打牌输了一律负责打水三天,全寝室,六瓶。” 言奕:“那,我要是输了也打吧,要不然不好意思。” “怎么,你想当我们寝室编外人员,没多的床位咋办?”沈立冰嘴里跟言奕说话,眼角却在偷瞄顾南。 顾南看也不看他,伸手往言奕牌面上一指,“出这个。” 言奕“啪”把牌扔了出去。 “我擦。”方小贝把T恤下摆捞起来扇风,“算你狠,今天赌注作废。有你在,老子多半要输。” 言奕高兴坏了:“顾南你这么厉害啊。” 顾南不动声色,把言奕兴奋过度不自觉靠过来的身体推了推。手指藏得很隐秘,言奕只觉得有什么在戳自己的后腰肌,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立冰:“笑什么呢,离最后的胜利还远,专心点儿。” “咳咳。”顾南干咳了一声,飞快地收回手。 言奕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谁的手指,这下更没办法集中精力了,一边出牌,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瞅身后的人。 顾南背靠在床栏杆上,时不时指点他一下,打这张,打那张,每次都让言奕发出“啊”、“哦”之类恍然大悟的叹词。 看起来这人还真是没有打牌的天分,连最基本的算牌都搞不太清楚,顾南突然之间有了一种“终于也轮到我来教你”的优越感,让他觉得自己在言奕面前的地位挽回不少。 半个小时下来,李恩和方小贝的积分被甩了老远,沈立冰乐颠颠的一边出牌一边吃蛋挞,满满一盒都快被他吃光了。 言奕忍不住说:“你给侯皓他们留几个,这东西吃多了发胖。” 沈立冰眉毛一竖:“什么意思?我很胖吗?我这么标准的身材,啊?哪里胖了哪里胖了?”他掀起衣服,露出白白的肚皮,还在肚子上拍了几下。 方小贝放下手里的牌,捞起自己的T恤摸了摸,“别说,你最近还真长胖了,你看我肚子都比你小。” “我这是腹肌,腹肌你知道吗?懂吗?”沈立冰摇摇头,“你那小身板儿,永远也不会懂肌肉男的忧伤,身材太好也是麻烦啊。” “我呸,你那坨游泳圈也能叫肌肉?”方小贝站起来,拉过手边的言奕,一把将他的衬衫下摆从皮带里扯了出来。 “咦,小言老师,你的腹肌呢?我记得上次打球的时候明明看到有的。” 言奕见他们两个一人挺一个白花花的肚皮在那儿晃,就忍不住想笑,摸着肚子低头看了一眼,说:“最近缺乏锻炼,腹肌没了,等我哪天练了再来比。” 方小贝还不信,伸手就往他肚子上摸,还企图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块肉来。顾南在一旁忍无可忍,一伸手打掉了方小贝的爪子。 沈立冰“噗”地一声笑喷。 方小贝莫名其妙地看了顾南一眼,立刻恍然大悟:“啊,我怎么忘了,肌肉男在这儿呢。来来来,顾南把你肚子亮出来。” 顾南不理他,“还玩儿不玩儿?” “玩儿啊,慌什么。咱们寝室就数你跟侯皓身材最好了,给小言老师见识一下。哎我跟你说小言老师,咱们家老三啊,那身材,标准的,六块腹肌,除了在寝室里会光着走来走去,外头很少露的。你以后要能练成他这样,泡妹子绝对手到擒来。” “哦,他喜欢在寝室里光着走来走去?”言奕饶有兴致地坐回凳子上,看着顾南被方小贝上下其手。 顾南哭笑不得,言奕的目光放肆的很,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那目光跟X光一样,透过衣服穿过皮肤,顿时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 顾南挥开方小贝的手,把衣服整理好,冲一旁看戏看得正开心的李恩说:“你们三个斗地主吧,言奕该回去了。” 言奕忙说:“我不急,还可以再玩几轮。” “你不是还要回实验室拿东西?”顾南背对其他人,看着他说。 “啊?哦、哦对,我差点忘记了。”言奕站起来往门口挪,有点小失落。顾南赶他走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还没说上两句话呢。 那三人围拢开始玩儿斗地主,沈立冰懒懒地丢过来一句:“编外人员,常来啊。” 走到楼梯口,发现顾南跟在身后。 “你……出去买东西?” “我送你。”这话顾南是对着地板说的,说完越过他先下了楼梯。 言奕“哎”了一声蹦起来跟了上去。 ☆、西瓜和照片 顾南下了楼就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一起穿过宿舍区,沿着浓密的林荫道向教学区走去。八月中旬,傍晚的暑气仍然很重,空气里都是热风,扰得人心浮动。 言奕走在顾南左边,他留意了一下两人的步长,顾南腿比他长一点点,可是步幅跟自己差不多,两人基本走在一个频率上,很整齐。 言奕暗笑,跟走队列一样。 “笑什么?” “嗯,就是觉得你慢悠悠走路的样子很不习惯。你平常都脚步匆匆的。”言奕把手插^_^^_^进裤兜里,悠闲地迈步。 他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条纹衬衫,亚麻色长裤,头发刚剪过,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眼镜框也换了银色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爽。 顾南停了一步,落在他后面。 言奕走出几步发现人没了,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你的背影。”顾南迈步,擦过他身边。 言奕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无法动弹。 向来都是他追着顾南的背影跑,还生怕被发现,如今这是......言奕越发觉得那天在公园里碰到的雪纳瑞是个绝好的兆头了。 回过神来,一看顾南都快走到拐角了,急忙匆匆奔了过去。到了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实验楼。” “去实验楼干什么?你有东西落在那儿了?你们不是早就没课了吗。”言奕奇怪地问。 “你不是要......哎。”顾南转身就往校门口走。刚才临时找的借口,一时失误居然当成真的了。 言奕捂着肚子差点笑岔气。 “你再笑我回去了。”顾南耳根发红,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言奕急忙收声,憋着笑走到他身边,“走西门吧,我想去买个西瓜。” 西门外的水果摊老板看起来是言奕的熟人,招呼得极为热情。摊子上一溜圆滚滚碧泱泱的大西瓜,别说吃了,看着都凉快。 言奕抱起一个拍了拍,说:“你会挑吗?” 顾南就着他的手,用手指摸了摸瓜,“还不错,就这个吧,花纹很清楚。” “咦?怎么不是拍一拍听响声么?” “你不是拍过了,再说只看外观也可以。颜色青翠,纹路清晰,底部发黄之类的就不错。”其实顾南也不太懂,不过没亲手挑过瓜,不代表没听人说过。有个吃货死党的好处就是,找好吃的一找一个准。何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言奕面前丢了面子。 “那就要这个。”言奕高兴地把瓜抱给老板称去了。称完了老板正要装口袋,言奕给拦住了,“给我切个口子,三角形那种。” 老板笑嘻嘻地说:“放心,绝对甜,不用尝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想尝尝味道。”言奕守着西瓜不松口,非要切个角出来不可。 老板只好给他切了十厘米的一个等边三角形,拉出来一看,绿白的皮,红艳艳的瓤,黑幽幽的籽,格外漂亮。 言奕递到顾南嘴边:“咬一口。” 顾南看了一旁的老板一眼,有些不自在,可是挡不住言奕期盼的眼神,还是勉强咬了一口。入口生脆,甜蜜进喉。 “你怎么这么斯文。”言奕收回手,就着他咬过的那处,一大口下去把尖角直接啃掉了一半,“确实甜,嗯,非常甜,不错不错,老板,下次我还来。” 言奕两三口把那个角啃干净了,把三角形的皮扣回西瓜上,刚刚好,又恢复成一个完整的瓜了。把整个儿的西瓜装进袋子里,拎上,言奕试探着说:“去我家吃了西瓜再回去吧?” 顾南对自己说,天真的挺热的,西瓜消暑,吃了对身体好。绝对不是因为言奕闪着光的眼睛和笑得弯弯的嘴角。 两人拐了个弯,一起回了言奕的公寓。 进门的时候顾南还是犹豫了一下,这套房子有些......很恼人的记忆,且这记忆极为深刻。 “进来呀。”言奕笑眯眯地给他拿了双拖鞋,看他站在门口有些不解。 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再进这道门的一天,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进来的。第一次进这道门,是被人开车撞得昏迷,言奕碰巧把自己救回来;第二次进这道门,是被酒精和药物迷乱了神智,昏昏沉沉地跟着进来。这还是第一次,可以把铁青色的防盗铁门、简洁整齐的玄关鞋柜,和摆放着米色转角布艺沙发的小客厅看得清清楚楚。干净清爽亲切,和屋主给人的感觉一样。 顾南迈进门的那一秒钟,突然心跳加速。 在他犹豫的功夫,言奕已经在厨房里把西瓜切好了。一半放进冰箱,一半切成了八块,找了个浅底盘子盛着,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快坐呀,别光站着。” 看着顾南脚上的蓝色拖鞋,言奕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随后反应过来,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盛了西瓜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一脸献宝的期待。 “很甜的。” 顾南拿起一块,埋头三两口就咬完了。 “甜吗?” “嗯。” “我就说嘛!”言奕高兴地坐下来开吃。他夏天最喜欢吃西瓜了,但是他不爱吃现在培育出来的那种新品种小瓜,薄皮红瓤,瓜籽白白的,虽然很甜,可总觉得不对味儿。吃西瓜嘛,就要挑那种大大圆圆的,瓜瓤要翻沙,瓜籽一定要又黑又饱满,一口咬下去,满嘴化渣,囫囵几下再吐出几颗黑籽,感觉真是好极了。 “你说我拿去阳台上种起来,能不能活啊?”言奕看着手心里一把黑瓜籽,饶有兴致地问。 “应该可以,不过不施肥可能长不好。”看他吃得开心,顾南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开啃。 “来来,吐我手里,我马上去种。” 顾南看着摊在眼前的雪白掌心,几颗瓜籽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那黑白分明的颜色对比猛然间就勾起了某些回忆,让他想到言奕身上某些地方,也是这么白,这么细腻。 “怎么了?”言奕见他突然发呆,有些好奇。 “没事,有铲子么,我帮你。”顾南站起来走出落地窗,阳台上有好几个花盆,两盆小番茄挂了几个绿油油的果,几颗一尺来高的辣椒,半青半红,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言奕兴冲冲翻出家用小铲子递给他。顾南蹲下来,挑了两个大点的花盆,拔掉野草,把土翻出来铲松。言奕跑去厨房把十几颗瓜籽洗干净,擦了水,紧挨着他蹲下。 顾南刨了几个小坑,接过言奕手里的瓜籽,扔进坑里。 “剩下的我来。”言奕抢过铲子,仔细地把坑填上,拍平,抄过水壶淋淋漓漓地浇了些水,拍拍手站起来,“搞定。” 顾南还蹲着,视线上移到他开怀的笑脸。这个人,总是这么容易开心么?不过是像玩儿一样地埋了几粒种子进土里,而且多半是发不了芽的,也值得他这么高兴? “我该走了。” “等一下。”言奕几步迈进书房,“我有东西给你。” 顾南跟进去,看他一通乱翻。 “奇怪,我明明打印出来的,放哪里去了?” “是什么?” 言奕把书桌上几大堆资料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有几篇挺好的论文,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可是不知道去哪儿了,明明放在家里的。” “有电子版吗?” “有。”言奕打开电脑,等着桌面亮起来,“你带U盘了吗?” “没,发我邮箱吧。” 言奕一脸无力:“网络被雷打坏了,还没人来修。”眼睛一亮,又说,“要不你就在这里看,反正时间还早,看完再回去也来得及。” 实在是对他发亮的眼神没有抵抗力,顾南只好在电脑前坐了下来。言奕调出PDF文档,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几篇论文的主要内容。 “你慢慢看,我去弄宵夜。面条好不好?加个煎蛋和番茄?” 顾南把升降椅调节到适合自己的高度,说:“你平常都自己做饭?” “偶尔。一个人吃的话,做起来挺没劲的。不过我做的很不错哦,下次叫上沈立冰他们一起来我家,让你们见识见识。” 顾南点点头,目光移回屏幕上,开始看资料。 言奕从来没有觉得自家厨房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过。就连冰箱里的两颗蛋,也觉得像是两个在笑的娃娃头。 哎呦,真舍不得敲碎你们啊! 不过,跟顾南的胃比起来,会笑的鸡蛋实在是太渺小了! 言奕拎出锅子,烧水,处理番茄,下面条。再打开一个火头,“啪啪”两声果断地敲碎了两颗蛋,在平底锅里煎出漂亮的形状:单面焦,溏心。 “顾南——你蛋要嫩一点还是老一点?” 书房里没回应,言奕把火关到最小,拎着锅铲,跑进书房。 “喜欢吃溏心蛋吗......你在看什么?” 电脑屏幕不是灰白色的PDF页面,而是几张照片。此刻照片中的主人公正转过头无声地看着他。 “啊!”言奕冲过去。 现在去挡屏幕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照片不多,也就七八张。 顾南在听课。 顾南在投篮。 顾南在走路。 顾南在发呆。 都是他趁本人不注意,用手机偷拍的。爱疯4像素500万,在电脑上放大了之后画质并不是太好,因为拍摄角度原因,有一张甚至只能看清半张脸。 “我、我......”言奕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分辨。 “你拍我干什么?” “我就是,忍不住......想多看看你。”言奕脸有些发红,有些担心顾南生气。可千万别顺手给他删了啊,那可都是他的宝贝。 顾南点了右上角的叉,关掉照片文件夹。文件夹回归桌面的一个图标,名字是“心脏科重症”,夹在一堆“脑科病例”、“内科病例”、“外科疑难手术”、“麻醉研究”的文件夹里,并不显眼。 所以刚才他才会当做是病例档案点开。 他,是他的心脏科重症么? 顾南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以后别偷拍了。” 言奕见他似乎没生气,心里一松,右手一扬把铲子举到了耳边,“保证不会再犯!” “有机会,一起拍吧。” ☆、PK(上) 就因为顾南说了句有机会一起拍照,言奕第二天立马奔数码广场买了台佳能无敌兔,加上内存卡、滤镜、脚架、背包等等各类周边配套,两万大洋“哔哔“一响就刷出去了。再奔书店买了本三厘米厚的《单反圣经》,就看着他每天背着个大包开始到处”咔擦咔擦“练手了。 方小贝眼馋得不得了,天天缠着言奕想要借来玩儿,一向大方的言奕这次吝啬得出奇,直接把他踹飞,“边儿去,我都还没摸热呢。” 沈立冰捧着相机抚摸老半天,在网上搜了一下配置和价格,立刻羡慕嫉妒恨了,“太有钱了!太奢侈了!太高帅富了!你炒股还是抢银行了,这么有钱?” 言奕咧着嘴笑出八颗大白牙,捧起机器给两张嫉妒的脸来了个大头特写。身为言家和何家最受宠的小辈,这么多年下来攒的私房钱确实不算少,不过这么一掷万金还是头一次,但他真的一点都不心疼。等他把技术练好了,跟顾南两个人出去郊游什么的,在山坡、草地、小河边拍美美的合影,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人兴奋莫名。 顾南在一旁看着他们闹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被言奕一个眼疾手快,“咔擦”定格。 “哇哇哇,这张好棒,你看这构图,看这光线,看这角度,这简直是本人目前最成功的一张作品了!”言奕献宝一样把显示屏凑到他眼前,照片里的人一脸温和愉悦的笑容,目光专注,带着丝宠溺。顾南有些惊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表情。都,不像平常的他了。 “我洗出来给你好不好?”如果言奕有尾巴,此刻一定在身后摇啊摇。 “好。”顾南点头,看他高兴成那个样子,实在是很想拍拍他的头顺毛。 放假之后,医大实习生的排班都增加了,从以前的每周两个二十四小时,到现在上一天休一天。沈立冰在心脏科实习,找他家boss调成了跟顾南他们几个同一个时间轮班,这样每天中午几个人都能凑在一起吃午饭。 昨晚上众人一起去言奕公寓聚餐,闹了个天翻地覆,啤酒喝多了干脆就在他家横七竖八睡了一宿。今天早上爬起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全体往医院狂奔,无比狼狈。 大档头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叫方虹召集了所有实习生,有重要事情宣布。迎面碰上狂奔进门的顾南、言奕和方小贝。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昨晚打牌还是打游戏了?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没一个当医生的料!都给我滚去用冷水洗脸。” 其实三个人之中,顾南看起来算是最干净整齐的一个了,方小贝和言奕的头发都乱得跟鸡窝一样,嘴里还在拼命嚼包子。可马大档头的火力直接就喷了顾南,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有冤也没处诉。 三个人互相对视,飞快地遁去了洗手间。等收拾整齐换好工作服赶到大档头办公室,已经就差他们三了。 最先到的赵晓桦冷冷地斜了一眼言奕,很轻地“哼”了一声。 罗红叶递了个眼神过来:自己当心,大档头似乎很不爽。 “人都到齐了?”马进良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我发现你们最近是不是过得有点太轻松了,我出差一个星期没人抽,皮都痒了是吧?” 方小贝小声嘀咕:“累得跟牛似的,哪里轻松了。” 言奕:“嘘,别撞枪口。” “所以,”大档头眉毛一挑,“今天上午开始,花医生和我做裁判,分组两两PK,共同负责一个病人,要求确诊并提出救治方案,赢的人进入下一轮,最后赢的那个到我这儿来领赏。” 罗红叶一听精神抖擞,问:“主任,是什么赏?” 大档头摸着下巴露出一点点不算笑容的笑容,“心脏移植手术近距离旁观名额一个。”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比个高下。 “还有,”马大档头敲了敲桌子,“如果因为比赛而造成病人的不适、加重病情,或者采取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前者一个月不得进手术室,后者实习鉴定降低一个等次。” 听到这里,顾南忍不住插了句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怎么能用病人来做比赛对象。” 马大档头横他一眼,“花医生和我是死的吗,有医生在旁边看着你们还怕什么!怎么,你觉得自己会把病人折腾死?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看来我高估你了。” 顾南:“我......” 言奕拉了拉他的袖子,顾南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马大档头鼻子里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冲所有人挥挥手,“言奕你留下。” 赵晓桦最后一个出门,关门的时候特意拖延了一下。言奕在马主任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马进良抬头看了看他,他只好把门带上走了。 “又该说我走后门儿了。”言奕笑嘻嘻地。私底下他一向跟马进良没个正经,谁让他从小就叫叔呢,光屁股的时候就抱着人家的腿要糖吃,这会儿没外人,立刻就恢复了本性。 马进良瞪他:“那你走不走?你不是一直对心胸外科很感兴趣。” 言奕拿起他桌上的一套医学光盘来研究,“我是很感兴趣没错,不过算了,我还是跟大家一起比赛吧。怎么,您觉得我赢不了?这个不错,借我看看。” 马进良笑了,“拿走,拿走,老是惦记我的东西。有空多回去看看你爸妈。非要搬出来自己住,怎么,谈恋爱不方便?” 言奕把光盘捏在手里,站起来往外走,回头嬉笑着说:“对啊,您告我状去。” 马进良:“小兔崽子!把门带上。” 言奕合上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是他想搬出来住,发现自己的性向后,他很果断地就跟家里出柜了。本想从医的人心态开明,爸妈又一向极为疼爱他,最多气一阵子,接受起来也不会太困难。谁知道老妈气大发了,直接把他给扫地出门。要不是大姐言琳琳读书时在学校附近弄的那套小公寓,他就只有住宿舍了。 这么长时间了,老妈的火似乎还没消,害他只有挑她不在家的时候回去。言爸爸倒是想得通,还跟他探讨过几次国内同性恋现状、社会认同度、未来发展趋势什么的。果然中医温和,西医凌厉啊。言奕一想到老妈口罩蒙面,左手钳,右手刀,站在无影灯聚光下冷若冰霜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等一阵子再回去撩虎毛吧。 到了分诊台一看,其他人已经站了一圈,火辣辣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大门口,那目光如狼似虎,就像等着猎物出现的猎豹,让几个进出的小护士莫名其妙地头皮发麻。 方虹已经把PK小组分好了,罗红叶对方小贝,赵晓桦对李运,顾南对林森,言奕对冯子晨。 方小贝连连摇头,说:“怎么偏就我跟女生PK,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 罗红叶挑眉:“你先找个人等下给自己收尸吧,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运有些呐呐地开口:“那个......研究生跟本科生PK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赵晓桦冷笑一声说:“你见过这世界上有公平的事?那才真稀奇。” 李运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不擅辩,也不爱辩,今天问出这一句也是因为最后的大奖实在太诱人。 跟言奕分到一组的冯子晨倒好像并不是很介意,不过却拉着方虹问:“能不能让主任多给一个名额啊,一个是不是太少了!手术室那么大,多三五个人也不会挤吧。” 方虹正要答话,就看到花医生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白大褂里面是砖红色的薄纱连衣裙,脖子上一根浅金色细链,嘴角微微上扬。 花韵致拍拍方小贝的肩膀,笑说“怎么?都等着抢病人呢?今天早上倒是清净,要不你们先去留观巡房?” 顾南问:“花医生,26床那位老伯的病情稳定了吗?” “你是说那个外地来的老大爷?昨晚转去住院部了,走之前还问起你来着,夸你细心周到,态度又好。” 顾南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一个模样萎靡的中年人缓步进了大门,护士迎上去安置到椅子上坐下。 花韵致问:“哪两个去接?” 本来翘首以盼,谁知道进来这么一个病人,大家似乎都对这位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病急病的患者没有兴趣。也是,现在感冒、咳嗽、吃坏肚子就跑来看急诊的人真不少,如此没有挑战性的病例是显不出个人水平的。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因小失大,谁知道下一个进来的会不会是什么严重创伤、疑难杂症。 言奕张口:“算我们组的。” 顾南看他一眼,言奕附耳过去小声说:“越是没精神的患者越是要重视。不是只有看起来可怕才是大病。” 花韵致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地领了言奕和冯子晨过去。剩下的人继续守着大门口静候猎物出现。 随后的半个小时,救护车送来了两个病人,一个被罗红叶抢到,一个被赵晓桦抢到,顾南和林森下手不及,只好接下了一个肚子痛,被男朋友送来医院的年轻女孩。 马进良和花韵致兵分两路,一边做裁判,一边做监督,偶尔提点一两句,谁的判断或者操作出了错,就会被指出来,扣分。 上午第一轮下来,四人出线,四人淘汰。宣布结果的时候,空闲的护士们都在椅子上坐着,热情高涨地捧着水杯跟看电视选秀一样,还纷纷要求设置大众评审票,支持谁就站在谁的后面什么的。 有病人家属在旁边好奇,方虹赶紧解释咱这是家教学医院,为了培养更多的医生,要增加实习生的锻炼机会云云,免得被病人投诉医生工作不严肃。 马进良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说:“李运、方小贝、林森、冯子晨,出局。下午去留观区帮忙,中午吃完饭顺便打扫更衣室和休息室。下午开始第二轮,言奕对罗红叶,顾南对赵晓桦。” 方小贝大声抗议:“主任你明明没说过输的要受罚,怎么能擅自更改比赛规则!” 大档头冷光一扫:“我就是规则,还是说你想扫厕所?” 方小贝还是不服气,被林森一把拽走去吃饭了。罗红叶首战得胜,斗志昂扬得冲言奕挥了挥拳头,赵晓桦却表情有些奇怪地径自走了,也没跟顾南打招呼。 言奕等人都走完了,才高兴地站到顾南面前,说:“看来我们俩有希望在最后相会。有没有信心赢我?” 顾南也被激起了斗志,回他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走着瞧。 ☆、PK(下) 几个人买好了盒饭,到老地方的树荫下找位子。沈立冰已经先到了,占了几个位子,抱了个三层不锈钢大饭盒,一看见他们就打开来显摆。 “来来来,可怜的只能每天吃盒饭的种族,小爷大慈大悲慷慨无私,给你们参观一下。” 方小贝放下自己的饭盒,探头过去找虐:“虾仁豆腐、可乐鸡翅、苦瓜炒尖椒、豆豉蒸排骨,南瓜绿豆汤!我擦,沈立冰你哪儿买的?刚才排队没看到这些菜啊。” 沈立冰把他伸过来的筷子挡开,饭盒拖回自己跟前,掏出勺子开始喝汤,边喝边说:“有人上供,非礼勿夹。” 言奕看了看自己的饭盒里少的可怜的几片肉,和炒得发黄的青菜,顿时觉得没了胃口。忍不住问:“你交女朋友了?好贤惠。” “他哪来的女朋友。死对头还差不多。”顾南埋头扒饭,目不斜视。 “知我者,顾南也。此乃吾之死敌战败投降议和的贡品,看在成色不错的份上,爷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将就吃吃吧。”沈立冰砸吧着嘴啃排骨,一嘴的油光。 方小贝几次三番企图偷袭,都被挡了回去,只好嫉恨交加地扒拉自己的糟糠。 “男的?”言奕好奇了,“男的这么会做菜?关键是男的为什么会做菜给你吃?还装好饭盒巴巴地送来医院?” 沈立冰说:“呃,菜嘛,确实是某人做的,至于打包带医院什么的,这种小事儿我就自己来了。怎么,谁说男的不能做菜了,你不也会?你昨晚做的那几个菜都挺好吃的。是吧,顾南?” 顾南点点头,“是不错。” “真的?你喜欢吃吗?那我以后经常做好不好?”言奕笑开了花。他其实挺会做菜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时常帮言爸爸打下手,寻常家常菜只要知道了做法,做出来的口味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自从一个人住就懒得做了。 “你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辣对吧?” 方小贝不满了:“小言老师,你平常偏心也就算了,怎么在吃饭这件天大的事情上,居然也偏心顾南!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粉蒸肉,肉要五花肉,皮要糯,下次去你家做来吃吃行不?” 沈立冰伸手拿了个可乐鸡翅,在方小贝眼前一晃,塞进自己嘴里:“你有他高吗?你有他帅吗?你有他的肌肉吗?你有他温柔体贴吗?” 方小贝不屑地撇嘴:“温柔体贴那是用来形容娘们儿的!” 沈立冰:“在小言老师眼里,顾南他就是那漂亮可爱、温柔乖巧的小娘们儿一枚!” “沈立冰。” “哎,有何指示?” 顾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我看到杨医生在那边,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啊!”沈立冰猛得缩头,脸差点埋到饭盆里,“在哪里?在哪里?别让他看见我!” “好像看过来了。” “你们谁,赶紧站起来挡住我,千万挡严实了!啊啊啊,那个混蛋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走过来了。” “什么?我走了,顾南你等下帮我收拾饭盒。”沈立冰头都不敢抬,筷子一放,直接往桌子底下一出溜,跑远了。 顾南慢悠悠地把他那还没怎么动的饭盒拉到桌子中间:“加菜。” 方小贝看得一愣一愣的,夹了块排骨问:“他怎么了?” 言奕忍不住笑:“好难得看你捉弄人。” 顾南:“我没骗他,杨医生真的走过来了,喏,隔壁桌坐下来那个。” “哪个?儿科那个矮矮胖胖的杨医生?” “对啊,我又没说是他们心胸外的杨医生,谁让他自己心虚。” 顾南夹了一只鸡翅放进言奕碗里,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收回筷子闷头吃饭不再多话。 可乐鸡翅做得很地道,言奕吃得心花怒放,一点对沈立冰的愧疚都没有,跟方小贝两个把他的饭盒扫荡得干干净净,连块肉渣都没给留下。 等沈立冰溜回外科大楼,在楼道里撞见自家boss被揪了个正着之后,才反应过来被一向拿好人卡的顾南给阴了,由此产生一段一个饭盒引发的血案,这就是后话了。 下午的繁忙还没正式开始,急诊室就被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哭泣扰乱了。一对夫妇送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患者,患者一直在不停地尖叫,夹杂着嚎啕,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年轻妈妈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 那两口子看来跟患者并不是很熟,问名字、年龄、病史,什么也答不上来。只说刚才在公园里散步,一个没注意儿子差点滑进池塘,被这个陌生的女人给抓住救了回来。两口子正在千恩万谢,陌生女子突然就开始尖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说她肯定是偷溜出来的精神病,得打电话让精神病院来抓回去。他们觉得女子之前的行为很正常,怀疑是不是犯什么急病了,所以送到最近的医院来看急诊。 花医生问明情况,心里了然,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言奕和罗红叶。 “癔症。” 两个人异口同声。 “正确,怎么处理?” 罗红叶犹豫一下,说:“这个病属于神经科的吧,我,不是太熟悉。打镇静剂?” 花医生:“在病人特别狂躁或有攻击性行为的情况下,打镇静剂是可以的。言奕,你觉得呢?” 言奕没说话,转身进了主任办公室。马主任去指导顾南和赵晓桦那组了,办公室是空的。花医生和罗红叶跟进去,见他站在电脑前捣鼓几下,音箱里响起细微的舒缓音乐,再放下窗帘,遮住中午的烈日,把沙发上的杂物挪开,茶几上也清理干净。 罗红叶一头雾水,花医生嘴角微扬。 言奕小心翼翼地把患者扶起来,凄厉的尖叫声就在他耳边。有护士小声提醒他要当心患者突然发狂,言奕眉毛都没皱一下,温言软语地低声说了两句话,把人带进了主任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 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有些不解,“她怎么一直在叫,真的不是精神病么?会不会打人啊?” 言奕把围拢在门口的人统统赶开,对花医生说:“我能一个人留下吗?” 花医生点点头,示意罗红叶跟她一起出去。 言奕挡着屋里仍然尖叫个不停的患者的视线,对抱孩子的女人说:“还有,请你一定要回避,要不就让人先把孩子接走。” 年轻妈妈惊诧:“为什么?” 花医生轻扶她的肩,把她带离门边,从外面合上门,“请来这边,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 办公室里传来的尖叫和哭泣在几分钟之后低了下去,逐渐消失。十分钟后,言奕打开门走了出来。 罗红叶守在门边,见他出来,冲他伸了个大拇指:“甘拜下风。” 言奕拱手:“承让,承让。” “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孩是关键?” “因为她救了小孩之后就突然发病,然后尖叫的时候一直盯着孩子不放,所以我就蒙一下罗。” “你蒙的?”罗红叶大叹。 “嘿嘿,有时候是要靠直觉嘛。看患者年纪体型什么的,像是生育过的样子,也许自己的孩子发生了事故,所以被今天这件事刺激到了。癔症一般都有诱因的,去掉诱因,给她一个安静平和的环境,就搞定了。不过现在只是暂时稳定了,以后还是要去看心理医生才行。” 花医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赞赏地说:“知识面很广,观察细致,反应迅速。罗红叶你要加油咯,急诊病症五花八门,任何学科都会涉及,可不是只要外科学得好就够了。” 罗红叶红着脸点头。她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候赵晓桦从第三治疗室出来,趾高气昂地冲言奕抬了抬下巴,扯下医用手套往垃圾箱一扔,挑衅地说:“听说你赢了?” “是啊,怎么,你很期待?谢谢啊。”言奕无所谓地笑笑。这个赵晓桦一直看自己很不顺眼,时常跟旁人明示暗示他言奕根本没有真才实学,能混到研究生全靠的是家里的背景,不像他赵晓桦,从大一到研究生都是每年的专业第一考过来的,都是硬货,而他言奕就是个水货。 无所谓,他言奕又不稀罕每个人都喜欢,只要一个人喜欢就够了。 “顾南。”看到顾南随后走出来,言奕赶紧迎上去,“渴了吗?去小卖部买冰水。” 顾南点点头,越过被忽视的赵晓桦,跟言奕一块出了急诊科。 “没事吧?”言奕有些小心地问。 “能有什么事?输了也很正常,我确实还不如他。”顾南面色平静,顿了顿又说:“但是我不会永远不如他。” “嗯。”言奕重重地点头,“像他那种小心眼的男人,就算以后当了医生,也不会有漂亮护士喜欢。” 顾南原本有些绷紧的嘴角立刻松了,“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有很多漂亮护士喜欢?” “即使有我也不稀罕,你放心,我不会喜欢她们的,我只喜欢你。”言奕信誓旦旦,目光坚定。 顾南额角一抽,低声说:“你小声点儿。” “啊,啊......很大声么......”言奕左右看看,从小卖部的冰柜里找出两瓶不那么冰的水,递给他一瓶,“你胃不好,不要喝太冰的。” 顾南接过水,顺手把钱付了。言奕也没跟他争。反正是零钱,分得太清楚反而矫情。何况,嘿嘿,男朋友买水给女朋友喝什么的,感觉好好哦。 啊呸呸呸,怎么把自己当女的了! “对了,”言奕仰脖子灌了半瓶水才说,“沈立冰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最近看我的眼神老那么怪,说话还老含沙射影的。” “嗯,我告诉他了。”顾南没走大路,拐了个弯去了急诊楼背后的阴凉小道。 言奕一听紧张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说的?你不会什么都说了吧?” “什么什么都说了?” “就是、就是,我把你那个......什么,然后,那什么......”天哪,他不活了,以后还怎么见602那些家伙,还怎么给他们上课!还怎么为人师表! “怎么,你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顾南忍着笑,“吓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胆子包天了呢。” “我、我......你究竟怎么说的?” “我只是说我好像喜欢上个男人,他立刻就猜到是你,我没有否认。” 言奕大惊失色:“他怎么猜到的?我平常表现得很明显吗?我明明很注意了啊!天啊!沈立冰那么二缺的人都猜到了,不会下一个方小贝也知道了吧!怎么办,怎么办!我以后还要去你们寝室玩吗,还要上课,还要实习啊啊啊啊......” 顾南狠狠喝了一大口水,丢下他在原地抓耳挠腮愁眉苦脸。 这个家伙,根本没有抓住重点好不好。难得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喜欢”,居然被漏听! ☆、奖品是什么,能吃吗 回了急诊科,马大档头召集大家宣布了进入最终PK环节的人选:言奕和赵晓桦。这两人倒是基本没出众人所料,毕竟研究生多学那么几年,经验和理论都要强一些。 方小贝搭在顾南的肩膀上小声说:“还是言老幺争气,没给咱602丢脸。” 昨晚上聚餐,602寝室全票通过,已经正式吸纳言奕为编外7号铺,排行老幺。至于为什么言奕年纪最大,排行却是老幺?想想笑傲江湖里面年纪一大把的劳德诺还得喊令狐冲一声大师兄,你就明白了。 几兄弟那是想讨他便宜呢。 顾南对言奕也很有信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凭直觉认为最后赢的肯定会是他。 决赛的题目是创伤急救,非对抗,而是合作;非医院,而是现场。两人要跟着救护车出去,现场紧急处置伤者。 这明显是考验两人的快速反应能力。现场急救需要将医生的本能反应完全发挥出来,面对千奇百怪的突发状况,如果估错一步,病人就可能会死。现场急救是医生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在现实的急救现场中,阎王老爷只会给你几分钟的时间。 赵晓桦说:“要是今天下午120没有接到外伤急救的怎么办?” “照常工作,有这一类的紧急情况就立即跟车出发。所以你们两个别给我到处跑。第二轮输了的两个,顾南和罗红叶,去整理储藏室。其他人,去大厅干活!” 方小贝眼睛一转,打起了鬼主意。等大挡头一走开,立刻找了个本子写写画画。 林森凑过去看,问:“你搞什么?” “下注下注,这么好的机会,不带点彩头怎么行。你压谁赢?” 林森:“我想想,压言奕吧。” 顾南眉头一皱,可能是前阵子参考资料看多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罗红叶也凑过来,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没有赔率么?你这个庄家当得很不科学。” “一赔一,简单方便又公平。抓紧时间,要下注的快快快!最低一注五块钱,不赊账。”方小贝接过林森递过来的二十块塞进兜里,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很快,方小贝裤兜里就塞满了。 罗红叶,二十块,赌赵晓桦赢。 冯子晨,二十块,赌言奕赢。 李运,十块,赌赵晓桦赢。 护士们也嬉笑着掺了一脚,五块、十块、二十块都有,汇总下来,言奕夺冠呼声明显高于赵晓桦。 方小贝把钱全掏出来,堆在分诊台上,一张一张数,一边数一边乐:“发财了,发财了。” 赵晓桦假装不在意地看着一群人折腾,这时候远远地丢了一句:“无聊。” 言奕乐呵呵地问顾南:“你怎么不去下注?” 顾南说:“压哪边?” 言奕圆睁了眼:“当然是压我。” 顾南眉头再次跳了跳,翻出钱包,摸出一张票子放在方小贝的本子上:“压言奕。” 方小贝大声地:“好嘞,顾南压言奕,五十块。哇,顾南先生,你这赌注金额够VIP了,可以获得特别赠送礼品一份。” 罗红叶说:“什么礼品?为什么歧视二十块的,我这也是正版人民币。” “礼品是言帅哥香吻一个,五十块亲脸颊,一百块亲嘴儿,你要不要加注?” 几个小护士起哄:“加!我们都加成一百块!先把顾南的赠品给了再说。” 言奕兴致勃勃,似乎大有一试的意思,顾南耳根发红,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 “别嘛,都给钱了,给言奕一个机会,答谢粉丝的支持。”方小贝拉着他胳膊不让走,嬉皮笑脸想看热闹,小护士们也闪着星星眼等着看两个帅哥上演暧昧行为。 幸好这会儿候诊大厅里没什么人,还不至于引起病人不满,方虹招呼了一声,让他们悠着点儿,方小贝吐舌头缩脖子,说“算了,算了,存着,等最后结果出来了一起打包赠送。” 众人嘘了一声,散开去忙了。 罗红叶被护士叫到留观区去了,顾南进了储藏室,言奕随后跟了进来。 顾南看着他掩上门,问:“有事?” “你……真不要赠品?”言奕觉得脸有点烫,虽然最近他们相处亲近了许多,但更亲密的接触却没有发生过,让他一直心痒痒的。 顾南背过身去收拾架子上乱堆的物品,看不到表情,声音平稳无波:“你进来就不怕错过救护车出诊?” 言奕站在原地没动:“我呼叫器开着。哎,你转过来。” 顾南僵住,缓缓转身:“干什么?” “你也不给我点鼓励什么的,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你做好你该做的不就行了。”顾南很不自在,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言奕。 “顾南。” “你究竟想说什么?”顾南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你不会是在害羞吧?”言奕靠在门板上若有所思,嘴角一抽一抽的,很明显在强忍着不笑出来。 “……” 害羞怎么了!还不准人害羞了!难道你言奕二十六年的人生中就没有害羞过吗! 真是,真是…… 顾南面红耳赤,一把拉开门,把忍笑忍得万分辛苦的那个家伙丢了出去。 摸着自己滚烫的脸正在出神,门开了条缝,那个家伙又探头进来。 “我要是赢了,可以要奖品吗?” “……你想要什么?” “嘿嘿,一个吻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那我出去忙了。”言奕飞快地关上门,戴上口罩遮住合不拢的嘴。 门的另一边,顾南突然心慌了。 怎么办,要、要主动吻他吗?男人吻男人要注意些什么?要刷牙吗?还是嚼口香糖比较好?言奕喜欢什么味道的口香糖?要不要重温一下参考资料啊! 谁来救救他! 顾南在储藏室磨蹭了好久,罗红叶进去帮忙也被他打发出来了。 两点多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一通交通事故的紧急呼叫,言奕和赵晓桦一起跳上等候的救护车,跟花医生一起出诊去了。 三十分钟后,救护车“乌拉乌拉”响着回来了。 赵晓桦黑着脸跳下车,也没帮接车的护士搭把手,直接就冲进了大楼。言奕和车上急救人员一起,把两个伤者搬到推床上,交给等候的值班医生,一路交代伤情,直到送进手术室。 花医生进手术室之前,拍了拍言奕的肩膀,给了一个表示肯定的笑容。 言奕的衣服前襟上都是血,正打算去更衣室换了,方小贝凑过来:“赢了?我看见他的脸色了,跟吃^_^屎了一样。” 言奕咧嘴笑,又在瞬间变成面无表情的淡定样:“低调点,不要去刺激人家,那是个玻璃心。” “你赢了,我可就惨了,收的赌注还不够赔的,三分之二的都压了你赢啊。我不管,你要弥补我的损失,请我吃饭。” “好好好,明天晚上请吃饭,你叫上寝室的兄弟们。顾南呢?” “刚才还在一诊看见他,可能去了留观。哎,我说,你不赶紧找大档头领赏,急着找顾南干什么?” 言奕一脸严肃地表示:“领赏。” 可惜,打赏的人不知道跑哪儿忙去了,言奕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好先去了马进良办公室。 马进良正在办公桌后面捣鼓什么,看他进来,忙说:“门关上,关上。” 言奕探头过去,见他从抽屉里端出个饭盒来,“什么好东西,芳姨做的?” “你芳姨哪会做这种奇奇怪怪的外国东西,是小娅昨晚上跟电视里学做的寿司。你小子长狗鼻子了,怎么正好挑这会儿进来。” 盒子打开,橘红色的三文鱼包着雪白的饭团,让人馋涎欲滴,言奕捞了一个塞进嘴里:“我是来遵旨领赏的。唔唔,真好吃,芥末,有芥末吗?” 马进良从包里掏出一管芥末扔给他,说:“小娅早上硬要塞我包里,我说受不了这个味儿,她还非要给,女心外向,原来是给你小子准备的,我算是知道了。” “嘿,还是娅妹妹了解我,不枉我每年花大钱送芭比娃娃给她。”言奕一口一个,迅速干掉半饭盒,“心脏手术什么时候?” “下周吧,要看捐赠者的情况,家属已经签了捐赠书,配对也成功了,但是总不能强迫别人拔管,估计还要熬几天。我给你一些资料,你提前做做功课,准备一下。有问题可以直接回家问你妈,她是手术特邀医生之一。” “啊?我妈要参加……那我、我……” “你什么你!难道你妈还会吃了你!你不是一直想像你妈一样专攻心胸外,怎么,究竟干了什么坏事怕你妈骂你?” 言奕抱起资料赶紧开溜,“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事,老年人,想太多晚上会睡不着的。” 马进良一个笔头砸在他身上,笑骂:“敢说我老,臭小子不想活了,今儿晚上守夜,通宵!” 言奕刚把一堆资料放进自己的更衣柜,顾南就推门进来了。一看他在里面,突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足无措地楞在原地。 “嗨。” “……你回来了。” “我赢了。” “……恭喜。”顾南埋头走到自己柜子前面,打开柜门档住脸。 言奕靠在柜子上,隔着柜门跟他说话:“我已经去马主任那儿领过赏了,心脏手术安排在下周,他给我布置了好多作业。” “嗯。” “你答应我的奖品呢?” “……” “说话要算话。” “我没说过。” “你默认的。” “啪”的一声,隔在两人中间的柜门被拍上了,顾南上前一步,直接把言奕逼得后背完全贴紧了柜子。 “怎、怎么了?”言奕被惊到,慌乱地对上顾南的眼睛。 “你要奖品?一个吻?” “对、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是他在调戏顾南么,怎么突然之间局势就被完全逆转了。 “你不闭上眼睛我怎么吻?” “啊?”言奕慌忙合上眼睛,眼帘一直在飞快地颤。顾南恶狠狠的样子,不像是要接吻,倒像是准备下刀剖了他,让他实在是有点拿不准,顾南不会是想捉弄他吧? 直到言奕听话地闭上眼睛,顾南的紧张才稍微褪下去一点,他隔着柜门绷了好久才鼓起的勇气,在对上那双慌乱的眸子时,几乎就要泄气了。 那么,下面,是不是应该,搂住他的肩膀?还是,手撑在柜子上? 顾南踟蹰着,缓缓低头靠近。 近在咫尺的脸庞,能看得到细密的绒毛,细致的毛孔,眼珠在眼帘底下拼命转动,嘴唇也在抖,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好吧,知道两个人都紧张让他顿时放松不少。 顾南缓缓地贴近,能感觉到言奕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感觉到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和肢体的动作,保持一个姿势,身体都快僵硬了。 言奕脑子里不停地喊,要亲就快一点啊,拖拖拉拉的干什么! 四片唇瓣堪堪接近,呼吸即将相闻。顾南心脏剧烈跳动,手也不自觉地捏住了言奕的肩膀。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坑爹的门把手突然动了。 它动了! 有人进来了! 两个人像被电击一样飞快地弹开,各自靠到背后的柜子上。 方小贝刚一进门就被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死死的,捏着手里的粉红票子抠了抠脑门,很不适应这种关注,“这么凶瞪着我干什么,没说不给钱。喏,顾南你的一百块。” 顾南接过来,顺手递给言奕。 “干嘛给我?”言奕还没从刚才的惊喜和惊吓中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敲你请客了吧,算我一份。” 方小贝说:“顾南你可真够意思,咱们明天去吃自助餐吧,敞开吃,肯定能吃回本儿。小言老师,怎么样?” 言奕把钱推回去,“我请客怎么能让你出钱。” “因为你表现好我才会赢,拿出来请客是应该的。再说,你真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 方小白插嘴:“对对,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钱我的钱,说到底那是我的钱!赢的都该拿出来请客。我才是该痛哭的那一个。我不管,下半个月我就要靠蹭饭活了,你们都得给我管饭。” 方小贝说了什么言奕完全没有听到,他脑子里就一直在重复顾南那句“你真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清楚——清楚——”。 所以,他的意思是,嘿嘿,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想当然,那一百块言奕最后是收了,但是他没打算用,他想的是放在钱包里,每天都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 这是证据啊! “我先出去了,还有人的钱没给。真他妈傻,早知道应该弄个赔率什么的,至少能保本儿。唉唉唉,损失惨重。”更衣室门大敞着,方小贝一路懊恼着出去了。 言奕小声说:“哎,还要不要继续?” 顾南扭开脸:“领奖时间过了。” 说完疾步溜走,落荒而逃。剩下言奕在原地捶柜子。 死方小贝!祝你以后逢赌必输,下个月、下下个月,天天喝西北风! ☆、小言家厨房的主权 马大档头言出必践,言奕值了一个通宵的班,在重症病房一个小男孩的床边监测数据,因为病人的情况很特殊,十个小时的危险期不能离人,言奕坐了一夜,屁股发麻。 交班的时候,护士一靠近他就皱了皱鼻子:“小言,你昨天出诊回来后没换衣服?你都臭了。” “啊?”言奕这才发现衣服上沾了好些血迹、泥土,混合这一晚上产生的汗味,真是惨不忍闻,“忙忘了。反正下班了,我回去洗澡。” 说实话,他这二十四小时体力有点透支,加上之前那个晚上本来就没睡好。 当然了,在沙发上醉了一晚,腿上还压了侯皓的大脑袋,能睡好才怪了。言奕冲进更衣室,三两把扒拉下工作服,套上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 方小贝走进来说:“小言老师,去你家洗个澡行不?我前儿晚上带去的内裤还在你家浴室。” 顾南锁上自己的柜子,把包背肩上,“你为什么要带内裤去他家?” “你洗澡不换内裤?小爷我多爱干净一人。我那天正要去澡堂就被叫过去吃饭,当然就顺便带东西过去洗澡了。” 言奕奇道:“但是我不记得你在我家洗澡了。” “那不是光顾着抢吃的了,后来又喝晕乎了。” 顾南淡定总结:“所以你在这个三十四度的夏天,两个整天没洗澡......你离我远点儿。” “切,你以为爷稀罕靠近你。” 言奕心虚地退了一小步,等顾南都快走出大门了,才被方小贝拉着出了门。 顾南在医院门口站着,背包斜挎,肩带横过胸膛,勒出T恤下结实的肌肉轮廓,身高腿长,牛仔裤包裹出完美的腿型和臀型,言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走到顾南面前才回过神来。 “呃,你......等人?”不会是等他吧?不要啊,满身的臭味绝对不能被顾南闻到,于是他绕过顾南埋头疾走,“我先走了,拜拜。” “我等你......们。”顾南长腿一跨,跟他走个并排。 言奕慌忙把方小贝一拉,夹在两人中间。 顾南皱眉。搞什么东西,言奕是在躲他吗? 方小贝撞了顾南的肩膀一下,“等我们干嘛,你不是不准我靠近?好闻吧?好闻吧?这才是男人的味道,我跟你说你也不懂。言奕你见过一天能洗两个澡的男人吗?顾南就是。他连冬天都每天洗澡,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你值班的时候怎么办的?” 顾南离他远了一点,面无表情地说:“卫生间有冷水龙头,住院大楼有公共浴室。” 言奕保持着离顾南一米远的距离,下风口,站在路沿上拦车。确定不会有什么不应该的味道顺风飘进顾南鼻子里。虽然走回去也就十分钟,可是就他目前恨不得躺倒在水泥地上的状态来说,这十分钟就是万里长征。 右手腕上突然一紧,他被人拉退了两步。 顾南松手,说:“站边一点,注意安全。” 这场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言奕笑了,说“嗯。你......回学校吗?” “不,我去你家。” “......为、为什么?”言奕受惊。 “洗澡。” 计程车停下,顾南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还是不喜欢坐车,特别是爱飙技术的计程车。但眼下他还是打开前门坐了进去,“还不上车?” 到了言奕的小窝,方小贝鞋子一甩,头一个冲进浴室,很快就听到他哼哼哈哈地唱起歌来。 顾南把包放在沙发上,俯身收拾茶几和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瓶、碎骨头和餐巾纸。言奕抢上去:“我来,我来,你休息一下。” 天知道,乱就乱吧!收拾什么啊! 他多想立刻趴上床一觉睡到明天早晨,偏偏有个严重影响别人注意力和精神力的家伙跟了回来。 洗澡?以前求都求不来的,那根筋不对了,非要跟回来洗澡!他不是已经在住院大楼洗过了么? “你先别收拾了,坐一下,我去煮面条。” “我帮你。” 顾南跟进厨房,看言奕打开冰箱开始捣鼓。 前晚上的碗盘全都堆在水池里,天气这么热,已经隐隐散发出酸味。顾南皱着眉头打开水龙头。 “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你平常是什么样的?” “我挺爱干净的,真的!吃完饭立刻洗碗,三天拖一次地,半个月一次大扫除,夏天肯定每天洗澡。”言奕有点不好意思,等着水开的功夫,削了个苹果递过去。 顾南看了一下满手的油污,张嘴。 顾南主动要求喂、喂食? 进度太快有点承受不了啊喂! 言奕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淡定了,作风浮躁了,怎么跟个青涩少年似的,完全经不起挑逗。 可是,顾南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许根本只是因为手不方便而已。 他想多了,一定是。 顾南就着他的手咬了口苹果,很脆,很甜,牙印清晰。他低头继续洗碗,背过身挡住言奕火辣辣的视线。 苹果肉在口腔里回旋,厨房里只有水流“哗哗”声和锅里开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水开了。” “什么?”言奕一惊。 “水开了。” “哦、哦。”言奕手忙脚乱地把面条丢进去,用筷子搅开,“要煎蛋吗?” “煮白水蛋吧,早上吃太油腻不好。”顾南擦干手,“有小锅吗?” “有,在你左边那个柜子里。” 顾南弯腰拿出锅子,盛水,开火,放进去六个鸡蛋,问:“每人两个怎么样?” “好。那个,你厨房很熟练。” “我上大学之前都是自己做饭的。” “你老妈也不会做饭?我还以为只有我妈跟我姐才是这种奇葩。”言奕乐了。 “不,我妈妈做的菜很好吃......只是她很久没做了。”顾南盖上锅盖,凝神注视着玻璃盖子下慢慢开始翻滚的鸡蛋。 言奕正想接着问,被方小贝冲进来打断了。 “有吃的吗?太好了,我都快饿死了。快快快,下一个谁去洗。” 言奕拿出三个大碗兑调料,说:“吃完再洗吧,不然面条该糊了。” 顾南守着煮蛋锅,沸腾后6分钟准时关火。 言奕好奇地问:“怎么我煮的鸡蛋总是会裂开,你的怎么没有?” 顾南把鸡蛋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水,说:“鸡蛋要冷水下锅,水开了之后煮六到十分钟。” “原来如此,我每次都等水开了才丢下去,喀拉一声就裂了,蛋白就会冒出来一坨一坨的,到最后都丑死了。顾南你厨艺很厉害吗,那下次聚餐你掌勺好不好?” 方小贝端过自己那碗面,顾不得烫,先捞了一大口进嘴里,才含含糊糊地说:“你就听他吹吧,他也就会白水煮蛋,同寝室几年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他做过菜了。” 顾南斜他一眼,剥了两个蛋放进言奕碗里,说:“我做菜也是要看对象的。是你的话,就不给吃。” “我的蛋呢,怎么我没有?”方小贝望着言奕碗里雪白雪白的鸡蛋留口水。 顾南端起碗走出厨房,“锅里。” 言奕喜孜孜地捧着碗跟在他后面到饭桌前坐下,完全不理会厨房里方小贝被锅里的鸡蛋烫得怪叫连连。 他端详了那两个并排卧在面条之间白白嫩嫩的椭圆形物体两分钟,也没舍得下口咬。 “干什么你,面要糊了。”顾南面条吃了一半,突然发现他在看着碗里傻笑。 “你有没有觉得......”言奕顿了一下,“你觉得这样子像什么?” “什么?不就是鸡蛋。” “像不像屁股?”言奕越看越觉得简直是神似又形似,用筷子戳戳蛋白,鸡蛋垫在面条上面颤巍巍地抖了几下。 顾南立刻勾起了某些回忆。某个早晨,某张双人床,某人T恤卷到胸口,只穿内裤卷着毯子翻滚的身体...... “哪里像了,快吃!” 言奕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舍不得。” “两个鸡蛋有什么舍不得的,冰箱里还有十几个。” “你做的,舍不得吃。” 顾南耳根一热,抢过他的筷子戳进鸡蛋,夹成两半,说:“吃!” “哎——弄破了......”言奕心疼地夹起鸡蛋,蛋黄嫩嫩的,刚熟过心,正是他爱吃的口味,“吃完就没了......” “下次再做。”顾南三两口把面条干完,剩下的面汤也喝掉大半,他是真饿了。 “那你以后每次值完班都来煮鸡蛋吧,我负责提供鸡蛋和厨房。”言奕望着他,很是期待。跟他自己煮出来的卖相不好,还总是煮老的鸡蛋比起来,顾南煮的这两个简直是太好吃了,软嫩适中,蛋黄口感细腻,软得像果酱一样。 言奕把两个鸡蛋吃完,感动得想流泪,比他爹煮的还好吃。 为什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水煮蛋,会这么好吃?明明是自家的水、自家的锅、自家的火、自家的蛋。 除了厨师不是自家的。 那就把他变成自家的! 言奕在桌子底下暗自握拳,更加坚定了以后每个下班的早上把顾南拐来煮蛋的决心。 顾南站起来收碗,说:“不是已经教你了,很简单,掌握好时间就可以。” “我煮不好。”言奕坚持,含了一口面条,一根长长的悬挂在嘴角,吸了一下没吸进去,只好伸出舌头试探着去舔。 由于刚才对于鸡蛋的想象还没有完全从脑海里消失,这个唇角水润,舌尖卷动的疑似诱惑镜头立刻让顾南浑身发热。 幸好这时候煞风景专业户方小贝从厨房出来了。 “我吃完先回去了。顾南你要不就在这儿睡?” 顾南一惊:“为什么我要在这儿睡?” “我的床板坏了,本来说今天找东西修一下的,累得要死不想弄,借你床睡一下。或者,要不我在这儿睡也行。”方小贝看着他,任君选择。 言奕说:“好啊没问题。我以前宿舍床板也裂过,学校后勤**公司配的东西质量太差了,迟早有人摔下来。不过,我这儿只有一张床,得有个人睡沙发。” “不行。”顾南急忙开口,“你回宿舍吧,我的床随便睡。” 方小贝说:“还是算了吧,我睡你的床,你睡言奕的床,多麻烦,不如我直接睡言奕的床。” 他又对言奕说:“你卧室那双人床挺大的,我就挤一晚,沙发太小睡着难受。” 顾南急了:“不行,你先回去。我还没洗澡,言奕这儿也乱着,你不会想留下来帮忙大扫除吧?” 方小贝看看他,又看看言奕,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他也懒得想,抓起背包往肩上一甩,“那我走了,你们俩慢慢洗。” 慢慢洗......慢慢洗......慢慢......洗...... 言奕半天没合上嘴,窘然地转头看向顾南。 “要不,你先洗?” ☆、洗澡这件纯洁的小事 “你去洗澡,我洗碗。”顾南把两人的碗筷收拾收拾进了厨房,末了补充一句,“你身上的味儿比方小贝好不了多少。 一听这话,言奕差点没自戳双目。 还是被闻到了! 满腔悲愤地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衣物,冲进浴室把门一关,扒光,打开莲蓬头先狂冲一气再说。 冷水激在身上,瞬间给了疲劳的肌肤强大的刺激,言奕仰头冲了一会儿,眨眨眼逼出流进眼眶里的水珠。 水温渐渐热起来,重重地冲刷在光^_^裸的身体上,把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打开来。 好舒服,浑身软绵绵的,好想睡觉啊。 不对,当前中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去除异味! 言奕挤了足足有平常份量两倍的沐浴乳,用浴球打出泡来,使劲地搓,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完蛋了,顾南肯定要给他减分了。有洁癖的人肯定最讨厌不爱干净的人。好不容易折腾到及格线,眼看就能顺利过关,要是让重修可怎么办! 搓完上面搓下面,搓完前面搓后面。泡沫和浴球一起划过臀部,沐浴球粗砺的纹理在皮肤上摩擦出一片片粉红色,言奕搓着搓着突然就荡漾了。 顾南今天要在这儿睡觉。 大白天的,光天化日的,明目张胆的,人所共知的,两个人独处一室。 这样的场景,天时、地利、人和,不发生点什么太对不起观众了。 是不是应该,把屁屁洗干净一点...... 言奕越想脸越红,被蒸汽熏红的脸颊这下子更是烫得不行。那晚上的画面开始在脑子里重播,第一次做^_^爱,尴尬的局面和体位,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后面痛了好几天。那时候几乎有一种自虐心理,只一心想让顾南舒服,自己的身体越是难受就越觉得心里好过一点。可如今回想起来,那曾经伴随着痛楚而生的微弱快感却显得鲜明无比。 右手不由自主地滑到前面,反应已经相当明显,于是借着沐浴露的润滑握上去。 水流哗哗地冲刷,言奕仰面迎上,喉结上下滑动,张大嘴狠狠地呼吸,热水涌进嘴里,再吐出,像缺氧的鱼在拼命呼吸。左手不知不觉抚到胸前,轻轻地撩拨自己的敏感点,心脏加速跳动,**比水温更热,快感来得如此之迅速。 四肢逐渐绷紧,言奕正打算加快频率速战速决,浴室门突然被敲响。 “洗好没,怎么这么久?” “啊——”言奕大惊,手上一乱,腿下一软,脚下一滑。 门外的顾南只听见言奕叫了一声,随后就是乒乒乓乓几声乱响,心下一着急,拧开门把手就冲进来了。 “怎么了?” 浴室里全是水蒸汽,看不太清楚。硕大的浴缸空着,言奕瘫在淋浴间的地板上,左手抓着旁边的不锈钢扶手,右手撑在地上,地上滚了几个洗发露、沐浴露、洗面奶的瓶瓶罐罐。 “唔,好痛。”当然了,光溜溜的屁股和瓷砖硬碰硬,痛是必然的,别摔着了尾椎才好。言奕正哀哀叫唤,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插^_^进腋下扶了起来。 莲蓬头没关,顾南身上立刻被淋湿了。 言奕洗澡没有穿鞋的习惯,脚下踩着泡沫还在打滑,尾椎上的痛还没过,顺着顾南的力道站起来,软趴趴地贴在他怀里。 “谢、谢谢。” 实在是太糗了。言奕不好意思抬头,埋在顾南肩上等那痛劲儿自己过去。 顾南只好一手搂紧他的腰,腾出一只手去关水龙头。 “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顾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狭小的浴室里显得闷闷的,混响很重,空空荡荡的。 “没事。”言奕的声音也闷闷的,像捂着嘴在说话。 “平常没觉得你这么笨啊,在自己家里也能摔跤。”顾南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言奕恼羞成怒:“还不都怪你!谁让你突然敲门。” “我看你这么久没出来,以为你睡着了。在干什么吓成这样?” “......”言奕突然惊觉自己正光着身体贴在顾南身上,沐浴后的肌肤分外敏感不说,关键是那东西刚才被吓了一跳,喷了满手,他还没来得及享受高^_^潮,就被尾椎上的钝痛弄懵了,这会儿痛劲儿慢慢过去,才感觉到最敏感的那处擦在顾南的牛仔裤上,一阵麻痒。 “怎么了?”顾南看他突然浑身轻颤,以为伤到哪儿了,索性弯腰往腿弯里打横一抱,侧身出了浴室。 言奕只觉得身上一凉,面前空荡荡的就透风了,还没有完全萎靡下去的小言奕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顾南眼前。 如此羞人的姿势。 幸好,一向很正人君子的顾南这时候只顾担心他是不是摔着了,视线没有往下看,直到把人放到床上。 “脸怎么这么红?”顾南手探上他的脸摸了摸,又往下捏他的手臂,“手没事。” 捏到腰,“腰痛不痛?” “不痛。”言奕伸手挡到腿间。 顾南游移的手顿了一下,跳过关键部位,“大腿和小腿也没问题,翻个身,我帮你检查一下尾椎。” “哦。”好认真,好严肃。要是现在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想着他自^_^慰,所以才会摔倒,不知道顾南的表情会变成什么样子。言奕一边想着,一面挣扎着把自个儿翻面。手掌偷偷在床单上摩挲了几下,手心里还有刚才的罪证,得赶紧擦掉。 顾南尽量小心的帮他翻了个身,手指顺着腰椎往下按压,“这里痛不痛......尾椎这里?” “有一点,刚才很痛,现在好多了。”言奕趴在枕头上,偏着脑袋看他。 “以后记得在浴室放张防滑垫,这么不小心,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确认他没什么大问题之后,顾南坐在床边哭笑不得。 “当年我妈用毓婷都没把我打死,可见我是多么顽强的小强生命体。” “玉庭是什么?你妈为什么打你?” “嘿嘿,毓婷......是避孕药啊,网上的笑话你都不看的吗?” 顾南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抬眼看到白花花的两瓣屁股。 真的很像刚才的鸡蛋...... 飞快地伸手拉过凉被盖在他身上,说:“没事就睡吧,我去洗澡。” “哎——”言奕撑起上身,“你......等一下睡哪里?沙发......好像太短了。” 顾南冷静而淡定地回答:“那我睡床吧,你给我留半边。” 嗷嗷—— 看着顾南进了浴室,言奕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忍着屁股上的隐隐作痛爬起来,刚才找好的换洗衣物放在浴室了,他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内裤和睡衣穿上。本来依他的习惯,这个天气裸睡最舒服了,可是怕把顾南吓跑,那就得不偿失了。 把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立刻暗了下来,正适合白天补眠。卧室空调给调到二十五度,要知道,盖棉被吹空调是夏天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床单枕套全部换成干净的,床上本来就有两个枕头,他一向习惯睡一个抱一个的。于是把两个枕头都拍松,整整齐齐地放好。凉被倒是需要再拿一条,顾南肯定不会跟他盖同一条被子...... 言奕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说:“你穿我那套睡衣吧,放在架子上的。” 等了片刻,里头才传出一声“好”。 收拾好一切,言奕正要爬上床,突然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家里没有保险套,也没有KY。 要不要出去买呢?早知道就应该准备好的,现在一大早的,街角那家成人用品店肯定没有开门。要不然还是用精油?保险套没有就算了,反正他们俩都是洁身自好的人,不存在什么隐患。 拉开床头柜抽屉,没有。 换一个床头柜再找,有了! 言奕举着半瓶精油正在高兴,背后传来一句:“还不睡觉在干什么?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呃,”言奕心虚地把手一背,“没、没什么。” 顾南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没什么就睡了,我好累。” “哎,你就这么......” “什么?” “算了,睡吧睡吧,我也好累。”言奕看着他的背影,把精油塞进枕头底下,泄气地躺上床。 正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顾南忽然翻了个身,平躺。 “言奕。” “哎,怎么?”言奕猛然睁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顾南的侧脸真是好看呐。看那眉骨,看那鼻梁,看那微凹的人中,看那丰润的嘴唇,看那弧线优美的下巴,看那欣长的脖子,看那圆润的喉结...... 言奕看得出神,没听清顾南说了什么,直到侧面的线条突然变成正面近距离的大俊脸。 “啊!”言奕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离自己不到十厘米,视线相对的脸。 “问你中午要不要起来吃饭?”顾南皱了皱眉。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看清楚言奕棕黑的眼瞳和纤长的睫毛,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的脸。 “不、不用特意起来吧,饿了就自然醒了。”言奕有些紧张。顾南看起来太严肃了,一点也不像自己,被昏暗紧闭的卧室空间所影响,老是想入非非。 比如说现在,因为顾南翻身侧躺,棉被下滑露出睡衣。睡衣是浅蓝色暗纹方格,他上个月刚买的新货。言奕的皮肤容易过敏,所以贴身衣物都是纯棉的,这套睡衣也不例外。 柔软的棉布料子,领口的几颗扣子没扣好,露出下面小麦色的肌肤,被主人的体温蒸发出沐浴后的清香。 顾南的体味。 混合了自己常用的味道。 好......亲密的感觉。 言奕眼眶突然有点湿润,喉咙哽哽的,像是经年的劳作终于看到金黄的稻田,像是精心的培育终于迎来盛放的玫瑰,像是经历无数次繁复的化学实验终于得到最清澈透明的那一滴提纯。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身边,问他,想不想吃午饭。 泪珠就这么滑落鼻梁,汇集到另一只眼睛里,带动更大的一颗泪珠滚落,浸入枕头,消失不见。 “为什么哭?”顾南伸手,从他的眼角抹过,“男人不哭。” 言奕翻身仰躺,想把剩下的泪憋回眼眶,“谁说的,男人哭吧不是罪,你没听人唱过?” “从不去KTV。” “你的生活真无趣,除了教室就是实验室,现在还加了个急诊室,等你老了之后,你会后悔很多事情都没有做过。” “我只要不后悔做过的事情就够了。”顾南从被子里伸出左手,找到他的,十指相扣,“睡吧,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言奕紧了紧手指,合上双眼,安然地沉入梦中。 ☆、坦白能从宽吗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两点多,言奕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床空着,立刻翻身坐起。卧室门半掩着,传来阵阵饭香。言奕的肚子迅速对这香味给予了反应。 好饿。 是顾南在做饭? 顾不上洗脸刷牙,先直奔厨房确认。 “睡饱了?”顾南正在搅拌碗里的蛋液,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声音低沉,似乎因为久睡而有些暗哑,听在言奕耳中却分外的性感。 他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物,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了咖啡色的围裙。 言奕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把围裙穿得像最新一季的米兰高级定制。明明是最普通最家庭主妇的款式,怎么穿在他的身上就那么好看呢! “傻站着干什么,你洗脸刷牙了?”顾南把蛋液倒入油锅,一阵爆裂的浓香立刻冒了起来,“冰箱里没什么材料,只能凑合炒几个蛋,要是有西红柿就好了。” “西红柿?”言奕站直了身体,“有!等着。” 顾南看着他跑开,摇了摇头继续翻动锅铲。以前印象中的言奕虽然不是特别沉稳的人,可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孩子气,会在自家浴室里摔跤、会动不动流眼泪,会兴冲冲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这些看起来十分不成熟的行为,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才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一个。 “给,西红柿。”言奕转眼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三四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颜色刚有些变红的西红柿。 “阳台上种的?明显营养不良。”顾南嫌弃地看了一眼,接过去在水龙头下冲洗。 “营养不良它也是西红柿,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个头就歧视它们。”言奕嘴角弯弯的,想凑过来帮忙,“要做西红柿炒鸡蛋吗?” “鸡蛋已经炒好了,做个汤吧。好不好?” “好,你做的怎么都好。” 这个家伙,这种话怎么老是说得这么溜。顾南有些不自在,“你先去收拾一下,换好衣服再出来吃饭。” 言奕猛然反应过来,糟糕,还没刷牙! 又怎么了?顾南看着他捂着嘴飞快地跑开,有些莫名其妙。 言奕在浴室里折腾了起码二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不旺盛的胡渣子也用心地刮过了,牙齿刷了两遍,又用漱口水来来回回漱了一次,脸上擦上一层保湿的乳液。有个拿弟弟当妹妹宠的老姐就是这点好,各类男士护肤用品、清洁用品都给他置办齐全了,洗面奶、爽肤水、乳液、面霜、防晒露,连晒后修护都有,抽屉里还有美白补水面膜。 你说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美什么白啊。 不过,这时候,言奕倒是挺感激他老姐的,整个人立刻就焕然一新了有木有! 找出最喜欢的条纹衬衫和米色休闲裤换上,把框架眼镜丢到一边,戴上隐形眼镜,再次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是不是很完美,这才走出卧室。 餐桌上摆了两菜一汤,金黄金黄的炒鸡蛋、红彤彤泛着油光的香肠切片,西红柿蛋花汤,每人一大碗白米饭。 “吃饭吧。” 顾南坐下来,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你找到冰箱里的香肠了?”言奕夹起一片塞进嘴里,广式的甜味香肠,出自言爸爸之手。 “嗯,在冷冻室最下面一格。还有几块腊肉,买的?” “正宗言氏出品。我家的亲戚都是狼,我爸做的腊肉腊肠每年都供不应求,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私藏起来的,你算是有口福。” 顾南微微一笑,也夹了一块吃了,味道确实很好,很香,有家庭手作腌腊食物的独特味道。 “听说你家就在本市,怎么自己跑外面单独住?” “我都二十六了,自己住自在些。再说这里离学校近,也方便。” “你有二十六吗,怎么我觉得像十六。” “……”言奕抬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我的形象真的坏到了这个地步?” “我是在夸你年轻。” 言奕嘿嘿一笑,“那倒是,我同学都说我是娃娃脸。所以我一般都穿衬衫,不穿T恤,看起来会显得成熟些。可是就算这样,上次去代大一的课,一帮子毛头小子丫头片子都不相信我是老师,以为我是愚人节捉弄他们玩儿,喊了老半天都不管用。” “结果?” “结果隔壁的老师听到声音过来看了一下,证明了我的身份,那些家伙才相信了。那是新生入学后的第一堂解剖课,我让他们全体围着人体标本默哀了十分钟,不准闭眼。” 顾南轻笑说:“你也不怕他们心灵受创。” “我那叫做震撼教育,虽然我只代了那个班一次课,后来在学校里见到我都有礼貌得很。” “你确定不是吓的?” “医科生哪儿那么不经吓,我那是好人缘儿。” 两个人一起边吃饭边聊天,他幻想过好多次的画面,今天终于实现了。这几天的幸福似乎都来得太突然,让人都有点不适应了。 这顿饭言奕胃口特别的好,白饭吞了两大碗,菜和汤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顾南又想收拾,被言奕拉到沙发上坐下,递给他一把水果刀。 顾南接过来刀子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那天他用来刺了言奕的那把刀? “你还在用这个削水果?” “呃,消过毒的。”言奕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去洗碗。” 水果刀还是跟往常一样的锋利,刀刃闪着寒光。顾南眯了眯眼,手指从刀背上滑过。从篮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刀锋平入,手指跟着转动,很快,一根又薄又长的苹果皮就诞生了。 言奕洗完碗过来,看到他手里的苹果和悬挂下来的果皮,笑道:“你也用这招练手吗?我以前也爱这么干。试过用手术刀削皮么?3号和4号都很顺手,还可以换着刀头练。” “我只用寝室里的水果刀练习手感和稳定度,手术刀怎么能用来削水果。” “你就是什么都太严肃。用手术刀练习才能熟悉重量和尺寸,每种刀柄和刀头的感觉都不一样,光靠在实验室那几十分钟手感是练不出来的。再说也不是只削水果,平常切什么都可以。来来来,我给你示范一下。你那样的皮还不行,得练成这样才算及格。” 说完抢过他手里的刀,飞快地削出了一圈又一圈连绵不断的,不到5毫米宽的果皮,直到削完,果皮一点都没有掉下来,还规规矩矩地贴在苹果肉上。 “当当当当——来,膜拜我吧。”言奕得意地把作品举到他眼前。 “别告诉我你平常做菜也用手术刀。” “我没有,我妈试过,结果惨不忍睹。她把一只好好的鸡给剥皮拆骨,分筋错脉,整成了零碎。” “你妈妈……是外科的医生?” “嗯,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手术台上的好手,厨房里的废柴。” 顾南皱眉:“怎么能这么说你妈?” 言奕笑着把苹果皮拉掉,咔擦一口咬下,说:“没关系,她自封的。所以家里都是我爸做饭的。我姐是儿科医生,应付小孩子的办法多的不得了,可是进了厨房照样废柴一个,简直获得我妈的百分百遗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嫁的出去。” 顾南听他说起家里人,满脸都是笑意,话音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羡慕:“你们家人感情真好。” “你家不在这里对吧?其实可以跟马主任说一下,请假回去几天的,反正暑期实习也没有要求全勤。” 顾南低头咬了一口苹果,“不了,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 言奕楞了一下,迟疑着问:“其实,上次你昏迷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一直很想问,可是又……” “我说过什么?”顾南抬头,满眼疑惑。 “你说,妈妈……不要丢下我。”言奕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顾南牙齿嗑在苹果上,迟迟没有咬下去。两人都没说话,静默了半响,顾南直起身,把没吃完的苹果放在果盘里,仰头靠到沙发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言奕急忙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只不过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其实,也不算复杂……”顾南停了一下,声音低沉,“十四岁的时候,全家一起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抢救,我爸妈……都没有挺过来。” 言奕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猛的攥住了顾南的右手。 顾南转头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的话,谁知等了好一会儿,言奕也只是抓着他的手,手指轻微颤抖,却低着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所以,上次你救了我,我很感激。”顾南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虽然,你之后的行为非常离谱。” 言奕心脏“怦”地一跳,另一只手上的苹果差点没捏稳,“对不起......我......” 怎么办,自己当初怎么会想到用车撞人这么没脑子的办法,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他去机场吗? 笨死了!笨死了! “以后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麻醉剂都收好。”顾南不自在地撇过头,“都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爸妈......”言奕挣扎了又挣扎,还是不敢承认当初撞伤他的人就是自己。 要不,再等一阵子吧,等一个更合适的自首时机,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减刑。 顾南看他低着头不说话,反手握住他,“哎,我没事的,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了。” 言奕慢慢抬起头,眼眶有些红,强笑着说:“我说你怎么那么难追,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两者有什么直接联系吗?”顾南突然失笑。进大学后他就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家里的事情,以为说出来又会难过好一阵子,谁知道言奕给出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还以为他会拼命安慰,表示同情之类的,像以前每一个听说他们家惨痛经历的人一样,结果他居然一开口就是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当然有联系。这么多年没人疼你爱你,所以你才被我的热情吓到,对吧?”言奕故作嬉皮笑脸地撞一下他的肩。 “你别忘了我有过女朋友。” “林宓燕根本不爱你,她当你是名牌包包,挂着满校园显摆而已。” “你又知道了。” 言奕松开他的手,继续啃苹果,嘴里含混地说:“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顾南摇摇头,对言奕的说法直觉地不予认同。林宓燕是个温柔的女孩子,也许有时候是虚荣了一点,但两人交往的那段时间确实对他很好。何况,潘姨那么善良的人,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绝不会是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看言奕咬了好几口果肉,包进嘴里圆鼓鼓地嚼得开心,忍不住伸手戳了他的脸颊一下。 “唔唔,你干什么?”言奕瞪他。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气鬼。” 言奕使劲把苹果咽下,说:“我哪里小气了,我一向是最大方的。” “你一个……”顾南迟疑了一下,该用什么词比较合适,“……现任,说前任的坏话,你也好意思。” “我……”言奕面红耳赤地呆在那里。现、现任?所以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算是……你终于决定要正式跟我交往,跟我谈恋爱?” 顾南斜睨他一眼:“我们难道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因为方小贝的床坏了……吗?所以你坚持跟着我们一起回来洗澡,又不同意方小贝住在这里,是因为,你在吃醋吗?”言奕若有所悟。 顾南僵住,说话都蹦字儿了:“谁、谁吃醋了!你还没睡醒吧?进去继续睡。” 然而再怎么抵赖也没用,事实摆在那里,言奕笑得跟捡了几万块钱一样合不拢嘴。 “不睡了,又不是猪。晚上还要请吃饭,我打算把林森和罗红叶也叫上,等下就可以出门了。” ☆、你听见了吗 言奕打了几个电话,把晚饭的地方定好,人也都通知齐了,就打算拖着顾南出门逛街。还不到四点,晚饭还早着呢。他想去买点什么东西,纪念一下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马主任给的作业做了么?” “嗷——不带这么打击积极性的,我操劳过度的**和精神需要放松。”言奕趴在沙发上哀嚎。 “晚上要吃饭,明天一早又要上班,你还不趁这会儿抓紧时间看看资料,顺便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言奕眼珠一转:“嗯嗯,养精蓄锐。” “又想什么……”顾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曲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去把资料拿出来,昨天看你抱回来挺厚一堆的,我陪你一起看,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讨论。” 言奕捂着脑门儿坐起来,佯怒道:“顾小南同学,我可是你的助教,请你注意尊师重道。” “好吧,那你自己选。你要当助教,还是当......男朋友?二选一。” “男朋友!” “那就去把资料拿过来。” 言奕起身,挺胸收腹,脚后跟一并,铿锵有力地应道:“是,男朋友。” 厚厚的几叠供体病历、受体病历、参考手术汇总资料在茶几上一字排开,顾南不由得有些兴奋。虽然没有机会现场参与这么重大的手术,但是能看到这些详细的资料也是相当难得的一件事情。 笑闹过后的言奕也正经起来,两人正打算一人分一堆,先大致浏览一遍,顾南的电话突然响了。 顾南摸出来看了一下,眸光一暗。 “怎么,不接吗?”言奕看他面容有异,有些好奇。 顾南按下接听键。 “喂,潘姨好。” 因为两人是并排坐在沙发上,距离很近,言奕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家里亲戚吗? “小南,最近好吗?怎么这么久不来家里吃饭?宓燕不在,你可以一个人来嘛,又不是找不到潘姨家。” 顾南迟疑了一下,说:“宓燕没有告诉您吗?” “告诉我什么?” “我们......还是等她自己跟您说吧。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晚上还是睡不好么?” “你还知道关心潘姨,那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今天晚上过来吃饭,你叔叔也在家。” 顾南看了看埋头翻阅资料的言奕,说:“好的潘姨,我等会儿就过来。” 挂了电话,见言奕抬起头来看他,顾南犹豫了一下说:“我得去一趟潘姨家。” “潘姨是?”言奕确定自己听到了那个名字。 “林宓燕的妈妈。我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解释,潘姨对我很好,跟林宓燕的关系是一回事,潘姨是另一回事,我必须得去一趟。” “那等会儿聚餐你还来吗?” “不了,会在那边吃饭。你们去吧,别喝太多酒。”顾南站起身。 言奕跟着站起来说:“那你晚上……” “你待会儿让方小贝赶紧把床板修好,我晚上还是回去睡。”找到自己的包,正要出门,顾南摸了摸左手腕,进了卧室。 言奕看他掀起枕头,好奇地问:“找什么?” “我的手表,早上洗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顾南找了一圈,自己睡的那个枕头底下没有,又顺手提起另一个枕头。 枕头下卧着圆溜溜胖乎乎绿幽幽一个精油瓶子。 顾南捏起来端详,很眼熟。 正要凑到鼻端闻闻味道,手里的瓶子呼地一下就被抓走了。 言奕抢过来扔进抽屉里,脸上绯红。 “你把这个藏在枕头底下干什么?”顾南弯腰继续找寻床脚,终于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里发现了自己的手表。 “没、没什么。你这手表真不错,不过款式似乎有点老。”言奕急忙岔开话题。 顾南把表戴上,低头摩挲,“嗯,有些年头了。” 老式的机械表,最平常的圆盘和银色表带,是父亲的遗物,这么多年他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开过。习惯了听着它规律的滴答声入眠,就好像,爸妈一直陪在身边。 “我走了。” “我开车送你去。”言奕走到门口,跟他一起换鞋。 顾南站了一下,道:“不用那么麻烦,潘姨家并不是很远,我回学校骑单车就行了。” “那我陪你回学校。” 顾南拗不过他,只好两个人一起散步回了学校。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走过无数遍的熟悉道路,两人走来却不像以前那么自在。 言奕明显有心事,几次欲言又止。听到林宓燕的名字让他不安,和顾南刚刚明朗化的关系,经不得一点点的干扰。这个潘姨,看起来在顾南心中的地位很重要,为什么? “想问就问。”顾南实在不习惯他满腹心事沉默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奕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说:“潘姨......” 顾南淡淡一笑,“潘姨是我的恩人。我爸妈去世之后,家里情况不太好,亲戚也都困难,帮不上什么忙。我只好一边打工一边上学,那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一笔汇款,金额虽然不大,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了。那位好心人每次都会给我写信,开导我,鼓励我,因为有了她的帮助,我才能顺利把高中读完。那时候本想放弃读大学直接工作,她知道之后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我,在她的鼓励下,我才考上了咱们学校,还申请到助学贷款。这个人就是潘姨。” 言奕脚步缓了缓,声音有些难得的低沉:“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后来,也就认识了潘姨的女儿,宓燕比我低一级,刚进校的时候,有高年级的师兄缠着她,她就拉我去当挡箭牌,一来二去就这么在一起了。潘姨很高兴。” “那,她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分手了?” “看样子宓燕应该是还没有告诉她,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 “那你今天打算告诉她吗?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多久。” 顾南摇头,“还是等她自己说吧,我说的话,我怕潘姨会难过。她血压高,一激动就容易头晕。” 快到校门口,人流多了起来,言奕注意力不集中,被一个跑过的男生重重地撞在身上,脚下立时不稳,踉跄退了两步,被顾南扶住了。 那男生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喊:“对不起,对不起。” 言奕摆摆手,示意没事,那男生扭头就跑远了,急得跟火上房似的。 顾南把他扶正,问:“没事吧?走路发什么呆。” 言奕退开一步,直视着顾南的眼睛,眼底有浅浅的不安,“顾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认真地回答我。” “等一下。”顾南被他严肃的样子唬住了,进了校门,拐到角落里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桂花树下,金黄色的桂花落了满地,甜香扑鼻,“你说。” 两个人站在树后,和校园里穿梭的人流隔出另一个空间,炙热的暑气也被浓密的树叶挡去不少,然而言奕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你以前,喜欢过林宓燕吗?我是说,如果她没有主动找你,你会想要跟她在一起吗?” “多半不会,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大学里谈恋爱。为什么问这个,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顾南不解,前任就是前任,既然已经分手,他就没打算再跟林宓燕纠缠不清。言奕在担心什么? “你......跟她在一起,是不是觉得这样会让潘姨高兴?因为她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 顾南认真想了一下才回答,言奕这么严肃,他也不会敷衍,“有这个原因,但也不是全部。宓燕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更好的对待,我对她......不算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言奕心情低落地点头,“我明白了。你去骑车吧,我回去了。” “你想什么呢?”顾南一把将他拉回树后,“你害怕我会因为潘姨的要求又跟宓燕重修旧好吗?分手是宓燕提出的,潘姨是个宽容善良的人,她不会勉强我们。” 言奕低头不语。 顾南太被动了,每一份感情他都只会顺水推舟。林宓燕拉他当挡箭牌,于是他就当了;潘姨希望他们在一起,于是他就成了她的男朋友;而自己呢,自己追他追得那么苦逼,终于换来他的接受。可是,这份接受的含金量会有多少? 潘姨是宽容的,潘姨是善良的,潘姨不会勉强人,可是,万一她勉强了呢?那么你就会回到林宓燕身边去了吗? 言奕正在闷头难过,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各种假设,浑然不觉面前的人火气正腾腾上升,直到被猛得推靠在树上,下巴被捏住,强迫抬头。 “脑补不是个好习惯,有话直接说。”顾南一手撑在树上,半个身体侧着,把这个小小的角落与外界隔绝开来。远处路过的人只能看到树后一片衣角,绝对看不到人长什么样。 言奕被这个姿势弄得十分狼狈,扣住顾南的手腕企图拉开他。这样子像什么啊,标准的被小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么? “松开,你捏疼我了。” “不让你疼一下,还不知道你脑子里的马会跑到南美洲还是南极洲。说,在想什么?” “我、我……林宓燕追啊追啊,你就接受了,可是你并不怎么喜欢她。然后换我追啊追啊,你也接受了。你……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顾南失笑,就知道他脑子跑岔了,“我说过,你自己没听到。” “不可能,什么时候说的?这么重要的话我怎么可能漏听。” “昨天上午,第二轮比赛完,我输了,我们一起去小卖部买水,回来的路上。”顾南一点一点地提醒,言奕皱眉苦思。 “买水回来的路上,我们说了什么……你说你把我们的事告诉沈立冰了……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两个字!” “你真是……”顾南被他的选择性失忆弄得无语,以前看他一堂课下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么多教案怎么背下来的! “绝对没有说过……唔……”言奕还想强辨,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嘴。 唇舌交缠,温暖贴合。顾南专心地在他唇上碾压搓揉,咬住柔软的下唇轻轻吮吸,极尽温柔之能事。 果然,参考资料不是白看的。书到用时方知晓,片儿到实践就管用,理论永远都是在实际操作中被验证的。言奕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晕晕乎乎,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校园里,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远处就是来来往往的同学和老师。 天哪,顾南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呜呜……有人……”声音闷在喉咙里,一张嘴却被舌尖长驱而入。 顾南贴紧他,将他牢牢地压在树上,身高优势,将人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张着唇任他扫荡。舌尖滑过齿沿,找到颗尖尖的小虎牙,轻舔。 言奕忍不住上下牙一合,轻咬在他的舌尖上。 顾南退开一点,压低了声音说:“你敢咬我?” “会被人看到的。”言奕脸色绯红,呼吸急促。两人嘴唇贴着嘴唇,说话的时候气息交汇,亲密无间。 “看不到。”顾南说完,又贴了上去,啜住他的下唇啃咬,直到咬得红肿欲滴,这才放开了他。 “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言奕大喘气,伸手揉自己的嘴唇。肿成这样,等下怎么见人。 顾南将唇贴紧他的耳朵,低沉暗哑的嗓音里透出温柔,“这次听见我说喜欢了吗?” 言奕嘴角扬起,忍不住偏头在他耳根一触,“听见了。” “追我的女生多了,我可没有每一个都接受。你以为我会随便接受一个男人吗?笨蛋,你脑子里装的是臭豆腐?”顾南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哎,学校里呢,你给我留点儿面子。怎么这么喜欢敲我头!”言奕捂着额头哀叫,脸上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甜蜜笑容,嘴角弯弯,眼里闪闪发光,从刚才的萎靡不振状态下迅速原地满血复活。 ☆、隐患一定要有 言奕站在宿舍楼下,看着顾南骑车远去,还在拐角的地方回头向他挥了挥手。刚才忐忑不安的坏心情都被突如其来的亲吻给治愈了,此刻浑身轻松地像要飞起来一样,脚步轻快,六楼一气呵成,“砰砰砰”砸响了602寝室的门。 “门没锁——”方小贝挣扎着从美梦中醒来,火大地吼了一声。 言奕推门而入。两个补眠的,一个万年如一日打游戏的,袁山风和侯皓不在屋里。 “起来了,起来了。准备吃大餐,想吃什么随便点,你们助教我今天任宰。”言奕抓过某人的水杯,敲着桌子制造噪音。 沈立冰从上铺爬起来,迷糊着眼按了按肚子,“嗯,容量够了,今晚吃不死你。” 方小贝睡的是他下铺,也就是顾南的床。言奕制造的噪音几乎就在他耳边,不想醒也得醒了。翻身爬起来,摸过自己的水杯先灌了一肚子水。 为什么大学宿舍就是不能装空调,电路改造一下会死么?就靠这呼呼转的小风扇,人都快给蒸熟了。 方小贝放下杯子,身着内裤爬下床往卫生间走,两条小细腿儿光溜溜的,“我得冲个冷水澡先,小言老师你等会儿。” 沈立冰抓着栏杆跳下来,脚在中间桌子上一点,再在下铺上一借力,跳跃腾挪,转眼就降落到了地面。言奕用敬佩地目光追随他矫健的身姿,说:“看不出来,你这小胖身板儿还挺灵活的。” 沈立冰扒下身上汗湿的T恤,往前胸后背上擦汗,扫了一眼戴着耳机沉浸在剑三中的李恩,压低了声音说:“言奕同志,你现在已经降辈份儿了,说话要注意,小心爷报复。” 言奕奇道:“怎么说?” 沈立冰奸笑:“你现在是顾南家那口子,只能算家属,不能算老师。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睡、睡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言奕慌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嘴严点儿。” “那就得看你怎么表示了。最近天热啊,要是每天有个西瓜吃吃什么的,就会让我心情舒畅,我心情一舒畅,不该说的话就会乖乖地憋在肚子里。”沈立冰凑到他耳边,“顾南技术怎么样?” “什、什么......我不知道!” “不可能,他把我存的片儿都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了,就没想着实践一下?” “没有!” “没有?那你嘴唇怎么回事?” 言奕猛地捂住嘴,瞪视沈立冰。 “看来你也跟我一样,都是被人欺压的命。”沈立冰摇头叹息,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言奕惊讶道:“你、你也?” “嘘,方小贝出来了,咱们改天私下交流。我跟你说,反攻是必须的,这是原则和底线问题,原则绝对不可动摇,底线绝对不容侵犯。” 方小贝一边穿衣服一边像狗一样使劲甩头,水珠飞溅到李恩脸上,终于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李恩取下耳机,说:“这就走吗?顾南呢?那俩家伙是直接过去,还是在寝室等他们?” 言奕说:“顾南有别的事,不参加了。袁山风和侯皓会直接去火锅店。我订好位子了,收拾收拾就走吧。” 沈立冰从柜子里翻出件干净短袖套上,说:“有什么好收拾的,走走走,早到早开吃。” 方小贝拍了下脑袋,说:“哎,我还要修床板呢,等我一下,我去舍管那儿借工具,还得找几块木条子。你们说我是用胶布绑好呢,还是用钉子钉啊?不会再次崩塌吧?” 言奕这时候也想起顾南的交代来了,不过,他可不打算帮方小贝这个忙。床板修好就没理由留顾南在自己那儿住了,聪明人绝对不干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儿。于是他假装很老道地抬起方小贝的床垫,观察了一下破裂的地方。 “没救了你这个,补了也得坏,得换新的。” 方小贝瞠目:”那怎么办?哪里有的卖?” “明天吧,明天午休的时候我带你去买,我同学以前在那家买过,很厚,绝对能撑得住你的吨位。” “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你就是602的百科全书和生活指南,干脆搬来一起住吧。”方小贝感激涕零。 李恩点头:“我同意。言奕搬进来,你搬出去。没有贡献的人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方小贝惨叫:“老大——” “乖,去打两瓶水上来,热水喝完了。” 为了挽救自己在寝室里的地位,方小贝凄凄惨惨地拎着热水瓶下楼去了。言奕看见顾南床上被他睡得一团乱,顺手就给整理了。拍平了枕头,拉平了床单,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南的柜子是哪个?” 沈立冰去隔壁找东西了,李恩正在关电脑,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言奕打开顾南的柜子,找出干净床单和枕套,把方小贝睡过的换下来。 这下感觉终于恢复正常了。 正把原来的床单团成一团,考虑是干脆帮他洗了,还是放在一边,沈立冰回来了,对眼前的一切表示十分的惊讶,又相当的理解。 他摸着下巴,用相当严肃的语气说:“言奕,你很有人^_^妻的潜质。不过,你既然哄了方小贝今晚还睡这张床,你换也白换。” 言奕腾地红了脸。 这边一群人欢欢乐乐地聚餐,那边顾南踩着单车,去了林宓燕家。 城市二环外的居民小区,很热闹,很市井,楼都是旧楼,邻居都是住了至少十几年的熟人,几条不宽的巷子在小区里穿过,开着很多小卖部、发型屋、服装店、宠物用品店之类的小店铺,生活气息浓厚。 第一次来这里,是刚考进大学不久,潘姨特意到学校找他,接了他到家里吃饭。久违的家庭氛围,普通却可口的家常菜,让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几年的顾南红了眼眶。 他永远都感谢潘姨,感谢她给了自己温情和关爱,没有让他一个人在孤僻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没有让他断送掉学医的梦想。 这几年,他隔一段时间总会来一次,特别是跟林宓燕交往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一起过来吃顿饭。林父和潘姨一样是热情的人,每次都会特意准备很多他爱吃的菜。 自从林宓燕出国,他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来了。 门铃按下去,等待开门的那一分钟,顾南有些忐忑,如果自己不告诉潘姨他们已经分手,那就意味着要说谎,而说谎是他所不擅长的。 门打开,是潘姨的笑脸:“快进来。骑车过来的吗?车子锁进车棚没有?” 顾南笑着点头:“锁好了。” 潘姨将他让进屋,攥着他手腕不放:“饭快做好了,你在客厅坐一下,跟你林叔叔聊聊天,他等着你呢。最近找不到人陪他瞎吹国际时事,他都憋坏了。” 林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来也站起来:“小南来了,快过来坐,你潘姨这几天老念叨你。” “就知道说我,你还不是总抱怨没人陪你看焦点访谈。”潘姨笑骂着进了厨房。 林父拉了顾南在沙发上坐下,“吃苹果,自己削。” “谢谢林叔叔,我刚吃了午饭没一会儿,得留点肚子装潘姨的好菜。” “这都五点多了,你怎么才吃午饭,最近忙什么,这么久没来?” 顾南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很久没有一个人来了,而且心里藏着事儿,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最近在医院实习,二十四小时轮班,所以有点忙,我早该来看你们的。” “都实习了啊。也对,你比宓燕高一级。实习好,好好学好好练,过几年就当医生了。以后我们两个老家伙有什么三病两痛的,可就全靠你们了。” “是,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您二老最近身体都好吗?” 林父笑道:“还行,年纪大了,总有点这儿不对那儿不对的,你潘姨血压不太稳定,降压药吃了效果也不太好。这病麻烦,只能养着,说她还不听。前天宓燕打电话回来,说是在那边受了点委屈,她就愁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唉声叹气的。” 潘姨端了盘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说:“我就说出什么国嘛,国外哪儿能比家里好,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没人照顾。你偏要让她去,自己一个人吃苦受罪不说,还把小南扔在这儿。谈个恋爱还隔着个太平洋,虽然说现在有网络,可也比不上在身边不是?” 顾南只能强笑点头。 林父不同意,说:“你知道什么,交换生机会多难得,那是咱家闺女的运气。去国外镀个金回来,到时候哪家医院不抢着要。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咱们又没有什么门路,一切都得靠孩子自己打拼,你就是见识短,把孩子给耽搁了。年轻人要的是事业,谈情说爱晚几年有什么关系。小南你说,叔叔说的对吗?” “小南别理他。等会儿吃完饭,你帮我把电脑的那个什么摄像头装上,再帮我注册个QQ号,宓燕说可以视频聊天。国际长途太贵了,你教教我怎么弄,我以后也学人网上聊天。” 顾南站起来,“我现在就帮您看看吧,电脑还在书房吗?” “不急不急,来帮我端个汤,吃完饭再弄。” 进了厨房,潘姨正往碗里盛汤。雪白的鱼汤上飘着几根翠绿的葱叶,香气扑鼻。 “学校食堂的伙食那么差,有空要常来,潘姨给你补补。别不好意思,宓燕不在家,我还指着你来看我呢。” “嗯。”顾南接过汤碗,碗底有些烫手,潘姨递了个垫子给他。 “还有,夏天少喝冰的,三餐要有规律,别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年纪轻轻的就把胃弄坏了,等你以后到了我这把年纪,有你后悔的。” 顾南眼底有些发热,潘姨的唠叨是琐碎的,却是他最缺少的。这让他不由得有些自责。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整理。跟林宓燕的分手让局面变得有些尴尬,他一直以为潘姨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这么久没来探望。 看来,是应该跟宓燕联系一下了,商量下怎么跟两位老人说比较好。 ☆、谁的唇能变成我的吻 在潘姨家吃完晚饭,又坐了一会儿,陪林叔看完焦点访谈,顾南这才告辞出来。临行前潘姨硬塞了几个苹果给他,还叫他下周一定要再去。 盛情难却,顾南点头应了。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白天的热气在慢慢散去,他把速度放慢,任风从耳边拂过,带来些微凉意。 快到学校的时候,电话响了。顾南捏了刹车,停在路边。 来电话的是方小贝。 “你忙完了吗?别回寝室,直接去言奕家睡,你的床今晚上也归我了。” 顾南皱眉:“你怎么还没修?” “修不了,修不了,言奕明天带我去买新的。”方小贝估计是有点喝高了,说话都大舌头了,“要、要不你回来睡,我刚想起来言奕家有空调啊。没错没错,我去他家睡,你回寝室吧兄弟。” “不行。”顾南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似乎有回声。 “不行!”言奕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有些资料需要顾南帮忙研究一下。他还是住我那儿吧。” “那好吧,下次也换我去吹吹空调行不......”方小贝嘟囔着,又对话筒这边说,“你还过来不?我们马上收摊儿。” “不了,你跟言奕说我直接去他家楼下等,你们也早点回去,明早别迟到。” 挂了电话,顾南想了想,没把车骑回学校,直接骑到了言奕家楼下,把单车锁好,站在楼梯口等。 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匆匆地跑了过来。 “跑什么?”顾南喊住他。 言奕匆忙收了脚步,转头看到顾南站在暗影里,“方小贝说你在等我。” “那也不用跑,大热天的你也不怕热。”顾南走上楼梯,跟他一起往上爬。 “我这不是怕你等久了。”言奕正笑着,脚下一绊。 “当心!”顾南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影矮了下去,急忙伸手去捞,“怎么老是这么磕磕绊绊的。” “嘿,这楼道的声控灯怎么又坏了。”言奕讪讪地抓着他的胳膊站稳,把自己的失误赖到灯的头上,“没事没事,我摸黑也能走,都习惯了。” 顾南反手扣住他的手掌,把四个指头捏进掌心里,也不说话,就这么牵着他继续爬楼梯。突然被牵手的惊喜把言奕震得茫然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牢牢地拖住了顾南的手。平常三步并作两步爬的楼梯,现在恨不得能一步拆做四步,要是住三十楼该多好。 可惜,他家不在三十楼,转眼间,三楼就到了。 “傻站着干什么,开门。”顾南松开紧握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天气热,手心太容易出汗。 “哦、哦。”言奕急忙掏出钥匙,开了门正要进去,突然想起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把顾南往屋里一推,返身往楼下跑。 “你先进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儿了。 “你小心点儿。”顾南只来得及对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喊了一声。 进了屋,摸索着找到客厅灯的开关,才从一片黑暗中解脱出来。找出白天穿过的拖鞋换上,把背包挂到架子上,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茶几上的资料还是原样摆放着,下午出门之前连一页都还没来得及翻开。看了看表,还不到九点,今晚还有时间看些资料。 顾南在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屋子怎么已经这么熟悉了。回想起第一次走出这间屋子时的心情,已经是天壤之别。 那时候的自己正羞愤交加,对言奕满怀怨气。既感激他救了自己,又恨他、他......干了那什么。 顾南仰头喝光杯中的水,被浑身汗水粘得难受,于是起身进了浴室。 正脱衣服,想起来没有换洗的内衣裤。 他犹豫了一下,回客厅找到手机,翻出言奕的电话。这个号码还是之前特意问沈立冰要来的,不出意外地被大大地嘲笑了一通。 “怎么了?我马上回来了。”言奕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你帮我,嗯,买条内裤。”这么亲密贴身的东西,让别人代买好生别扭,顾南强做镇定,声音平稳,表达自然。 “内裤吗?三角还是平角的?你穿什么码?唔,我想想......”言奕那边正沉吟,顾南这边已经是耳根发红,瞪着话筒无声怒吼:想什么想!把你脑子里的画面给我关掉! “随便买一条就行,买了赶紧回来,你还有作业要做。” “一个加应该合适,买平角的吧,纯棉的好不好?” “随便、随便。”顾南挂了电话,像烫到手一样,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这下澡也不能洗了,医学资料也看不进去,只好开了电视随便选了个纪录片频道,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打发时间,一边等某人回家。 片刻后,敲门声响,顾南起身开门。 “给,你要的东西。”言奕递上左手的口袋,右手藏在身后。 “谢谢。你还买了什么?” “唔,不重要的东西,没什么。”言奕溜进卧室,把口袋往床头柜抽屉里塞,“你去洗澡,去洗澡。” 鬼鬼祟祟的,如此明显的此地无银三千两,以为能瞒得了谁。顾南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等一下!”言奕推开正要关上的浴室门,伸手把衣服递进去,“你还穿这套睡衣吧。” “不穿了。” “啊?为什么?晚上开了空调会凉的。” “小了。”顾南说完,一脸淡定地关门。 什么嘛......言奕撇撇嘴,抖开手里的衣物。矮几厘米而已,差距有那么大么?短一点怎么了,短一点凉快!身材好了不起啊。 再看了一眼浴室,确定门关严了,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言奕这才蹲到床头柜前,拿出刚买的东西。 润滑剂,老板推荐说巧克力味的最热销,一时冲动就买了三支,加上一支桔子味,一支无味的,一共五支,可以用好多次了。 保险套,三盒,每盒十二个,全是大号的。 言奕翻看着手里的东西,面红耳赤。真是没救了,怎么全买的顾南的型号...... 本来老板还推荐了好多种奇奇怪怪的情趣用品,可是光看那些样子和名字就吓死他了,再加上老板一脸了然,一副标准的哥见多了你不用害羞的表情,言奕直接付了钱提了口袋就开溜,哪儿还敢买其他的。 有机会淘宝买几样来试试好了,听说可以匿名购买。 看着床上的一大推,言奕有点犹豫,会不会买太多了? 而且,顾南,虽然说是接受他了,可是...... 想到沈立冰说的关于他收藏的片子的那句话,言奕又有信心了。既然顾南有兴趣做研究,那一定也不会拒绝搞实践。 理论和实践,二者要结合才能出真知啊。 结合什么的...... 言奕捧着脸出了会儿神,正在进行大面积的脑补,猛然听到浴室门开了,慌忙把床上花花绿绿的不和谐物品一古脑塞进枕头底下。 顾南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用干毛巾擦头发。 “要吹一下吗?” “不用,坐会儿就干了。你去洗吧。” 言奕见他还穿了自己的衣服,忙从柜子里翻了条齐膝运动短裤递过去,“在家里穿这个舒服点。” 顾南接过来,把毛巾扔到一边,解开牛仔裤扣子就往下脱。 “哎——你——”言奕猛的转身,又猛的转回来,差点扭到脖子。 宿舍里面谁不是当着兄弟们的面就换衣服,又没女人,遮遮掩掩这回事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顾南习惯成自然,裤子脱到一半才想起来如今地方不一样,人也不一样,呆了有五秒钟,才强装自然的说:“你还不去洗,磨蹭什么呢?”说着咬牙把长裤一褪,飞快把运动短裤套上,去了客厅。 言奕咧着嘴进了浴室,心情好到爆的时候他洗澡都会唱歌。浴室是K歌爱好者最能自我陶醉的家庭场所,天然的混响,会让人乐感飙升。 言奕现在哼的这歌儿是他前两天刚听到的,觉得极其符合心境,忍不住下载到手机里听了两天,这会儿已经断断续续能唱了。 “他的手掌是否有点粗糙,下巴的伤像勾人的问号,当被他拥抱会是什么情调,双手环绕舍不舍得睡著......”唱得正high,头发上的泡沫淌进嘴里,“呸、呸......谁的唇能变成我的吻,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准不准一整天不出门,睡觉胡闹拥抱......哦......” 为了专心阅读,顾南已经关了电视,屋子里安静得很,于是浴室里传出的歌声就变得很是明显,只是隔得远了,听不清歌词。 刚翻了两页,还没进入正题,被隐隐约约的歌声打扰到的某人只好站起来,本想去倒水喝,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浴室门口。 里面的人还在自娱自乐,声音隔着玻璃门传出来,声线被刻意地收细了,旋律性感奔放,尾音辗转飞扬:“他的双脚沙滩上的符号,肩膀线条像冰山的一角,衬衫里的腰什么都撑得牢,嘴角微翘看来可靠的笑......谁的唇能变成我的吻,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准不准一整天不出门,睡觉胡闹拥抱......想听到他胸口的心跳,太阳下他的汗什么味道,把无聊的教条先忘掉,浪漫一次都好......” 言奕唱着唱着,忘了后面的歌词,就开始重复那一句“谁的唇能变成我的吻,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重复多了,调子就找不到了,自个儿倒是不觉得,在外面偷听的那个却是越听越想笑。 水声停了,西西索索的声音过后,玻璃门后晃动过来一个人影。 顾南急忙退出卧室,飞快地回到沙发上坐下,做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顾南。”言奕穿着睡衣走出来。 顾南抬头。 “你抱着空杯子喝什么?” “......喝水。”顾南镇定地把杯子搁在茶几上。 “看到哪儿了?”言奕在他身边坐下,传来一阵洗发露的清新香味,脸庞被热气熏得发红,越发显得嫩白剔透,几颗水珠挂在耳根边,正缓缓往下滑。 顾南不自在地挪开了一点,拿起一个文件夹丢给他,“你先研究接受捐赠者的病情吧,我在看国外手术范例。” 言奕接过去,迅速被内容吸引。两人都不再说话,开始认真做功课。 ☆、终于该睡觉了 真正专心学习的人说,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怎么着就得睡了。 各怀心思学习的人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怎么还不能睡啊! 没错,顾南和言奕都是出了名热爱学习的人,学习的时候也是真的很认真。可是孤男寡男的,夜深人静的,月黑风高的,天时地利的,使严谨的专业讨论也不得不被迫染上了些暧昧的色彩。偶尔接触个眼神,伸手拿东西不小心摸到另一只手什么的,布艺沙发软绵绵的,坐着坐着就会往更低的地方歪过去,更何况某人还多次不经意地挪了挪屁股。 到最后两人已经是紧贴着坐在一起,你翻书来我画勾,你来问啊我来答。 于是,当勤劳的指针忠实地指向十一点的时候,言奕义正言辞地提出,应该睡了,不然明天早上会迟到。 “我还没看完。”顾南有些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资料。 “下个休息日你再过来看,还有一周时间。”言奕偷乐,多么光明正大的留宿理由,多么勤勉教学的称职助教。 “好吧。” 整理好凌乱的桌面,两人同时站起身。凑得太近了,这一站起来就成了面对面,胸贴胸,眼对眼。 言奕:“你、你先。” 顾南:“你先。” “哦。”言奕退了两步,从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间转出来,刚进卧室就往浴室钻,“你先睡。” 顾南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脱了T恤和大短裤,躺上床,拉过薄被搭在身上。 浴室的玻璃门关着,偶尔传出一点水声,大部分时间都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言奕走出来。 他一出来就飞快地躺到床上,紧张地一动不动。 “怎么不关灯?”顾南问。 “关灯怎么做......”天,怎么说出来了!言奕把被子兜头一捂,不好意思出声了。 顾南本来背对他侧躺着,听他声音古怪,翻过身来,突然觉得枕头底下有东西。伸手进去摸,软软的塑胶管,硬硬的纸盒子。 什么东西? 顾南撑起身,掀开枕头。 怎么没声儿了?言奕蒙头憋了好一会儿,发现屋里静悄悄的,身边的人呼吸有些不稳。探头出来,就看到顾南正捏着一支巧克力味的润滑剂,看起来像在认真阅读上面的文字说明。 “啊!”言奕呼地一把抢过来。 顾南手头一空,转眼又拿起一个蓝色纸盒。言奕这才发现自己早先慌乱之下,把不和谐物品全都塞进了顾南睡的那个枕头下面,这会儿正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连蓝色盒子上的durex标志都看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有“持久装”三个无比刺眼的大字。 轰!言奕的脸迅速烧成了猴子屁股,手足无措地望着顾南呈呆滞状态。 顾南将枕头下的东西都扒拉出来,摊在两人中间,冷静道:“你刚才出去就是买这个?” “呃......”当场抵赖能管用么? 虽然顾南自己心跳也很快,可是在言奕面前他怎么都得装出镇定的样子来,否则就显得自己太弱势了。于是拧开了一支润滑剂的盖子,凑到鼻端闻了闻。 很香,甜甜的,像能吃的东西。 作为学术型的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顾南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那四十个G的参考资料,里面出现这种东西的镜头很多,使用方式也有好几种,但是,这么多支,要多少次才能用完啊,每次的量应该使用多少才合适,这种加了香味的会不会导致黏膜过敏什么的...... 他这边正在对头一次见到真品的陌生事物进行理性认知,床的另外半边已经害臊完毕,骨子里头的渴望毛手毛脚地爬到了上风。 言奕探过身来,声音低哑地邀请:“要不要......试用一下?” “......” “嗯,你喜欢巧克力味还是桔子味的?”言奕脸庞红通通的,一手拿起一支问道。 顾南抽走他手里的东西,把两人中间的一堆障碍物扫到一边,翻身压上,“这种问题好像应该我来问。” 前两次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自己不是无法动弹就是意识混乱,这次要是再让言奕主动,那他的脸就得丢到太平洋去了。 托某人的福,经常在他耳边灌输“攻”的重要性,好学生顾南已经深刻领悟到主动权必须第一时间拿到手。此刻,就是必须充分发挥主动权,迅速掌控全场局势的关键时刻。 于是,慢了半拍的言奕被健壮的身躯压得牢牢的,四肢被缠紧,连挣扎都不能。 当然,他就没想过挣扎。他只是被顾南的行动力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短暂的失措过后,冲头而上的就是狂喜。 言奕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灯光和顾南的样子,亮晶晶水盈盈,唇瓣微分,似盛情的邀请。顾南俯身密密地贴合,将他温暖的呼吸纳入口中。 清爽宜人的薄荷味牙膏,同样的味道,混合了不同的呼吸,紧紧纠缠,如有实质。言奕睁圆了眼,看着顾南幽深的眸子和俊挺的鼻梁在自己眼前放大,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喜悦之情涨得胸腔满满的,像要蹦出什么来。 顾南退开一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笑。” “哦。”言奕急忙闭上眼,感觉到唇上的热力重又袭来,撬开牙关,滑过舌尖,在口腔中温柔巡视。 四手紧扣,顾南仅靠手肘的力量支撑起上半身,两人的下半身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起,长腿交缠。 顾南只穿着内裤,言奕反倒是是长袖长裤的睡衣格外整齐。 也格外讨厌。 顾南忍不住加重了唇上的力度,牙齿磕在言奕的嘴唇上,留下浅浅的印痕。松开紧扣的右手,探到他的胸前,将睡衣扣子一颗颗解开,白皙的皮肤在空调的冷气下激起一片小疙瘩,两点殷红颤巍巍立起来。顾南一手重重地抚上他的胸膛,唇从下巴滑下,轻轻咬住圆润的喉结。 这一刻是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言奕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可是那又怎样,谁让他是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再怎么抗拒,再怎么迷茫,再怎么犹豫,一旦确定了心意,他的行动力一向是超强的。虽然之前不懂怎么跟男人做^_^爱,应该说跟女人也没有做过,可是只要顾南下定决心要学习的东西,他都能够学得很好,并且学以致用。 更何况,他可是集中了堪比上解剖课的注意力,像观察老师每一刀的角度、力度和运刀轨迹一样,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研究了男男动作片的精髓,对每一种体位、每一种场景、每一种道具都有了深刻的认识。 此时此刻,只需要全面的实践就好。 嘴唇再往下滑,在皮肤上留下一串粉红的痕迹。言奕闭着眼睛轻哼出声,咬住了下唇。唇瓣滑到左边的胸膛,将兴奋的凸点含住,感受到那娇嫩的柔软在舌尖下颤抖。言奕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低哼,声带震颤,带动胸腔共鸣,引得顾南更加情动。 手掌抚过平滑的小腹,探入松松的睡裤,立刻就触到火热。 顾南轻笑,抬头看向言奕通红的脸,“你的内裤呢?” “我、我喜欢裸睡......”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浴室里干了些什么吗?做完清洁忘记穿内裤很丢脸好不好。那也太不含蓄了,太暴露自己迫切等待被这样那样的心情了,太丧失主权和地位了。 “喜欢裸睡?那还穿着这个干什么?”顾南果断地扒下他的睡裤,连带上半身的睡衣一起,将无辜的两坨棉布扔下了床。 这时候被子明显也成了多余的东西,两人身上的凉被都揉成了一团,索性全部撤掉。勤劳的空调呼呼地吐着凉风,皮肤却越来越火热,从里到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汗水是最好的粘合剂,两个身躯一旦胶着就再难分离。顾南的脸也很红,好在言奕闭着眼不敢看,一时之间倒也保得面子不失。 第一次是个糟糕的经历,两人其实都没有彻底地享受到,一个忙着愤怒,一个忙着让另一个不那么愤怒,不专心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不太好受。 言奕被摩擦得心痒难熬,摸上顾南的腰,勾着内裤边缘往下拉扯。 “我自己来。”顾南覆在他的手上,握住他的手指。内裤被扔到一边,久违的小顾南和小言奕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唔......你好重。”言奕睁开眼,眼底是浓浓的渴望,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只是被顾南的体重压得有些呼吸困难。手指贴上顾南的胸口,在漂亮的胸肌上流连不舍。这么好的身材,居然在宿舍里给别人白看,真是亏大了。想到这里,言奕更加坚定了要把顾南拐离集体宿舍的决心。 顾南侧了侧身子,把大半的体重分到床垫上,侧卧相对。本来不大的动作,却因为两人都光着,敏感部位理所当然地互相磨蹭了几下。 摩擦生火是古人几千年来实践过的真理。 顾南的手掌伸到两人中间,一起握住。 陌生的体验,熟悉的渴望,曾经梦境模糊,如今触感清晰。顾南感受着掌心里的搏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顺应本能开始动作。 言奕被这待遇刺激得双目通红,从脖子到胸膛迅速地泛红,给白皙的皮肤染上艳色,动人心魂。顾南轻吻住他的唇,用舌尖撬开他咬在自己下唇上的牙齿,温柔地扫过被蹂躏的地方,将他强忍的呻吟都吞掉。 “你在害羞吗?”顾南贴着他的唇逗弄,占据主导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你也会害羞?” 我为什么不能害羞......我脸皮薄着呢!”言奕反咬一口,在他嘴角留下一个齿痕。 顾南一边逗他,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言奕忍不住微微挺腰,想贴得更紧一点。顾南的手心有些滑腻,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火热的摩擦带来一阵阵的刺激,手指有些酸软,身体正嚣叫着想寻求更加深入的快感。 他将言奕一把翻过去,软软地趴俯在床上,手指探入光滑的沟壑间。 “嗯嗯......用那个、那个......”言奕趴着,视线扫向枕边的不和谐用品。 顾南拿起其中一支,“你喜欢巧克力味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 拧开盖子,挤在手心,顾南突然停住了。 ☆、时光静好 “怎么了?”言奕被**烧得发昏,见他突然间停下,疑惑地问。 “明天一早要值班。”顾南将盖子拧上,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黏糊状液体。 “没关系的,我、我可以的......”是怕他会身体不舒服么,可是他不介意啊,顾南你不要这么体贴好不好。 顾南自己也忍得不好过,但是语气仍然坚决:“不行。” “可是你......我......这个样子才会伤身。”言奕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做到一半踩刹车实在太对不起自家兄弟了。 言奕贴过去蹭他,也不说话,火热的皮肤上一层细密的汗,小腿微曲,在顾南腿上滑动,眼底蕴着一层水色。 顾南喘息粗重,扣住他的手臂再一次吻上去,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嚼碎吃掉。言奕脸颊肌肉都酸软了,努力地回应他的热情,舌尖、牙齿、嘴唇一一迎合,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的肚子里去。 感觉到小腹处坚硬的碰撞,言奕摸索着伸手探下去,“唔......我帮你......嗯......” 顾南一声闷哼,要害被扣,浑身发紧。对男人来说,最敏感的部位感觉到另一个人手指的触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最脆弱的地方被别人拿捏,力度和速度完全不由自己掌握,会让人有一种不安全感。可是比这种不安全感更强烈的,却是随之而来的强烈快感,随着另一个人给予的节奏兴奋、沸腾、冲上云端。 言奕松开手指,将自己的指尖举到顾南眼前,“你的。” 顾南羞恼,将他掀平,压牢,带着他的手指一起,迅速夺回控制权。言奕半合着眼眸,透过睫毛的缝隙看他,暖黄的卧室灯光在顾南身后溅起光晕,言奕舒服得神智迷离。生理上的爽快是一方面,更多的感觉来自身边的这个人。 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他喜欢的人,居然也喜欢他。 顾南刚才丢盔弃甲得太过迅速,为了挽回面子,便存了心让言奕秒射。可料不到某个脱线的人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仍然想着让心上人的手指在自己身上多流连一会,强忍住了一波一波袭来的快感,就是不缴械。 “你确定还要忍么?”顾南声音暗哑,性感到了极点,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低头啜上言奕胸前的红润,用牙尖咬住了轻轻拉扯。言奕轻嘶一声,小腹一阵颤抖。 还不投降?顾南松开牙齿,嘴唇滑过胸前,沿着小腹上的中线往下轻啜,绕着肚脐画了个圈,再往下。肩膀突然一紧,言奕指尖发白,抓住了他。 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言奕心跳如鼓,渐渐控制不住。腹股沟贴上两瓣温暖的唇,间或还有舌尖挑逗的轻舔,唇瓣游移,逐渐往那个关键地方靠拢。 强烈的期待和兴奋之下,言奕终于没撑住。 “唉——”惋惜气恼的轻叹,惹得顾南嘴角上扬。 因为靠得太近,言家子孙不小心沾了些在顾南的脸上,顾南用手指抹下,“你儿子。” 言奕“啪”地打下他的手,张口结舌:“你、你怎么会这么流氓?我看错你了。” “不要光着身子跟一个男人讨论耍流氓的问题,去洗澡。” 这次理所当然的洗鸳鸯浴了,但是由于顾南的坚持,也只能纯洁地你帮我搓搓背,我帮你冲冲水,咬牙切齿地在再次擦枪走火之前赶紧收拾干净。 第二天早上如果不是闹钟够给力够持久,言奕真是舍不得醒。睡觉之前没做完的事,在梦里做了个全套,翻来覆去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导致他一睁开眼看见梦里已经用光光的五支润滑剂,居然还完完整整地摆在床头柜上,忍不住往枕头上狠狠地捶了几下。 “还磨蹭什么?”顾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夏日清晨阳光的朝气,一大早的就精力十足。 言奕赶忙坐起来,看着他笑眼弯弯地问:“睡得好吗?” “不好,你整晚都压着我的手。”顾南穿好衣服径自去了浴室。言奕昨天还给他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这会儿正端端正正地和原主人的东西并排挨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同居密友。 顾南抽抽嘴角,告诉自己要淡定,要镇定,不能因为同床共枕了一晚就往同居的方向去想,就算某人枕着他的手臂磨了一夜的牙也一样。 刷牙,洗脸,镜子里的人下巴有些青色的胡渣冒出来。顾南摸了一下,有些扎手。 “嗯,顾南你洗好了能先出去吗?”言奕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顾南了然地扫了他的小腹一眼,转身出去了。 言奕赶紧关了门,站到马桶前。 等他收拾干净出来,顾南已经在客厅穿鞋了。 “不吃早饭吗?” “来不及了,去外面随便买点儿什么。” 言奕急忙翻出自己的包,把要带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套上一双藏蓝色的板鞋。他今天穿了件纯白色T恤,胸口一个墨蓝色钢琴图案,平底鞋牛仔裤,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似的。 顾南看看身边的人,伸手拿过鞋柜上的眼镜递给他。 “多少度?” “左眼一百七,右眼不到一百,其实不严重,戴个框架眼镜显得有气质些。助教么,你知道的,不好服众。”言奕架上眼镜,神清气爽。 “不戴更好看。”顾南说完也不等他,出门下楼。 言奕呆了两秒,冲着楼下大吼一声:“等我五分钟——” 扔下框架眼镜,冲回浴室,在水龙头地下冲干净手指,飞速地把隐形镜片按进眼眶里,再飞奔下楼,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分钟。 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吗。顾南看着他笑盈盈的眼睛,嘴角也含了些温柔。 “别骑车了,走过去吧。我带你去买你喜欢吃的那家蛋饼。”言奕一把拉上他,兴冲冲地往常去的那家小摊寻去。 “你怎么又知道?”如果说蛋饼,他只吃过方姐给的。方虹不至于这种小事都要跟言奕聊吧,“方姐说的?” “嘿嘿,你那几次吃的早点其实,都是我买的。”言奕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桥段明明是男生追女生的,怎么用在顾南身上却觉得很和谐的样子。 “......”顾南默了一下,说:“以后直接给我。你就不怕方姐觉得奇怪?” “没事没事,她知道。” “她知道?”顾南侧目。 “嗯,不用担心,她就跟我亲姐一样,没事的。” 到了蛋饼摊,言奕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了招呼,买了四个,一人两个,“热的才好吃,你以前吃的时候都冷了。咬一口试试。” 顾南伸手接过。热呼呼的蛋饼的确比冷的好吃。可是这种不知不觉被喂食了这么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言奕家到学校很近,到医院也近,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到得早了,更衣室里还没什么人,除了一个赵晓桦。 看到他们俩一起进来,赵晓桦冷冷地哼了一声,“砰”的一下甩上柜门。 言奕轻笑,“一大早的,你哪儿来这么大火气,吃炸药馅儿的包子了?” 赵晓桦套上白大褂,说:“言奕你别得意,你不就是仗着有个当院长的舅舅。你要试试换个没你亲戚的医院实施,指不定谁赢谁输。” 顾南目不斜视,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换衣服。 言奕收了笑容,冷下脸来,“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别把你想像的东西随便套到别人头上,一肚子龌龊的才会看到什么都是狗屎。” 顾南淡淡地接了句:“言奕你文明点儿,刚吃了早饭。” “好吧,我错了。”言奕转脸又笑嘻嘻地,套好工作服,从赵晓桦扭曲的面容前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同学,别把输赢看得太重,也别把社会看得太黑,这个职业是做不得假的,我没那么大胆子。病人来医院都是拿钱换命,你敢玩儿命吗?我反正是不敢,我想这个医院也没有谁敢。” “你......”赵晓桦脸色难看得要命,被堵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无从驳起,毕竟,他也没拿到什么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马进良和花韵致两人吹了黑哨。 走出更衣室,顾南低声对言奕说:“你跟他置什么气?他要说就让他说,你反正行得正站得直。” 言奕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其实我也站得不是很直。大档头本来真想给我开后门儿的,他知道我对心胸外科特别感兴趣,就想直接给我安排个旁观名额。而且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下周的心脏移植手术主刀医生里面有我妈。” “......” “可是我拒绝了。”言奕看顾南瞪着自己,赶紧补充:“我比赛是凭真本事赢的,绝对没有一点点的猫腻。” 看顾南不说话,言奕急了:“你不相信我?” “相信。我只是在想,像你这种有便宜不占的傻瓜还真是不好找。” 言奕这才放下心来,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你要是想参加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再塞一个人进去应该也可以,或者我把位子让给你。” “哎呦,你敲我干什么?你还敲上瘾了!我跟你说顾南,你真得给我留点儿面子,我怎么说也是你助教,再不济我也是你师兄吧,你怎么也该看在我比你大了几岁的份儿上,敬老尊贤什么的......”言奕抱怨着,追着顾南跑走。 今天凌晨下了小雨,气温难得的不太高,清晨的急诊中心还没有开始忙碌,医院特有的消毒液味道弥散在空气中。顾南和言奕一前一后,白色外袍在楼道里翻飞而过,阳光明媚,时光静好。 ☆、你是我的人 跟无数次值班一样,这一天同样是络绎不绝的病人,各式各样的症状,稀奇古怪的病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方小贝感叹,实习几个月比活了二十几年开的眼界还多。 “赶紧去吃饭。今天真是怪了,怎么这么多来看急诊的,救护车一上午跑了十几趟了。难道日子不好?”言奕一边大口灌水,一边嘀咕。 “这都一点多了,餐车早卖光了,去街对面吃饺子。顾南你去吗?”方小贝转头招呼刚走出治疗室的顾南。 顾南点点头,掏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接电话。 “我在……可以……有值班医生会给你处理……不用,客气了。” 三个人一起朝医院门口的饺子馆方向走去,言奕问:“谁啊?要来看急诊?” “宁小路,说下午来复诊。” “他一个人来?我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商毅飞,那小子走到哪儿都闯祸,简直就是个移动引爆器。”经过上次的事,言奕对宁小路招灾惹祸的本事算是见识了。 方小贝好奇地问:“哪个宁小路?我怎么不认识。” 顾南淡淡地说:“一个病人。” “一个小朋友,嗯,喜欢顾南的小朋友。”言奕偷笑。他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有人抢可是怎么都抢不过自己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小言老师,”顾南轻巧地斜睨他一眼,“你今天中午是不是该带方小贝去买什么东西?我还等着晚上回去睡自个儿的床。” 方小白一拍脑门:“没错,差点忙忘了,那店铺远不远?走路还是骑车?小言老师你的车呢,最近怎么都没看你开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言奕一时失言,后悔也来不及了。 “吃完饺子就带你去买。就在校门口,用不上车,不过你得自己扛回去。”停了一下,又说,“顾南,你不是还要看心脏手术的资料?下班还去我那儿看吧。”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把还没看的都拿上了,过两天看完还你。”顾南知道他的心思,但没打算继续去他家住。他低调惯了,校外同居什么的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两人的关系也不适合太过明目张胆,小心点总是好的。 言奕垂头丧气,冲着盘子里白白胖胖的饺子戳来戳去,把个醋碟子差点戳翻了。 吃完饺子,托顾南回医院帮忙请一会儿假,言奕带了方小贝去扛了一张崭新的床板。校门口的小店,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得卖,比大超市还齐全。 不到一厘米厚的木板虽然不重,可扛起来不方便,两人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给搬回了602寝室,帮方小贝把坏掉的床板弄下来,换上新的。 言奕又手痒把顾南床上给整理了一下。学校通常只发两套床单,之前换过一套还没洗,现在没得换了,只好嫌弃的问趴在上铺铺床的方小贝:“你昨天洗澡了吗?” “干嘛?昨天早上不是在你家洗的。” “昨天那么热,你晚上洗澡了吗?” “睡觉前冲了个冷水澡。问这个干什么?” 好吧,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计较太多好像也太奇怪了。男生宿舍哪个不是乱七八糟的,没穿错内裤就不错了。 找了个口袋,把昨天换下来的床单叠吧叠吧装起来。带回家去洗好了,反正有洗衣机方便。 “走了,耽搁太久不好交代。” “我们家花医生好说话的很,哪像大档头那么抽风。”方小贝慢腾腾地从上铺爬下来。 “那我们换一换吧,我也试试跟美女医生跑一天,你去伺候大档头,怎么样?就当感谢我帮你搞定床板。” “拒绝!”方小贝锁上门,一脸惊恐,“两者完全不可等价交易。” 回到医院,下午的忙碌已经开始,方小贝被花医生急召去拾掇一个正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小鬼,言奕进了留观病房,看了下自己上午帮忙收下的两个病人。 两点多的时候,所有人的呼叫器突然狂震。顾南抬头和言奕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快步奔往分诊台。 急诊中心的医生和护士差不多全到齐了,马进良面容严肃,语速很快:“西三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载了四十多人的大巴车翻下了高架桥,全市的急救中心都接到呼叫了。现在安排一下,花韵致留守,顾南、言奕你们两个也留下,方虹带两个护士留下,其余人员分头上四辆救护车,马上出发!” 言奕一听急了:“我也要去!” 马进良横他一眼:“你们两个留下帮花医生,急诊科还没关门,其他病人一样重要。” 言奕还想再说什么,被顾南拉了一把。顾南冲他摇了摇头。 救护车笛声迅速响起,四辆一起出动,往医院外急驰而去。路人看到这阵仗都齐齐侧目,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故。 花韵致走过来说:“大家打起精神,方虹把留观的病床调整一下,空出床位来。顾南、言奕,你们俩趁现在没新病人,去把三间抢救室的设备都检查一遍,估计等会儿会拉回来很多需要紧急手术的。” 走开两步,她回头又说:“马主任留下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专心点。” 言奕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点点头跟顾南分头去整理抢救室了。 正在全体人员都紧张兮兮的时候,大厅进来个熟人。 宁小路一走进急诊中心大门,就到处找顾南,护士给他指了个抢救室的方向,他就跟着摸进来了。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顾南把他带出抢救室,把门合上,“值班医生这会儿很忙,要不你去外科门诊挂个号。” “不用不用,你给我看看就行。”宁小路找了间空着的治疗室,把顾南拉了进去。 “我只是实习生,不能单独处理病人。” “哎呀,我就是复诊而已,伤口摸着里面有点儿硬,所以来问问。你给我摸摸看。”宁小路说着,捞起自己的T恤下摆,抓过顾南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放。 顾南伸手在他伤口周围轻轻按压了几下,观察了愈合情况,说:“你在这儿坐一下,我看看花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不忙不忙,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久没见了。”宁小路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顾南这会儿哪有心情跟他闲扯,抽回袖子,脸色有点冷:“急诊科现在人手不够,我很忙,请你在这里稍等,医生会来给你检查。” 宁小路摇头:“啧啧啧,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点儿医生的范儿。态度好点儿唉,顾医生。” 顾南懒得理他,干脆地转身欲走,回头就看到言奕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就传来某人开心的声音:“这是顾南家老师吧?不对,好像是助教,助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总归不是实习生了吧,来来来,麻烦你给我看看。” 顾南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言奕反而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好啊,我给你看看吧。你这伤口我记得至少缝了三十多针,怎么这么红,没好好休养?”言奕弯腰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 “哎呀,你知道,偶尔做做床上运动什么的,动作太激烈了,就不小心......嘶......有点痛唉,你怎么这么用力?” 言奕站直,摸着下巴说:“里面愈合的不太好,看来需要拆了重新缝过。” “什么?拆了重新缝?你的意思是要把我的肉割开,再缝上?”宁小路大惊。 “唔......不用割很深,就割表层,里面本来就没长好,还分着呢。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打麻药的。你在这儿等一下啊,我去配药。” 言奕拉了顾南出门,留下宁小路一个人在治疗室里心惊胆战地纠结。 顾南含笑,“他的伤口明明愈合得很好,你捉弄他干什么?” “谁叫他老缠着你。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谁都不准觊觎!”言奕下巴一抬,给他一个你给大爷我规矩点儿敢红杏出墙小心爷切了你的小眼神。 顾南嘴角一抽:“谁是谁的人要搞清楚。” “那好,我是你的人。”言奕说得自然,笑得温柔,让顾南突然有点忍俊不禁。这都争的什么呢,真是的。 “去干活!闲聊什么。”顾南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这个顾南,在家里的时候不是很有流氓潜质吗,怎么一到外面就这么规矩。两人都已经滚过床单,这样那样过了,还这么含蓄做什么...... “小言,这里有位患者说认识你的,你来一下。”护士罗姐远远地喊他。 言奕走到大厅分诊台前,一个依稀有点眼熟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短袖衬衫被宽阔的肩背绷出强壮的线条,宽肩长腿,目测身高超过一米九。 鉴于曾经被拎得脚尖离地的记忆太过鲜明,言奕立刻就想起来这位熟人。巧了,宁小路来,他也来,不知道那位泼辣的蓝小姐在不在。 “蓝先生你好。” 壮男回过头来,正是满脸焦急的蓝见烈。每次看他都是这副表情啊,不会是她妹妹又出什么事了吧? 蓝见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们马主任在不在,我要见他!护士说他不在,他怎么可能不在,我明明都打听好了才来的。” 言奕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说:“马主任确实不在,他出急诊去了,你有什么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要看那边现场什么情况了,你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见值班医生。” “我不见值班医生,我就要见马主任。”蓝见烈松开他,眼神慌乱,“知不知道你们医院马上要做一个心脏移植手术,马主任是主刀医生对不对?” “咦,这种事你怎么知道?”言奕奇了,看他情绪不太对,干脆将他带到医生办公室坐下。倒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喝口水,慢慢说。你要真有急事找他,就在这儿等会儿。” “我等得起,我妹妹等不起!”看着牛高马大的一个人,脸上露出那种脆弱的表情,真是相当的不协调。 “蓝小姐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你怎么没赶紧带她来医院呢?” “跟你说不清楚......说了也不管用。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医院领导找过了,移植委员会也找过了,可是他们都坚持一定要按顺序来。可是、可是我怕蓝静等不及了。”蓝见烈将脸埋进掌心,颓然地陷入沙发里。 “你妹妹......是心脏病患者?” “是。本来情况还好,眼看着还能等上个几年的,可是前两天突然恶化了,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现在还在ICU住着。如果不赶紧进行心脏移植,医生说她......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言奕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怎么会这样,上次见她明明很健康的样子。” “她就是那样,从小就体弱多病,偏偏要强得不得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等合适的心脏,好不容易有一个配型合适的,偏偏前面还排着一个。” 言奕呐呐道:“那也没办法,别人肯定也等得很辛苦。” 蓝见烈抬起头,眼里有焦躁:“我打听过了,那个病人起码还能等一两年,可蓝静等不了!” “所以你要见马主任?可是你见他也没用啊,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的。” 蓝见烈目光凶狠,表情决绝:“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人质(修) 言奕也很无奈,这种情况在医院其实很常见。每个人理所当然的都认为自己的亲人是最重要的,医生怠慢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怠慢了自己。如今医患关系已经进入历史上最紧张的时期,一个不当心,就会发生流血冲突。 虽然陈青杨曾经说过蓝见烈只是看起来凶狠,其实是老好人一个,可是面对一个身高一米九零外加肌肉纠结的壮男,此壮男还处于情绪极度不安烦躁的状态下,言奕的小心肝还是有点晃悠悠的。 小心翼翼地安抚了几句,可蓝见烈坚持要在这里等着马主任回来,他只好退出了办公室,留那人一个人在那里。 “唉——”言奕喊住急匆匆走过的顾南。 “怎么了?”顾南站住问。 言奕小声地说:“你觉得需不需要叫保安过来啊,我看他情绪不太对的样子。” “怎么回事?”顾南蹙眉。 于是言奕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顾南从窗户往里看了看,蓝见烈正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十指交叉在一起搓拧。 “刚才现场来消息,伤者太多,而且大多数情况危急,全都就近送到城西的几家医院抢救,我们院的急救人员也都跟着去了,马主任短时间内回不来。” “那怎么办?看他的样子不见到老马是不会走的。” “我进去看看。”顾南推门。 “你小心点,说话不要刺激他,能劝走最好。”言奕拉着他叮嘱。 “嗯,我有分寸。”顾南进了办公室,在蓝见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候来了新病人,花韵致正在治疗室里走不开,方虹来叫言奕过去帮忙。言奕过去扶着那头发花白耳朵还不好使的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扯着大嗓门开始惯常的问诊程序。 盛夏,下午三点多,室外气温已经高达37摄氏度,空气也被一波一波的热浪扭曲了。急诊大楼窗外的蝉鸣更是令人平添了几分烦躁。楼上留观区的病人多在午睡,接诊大厅旁边输液室里的病人也盯着墙上的电视昏昏欲睡。 言奕正拿了花韵致医生开的处方单子,打算去帮老太太取药,就听到医生办公室里头一阵喧哗,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护士们纷纷跑过来看情况,花韵致也从治疗室里迈了出来。 办公室门大敞着,里头的三个人分踞三方。玻璃茶几碎裂在地,遍地狼藉。 宁小路什么时候跑进去的?言奕大惊失色地冲到门口。 “别过来。”顾南挥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蓝见烈面对宁小路睚眦欲裂,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有几道血口子。 这是怎么了?这闯祸精怎么把炸药桶点着了! “再多说一句我就宰了你!”蓝见烈气得浑身颤抖,两手握成拳垂在腿侧,不停的一捏一放。 宁小路虽然被他砸在茶几上那记重拳的效果给惊了一下,但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不太在意地撇嘴嘀咕:“我说她病了正好怎么了,那个疯婆子......” 话音还没落,蓝见烈一个箭步上前,大手往他领口一抓,一拳就挥了过去。顾南阻拦不及,众人眼看着身量比蓝见烈起码小三分之一的宁小路直接就被揍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倒在地。 宁小路晕乎乎地坐起来,手掌按在地上的玻璃渣子上,顿时满手鲜血,嘴角也被打裂了。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果然是一家子,都是他妈的神经病!老子祝愿你那个疯子妹妹得的是绝症,救不活了!”宁小路一时口不择言。他本来也不知道蓝静生了什么病,只是路过门口看到熟人,一时兴起就进来瞎扯了几句。他跟蓝静本来就有积怨,说话就不怎么好听,正赶上蓝见烈处于暴走边缘,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惹毛了。 这会儿被揍了一拳,他的狠劲也上来了,横眉瞪眼地跟蓝见烈杠上了,也不想想看自己那单薄的小身板儿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顾南横跨一步拦在两人中间,冲宁小路说:“你闭嘴,消停会儿。” “凭什么我闭嘴啊,你们这儿保安呢?人身伤害啊这是,我要报警!”宁小路嚷嚷着到处找电话,刚才他摔飞出去,手机也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去了。 蓝见烈被他那句“救不活”激得火起,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一把挥开顾南,将宁小路提起来扣在身前。 宁小路尖叫,拼命挣扎,颈侧突然冒出来一抹刀光,立马不出声了,惊恐都被咽进了肚子。 指着他脖子的是一把不太常见的折叠刀,刀身足有十厘米长,刀刃闪着寒光,明显是开过锋的。此刻锋利的边缘离他的皮肤不过几毫米的距离,轻轻一动,保证血溅三尺。 顾南刚稳住身形,就被这一幕震住了。屋外的众人也惊呆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言奕抓紧了门框想动又不敢动。还是站在最后排的方虹醒悟得快,偷偷地溜到远处给医院保卫处打了个电话。 “蓝先生,你把他放开,有话好好说。他也不是有心的,把刀放下好吗,伤到人就不好了。”顾南尽量放缓了语速,降低音调劝说。 “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囫囵着走出医院大门。既然他自己撞上门来,我也不用等马主任了。你,还有你们,全部退出去。” “好,我们退出去,请你一定要冷静一点。”顾南慢慢往屋外退,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出动谈判专家了,医学院的课程里可没有教这个。怎么才能不激怒他,避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退到门边,胳膊一紧,言奕攥住了他的手臂。 所有人一起退回到大厅,蓝见烈也挟持着宁小路一步步地移动了出来,背靠在墙上。宁小路这时候知道他来真的了,非常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蓝见烈紧了紧手里的刀,厉声对一个年轻护士说:“你,去把这里所有的门窗全部锁上,不准人进出。” 护士无措地看了花韵致一眼,花韵致微微点头,她只好战战兢兢地去了。急诊大厅几扇门一关,还剩下通往楼上病房的楼梯口。 “把电梯停掉,楼梯口拿桌子堵上。”蓝见烈一一下令,有条不紊。 顾南和言奕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样子是有计划的,难道他原本想挟持马主任? 这时候医院保卫处的人已经到了大厅外面,隔着玻璃门打探形势。蓝见烈叫所有人全部蹲下,拉着宁小路走到靠近大门的地方,单手解开衬衫扣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把你们院长叫来,还有那些个什么器官移植委员会的委员,给你们二十分钟,要不然我就炸了这里。” 事件顿时从小小的打架纠纷上升到炸弹威胁。保卫处原本只给110报了个小警,这会儿背脊发凉,赶紧一连串的电话打出去。 急诊中心外面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大楼内部却是十分安静。大厅里原本有六个医护人员、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女人外加一个老太太,加上蓝见烈手里的宁小路,一共十个人质。输液室有病人听到动静,刚靠近门边,就被方虹使眼色瞪了回去。人质们乖乖地蹲在地上不敢擅动。言奕已经偷偷地挪到了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边,正低声安抚惊魂未定的老人家,老年人高血压,可经不住这么吓。 蓝见烈扫视众人,见除了顾南和言奕两个男人之外,都是一干老弱妇孺,考量了一下战斗力之后,冲着言奕说:“你起来,找绳子把这两人捆上。” 言奕没办法,只好找了几段绳子,按照蓝见烈的指示将宁小路和顾南两人五花大绑。给顾南捆手腕的时候,他趁蓝见烈不注意,换了一根给病人扎针找血管的时候用的橡皮带,打了个医护人员常用的活结。隔远了看去,跟其他绳子没什么两样。 顾南坐在地上任他捆,只用极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别冲动。” 言奕轻轻地“嗯”了一声,在顾南手心里重重捏了一下。 宁小路捆好后被扔在了顾南身边,这小子现在知道自己不小心惹了大祸,哭丧着脸蜷成一团。言奕见他手上全是玻璃渣子,鲜血淋漓,提出能不能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蓝见烈拉了张椅子靠墙坐下,冷冷地说:“流那么点儿血死不了,这小子得吃点教训。” 宁小路心里那个悔呀,暗地里把蓝见烈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再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你嘴贱!叫你逞强!叫你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 顾南被瞪得莫名其妙,这个宁小路咬牙切齿地看他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跑来这个狗屁医院?我会路过门口看见你跟一猛男说话就忍不住想插一脚?我会成现在这样?”宁小路压低了声音,靠在顾南背后小声地嘀咕。 “砰”一卷纸巾砸在他头上。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把你嘴撕了!”蓝见烈凶相毕露。 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两个年轻小护士被吓得低声抽泣,被方虹一手一个攥住了,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时候,坐在地上的老太太突然急促地喘气,捂着胸口摇晃着就往地面栽了下去。花韵致飞扑过去,一边检查,一边头也不抬地喊道:“言奕,硝酸甘油!” 言奕爬起来跑进药品室,找出急救药物又冲了出来。 蓝见烈见情况有些失控,站起来一把扯住言奕,“跑什么,都给我老实点儿。” 花韵致接过言奕抛过去的药,塞进老太太嘴里压在舌下,抬头冲蓝见烈大喊:“老人家心脏病犯了,得赶紧送出去抢救。” “这里不就有抢救室,你把她救活就是了。”蓝见烈犹豫了一下。 “这种环境怎么抢救,救回来还是得被你吓死,必须把人送出去。”花韵致语气非常强硬,这种情况下能送出一个是一个,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言奕轻声说:“蓝先生,老人家跟你妹妹一样是心脏病,你也不希望出事对不对?我知道你想要求什么,我们尽量把负面影响控制到最小,也有利于你跟院方谈判,你觉得呢?” 蓝见烈表情凝重,似乎正在考虑。老太太似乎有些缓过气来,喘息稍定。众人不敢催他,只一心期望他能松口放出去一两个人,最起码把老太太送走,免得待会儿真出人命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直到他抬起头来,冲着言奕说:“你,送她出去。” 众人一喜,言奕却立刻反对:“我不走,让花医生跟她一起出去。” 顾南着急地给言奕使眼色,这个笨蛋,这么好的机会不走,留下来等死吗? 言奕回头给他一个笑容,用嘴型说:“我留下来陪你。” 花韵致也不愿意,这种情况下,三个护士、两个实习学生,就她一个医生,她怎么能走。楼上留观病区和大厅旁边的输液病房里还有一大堆病人,万一出个什么紧急情况谁来处理? “好,你们俩个都够胆,那换个护士,就你了。”蓝见烈随手指了一个抽泣得最厉害的小护士。他最烦哭哭啼啼地女人了,滚出视线也好。 言奕找来轮椅,把老太太扶上去坐好,花韵致帮着小护士把轮椅往大门口推,交代了一大串注意事项,让她出去后立刻将人送去心脏科。 门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远远地十余辆警车一字排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隐藏在门外的廊柱后面,见有人靠近,立刻如临大敌。 小护士将门打开一条缝,颤抖着把蓝见烈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他、他说,放这个老人家出来,我、我陪她一起。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他要见的的人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你让他再耐心等一会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要伤害人质。”警察大声地喊话,门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蓝见烈有些毛躁,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他的目光在人堆里扫了一圈,伸手提起了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孩子的母亲大惊,拼命掰他的手腕,“抓我、抓我,不要动我的孩子!” 看着自己扣在自己腕上青筋暴起的纤细手掌,蓝见烈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狠了狠心将女人踹开。 女人扑在地上,死命地咬着嘴唇,看那个样子想冲上去拼命。方虹使了老大的劲才拉住她,低声安抚。顾南偷偷地给身边的小护士递了个眼色,背对她挡住了蓝见烈的视线,小护士手指一挑,顾南手腕上的橡皮带就松开了。 “你们最好别耍花招,我是刀头上舔过血的人,不跟你们耍花枪,再等十分钟,如果还没有人医院能做主的人来跟我对话,我就拿这孩子开刀。”蓝见烈把小男孩提在身前,冲着门外的警察大喊。小孩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胆子太大,居然还笑嘻嘻地,以为这大个子叔叔在跟他做游戏。 “你先让门口的人出来,一切好商量。”两个警察从廊柱后面出来,欺进大门。 蓝见烈抬了抬下巴,花韵致帮着小护士把门打开到轮椅的宽度,将老太太推了出去。刚出大门,花韵致正要退回去,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拉着花韵致和小护士的胳膊将人一把拽离大门几米远。老太太也早就有人接应了过去。 花韵致惊呼:“我得回去!” 拉着他的警察不松手,厉声说:“出来了还回去找死吗?别闹,听安排。” 门内的蓝见烈一见局势失控,一脚将玻璃门踹上,落锁,刀子一翻,就往小男孩身上扎了下去。 ☆、我的手交给你(修) 情况变化太快,门外的警察和门里的人质都反应不及。只有言奕,早就悄悄地挪到了蓝见烈侧面,一直监视着他的动静。 这时一看不好,抢孩子是来不及了,左手抓起一个不锈钢托盘顺势往刀子上挡了过去。蓝见烈力道一歪,刀尖顺着托盘底就刺入了言奕的手腕。 顾南正在不动声色地挣脱身上的绳子,眼看着言奕冲上去,心里猛地一跳。 言奕忍痛,趁蓝见烈怔住的那一瞬间,将孩子抱了过来,迅速退后几步。蓝见烈手里突然空了,面色立变,握刀的手几乎不可见地抖了抖。。 言奕退到安全距离,愤怒地冲他大吼:“你疯了,孩子你也能下手!” 顾南看着他手腕上鲜血狂涌,挣脱绑绳冲了过来,把终于被血吓哭的孩子塞回他妈妈怀里,飞快地按住了他的伤口。 “别惹他,先止血。”接过方虹递过来的止血带,动作熟练地扎紧。 蓝见烈冷哼,却意外地没有再发怒,只看着顾南给他处理伤势。因为在托盘底上滑了一下,力道卸去了大半,伤口不是特别深,但长度可观。顾南现在只担心他伤到了肌腱和神经,那就麻烦了。 把犹在怒火中的言奕拉到椅子上坐下,顾南完全无视了蓝见烈的举动,蹲下专心给他止血、检查伤势。要当外科医生的人,手是多么的重要,怎么能弄到自己受伤呢!你说你飞起一脚踢过去不行吗? 言奕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感觉到顾南的手有些抖。 “怎么了?” “伤到肌腱了。”顾南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言奕呆了。他知道手腕肌腱断裂的后果,虽然比神经断裂要好上那么一点点,但如果恢复不好的话,是肯定会影响手部活动能力的。 “我说怎么这么痛......神经没碰到吧?”言奕牵扯嘴角,强笑着问。 顾南暂时处理好他的手,起身走到蓝见烈面前,“他的手需要立刻做手术,放他出去。” “不可能。”刚才一时心软放人出去,已经跑了三个,现在再开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纰漏,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放走一个人质的。 隔壁输液室陆续有声音传过来,很明显那边的病人已经在外面人的接应下,从窗户逃出去了。楼上病房的,只要能动的,估计也被弄走了。再这么下去,他手里的筹码就会越来越少,而该死的院方负责人还没有出面。 “他的手会废掉的,他还没能当上正式的医生,怎么能废了手!”顾南强压下激烈的情绪,尽量用冷静地语气跟他商量,焦急和怒火憋得胸膛剧烈起伏。 “蓝先生,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你妹妹的心脏手术,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你伤了一名未来的医生,那么院方即使给你妹妹做了手术,你认为主刀医生会有那么平和的心态吗?手术失败怎么办?万一......发生医疗事故?”顾南声音冷冽,心底却急得火烧火燎。 “放他出去绝对不可能。割个口子而已,你给他缝起来不就好了。” “那不是皮外伤,肌腱断裂的缝合要求很高,我、我还不是医生,我没法做。”顾南急得想揍他,可看着他身上那一坨东西只能强忍。 蓝见烈似乎仍然不相信那么轻轻一划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正在考虑的当头,大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蓝见烈示意顾南,“去接,开免提。” 座机免提音量很大,安静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我是这所医院的院长,你是什么人,你的要求是什么?” 言奕听到亲娘舅的声音有点激动,连伤口的剧痛也顾不上了,竖着耳朵听电话那头的动静。 蓝见烈走近几步,视线保持在人质身上,沉声说:“我姓蓝,昨天下午拜访过你,我妹妹蓝静正躺在你们的ICU病房里,你知道我要什么。”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众人正焦急,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里面的人都没事吧?我们要确认人质安全。” “你又是什么人,别换来换去的,没功夫跟你们瞎扯,立刻给我妹妹做手术,否则就别怪我拿人质开刀。” “我是现场总指挥,我姓曾。院方和医学专家正在紧急商议你的要求,你能否让我们先将楼上的重症病人接出来?”这个声音很沉稳,语气和缓,却莫名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行,立刻手术,等手术成功了,我才会放了这里的人。在这之前,一个人也别想出去。外面吊在墙上的人也最好退回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如果想证实一下炸药的真假,我可以扔一个到二楼试试爆炸效果。”蓝见烈脚边有个包,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估计是刚来的时候就放在了大厅的椅子下面。此刻包被打开,踢到门口能看清的位置,里头满满一袋不明物体。照他的话来看,很可能也是炸弹。 “好的,好的,请你别激动。” 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响起来的又换成了院长何长明的声音,“捐献者还没有去世,不可能马上给你妹妹做移植,请你理解。” “放屁!别想蒙我。捐赠者是脑死亡,家属签了同意书的,立刻手术,少废话!”蓝见烈顿了一下,猛地将言奕拖到大门口,隐身在墙后说,“这个人手筋刚被我挑了,如果你们马上给我妹妹做移植,我就让人给他治。如果还拖延......” 他伸刀挑开顾南刚才绑好的止血带和纱布,在原来的伤口位置上又划了一刀,“就让他流血死吧!” 言奕痛得面容扭曲,捏紧了自己的左手腕不敢松手。顾南几步跨上前,敢怒不敢言地将拳头捏了又捏,还是不敢冒险跟蓝见烈来硬的。 太多条命捏在他手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尽所有办法先稳住言奕的伤情。伤口更深了,如果说刚才只断了两三根肌腱,这下情况不知道糟糕成什么样。 顾南心里痛得几乎想嘶吼,手上的动作却反而稳定了下来。言奕抬头望进他眼里,眼底全是无措的慌乱。 “别怕,能救回来。肌腱缝合只是个小手术。”顾南小声宽慰,可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种局面,蓝见烈更加不可能放言奕出去了。 言奕咬着下唇,朝玻璃大门外望去。 外面的何长明刚才看到言奕的那一刹那大惊。花韵致出来后提到了困在里头的人员,可她没说言奕受伤了啊。 这个冲动的死小子,干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手肘突然被人用力地扣住,何长明转头,看到一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什么情况?” 何湘明语气镇定,却掩藏不住嘴角的轻微颤抖。任她面对了多少生死,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说不怕是骗人的。 何长明反扣住自家妹妹的手,“植委会认为如果就这么把心脏给了他妹妹,会让以后的器官移植管理工作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警方也不同意,他们打算强行突入解救人质,但必须先保证楼上病人的安全,布置行动需要时间,要想办法先稳住他。” 何湘明想了想说:“他说的那个病人情况怎么样?不移植能行吗?” “安装人工心脏也是个办法,但是手术难度很大,危险性相当高,即使成功了,也不知道病人能不能撑到下一个合适的心脏出现。我昨天跟他解释过,他坚持想做移植,你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先把他妹妹的病情稳定下来,给警方争取些时间,免得他等急了伤人。” 何长明转身去找警方的现场指挥商谈,最后决定的方案是先假装答应他的要求,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入救人。这就意味着无论如何得有一台真正的手术来骗过对方的人, 何长明说:“我们心外的医生一个出差,一个在手术中,马进良在外面出连环车祸的急诊,杨风在休假,我已经让人通知他马上过来,只有他能主刀了。” “我来做。” “小奕这个样子,你怎么能上台,万一出事怎么办?”何长明焦头烂额。蓝静的病情很复杂,对手术主刀医生是个巨大的挑战。 “都是临时上台,他有我的经验丰富吗?杨风给我做一助,召集其他能用的人手,马上做术前准备。无论如何,今天这台手术不做也得做。”何湘明注视着急诊大厅紧闭的玻璃门,和门里模糊的身影,面容沉静,“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也得对病人负责。” 警方现场指挥跟蓝见烈通话,告知他医院已经在安排她妹妹的手术,但是心脏手术时间很长,急诊中心里面有很多危重病人,需要立即转移出来。 “可以,你们从二楼通道把楼上的人弄走,但这几个人我不会放的。还有,让我的人全程旁观我妹妹的手术,随时跟我通报情况。” “好。”警方总指挥拍板定案,立刻开始布置转移危重病人的方案,一小队特警潜去大楼背后计划突入。 何湘明最后不舍地看了急诊大厅一眼,狠狠心转身去了外科大楼。 门里。 蓝见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通知陈青杨立刻赶到医院签字,交代他必须严密监视院方的举动,不准他们搞鬼。 陈青杨在那头暴跳如雷,在电话里就劈头盖脑的大骂:“我用什么身份给你妹妹签字?你家里人呢?你个疯子!疯子!早知道你宠妹妹能宠成神经病,没想到你还能宠成绑架犯!啊,还炸弹!你哪儿来的炸弹?你都收手这么多年了,怎么又糊涂了!” “我如果不走这一步,小静就没了。”蓝见烈收敛了暴烈的气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小静不能就这么没了。” 那头陈青杨立刻就泄了气,答应他会马上赶到医院,每隔半小时通一次电话。 蓝见烈按了结束通话键,拉了张椅子靠墙坐下,腿有些发软。目的终于初步达成,只要小静能够顺利地完成心脏移植,造成的这一切后果他自会承担。 “你给他弄吧。”他有些无力地对顾南说。 “我不是医生,我没有做过这种手术,你得让专业的外科医生来做。”顾南见他松口,趁机提出要求。 “别得寸进尺,在我妹妹手术成功以前,这个地方不能进也不能出。你不是穿着白大褂吗,要么就自己给他做,要么就这么晾着。”蓝见烈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情绪又冒出一点火星。 言奕扯了扯顾南的衣袖,让他面对自己,“你给我做。” 顾南急了:“不行,这又不是简单的止血,弄不好你的手指会残疾的,我再跟他谈谈。” 言奕伸出没受伤的右手,牵起他的手掌,轻轻地将五指交错,扣拢,目光坚定而温柔,“你是我见过最用功的学生,也是我带过的手法最好的医学生。我很爱我的这只手,明年我就要考外科执照了……” 顾南眼眶发红,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收紧手指,力道大得让关节发白,“你就这么相信我?” 言奕微笑着点头,眼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嗯。” 顾南站起来对蓝见烈说:“最后一个要求,请让我跟刚才出去的花医生通电话,我需要她的指导。” ☆、我爱你 通电话这种要求蓝见烈还是可以满足的,何况他也不想因为言奕的受伤引起这所医院所有医生的抵制情绪。但是必须用免提,他要听到他们说什么。 言奕听着顾南慎重地跟花韵致描述自己的情况,并且仔细记下对方的叮嘱,暗自庆幸蓝见烈还不知道他妹妹的主刀医生是谁,否则自己说不定会被抓了去慢慢放血,直到老妈把她妹妹完完整整地缝好,新心脏活蹦乱跳为止。 即使隔着玻璃,自家老妈的身影他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从妈跟舅舅争执的情形来分析,多半是她亲自上手术去了。他对他妈的医术是相当有信心的,看样子局面应该可以稳定下来了,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应该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顾南跟花韵致沟通完毕,提出要进抢救室。 “就在这儿做。” “不行,手术设备搬不出来。抢救室是密封的,你不用担心我们逃跑。另外我还需要方护士长的协助。” 方虹站起来,小心地审视蓝见烈的神色。 沉默了很久的宁小路开口说:“让她去吧,不是还有我们几个在你眼皮子底下么。” “把门开着,让我看得到你们。” 蓝见烈将宁小路拎到抢救室门口。刚才偷偷给顾南解绳子的小护士和那个年轻女人见状,也自觉地靠过来坐在地上。年轻女人嘴里轻声地跟孩子说话,也不去看蓝见烈。 方虹一边迅速地做术前准备,一边慎重地问顾南:“你有把握吗?” 顾南沉吟半响,再次将目光转向言奕。 “嘿,别担心,你就当我是标本,剪剪切切,左一针右一针就搞定了。对了,别忘了麻醉,虽然我都快痛得没知觉了。”言奕故作轻松,托起自己的爪子,“这么看才发现我的手指还挺长的,小时候我妈怎么没让我去学钢琴。” 方虹眼眶发红:“这时候你还贫,老实躺着。” “我坐着就行,又不是全麻,让我旁观一下,多难得的机会。”言奕当真单手将手术床调整成斜位,半躺上去,把伤手搁在架子上。 顾南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知道他这时候是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言奕捂额,目光清澈地看向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抱怨。 “开始吧。” 顾南再次拨通了花韵致的电话,将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一边,洗手消毒戴手套,在她的指导下开始做肌腱缝合术。所幸,再次检查伤口之后,发现并没有伤到神经,言奕还是有些运气的。 言奕说是要旁观,可看着自己被翻开的血肉白骨筋络什么的,眼前还是有些发花。他撇开头,闭了闭眼。 好吧,头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晕血,这个症状可要不得。 顾南手下动作不停,嘴里一直在向花韵致报告着进度和出现的情况,已经完全沉浸在手术中。他只是临床学院一个普通的大四学生,平常上台最多也就帮忙拉拉勾子,现在居然就要自己主刀,压力实在太大了。虽然这个手术不大,虽然一直有花医生在电话里指导,但最终动手的人只能是自己,这个手术不能失败,他不敢想象手部残疾的言奕会是什么样子。 顾南将右手的工具交到左手,用力地将手指屈伸了几次,才再次埋首继续。 言奕等最初的眩晕过去,不由得把目光凝固在了顾南的面容上。 好看的浓眉此时皱成了一团,睫毛在强光灯下根根分明,眼神极为冷冽专注,半张脸全部隐藏在素色的口罩后面,看不到表情。 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在眼前晃动,言奕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正在看一出剧,等导演喊一声“卡”,就会呼啦啦涌上一群工作人员,收走所有道具、灯光,簇拥着眼前的主演离开。 他会离开,留下自己一个人。 “顾南......”言奕轻声说,“......我爱你。” 顾南仿佛没听到,旁边的方虹抬头看了言奕一眼。 言奕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室内静谧,只有偶尔的手术器械和不锈钢托盘的碰撞声,直到手术结束。 缝合好最后一针,顾南退开几步,全身脱力地靠着墙滑到了地上。 方虹将言奕的手腕包扎起来,挂上消炎的点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电话里传出花韵致平稳的声音:“蓝静的心脏手术马上开始,你们安安静静地呆在里面,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注意保护自己。” 方虹将手术床放平,让言奕躺着休息一会儿,然后蹲到顾南面前,轻声说:“你做得很好,你挽救了言奕的手。” 顾南抬眸:“是吗?已经做完了?我有没有做错哪一步?” “很好,很完美,这是一台成功的手术,你将来会是一个成功的外科医生。”方虹轻轻握住他的肩膀,发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在微微地颤抖,刚才手术时的稳定已经荡然无存。 “去看看他。”方虹说完,退出了抢救室。 蓝见烈一直盯着门里的动静,见她出来,也没多说,抬抬下巴示意她可以坐下歇会儿。他接到了陈青杨的电话,知道蓝静已经进了手术室,顿时松了紧绷的神经,对众人的防备心也不再那么重。 顾南走到闭目养神的言奕面前,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十指紧扣。言奕睫毛轻轻颤抖着睁开眼,给了他一个微笑。 “累了吧?” “嗯。”顾南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躺会儿?这台子太窄了,要不可以一起挤挤。”言奕轻笑,“我长大以后还没在手术台上睡过觉呢。” “这么说你小时候睡过?” “嗯,刚出生那会儿。不过那时候完全没意识,哪像现在,还可以清清醒醒地头顶无影灯,脚踏手术台。” 不错,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精神还不错。因为止血及时,失血量不算大,等出了这里,输点血就能补回来了。 顾南将他扶下来,躺到一边的推床上,找了个盒子垫高他的左臂。 “整个左臂都别乱动,现在没办法上石膏,得千万小心。眯会儿吧。”顾南将他额上汗湿的发丝拂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言奕嘴角一耷:“睡不着。” “我在这里陪你,睡吧。心脏手术时间很长,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有等着。”顾南搬了根凳子,坐在床边,手一直没有松开他。 言奕听话地闭上眼睛,将顾南的手指牢牢地攥紧。 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顾南在耳边说了几个字,想要仔细分辨,却怎么也听不真切,后来,就睡了过去。 言奕眯了好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急诊大楼外灯火通明,大厅里却昏暗一片。为了防止外面的狙击手开枪射击,蓝见烈不准他们开灯,只有墙壁上的“紧急出口”指示灯发出微光。 外面的人从窗口送进来盒饭。蓝见烈隐在黑暗里,什么都没吃。倒是那个年轻女人,自己虽然没胃口,也哄着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其他人见状,也端起饭盒勉强吞了几口。 四面密闭的抢救室里开了盏小灯,顾南把言奕扶起来半卧着,端着饭盒坐到他面前。 “你要喂我?”言奕吃惊,“我右手又没事,自己吃吧。” “张嘴。” 言奕条件反射地张口,连着吞下几大口饭菜。顾南喂饭的技术欠佳,饭粒撒了一地,连带着言奕的衣服上也挂了点汤水。 头一次伺候人就搞得这么失败,顾南有丝着恼,又遍寻不到纸巾擦拭。 “没事、没事,脏了就脏了,反正已经沾了血,这件衣服不要了。”言奕拉住他的手,就着筷子夹了一根青菜送进自个儿嘴里。 “你精神了?” “嗯,精神了。情况怎么样?”言奕一边大口嚼菜,一边偷瞄不远处的那个高大黑影,“怎么黑漆漆的?” “你觉得呢,他会傻得开了灯让自己当靶子?特警把楼上的人都接走了,后面的紧急通道之前有些动静,大家都紧张了一下。” 言奕不确定地说:“你说他以前是不是混道上的?不像是干这行的新手啊。” 顾南喂完最后一点米饭,收拾了地面撒落的垃圾,低声说:“你电视剧看多了。” “嗯,”言奕点头,“说的也是,他一定也是电视剧看多了。外面的手术顺利么?” “听他接电话的内容,似乎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医生主刀。这种条件下,对医生的考验太大了,一分一毫都不能失误,万一手术失败,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言奕探头靠近他耳边,把声音压到最低:“我猜多半是我妈。” “你妈妈?”顾南吃惊,回想起他说过言妈妈原本就是这台心脏移植手术的特邀医生之一,“她知道你在这儿?” “下午我在外面看到她了。”言奕伸展胳膊,想活动一下筋骨,被顾南给按了下来。 “别乱动。” “哦。”监护人面容严厉,言奕只好乖乖地靠回床上,“我妈是心脏科的专家,放心好了,肯定能把人救活。” “你妈妈……真好。”顾南语气里有尊敬也有羡慕,说得言奕都觉得有这样的老妈真是与有荣焉。 “有机会带你见见我妈。我估计这机会很快会有了,今天这么一闹,她肯定不会再用扫帚赶我。”言奕低声笑,引得屋外的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南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嘴角微扬,说:“你干了什么好事儿让你妈拿扫帚赶你?” “我……”言奕看了看其他人,估计这音量他们是听不清的,“我跟家里出柜了。” 顾南沉默,家庭这一关很难过,可是又必须要过。很多的人选择隐瞒一辈子,只有少数人仗着亲人的疼爱,才能勇敢地说出口。不过,他自己不用面对这个难题,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等这事儿过了,我陪你一起回家看你妈妈。” ☆、见丈母娘 天蒙蒙亮的时候,蓝见烈接到了陈青杨的第二十七个电话。蓝见烈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脸庞埋在手掌中,全身剧烈地颤抖。 顾南和言奕对望一眼。这是有结果了?好还是坏? 正在小心地分析他的情绪,外面的扩音器静了一夜之后突然响起来,打破了凌晨的沉静。 “蓝见烈,你妹妹的心脏手术已经完成,情况很好,现在可以释放人质了吗?”是那个姓曾的警官的声音。 蓝见烈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一直握着的刀收拢,丢到墙角,“你们出去吧。” 顾南起身,把趴在妈妈怀里熟睡的小男孩接过来,单手搀起那个快虚脱了的年轻母亲。方虹和小护士给宁小路解了绳子,帮他的手脚按摩活血。绑了一晚上,地板又硬,宁小路浑身僵硬酸痛,这次的苦头算是吃够了。 言奕翻身下床,走到抢救室门口,说:“蓝先生,你身上的东西先解了吧。” 蓝见烈苦笑,解开腰上缠的炸药,随手抛到玻璃大门前。 “这是假的。” “假的?”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回不过神来。 “我没那么丧心病狂,本来就打算赌一把,赌赢了就算赚大了,输了就陪条命吧,没想过要拉人陪葬。”蓝见烈把提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跟腰上解下的炸药包一起,开了个小窗口轻轻地扔了出去。 安全警戒线外的人群看到有东西丢出来,原本吓了一跳,迅速退后。等了半天没反应,才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拆弹人员,摸过来将东西捡了回去。 言奕说:“那孩子......你那时候......” 蓝见烈摇头:“我就是想骗骗外面的人,没想着真伤他,谁知道你突然冲上来。” 言奕托着包成粽子的左手,望着他欲哭无泪。 冲动害死人啊! 可是那种情况下,谁知道他是装的,有装得那么像的绑匪么? 方虹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你啊,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同情你才好。” 顾南将孩子交给方虹,走到蓝见烈跟前,直视着他说:“不管你第一刀是不是故意的,但你伤了人是事实。”顾南停顿,猛然挥出一拳砸到蓝见烈脸上,将他揍得踉跄退出几步,“如果他的手好不了,我不会放过你。” 嘴角被打破了,蓝见烈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苦笑,“你如果想帮他报仇,就趁现在赶紧下手,要不然就只有以后到牢里来看我了。” 言奕走过去拉住顾南,“算了,先出去吧。” 急诊中心大门打开,被困了十几个小时的众人终于走了出来,迅速被外面的医护人员接了过去。顾南迎上一直守候在外的花韵致医生,将言奕的手腕情况又详细报告了一次。 花韵致颔首微笑着说,“做得很好,别担心,只要好好复健,完全不会留下后遗症。” 蓝见烈被两个特警扣住,塞进警车迅速带离现场。 医院大楼外远远地站了些围观人群,还有两辆电视台的CNG直播车停在外围,看样子这事儿的动静闹得不小。 也是,炸弹这种关键词,从来都会在第一时间调动各方的关注,如今网上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子。 获救的人质被围上来的记者包围,又迅速被工作人员护着分散离场,该回家的回家,该做笔录的做笔录。言奕简单回答完警方的问题之后,坚持要先去外科大楼看看他妈,顾南陪着刚走到电梯前,就开到院长何长明和一个身穿手术服的中年女人一起走了出来。 言奕他妈走到他跟前,扬手就想给他后脑勺扇上一记。顾南正要去拦,何湘明已经放下手臂,抓着言奕的右手把他拖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回事?” 言奕抬眼看他妈,母上大人很严肃,非常严肃。忙讨好地表功:“我这不是为了救那孩子么,不小心就挨到刀子上了。” “我管你怎么伤的,我问你谁缝的?伤了几根?”外科圣手何医生解开纱布,查看他伤口的情况。 “没伤着神经,就四根肌腱。”言奕偷偷观察母上的表情,“我师弟缝的,做得很不错的。” “没水肿,还算好。”何湘明抬头,眼刀飞向站在院长身边的顾南,“几年级?哪个专业?导师是谁?解剖谁带的?” “妈,你别这么凶,我伤口好痛。”言奕忙使哀兵政策,一边偷偷给顾南递眼色。 顾南走上前,不知怎么就有了一种女婿拜见丈母娘的忐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乖乖作答:“何老师好,我叫顾南,临床四年级的学生。导师是谭世光教授,解剖......这大半年时间是言奕带的。” 何湘明收回眼刀开割自家儿子:“就你那水平,你还敢让你教出来的人在自己身上动手脚,你手不想要了?” 言奕急了:“那不是没办法吗!花医生一直通过电话指导的,他真的做得很好,不信......不信你拆了线检查。” 何湘明把纱布给覆回去,绑好,“今天开始回家住,不看着你你能上天了。” 言奕大喜,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胳膊:“妈你原谅我了?”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又把何湘明的火气给点着了,揪着胳膊上的肉使劲地转了半圈,把个言奕痛得直叫唤。 “滚回家我一天抽你三遍,早一遍晚一遍,半夜起床加餐再抽一遍。” “那我不回去了。” “你敢?住那破公寓谁照顾你?实习也不用干了,好好给我回家养着,有你爸看着你我才放心。” 何长明站在旁边点头说:“我会跟老马说一下,你趁开学前把伤养好,复健还得好长一阵子。你妈都松口了,还在外面住着干什么。” “家里你们也都要上班,哪有人照顾我,而且我所有东西都在公寓里,搬家多麻烦。”言奕偷瞄顾南,其实他是想到要是回家养伤,就等于关半个禁闭了,岂不是要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顾南。 顾南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开口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如果言奕爸妈和姐姐都是医生,以医生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性质,那确实没人有精力和时间来照顾他。 “何老师,要不就还让言奕住公寓吧,我会照顾他。” 何湘明额角一跳,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言奕心虚地缩了缩。顾南说完那句话,倒是很坦然地看着她,虽然心里也被看得发毛。 “妈——”言奕拖长了声音撒娇。反正现在身边除了舅舅就是娘亲,幼稚一下也不会丢脸。 “是他吗?”何湘明看着自家儿子,二十几岁的人了,私底下还是很爱黏人。 言奕微微点头,“嗯。”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何湘明再次将顾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那目光锐利挑剔,挖得人胆战心惊。顾南相信那目光如果能拆了他,自己说不定已经被割成薄片儿了。 半响之后,何湘明终于开口,目光定定地锁住顾南:“你能照顾好他?” “我保证。”顾南郑重承诺,十分严肃。 言奕在旁一边忐忑一边偷乐。太像撒满鲜花的红地毯上的那一幕了,父亲将女儿的手亲自交给新郎什么的! 呃,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拆线的时候来我那儿,我得亲自看着,有什么变化第一时间打我电话。还有,言奕,”何湘明把火力转回儿子身上,“先回趟家,你爸和姐姐本来要来的,被我拦下了。回去报个平安。” 言奕重重点头,“那你呢?手术那么长时间,不回家睡会儿?” “我还得回医院。”何湘明起身,再次瞪顾南,“先带他去拍个片子,把固定做了。看好他,出了问题我收拾你。” “妈慢走!”言奕开心地挥手送走太后。何长明身为院长,后续事情多得要死,叮嘱了几句也走了。 顾南拉他起来,“走吧。” “跟我一块儿回家吗?” “去拍片子。” 两人在医院里穿行,一路上碰到熟人无数,昨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这会儿见了事件当事人,全都凑上来问长问短。 言奕不停地重复“没事儿、没事儿、小伤”,一面跟紧了顾南的脚步。顾南刚才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老妈吓着了,都不怎么说话。难道后悔了,不愿意照顾他了? 那怎么行!照顾啊,饮食起居什么的,同床共枕什么的,这下就算方小贝换了新床板,顾南也要在他家住了。 太值了,这手伤得太值了。赶明儿去探蓝见烈的监,一定要给带点儿水果。 拍完了片子、打完石膏出来,顾南拿着结果看了很久,看得言奕都不耐烦了。 “去我家吧,我爸等着呢。” “我不去了,你等会儿把地址短信给我,我来接你。”顾南把片子装进袋子。 “那你去哪儿?” “我回急诊,看主任回来没有,我想把片子给他看看,把假请了。”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院门口,顾南抬手拦了辆计程车,把言奕塞进去,“自己小心点儿别碰着手。” 言奕一直看着他关了车门,回身向急诊大楼走去,这才回头跟司机报了地址,掏出手机来发短信。 一只手真不方便,幸好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就更悲催了。 看着手上笨重的石膏,言奕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慢慢消失了。其实从昨天受伤到现在,他都在强自镇定,不停地跟自己暗示,这是小伤,手术很成功,只要复健得好,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可是,还是会害怕。 手是外科医生的生命,如果自己的命都没了,他以后还拿什么来救别人的命。明年研究生毕业就该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了,那是他从呀呀学语时起就存下的梦想,想站在无影灯下,用自己的双手拯救别人的生命。不仅仅是缝缝补补把人打发回家,而是努力去挽救和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和信念。 如果,左手恢复不了,他该怎么办。 言奕把下唇都快咬出血了,才把眼眶里的泪忍了回去。头抵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掠过的人和景。 可是,多好,炸弹是假的,蓝静的手术很成功,老太太没有被吓出毛病,小男孩也没有受伤。顾南,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多好。 ☆、单车后座这种小清新      回到家里,言奕被父亲和大姐言琳琳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认他除了左手以外再没有其他地方被磕着碰着,这才放他自个儿在沙发上坐好。   “你妈怎么说?”言决明搞了三十几年的中医,对于这种外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婆的意见。   “妈没说什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养个把月就可以开始做复健了,爸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言决明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几下,“真的不回家住?你那个师弟不是也有实习吗,怎么有时间照顾你?”   “他说他请假。爸,他……”言奕注视着温和的父亲,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是……我喜欢的人。”   他一向爱跟爸爸聊天,温和慈爱的父亲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倾诉对象,这时候忍不住就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心事。   谁知道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就掰了过去,对上老姐惊讶的眼。   “是不是个子比你高一点,头发理得很短?我说怎么上次在院门口叫你不理我,尽顾着跟旁边的帅哥说话。”   “咦?姐你认识顾南?”   “名字听起来还不错,怎么样一个人?”言琳琳盯着他,很是好奇。   言奕笑,“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这么笼统的形容词怎么可能交得了差。言琳琳正要追问,言奕的电话突然响了。看到自家弟弟掏出手机看到名字就开始笑,脸上是毫不隐藏的快乐,言琳琳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疼了二十几年的小弟,就要这么跟人跑了?说什么照顾,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同居么!   “……你进来坐坐不?”   “……好,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出来。”   言决明和女儿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言琳琳小声说:“我也不认识,就远远地看到过一次。既然是师弟,那肯定比言奕还小,怎么照顾人。妈怎么就答应他了,真是的。”   挂了电话,言奕笑着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是家务白痴,顾南可能干了,他做的菜特别好吃。”   “哎呦,给你吃什么好东西了就把你收买成这样?”言琳琳不屑。   “……反正就是好吃,比你能干多了。”回想了一下,顾南好像也就煮过几个鸡蛋外加炒过几个鸡蛋,确实没做过什么多复杂的菜。   那又怎么样,他煮的鸡蛋也是最好吃的。   言琳琳挥手:“走吧走吧。妈都准了,谁还管得住你,周末记得回来吃饭。你那个师弟,有机会带回来看看。”   “不急,我怕你吓着他。”言奕站起来,对父亲说,“爸,那我走了。”   “走吧,我跟你姐也得去上班,一块儿出门。”言决明这么说其实是想看看这个儿子口中的能干师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会让自家儿子喜欢成这样,连受伤了都不愿意回家住。   虽然已经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可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心里还是相当隔应。现在的年轻人,巴不得早早就过二人世界,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言奕一看父亲都走到大门口了,跟在后面期期艾艾地说:“爸,这么出去会碰到的。”   “怎么,不敢进门,还不敢见人了?”   “不是……早上妈已经嘱咐过他了,下次吧,下次,我带他一起回来。”言奕求救地看向姐姐。   “爸我搭你的车,别理他。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怕他给人拐了。”言琳琳瞪了他一眼,拉父亲走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言奕父母家在一个高档小区,二十几层的电梯公寓,物业管理极为规范,绿化也做得好,小区大门是欧式风格,米白色的尖顶,车行道和人行道是完全分开的,门口保安一水儿的制服笔挺。顾南远远地站在路边,等了不一会儿,就看到言奕疾步走出来。   “等很久了吗?”包着石膏的左手有点影响平衡,言奕走得稍微快了些,站到顾南面前有点儿喘。   “跑什么,你现在是伤员。”顾南皱了皱眉,接过他手里的环保袋,“什么东西?”   “我爸给的,新鲜猪蹄,他说吃啥补啥。你会做吗?回家做给我吃好不好?”言奕笑嘻嘻地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单车。   “你不会打算用这个带我回去吧?”言奕摸摸鼻子,“两个大男人骑一辆单车……画面好像有点诡异。”   “有什么好诡异的,学校里多的是用单车载人的。”顾南把袋子挂在车把手上,踢上脚架,拍了拍后座,“上来。”   “可是那些后座多半搭的是女生,反正我是没见过后座坐男生的。”   鉴于等一下必须要经过校门才能回到他那个小公寓,被老师、同学和学生目击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大,而且他现在还有个十分醒目的标志那就是左手的石膏,因此很有可能一骑成名,到时候言助教的威信就会大大地缩水。   言奕还在犹豫,顾南的一句话让他不仅犹豫还加上了点忧郁。   顾南说:“那是你没看见,我就搭过沈立冰,还有方小贝前两天也坐过。”   果然,单车后座是女生和小受的专座吗?沈立冰已经坐实了,这个方小贝多半也跑不了。   “侧着坐,跨坐会碰到手。”顾南捞下他已经跨上去的一条腿,把他的身子扭了个方向。   侧坐?不要啊!   言奕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爬上单车后座坐好,把石膏手安置在胸前,右手环上顾南的腰。手掌下是结实的腹肌,触感好到爆,手指用力地揉一揉,言奕的小忧郁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顾南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贴得更紧了一点,“小心你的左手别碰到,走了啊。”   单车速度不快,顾南专挑有树荫的辅道,尽量绕过不平整的路面,免得磕到后座上的伤员。接近中午的时间了,日头已经升到最高,虽然大部分时间有树荫遮挡,言奕还是被晒得眯起了眼睛。他把脑袋偏了偏,埋进顾南宽阔的后背。   “对了,我最近都没法开车了,你有驾照么?给你用。”那辆伊兰特是他大舅用过的旧车,刚考上驾照那阵子手痒的很,几句甜言蜜语,没废多大功夫就把车子赚到了自己名下。虽然常年呆在学校,开车的时候很少,但有时候办个什么事有车也确实方便的多。顾南既然主动说了要来照顾自己,那这段时间住在他家,回学校、医院、去个超市、菜场什么的,开车就方便多了。   说不定,还可以找个不那么热的天,一起出去郊游。不过可惜,短期之内是没办法用单反了。   “我没驾照。”顾南用力蹬着车,声音平稳。   “去考一个,你不是跟医院请假了吗,还有半个月才开学,趁这个时间把驾校报了。我车子给你练习。”   顾南闷闷地说了声不用,随即不再说话。   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言奕惊觉自己可能不小心触到了顾南的心事。上次他说过父母是车祸过世的,难免会对车子有些阴影。难怪,每次站在路边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往路沿内侧拉。而且,顾南似乎不喜欢坐车,昨天他的单车是放在自家小区车棚里的,这样看来多半是特意从医院回去骑的。计程车十分钟的车程,骑单车过来起码也得半小时。   沉默了几分钟,言奕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不会开车也好,我姐也不开车,可享福了,上下班可以挑着别人的便车随便搭。我跟你说开车可累了,我每次一上高速就打瞌睡,恨不得把车停在路边睡个饱才好。有一次我还真这么干了,你猜结果怎么着?”   “怎么了?”顾南应道。   “刚睡了没五分钟,车窗被敲响,一高大威武的俊男冲我“啪”一敬礼,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脑一通数落。可怜的我,最后是被警车赶下的高速。本来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结果在最近的一个出口给扔出去了。帅哥警察说让我找个科学合理的地方睡饱了再上路。”言奕在他背后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语气,脸上神情却不那么轻松。   “活该,你这种习惯就不适合开车,以后都别开了,省的哪天闯了祸再来后悔。”顾南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像开玩笑。   不用等哪天,早就闯过祸了,只不过受害人一直不知道,还当自己是救命恩人。言奕心里越来越不安,琢磨着是不是该趁着身上有伤把罪行给坦白了。说不定顾南会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轻易地就饶了他。      快到学校大门的时候,言奕死活要下车走路,顾南犟不过他,只好推了车陪他一起走。虽然放假了,校门口还是遇到好几个熟人,就连本来不那么热络的,看到言奕的英勇标志,也纷纷凑上来表达问候。   昨晚上的事情果然闹得很大,新闻里面虽然没有拍到人质的清晰面目,但附院就是附院,医生护士大部分都是毕业自H医大的,或者是在校实习生,消息传得比网上都快。两人在校门口给人群围住,差点脱不了身,各种以讹传讹的消息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不是,他不是精神病人,是为了救他妹妹。”   “……炸弹是假的,没错,真是假的,现场有拆弹专家证实了。”   “……没死人,谁说死人了,最重伤员就是我!”   “……没事没事,小问题,谢谢谢谢,我会好好养着的。”   顾南看着言奕左一句右一句地应接不暇,手臂一拢将他拉进怀里,“不好意思,医生嘱咐言奕得多休息。”   说完转身带人就走。   言奕冲两个同学挥手,“回去看我微博,我这两天抽空发布实况重播。”   顾南满头汗水,好不容易脱离人群,沉声问道:“你也玩微博,那玩意儿降低智商你不知道?”   “谁说的,那得看人,你以为我像沈立冰那么呆,玩儿个微博也能把自己给卖了。”言奕用手扇风,“走快点儿,热死了,回家冲个凉。”   “谁让你要下来走的,刚才坐车几秒钟不就过了校门。不准冲凉,到家我帮你擦澡。”   言奕大喜:“你要帮我擦澡?从头到脚的擦吗?前前后后都擦吗?”   兴奋什么劲儿,你只伤了左手好不好!   顾南扣着他的手腕加快步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男人手拉手是多么吸引路人的眼光,更别说其中的一个还挂着硕大一个石膏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的,受伤就是升华感情、增加JQ的最好途径! ☆、爱是什么 “坐好,什么都别动。”从大门口开始,顾南就把他的钥匙给拿了过去,开门、换鞋,安置到沙发上,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放进冰箱,又进浴室打了盆热水和毛巾一起端出来。 “我自己来吧。” 看着顾南把水盆放在茶几上,坐过来拉他的衣服,言奕忍不住有点别扭。好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虽然心里很高兴,可是感觉自己像废人一样。 “别乱动,右手抬起来。”顾南小心地将他的右手举到头顶,把T恤从头上褪了下来,滑到左手的石膏上方卡住了。 袖洞太小,石膏过不了。 “剪刀呢?” “下边儿抽屉。”这件衣服还真不能要了,又是血又是汗,还有不知道在哪儿蹭的污渍。居然就这么在城里晃荡了一上午,估计路上吓到不少人,真是罪过。 “先将就擦一下,把手臂包起来再洗澡。”顾南拧了毛巾专心干活,抬起他的左臂,从肩胛骨擦到上臂,每一寸皮肤都没放过。擦到腋下的时候言奕缩了一下。 “跟你说了别动。”顾南抬头瞪他一眼。 言奕只好强忍着痒痒的感觉,别扭着让他擦洗。好丢脸,这几十个小时折腾下来,浑身又有味儿了,还是这种尴尬的姿势。 他在顾南面前真是什么面子都没了。而且,这个人怎么变凶了?似乎从自己手术结束,顾南就一改以往淡然的态度,说话做事都强硬了许多,语气里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好不习惯。 顾南给他用湿毛巾擦了两遍左臂没被石膏包起来的地方,拿保鲜膜覆上整条手臂缠了几层,确认不会进水了,这才站起来说:“别急着进来,等我把水放好。” “哦。”言奕只好把抬了一半的屁股又放回坐垫上,“顾南......” 顾南回头:“怎么了?” “谢谢。” “不用。”顾南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说,“让你受伤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会。”言奕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是个男人,就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后悔。在那种情况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仅没有做错,我还应该感谢你的。” “可是万一恢复得不好......”顾南重重地捏住他的肩膀,眼里有深沉的担忧。 “绝对不可能。”言奕将他的手抓下来,分开指头扣住,嘴角含了些笑意,“有你监督我,我复健怎么敢偷懒,再难也能抗过去。到时候再来比削苹果皮,你肯定输。” 顾南攥紧了他的手,沉沉地说了声好。 拉着手进了浴室,言奕在马桶盖上坐下,看着他忙碌。放水、进卧室找干净衣物,又回来再次检查了他手臂上的保鲜膜有没有松掉,这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伸出一只手来脱他的裤子。 “我自己来、自己来。”言奕忙扶着他的手,自己松了裤扣,连着内裤一起扒了下来。反正也裸呈相见好几回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顾南一手架在他腋下,一手捞着他的腰,看着他一只脚迈进浴缸。 “我是手伤,又不是脚伤,自己来就行。”言奕被他珍而重之的举动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这么惯着,虽然是很幸福没错,可还是有点儿不适应。 “打了石膏会影响平衡,浴缸滑,你慢慢坐下去。” 躺进温热的水里,言奕长长地吐了口气。好舒服,紧绷了一天的身心瞬间就松了下来,脸庞也很快被热水蒸腾红了。 闭上眼睛正在享受热水的抚慰,突然听到水响,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胸膛。 “别动,我帮你擦一下。”顾南拿过沐浴球,挤了沐浴露揉出泡沫,蹲在浴缸旁,探手入水,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扣着他搭在浴缸沿上的石膏手。 言奕已经分辨不出是水更烫、脸更烫,还是顾南的手更烫了。只觉得粗糙的浴球沾染了细腻的泡沫在胸前滑来滑去,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只知道那只手眼看着就要往关键部位去了。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将呻吟咽入肚子里。人家顾南是在严肃认真地帮伤残人士洗澡,自己怎么能乱发情。可是,可是,这是顾南的手啊,这手天生带电啊,这么磨蹭来磨蹭去的让人怎么受得了! 顾南见他咬着嘴唇不出声,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自己,本来毫无杂念的动作突然就变得不协调了,偏偏还刚巧停在了尴尬部位,偏偏某人还真的就发情了。 水面泡沫不多,隐约能将热水里被泡得粉红的身体看个清楚,顾南忍不住笑,伸手轻轻地弹了他一记,“想入非非。” “谁让你到处摸的,我要能软到底我就是ED了,不信你试试。”言奕伸手去抓他领口。 “别闹,等你洗好我还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别把衣服弄湿了。”顾南把他的手抓下来,用浴球擦手臂,胸口的布料已经湿了好大一块,暧昧地贴上里面结实的胸膛。 趁他放过自己右手继续往下擦的机会,言奕锲而不舍地摸上了顾南的胸口,手指用力地戳,戳了还不够,还伸长了五指捏。 手感真好啊,不像他自己,最近呆在实验室和医院的时间太多了,缺乏锻炼,身上的肉都松了。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在家里养着,说不定还能长出游泳圈来。 “还玩儿?”顾南长手一探,借着沐浴露的润滑扣上了正忙着捣乱的某人的屁股,稍微用力揪了一把。 言奕屁股一疼,“啊”了一声摔回水里,一个没坐稳,给淹了个闷头闷脑。顾南连忙架着他腋下把人捞起来。 还好还好,石膏手还算保得不湿。 “你偷袭我。”言奕指责他。 “你先偷袭我的。” “谁说的,”言奕笑着浇了一大捧水到他身上,“我这是明袭。衣服湿了穿我的。” 顾南哭笑不得地看看自己一身湿透,索性把T恤扒下来扔到一旁。看到言奕此刻能笑得这么轻松,他心里也稍微好过了一点。有什么困难,两个人一起面对,不管怎样,他一定会让言奕的手恢复成以前一样,让他永远都能笑得跟个没长大的孩子,连洗个澡也能玩儿得这么开心。 “腿抬起来……左腿……右腿。”顾南一个口令,言奕就一个动作,笑嘻嘻地看着他给自己擦洗。 “你要是以后都这样,肯定会把我惯成猪。” “做梦,等拆了石膏你就没这种好日子了,我会天天逼着你压手指,痛死你。”顾南放下他的腿,拍拍腰上的肉,“坐起来擦背。”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言奕给收拾干净了扔到床上,顾南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幸好前天买的新内裤还有多的,他才不至于光着出来。 言奕身高虽然比他矮不了多少,可是骨架子要小的多,衣服的肩部就比较窄,顾南挑了几件衬衣都扣不上。 “明明年龄比我小,偏偏身材比我好,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言奕只穿条白色内裤趴在床上,一边假装抱怨一边敞开了眼睛吃冰淇淋,指挥着他打开最左边的衣柜,找出件大号的白色T恤,背面印着大红色的校名。 “去年校庆的时候买来穿着玩儿的,这件总该能穿了吧。”学校统一印制的文化衫,版型宽大,言奕自己穿起来空荡荡的,套在顾南身上却很好看。 好吧,必须承认配上背后的字还是有点儿傻。 裤子是肯定找不到合适的,顾南只好将就把自己的长裤又从浴室拎出来穿上。 言奕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个抽屉,翻出家里的备用钥匙递给他,“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其他我这儿都有。” 顾南接过钥匙,掀开被子把他塞进去,“你先睡会儿,我会顺便带点菜回来,晚上在家里吃。想吃什么?” “煮鸡蛋!”言奕一听他要下厨,立刻星星眼点菜。 顾南轻笑,揉揉他的头,“那个明天早上吃。我买白豆回来,给你炖蹄膀。”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看到言奕瞪圆了眼睛,就总觉得面前是个小孩子,忍不住想揉揉他,拍拍他,哄哄他。 这个男人,明明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很理智,有时候很成熟,可又会偶尔不经意露出不一样的一面。特别是两个人关系挑明之后,言奕在他面前的表现越来越自在了,三不五时还会主动挑逗他一下。虽然他刻意的挑逗常常会让自己觉得忍不住想笑,但偏偏不那么刻意的时候,不自觉流露的纯真和诱惑,每每勾动他的心弦。 想疼他,想宠他,想让他快乐。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以前跟林宓燕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理智的、冷淡的、礼貌的,做一个表面上的好男友,就像在照本宣科,真正的相敬如宾。 可面对言奕,他会想念、会心疼、会纠结、会忧虑,会因为他受伤而肝胆俱裂心如刀割,会因为自己力不能及而焦急万分失去理智。 除此以外,他还想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抚摸他,搓揉他,融入他,让他呻吟、喘息,让他面红耳赤羞不可抑,想看他用眷恋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看他为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触摸就颤抖不已。 爱是什么?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怜惜,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渴望。 爱他,就会想要和他在一起。 顾南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回头对被窝里的言奕说:“等我,很快回来。” ☆、圈养 开学前的十几天,言奕很是过了一阵被圈养的日子。每天好吃好喝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顾南把他当三岁小孩一样照顾,能不动就不让动,什么都给他送到面前,生怕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会碰到磕到。第三天就开始严格按照时间表帮他做手部被动活动和轻柔的指腹按摩,把每天的锻炼时长、频率和细微变化都详细记录下来。言奕取笑他说他这是在拿自己做功能锻炼的实验记录。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全身不遂。”言奕靠在床头,电脑小桌架在腿上,随手刷着微博,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顾南正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好几本复健的书,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研究。他打算从各个方面入手,争取让言奕的左手早日活动自如。 前几天言奕母亲来了一趟,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顾南听得仔细,回头还挑重点给整理了出来。言奕笑着说她妈去当客座教授的时候,也没见过底下有这么认真的学生。 何湘明对小公寓里居然干净整齐井井有条有些诧异,也对言奕短短几天就胖了一圈感到欣慰,审视的X光再次将顾南扫了一遍,末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对于顾南的担忧,言奕表示完全不必要。 “放心,我妈没说什么就是肯定了。你都不知道她在医院里训人的时候有多恐怖,他们科室的小医生小护士被骂哭是常事儿。”言奕啃一口苹果,包在嘴里嚼,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的。 明天该去拆线了,伤处愈合的怎么样就要见分晓,他有一点紧张,可转眼就发现顾南比自己更紧张,他查资料做的笔记都快记满半个本子了。 “你歇会儿,都看一下午了,小心眼睛。”这人一钻进书里就忘了时间,吃完午饭就坐那儿,要不是自己中途溜下床想上厕所,他都不会动一下的。 顾南放下书走过来,把他的笔记本连带桌子一起拿走,“你也差不多了,又玩微博?” “等一下。”言奕把笔记本抢回来,“给你看个好笑的。我围观一下午了,沈立冰和他家杨医生又掐上了,这两人私底下整天甜甜蜜蜜,偏爱到网上卖腐卖萌相爱相杀,把底下的围观群众整得鸡血阵阵,看评论能把人乐死。” 顾南扫了一眼屏幕,伸手把笔记本合上,“看看就行了,不准跟着学,我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言奕抓了一下没抢到,眼睁睁看着小本儿被扔得老远,抱怨道:“你最近怎么老是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太独裁了我抗议。门也不让我出,去小区门口买个东西都不行,天天就这么在屋里窝着,我都快长草了。” “要散步我陪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不准到处跑。待会儿沈立冰他们要过来吃晚饭,有人给你解闷。” “那让他们买熟菜过来,你别做饭了。” “冰箱里有材料。” “不给他们吃,你做的菜只能我吃。”言奕翻身下床,吊着左胳膊溜达进厨房。顾南在身后跟着,生怕他撞到。 不能怪他不放心,而是言奕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太大大咧咧。昨天趁他不注意跑到阳台上去查看西瓜苗,差点儿把花盆砸到楼下去,弯腰去捡摔碎了的陶瓷片又把手指割到,转身想进屋找创可贴结果撞在玻璃门上,现在额头上的包都还没消下去。 这种脱线家伙他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 言奕啃完手里的苹果,又开了冰箱找西瓜吃,单手抽出切水果的刀子正打算学独臂大侠杨过,把案板上的半个西瓜大卸八块,就被顾南劈手夺了过去。 “哎——你让我试试怎么了,又不会切到手。”言奕晃了晃石膏臂,“左手在这里,切不到。” 顾南看他实在是想自己动手,只好把刀还给他,自己把西瓜固定在砧板上方便他用力。 两人正玩儿的欢乐,客厅里的顾南的手机响了。走过去一看名字显示的言叔叔,顾南赶紧把言奕按到沙发上坐下,切好的西瓜塞他手里,探手接起电话。 言决明打电话来叫他们明天去医院拆线后回趟言奕外公家。老爷子有旨:乖孙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居然敢这么久不去报到,叫他洗干净膀子等着挨针。 顾南开的是免提,言奕听了这话一脸苦相。惨了,最近二人世界过得忘乎所以,两家老爷子那儿都没回去尽孝,爷爷那儿还好说话,外公这个小心眼儿的,肯定会给他苦头吃。 自从帮言奕接过一次电话之后,顾南的电话号码就已经存入了言家两位家长的通讯录。言爸言妈现在都是直接给他打电话,有必要的时候才转给自家儿子接听。言奕因此陷入一种两难境地。一面哀悼自己越来越没有地位,一面开心顾南已经顺利打入言家内部。 离冠上言门顾氏的名头已经不远了。 如果顾南实在不适应的话,他也不介意当顾门言氏的,反正也不存在以后生儿子跟谁姓的问题。 按照何湘明的指示,明天上午得去她工作的医院,她找了最好的骨科医生来给他拆线复诊。顾南悬着一颗心,把做记录的本子放进包里,手术后拍的片子也放好。言奕看他忙这忙那坐立不安的,忍不住拉他到沙发上坐下。 “你别走来走去了。我外公是有名的老中医,明天你跟他好好学学,回来给我做按摩推拿。最好是把全身的经络指法都学学。”言奕眼里有算计。 “好,那我明天陪你去。”顾南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点了头。他已经见过言母,言父也通过几次电话。他大姐言琳琳来过公寓一次,正好自己出去了没有碰到。明天去见外公,言家家长都认识大半了。 “那个,外公不知道我是gay,你明天可别露陷,别动不动就抱我扶我,或者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言奕叮嘱。 “那我用什么身份去?” “师弟,或者学生,或者关系很好的普通同学。”言奕伸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 顾南抓着他的指尖拎起来咬了一口,“普通同学就别来招我,我最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这不是还在家里么......”言奕嘴角上扬。他就是因为发现顾南养成了强忍的习惯才老爱逗他,这阵子两人除了浅尝辄止的亲吻,什么更进一步的亲密都没有,憋死他了。 勾着他的手指拉到自己胸膛上,从衬衫纽扣的缝隙里探进去,温热的掌心熨烫在胸口,暖暖的,痒痒的。顾南手掌一紧,脱离了他的手指开始自主活动。 言奕挪了挪屁股,背靠着窝进他怀里,闭上眼睛轻哼出声。声音低低地,鼻音浓重,软软糯糯黏黏糊糊,随着身上手指的活动力度婉转起伏。顾南听得心火上头,埋头啃住了他的脖子。 “唔......”言奕溢出一声呻吟,脆弱的颈动脉陷入某人的牙关,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顾南将他的皮肤含入口中,沿着脖子的曲线辗转下滑,一不小心吸狠了,啜出一颗红印。 “你轻点儿,我还得见人。”言奕小幅度地挣扎,睁开眼对上顾南眼中浓浓的**,“忍不住了就用咬的,你可真流氓。” “不喜欢?”顾南挑眉,探入他衣服下的手掌已经滑到了腰间,衬衫纽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散开了。 “喜欢。”言奕干脆地点头,伸舌舔他下巴上淡青色的胡渣。得记得给顾南买个新的剃须刀,两人共用一个虽然很亲密但是不卫生。 顾南偏头重重地封住他的嘴,手掌滑入宽松的家居裤中,揉了一把,松开唇,好笑地说:“又忘了?” “唔......”言奕挣扎着小声说,“这不是在家里吗,内裤没口子,上厕所不方便。” 手只是覆上去,还没有动作,掌下的部位就已经很快地变化,转眼一握。顾南一手揽着他的腰,小心地将他的左臂隔开,右手开始律动。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说:“倒是方便了我。” “嗯啊......请随意......”言奕舒服地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磨蹭,无处着落的右手到处摸索,探入身后顾南的腿间,将已经顶着自己后腰的某物握住。 顾南松开手,将他不安分的手抓出来,“不用管我,乖乖享受就好。” 言奕仰着脖子迎合他游移的双唇,嘴里呜呜地呢喃:“我也帮你嗯......嗯......” 客厅光线很好,落地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布艺沙发很宽,很软,两个大男人重叠着窝在上面也不显得拥挤,只是越发亲密无间。言奕在盛夏午后明亮的阳光里,喷泄在顾南掌中。 “爽了?”顾南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他软软倚靠的身体挪了挪。 “别动,让我缓缓。”言奕大喘气,高^_^潮的余韵还没有过去,扣着顾南的手不放。 顾南在他耳根下轻轻碰了碰,压抑着说:“缓过了就起来,让我去浴室。” “去什么浴室。”言奕转过身来,滑下沙发坐到地上,手抚上他的大腿,“我帮你。” 任是顾南的裤子多么宽松,还是挡不住下面高高支起的帐篷。可他怕言奕动作太大影响到手臂,坚持要去浴室自己解决。 言奕的执拗劲儿也上来了,扯着裤子就是不放。顾南光顾着紧张他的石膏手了,没防到另一只手,被他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裤子的纽扣和拉链。 言奕将他内裤往下一扯,得意地说:“等拆了石膏我可以练练用左手单手解你裤子。” 已经这样了,顾南也只好不再坚持,托着他的左臂,尽量张腿配合他的动作。言奕单手活动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不顺手。抬头看顾南抿紧了唇不出声,只有眼神里流露出情动。 于是他往前坐了一点,张嘴含住了他。 顾南只觉得温热袭来,瞬间陷入温暖湿滑的包围,顶端娇嫩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半句呻吟就到了嘴边。 言奕一边吞吐一边抬头看他。看这个平常总是一脸禁欲的男人在自己的掌控下失态,看他随着自己的动作急促地喘息,看他麦色的皮肤渐渐染上淡红。 这实在是太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你起来......”顾南喘息越发粗重,伸手去揉他的头顶,“松开我......要^_^射了。” 言奕挡开他的手,反而加快了频率和深度,将他深深地吞进口中。这种坐在地板以下犯上的姿势居然很合适,喉咙里也不难受。 最后一次深吞,顾南闷哼一声,泄在了他的嘴里。言奕退开,嘴角牵出一丝白浊。顾南眼底发红,探手去摸他的脸,将嘴角的黏液揩在指尖。 “快吐掉。” 言奕抽了张纸巾捂嘴吐出,抬头说:“可惜了,蛋白质补身体。” “鬼扯,也就千分之三。”顾南失笑,接过纸巾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 言奕还要强辩,被架着腋下拉起来。 门铃响,方小贝他们来了。 言奕叹道:“幸好他这次还算识趣,要是早个五分钟,我肯定会用颅骨钻开了他。” ☆、没错我吃醋 一起来的除了602寝室的五人,还有罗红叶和林森。这两人听说要来看言奕,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都是学生,也没什么客套的虚礼,几个人按言奕的要求买了些现成的菜和必不可少的啤酒,一进门就闹开了。全体围观了英雄的光荣标志之后,袁山风和罗红叶开始一如既往旁若无人地斗嘴,方小贝拉着林森去参观阳台上发育不良的家庭种植蔬果和长草的花盆,沈立冰进厨房帮顾南准备碗筷,剩下的李恩和侯皓坐在沙发上跟言奕闲聊。 医院实习暂时告一段落,过两天就开学了。开学后就是他们本科的最后一年了,有些想法想跟言奕交流,听听他的意见。 李恩家里生意做得大,家底很厚,他当初读医学院是随手填报的,几年下来,玩游戏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多。私底下他也在帮人做测试和开发,个人兴趣已经逐渐成为事业的起步,所以打算把最后一年混完拿了毕业证就专心做游戏去了。 侯皓是个没主意的,牛高马大的一个人,什么都听家里的。他妈让读医就读医,他妈让考研就考研。可他读书却不算太聪明,虽然用功,但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考研有些难度。 言奕说:“我帮你找些往年的试题,还有我考研时候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考研究生也要看人品的。”罗红叶插嘴,“像你这种老实人,只要攒把劲肯定没问题。对言奕这种聪明人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不像某些人,脑子有问题不说,德性还不好,考得上才有鬼。” “我哪儿德性有问题了,麻烦举例。”袁山风火大。这个罗红花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到哪儿都能碰到她,“你没事儿跟着来干什么,你又不是言奕的谁。” “自己干过些什么好事儿都不记得了,我闲得慌了还帮你记着呢。有空回家翻翻你的集邮册吧。”罗红叶屁股一扭,背对他。 “爷从小到大就没集过邮,邮票就见过一块二的......”袁山风还想说,被端着盘子出来的沈立冰打断了。 “吃饭吃饭,吃完你俩找个幽静的地儿掐个够。” 餐桌是标准的六人款,九个人就显得拥挤了,特别是言奕还挂着个闲人勿近的障碍物。顾南把其他人赶开,把言奕安顿到长方形餐桌的一头坐下,其余八人挤着坐另外三方。 袁山风一不小心又跟罗红叶挨着了,坐下一看不对,就想跟人换位子。 言奕看他一眼,说:“矫情。” 在众人的目光鄙视下,他只好又坐下了,屁股蹭了蹭,离罗红叶远了点。这女人实在太讨厌,动不动就把她包里那小刀子掏出来,以为只有她会用手术刀吗。他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就没见过一个像她这么小气巴拉还脾气暴躁的。 沈立冰啪啪开了几罐啤酒,递给言奕一罐。言奕伸手去接,被顾南给拦下了。 “顾南你管得可真细。”沈立冰笑,“最近精力消耗过度没?” 顾南夹菜放到言奕碗里,说:“比医院值班轻松,只用照顾一个病人。” 言奕笑说:“我这哪儿算病人,伤个左手,又不是右手又不是腿,你非要把我当重伤员。*. 沈立冰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指的不是照顾病人,你懂的。” 桌子底下,言奕踢了他一脚。 “顾南你也是,”方小贝喝了口啤酒,说,“我们几个说换着来吧,你偏不干。小言老师也算咱们寝室的一份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林森挑起一个卤鸡翅扔进他碗里,“吃东西吧,二货。” 罗红叶一边吃菜一边察言观色。她其实早就觉得这两人有问题,这次言奕受伤,顾南立马就住进来照顾,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实在太可惜了,又损失两个优质资源。 “言奕,”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别客气。” 李恩也说:“明天去三院拆线对吧,我开车送你们。”为了跑工作上的事儿,他最近刚跟家里贷款买了辆牧马人,还没什么机会用,正好明天开出去跑跑磨合。 “我也要去!”沈立冰和方小贝异口同声。 这个李恩平常隐藏得太深了,几年的室友当下来,虽然知道他家里环境不错,没想到好到这份儿上,还没毕业呢就开这么好的车,立马从游戏宅男升级成高帅富。这两天那辆蓝色JEEP停在宿舍楼下,简直拉风到爆,让来来往往的男生眼红嫉妒,女生心痒难熬。 开不上,坐一下过过干瘾也是极好的。 “是去医院,你们当去郊游?”顾南无视两人的抗议,转头对李恩说,“三院要跑大半个城,你明天早上八点半过来接我们,到了打电话。” 被打击的两人只好继续啃鸭脖子,沈立冰抱怨地说:“顾南你变了。” 方小贝点头,“没错,变得专横,自私,护短。怎么说,就是从以前对兄弟们都好,变成只对言奕一个人好,我们都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沈立冰赞同道:“你描述得太复杂了,其实一个词两个字就够了。顾南,你忠犬了。” 言奕埋着头忍不住笑,顾南横了沈立冰一眼,“杨医生出差该回来了吧?” 此话一出,沈立冰同学立刻噤声,专心吃饭。 林森跟其他人不太熟悉,只能从言奕身上找话题,想了想饭桌上也不好说太严肃的影响心情,于是把关于言奕手部恢复情况的疑问跳过不提,选了个比较顺应潮流的开口:“你下学年也该毕业了,还继续读吗?” “没错,”侯皓也插嘴,“你该考博士才对,你肯定考得上。” 罗红叶说:“接着读谭教授的博士生吧,他简直是偏爱你。” 言奕看了看碗里堆起来的菜,挑了两筷子吃下去,才有些郁闷地回答:“本来是计划硕士读完先考了证儿,进入实际工作之后再读博的,现在看来......” 顾南面前的啤酒一点没动,正倒了两杯温水回到桌前,闻言脚步一滞。把水杯放到言奕面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抽了张纸巾塞进言奕沾了油渍的指间,这才沉声说:“还有一年的时间,会好的。” “我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顾南提起筷子,狠狠地戳入一块凉拌西红柿,放进他碗里,白色的糖粒撒了一桌子。 众人被他语气里少见的严厉震了几秒钟,还是沈立冰打着哈哈敲破有些沉重的气氛:“快吃快吃,菜都凉了。” 方小贝:“本来就全买的凉菜......” 林森没料到如此安全的话题也会惹祸,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关系最好的方小贝开刀,劈手抢了他手里的卤排骨。 “哎,我咬过......的......”方小贝反应慢,眼看着他把自己舔过还没来得及啃下来的肉给吞了进去。 全桌人幸灾乐祸地笑,才算是把刚才不好的气氛给冲散了,重又开始嬉闹起来。 吃完晚饭,送走了那群人,顾南在厨房收拾,言奕靠着门框看他。这些日子顾南已经把这个家里摸得很熟,碗筷放哪里,调料在哪个抽屉,白色的是洗碗巾,蓝色的是擦桌布,垃圾每天傍晚拎到楼下小区的大收集桶里。 收拾干净客厅和厨房,顾南又去阳台收衣服。上午洗的T恤和牛仔裤暴晒一天都干透了,取下来整齐的叠好,两人的内裤一黑一白,分别放进抽屉里。 关于内衣裤手洗这件事,言奕说了很多次,他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他觉得让顾南做这么琐碎的家务活太委屈了。 可谁让顾南是个比他更固执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更何况这点家务对于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在各间屋子进进出出,言奕就跟个尾巴一样吊在后头,期期艾艾地想要说什么。 顾南合上衣柜,对上他的目光,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怎么了?” “对不起。”言奕握住他的手,把手掌反过来细细摩挲指腹,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上有细薄的老茧,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握笔和手术刀磨出来的。 “傻的。”顾南微笑,“照顾你我很开心。” “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言奕将自己的手贴上去,两人掌心的温度融在一起,他的手掌比顾南小一点,可是胜在手指长,十根指头贴得牢牢的。 “还好,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难,只不过强迫自己提前几年成年而已。”言奕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担心。两人都这种关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关于那时候我做过的事情。”这些天窝在家里,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坦白,到最后关头却总是退缩。 归根到底还是害怕,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顾南父母的离世在他的心里究竟留下了多重的伤,从他平常对电视里车祸肇事的报道有多么深恶痛绝就可以看出来。 一旦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初撞他的罪魁祸首,而且还是蓄意,完全无法预计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现在顾南对他好得上了天,可那是没触到他的底线,况且,言奕自己也拿不准顾南的底线在哪里。他平常想什么都不爱说,除了生活上的叮嘱就是闷头研究肌腱吻合术后复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主动挑起话头。 可是顾南对他这样好,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一想起隐瞒的那件事就愧疚地无法入眠。他必须告诉顾南前因后果和完整的真相,就算要迎接他的怒火,也是他该承受的。 只要,他不要放弃他们的感情。 “我不是早说过不怪你了。”顾南扣住他的手指,提起来在空中摇晃,“不过你以后要是还敢这么干,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是的,不止那个......”言奕正要说,放在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顾南站起来,“你自己接还是我帮你接?” 言奕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闷闷不乐地说:“你接吧。” 来电话的人出乎顾南的预料,居然是整个暑假都没有出现过的郝行宇。他放假回老家了,今天一回学校就听说言奕受伤的事,赶紧打了电话来。 “他在,你等一下。”顾南把电话拿进卧室,递给言奕。 谁啊?言奕用眼神问他。 “接吧。”顾南抬抬下巴,在他身边坐下。他可没想偷听,只不过没事做而已。 郝行宇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问了一大通,言奕都笑着答了。有朋友这么关心自己,他很高兴。一边讲电话,一边斜斜地歪在顾南身上。 顾南揽着他的腰,帮他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不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毛头小子,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稳重,有必要对他态度这么好吗! 那头把担心的问题都问完了,客套话也说完了,终于忍不住问:“最开始接电话的是谁?” 言奕抬眼看看身边的人,笑眯眯地说:“我朋友。” “你......什么朋友?”刚才那个声音明显是个年轻男人,很冷,还有淡淡地不悦。 “嗯,好朋友,”言奕在顾南大腿上摸来摸去。 那头沉默了一下,又说:“你明天拆线,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你,我朋友会陪我的。”言奕说着话,手指越来越不规矩,渐渐滑向某个地方。 “不麻烦,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明天一早来接你,把地址给我吧。”郝行宇暗自思忖看来得抓紧时间先下手为强,要不然怕不要被别人抢先了。 因为靠得实在太近,顾南把那边说的话听了个大半,这时候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抢过手机,冷冰冰地说:“他不习惯麻烦不太熟的朋友,我们一大早就要出门,多谢,就这样。” 挂机。 言奕坐直了身体,看着他,有些莫名,“你怎么那么不客气,他也是一番好意。” 顾南把手机扔到一旁,一把将他掀翻在床,压上去,逼近唇边,“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他什么好意你不懂?” 言奕一愣:“不会吧?” “会。所以你给我离他远点儿,以后不准笑着跟他说话。” “你吃醋了?”言奕露出一口小白牙。 “没错。”顾南狠狠堵住眼前的唇,将得意洋洋的某人重重地压入蓬松的枕头里。 ☆、拆线 第二天早晨七点,言奕再次在欲求不满中醒来。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响动,忍不住单手抓过旁边那颗枕头使劲捶使劲捶。 见过这么有自制力的男人吗?见过吗!见过吗!两情相悦地滚了大半个月床单,居然没有真刀真枪地做过一次,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丢开枕头,嫌弃地敲了敲左手臂上的石膏,都怪这玩意儿,顾南也太小心了,摊上个学医的严谨男朋友真的伤不起啊。 但愿今天拆线一切顺利。可是,就算拆了线也还要包一个月的石膏,难不成还要再等三十天? 郁闷地爬下床洗漱,刚刷完牙,顾南就进来了。 “我帮你。”贴着他站在马桶前,顾南伸手去扒他的内裤。 “走开,别招我。”言奕打开他的手,一拐子将他推到一旁。杨过单手能耍重剑,他言奕就不能单手捏小鸟了?明知道男人早上惹不得,明知道这点小动作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他跑来搀和什么! 顾南收了手,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尿,不帮忙也不说话。 “你出去,这样看着我尿不出来。”言奕嗔怒。 顾南忍笑转身背对。 半响,独臂大侠终于解决完人身大事,伸手将还伫在门口的顾南推着出门。顾南从衣柜里给他找了件袖口比较大的短袖T恤,正要帮他穿,言奕一把扯了过去,“自己来。” “好。”顾南坐在床边看他折腾。最近照顾他已经成了下意识的行为,不管事情大小都想帮他做,看来是有点伤到某人的自尊心了。 也对,那天言妈妈也说了,轻微的日常活动还是让他自己做,只要伤手不主动用力就可以。于是他索性袖手旁观,看言奕把衣服先套到头上,再伸进去右手,左臂试探性地抬了几下,停住了,衣服挂在脖子上,样子十足搞笑。 “还笑,帮忙啊!”言奕瞪他,看他出糗很开心么? 顾南站过去,把衣服褪下来,笑着先给他套进左袖。 “脑袋。” 言奕探头钻了进去。 “右手。” 顾南托着他的左臂,帮他将右手钻进袖洞。 穿好了上衣,再穿裤子,这回言奕倒是没犟着要自己穿了,乖乖地扶着他的肩膀把脚伸进裤腿。 扣上扣子,扎好腰带,顾南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言奕抬头就去寻他的唇。 唇瓣相贴,重重地“啵”了一个,言奕笑道:“一个吻换一个帮助。. “那你欠我好多个,不怕嘴亲烂了。”顾南掐着他的腰捏了捏,劲瘦柔韧,手感很好,“好像长肉了。吃早饭,你最爱的白煮蛋。” 这阵子两人天天同吃同住,顾南也连带着养成了三餐定时定量的好习惯,胃病一直没再犯。刚吃完早餐,李恩的电话就到了。言奕下楼一看到那扎眼的蓝色车身,眼睛都亮了。 “这才是男人该开的车啊,等我手好了借来开几天。”要不是顾南拉着,他都想爬进驾驶座了。 李恩笑着点头。 就算是3.6L的越野车,在八点多的上班高峰期也只能保持龟速,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给何湘明打了个电话,直接到了骨科主任办公室。 屋里坐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女医生,一见到言奕进门就笑了,“小言吧?等你好久了,你妈在查房,马上就下来。” 言奕对陌生人一向友善,何况是她妈特别交代过的,赶紧笑着问候:“您一定是刘医生,我妈说您是全市最好的骨科大夫,维纳斯要遇见您也能变整个儿。” “嘴巴这么甜,怎么跟你妈嘴里不一样呢,你妈说你可犟了,受伤了还不回家住。”刘医生示意他们坐下,给倒了两杯水。 李恩怕人多影响医生操作,在走廊里没进来。顾南把手术后拍的片子递过去,仔仔细细地把言奕的手伤原因、伤情、手术时间、缝合手法报告了一遍。 刘医生越听越惊讶,知道他居然还是个本科在校生,居然是通过医生的电话指导做的手术,拍着他的肩膀连连点头。 言奕听别人表扬顾南,就跟表扬的是他自个儿一样,对拆线的担心也抛之脑后,在一旁与有荣焉地笑得合不拢嘴。 何湘明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儿子在傻乐,旁边抢走自己儿子的大男生正跟刘芸说话。 “小刘,怎么样?” “正等你呢。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我们读书那会儿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随便动手。”刘芸让言奕坐到工作台前,开始给他取石膏。 何湘明冷哼一声说:“胆子是够大的,就是不知道水平如何。” 顾南不敢多说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聚精会神地盯着刘医生的动作。他本来想直接叫何老师的,言奕给递了个颜色,这才改成阿姨。 言奕的性格应该是像他父亲,温和好相处,不像他妈板起脸来简直是生人勿进。而且何湘明似乎对他住进言奕的公寓一事十分的不爽,几次见面都没有给他好脸色。不过,她虽然看起来严厉,实际上却对言奕十分纵容。言奕也说过,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做出的选择,他妈再怎么不满意最后也都妥协了,包括当初非要考医学院。 顾南奇怪他家里那么多医生,他妈为什么不愿意他学医,言奕含糊地说是因为医生太辛苦,要求高、压力大,一忙起来就没时间顾家。 “那以后我们争取在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科室,同一个组,就可以一起上班一起回家了。”顾南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很刻意想表示什么,纯粹是表达对于顾家这个问题的看法,言奕听了却立马扑上来抱着他猛啃,他才惊觉自己似乎设想了很久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未来。 和言奕并肩做医生的未来,想象起来非常美好。 “恢复的不错,接下来可以逐渐加强锻炼强度和时间,只要不发生粘连,有个大半年你就又能拿手术刀了。”刘医生最后下的结论,让顾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膛里。 “没问题就好,给他开些辅助治疗的单子吧。麻烦你了,小刘。”何湘明看顾南的目光终于不那么冷了。这小子,还算将就。不过肌腱受伤的恢复是件需要耐心、细心和毅力的事情,心急了会造成再次断裂,锻炼坚持得不好又会产生粘连,最终影响手指功能。后面的日子,才是考验的开始。 言奕也喜不自胜,捧着自己包了半个月才重见天日的手掌左看右看,研究那条伤口的长度。 “顾南你用了几种针法缝合的?看起来怎么这么漂亮。” 顾南失笑,把他的左手腕从右手中解救出来,重新交给刘医生,“别乱动,还得上石膏。” 言奕撇撇嘴,“哦。” 这么听话?何湘明看看两人自然而然的动作和对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突然对另一个男人言听计从,真是让人适应不良。 眼不见为净。 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何湘明再次跟刘芸客气了几句,让她费心多交代仔细点,转身回楼上自己科室去了。 从医院出来,李恩问是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吃饭,言奕急忙表示还得去外公家报道,说一起去吧。 “我们都去合适吗?”李恩犹豫。 “你们在学校喜欢去听讲座么?中医讲座听过没有?”言奕坐在后排座上扒着司机椅背说。 “你就不能规规矩矩地坐好?石膏还挂着,当心急刹车。”顾南把他拽回来靠着,手抓在他腕子上。 言奕看了眼前排的后视镜,觉得这角度李恩应该发现不了,于是面色镇静地分开五指扣住他。 李恩一边开车,一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哪有时间去听八竿子打不着的中医讲座,又没有学分。对了,你上次是说过家里谁是中医来着?” “我外公,如果你们听过学校的中医讲座的话,应该对他的名字有印象。嗯,上学期好像做过两次。” 顾南拧眉,他去听过一次中医讲座,据说讲课的老中医是中医世家的嫡传,全国都名声响亮,脾气却不太好,好几家医学院请他去讲课,找上门去连面都没见到。他们学校是占着老中医家住这个城市的便宜,费了老大功夫才给请回来当客座教授,不开课,只做讲座。 “你外公是何教授?” “顾南你听过?我就知道你肯定听过,待会儿见面可别被他吓到,我外公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顽童,凶巴巴的样子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言奕笑嘻嘻的说。好可惜,她妈的性格怎么就不像外公,除了发火的时候那眉毛挑的角度一模一样,其他没一点儿像父女。 两人听了他的描述,脑子里顿时出现射雕英雄传里头那个须发皆白的胖老头模样。不会吧,难道还能左右互博? 李恩笑着问出疑问,言奕也乐了,说:“左右互搏不至于,左右手都能扎针倒是有的,我这两年每隔一两个月就会被外公抓去特训,专练认穴。外公说中西医其实很多地方是相通的,不过我没那个天分学透中医,只能学些浅显的入门功夫。”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言奕说让他跟外公学推拿,不过,局部推拿手法好学,针灸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刚才刘医生说中医针灸会有帮助,以后你每周都去趟外公那儿。”顾南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你想偷懒?你答应了我要学按摩的。”言奕暗暗捏他的手指。 李恩看了后视镜一眼:“你们俩现在怎么这么好了,果然不愧是一起出生入死过。” 顾南瞪了言奕一眼,不动神色地抽回手说:“我只是不放心自己的第一台手术成果,监控一下后续治疗。” 言奕在李恩看不到的角度冲顾南挥了挥拳头。 ☆、关门弟子 在言奕的人工导航下,蓝色牧马人穿街走巷,七弯八拐地开了有二十多分钟,来到公园附近的一片老房子。这里属于市里确定的文化保护街区,院墙都是古色古香的青砖,青石板路穿梭其中。车子到了外围就不让进了,只能停在路旁。 三个人下了车正要往里走,顾南站定了问:“是不是该买点儿什么礼物?” 言奕:“买什么?我每次来都没买过。” “那是你,这不还多了我们俩,第一次上长辈家空着手是不太好看。”李恩也觉得顾南说的在理,转头找卖东西的。 “那买什么?”言奕犹豫地说,“可别整电视广告里那些补品,会被老爷子扔出来的。” 顾南看到街边有家水果店,说:“买水果总不会错。” 最后,顾南和李恩每人提了一大口袋水果,苹果、梨、香蕉,还买了个大西瓜,那是言奕嘴馋特别指定的。 “其实买这么多外公也吃不了,平常家里的水果外婆吃几个也就是了,大部分最后还得进我的肚子。” 李恩笑着说:“怪不得你皮肤好。” “那是当然,不光是脸啊,我跟你说......”言奕边走边侃,正高兴,突然收到身旁顾南不经意地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不动声色却透出点儿警告:意思是你再往下说试试。 言奕顿时收声,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男人皮肤好又什么好得意的,真是,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了。 何老爷子端了盖碗茶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纳凉,看着三人大包小包地跨过门槛,自家外孙吊着个白色胳膊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的就进来了。 老爷子伸手就抓起小茶几上一本小册子砸了过去。 书被顾南伸手接住了,堪堪停在言奕脑门儿前。 “哪儿来的臭小子,敢截我的暗器。”老爷子懒洋洋地出声,眯着眼睛打量来人。 “启禀外公,这两个是我的师弟,您叫他们小顾和小李就行,或者直接叫小兔崽子也行。”言奕从顾南手里拿过小册子,笑嘻嘻捧到老爷子面前,“您的暗器。” 老爷子也不接,下巴一抬,“东西放厨房去,你外婆在做饭。姓顾的小子留下听审。” 言奕给顾南一个“小心回话”的眼神,和李恩一起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自己搬凳子坐,难道还要我抬头看着你说话吗。”老爷子端起茶碗刮了刮表面的沫子,斜着眼睛看他。 顾南赶紧搬过旁边的小竹凳规规矩矩地坐下。 “二十几啦?” “马上二十三。” “又是学西医的吧,几年级?” “临床外科四年级。”老爷子看似漫不经心,却有股隐隐的压力,让顾南有点紧张,生怕答错话。 “一天到晚缝缝补补剪剪切切的有什么好。”老爷子啜了口茶,淡淡地说,“听说我家小子的手是你保下来的?” “嗯,我只是......” “这段时间也是你在照顾?” “是。”顾南惴惴不安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对方面色仍然不动如山,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顾南父母去得早,祖父那一辈的亲人也在老家隔得远,除了过年回去探望一下,平常很少有机会跟老人家相处,加上言奕对外公的形容带有一定的迷惑性,导致他现在实在是摸不清老爷子想干什么。是要教训他一顿呢,还是给个下马威,总不可能是感谢他吧?据言奕所说,外公应该还不知道他的性向问题,所以宰了他的可能性也不大。 正在不安的当头,老爷子突然把茶杯一撂,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子。 “跟我学针灸吧,啊?推拿、按摩一起学怎么样?不收钱!” “呃......”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从中医基础课学起,每周末来我这儿怎么样?包吃包住包教会。”外公眼里闪着希冀的光,看得顾南背心发麻。 “外公你又想收关门弟子了?”言奕单手端着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笑道,“也不数数看你都关了多少次门了,从我爸那会儿就开始关,关到现在也没关上。” 何老爷子眼睛一瞪,怒道:“还不都怪你那个妈和你两个舅舅,要不是他们都跑去学什么西医,我会找不到衣钵传人?” “你不是收了那么多学生?”言奕指挥着李恩把方桌摆在廊下,把盘子放下,“顾南西医学了这么多年,现在启蒙中医晚了点吧。” “不晚不晚,只要有天分,多晚都不算晚!”老爷子拉着顾南的手不放,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摸,“骨骼清奇啊,难得一见的好胚子。” 顾南无奈,又不敢挣脱,只能由着老爷子从头到脚捏了个遍,给言奕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李恩一边帮忙摆碗筷,一边笑着说:“外公这是遇上练武奇才了。” 言奕走过来,伸手也在顾南肩上和腰上捏了几下,嘴角忍着笑,“外公您说的是,确实不错。” 换来顾南无可奈何的一笑。 “老头子你给我放开他!吃饭!”言奕外婆端着最后两盘菜走到廊下,一声断喝。 何老爷子嘟囔着站起来拍拍屁股,去角落的水池边洗手。 别看外婆对老爷子凶巴巴的,那是他就只吃这一套,对言奕三人可是慈眉善目笑容满面,一个劲儿让他们夹菜。 顾南和李恩第一次来,本来还有点儿拘着,可两位老人家性子实在是平易近人得很,也就放松了下来。老爷子吃着饭还不死心,不停地游说顾南抛弃西医入他门下,实在不行兼修中医也可以,他可以想办法帮他申请辅修专业,到时候毕业拿两个学位。 “外公,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恐怕没时间修够学分。”顾南拿这样热情的老人家实在没办法,“要不,你给我做个特训,就针对言奕的手部恢复,我努力恶补一下。” 老爷子扁扁嘴,“何湘明不是带他看了最好的骨科医生。哼,中医骨伤学科才算得上是博大精深。” 糟了,老头子不爽了,都直呼老妈名字了。接到外婆的暗示,言奕赶紧夹了一大块排骨,放进外公碗里,笑咪咪地说:“那个医生也不怎么样,哪里及得上外公您的医术。等吃完了饭,您随便指点指点顾南,回去他照着您教的手法每天帮我捏一捏,我很快就能跟您继续练针了。我跟您说啊,上次我不是在您这儿练习,接到个电话就跑了么,您猜后来怎么着,我下手那个准啊,把那坏蛋扎的......” 言奕把自己上次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给描述了一番。在座的人包括顾南都是第一次听说,李恩忍不住好奇:“真有扎了会ED的穴位?” 老爷子咂了口酒,说:“想知道?丢了你的西医学中医我就告诉你。” “还有你,”老爷子看向言奕,“学艺不精还好意思显摆,扎一个穴位能见效吗?走任脉,足少阴经还是太阴经,针用补法还是泄法,你考虑过没有?” 言奕说:“我那不是吓唬他玩儿的么,您只教过怎么治疗,可没教过怎么伤人啊。” “所以说你学艺不精,不会举一反三啊,一通百通的道理不懂。哎!哎!”老爷子连连摇头,大感失望。 这年头,有天分的孩子不好找啊。自家外孙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对路,和中医没缘。想到这里,一把又攥住顾南,“考虑好了吗?当我的关门弟子你绝对不会吃亏。” 顾南看看言奕和李恩,又看看外婆。外婆笑着冲他点点头说:“你外公也不是见人就收徒弟的,你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说完又冲老头子吼,“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老爷子也倔上了,“他不答应我就不放,送上门儿来的绝不能让他跑了。小南子,学不学一句话!” 言奕和李恩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说:“小南子,你就从了吧。” 一顿饭吃到最后,顾南终于认下了这个师父,为免乱了辈分,还跟言奕一样喊“外公”,遵照老爷子指示,顾南以后至少每个月得来报道两次。 下午太阳大,大家没再呆在院子里,老爷子把顾南拉到一边,教了他一些基础的推拿按摩手法,都是专门针对言奕的手伤的。李恩吃完饭就先走了,言奕在客厅陪外婆聊天看电视。 教完推拿,老爷子又翻了一堆古旧线装书出来,足足二十几本,“回去先通看一遍,不懂的打电话,可别到网上去查,那些都是乱七八糟的。” 言奕咂舌:“您当初怎么没让我看这么多?这些都老古董了吧?” “你不是这块料。”老爷子瞪他一眼。 “外公您从哪儿看出顾南就是这块料了?” “直觉。” 好吧,直觉这个东西,就是不讲道理的人找的万用借口。 顾南学得很认真,上手也快,见言奕坐在沙发上插嘴,索性抓过他完好的右手来练习刚学的手法,老爷子在一旁摸着胡子指点。 这一练就练到晚饭时间。外婆熬了绿豆粥,清淡的凉拌小黄瓜和青椒小炒肉,言奕吃得都不想走了。探头到顾南耳边低声说:“回去我们也熬绿豆粥喝吧。” 顾南低低应道:“好。” 吃完饭,顾南帮外婆收拾好厨房出来,言奕正在到处找口袋装那一大堆书,还有之前进门的时候老爷子用来砸他的那本小册子。那是专门针对肌腱损伤的针对性恢复治疗方法,外公一手毛笔小楷,写得整整齐齐图文并茂,低头一闻还有淡淡的墨香,可见是老爷子特意为了他整理的。 言奕捏着小册子,忍不住给了外公一个大大的熊抱。 “小兔崽子!滚了,滚了。” 顾南拎起那个大口袋,说:“外公外婆,那我们下次再来。” 外婆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拉过顾南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辛苦你了,好孩子。” 顾南看了看言奕,说:“不辛苦,我很开心。” 外婆拉过言奕的手,一起握在手里,面容沉静,语调和缓:“两个人相处不容易,要彼此照顾,有什么难处都要记得告诉家里人。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我另一个孙子了。” 两人心头俱都一梗,对视一眼,言奕说:“外婆您......” “走吧,出巷口右拐比较好打车,小心看路。” 两人走出老远,回头看外婆还站在院门口,外公出来说了什么,外婆这才转身进去了。 言奕回过头,握住顾南的手,十指紧扣,说:“外公外婆真好。” 顾南点头,收回目光,捏紧手指,说:“走吧......我们回家。” ☆、关键词是用来做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坐了公交车,并排坐在窗前,看华灯初上的城市从窗外划过。言奕笑说这个场景好偶像剧,韩剧台剧必用桥段,通常情况下,女主角需要把头轻轻地靠在男主角肩上,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 “我不看偶像剧。”顾南淡淡地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言奕也看了看他的肩膀,不过没把头靠上去,倒是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歪了一点点,两人肩膀挨到一起,“其实我也不怎么看,不过有时候会去论坛刷那种吐槽的总结帖子,很有意思。你不看电视剧的话,一般看什么?” “新闻、财经栏目或者记录片。” “......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得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顾南看着七彩斑驳的霓虹,这个城市的繁华通常与他无关,他的世界一直以来就只有学习,学着怎么当一名医生,学着怎么让自己活得更健康更充实更有希望。 以前,他的目标是当一名出色的医生,要比当年抢救爸妈的医生更优秀,救更多的人;现在,他的目标是跟言奕一起,当出色的医生。 这条路上有人相伴的感觉,很不错。 “你不是有助学贷款,还有奖学金。” “那些加起来只够学费。我爸妈当年留下些积蓄,不多,普通工薪阶层的水平而已。以前一直不敢动,上大学后才学着做了些小投资,生活费算是基本够了。” 言奕凝视着玻璃窗上映出的两人身影,心情复杂,有些心疼,有些敬佩,还有些愧疚。昨天晚上被郝行宇的电话打断的那个话题,再次涌到嘴边。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不能因为害怕承受后果,就漠视问题的存在。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他永远都会不安,也永远都对不起顾南的信任和两人之间的这份感情。 “顾南,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听他语气凝重,顾南转头,“怎么,手又痛了?” “没有,不痛。”言奕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到站了。 “下车了,有事回家再说。”顾南一手拎着口袋,一手抓住他手腕站起来,公车靠站通常停得不太稳,下车的人也不少,他怕言奕被人撞到。 下车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小区门口,言奕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顾南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记松开的手,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心头漫过一层层的感动。 从无望到希冀,从忐忑到心安,从暧昧到明白,两人一路走来,自己虽说一直是主动,但顾南对这份感情一旦认清就坚定不移、心怀坦荡,他爱上的是一个太好的人,好到让人舍不得亏欠他一丁点儿。 而他偏偏亏欠他的。 欠别人的,就该还。等下回家一定要说出来,绝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言奕!” 小区大门一侧的暗影里,突然有人叫他,声音有些不稳,一时没听出来是谁。黑影上前几步,面容出现在灯光下。言奕有些惊讶,顾南的眉头皱了起来。 郝行宇好不容易打听到言奕的住址,知道他去医院复诊,就在小区门口等了几个小时,谁知却会看到这样一幕。 这个男人,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朋友?什么关系的朋友会手拉手一起回家?郝行宇心里空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早知道他暑假就不回家了。 “我一直在犹豫怎么开口,却不想居然迟了一步。” 话音里带着苦涩和不甘,还没参战就已经输了吗? “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吗?”言奕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当然已经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可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说你就算早开口,也不会有结果?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郝行宇盯着他们两人仍然牵着的手,一语不发。言奕犹豫着轻轻挣了一下,反被顾南扣得更紧了些。 “呃......要不要,上去坐坐?”这画面太奇怪了,怎么看怎么狗血,比坐公车的桥段更偶像剧好不好!而且那个夹在中间的不都是女人吗?什么时候他言奕也居然会有这种待遇了,太优待太让人适应不良了。 郝行宇苦笑:“你们住在一起?” “......这不是手不方便吗,他就是,住进来照顾我。”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他一副深深受挫的样子,那眼里的难过就跟自己当初看到顾南和林宓燕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男人对情敌的直觉从来都很准,就算顾南一直没说话,郝行宇也能从这个人的细微动作和神情里接收到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他站在那里,无声地宣告了自己的所有权。 言奕是他的,动他脑筋的人都滚一边儿去! 郝行宇走近两人,目光直视着顾南:“他的手怎么样了?” “还行。”顾南冷冷地看着他。 言奕站在一旁,看两个都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的男人面对面说话,一个冷淡,一个低沉,几个字的对话而已,听不出火药味,却有一种让人后背发麻的冰冻感。 呃,这是没他的事儿了么? “你很幸运。”郝行宇再次苦笑,自己的直觉没错,言奕确实喜欢男人,不过,他喜欢的是别的男人。 “我知道。”顾南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眸色深沉。 郝行宇又转向言奕,弯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机会了对吧?” 言奕很想抓抓自己的脑袋,可是一手被顾南扣着,一手被石膏裹着,顿时浑身不自在,“对不起。” “说笑了,你哪有对不起我。”郝行宇笑开,“那行,你好好休息,千万要认真做复健,等你好了咱们打球。” “好。”言奕答应得相当干脆。 郝行宇转身走了,没再看顾南一眼。言奕望着路灯下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并不是一定要爱或者恨才能够伤害人,不爱,也会伤人不浅。 以前他虽然单恋顾南很辛苦,却也很会苦中作乐,并没有很刻意地想去掰弯他。如果不是林宓燕为了出国名额,偷偷引诱教务处负责人却被他不小心看见的话,他多半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快乐,就算自己不快乐也没关系。所以,他很能体会郝行宇现在的心情。 正在出神,手指一疼。 “都没影儿了还看!”顾南拽着他往前走,快步进了漆黑的楼道,灯还没修好。 言奕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一气爬上三楼有点儿喘。顾南掏出钥匙开门,把他让进屋里,手里东西一扔,就将他推靠在墙上,有力的长腿紧贴着他,腰胯用力将他逼得无法动弹。 “很开心?” “呃......开心什么?”言奕还没回过神,顾南俊脸靠得太近,眼神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他直觉不好,扭着腰想要逃。 顾南一手插进他左腋下,隔开伤手,一手扣住了他的腰,“有人喜欢,你不开心?” 言奕乐了。这么光明正大的吃醋?真不错,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伸手摸上顾南的脸,在他耳根下轻轻摩挲,“......我不会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顾南捏在他腰上的手掌猛然一紧,狠狠地封住他的唇。言奕用力地迎上去,两人都发狠一样的纠缠。后脑勺抵在墙上有些疼,然而当一种感觉特别鲜明的时候,其他感觉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个吻好长,直亲得腮帮子都有些酸痛了,顾南才终于退开,“你不止喜欢我,你爱我对不对?” “什,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牙还没刷呢。”言奕结巴,第六感自动感应到危险,忍不住避开他火辣辣的眼神。爱太沉重,说一次就够了,哪儿能挂在嘴边,又不是真的演偶像剧。 导演呢,编剧在哪儿?改改台词行不?谁来喊个“卡”啊! “不准贫。再说一次给我听。”顾南额头抵住他的,鼻息相闻。 “......”言奕扯了扯他柔软的耳垂,不满地说:“怎么你上次听到了啊!” “你以为我像你,专门漏听关键词。” “不过就那么一次,你用得着这么计较?”言奕戳他的胸膛,“你既然听到了怎么没表示?” “我表示了,你自己没听到。” “不可能!不可能!”言奕一把推开他,愤愤不平地在客厅里绕圈子,“我耳朵又不背,怎么可能当真自动过滤关键词!不行,你得把那个关键词重新给我说一遍,我试试会不会再漏掉!” 顾南拉住他往卧室走,“我比较倾向于用做的。”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顾南终于想通了不再做严谨律己的医生了?终于决定要对他的病人下手了? 上天可怜啊!终于还是听到了他的抱怨。 言奕心花怒放地由着他拉自己进了浴室,扒下彼此的衣服。不是吧,在浴室做?一只手不容易保持平衡啊! 顾南抓下手持式的水龙头,拉高他的左手,给两人淋了个透湿。 “动作快点,洗完上床。” 言奕摇头叹道:“早知道这招有用,我就不用忍这么多天了,原来你居然是个醋坛子......哎呦!” 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屁股上被拍了一记狠的,这一巴掌好大的火气,被热水一冲,言奕臀上立刻浮出一坨红。 洗战斗澡的全程顾南都没有说话,任他调侃,嘴角绷得紧紧的,像是憋着一股劲儿。被扔到床上的时候,言奕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是打算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床上,今晚上想折腾死他吧? 救命!一夜七次不科学啊! ☆、鲜花和上下 第二天是开学日,应该去报道的,可是被操劳过度的某人一直在睡,操人的那个去了学校一趟,把两人的手续都给办了。 回来的时候言奕还没醒。顾南换了家居服拉开薄被的一角窝进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看来他昨晚还算做得稳妥,虽然不熟练,但好在事前把注意事项都关注到了,才没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受方会出血撕裂、发烧无力。只要彼此有爱,怎么会弄到那么严重,只不过看你珍不珍惜那个人而已。爱不仅仅是做出来的,也要彼此有爱才能做得快乐。 所以,这也算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吧。 如果这时候顾南手边有镜子,他一定会看到自己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的温柔。正小心地把他不规矩的左手拉出来放在肚子上,言奕迷迷糊糊地醒了。 “什么时候了?” 顾南抬腕看了一眼,“四点了,起床吗?” 言奕手肘一撑坐起来,嘴里立刻:“嘶——” “怎么了,痛?”顾南担心地看着他,看那架势就想立马把人掀翻过去检查伤情。 “不痛,就是感觉有点儿奇怪......”言奕挪了挪屁股,动作缓慢地爬到床边。 “我看看。” “不行!”言奕推他一把,“去去,边儿去,你还当真想给我做肛诊啊。” “难受?你昨晚不是一直喊得很大声。”顾南轻笑。昨天晚上两人都有点儿控制不住,不但动作大,动静也大,言奕一舒服就忍不住叫唤,害他不得不多次分心去堵他的嘴,免得把楼上邻居给惊动了。 “谁、谁喊了!我就小声哼哼几句......”言奕脸红了,躲开他的视线姿势别扭地去了浴室。 顾南脸上的笑意泛开来,伸手整理床铺,把那管用光了的橘子味润滑剂从床脚下捡起来。抽屉了还有四支,还够用一阵子的。 走到浴室外敲门,“饿了吗?再等一会儿吃晚饭好不好?” 隔着玻璃门传出闷闷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水声,“饿死了——” “好吧,那你先吃蛋糕垫垫肚子,我在熬绿豆粥,还得等会儿才能吃。” “好——” 半响,言奕从浴室出来,捞了大T恤和短裤套上,摸进厨房看顾南忙碌。冰箱里有前天沈立冰他们带来的蛋糕,奶油冻得冰冰凉,吃进嘴里从嘴凉到胃,消暑抵饿。 “别吃太多,马上就吃饭了。” “嗯嗯......你吃吗?”言奕把手上的蛋糕送到他嘴边,顾南张嘴咬了一口。 “沾上奶油了。”言奕奸计得逞,偷偷再凑近一点。 “哪儿?”顾南手头不得空,抿了抿嘴。 “这儿......”言奕贴过去,舌尖舔上他的嘴角,软软地一扫,收进自己嘴里砸吧了几下,“真甜。” 顾南放下手里的东西,扣着腰把人抵在水池边,“调戏我?” “没错。小妞,给爷笑一个。”言奕一口白牙亮晃晃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南伸手探向他的臀,隔着宽松的短裤压入股沟中,“这么快就好了?” “啊——投降投降!爷笑给你看行了吧!”言奕退也没处退,躲也没处躲,只好放软了腔调求饶。 顾南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记,笑骂:“出去呆着,别在这儿捣乱,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言奕得了自由,赶紧逃到门边儿站着,看着手里的蛋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你怎么知道?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在下周,不过我从小是过农历生日的。”顾南剁了蒜蓉拌进切好的黄瓜丁里,淋上酱油、香油,“要辣椒吗?不对,你最好不吃辣。” 言奕苦瓜着脸,三两口把蛋糕吞了,说:“农历是哪天?” “下个月二十八吧好像,要翻翻才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生日,多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问我怎么了!”言奕连连摇头。顾南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过生日吧,那怎么行。 “别那个表情,我每年也会给自己买个小蛋糕吃的,哪儿有那么苦情。”顾南偏头看他一脸沉重,忍不住笑了。 “我生日在冬天,以后都一起过吧。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言奕靠在门框上,定定地看着他,“别说什么我想要的礼物就是你的手赶快好起来之类的,说点儿实在的。” 顾南洗干净手,走到他身边,说:“既然要送礼,哪有问人要什么的,自己看着办吧。你哪怕折朵纸花儿给我也行。” “你想要花?你居然想要花!不是吧,我一直觉得我才是零号啊,原来我误会了?我错了,我终于理解你了,下次换我在上面,省得你为难。”言奕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退,直到笑倒在沙发上。 顾南恼羞成怒,扑上去压住他,手掌扣住短裤下面的关键部位,“我那就是一比喻!比喻懂吗!不该想的就别想,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言奕猛然被压,一口气换不过来,拼命大喘气,“你就这么......这么介意谁上......谁下吗?” 顾南顿住,掌下揉了揉他,一只手肘撑在沙发上认真思考,“其实也不是,就觉得有点儿别扭。”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翻身?”言奕眼睛瞪得溜圆,真是好大的惊喜啊,喜得他连某个敏感地方的威胁都忘了担心。 顾南沉吟半响后起身,顺手把他拉起来,“看你表现,别高兴得太早。” 言奕正色道:“顾南同学,作为你的助教,我必须要对你勇于尝试的学术精神表示肯定以及赞扬,这门课我一定会给你非常高非常高的分数。请继续努力,加油!” “什么味道?”顾南抽抽鼻子。 “什么?” “糟了!我的绿豆粥!”煮夫顾南飞奔进他的厨房,力图抢救被熬干了水的锅子。最终,只来得及将表面没有焦糊的部分捞出来,锅底已经全黑了。 鉴于煮夫同志很郁闷,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当天的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都是糊糊状的绿豆粥,别说,带点焦糊的香味还挺不错的。 开学后事情很多,言奕去了几趟学校,找了系里和谭教授报道。手上的石膏除了实验的时候有些妨碍,其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考虑到他需要时间做复健,系里把他这学期助教的活儿给免了。医院实习那边也暂时可以不去,反正实习时间只要累积够也就是了,以后再补也来得及。 顾南本来也想继续请实习的假,被言奕给拦了下。他的手现在情况很好,日常生活上也没有太大的困难,不用顾南一天到晚事无巨细地照顾。 “你得趁这个机会赶上我。”言奕笑说,“咱俩这几年的时间差不容易跳过啊,你不会打算一直被我压一头吧?” 于是顾南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每天一忙完就马上回家,抽空给他做推拿,检查他的锻炼记录,把家务活尽可能地都做完,只给言奕留下些轻松的事情。可就算这样,两人见面的时间也是大大地减少了。言奕得上课,跟教授做课题,在实验室跟实验;顾南除了要上课,还得去急诊科继续值班,回家还得完成外公布置的作业。有时候好几天两人都不见得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只能趁午饭的时间抽空打打电话,可是又不好多说。 于是言奕放在心头的那件事再一次地搁置了下来。好几次想趁顾南回家的时候跟他说,可是看他累成那个样子,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过他最近还是偷偷做了一件事,他想办法订购了一整套手术刀,打算在顾南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借机把那件事情给坦白了。这些天就天天盼着东西寄到,每天去物流网站查单子,生怕快递抽风给耽搁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昨天周末,顾南特地请假陪他去拆了石膏,复诊结果相当令人满意。中午去外公那里吃饭。下午外公给顾南上课,他也在一侧旁听,顺便贡献自己的手当道具。 外公对顾南的领悟力非常满意,这孩子不仅有天分,还很用功,交给他的功课都做了不说,提出的问题还都在点子上,可见是下了苦功的。于是老爷子再一次提出要帮他申请兼修中医学位,凭他在H医大的关系,这点事情很容易。 顾南也再一次拒绝了,他想先顺利毕业,拿到临床本科的学位,考上硕士之后,再来深入系统地学习中医,目前精力确实不够。做事专心致志是他的习惯,不能保证做好的事情还不如暂时不做,等自己的能力够了再做不迟。 外公见他非常坚持,也只好放弃了。这孩子不贪多,不心高,的确是块好料子。 可是为什么好料子都跑去学西医了! 言奕当了一个半月的独臂大侠,终于得以解脱,虽然手指的活动还不灵活,也不敢盲目使劲,可是剥了壳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让他接连几天都心情指数爆表。 这天下午在学校忙完,言奕刚走到小区门口被门卫叫住了。 “哎呦,可算到了。”言奕抱着包裹奔上楼,甩上大门找出美工刀,唰唰唰几下拆开外面的盒子。英国产SWANN-MORTON全套刀柄加刀片,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要不是实在太难买到全套正品,真想给自己也搞一套。 不过,嘿嘿,顾南的就是他的,没什么区别。 正寻思着要不要找点什么包装一下,整个花花绿绿的蝴蝶结什么的,大门就被敲得咚咚作响。拉开门一看是沈立冰。 “奉命来管你的晚饭。”沈立冰两只手各拎着一个口袋,足足八个外卖饭盒。 进屋往桌子上一放,捞着衣服下摆一边扇风一边找水喝,嘴里抱怨着:“都十月份了怎么还这么热。” “你不是在减肥,怎么,没成效?”言奕倒了杯凉水递给他,笑说。 “别提了,再怎么拼命减,挡不住有人拼命喂食啊,我可真命苦。”沈立冰仰头干掉纸杯,自己去饮水机又接了一杯。 “知足吧,有人做给你吃还不好。说起来你还没正式带杨医生见过我们吧。”言奕去厨房拿了筷子出来,反正有饭盒,就懒得弄脏碗了。沈立冰奉命管饭也不是第一次了,说明顾南今天临时有事要晚点回来,就叫他买了现成的过来。 沈立冰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坐下,“怎么见?拉上寝室一桌子人团团坐,然后说大家好,这是我男朋友,没错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请祝福我们吧谢谢。” “我觉得他们可能都猜到了。”言奕拉开椅子,打开饭盒盖子,很丰盛,都是他爱吃的,顾南交代得很仔细。 “猜到你们俩有可能,我潜伏得比较深。” “其实......有些事情,隐瞒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言奕戳着蟹黄豆腐若有所思。 沈立冰抬头看了看他,说:“你瞒了顾南什么?” 言奕一呆。你要不要经常都这么真相? “说吧,先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判断一下他会有什么反应。”沈立冰一边在饭盒里挑菜一边说,眼光却并不看他,只盯着面前的肉。 可是言奕的直觉告诉他,沈立冰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坦白不从宽 面对沈立冰要比面对顾南容易的多,所以言奕也没有犹豫太久,就把当初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你是说林宓燕居然跑去勾引教务处那个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眼镜男?就为了一个交换生名额?”沈立冰听得肉丸子都顾不上吃了,筷子悬在半空中,那颗侥幸逃过一劫的肉丸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掉到地上去了,“天呐,她也太重口了。” 他连连叹息,“为了考研、当干部什么的去给学院领导送礼,这种事儿倒是常见,不过主动求潜规则还是头一次听说。那她知道被你发现了吗?” “应该不知道。”言奕摇头。他当时溜得快,办公室里头那两人肯定没发现。 “所以说她出国的名额其实不是你给弄的?” “也算是我弄的。我怕教务处那个人不保险,索性给加了把力。” “啧啧啧,你也算是为了爱情不择手段了。然后你为了不让顾南跑去挽留她,你就把人给撞晕了?我说小言老师,你当时脑梗阻了吧,啊?还是间歇性智商下降啊,怎么会用这么次的办法。而且,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绝逼更郁闷。” 言奕哭丧着脸,毫不抵抗地接受了间歇性智商下降这一病症,谁让他一遇到顾南的事情就自动失去理智,“我已经纠结到底了,还能怎么的?” “顾南那时候是打算去机场跟林宓燕分手的。好了,你可以哭了。”沈立冰这次终于成功地把肉丸送入口中,看着言奕在那一瞬间呈呆滞状。 怎么办?老天劈道雷下来让他穿越回去可以么!不知道从三楼跳下去会不会有用…… 言奕已经欲哭无泪了,只能傻呆呆地望着沈立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果然俗语有理,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关键问题已经不是后悔了,后悔没有丝毫用处。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跟顾南坦白才能从宽。瞒了这么久,如果这也要算滞纳金的话,他卖了自己也不够赔的。 “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沈立冰被他看得寒毛直竖,瞪他一眼,“顾南爸妈的事你现在肯定知道了,他在某些事情上简直固执的过分,就算是看到新闻里播车祸肇事都会不高兴很久。所以,我只能祝你自求多福了。态度越诚恳越好,认错越彻底越好。“ “你觉得......写个几万字的悔过书有用吗......”言奕越想越害怕,一脸求救状地看着他。 沈立冰把卤排骨推到他面前,表示一点同情和支持,“......可以试试。” “怎么了,闯了什么祸需要写几万字的悔过书?” 顾南手里拿着钥匙,站在门口。 瞬间,一道九天玄雷干脆利落地劈在言奕头上。要不要这么巧!要不要这么狗血!要不要这么电视剧! 沈立冰立刻识相地端了两个饭盒闪去了厨房。此时此刻,第三者很容易被流弹误伤,远离战场方是上策。 “你怎么回来了......”言奕下意识地说出了第一句狗血必备台词,第二句是:“你听我解释......” 顾南换了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表示你慢慢解释我很有耐心听。 言奕在挪往沙发的短短几步路程中,脑子里一片混乱。之前想过好多次跟顾南坦白,把态度、措辞、语气都认真地设计并反复练习,力图表达自己最深沉的愧疚和歉意,却没有料到要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说出一切,让他一时之间慌乱非常。 但他随即镇定下来,不管怎么开的头,结果都只会有一个,而他早就准备好承受。所以,就这样说清楚也好。 他选了顾南身边的位子坐下,想伸手去握他,手指动了动又缩了回去。顾南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这才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严重。 “怎么了?” “我做错了一件事,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却拖了这么久,对不起。”言奕迎上他的目光,慎重其事的语气让顾南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眉头一皱道:“别急着说对不起,先说什么事。” “那天晚上,就是林宓燕走的那天晚上,你被车撞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在我家......”言奕停了一下,用力捏了捏拳头,一口气说完,“那个撞你的人是我,是我开车把你撞晕的,我不是救你的人,而是伤你的人。” 说完,他盯着顾南的面容眼睛都不敢眨,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耳边像是已经听到了开颅电钻在自己头顶嗡嗡嗡飞速旋转的声音。 顾南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闪烁了一下,随即沉默,原本陷入沙发里的身体变得僵直。 “顾南......”言奕开口,强自镇定,“对不起,我......” 言奕很想像告诉沈立冰一样,说他是因为不想看到他继续被林宓燕欺骗,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想告诉她林宓燕虚荣、自私、势利、拜金、装清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他说不出口。 那些都是借口,那些都是害怕承担责任的人以爱为名义为自己的错误推脱的借口。他自己和林宓燕又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地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我不问原因,我想我知道你当时在想些什么。但是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不会把我撞死了?”顾南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他心头发凉。 “我控制好车速的!”言奕心慌地去握他的手,“我当时开着车到处找你,喊了好多声你都没听到,那个路口,那个路口转出去就有出租车了,我怕拦不到你才......” 顾南将他的左手翻过来,从掌心摩挲到指尖,又滑回腕间粉红色的已经愈合的伤口,眼帘低垂,声音很沉,但仍然能听出来情绪不太平稳,“今天的锻炼做完了吗?” “晚上的还没有......顾南,你,很生气?”言奕看着他微微施力按压自己的手指,逐一压迫每根指头做屈伸练习。有些痛,可那力度很有分寸,绝对不是存心在惩罚他。 言奕心头的愧疚一层叠过一层,都快赶上必胜客的超高水果塔了。顾南对他那么好,他是多么幸运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这样爱自己的男人。 “明天开始次数和时长都可以增加一倍,早上那次千万不要忘了,不要慌慌忙忙地睡到最后十分钟才起床。内衣裤不要用洗衣机,不方便洗就买两打新的,茶几下面压着外卖卡片,不要吃辣。”顾南站起来,“还有,阳台上的西瓜苗已经被你淹死了,别再浇水了。” 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交代这些?言奕慌了,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卧室,看着他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你要走?” “我回宿舍住几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东西已经大半都搬到了这个屋子里,现在一打包才发现好多。 “只住几天你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言奕几步跨过去挡在书房门口,不让他进去收拾书和电脑。 顾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他说:“你的生活已经能够自理了,不需要我照顾。” “你是要分手?你打算用这个来惩罚我?”言奕激动地浑身颤抖,扣在门框上的手指关节发白,“我知道自己得承担后果,可是这不是我预计的后果。你打算就这么干净利落的抹掉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顾南面色一沉,眼里也有火气,“你预计是什么后果?你以为我会骂你一顿?揍你一顿?或者,操你一顿?然后又黏黏糊糊和好如初?然后你下次一时发昏又跑去把谁谁撞晕,给哪个谁下个药让人家上你?或者一时冲动不经医生指导把病人的某个病灶给切掉了?不经家属同意把某个癌症末期病人的呼吸器给停掉了?言奕,你二十六了,不是十六,做事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冲动。” 言奕扣在门框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他有时候是容易头脑发热,可是,那都是跟他有关的时候啊,怎么可能会拿工作上的事情开玩笑。 “我们之间开始得太混乱,这不是一段认真的感情应该有的样子。既然今天什么都说明白了,不如各自冷静一下。”顾南收起书桌上的资料和笔记本电脑,擦过他的肩膀出了书房。 言奕低沉地说:“我一直都很认真,从头到尾都很认真。” 顾南打开大门,回头看着他说:“言奕,我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不愿意让猜忌、怀疑、怨恨这些情绪毁了这份感情,我们必须分开一阵子。” “那你还会回来吗?”言奕站在原地没动,知道顾南一旦做出了决定就再难更改。 “我本来,就只是在你不方便的时候来照顾你。”对于校外同居这件事,顾南其实并没有太大顾虑,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在意旁人眼光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既然校方不允许本科生校外住宿,那么他也应该回宿舍去了,只不过提前了一些日子而已。 他和言奕的未来还很长,不急在这一时。可是,言奕也该得些教训了,要不然他冲动的毛病永远也改不了,迟早会闯大祸。 然而言奕却将他这句话当成了委婉的诀别,脑子里顿时一片迷茫。原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温柔体贴,所有深情缱倦,所有默契与快乐,都是因为照顾?因为同情他有可能会成为残废?因为不忍心见他断送梦想和前途?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的幻想,都是他意淫出来的? 正在慌乱与悲伤的当头,额头上突然一痛,拉回他涣散的神智。原来是顾南从大门边走了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力地在他额角敲了一下。 “把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打住。”顾南重重地捏着他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像是要陷入他的骨肉里,让他痛,让他清醒,“听着,我爱你,要是你怀疑这一点,我才是会真正对你失望。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让我知道你没好好复健,那个后果才是你不敢预料的。” “你爱我?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你爱我?”言奕欲哭无泪,只能扯了嘴角攒出一个别扭无比的苦笑,“□的时候你都没有说过你爱我......” “我说了,你自己没听到。”顾南重又拎起东西,走到大门口,冲厨房里喊了一声,“沈立冰你听够了就赶紧回宿舍。” 言奕还站在原地拼命地回忆,就是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那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都会漏听关键词! 还好,这次听清楚了,虽然前因后果奇怪了点,局面也诡异了点,有哪家的男人是在提出分居的时候说“我爱你”的! 有吗? ☆、分居的日子 顾南搬回去三天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校园里碰不到人,宿舍里不敢去,把言奕憋得上火,下巴上冒出好几颗痘痘。 这几天他认真反思,算是明白这就是顾南的惩罚了,冷暴力也是暴力,比动手揍人还让人难受。顾南说的也对,他的做事方式有时候确实不靠谱,性子急了不是一点点,太容易感情用事。只想着解决眼前的问题,很少考虑由此会产生怎样复杂的影响。 所以,上天才让他遇到顾南,爱上他,和他相爱,用他的沉稳慎重来契合自己的冲动敏感,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个整体。 好文艺装逼的语句啊,言奕一边想一边苦笑。说到底,顾南就是给他吃教训,就是想让他被思念、内疚、自责好好折磨一番,才会吃一堑长一智。 可是,他当真决定就这么一直住宿舍了吗?三日不见,都隔九秋了,顾南你狠起来还真狠呐。 言奕在实验室呆了一整天,直到肚子饿得受不了,才晃晃悠悠地出来找饭吃。他打算去校门口的小饭馆炒两个菜带回去家。 快入秋了,今天只穿了件长袖衬衫,傍晚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校门口人很多,男男女女来来往往的相当热闹,情侣档更是随处可见,言奕有些瑟索,那天他要是坐着顾南的单车从校门口经过就好了,就算是侧坐又怎样,现在想坐也坐不了。 闷闷不乐地走出校门,刚要进小饭馆,突然被人拦住了。 “是你......专门来找我?” “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你。”陈青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请求不管在谁看来都很过分,可是他又不能不来,谁让那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能找个地方坐下说吗?” “我饿了。”言奕进饭馆找了个空位坐下,爱来不来随便你。 校门口的小馆子,嘈杂是必然的,拼座是肯定的,用来求人是肯定不合适的。陈青杨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等在饭馆门口。 言奕并不喜欢刁难人,相反的是他天生对所有人都友善。奈何这几天心情不好还没地儿发泄,这个人又老是跟麻烦联系在一起,也不能怪他不给好脸色。 慢悠悠地吃完了饭,言奕掏出钱包付账。左掌可以拿轻巧的东西,但手指动作还不算灵活,正别扭地掂着钱包从里头掏钱的当口,门外当了二十分钟门神的人抢进来塞了张五十块的在老板手上。 言奕也不客气,说声谢了,很爽快起身就往校园里走。你朋友割了老子两刀,吃你几十块钱又怎么了。 进校门不远就是图书馆,背后有片草坪,很清静。言奕站定,对一直尾随着他的陈青杨说:“好了,说吧。” “蓝见烈过几天要上庭了,希望你......能出面为他求个情。”陈青杨说完,很是忐忑地望着他。言奕是那场事件中唯一受伤的人,如果他肯出面说说好话,说不定法官可以考虑判轻一点。 “不可能。”言奕斩钉截铁地回绝。他是温和好说话,可他不是圣母烂好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同情。就像他自己犯的错一样,该接受的惩罚就必须要接受,不管你在这中间有多少委屈多少难处,动机、行为、后果,任何一样都不是可以随便打折的。 “你的手伤,所有医疗费用我们全部承担,还可以做出一些赔偿。”陈青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不够,他可以再想办法。 言奕皱眉,“蓝静的后续治疗费用应该需要很大一笔钱,你还是留着吧。” 陈青杨一顿,“你看,我就知道你人很好,你一定可以体谅他当时的心情。他就是太冲动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就是太疼蓝静了,他们爸妈去世的早,蓝静等于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父母不在,不代表他有权利成为一个反社会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是自己的选择。”同样是从小失去父母的照拂,看看顾南,让自己过得多么好,让自己成长得多么正面积极乐观向上,“他用这种方式疼爱妹妹,也要看他爱的人能不能接受。蓝静知道他干了什么之后,什么反应?” “她......很难过。”事实上,当时他去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已经被告知不是做心脏移植,担着被蓝见烈恨一辈子的风险,他还是签了字。蓝静醒来之后,知道哥哥挟持人质闹出那么大的事,伤心得不得了,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差点把维持生命系统的仪器给关掉。 “所以,让他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你专心为蓝静找合适的心脏吧,不要再浪费其他精力了。让他妹妹好好活下去,比少判几年更有意义。”言奕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蓝见烈会被怎样量刑他已经不关心了,法律是公正的,加上这事儿的舆论一致没熄过火,网络上各方争执的声音都有,有坚决表示应该严惩的,有表示可以酌情谅解的,最后应该会有一个合理的判决。不管怎样,坦然承担自己该承担的,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该有的作风。 所以,他决定回家做复健去了,明天去趟刘医生那里,问问看能不能再加大锻炼量,另外增加些红外线理疗什么的,这个周末去外公那里扎针,说不定还能碰到顾南。 顾南说他爱他,可是如果不好好复健,他一定!肯定!绝对!会收拾他的...... 于是言奕一面心痒难耐,一面又不得不安安分分地上课、实验、复健,偷空还跑去篮球场看别人打球。手痒上去跑了几趟,试着投了个远投,砸在篮板上弹开来。 “怎么样,我看你有些平衡上的问题,左臂摆动不协调。还痛吗?”郝行宇运球跑过来,笑着问。 “不怎么痛,可能是石膏包得太久,都习惯性僵硬了。”言奕笑,“多跑跑就好了,我打算每天早晨起来晨跑。” 郝行宇四处看了看,“顾南呢?没陪你?他不是一直把你看得很紧。” “他最近忙。”言奕走近几步试着跳投,这次总算进了。 “吵架了?” “我惹着他了。”言奕把球扔给另一个队员,走到场外。 郝行宇好奇地跟了过来,“谁的错?” 言奕:“我。” “有可能分手吗?” “......”看着郝行宇一脸期待,言奕额头黑线一条一条地下,“你想干什么?不带这么诅咒我的。” “不是诅咒,就是想问问看我还有没有机会。”郝行宇手腕一抖,篮球远远地飞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落进了篮筐。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女生发出一阵小声的尖叫。 “没有。我对他死心塌地。”言奕非常认真地直视着郝行宇的眼睛,他不想给人错觉,也不想引人误会。爱情这东西说不清楚,就像IPHONE充电器不能用来给IPAD充电一样,不来电就是不来电,就算都是I字头的也一样。 郝行宇夸张地叹口气,搭着他的肩膀把人捞过来,“好吧,那看来只能一辈子做兄弟了。或者闺蜜也行?你是零吧?” 他的个子比顾南还高,言奕足足矮了他半个头,被壮实的胳膊压得无法动弹,只好被他推着往前走,“去哪儿?” “喝酒。安慰你受伤的心灵,释放你失恋的苦恼。” 言奕挣扎无果,给了他一拐子,“我没失恋!没失恋!我们感情好着呢,这叫磨合期懂不懂,你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四肢发达是好事,头脑不简单就好。水煮鱼怎么样?西门右拐第三家,辣得流口水。”郝行宇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苦涩,随即掩饰了下去,嘻嘻哈哈地拉着他穿过校园。 从男生宿舍楼下路过的时候,言奕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晾着几件T恤,其中一件很眼熟。降温了,这人怎么还在穿短袖,不行,得提醒他一下。 言奕掏出手机发短信,指头戳来戳去点了发送后才想起来,这还是两人分开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联络。 不知道顾南会不会理他。 郝行宇见他突然顿住脚步出神,回过头来问:“怎么不走了?看什么?有人在阳台裸奔?” “有两个男生在那儿接吻。”言奕捏着手机笑答。 “哪儿呢,哪儿呢?这么猛?”郝行宇抬头张望,一排排花花绿绿的阳台上确实有几个人影,不过都是洗衣服的、收衣服的,没找着打啵的。 “哎。”郝行宇突然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衣服上弄的什么东西。” “什么?”言奕随着他的示意偏头去看自己肩膀,“没有啊。” “这里。”郝行宇凑过头来,两根指头捻起肩头的一根头发,“这么长?你背着顾南偷人了,还是女的?” “什么啊......”言奕拍拍肩膀,“肯定是刚才在实验室里蹭上的,我师姐头发很长。” 郝行宇伸手去摸他肩膀,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出几根长发来,还差两三厘米正要碰到,手腕一紧被人摔开了。 “顾南!”言奕先是惊喜地叫,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顾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收到他的短信了吗?还是在阳台上看到他了?六楼哎,跑这么快? 顾南正眼也不看他,直视郝行宇,“别玩儿这一套。” 郝行宇说:“我玩儿哪一套了?” “我们之间不是你能够挑拨的,借位这种画面,也要看的那个人肯信才管用。”顾南冷冰冰的语气,却听得言奕喜不自胜。 一个多星期啊,他居然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顾南一面,换算成分秒该是多么庞大的数字了。 郝行宇扯了扯嘴角,“谁说不管用,你这不是过来了。我走了,你们俩谈谈,躲着不见面算什么男人。” 顾南面色有点难看,被情敌指责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面子上过不去。还好,言奕根本不在乎谁的面子问题,他只在乎别让顾南跑了。 “跟我来。”言奕说着拉了人就要往角落里走。 刚走了两步,后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顾南......”那女生一身窈窕的咖啡色长裙,款款走上前来,温柔地笑着,“好久不见。” ☆、只是突然很想你 “怎么?太惊喜了还是不认识了?”林宓燕浅笑着,视线从两人紧扣的手腕上扫过。 顾南意外地说:“你怎么会回来?家里有事?” “陪我去一趟院办吧,有些手续要办,路上跟你说。”林宓燕说完看向言奕,带着点好奇,“小言老师吧?你好,我是顾南的女朋友,我们见过一次的。” 顾南看了她一眼,说:“宓燕,我们已经分手了。” “哎呀,口误口误,习惯了。怎么,你交新女朋友了,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林宓燕不蠢,相反她还相当聪明,很会察言观色。她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顾南居然反应这么大,很明显是有人了。 言奕刚才一直处于震惊呆滞状态,这时候才松开僵硬的手指,脸色难看地说:“你好。” “走吧。”林宓燕上前两步,挽住顾南的胳膊,“小言老师,你学生借我用一下,你找他没急事吧?” “没、没有。”言奕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默然退开。 顾南对林宓燕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言奕你跟我进来。”顾南返身快步进了宿舍楼一楼的洗衣房,一排四台插卡式洗衣机靠在墙边,其中一台开着自动档在工作,估计是哪个男生把衣服和洗衣粉统统倒进去就跑了。 言奕跟在他后面,精力高度不集中,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林宓燕回来了,她怎么会突然回来了?然后会怎么样?会怎么样?顾南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样? “再走就撞墙了。”顾南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闷头闷脑地往前走,赶紧给拽着胳膊拉回来。 “哎......那什么,有事?你、你要洗衣服?”言奕呐呐地问,完全不知所谓。 还真是没猜错,就知道他脑子会跑偏。顾南无奈摇头,遇上个热爱脑补的爱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就这么让人不可信任吗,看来苦头还没吃够。 “我跟她,不会有超越友情的任何关系。我还是会照顾她,关心她,因为她是潘姨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变。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以后也只跟你在一起,这一点更不会变。”顾南语速不快,很慎重其事,很让人安心。 言奕心情突然就晴朗了,有一道叫做安全感的春风吹得他心里小花儿朵朵地开,拉着顾南胳膊就不放,“那你还搬回来住,今天就搬。” “别得寸进尺。”顾南瞪他,“你反省够了?” “够了!够了!保证深刻!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以后绝不再犯,你原谅我吧。”言奕拼命将面部表情调整成最严肃认真的状态,如果负荆请罪有用,让他立马拆了外面的蔷薇藤绑身上都可以。随便顾南怎么调教,只要别不理他。 顾南伸手想敲他脑门,见门口有人经过,又把手收了回去,“晚上家里等我,验收你最近的复健成果。” “好!”言奕答应得眉开眼笑。 看看时间院办老师就快下班了,顾南陪林宓燕跑了一趟,把相关手续办好,出了办公楼。这一路大概也把情况问清楚了。潘姨最近身体越发不好了,想女儿的紧,加上林宓燕在那边也过得不太好,课业跟起来吃力不说,眼看着交换生时间要到了,她用尽各种办法也找不到一个愿意接收她实习的医院。冷漠的现实与她当初想象的美好未来相差得实在太远。想想也是,那边的从业执照比国内还难考,她人生地不熟的,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扎根确实太难了。于是索性提前回来,趁着毕业之前多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林宓燕比顾南低一级,其实离毕业还有一年多,可她说她不打算考研,先把工作落实了再说。 “回家还是宿舍?” 林宓燕笑说:“宿舍没我床位了,暂时还住家里。你要陪我回去吗?不怕我妈问起来不好交差?” “走吧,我也该去看看潘姨和林叔叔。”顾南走在她旁边,刻意地隔了一些距离。该分清楚的一定要分清楚,他从来不喜欢玩暧昧,更没有什么旧情复燃的想法。 “你陪我回去可以,我妈如果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可得抗住,千万不能答应她。”林宓燕收了笑容,表情有些慎重。 “什么意思?” “我妈最近在动心思让咱两毕业就结婚呢。”林宓燕说。 “怎么你还没告诉她我们分手了?”顾南皱眉,他是不方便说,可她这个当女儿为什么一直不跟家里说清楚,这都半年了。 “哎呀,我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么喜欢你,知道我们俩分手了,还不天天念我。还不如让你这个挡箭牌一直挡下去。”林宓燕撇撇嘴,习惯性地去拉他的手,“你可千万别被她说动了,这么早结什么婚啊。” 顾南避开,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说:“宓燕,我不能当你的挡箭牌,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宓燕偏头,一缕微卷的刘海垂在腮边,裙角在脚踝处飘荡,“是么?什么样的一个人?比我好很多么?” “不是这么比的。” “那正好,我还怕你犟不过我妈,脑袋一热答应她了呢。”她说完笑起来,把单肩背包拎在手里晃荡,“走吧,回家吃饭,我们还是朋友嘛。” 果然不出林宓燕所料,一顿饭吃着吃着,潘姨就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两人毕业后的打算。顾南表示自己要考研,还要继续读下去,其他事情都没考虑。 “小南二十三了吧,读完硕士出来就二十六了,万一你到时候又想读个博士,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婚?”潘姨有些忧心。她实在是很喜欢顾南这个孩子,自家女儿跟他谈恋爱让她十分放心,可是年轻人变数大,还是趁早定下来比较好。 “哎呀,妈——”林宓燕拖长了声音抱怨,“研究生随时都可以结婚的,只要跟学校打个报告就行了。再说我现在要忙着实习、找工作,考执照,哪有心思想那些。” “话不是这么说的......”林宓燕见她妈还不打算放弃,赶紧夹了几筷子菜放进她碗里,一边跟她爸使眼色。 林父正要张口,顾南先说话了:“潘姨、林叔叔,其实我和宓燕早就已经......” “顾南!”林宓燕急忙打断他,“快吃菜吧,都是你爱吃的。” “宓燕,别瞒了。”顾南正色,趁着大家都在,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了一辈子,也没有必要瞒一辈子,说出来也是对老人的尊重,要不然过两年潘姨想抱孙子了可怎么办。 “你们瞒了什么没告诉我?”潘姨看出不对劲,放下筷子。 “哎——算了算了,我来说。”林宓燕泄气地推碗,“其实我刚出国的时候就跟顾南分手了。” 潘姨脸色一变,林父也有些吃惊。这么久了,两人一点察觉都没有。顾南难得见面就算了,自家女儿可是每周都在通电话,居然也一直没提过。 “怎么回事?谁提的?”潘姨面色不好看,因为想也知道,多半是自己女儿主动提出来分手的。 “我、我、我,不关顾南的事。我当时是想着万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呢,总不好拖着他。再说人家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妈你就别念叨了。”林宓燕一口气说完,低下头等她妈发飙。 潘姨推开碗站起来,“我头晕,进去躺躺。” 顾南见她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站起来想跟过去看看,被林父拉住了。林父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们俩继续吃饭。他自己找出降压药,倒了杯水进了卧室。 剩下顾南和林宓燕两人对着满满的一桌子菜默默无语。 “说了也好。”林宓燕叹口气,“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不如早些让她死心。对不起,顾南,让你尴尬了。” “没事,就算我们俩不再是恋人关系,我仍然会尊重林叔叔和潘姨的,你爸妈,是好人。”顾南看了看卧室,站起来说,“我还是先走了,你陪陪你妈,晚点儿给我打个电话。” “我送你。”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小区门口,天有些黑了,路灯陆续亮了起来。 “你们到哪一步了?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林宓燕问。其实她虽然表面做得洒脱,心里还是有一点在意的。跟顾南在一起的这两年,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生,当初提出分手,她也以为只要自己回头,招招手,顾南总是在那里的。没想到短短半年,他居然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他有喜欢的人了。那种肯定的神情和语气对她来说太陌生,那种强烈的拥有着谁的感觉,是她一直想要却没有得到的。 “我们很好,在一起了。”顾南回答得很认真,他现在把林宓燕当妹妹。也许一直以来,他对她从来就不是爱情。这让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毕竟,他让她的付出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 “是……我认识的人吗?” “嗯,有机会正式给你们介绍吧。别送了,你回去吧。” “那我以后有事找你帮忙你还理我吗?”林宓燕望着他,用他熟悉的温柔微笑。 “当然,任何时候都可以。” 到了街上,顾南匆匆加快了脚步,甚至放弃了公交,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他突然急切地想要看到言奕,想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想看到他摇着手腕邀功地说“我好了,真的好了,不信你摸。” 分开一个星期,他的生活基本回归正轨,只是,总是会突然很想他。 那么,对他的惩罚也算够了吧,再这么下去,就是在折腾自己了。 ☆、拆礼物你懂的 带着这种陌生的迫切,顾南上楼的时候都是一步跨的两梯。钥匙还在身上,开门进去,意外的发现客厅里静悄悄黑漆漆的,卧室门半掩着,似乎有摇曳的光。 人呢?不是让他在家里等着吗。 “言奕?”顾南伸手去按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没反应。 停电?可是刚才楼道里明明有电,难道是跳闸了? “你回来啦!等一下等一下,先别进来。”言奕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透着古里古怪的慌张。 这个家伙,又在捣鼓什么奇怪的东西......顾南借着窗外的月光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屋子已经太熟悉,即使摸黑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活动。 伸手在卧室门上敲了两下,里面急忙说:“你在客厅等我,这就出来。” 顾南摇摇头,只好安心地窝进沙发里,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玩意儿。 门打开,跳跃的烛光映着言奕灿烂的脸庞移动了出来。 顾南失笑,“明天才是我生日。” “我知道,可是明天你要值班,你不是说让我在家等你,难道你的意思不是一起过生日?”言奕把小小的六寸生日蛋糕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坐下来一起。”顾南坐着,言奕站着,居高临下的脸庞被烛光照得鬼气森森,这是玩儿浪漫呢,还是COS恐怖片呢...... “呃,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言奕试探着想坐,似乎有什么不对又站起来,表情古怪,“快点许完愿吹蜡烛。” 顾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总觉得肯定有什么问题,可眼看着蜡烛滴到蛋糕上了,赶紧闭上眼睛意思了一下。生日许愿什么的确实很美好,但也只是个应景的仪式而已,对于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会全力以赴地去争取,比如健康的身体,比如职业梦想,比如和恋人一起的未来。 睁开眼睛,顾南伸手握住他,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言奕扭了扭屁股,把半个臀挪到了沙发外面。两个人一起吹蜡烛,这是每一段校园小清新恋曲的必须经历么?太符合剧情了有木有! 蜡烛熄灭。 半响。言奕还沉浸在刚刚那迷蒙烛火的快乐里,攥着顾南的手在黑暗中坐了足足有两分钟,久得让顾南以为他睡着了, “还要继续摸黑?你是不是把电闸拉了?” “啊......”言奕急忙站起来,“我去开灯。” 果然是把屋子里的电闸给关掉了,“啪”一声响,客厅里终于亮了。顾南这才看到旁边的沙发上还有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盒子,扎了一朵粉色的缎带花儿。 “你还真折了花给我?”顾南笑着接过盒子,很沉,似乎是很有分量的东西,“是什么?” “拆开来看看。”言奕笑得露出八颗白牙。他可以肯定顾南会喜欢这份礼物,每一个临床外科的医学生都会想要这份礼物。 顾南看着盒子里泛着金属森寒光芒的礼物,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惊喜和满意。他偏头在言奕嘴角轻吻,“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就知道你会喜欢!吃饭了吗?我以为你会回来吃晚饭,所以做了好多菜,可能有些凉了,要吃的话得热一下,我给你热一下好不好?”言奕兴奋地拉着他来到餐桌前,果然是满满一桌子的菜。 “我吃过了,对不起,忘记打电话说一声。”顾南拉着他转身,将他圈在餐桌和自己之间,两人贴得很近,能看清言奕的脸有些红,但应该不是刚才的烛火燎的,他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让他脸红的事。 言奕屁股刚好抵在桌沿,难受地拧了拧腰,“那什么,那你吃蛋糕吗?” “待会儿吃。” “那......那你要不要吃......我?”他手指有些紧张的僵硬,摸索着把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到底,露出里面不着一缕的劲瘦身体。 顾南的目光凝固了。 说不着一缕其实不对,他身上还绑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黑色绳子,交叉缠绕在胸膛和腰间,下方没入裤腰。这时候浅绿色的棉布衬衫松松地挂在手肘上,没扎皮带的牛仔裤低低地垮在精致的胯骨上方,小腰一束,肌理分明,皮肤的白皙与捆绑绳的深色粗糙纹理形成鲜明的对比。顾南手掌紧了紧,扣上他的腰。 “玩什么呢?哪儿来的?” “街角那家成人用品店......我以后得绕着那片儿走,那个店主一定记得我了。”言奕脸上的红色一层漫过一层,渐渐晕成一片,连胸膛也开始泛红。 “他又不知道是你用......”顾南声音有些发紧,手掌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细腻流畅的腰线摩挲,触感温热细致,趁手极了,像合着他的手长的一样。 “......我、还买了别的......东西,所以他多半知道......”言奕轻轻推了他一下,屁股离开桌沿,“别压着我。” “买什么了古古怪怪的,汗都出来了。”顾南摸上他的额角,抹去一层细密的汗珠。脸怎么这么红,“你吃药了?” “没有!想什么呢你!”言奕被他的思路小小伤到,“我说过不会再碰那些玩意儿,你不相信我?” “只是看你脸红得不正常。”这人摸上去都烫手了,眼底也烧红一片,胸膛上的殷红两点在黑色捆绑绳的缝隙里颤巍巍地,顾南拇指按上去揉了揉,小圆肉粒硬邦邦的。 “吃不吃你倒是给句话啊!”言奕对上他的眼睛,有些着急。这人是怎么了,难为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玩意儿捆在身上,明明效果应该很好才对啊,不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他都这样了,顾南还这么镇定的样子? 顾南揽着腰把他挪到一边,伸手去端桌上的盘子。 “你!”所以他是要吃饭不吃他? 眼看着桌子被整理干净,顾南的双手重又扣上他,弯腰往腿弯打横里一捞,言奕眼前一花,整个儿躺在了一米五的餐桌上。 “吃,怎么不吃,先上桌才能吃。”顾南嘴角带笑,慢条斯理地拉了椅子坐下欣赏这桌宴席,“很有人体盛的意境,你说我是用蛋糕抹着吃好呢,还是吃原味的好?要不蘸点辣酱?” “辣、辣酱......是不是太重口了......”桌子太短,只能蜷着小腿,言奕别扭地在桌面上蹭来蹭去,“你不是不吃辣......” “那要看搭配什么吃了,你嘛,各种口味都可以试试。”顾南不慌不忙地解他的裤头,手指在铜扣上一按一拧,拉链“哗哗”地往下滑,言奕配合地抬了抬屁股,不出所料的又没有穿内裤,“今天又是为什么不穿?” “穿、穿不上......”黑色大理石桌面触肤冰凉,下面有点儿冷,言奕伸手去捂,被顾南一把抓住手指,提到嘴边重重地咬了一口。 言奕修长的双腿并得死紧,黑色绳子在胯间交叉往下,言家小兄弟精神抖擞,被整个儿地圈了出来,在光滑冷峻的黑色石材映衬下分外惹眼。顾南将他侧躺的身子放平,超出桌面的小腿没有着落地悬在半空,挺翘的屁股把小腰拱出一道弧度,小腹光滑平坦,肚脐圆润可爱。这就是他的豪华大餐了,摆盘精致,色泽鲜艳,至于口味嘛,他预感到,会非常好。 菜上好了,这就得开吃了。顾南埋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绳结在哪儿,摸来摸去地把自己弄得燥热万分,“其实......你就是颗粽子吧,我想吃还得先拆绳子。” 言奕在桌面温差的刺激之下,反而冷静下来,含着抹招人疼又招人恨的笑,咬着嘴角看他着恼。这款捆绑绳设计得很奇特,他也是研究了好半天说明书才搞懂那个末端的锁扣,扣上就......解不开了,得有钥匙。 他之前正在捣鼓,听到顾南进门,慌乱之下,好像......把什么东西掉进马桶里了...... 顾南把他翻了个面儿继续拆粽子,绳子延伸到股沟处连着个粉红色的东西没进去了,拉了一下没拉出来,言奕脸贴着冰凉的大理石,闷出一声粘腻的呻吟。 什么东西? 暂时放过那个部位,顾南专心致志地力图解开绳子,逮着后腰处的锁扣欣喜着研究了半天,还是弄不开,气得他一巴掌拍在雪白屁股上。 “哎呦——”言奕可怜兮兮地叫唤。是真疼,看来真把顾南惹急了,吃不到嘴的男人最容易火大了。 正趴在桌面上喘气,听到某人走开的脚步声,言奕急忙扭过头去看他,这一看惊得冷汗都下来了:顾南正开了手术刀盒子,捏着持针器在安装刀头呢。远观刀柄应该是四号加长,看不清配的几号刀头。 但是不管几号刀头,那都是手术刀啊!锋利无比啊!贴肉见血啊! 顾南这是打算把他片成薄片儿,求个入口即化么...... “顾南你......”言奕小心肝儿凉飕飕的看着他走近。 顾南俯身重重地堵住他的嘴,牙齿磕到牙齿,舌头缠住舌头,唾液交缠,吻到他喘不过气来,半晌退开恶狠狠地说:“闭嘴,不准说话不准动!” 言奕被吻得合不拢嘴,舌根酸涩,噤若寒蝉地看着他握刀的手从胸膛滑下小腹。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刀锋的森寒仍然掠过皮肤,渗入毛孔,逼得他像条被冰冻的鱼,一动也不敢动。 再结实的捆绑绳那也只是情趣用品,在专用手术刀的锋芒下完全不堪一击。顾南手腕用力,飞快的挑断上身的绳子,刀背贴近关键部位。 因为臀后连着那个奇怪的东西,言小兄弟的地盘被捆得很紧,腹股沟都勒红了。 “塞的什么?”顾南覆上手掌,粗糙的掌心和早已站起来的某物贴合,五指微微用力之下,给言奕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威胁。 应该说,顾南此刻整个人都变得很有威胁性,很可怕。 果然,冷兵器在手,会激发男人隐藏的血性。 “那个......塞,就是那个......嗯,扩张用的......”言奕血气上涌,半张着嘴注视着他,唇瓣已经被咬得通红,眼珠子乌泱泱的,润得像要滴出水来。 顾南将刀背压入绳子和肌肤之间,刀锋上挑切在绳子上,也不用力,只像拉锯一样轻轻地磨,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激得言奕阵阵战栗,小腹一阵抽搐,抖着嘴角连连求饶:“不要玩了好不好?我错了......” “哦?你又错了,错哪里了?” “我、我不该把钥匙掉进马桶......” 顾南摇头,冰凉的刀背沿着腹股沟的凹陷滑动,换了一个点继续磨。 “我不该、不该把自己捆起来......” 顾南还是摇头,一厘米粗的绳子被切开了一半,压力小了一些,言奕正稍微松了口气,刀柄突然一转,贴上了言家老二。 “啊——我错哪儿了你直说,别玩儿啦!” 顾南贴近他的脸,四目相对,一个冷峻中带着躁动,一个情动中带着惊惶。 顾南一字一顿,火星四溅,“以后,你要是再做出不过脑子的事,我就做到你爬不下桌子。” “不、不会,都说了知道错了。”言奕扁嘴,带着委屈,“你、你先把刀拿开,挨到就完蛋了。” 顾南终于笑了:“又没碰到最下面,完什么蛋。切断了我给你缝上,一回生二回熟。” “什么乱七八糟的!拿开!拿开!”虽然明知道顾南不可能伤害他,可是威胁未除,心底始终发毛,连带着原本神采奕奕的小兄弟都萎靡了下去。 顾南手腕用力,连续挑断了他身上剩下的绳子,将他一把翻过去趴在桌面上,手指探入股沟轻轻按揉那个东西。 “这个要取吗?” 随便你他手指用力一顶,言奕顿时尖叫出声,“取!取!快取出来,别玩儿啦!” “你自己邀请我吃的,还没尝到正餐怎么能停。”顾南嘴角噙了抹坏笑,跟他平常总是一本正经的气质完全不符。 他是脑子犯了什么抽,才会把顾南招成这样啊! ☆、顾小攻的用餐礼仪 顾南手指压在他臀沟里,很有节奏地一压一弹一揉,趴在桌上的人立马溢出破碎地呻^_^吟,浑身无力地贴着被体温熨烫的桌面颤抖。 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特意买的不带电的玩具,就是怕第一次用自己会受不了,可如今这玩意儿不是电动胜似电动,在顾南的操纵之下一下一下地顶入他身体的最深处,颤栗、酥麻、被进入和充满的钝感,一波一波地涌来,言奕挣扎着调整姿势,偷偷握上自己重新硬起来的宝贝,随着他给出的节奏律动。 “手拿开!”顾南将他的指头掰离,扣在头顶,俯□贴着他的耳垂说,“我才开始吃前菜,你就想清盘了吗?” “到床上、床上去做……”言奕抖着嘴唇,被**逼得双目通红,“桌子太硬,把、把骨头咯痛了……” 顾南摇头,“我有严格的就餐习惯,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 呜……可是这桌子真的很硬啊! 顾南拉开长方形餐桌末端的椅子坐下,将言奕翻个面儿,扣着脚踝扯到跟前,屈起双膝,脚掌抵在桌沿。羞耻的姿势,将最隐秘的部位暴^_^露在端坐餐桌的人面前。 言奕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力地抓挠,划出数道汗湿的痕迹。仰躺比俯卧好得多,至少屁股墩儿肉厚,不像胯骨和石头硬碰硬,可是这样却遮无所遮,挡无所挡。虽然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道具也是他自己买的,但当真被摆成这样一幅任人品尝的姿态还是让他羞不可抑。 顾南一手抚摸着他的小腿,一手探向中间。掌心温热,却还是及不上某物充血的热度。很精神嘛,看来这一个多星期没自己偷跑过。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自己也不准碰。”顾南包住最下端鼓胀的两颗圆球揉了揉,用了点力加重威胁的力度。 言奕瘫软着,梗着脖子看向双膝之间那张严肃的脸,“……那我尿尿怎么办?” “你可以提前申请批准。” “顾南你最近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你还是顾南吗?你贵姓?哎呦——”贫嘴的下场就是被重重地捏了一把,又痛又爽。果然是学术帝,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把这些手法掌握得如此纯熟。 下面突然被抹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言奕一个激灵,手肘撑起上半身,正好看到顾南挖了一朵粉色的奶油花儿安放到他的宝贝顶端。 花开有色,淫^_^靡无声。 顾南握着这朵新鲜出炉的玫瑰花儿的花茎,凑到鼻端轻嗅。不,不会吧,难道还会有味道什么的?他明明把自己洗刷得很干净了,就算有,也是沐浴露的味道。 “我要开吃了,你准备好了吗?”顾南挑着眉看他,眼神挑^_^逗,嘴唇贴近。 “准、准备好了......”言奕声音有点儿发颤,这对话太不靠谱了,难不成这时候还会冒出一声发令枪响? 末梢神经分布最密集的部位一阵温热,那朵粉色奶油花儿消失在顾南口中,紧^_^窒的口腔包裹着花茎缓缓滑动,慢慢没入。言奕强撑起的手肘一软,重重地摔回桌面,后脑勺磕得生疼。 太、太刺激了! 据说大脑才是人体最大的性^_^器官,这话果然没错。这个人,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干,这一切在头脑中引爆的兴奋和感动才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关键。 他不是没想过顾南会为他这么做,可是总觉得这画面有些遥远,也许得等到两人都老夫老夫了,顾南那骨子里的骄傲才会稍微下去那么一点,甘愿俯首在另一个男人□。所以他总是主动做下面那一个,自己拼命琢磨着那些能勾人情动的动作和挑^_^逗的言辞。可是他显然想错了,这和骄傲哪里有什么关系,就像他想尽一切办法只想让顾南得到快乐,用自己的所有能力来讨好他,宠爱他,捧着他,把他当珍宝一样的供着。 如今,他只是得到了同等的回报而已。 言奕后脑勺抵在桌面上,脖颈仰成一条直线,喉结飞快地滚动,腰杆紧绷,扣着桌沿的手指渐渐用力,嘴里忍不住含糊地呢喃:顾南,顾南,顾南......仿佛只是喊着这个名字就足以让自己攀上巅峰,从最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享受狂风从耳旁呼啸而过的快^_^感。 因为动作不熟练,顾南正努力地寻找最合适的方位,忙得脸颊酸涩,耳朵里却不住地灌进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舒服还是难受,只好暂时放开嘴里的东西,俯到他的上方,掰过他通红的脸,堵上那念叨的嘴唇。 “喜欢吗?”顾南在他唇上重重啜了一口,柔软的舌带着粘腻的奶油舔过嘴角,现在两人的嘴里都有了甜蜜的味道。 目光交缠,如有实质。 “喜欢。”言奕的嘴一向忠于自己的心,“你呢......今天的菜......还合胃口吗......” 顾南唇边勾起,选择用实际行动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挖了一大块奶油涂抹在他的胸膛上,有力的舌尖沿着奶油的痕迹到处游走。 他站在言奕两腿之间,衣服的下摆因为几个大动作早已跑出了裤腰,这时候轻柔地在言奕的小腹和关键部位飘来荡去。 很痒,从皮肤痒到心里。 言奕蹭了蹭屁^_^股,身体内部的某物又往里动了一动。他扯住顾南的衣领,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胸膛上转移过来。 “奶油......吃多了会发胖,你要不要干脆......”言奕眼里有□的渴求,那言外之意如顾南这般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 可他就是不想让他这么快好过,虽然自己也憋得难受无比,还是生生折腾了言奕十几分钟,直把他全身上下都抹上奶油啃了个遍。 到最后言奕都快哭出来了,被撩拨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让人抓耳挠腮的痒,偏偏那能止痒的痒痒挠东蹭蹭,西蹭蹭,就是不肯深入地挠一挠。 折腾人的那个也不好受,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牛仔裤裆里绷得死紧。 言奕的手在半空中漫无目标地乱抓,一把抠住了他的裤缝,这下可算是拿回主动权,彻底不放手了。 他的左手手指已经能够活动了,力气不大,可拉个拉链还是绰绰有余。顾南忙碌之中一低头,黑色内^_^裤已经整个被剥了出来,言奕欣长地手指正努力地往他内^_^裤下面钻。 “恢复得不错。”他捏住那灵活的手指,在关节上轻揉,“能做些什么了?” “很多......”言奕抽出手,拉下他的裤子,稳稳地握上去,“比如这个。” 唔,顾南喘了口气,力度不错,指关节弯曲度也够了,但是似乎还差一点稳定性,维持一个反复的动作多次之后,手指有丝颤抖。 “还要加强练习。”顾南做出了复诊结论,挪开他的手,将他已经滑到桌子中间的身体拉到最边缘,屈起小腿。 连接着一小截绳头的某物被拉了出来,发出“啵”的一声响,言奕长吸一口气,大腿轻颤。 顾南手指探了下去,很轻易地就进入,某人把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到位,里面温热柔软,滑腻的润^_^滑剂沾了满手。手臂从膝弯下穿过,两条长腿被捞起来分开,顾南贴近桌沿,火热相抵。 两个人都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大餐吃到最后,总要连皮带骨都嚼碎了吞下去才算完全。 不到十天的分离,像半辈子那么长,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彼此相伴的日子,习惯了枕畔清浅的呼吸,习惯了晨起暖暖的早安,习惯了嘲笑对方藏不住的晨间亢奋和邋遢的胡渣。 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句话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默契已生,温柔专属,就此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坚强的大理石餐桌被一次次凶猛地撞击,桌腿在地板上磨出划痕,暧^_^昧的声响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窗帘低垂,月色昏黄,屋外树影婆娑,屋内一室春光。 这顿饭从餐桌吃到沙发,再从沙发吃到厨房。言奕躺完了大理石躺棉布,躺完了棉布又坐上了石英石料理台。顾南说到做到,当真开了豆瓣酱的坛子,挖了一小坨辣酱涂在他胸前的两点上,低头含住了死命吸吮,下面还不忘发力。片刻之后,一人嘴唇绯红,一人胸口火辣,对视一眼,旋即吻到一起。 四片嘴唇像被火燎过,红肿滚烫,吐出的呼吸都是高温,顾南贴着他辣得几乎合不拢的唇,腰部用力重重地顶了几下,几个陶瓷调料罐子咕噜噜滚了开去,味精、盐、鸡精、辣椒面红红白白的撒了出来。 言奕无声地瞪视,不会吧,这些可不能再玩儿了啊!会死人的啊! 顾南轻笑,揽着他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手掌托在臀下重重揉捏,“怕了?” 言奕赶紧点头:“很怕。” 手掌往上一托,又重重放下,言奕身体里面被贯^_^穿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啊”地一声趴上了他的肩头,手臂环过结实的肩胛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扣拢在背肌上,抓出几个深印。 顾南此时全身上下都处于鼓足了劲的状态,背、腰、小腹、手臂、大腿,一小块一小块的肌肉坟起,线条流畅又充满力度,漂亮极了。 言奕呜咽,一面拼命在他背上摩挲,一面凑上去寻他的唇,“去床上,去床上随你怎么折腾。” 顾南就着这个姿势迈步进了卧室,将他搁置在床沿,分开腿狠狠地顶了几十次,退出,将人掀翻过去,跪趴在床上,掐着腰再次进入一通猛撞。 言奕将脸埋在柔软的床单里,用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身体不被顶得往前冲。和以前温柔细致的做^_^爱不同,顾南这次是从未有过的粗鲁,他腰上、腿上、胸口已经被掐红了好几处,每一次顶撞的力道都大得像跟他有深仇大恨,可是这种感觉又格外刺激,格外让人兴奋。 我果然有M体质,言奕心想,伸手去抓自己空落落不得照顾的宝贝。 一只大手覆上来,握着他的手指一起飞快滑动。身前身后都是被同一个人掌控的节奏,从身到心都被同一个人满满占据。言奕再一次忍不住叫唤,断断续续地呻^_^吟声带了些高低起伏,单音节的拟声词换了一个又一个,把汉语字典第一页的“啊”都喊出了七八个调调来。 这一晚上楼上楼下的邻居可纠结了,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吧,又听不真切,推开窗户去查看吧,结果被飞跃而过的野猫吓了一大跳,只好归咎于耳鸣幻听,蒙了被子努力养气静心。 顾南长期坚持锻炼,爆发力好,耐力也好,一进一出结结实实毫不含糊,直做到言奕大腿发颤,小腿抽筋。好不容易完事了去浴室清洗,他泡了会儿澡居然又站起来了,言奕忙不迭得主动给他含住,施展了嘴里手里十八般武艺,才算是顺利将他缴械,让自己的屁^_^股逃过再一劫。 经此一役,言奕可算是学乖了,第二天一早趁顾南还在睡,偷偷爬起来把抽屉里买了还没用的各色不和谐用品全部打包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揉着酸痛的腰,挪着几乎合不拢的腿,言奕一头栽倒在顾南身边的枕头上,立刻被一条长臂捞进怀里。 以后,再也不自讨苦吃了! ☆、瞧这事儿办的      那天早上顾南去医院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沈立冰。沈立冰仔细端详他了半响,神清气爽却眼下发黑,志得意满却不动声色,跟杨某人把自己凌虐了一整晚后早上起来的状态完全相同。   “和好了?”   “本来就没有不好。”顾南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放在桌上的手机“滴滴”一声短响,拿起来啪啪啪按了几个字回复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那实验报告现在总可以借来抄抄了吧?”   “不借。”   “喂!你上个星期心情不好全寝室都跟着低气压,现在都没事了怎么还不肯借我抄?拿来!”沈立冰伸手去翻他的包,被顾南一把拍开。   “杨医生特别交代,沈立冰同学有任何问题去问他,旁人不得协助。”短信又响,顾南摸起来看了看,淡定回复“叫谁宝贝儿呢,皮又痒了!”   “啊啊啊啊这个混蛋王八蛋,骚包大恶霸!”沈立冰饭也不吃了,跟头喷火恐龙似的飚回外科大楼找他家恶霸算账去了。   顾南吃完饭,收拾了东西回急诊室,一路走一路跟言奕用短信胡侃,这就是热恋的情趣了,肉麻话张口就来,平日里的矜持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刚发完一条,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宓燕,你来医院干什么?潘姨昨晚上闹严重了?”顾南叫住她。   “没有没有,我妈好着呢。”林宓燕看到是他,也不急着走了,站在医院行政小楼前跟他说话,“我来联系实习的事情,学院的实习名额都分配完了,我找院办,院办帮忙联系了一下,一直没回话,我就自己来问问。”   顾南皱眉,“这么着急干什么,毕业班才由学校安排实习,你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自己联系或者跟着自己的任课教授实习。”   “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岗位先呆着,先下手为强嘛,把人都混熟了,考到执业证后才能顺利留下来,毕竟是学校的附属医院,比去其他医院碰生方便得多。”她一贯求胜好强,急着工作,急着想独立出来,靠父母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出国一趟,又一无所获的回来,同学背后说三道四她不是不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比谁都先落实接收单位,才不至于一败涂地。自己家里什么背景都没有,爸妈又是老实人,除了干着急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惜了顾南孤家寡人一个,没办法借力,所以她对跟顾南分手这事儿还真没后悔。现在的社会多现实啊,校园恋情早就没有过去那么单纯美好了。   “对了,顾南你在这儿实习挺长时间了,那你一定认识人吧?有没有门路?”   顾南迟疑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言奕和院长的关系,可是一面之缘而已,这种事还是不方便开口的。实习岗位是小事,学院既然联系了,那多半没有问题,可是工作是大事,他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何长明走后门录用自己的前女友。   何长明刚从办公楼出来,就看到那个眼熟的大男生,是小奕的师弟还是学生来着?跟他关系很好那个,上次回家听说被任性成瘾的老父亲收了做关门弟子,“你是......是顾南吧?”   这么巧?顾南楞了一下,赶紧应声:“何院长好。”   林宓燕一听他的称呼,眼睛就亮了,“何院长你好,我是顾南的同学,可以耽搁您几分钟么?”   何长明本来要出去吃饭,但对顾南着实有些好奇,于是就把两人一起让进了自己办公室。   “随便坐,找我有事吗?”   林宓燕刚坐下来就拼命给顾南使眼色,顾南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的,我同学她想找个实习岗位,因为不是毕业班,所以学校那边没有名额,您看......”   “哪个专业?”   林宓燕急忙说:“儿科,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动手能力也不错,我有专业课老师写的推荐评语。”她递上准备好的资料,好几页的自我介绍、成绩汇总、教授评语,准备得相当充分。   何长明随手翻了翻,还给她。   林宓燕有些忐忑,拿不准顾南跟这个院长有多近的关系,但是不管怎样总值得一试,“何院长,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帮人帮到底,顾南这时候也只能帮腔:“她的表现一直很优秀,如果您这边方便的话,能不能......”   何长明笑着说:“小事,小事,明天去儿科找言医生报道。既然你们是同学,那就是言奕的小师妹,这个小忙一定要帮。我还没谢谢你把言奕照顾得那么好,他妈妈那么挑剔的人都认可你了。”   顾南心里一慌,他知道了?看样子好像又不像。   从办公楼出来,林宓燕欢天喜地地拉着他说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何院长的?他跟言奕什么关系?儿科的言医生又跟言奕什么关系?好哇你个顾南,这么好的门路居然不告诉我,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   顾南有些不安,这是他第一次用上“关系”这个东西,他一向循规蹈矩,在其他人看来寻常得不得了的事情,却让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别扭。好在,林宓燕专业确实学得不错,这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的,不至于到最后让这个保人做得太难看。   “何院长是言奕的舅舅,儿科的言医生是言奕的姐姐,你......要好好做。”顾南叮嘱。潘姨身体不好,他这么做也算是为她分忧解难了,只希望言奕不要想太多才好。   小言助教的亲戚吗?林宓燕闻言皱起了眉头,心里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可面上仍然保持着一派甜美的笑容,“放心,我什么时候丢过你的脸。好了、好了,你去忙吧,我得回去了。”   顾南看着她裙角飞扬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吊了个桶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事儿似乎不妥,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回急诊室开始了下午的忙碌。      第二天早上下班,顾南买好早点径直回了言奕的公寓,他打算把这事儿跟言奕说一下。从言奕之前的表现来看,他非常在意林宓燕的存在,如果不跟他说清楚,他脑补的习惯一上来,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谈恋爱真麻烦啊。一旦在意了,烦恼就来了,不是你想跑就能跑掉的。   言奕还趴床上睡着呢,他今天上午没课,窝在软绵绵的被窝里跟被子缠成一团,两条腿拧得跟麻花儿似的,听到动静迷糊着睁开眼。   顾南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起来吃油条,豆浆给你放糖了。”   言奕眉眼开花儿心情爽爆地冲去浴室洗漱,上厕所的时候多折腾了一会儿。前晚上被做狠了,虽然没见血,可某个部位明显使用过度,影响到了另一项主要功能。言奕坐在马桶上又是委屈又是暗爽:失控的顾南多难得一见啊,谁能让顾南失控啊,谁能让他欲火焚身化身禽兽啊,只有他言奕啊,这得多牛掰啊!   这么一想,屁股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换好了衣服在餐桌上坐下,把金灿灿肥胖胖的油条揪成小段儿泡进豆浆里,泡得软塌塌绵糊糊的捞起来塞进嘴里,正吃得高兴,却看到顾南没动自己碗里的东西。   “怎么不吃?”   顾南端起碗咕嘟嘟把豆浆一口气喝完,用特别严肃的语气说:“言奕我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别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瘆得慌。”言奕捏着一小段油条在豆浆里蘸了蘸,送到他嘴边,“试试,我最喜欢这么吃了。”   顾南张嘴,嚼吧嚼吧吞了。   “我昨天碰见林宓燕了,她来医院联系实习,这么巧又碰到你舅舅了,你舅给走了个后门儿。”一口气说完,等着看言奕的反应。   言奕呆了一下,说:“安排在哪儿了?”   “你姐姐那儿。”   “......”   “都是赶巧了,我不是特意带她去找你舅的,你知道我不习惯这个。”顾南看着他的神色,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哦。”言奕闷闷地应了一声,继续吃他的油条,嘴角沾了点儿白色的豆浆沫子。   “哦什么哦,想什么说出来!”顾南作势要敲他额头,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确实被自己弄得不地道,哪有把前女友安排到现任的家里人眼皮子底下罩着的,这要是两边捅穿了得尴尬成什么样儿!   于是他放软了态度,拉过言奕的手扣在手心里,“我特意跟你说一声,就是怕你知道了不舒服。因为潘姨这层关系,我不可能跟宓燕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你不用,你完全不用有任何顾虑,你就当她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别介意她,也别担心我跟她之间会怎么样。”   言奕放下筷子,沉声说:“潘姨知道你们分了吗?”   “知道,潘姨想让她毕业后就跟我结婚,这就不可能再瞒下去了。不过你放心,宓燕跟我想的一样,她也怕着呢,就跟她妈说清楚了。当初也是她主动提出分手,可见对我早没那个心思了,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找工作,这次就是纯粹帮她一个小忙,你别想那么复杂。”   言奕撇嘴,他心里是相信顾南的,可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舒坦,说出的话就有些刻意赌气的成分,“你既然让我把她当陌生人,那我让人稍微整整她你没意见吧?专门给拉稀的小孩儿换裤子洗屁股什么的,或者派去体检科专做痔疮检查,嗯,我看干脆去检验科学做大便分析好了......”   顾南失笑,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差点儿把言奕给按进豆浆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fuckfuck707、wsdmrl扔的地雷哦,周末愉快~~ ☆、意外的饭约 言奕的手在顾南的大力监督下恢复得很不错,现在除了稳定性稍微差一点,用力过久会有些发颤之外,其他动作做起来都很到位,手术刀又能在手指头之间翻来覆去的玩儿花样动作了,手指一划,刀柄旋得只能看到一片影儿。 顾南还是坚持每天给他做推拿,他最近已经在练习下针了,虽然还不敢拿言奕的肉皮子下手,但据外公的评价他领悟力非常高。老爷子现在习惯在自家背叛家门的几个西医面前大力夸赞小徒弟,连带着言奕妈也不再每次都拿刀片儿一样的眼神剐他了。 言奕报了谭教授的博士生,正专心复习准备考试,三不五时溜到医院探个小班,在方虹的吆喝下笑嘻嘻地打打下手帮忙录入个病历之类的,其实主要目的是想偷看自家男朋友穿着大白袍英俊明朗的帅样儿,顺便监督有没有小护士偷偷给他塞情书递饭盒。他提过好多次让顾南把白大褂穿回家,玩玩儿制服诱惑什么的,每次都被顾南严厉批评,说医生是多么神圣的职业,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打算用这么严肃的制服干这么不严肃的事情!你太不尊重自己的职业了,思想太不纯洁了!你给我回家好好反省反省! 好吧,你不穿我穿,反正实验室也有白大褂,赶明儿捞一件回家,单穿!看你什么反应! 顾南这两天正在伤脑筋,他本来打算继续读本校,可外公坚持让他报考B市的一所综合医科大学,理由是那所大学的中医专业比H医大好得多。这样顾南可以一边读临床硕士,一边拿个中医的本科学位,以后走中西医结合的路子,那可是热门抢手人才。 言奕虽然觉得外公说的有道理,他也希望顾南以后牛逼哄哄的到哪儿都有人抢,可是B市好远,开车得三四个小时呢,那他们以后不就成两地分居了么! 虽然现在也没有同居...... 不管他怎么耍赖,顾南还是没搬回来住。只是现在毕业班基本没什么课,除了实习值班,大多数时间都能自己安排,所以他呆在小公寓的时间很多,就是每晚还坚持要回去睡。 言奕抗议无果,有几次气急了,挑在他临走之前勾引他,惹得人火气上来了,再一摔门把人给丢出去。 “晚安,明天见,记得带早饭。”言奕隔着门板欢乐地喊了一嗓子。 顾南哭笑不得得捶了门板一拳,深呼吸几下把躁动的气血压下去,“你就玩儿吧,哪天把我玩萎了就知道后悔了。” 言奕把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得瑟的两排小白牙,“你萎了还有我呢,放心,那什么生活还是能够保证协调的,拜拜,慢走不送明天请早。” 顾南也有些挣扎,最近室友们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都是自顾不暇,平时屋子里只有那么两三个人过夜。他也考虑着要不干脆搬言奕这儿长住算了,反正以考研为名在外租房的学生海了去了,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要滚的人了,谁管你晚上在哪儿睡觉啊。 这边公寓里什么都方便,学习资料多,网速快,晚上不熄灯,还有现成的助教可以请教讨论,特别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搂着热乎乎的鲜肉滚一被窝的感觉那能上天。好吧,最后一条才是主要原因…… 顾南扯了扯仍然紧绷的牛仔裤裤裆,苦笑着回去收拾东西了。 林宓燕那边实习干得悄无声息,医院里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碰到也是匆匆打个招呼。潘姨怄了一阵子气也想开了,当不了女婿就当干儿子呗,三不五时还是会打电话叫他过去吃饭。顾南顾忌着言奕的小心眼,除了打电话问候没再经常上门,就算去也是挑林宓燕不在的时候。不是他心虚,是为了让言奕安心,他不喜欢两个人之间猜忌来猜忌去的,给爱人安全感是一个男人起码的责任。 这天言奕又来探班,买了两大口袋薯片怪味豆牛肉干,一进急诊中心大门就被小护士们呼啦啦围上了。 “拿来,拿来,我要那个!” “哎哎,牛肉干给我给我别跟我抢!还有那个原味的薯片!” “麻辣的,有麻辣的吗?言奕你怎么又忘了买麻辣的!” …… …… 两大袋零食没用了五分钟就被瓜分完,言奕抖了抖空落落的塑料袋,恨恨地说:“你们这群狼!” 下午时分,几个治疗室都有病人,言奕找了一圈,才在最后一间找到顾南,下巴一抬,眼神一丢,跟我来。 瞅准了主任办公室没人,言奕从兜里掏出一条巧克力,剥了包装送到自家男朋友嘴边,“饿了吧,幸亏我提前藏起来了,不然哪还有你的份儿。你杯子呢,我给你倒点儿热水。” “还真饿了,中午有抢救没吃上饭。”顾南看了看窗户,确定没人注意之后,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接过剩下的摔进沙发里。 “又没吃饭?”言奕皱眉,“等着,我去给你买桶方便面。” 顾南还没来得及把第一口巧克力吞下肚,那个急吼吼的家伙已经跑没影儿了,摇摇头顺手抄个纸杯倒了杯水。 今天又是一大早就开始忙,中午那个坠楼伤用了两个小时才给救回来,他做的二助,主刀的马大挡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挑剔,下台后横眉怒眼地把他每个动作都数落了个够。花韵致等老马背着手走远了,悄悄对他说:“别垂头丧气,马主任从来都是看重哪个才数落哪个,他看不上眼的人想讨两句骂都讨不到。” 言奕很快回来了,撕开面桶泡上开水,拆了两根火腿肠扔进去,捧着滚烫的面桶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在他身边坐下来,表情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 “我刚才……碰到林宓燕了,她说……” 顾南漫不经心地问,“说什么?” “她说想请我吃饭......她怎么会想请我吃饭?她知道了?你告诉她了?”言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在小卖部遇到林宓燕,对方主动叫住他,热情得不得了的样子,把他弄得一片茫然。看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对待前任男朋友的现任男朋友的正常表现...... 好吧,他快把自己绕晕了。谁让他看到林宓燕就有点儿心虚呢。总觉得自己应该算是那种使用阴谋诡计横刀夺爱的阴险小人,要不是当初他使坏把林宓燕弄出国,她多半还跟顾南在一起呢。再加上当初不小心偷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给他的小心灵不小的冲击,虽然林宓燕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衣衫整齐温婉有礼,可脑子里偏就会蹦出敞开的领口下大半个白腻的胸膛,和胸口上胖乎乎指节粗壮的那只男人的手。 要他对着林宓燕笑眯眯地说话聊天,实在是很违心!很违和! 顾南眉宇间也有些疑惑,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实习的事儿想谢谢你。” “可这事儿又不是我办的,要谢也该谢你才对。她请你吃饭了么?她怎么谢你的?顾南我跟你说你悠着点儿啊,别让我逮到,我会发飙的我告诉你!”言奕越想越愤愤,上下打量着自家男友。 男,未婚,身高180公分,身体健康无暗疾,眉目英俊有朝气,身材完美有肌肉;气质佳,学习好,专业娴熟,未来一片光明;外加待人体贴周到,家务勤快利落,床上既有实力又会卖力,前戏绵长细致正戏□迭起,完事了不是自个儿呼呼大睡而是搂着一起睡,这样的男朋友到哪儿找啊!简直太完美了有木有!太容易让人产生危机感了有木有! 越是发现顾南的好,越是觉得周围的男男女女全都虎视眈眈,前女友这类尤其需要重点防范啊有木有! 虽然顾南一再强调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可以言奕脑子里常跑马的性格,还是时不时会发散思维一下,这时候逮着个由头就又嘀咕上了。 当然他也就是嘴里玩笑式的问两句,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信任这个东西,既坚强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到,哪个男人都不希望另一半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不出所料,顾南理都不理他的嘀咕,只是好气又好笑地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人家请你吃饭你就去,在这儿胡猜什么。” “好吧......那我真去了,要不,你也一起?”言奕想了想,又说,“不行,你不能去。” “懒得理你。你们约的什么时候,今天吗?”面泡好了,顾南弯腰开始大口地吃,饿过了头胃里很不舒服,热乎乎的面条下去顿时从喉咙一直暖到肚子。 “就今天晚上。那什么......我跟女生单独吃饭你一点儿也不担心?”言奕有点不满,顾南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他很没有行情一样。他言奕好歹也算是临床医学院排得上号的院草好吗?就算排名比你顾南靠后了不少,你也不能这样无视人啊!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喜欢女人?”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女人?!”言奕大惊,急忙分辨,“我喜欢你!” “那我担心什么。”顾南淡定地捧起面桶,把香味诱人的面汤喝掉一大半,末了满足地放下碗筷,惬意地瘫软在沙发里。 ☆、被镇^^压的诉求 这天的晚饭又晚点了,顾南一直忙到八点多,才跟方小贝和林森两个人去医院对面吃饺子,醋碟里搁点儿辣油,特别够味儿。他的口味本来清淡,但跟言奕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多了,也就慢慢变重口了一点。 三个人吃完了结账,惯例AA制,谁也不争谁也不抢。走出店门发现马路对面医院的几栋大楼已经亮灯了。相比起白天的喧嚣,门诊大楼在晚间格外安静,反倒是住院部一排排白色的窗口显得更有生气,建筑群东边儿的急诊中心则是照例地灯火通明。 正要过马路的当头,言奕来电话了。顾南的手机还是个用了几年的诺基亚,铃声也是默认款,跟人一样毫不花哨。言奕虽然也抱怨过两人不能一起玩儿微信微博,不能联机打游戏,可也没动过让他换手机的念头。两个人相处,干涉太多反而不好。 顾南停了脚步,示意方小贝和林森先走,站在路边把电话接起来,“吃完饭了?” “吃完了。”言奕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说什么了?” “......” “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顾南站在一个广告灯箱前,在亮白的画面里投下一个高大的剪影。 “......问题就在于什么事都没有!一顿饭她除了闲扯就什么重点也没提啊!”话筒对面的声音突然爆发,带着点儿茫然,还有抓狂的前兆,“搞什么啊!莫名其妙请我吃什么饭啊!甚至也没提我舅帮她安排实习的事儿啊!” “嗯,可能有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你不是说她不考研?不考研她请教个毛啊!我跟她也不是一个专业的啊!根本不对口啊!”言奕还在大声中,刚才在餐馆分手,林宓燕提议要不要散个步消消食,他打了个寒颤一口给回绝了。快步往家走,走着走着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舒服,赶紧打电话给男朋友发泄一下。 “你消停一点,别在大街上咋咋呼呼的,走路看车。”顾南好笑地说,对街的人行绿灯亮了,他几步过了马路,往急诊中心走去。 “你说她在想什么啊?我跟她又不熟。”言奕嘟嘟囔囔地抱怨,以他单线条的思考方式真是猜不出来林宓燕找他套的什么近乎,要解决工作也该去找他舅吧,不过估计舅妈会很有意见...... “有人请吃饭吃了就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的回家。”顾南步子大,几句话功夫已经进了急诊中心,有病人来,方虹招呼他帮忙,急忙三言两语把言奕安顿好,挂了电话。 这边言奕瞪着被挂掉的电话无声地做了个鬼脸,旋即看到通话记录里面二十分钟之前被迫接收的那个号码,皱着眉头存进了通讯录。人家女生主动要号码不给说不过去,人家女生主动拨打过来说存一下哦小言老师以后常联系,不存也说不过去。虽然他真的很想很想把她拉进拒接黑名单啊! 这个号码一存坏了,连着好几天每天一次,晚九点,准时问候。 言奕痛苦了。 客气没用,委婉没用,推脱没用,说到底人家一没求你办事,二没问你要东西,就是寒暄两句,不超过三分钟准挂,挂之前问一句,小言老师你明天什么时候在家呀,听说你前阵子手受过伤,我想来看望一下方便吗? 连着问了五天之后,言奕实在是找不出借口了,生怕她冒然摸上^^门来。这套小公寓现在可是他和顾南的爱巢,要是让对方前女友上^^门算是演的哪门子偶像伦理狗血剧! 再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言奕赶紧给约了个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不管怎样,明天一定要把话问清楚,林宓燕这是玩儿什么呢? 前两天去外公那儿,外公给了瓶药酒,顾南正开了瓶子打算给他推拿一下,听他接个电话嗯嗯啊啊的心不在焉,一张脸皱成苦瓜样,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左手。” 言奕乖乖地捞起袖子举起腕子。 顾南捏着他的手腕比划了几下,还是觉得有可能会弄到衣服上,于是放下装酒的玻璃瓶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哎,干嘛你你你!我屁股还疼着呢。”言奕慌里慌张地攥住自个儿的衣领。顾南最近龙精虎猛的,跟打了亢奋剂似的,每次都把他做得直求饶。今天轮班休息,早上起来就发情,润滑剂用光了就随便找了点东西将就一下,害他到现在那里都还有些难受。 “想什么你!” 额头上挨了一记,左边肩膀和手臂被强行剥了出来。 “还不舒服?我下次会注意一点。”顾南倒了药酒在手心里飞快地搓,搓得手心滚烫了,覆上他的手臂开始推拿。 言奕单手捞着挂了一半的衬衫,涎着脸贴近他,在嘴角轻轻碰了一下,伸舌勾一圈,“打个商量,下次我来行么?” 顾南专心按摩,目不斜视,嘴里淡淡地应道:“你来什么?” “我来上你!好不好?让我试试嘛,你有那东西,我也有那东西,闲着不用多浪费啊!”言奕放软了音调,腻腻地求,“好不好?好不好?其实做下面那个也会很舒服的。” “好,下次换你在上面。”顾南又倒了些酒液,黄色的液体把他的双手和言奕整条左臂都染上了淡淡地颜色。 言奕正要欢呼,一想不对,“你哄我,你说的是骑^^乘对不对!” “让你骑我还不满意,也不想想我多屈就。”顾南强忍着笑,一根一根地揉捏他的手指,将药力全都揉进皮肤里。 “抗议!”言奕恨恨地看着他,“你独^^裁!你暴^^政!你集^^权主^^义!你偶尔让我一下会死啊!我需要翻身把歌唱!我需要民^^主!不准说什么我是民你是主!” “我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按摩完毕,顾南拧紧酒瓶盖子,把衣服给他穿回去,衬衫扣子一颗颗扣上,扣到第二颗扣子的时候,捞着脖子把人拉过来重重地亲了个嘴儿,“明天六点起床跑步。” “你别跑,还没说好呢,究竟行不行啊?你不说话我可当你答应了。”言奕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嚷嚷,跳起来跟着进了浴室。 顾南打开水龙头,药酒的味道并不难闻,可是酒精味过于浓烈了一些,所以他挤了很多洗手液搓洗。 跟着进来的言奕从后面环着他的腰,□紧靠,脸颊贴在他的后颈发根处轻蹭。蹭一下念一句“好不好”,再蹭一下再念一句“行不行”,臀部还有意无意地向前顶。 热水哗哗地流啊,洗手液滑滑地揉,镇定冷静淡定的顾南同学在如此挑逗之下,仍然不动如山。慢慢地细细地冲干净了手,抓过毛巾擦干水珠,这才站直了看向面前的镜子。 两个年轻男人的身体亲密地重叠着,一丝缝隙也无。言奕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跟他一起照镜子,嘴唇委屈地撅起来一点点,显得很是欲求不满。 “你就这么想?” “想!非常想!” 顾南反手捏住他的脸颊,把嘴唇捏成个章鱼嘴,目光在镜中交汇,“知道男人之间用什么分上下么?” “什么?难道我还会怕你?”言奕很不服气地试图去咬他的虎口,没咬到,上下牙齿空空地磕到一起。 顾南转身,手掌扶在他腰上,说:“男人打架,力气大的胜算就大,做^^爱也一样。” 说完手臂用力一提,身子微微下蹲再站直,言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天旋地转地头朝下被扛了起来。 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血液瞬间倒流,脑袋立刻变得巨沉。倒挂金钟的某人只能使劲掐顾南的腰肌,使坏地把手往人裤腰里钻。钻进裤腰,扣住两瓣结实的臀肌,使劲捏使劲揉,藉此发泄自己的怨气。 还好,顾南怎么说也是个体贴的男朋友,其体贴程度就算在全校排名也能排到前五。就算自己身上被掐得通红,也没用恶劣的手段报复回某人的屁股上,只不过对他锲而不舍的反攻行为采取了干脆利落的镇压。 被镇压的某人在意乱情迷的当头,也就自然而然地顾不上自己最初的诉求了,把自己拼命往人身下送,只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里爽翻过去。 第二天早晨六点,闹钟响了,被窝里伸出只手重重一挥,可怜的闹钟飞到两米开外粉身碎骨。 顾南坐起来,推了推身边的人,“起来跑步了。” 刚才灭掉闹钟的那只手再度弱弱地摇了摇,深陷的枕头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顾南我跟你说,真心话,下面那个真的很爽,你没有体会过你不懂。” 顾南伸手揉他的头顶,“我懂,听到你的叫声我就什么都懂了。” 言奕掀开蒙头的被子,露出一双大黑眼圈,“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阴险呢?” “我哪里阴险了?不要乱用形容词,你小学语文老师会哭的。”顾南下床穿衣,“能跑不?不行的话我一个人出去了。” 言奕摸着屁^^股义愤填膺,“你说呢!你说呢!还说什么下次我会注意一点!你这个禽兽!你这头披着百分之百纯毛小羊皮的大灰狼!” “谁让你招我的,哪次不是你自找的。” 真好,都被他给宠出小脾气来了,不像以前做什么说什么都小心翼翼地。顾南笑着在他额头印了个吻,说:“继续睡,等下回来给你熬粥。” ☆、难题 咖啡馆里轻柔的爵士乐回荡,**员轻巧地将杯子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弯了弯腰走开。言奕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冲对面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林宓燕笑得很甜,眉毛淡淡描过,眼线精巧,唇彩是甜美的果冻色,旁边走过的一个男人扭头看了她一眼。 确实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青春活力,温柔乖巧,是男人都会多看两眼。 可惜,言奕虽然是个男人,却是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尤其特别不喜欢自家男朋友的前女友。这是什么场面?这就是前任和现任对峙的场面,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此时此刻应该是争风吃醋加刻薄讽刺,一个说当初我们有多么美好的回忆你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另一个说再美好也是回忆现在跟他在一起的人是我未来你不要妄想了! 可是,林宓燕说了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 “小言老师,你怎么了?”林宓燕往前探了探,看言奕有点走神,就笑着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女朋友吧?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没、没有,我没有女朋友,可是我……”言奕想我幻听了吧,我一定是幻听了,这女人怎么会突然看上我了! “我很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试试吗?”林宓燕轻轻搅拌咖啡,银色的勺子一点声音都没有碰出,很是优雅,“我是个很直接的人,想要的就会去争取,所以我打听过你没有女朋友就厚起脸皮来找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可是我……你……”一时之间,言奕的伶牙俐齿都被吓没了,急忙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 “你不用介意顾南,我跟他已经分手很久了,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没错,确实不会影响友情,可是会影响爱情啊!不用介意顾南?最应该介意的就是顾南好不好!你搞清楚状况啊姑娘!老子不喜欢女人啊,老子喜欢的是你前男友啊! 言奕快要暴走了,要赶紧干脆利落地打发了她才好。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好好劝说一番,用他以前婉拒那些女生的老说辞。 “等等,别动。”林宓燕突然站起来,上半身越过桌子,抽了张纸巾探到他胸口擦拭,“弄脏衣服了,咖啡渍很难洗的,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去洗手间赶紧处理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言奕猛地靠回椅背,躲过她的手指,攥着领口惊慌的样子跟被调戏的小萝莉一模一样。开玩笑,咱俩什么关系你就敢叫我脱衣服! 林宓燕坐回位子上,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丝丝受挫的表情,“小言老师,你不喜欢我么?” 何止不喜欢,老子讨厌你啊姑娘!要知道你一连摸了两个星期的大便那都是我指使人干的啊! 要说为这个他还挨了言琳琳一顿数落,说他莫名其妙地干嘛跟一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生过不去。不过言家大姐出了名的宠弟弟,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小小的恶作剧她也不介意当帮凶,她只是锲而不舍地追问言奕跟人家姑娘有啥相爱相杀的纠缠,非得让小姑娘天天去给陌生人的□做指诊。 言奕收拢了被惊飞的一魂两魄,埋着头借擦衣服的机会想了想,端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说:“林同学,你不觉得我们其实真的不熟吗?你看,我也没带过你们班的课。” “所以我才说交往试试啊,不试怎么能熟,谈恋爱谈恋爱,不就是要谈了才能爱吗?”林宓燕眼中有丝若有若无的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儿,“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眼而已,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言奕头疼地抠了抠后脑勺,居然遇上一个比自己还主动的,伤脑筋啊伤脑筋。他又不可能直接说,谢谢厚爱啊美女,我现在每天晚上跟你前男友睡一被窝,拜托你就就别来搀和了。 “你看,我怎么说也是助教,你也叫我一声老师,那学生和老师总不能……” “你又没真的教过我,我那么称呼只是礼貌,从现在起我叫你名字。”林宓燕把抹茶蛋糕推到他面前,“言奕,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言奕现在万分后悔自己怎么没能量给她办张绿卡,或者让已经移民的同学给她介绍个当地人嫁了,就不会回来捣乱了。 他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林同学,我不打算读书的时候交女朋友,我需要集中精力准备考博,所以真的很抱歉。” “那正好呀,我也不是那种需要男朋友一天到晚陪在身边的女生,我准备考证,你准备考博,我们可以互相督促,一起学习。真的,我保证不会像别的女生整天缠着你的。听说你现在手不方便,我可以帮你做些家务洗洗衣服什么的。”她停了一停,有点小抱怨,“你怎么都不肯让我去你家看看,一个人住多不方便。” 你妹!老子衣服有人洗着,老子复习有人看着,老子欲火焚身了还有人压着,谁稀罕你啊!你哪位啊! 好女怕缠郎,好男怕缠妹,言奕今天可算是领教了。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林宓燕,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想直接撕破脸吧,又碍着顾南那层关系,怎么说她妈也是顾南重视的人,真他妈的窝火!把一向斯文亲切的小言老师逼得有劲儿没处使,有火没处发。 最后,言奕丢下句有急事,落荒而逃。 林宓燕瞬间收了楚楚可怜的样子,调整了个悠闲的坐姿,按铃叫**员换了杯黑咖啡。花式咖啡太不上档次了,哪有喝黑咖啡有品位。 抹茶蛋糕一口没动,索性拖回自己面前挖了一勺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难道消息是错的?他不是很喜欢吃这种口味的蛋糕吗?躲她躲得这么干脆,那个可能性更大了。 言奕,有了你,我就可以少奋斗十年,这么好的机会到哪里去找!跑吧跑吧,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言奕跑哪儿去了?言奕直接杀到医院急诊中心去了。 这么重大的消息,电话里面怎么说得清,一定要找着顾南好好抱怨一番,商量出个妥善的办法来才行。这么天天被她缠下去,他一定会神经衰弱的。而且,如果林宓燕走得太近,迟早会发现他和顾南的关系,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虽然家里那关基本算过了,可还有社会需要面对,太多同性之间的感情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向社会妥协。两个人都在学业的紧要关头,他不想这么快就把问题复杂化。 在急诊中心找了一圈,被告知顾南跟急救车出去了,在休息室等了二十分钟不见回来,他实在是坐不住,索性到中庭的小花园去逛逛。 迎面正碰上言琳琳。 言琳琳刚下了一台大手术,累得半死正要回家休息,居然见到半个月不着家的弟弟,一把给拖了在长椅上坐下。 “在这儿瞎逛什么?复诊?怎么没去妈那儿?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言奕被抓个正着,心虚地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哟,姐你约会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约你个大头鬼!我昨晚通宵,刚下了手术顶着这么大两个黑眼圈去吓人啊。” “烟熏妆嘛好看好看。”言奕打着哈哈,翻他姐的包,“有吃的吗?” “中午又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让你回家也不回,你那个顾南做的菜比爸做的好吃吗?”言琳琳翻出一小包饼干给他,医生工作时间不稳定,手术超时吃不上饭是常事,所以她包里长期都备着零食,“我说,你手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他还住你哪儿?” “呃,宿舍不方便复习,两个人在一起也好讨论讨论嘛,学习学习,都是为了学习。要考试了时间紧,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啊。”言奕说着就想溜,被抓住皮带拎了回来。 言琳琳摆了个八卦脸,说:“坐下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姐,你干嘛这个表情?很三八……哎呦!”不出意外,胳膊肉挨了一下狠的。 “说,你跟小林什么关系?她怎么老打听你,还特亲热的跟我姐来妹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弟媳妇呢。她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走哪儿都有林宓燕! “哪有,你神经过敏,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说,我有男朋友的。”言奕有些不高兴,这个林宓燕究竟干了些什么,连他老姐都看出来了。 “你也说那是男朋友,说到底你们这样也……我看小林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万一能……” “姐!”言奕立刻绷直了背,他就怕这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别动那些脑筋,我这辈子只喜欢男人,你也是学医的,你知道这改不了。” “谁说的,不是有那么多人最后还是结婚了,还不是照样生孩子过日子。”言琳琳的表情严肃起来。她考虑这个问题有一阵子了,她跟她妈是一个想法,总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个事儿,先不论社会接不接受,单说这两个男人过日子怎么可能过得长,既没有婚姻的约束,又没有孩子的牵绊,靠感情,靠感情能维持一辈子吗? “你听姐姐的,跟小林试一试好不好,也许你会发现跟女孩子在一起的好处呢。” “姐,第一次妈赶我出门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我也不想耽误别人一辈子。再说我现在已经跟顾南在一起了,我们很好,我不觉得有人比他更适合我。” “只知道说他好,你倒是把人给我带回来遛一遛啊!都住一块儿这么久了,还没正式上门见过家长就提前享受待遇了,啊?你还知不知道尊重一下父母?”言琳琳越说越火大,卯起来就想骂人。 “明白明白,我跟顾南商量一下,这个周末就回家好不好,定下时间我会给爸打电话。”言奕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啊,你赶紧约会去。” “都跟你说了没约会!臭小子。”言琳琳没办法,只好起身离开。 言奕刚转过长椅背后的小花坛,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顾南,弯了嘴角迎上去,“你回来啦。” “刚回来听说你来了,就出来找你。那就是你姐姐?”顾南知道言琳琳,但是一直没打上照面,刚才走过来看到两人背影,就站在那里打算等他们聊完再打招呼,谁知道人走得太快了。 “你听到多少?”言奕拆了饼干,递一块给他。公共场合,不敢送到嘴边。 顾南接过饼干,咬了一口,说:“一点点,你姐姐说的……是宓燕?” “对。”言奕整个五官都耷拉了下来,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顾南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办啊现在?” ☆、策略 “什么怎么办?”顾南抬头,看着他。 言奕郁闷地原地转圈,“怎么让她死心?你当初是怎么甩了她的,教我教我,什么眼神儿啊会看上我。” “是她先说分手的,我就说了个好。”顾南淡定地拉着他,去了平常吃午饭的林荫下面,坐下来,想了想说,“其实宓燕是个好女孩......” 言奕撇撇嘴,“你不用一再强调这个,我告诉过你,她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你太单纯了小弟弟,相信你助教我的判断吧。” “你的判断依据呢?说来听听。” “这可是你主动要听的,可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言奕用一根指头点他,表情很严肃。 “说吧,看得出你想说很久了。” “我不小心看到过她为了出国名额在办公室脱了大半衣服勾引教务主任,于是我顺水推舟找我爷爷的路子把她丢出去了然后你们就分手了,最后你就归我了,沈立冰没......告诉你吗?” “什么叫我就归你了!”顾南脸色变了变,敲他一记,随即陷入思索。 言奕端详他半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着眉头问:“想什么?不相信我?” 顾南摇摇头,“不,我知道你不会乱说,只是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也许你只看到没头没尾的一段,这样就判断她的人品并不公平。以我过去对她的了解......”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反正我告诉你了,信不信在你。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她隔离在我五百米开外啊,我不想每天被电话骚扰,在学校被堵,在路上被偶遇,出家门吓到摔一跤啊,要是她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顾南笑着站起来,“瞎操心,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我会解决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言奕嘀咕着,谁知道她会起什么坏心眼啊。不行,得做点准备。 言奕这边暗地里忙乎,林宓燕那边也没有闲着。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办法搞定他。虽然她不确定跟言奕之间由于性别不同是否能顺利相爱,但该下的功夫她是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 除了坚持短信问候之外,居然还织了条围巾送来。这才11月份,真不知道送围巾干什么。 实验室的博士师兄这天对言奕说,那个每天出现在楼下的美女是等你的吧,你小子真有艳福啊,喊上来坐坐呗。 “不认识不认识!师兄尽管上,祝你早日追到手。”言奕连连摆手,从后门溜走了。 正面战场不行,那就走群众路线,从亲戚朋友下手,到最后围观的人多了,说不定就构成事实了。 林宓燕在言琳琳手下实习,也就把她当成了突破口,适当地时候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能干、贤惠得体。隔三差五地带个饭盒,请她尝尝自己新研究的菜式,再就皮肤保养问题交流一下心得,略带娇羞地打探一下言奕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言琳琳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越发觉得这姑娘不错,难得的温柔漂亮,还对自家弟弟深情款款,关键是这是个女的,对于弟弟的未来她觉得又看到了希望。 于是她回家自然就跟何湘明报告了这件事,果不其然得到了统一战线的支持。只是言爸爸对此不以为然,劝了两句无效之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正不试一试她们是不会死心的。 另一边院长办公室也收到了风声,有医生好奇地问,院长你们家读研的那个侄子有女朋友了哇,听说在儿科跟着他姐姐实习,很是漂亮呢,是不是毕业就请喜酒啊,到时候可一定要通知啊。 言奕接二连三地收到了母上、舅父和姐姐的问候,包括言爸爸也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家里分裂成两派势力了。任他百般解释推脱也没有用,只好跟顾南商量这个周末回家一趟,把该见的礼都见了,把该灭的火都灭了。 顾南很爽快地答应了,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地就开始发慌。当初去潘姨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言奕忧心忡忡地横在沙发上,把脑袋搁上他的肚子,说:“要是我妈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我跟她拗到底,她就认了。” 放下手里的书,顾南摸摸他短硬的发尾,天气冷了,他反而把头发给剪得很短,倒是显得很精神,“你不要太跟你妈对着干,这么大的人了,学点儿策略。” “策略,什么策略?”言奕抓过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肚子上揉,晚上吃得有点儿撑,刚出去溜了一圈儿回来还是没怎么消化,“要不,让外婆......外婆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事,她说的话我妈一向都听。” “这些事情不要去烦老人家。实在不行就用拖字诀吧,时间长了就解决了。过几天我找宓燕谈谈。” “不行,你用什么身份找她谈?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会理解的,单方面的感情总不会有结果。”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信她我不信,迟早让我拿到真凭实据,到时候你就会承认,你对她的认知完全是错误的!” 顾南手掌钻进他衣服下面拧了一把,横他一眼说:“别瞎搞。你长游泳圈了,懒人。” 言奕哼哼两声,扭头往他肚子上啃了一口,隔着毛衣咬了一嘴毛,肉太硬,差点儿崩了牙。有肌肉了不起!他自己练一练也能有。 “明天早上起来跑步,你又一个星期没晨练了。” “谁让你不叫我。”言奕翻个身,掀起毛衣下摆,头钻进去,开始舔舔咬咬,说话含含糊糊听不清。天气一冷他就自动退化成变温动物了,得冬眠,睡眠时间少于十个小时就没精神,作为每天晚上十二点多才睡的夜猫子,要他早晨六点钟爬起来简直能要了小命。 “这半个月你砸了三个闹钟。”顾南客观地陈述事实,垃圾筐里还摆着第三个闹钟的尸体。 “你叫我我就起来,叫不醒就一直叫,可以掀被子我不怪你。”言奕想从他的领口钻出脑袋来去啃他下巴,可惜领口太小,挣扎无果,只好又从衣服底下退出来大口喘气。 “你自己说的啊,明天早晨叫不醒我就扒了你裤子扔小区门口。”顾南拖着他腋下把人提起来靠在身上,抓了他的手去揉自己给逗出反应的东西。 言奕懒洋洋地揉一揉,按一按,伸手指戳一戳,拉下拉链,扒开黑色紧身内裤露个小头,暖呼呼地给吹了口气,退出一米远。 顾南心头火起,拉着脚丫子一扯,推倒,压上,三两下果断制服。 “想在沙发上挨冻呢,还是回床上开空调?” “床!空调!” 胜利者手臂使劲,抗上肩,进房,关门,扔床,开空调,扒衣服。动作娴熟流畅,行为果断坚决,果然不愧是勤学有成的好学生,丰富的实践经验在此时此刻体现出了巨大的价值。 第二天早上六点零五分,顾南在掀被子无果之后,拉下某人的短裤,“啪啪啪”三声脆响,在寂静的深秋早晨制造出动听的音效,伴随着一声哀嚎,言奕终于坐起来。 “算你狠。”洗漱完,迷糊着穿好运动服,没穿袜子就往鞋里面探脚。 顾南叹气,把人按到凳子上坐下,拿了双干净袜子过来。 言奕伸着脚丫子笑,“你来。” “行啊,我给你穿,以后每天都这个点起床,外加晚上十一点前睡觉。” “小气,拿来!” 天刚蒙蒙亮,小区绿化很好,青草和露珠混合的气味沁人心脾。言奕深深地呼吸几下,原地跳跳,伸个腰,压两下腿。 “跑到学校操场,两圈,再回来,输的人买早餐。预备,跑!”还没等顾南答话,他就冲了出去。 顾南不为所动,匀速跟在后面。果然,没跑出多远他就折回来了。 言奕喘着气说:“你怎么不响应啊,没劲。好吧,我陪你慢慢跑。” 顾南皱眉,“你把气喘匀了再来。” “喘匀了,我肺活量好着呢。”言奕调整步伐,跟他保持一致,两人沿着辅道往学校跑去。 校门口早餐车已经摆了一长排,豆浆油条、煎饼果子、粽子茶叶蛋、包子大饼,各色早点热气腾腾、应有尽有。 进了校门,本来该直接跑去操场,言奕非要绕着宿舍区跑一圈,说是要欣赏一下朦胧晨光一排排花花绿绿的衣服飘荡的美感。跑到女生楼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言奕肩膀撞了顾南一下,“是她吗?” “是。”顾南应了一句,折向绕开宿舍楼。那个刚进楼门的女生确实是林宓燕,虽然用丝巾蒙住了下半边脸,但怎么说也交往过两年,他不会认错人。 这个时间点,她为什么才回宿舍? 早自习没有这么早,锻炼也不可能穿高跟鞋,那身影透出一点神神秘秘,往难听了说就是有点鬼鬼祟祟。她在干什么,或者说,她干了什么回来? 两人迈进操场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各占一条道,并肩迈步。顾南个子高些,但言奕仗着腿长,步幅居然跟他差不多,两人步子整齐得跟连体婴一样。 言奕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别乱下判断,可能有什么急事。” “急事还打扮得那么漂亮?也就你才信。暴露了,皮画得再怎么精致,里面还是鬼一只。”言奕嘀咕着,突然想起一事,“晚上去看画皮二吧,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那里头把鬼改成狐狸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蒲松龄的授权。” “我今天值班你忘了?周末吧,去了你家之后就去看电影。” “好嘞。” ☆、被发现了 离周末还有两天,顾南在医务人员休息室里捧着水杯出神,到时候上门该带点什么东西比较好? 水果?好像太普通了。补品?言爸爸是中医,估计跟外公一样讨厌那些包装精致的玩意儿。要不送书?范围太广了不好挑。不知道他爸爱不爱喝茶,茶具倒是很适合。 何医生比较麻烦一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管拎着什么礼物上门,都有可能得到一张冷脸。姐姐......这个最好办,护肤品万能。 看来需要动用一下存款了。刚进大学那会儿发现学校附近的一溜小饭馆盈利很好,他就用爸妈留下的钱参股了一家,每个月都有一点分红。因为一向节省,几年下来生活无忧,还存下一些,关键时候能发挥大用处。 很明显这就到了关键时候了。 他这里正走着神,冷不防被推了一下。 方小贝大张着五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顾南摇摇头,“没事,你今天没排班怎么跑来了?” “咱俩换个班,我明天晚上有事,已经跟大档头报告过了。” 这都晚上八点多了你才跑来换班,太会计算了一点吧? 顾南大方,同寝室的兄弟之间也从来不计较那么多。再说方小贝大学读到第五年,终于有个约会了,怎么也不能给耽误了。于是约好明天下午五点再来替他。 这时候言奕应该已经吃过晚饭了,于是顾南骑车去了附近的那家甜品店,买了两个蛋糕,一个抹茶,一个黑森林,都是言奕爱吃的。一个当夜宵,一个当明天早上的早点。至于他自己,还是比较习惯校门口的肉包子。 言奕在学校食堂吃了饭,抱着一大摞资料散步回公寓。自从跟顾南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怎么开车了,车子一直停在小区车库里。一方面是因为顾南不喜欢坐车,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心里总有疙瘩,觉得那是当初犯错的证物,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纸制品是一种很重的东西,叠起来十几厘米厚的话重量不会低于三、四公斤。言奕后悔怎么没找个袋子装起来,一路抱过来手都酸了,关键是抱着抱着它还会掉,这不,眼看着就滑下去一本。 入秋了白天短,晚间长,天色这时候已经暗了,下过雨的路面到处都是湿的。他左右看看,没找着合适的地方,只好把怀里的一堆资料放到路边的垃圾箱上,弯下腰去捡掉到路沿下的那本医学原文杂志。 汽车喇叭突然鸣响,一辆灰色的小车打着滑就冲了过来,司机急的探头出来哇哇大叫:“那边的!快闪快闪!” 言奕弯着腰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大力往后猛得一拽,仰翻在地。那小车前保险杠擦着他的鼻子尖儿就过去了,飙出去两米来远,终于刹住,司机小伙儿攥着方向盘拼命大喘气,右脚蹬在刹车上抖得跟筛糠一样。 妈呀,好险! 言奕躺地上正在庆幸,背后传出一声轻微的痛呼。 “言奕,你能先起来吗?”林宓燕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小腿压在言奕屁股底下。 怪不得,还说这路面哪儿来的石头呢,硌得他肉痛。言奕赶紧爬起来,打算跟她道个谢。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巧地就拉了他一把,帮自己躲过一劫。 正要伸手拉她起来,却看见林宓燕捂着脚腕子脸皱成一团,下嘴唇咬得死紧。 果然,英雄救美才是正常剧情,美救英雄什么的,到最后总得柔弱一把受点儿小伤,要不然美人怎么能拐到英雄心呢,五大三粗的彪悍女侠有男人敢要么! 言奕归根结底是个心软的人,急忙蹲下去查看她的脚,“怎么了?扭伤了?能动吗?怎么个痛法?” 看样子是被他给压到的时候拧了一下。地面是湿的,不能这么坐着,怎么办,附近药房都关门了,难道要给背到医院去看急诊? 会被笑死的,这点儿小伤都处理不好他还想当医生? “好痛!”林宓燕低着头用眼角余光扫他,嘴里柔柔地低呼,“我......你一直躲着我,我打听到你家在这附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遇到你,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太好了。” “你在这里等我?”言奕微微皱眉,握着她的脚腕试探着绕圈旋转,可轻轻一动林宓燕就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这么痛?可是看样子没有骨折啊...... “我送你去医院吧。”就算被嘲笑也只能认了,怎么说人家也算是救命恩人,前嫌不计,一件事算一件事。 “不用,不用!”林宓燕急忙拒绝。开玩笑,她可是故意把脚往他身下垫的,冒着受伤的危险可不是为了去医院照X光,刚才的痛叫那都是装出来的,轻微扭伤而已,揉揉药酒就解决了,“你......家里有药酒吗?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能不能......” 不是吧,这时候还惦记着登堂入室?言奕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是也只能无奈地把她搀起来。 “试试脚掌搭点儿力,能走吗?” “不行,好痛。”美女红着眼眶的样子是很有杀伤力的,可惜,攻击对象错误。 罢了罢了,反正都到小区门口了,顾南今晚值班,上去也不会碰到。他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客厅里的摆设,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物件会让人怀疑到屋子里住着两个男人。 林宓燕眼里水盈盈地看着他,娇羞无限,“你能......背我一下吗?” 认命! 言奕捡起她的背包,斜挂在身上,把罪魁祸首的那本杂志捡起来跟垃圾箱上的摞到一起,“帮我抱着书。” 还好,她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背起来也不重,比顾南可是轻多了。上次他跟顾南角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抗起来,差点没闪了腰。 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呦,回来啦?这你女朋友?” “......” 背个人爬三楼还真是累,陌生的呼吸喷在颈窝里,背上还有软绵绵地两坨东西,别扭死了。还是顾南好啊,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结实有力,肌肉手感爽爆了。 言奕一边气喘吁吁地爬楼梯,一边胡思乱想,忍不住分析起顾南的腿长比例来。要是这么个背法,顾南的脚尖应该能点地吧,得捞着膝盖弯,可那样屁股就掉下去了,男人果然还是更适合抗上肩头。 到了门口,把人放下,林宓燕脚刚落地,轻呼一声就往他身上歪,“呀,对不起,有点儿站不稳。” 钥匙捅进去,言奕顿了一下,开了门,堵在门口光速扫视一遍。 唔,怎么拖鞋只有一双?回来了? 扫描结果,客厅里很干净,卧室门半敞着,有潜在危险。 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说:你坐一下,我去找药酒。” “真是麻烦你了。”林宓燕点点头,笑容周到。 言奕推开卧室门,反手掩上,两三分钟后,手里拿着个药酒瓶子出来了,顺手带上门。 林宓燕眼光闪了闪,假装打量客厅的布置。 “看不出来,你一个人住居然这么整洁。” “还好吧,每周都有家政公司的人过来帮忙打扫。”对不起了亲爱的,委屈你扮演一下勤劳的家政大姐。 “你一个人开伙么?还是都吃学校食堂?”林宓燕假装好奇,其实这些她早就打探好了。方小贝是个超级一根筋的家伙,要从他嘴里套消息,比开卷考试还容易。 据他所说,顾南前阵子住在这里,负责照顾受伤的言奕,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了。顾南的排班表她也搞到了,知道他今天不在,所以才会在门口堵言奕。刚才的惊险一幕是个意料之外,却是老天帮忙,顺利达成今晚的第一步计划,进了门。 言奕心不在焉地跟她搭话,不管什么问题都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林宓燕本来也就是没话找话,试探了几句,发现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多问。 美女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要漂亮才算数。林宓燕鞋袜一脱,一只脚粉白细腻,脚掌纤巧,脚趾圆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脚踝处红肿了一片,衬着旁边的白皙皮肤显得特别好看。 可惜,看的那个人当它是猪蹄。言奕本想把药酒直接扔给她,让她自己搞定的,偏偏林宓燕做出个蹙眉娇喘柔弱可怜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分。就当在急诊科给小孩看病好了,赶紧弄完把人送走才是正事。 林宓燕看着他专心致志,一点都没有跟自己闲聊的意思,冷不丁地丢出一句:“我是有哪点不好?你正眼都不看我。” 言奕闷头干活,医生不跟病人谈与病情无关的事情,要专心,要专心。这只猪蹄再揉二十下就搞定了。 林宓燕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悄悄地在沙发上摸索,很快就从两个垫子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这是什么?” 言奕抬头,脸色一变,软管上全是英文,是前阵子他从网上买来试用的牌子,慌忙一把抢过塞进裤兜里。 “擦完了,我送你出去打车。” “我不急,你不想解释一下吗?”怎么说她也当过交换生,那几个单词当然看得懂。何况,她又不是没见过这玩意儿。 “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任何东西。刚才谢谢你,但是我们俩之间仍然不会有任何可能,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言奕有些发慌,有些恼怒。她这表情也变得太快了,转眼间就从柔弱状态进化成了手握把柄有恃无恐的样子。 一管润滑剂能代表什么?老子一个大男人,还不兴自己撸着玩儿吗! 林宓燕勾了勾嘴角,“顾南技术怎么样?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他第一次会是跟我。” 言奕脸白了,“你什么意思?” ☆、三人对峙 林宓燕偏了偏头,精致的眼线斜斜地飞过眼尾,眼底有抹好笑的意味,“何必呢,都是成年人。我本来只是有一点点怀疑,你现在这个样子……” 言奕强自镇定地说:“怀疑什么?” “其实吧,我在国外那段时间见得很多。中国人总是比较含蓄,最怕别人闲言闲语,就算两个人你情我愿情投意合也生怕被人知道。你们胆子不小,同居这么久,方小贝他们就一点没看出来么?”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现在想来,林宓燕其实一直在试探他。之前还奇怪她为什么老是提出想到家里来看他,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来捉个现场,拿到点切实的把柄吧。 他猜得没错,林宓燕当初知道了言奕和何长明的关系,在儿科实习的时候又听八卦的小护士们爆料了言奕家里的情况,就存了心刻意去打听。很快她就发现,言奕家里的一干亲戚在本地医学界的影响力,足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她在工作、资格考试和学业上的所有问题。在这个竟争激烈的社会,“关系网”里面才有离成功最短的捷径。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却越来越觉得他和顾南两个人的关系不对劲,太亲近了,太亲近了!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助教和学生的关系,甚至比同寝室的室友都要亲密得多。 偶然间,她远远地看到言奕来医院找顾南,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南从眼角到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笑意,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言奕的额头,两人之间那旁人勿扰的气场,甜蜜如斯。 原来如此。 无妨,既然不能讲感情,那就讲点厉害关系好了。大家都有难处,互相帮助,各得实惠,她就不相信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小言老师,现在能请我喝杯水了吗?”林宓燕慢条斯理地穿上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后靠了靠,悠闲地窝进沙发里。不得不说,言奕的技术不错,脚脖子已经不那么疼了。 可惜了,各方面都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 “水喝光了。”言奕把药酒瓶子往茶几上一顿,敲出一声脆响,“有话直说,我想你并不适合呆太长时间。你究竟什么目的?” “爽快,我都快真的喜欢上你了。”话既然说开了,林宓燕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当你的女朋友,期限五年。” 言奕冷笑,“给个理由。” “这五年里我可以帮你和顾南打掩护,你们可以安安心心谈恋爱同居滚床单干什么都行。相信我,你需要的,超过27岁还没有女朋友,你会被家人朋友逼得很烦。” “我需要提供什么好处?” “三甲医院执业医师岗位一个,五年内保证我晋升主治,并且保证我升儿科副主任。你看,我要求不高。” “确实不算高,怎么你不想要硕士学位么,我爷爷也带学生的。” “当然,如果不麻烦的话。” 言奕气极反笑:“不麻烦,怎么会麻烦!资格考试很简单嘛,疏通考官放水就行。工作更简单,我舅舅那儿一句话的事,你还有一年毕业,提前一两年升个主治也不难。科室副主任也容易,弄个破格提拔就可以。学位更好解决,你要不要医院的委托培养,学费都包了。” “那就谢谢了,合作愉快。”林宓燕拍拍裤腿,伸出右手。 言奕不接,往后靠了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怎么不是应该还有个否则么?否则的话,你会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 “不用了,你是聪明人,跟你对话很愉快。这么处理我们双方都满意不是吗?” “我不满意!”卧室门拉开,顾南满面怒色站在门口,“你们似乎忘了征求一下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言奕抬头看着他笑,“我还在猜你能忍多久。” 林宓燕面色变了变,随即无所谓地说:“晚上好,今天医院提前下班吗?” 顾南大步走到言奕身边坐下,带着强压的怒气,“宓燕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宓燕失笑,“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自己傻而已。怎么说也有两年的感情在,我也真的喜欢过你,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想要比别人更成功,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大家互惠互利不是很好吗?” “你把这样的未来定位为成功吗?为了这样的成功,你还做过哪些努力?你敢跟你爸妈分享一下成功的喜悦吗?”顾南越说越气,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面对这样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宓燕,他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更加难以想象潘姨知道真相后会是多么的痛心。 “这个你不用管,为了未来几年我们三个都能过得开心,为了你的家人不爆血压,你们还是答应我比较好。” “你就不怕你妈爆血压!她有高心病你不是不知道!” 林宓燕扯了扯嘴角,“你不说不就没事,又不是作奸犯科,我给她带个准女婿回去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五年一到,各走各路,我又没逼着他跟我结婚,我才不想当同妻呢。你们俩一个要读博,一个要读硕,都是前途无量,还是给这个前途增加点保险系数比较好。” 保险系数?怎么,难道她还打算在学校和医院里贴大字报说他们俩搞同性恋吗?还是说拍了两人亲热照放到网上去展览? 顾南拳头捏了又捏,简直想揍人。一方面是对林宓燕的无比失望,一方面是对眼前局面的无力。亏得他当初还跟言奕保证有问题他会解决。怎么解决?怎么样才能让她放弃?难道真的要让言奕跟她假扮情侣,而自己在一边偷偷摸摸,还要让言奕一家为了她去寻求无数个潜规则? 这太违背他做人的原则了。 言奕拉了他一下,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冷静一点,起身进了卧室翻找什么东西。 顾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冷静地口吻说:“你平常成绩一直很好,考执业证应该能顺利通过,拿到证再找间医院接收并不是很难,何必要走这一步?” 林宓燕摇头叹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就跟你说老实话吧。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那么聪明?我的水平我自己知道,要不是另外想办法,早不知道挂了多少科了。再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考到证又怎么样,沦落到一个县级校医院或者社区卫生所去浪费人生吗?你以为三甲医院那么好进?顾南,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天真。” 顾南沉默,没有谁会比他更明白社会的现实,孤身一人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再苦再难,只有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东西才能够心安理得。 然而,每个人选择的路不一样,虽然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她,但不可否认,跟她有类似想法的人还有很多。 他想再劝劝林宓燕,不用这么严厉地语气,尝试着从她的角度去理解她、说服她,在一错再错的路上拉她一把。这条路走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不是他天真,是你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太复杂。”言奕坐回原位,把找出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看看这个。” 林宓燕眼角一瞟,脸色骤变,抓起那个旧款三星手机飞速连按了几下删除键,“你哪里来的?还有几张?” “你删了也没用,我刚才备份了。”言奕晃了晃手里的iphone,同样的图片,网上最流行的艳照风,男女主人公只有大半个脸,但只要是熟人绝对能一眼看出来谁是谁。 白白胖胖的教务主任,全校大半的学生都认识。 “想要看吗?我还有很多东西,包括你怎么改掉专业课考试成绩的,校外实习怎么拿到优秀的,交换留学的时候跟美国帅哥如何开展友好深入交流的。对了,隔壁市妇产医院的技术其实没有我们学校附院好,你完全不用跑那么远去堕胎的,孩子他爸知道了吗?” 这下轮到林宓燕脸色发白了,牙齿把下唇咬得全无血色。 同样惊到的还有顾南,可是言奕不会乱说,他这么说肯定是有理有据。林宓燕究竟还做了多少事?潘姨要是知道一定会犯病进医院的。 “你调查我?你居然敢调查我!”林宓燕气得发抖,站起来就去抓言奕手里的手机。 言奕轻松躲过,笑着把手机揣进裤兜,“抢到也没用,iCloud同步了。幸亏突然想起来当时用旧手机拍了照片,果然还是增加点保险系数比较好,谢谢你提醒了我。怎么样,想玩一玩人肉搜索么?我微博粉丝不少哦。” “你......”林宓燕重重地摔回位子上,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网络时代,谁都惹不起舆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一个人所有的底都翻过来。她不敢冒这个险,那些跟她发生过纠葛的人一旦被牵扯上一身骚,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言奕,你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得可真漂亮啊!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顾南是过于震惊,言奕是终于扳回一城松了口气,林宓燕镇定了几分钟,飞快地思考对策。 她不甘心,谋划了这么久难道就这么放弃? 想了想,她吐了口气,缓缓地说:“你没有必要非要跟我杠上,我提出的条件对你们来说一点害处都没有。有我做掩护,你完全不用担心面对家里的压力。你就不怕你家里知道了强行拆散你和顾南吗?就算我不张扬你们的关系,你以为你家里会让他好过?一旦被发现,你倒没什么,顾南的前途就毁了。” 言奕正想说话,被顾南打断了。 “宓燕,你还是不了解我。”顾南说,“我从来不怕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是我认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抗到底。我已经认定他了,我的前途我自己负责。” “你不怕,言奕会怕,他看起来很爱你。爱一个人,就要学会妥协。” 三个人过于专注,都没有注意到沙发背后的大门已经打开很久了,言琳琳拿着钥匙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如果何湘明手下的医生护士看到她这时候的脸色,一定会恨不得立刻坐飞碟冲出地球。 她说:“他就算要妥协也是跟我妥协,关你哪门子闲事!” ☆、故事的美好之处 言奕猛地站起来:“妈,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顺手把钥匙串塞回包里,言琳琳瞪了他一眼说:“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来看看房客情况还需要请示吗?真够热闹的啊。” “阿姨,言医生。”顾南紧跟着起身让出座位。 “你们俩坐下。你,站起来我看看。”何湘明一张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说话也跟冰渣子刮骨头一样,让人后背发凉。 林宓燕头一次见到言奕母亲,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但是看样子不太妙。 怎么难道她们其实知道这两人的关系?那她岂不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她心底有些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礼貌地问候:“何阿姨好,我叫林宓燕,您叫我小林就行。” “不要叫我阿姨,我跟你不熟。”何湘明上下打量她一眼,转头对言琳琳说:“你说的就是她?” 言琳琳点头。 林宓燕心头一喜,看来走家长路线似乎有些成效,只要能哄得言奕父母家人的认同,言奕为了顾南的前途,也只能配合演戏了。 把手里的包扔进沙发里,何湘明挑了中间的位子坐下,说:“言琳琳你明天去看个眼科,这都什么人敢往我眼前带!你当我闲着没事吗?” 言琳琳嚅喏着不敢搭腔。不怪她妈骂她,自己真是被林宓燕给哄昏了头,要是硬把这种女人跟言奕捆在了一块儿,她妈不抽她,她也要抽自己几个耳光。 幸好发现得早。 林宓燕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僵硬地伫在原地。何湘明气场太强,唬得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讪讪地说:“何医生您说笑了,是我自己单方面喜欢言师兄,哪儿敢惊动您呢。” “怎么你不是刻意要惊动我的吗?”何湘明这时候才第一次正视她,“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姓何,下了不少功夫吧?就言琳琳这种傻子才看不出你动的什么心思。” 言琳琳再次中枪,气恼得一屁股撞开言奕,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言奕直接就给撞进了顾南怀里,顾南退开一点扶着肩膀推他坐直。 林宓燕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何湘明调转火力不再理她,“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家?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言奕你皮又痒了是吧?” “周六回去!正打算给爸打电话。”言奕急忙说,“妈你这么忙,怎么能你来看我呢,这不是搞反了吗!周六回家我做你最喜欢的鱼片粥吧。对了,顾南!顾南做,他做得更好吃!” 说完暗中推了顾南一把。 顾南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背。很奇怪,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了,就算何湘明态度依然恶劣,但明显她讨厌林宓燕比讨厌他更多。 何况,他早已心中笃定,就算要面对言奕家人的压力,他也不会退缩。 “阿姨,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到家里去的。今天让您看笑话了,是我没处理好,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有什么错?你没错!言奕跟你在一起天天乐得跟中彩票一样,肉都长了一轮,你哪儿错了!。”何湘明历来护短,看来今天开始是要把顾南一块儿护进去了。 林宓燕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所有人当她不存在一样,让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言家原来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向了,连两个人同居都是被默认的,这都催着正式上门了,只有自己还一心以为拿着把柄想威胁人家,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人攥住小辫子的那个。 她静静地退了两步,既然没人理她,她还是自动消失比较好。 “慢着!”何湘明突然抬头冷喝,“小姑娘,把你的所有心思都给我收拾干净。你虽然提前做了功课,但可能还不是很清楚我的脾气,先提醒你,做事考虑后果。” 林宓燕早没了之前的斗志和算计,她一个小小的学生,再会耍心机耍手段,也斗不过在社会上游走了几十年的人,果断道歉才是上策:“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打扰各位。对不起,小言老师,希望您不要跟我计较。关于那些......” “我会好好地、安全地收着。”言奕淡淡地说。不是他小心眼,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她不存坏心思,他也犯不着没事找事。何况,他知道顾南有多么尊重林宓燕她妈妈。真奇怪,那么好的家庭,怎么就养出价值观这么偏激的女儿。 “好的,打扰各位了,我先走了。”林宓燕很刻意地昂了昂头,深吸了一口气,走了。 眼看着大门关上,这场闹剧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言奕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讨好地递给母上大人和姐姐。 顾南先一步抢过来,“削了皮再吃。” “言奕你来。”外人走了,何湘明也不再端着,面色和缓了些,“我看看你的手恢复到什么程度。” “哦。”言奕乖乖地接过顾南手里的水果刀开始削皮。既然他妈要检查的是伤手恢复情况,他就用了左手,连绵不断的果皮飞快地越变越长。顾南皱了皱眉头,以前他削的皮都不会掉下来的。 何湘明也不去接削好的苹果,只说:“切开。” 她说的切开可不是切成两半。言奕只好右手扣着苹果两端,左手入刀,苹果很快散成了一厘米见方的一堆小块,只是到最后的几颗稍微有点走形,大了一点点。看来还是一个稳定性的问题,这个急不来,得慢慢进步。 看了看手里的一捧苹果粒,言奕有些不安地瞄了母上一眼。 “给你姐。”何湘明嫌弃地说。 顾南本想说不要了换一个吧,闻言赶紧拿了个碟子盛好,插上几根牙签递给言琳琳,“言医生。” 言琳琳顺手接过,吃了几颗,说:“叫姐姐吧,别见外。” “姐姐。”顾南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对言奕说,“给你妈妈再削一个。” 一会儿功夫,言奕已经灿烂着一张脸给她妈又削了一个完整的,何湘明这才接过来。 顾南轻轻推了他一把,言奕换了个位子,蹭着何湘明坐下,“说起来,妈你怎么会来的,都这么晚了。” “我下午在你们附院开研讨会。少跟我撒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装可爱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何湘明眉毛一挑。 言奕不屈不挠地拽着她胳膊再摇两下,“什么三十!哪有三十!我明明还有一个月才满二十七。” “你也好意思说你二十七,二十七的男人是你这个样子吗?找了个男人就把自己当女人了?没出息。”何湘明有些怨气。虽然儿子这么大了还肯跟她亲近实在难得,可一看到他一幅夫唱妇随顾南说什么就听什么,顾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样子,火就不打一处来。 你是男人啊!你比他大啊!我何湘明的儿子是被人压的款吗!不争气的臭小子! 言奕呆了呆,一时不能适应母上突然发难,只好求救一样地看向自家男人。 顾南也有点儿尴尬,硬着头皮说:“我......很尊重言奕,我们......” “我懒得管你们。既然是你们俩是认真的,以后我也不多加干涉。顾南你也不小了,做事也有分寸,以后你给我看着点儿他,别让他闯祸。”无奈地横了自己儿子一眼,何湘明语气有些慎重地交代顾南。 虽然被自家老妈嫌弃,言奕还是兴奋极了,“妈,您的意思是我们终于过关了?以后您也不会再起心思给我安排女朋友了?” “我给你安排女朋友?这蠢事是我干的吗!”何湘明换了个人开火。 言琳琳一颗苹果粒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噎着,连着咳了好几下,这才缓过起来,“我,我干的还不行吗?我赔礼道歉,我补偿。” “怎么补偿?”一听有好处,言奕眼睛都亮了,“要不姐你送台跑步机给我吧,空闲时候可以锻炼身体什么的。” 锻炼身体?明明是天气冷了不想早起去外面跑步吧。顾南好笑地摇摇头。 “可以考虑。“言琳琳想了一下,突然大声说:“啊,要不这样吧!以后你来肛肠科看病我带你去插队,不用排号,我同学是科主任,技术一流。” 言奕结巴:“我、我为什么要去看肛肠科......” 当医生的真是百无禁忌啊!连顾南也有点承受不起言家姐姐彪悍的风格,看了一眼言妈,正在淡定地吃她儿子削的苹果,好像对于自家女儿和儿子当面讨论限制级话题毫不在意。 “相信我,如果你不想办法改变一下自己地位的话,你迟早会来找我插队的。”言琳琳吃完东西,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了吧妈,人家小两口该歇息了。” 悲愤交加的言奕含恨地用目光扫射他姐,同时突突罪魁祸首顾南。 把两人送走,刚关上大门,言奕转身就扑了过去。趁其不备将顾南压倒在沙发上,伸手就去扒他裤子。 “你干什么?”顾南抓住他的手,好气又好笑。 “反攻!反攻!我要反攻!你看看我的地位都低下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所有人都压我一头,太没面子了!” “就为了面子?面子又不值钱。”顾南轻松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鼻尖扫了扫他的。 言奕双目含泪,奋起挺身,长腿缠着他使劲一搅,再次成功处于上位,吼道:“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闲着不用退化了怎么办?” 顾南手掌灵活地钻进他的裤子,摸到言小兄弟捏了捏,说:“哪里没用,不是一直在帮你用吗,经本人专业判断,此物正处于进化中。” 言奕轻哼,眸底见光,一边爽一边不甘心:“归根结底就是我爱你比你爱我多,所以我才心甘情愿让你上。” “你现在明明表现得相当心不甘情不愿。”顾南坐起来,扣着他的膝盖把人往上提了提,让言奕舒服地跨坐在他大腿上,“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够爱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够爱你? 我爱你的方式,就是融入你的生活里。为你每一个笑容而微笑,为你每一分悲伤而懊恼,和你坚守同一个梦想,随你追寻同样的信仰。也许不够热烈,也许不够直白,不够荡气回肠,不够轰轰烈烈,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从夏天,到冬天,陪你在每一个早晨的六点起床跑步,陪你吃早餐,陪你一起出门。也许未来不一定能够站在同一张手术台上,但每一个黄昏,我都会和你一起迈进家门。 未来五十年里的每一天,你都会知道我爱你。 ☆、H E 言奕原本跨坐在他腿上磨蹭着扭动,突然间就安静下来,原本躁动的眼神在顾南的凝视下漾开一圈一圈的波光。.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闭上眼静默着不说话。 顾南一^_^手还握着他的下面,腾出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睫毛轻扇着也阖上了眼帘。这一刻的静谧两人都不愿意打破,即使言家小兄弟正逐渐热烈地昂起头来。 用额头揉了揉,言奕轻轻地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嘴唇温热柔软,呼吸吐出的热度暖暖地拂过眼帘。顾南正要睁眼,软软的唇瓣又落在左边眼帘上,然后是右边。 言奕仔仔细细地吻过他的脸庞,不带情^_^欲的,毫不粘腻的,像亲吻收藏多年的一件陶瓷珍品,每一分每一寸都舍不得沾染了灰。 轻吻转移到耳边,顾南的睫毛抖了抖。 暖呼呼地气流吹进耳朵里,毛茸茸的,让人忍俊不禁,舌尖在耳廓里扫过一圈,身下的人轻颤。 “痒。”顾南扣在他腰上的手捏了一下,收回另一只手握住他的颈项,掰过头来对视,“怎么了?” 交缠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眷恋,言奕小心翼翼地说:“你是我的吗?” 顾南嘴角漾开一抹弧度,温柔低沉的声音震动胸腔,牵动紧密相贴的另一具身体,“我是你的。” 言奕再次问:“你是我的吗?” 顾南耐心地重复:“我是你的。” 连续两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像是给蓄势待发的炮筒点上了最后的一把火。言奕压着他的双肩猛一用力,牢牢地将人按进沙发垫子里。温柔地轻吻突然就变成了没头没脑的猛啃,鼻尖、嘴唇、下巴、喉结一一咬过,留下浅浅的齿印和湿漉漉的口水。 言奕亲一下念一句:“你是我的。” 再亲一下再念一句:“你是我的。” 狂烈的热情爆发开来,像喷涌的岩浆灼烧过每一个流经的地方,让它变得通红、火热、滚烫,和岩浆达到同一个热度,同一个燃点,空气中都溅开焦灼的火花。 顾南仰着脖子回应他,有些适应不了言奕突然的急切,那种急切似曾相识,像是两人开始这段交缠的最初的那一晚、那一幕,那个急切地想要讨好他的人。 “那时候......你为什么会想到做受方?”顾南低声问出这个困惑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 “什么?”言奕的节奏突然被打乱,趴在他胸膛上茫然地问。 “第一次的时候。你现在这么执着地想上我,为什么当初没有趁机上了我?” “你、你、你还在介意那个?”言奕嘴角一耷,他以为顾南早就不在意那个混乱的夜晚了,那是他一辈子都会后悔的蠢事。即使因为这样他和顾南才有了开始,却仍然是他心底的一个结。 抬手捏了捏他绷紧的下巴,把耷拉的嘴角往上揉揉,顾南看着他说:“其实我常常在想,也许我本来就是同性^_^恋,只是没有意识到,要不然也不会再那种情况下有反应。如果我当初真的厌恶这个,就应该把你丢去坐牢。” 言奕呐呐地说:“目前......国内还没有针对这个的法律。” “我后来想过,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你,还老是做梦梦到你。” “你梦到过我?什么时候?我们在一起之前?梦到什么了快告诉我!”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言奕激动万分。原来早在他苦苦单恋的时候,顾南心里已经有了回应么? “其实以我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其实很不容易真正亲近,这一点罗红叶看得很准。”顾南不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他想说的话。这些话其实早就该说了,就像他之前在何湘明面前保证的一样,他尊重言奕,在这份感情里,没有谁高谁低,谁上谁下,更没有谁比谁爱得多一点。 他们相爱,毋庸置疑。 见他避而不答,言奕焦躁起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胸膛,那里的肌肉于处于放松状态,被外力一激,顿时绷紧。言奕五指发力,“你说不说,不说我下手了!” 顾南抓着他的手腕往下移,滑过整齐排列的六块腹肌,“往这儿下。” “正经点儿!” 顾南按着他的手揉自己紧绷的裤裆,那里已经撑起了明显的轮廓,压上去有些疼。那疼预示着即将随之而来的快^_^感和惬意,于是疼也变得令人期待。 “我那阵子老是梦见你,穿着衣服的、没穿衣服的、站在讲台上的,坐在我身上的......对,就是现在这个姿势。” 言奕作势扭动了一下屁^_^股,在他的裤裆处蹭了蹭,“这样?” “对,这样。还有跳脱衣舞的,你会跳脱衣舞么?” 言奕呆了呆,嘟着嘴唇摆出一个杂志模特惯用的表情,缓缓地解开三颗扣子,拉下一边衬衫的肩膀,“这样?” “这是女人的跳法。再有力一点,野性一点。”顾南扣在他腰上的手挪到裤腰处,速度极缓慢地抽出皮带。 野性一点......这样? 言奕抓住衣服领口往两边猛地一拉,“啪啪”飞出去两颗扣子。 顾南笑骂:“败家。” “究竟什么样啊?你给我说!说不说!”言奕恼羞成怒,弯腰在他胸膛狠狠地咬了一口,又掐着他的脖子摇晃。 “咳咳......要断气了......”顾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人,有时候单纯的可爱,狡猾起来又让人心惊肉跳。就像之前他对林宓燕那一幕,完全让人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提前做好了准备。幸好,他不属于主动攻击类型,不惹到他就没事。 恨恨地松开手,言奕捞着他的毛衣往上扒拉,还好这次顾南很配合,抬手让他褪下衣服。 “你的也脱了吧,反正都撕破了,挂着跟布片儿一样。” 言奕扯□上挂的布片儿扔到地板上,说:“你得赔我件新的。” “凭什么我赔?”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敢不赔。”言奕傲娇地抬下巴,屈指敲敲他的胸口,“这里......”再敲敲小腹,“这里......”最后敲敲裤裆,“还有这里,都是我的。” “是,都是你的,请尽情享用。”顾南摊开手脚,放松地斜倚在三人沙发上,“不过,没有提前准备,要不改天......” 言奕“嗷”地一声扑上去:“休想改天!你给我躺平了!” 他跳起来,两三下解开顾南的裤腰,拉住裤脚往下一扯,长裤飞出去老远。黑色紧身内^_^裤的前端已经隐隐晕开了一圈深色,贴服的布料完美地包裹着线条清晰雄伟那一处。他伸手去够,被顾南抓住手腕。 他抬头刚说了句:“你反悔了?”两条胳膊就被扭到一起,自己的皮带不知道怎么跑到了顾南手里,这时候缠上来绕两圈一抽,被捆起来了。 顾南笑着推开他站起来,拉着皮带的一端,“先洗澡。” 洗澡你也不用捆我啊!言奕浑身冒火地跟随他的牵引进了浴室。太过分了,把人火挑起来又拖拖拉拉的,还把他捆起来,是打算又哄哄他就完了么? 休想!说什么今天也要把人吃到嘴! 热水哗哗地洒下来,瞬间浇了两人一个透湿。顾南扣着皮带把他的胳膊举到头顶,在温热的水幕中吻上他的颈窝。 言奕被迫张大嘴喘气,热水咕噜咕噜地灌进嘴里。腰被揽紧,只好把脚尖踮起,脆弱的颈动脉紧贴在顾南的嘴唇下,胸膛贴上胸膛,小腹贴着小腹,火热抵着火热。 “咳咳......松开我,你先松开我。”言奕被水呛到,挣扎着试图把手腕摆脱出来。皮带扣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动反倒越紧,勒得他手腕生疼。 顾南嘴唇往下滑动,含住他胸口的突起。已经快要面临窒息的言奕上身后仰,头脸从水幕中逃脱出来,终于可以大口呼吸。 原本扣住手臂的大手松开,顾南屈了一条腿半跪下去,嘴唇来到他的腰间轻轻噬咬,漆黑温润的黑色短发在水流中紧贴上他的小腹。言奕感受着皮肤上流淌而过的水温,和比水温更烫更软的唇舌,脉搏剧烈跳动,血流加速。 他呜咽着,终于挣脱开两手的束缚,探手按着他的肩往下压。 顾南帮他褪下早已湿透的裤子,释放他硬到极致的宝贝。言奕低头去寻他的目光,迎上顾南抬起的眸子。 帮我! 水温升高,雾气蒸腾,顾南眸子里全是水光潋滟,嘴角荡开一抹宠溺,埋首含住了他。 包裹着水流的吞吐异常顺利,顾南几次深吞,干脆利落地逼出言奕短促的呻^_^吟。那呻^_^吟含了急切的渴盼,听得他心荡神摇。 怎么办,还是想上了他。要是现在反悔言奕会不会咬人? 他试探性地在顶端咬了一下。言奕浑身一颤,一把推开他的头,将他重重地撞到墙壁上,光滑的瓷砖已经被水蒸汽烘热,肩胛骨撞得很疼。 言奕发力,一^_^手横压他胸膛,一^_^手扯下碍眼的内裤,狠狠地撸了他的东西几把。 哎哎,悠着点儿,小心玩断了! 顾南强忍着勃发的欲^_^望,在混乱中去观察他的表情。他爱死了言奕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此时此刻原子弹在窗外爆炸也不能将他从他身上拉开。 忙乱的手掌在胡乱摸索片刻后,突然探入他的股间,手指滑腻,带着冰凉的液体。顾南僵了一下。 言奕感觉到了,立刻果断地封住他的嘴,舌尖有力地蹿入翻搅,引开他的注意力。 异物侵入,很奇怪的感觉,并不痛苦,也不难受,钝钝的有些涨。顾南很不想去比较那种感觉,可是不得不承认,真的跟那个的时候很像。 一个男人一生中有多少机会能够得到前列腺快^_^感,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但是作为个人,他有些期待。 手指耐心地揉按,不知不觉加到三根,言奕轻啜他的嘴角,“怎么样?” 顾南很干脆:“来。” 站立的姿势很不方便,言奕打量了一下,压着他的手握住隔断间的不锈钢扶手。顾南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腿,分开一点。 多么让人不敢想象的姿势,因为对象对了,就什么都对了。 言奕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试探着进入。火热的顶端抵住柔软温热的位置,他突然有些忐忑:“你真的不介意?” 这个时候你问我介不介意?你脑子被门夹了吗?顾南火大地回头横他一眼,“就这一次,上不上随你。” 言奕闻言立刻腰部用力,猛的进入。顾南一声闷哼,扣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紧。 他妈的!怎么扩张过了还是这么痛!言奕你什么烂技术! “怎、怎么样?很痛吗?”言奕看不到他的表情,才进入一点点就感觉到他身体在轻颤,立马慌得一塌糊涂。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还是做失败了?真是太失败了!看来他命中注定只能被做被上的那一个。 “没事,你别动,等我缓缓。”顾南吸了口气,反手扣住他后退的大腿。 言奕心底暗咐,这就是当初为什么不上了你的原因啊,怕第一次技术太烂把人给弄痛了,以后就留下心理阴影了。 原以为经过这么多次实战演练,已经把技术要领掌握得很好了,原来看别人做和自己做还是有差别的啊! 他想进,又怕伤到顾南,想退,又实在是舍不得。僵了好一会儿,大腿上传来揉捏的力度,是顾南示意他继续。 “那、那我进来了......”言奕原本凶猛的干劲都被打蔫了一半,幸好好没有萎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一点一点的加力。可他越是小心就越是搞不定,卡在门口进退不能,把顾南弄得火冒三丈。 “你倒是给我^_^干脆点!” 言奕闻言一咬牙,挺身到底。 他妈的这什么滋味儿!顾南忍不住一掌拍在玻璃隔断上,震得门扇直晃动。又涨又痛,完全陌生的体验,像一个火热的楔子生生嵌进身体里,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脉络,陌生又亲密难言。 这他妈的跟肛^_^门指诊完全不是一回事啊!好学生顾南悲愤交加,正在感慨的当头,被身后人突然加快的节奏猛的撞到玻璃上。 言奕豁出去了,深埋进心爱的人体内的感觉太好了,好得他兴奋上头、热血下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汇集到了那个地方,只想更深更深地进入他,想听到他难得的呻吟,想看到他难耐的颤抖,想让他像自己一样,沉溺在这样的爱里无法自拔。 “顾南、顾南你舒服吗?告诉我!” 顾南咬牙道:“少废话,你要是让我不舒服,就别想再有下一次!” 也就是说只要舒服了就还有下一次?言奕被这个好消息刺激得干劲十足,手掌在他腰间的凹陷处用力抚摸滑动,腰部用力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 在哪里......在哪里......身下结实的躯体猛的一颤,找到了! 来了!顾南咬牙感受,生生忍住溢到唇边的闷哼。太奇怪了,层层叠叠的快^_^感随着反复的顶撞从那一点出弥散开来,全身上下仿佛浸泡在最浓烈的伏特加酒里,每一个细胞都被打开来,吸纳进强烈的酒精,在这浓度里醺然欲醉。 那是全然不同的快^_^感体验,是勇于尝试的人才能够享受到的极致乐趣。 连绵不断的快^_^感袭来,顾南一^_^手撑在门上承受他的力度,一手握住自己的东西飞快撸动,眼看着就要到顶点了,体内突然一空,言奕退了出去,全身脱力地趴在他背上。 反手一摸,臀上一片滑腻。 言奕你...... 顾南一身火气无处发泄,转身就将他按在了墙上,就着手上的滑腻草草扩张了几下,挺身而入。 臀肉被撞得啪啪作响,很紧,很爽,干脆利落、淋漓尽致的爽。 言奕呼痛,趴在墙砖上无力地抓挠,一直没有关掉的莲蓬头还在劈头盖脑地浇下热水,墙砖很滑,地面也很滑,他一面要努力站稳,一面还要承受扩张不足带来的痛楚。 可怜,几秒钟前还在高^_^潮里回味,几秒钟后就被上回来了。 顾南好猛。 言奕拼命扭头去寻他的唇,顾南借着一记狠顶牢牢地压在他身上,来不及退出就射了。四唇相接,沉沉地吻在一起。 半响,顾南终于松开他,抬手把淋浴开关换成冷水。水温让两人都是一个激灵,全身爽过头之后的无力立刻爬了上来。 顾南握着他的腰,眉头微皱,“忘了用套。” “没关系。”言奕瘫软在他胸前,胳膊挂在他肩上,冷水浇在背上,体温迅速下降。 “腿分开我帮你清理一下。” 言奕摇头,“你先告诉我还有下一次吗?” “什么下一次?”顾南装作不知道他说什么,关了水去捞浴巾。 “还有对吧?”言奕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注意到他有些别扭地避开,“我就知道我的技术不会太差嘛哈哈哈!” “得意什么,早泄王。”顾南迈出淋浴间,迅速擦干身体。 “......”言奕羞愤异常,低吼道:“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下次绝对不可能这样!” 顾南很不屑地挑了挑眉,“你还是放弃吧。自己清理还是我来?” “自己来!你给我出去!”言奕一脚把他踹出去,“砰”一声甩上门。太气人了,太过分了,两分钟以内才叫早泄,他起码坚持了十分钟好不好!下次,下次一定要扳回面子! 顾南靠在浴室门外,听着他在里头絮絮叨叨地嘀咕,忍不住笑意上脸。抖开棉被,把两个枕头提起来拍打几下再并排放好,窗帘已经拉上,卧室暖黄的灯光泄了一地。掀开被窝的一角躺进去,先暖暖,等下那个怕冷的家伙上来才不会叫唤。 看来明天早晨还是得拉他起来跑步,年纪轻轻的才撑这么会儿那怎么行,未来,还长着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章爆字数是必须的!!! 天呐,我终于也有打下“全文完”这三个字的这一天!第一个长篇完结,撒菊花~~~~ 剩下应该会有几个番外,更新时间不定,写好我就会贴上来哒^^想看神马番外? ===========鞠躬致谢的分割线===========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谢谢你们能喜欢我不成熟的文字。 经认真总结,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我会继续努力哒,不过速度是绝对不会保证哒! 新故事还没有思路,所以应该会等上一段时间,对苹果还抱有期望的读者,欢迎收藏专栏,新文第一时间知道哦~~~~~ 72、番外一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个本来是奥运期间就该写的,我懒人症发作拖到现在.....请忽略时间线,就当是个单独的番外看。写这个纯粹就是为了满足某助教,以及我本人对肌肉男的美好幻想。   这几天顾南老是睡不安稳,一到半夜就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又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言奕越来越爱赖床了,早晨抱着枕头死都不放手。考虑到他是伤员,也就由他去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持续快一周之后,顾南在某一个半夜莫名地醒过来,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言奕不在!   身边的床是空的,卧室门虚掩着,客厅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光亮和细碎的声音,搞什么呢这是?   翻身下床打开卧室门,只见电视开着,沙发上窝着个人影,一张脸被屏幕的光映照得五官斑驳鬼气森森。言奕抱着个大抱枕,身子前倾,一副恨不得把眼睛贴到屏幕上的样子,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在看什么?”   “啊!”言奕被吓得一声惊叫,猛回头差点把脖子拧了,“你、你、你怎么起来了......”   顾南走近,“你这夜半活动都持续这么多天了,我再不起来就真成死人了。这么大的兴致熬夜看奥运?”   言奕从惊魂一吓中缓过神来,裂着嘴角说:“四年一次嘛,听说这届办得烂,就想看看到底有多烂。”   顾南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倒确实没怎么关心奥运,既然醒了,也就坐下来看看,“游泳?你是打算看菲尔普斯?”   “随便看看......嘿嘿,嘿嘿。”言奕把抱枕举高了点儿,半边脸藏在在抱枕后头嘀咕:“你明早不是要值班,去睡了吧,啊?”   “反正醒了,陪你一会儿,一个人看不无聊吗?”顾南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电视里正在介绍出场运动员,一个个裹得跟过冬似的,走到自己的泳道上马上扒得跟要跳池子里泡澡似的。顾南篮球打得不错,可游泳却是不怎么样,最多算是沉不下去,扑腾着能刨出几十米,姿势也不太标准。游泳确实是项不错的运动,可惜合适的场地比较难找,不像篮球哪儿哪儿都能打。   运动员就位,裁判鸣枪,八条矫健的身体鱼跃而出,划出数道漂亮的弧线,水花四溅。   言奕看得目不转睛,代表世界纪录那条小黄线出现在画面上的时候,他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攥着旁边人的胳膊摇个不停。   顾南好笑地看他一眼,要不是半夜三更的,这人多半想要拿个喇叭吼起来。   触壁,三条泳道依次拉出运动员名字和国旗,金牌!破世界纪录!中国!   “嗷嗷嗷嗷嗷——”言奕举起抱枕使劲往顾南身上砸,“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小声儿点。今年我们游泳不错,居然男子也拿金牌了。”   “谁问你金牌了,我是问你看!到!没!有!肉体肉体!那些大腿!看看那多长的腿!还有腹肌!全是八块!那手臂得有多长啊,天哪比例多么完美!你注意到泳裤没有?为什么正式游泳比赛不穿小三角呢,还是跳水的紧身小泳裤好啊!奥运会真是太奢侈了,太奢侈了!”言奕受了刺激,肾上腺素飙升,嗨过头了还没发现自己刚说了什么。   顾南皱眉道:“你的注意力到底在哪里?”   “当然是身材!要不然我半夜爬起来干什么?啊......”声调陡降,兴奋的某人僵硬地从电视屏幕前扭回脖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来,我们来讨论一下。”顾南拍拍沙发垫子,示意他坐过来一点,表情很严肃。   言奕一边流连不舍地瞄屏幕,一边惴惴不安地挪屁股,“要讨论什么,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奥运是吧?你一般都看些什么项目?”   “就看几个......游泳、跳水、体操、短跑之类的。嗯,你呢?”   “我哪来的时间看电视。游泳和跳水是吧?女子看吗?”   “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好,我懂了。今天还有要看的吗?“   “呃,好像没了,明晚有。”   “行,明白。”顾南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怎么了?你搞什么一脸严肃?”言奕眼看着他默不作声进了卧室,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怎么了这是?奇奇怪怪的......   一头雾水地关掉电视,跟进房里,见床头灯亮着,顾南背对他侧躺着,薄毯的一角搭在腰上。言奕爬上床,探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不舒服吗?胃疼?”   没反应。   言奕抓抓脑门儿,关掉灯,贴着他后背躺下,手搭在他腰上,手指若有若无地挠他痒痒。   还是没反应。这么快睡着了?   “顾南,你怎么了?”   “你怪我熬夜么?我这不是想着反正白天也没啥事儿,就......就这几天,谁让伦敦有时差呢......”   “真睡着了?喂——”言奕捏捏他的腰,没反应。摸索着往小腹探去,刚进到裤腰,被抓住手轻轻丢开。   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屁股,薄被一掀遮住了。半夜三更的,看顾南那个样子根本不想理他,言奕纠结着纠结着也就眯了过去。   快中午的时候才睡醒,顾南早没影了。   于是言奕郁闷了一整天,想不通顾南昨晚究竟是怎么了,下午的时候发了几条短信也没回。八点多的时候终于回了:洗干净等我回来。   什么意思!!!   言奕一面兴奋一面疑惑,倒是积极地把自己仔仔细细地涮洗了一遍。顾南最近特别忙,看他每天回来都很累的样子,就舍不得让他再累了。也就是说,他们有好多天没做了。   十点多的时候听到大门一声响,言奕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回来啦?”   “嗯。”顾南冷冷哼了一声,径自换了拖鞋进浴室。   怎么这样?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再也没有领教过顾南冷气场的某人实在是满脑袋浆糊。站到浴室门边推开一条缝儿,探进个头去:“饿吗?给你煮面。”   “嗯。”   又是“嗯”?他家男人这是吃哑药了还是受什么巨大打击导致智商下降了......   洗完澡出来,面条也刚刚好。顾南捧了碗埋头吃面,还是不理言奕。言奕只好搬了椅子守在他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吃东西。   “今天忙吧?”   “哪天不忙。”   “有奇怪的病例吗?”   “没。”   “大档头骂你了?”   “哼。”   “谁给你气受了?”   你还好意思问?感情这么一天一晚的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顾南把碗一推,冷冰冰地横他一眼:”洗了?”   “洗了。”言奕顿时笑出八颗白牙,“你今天不累呀?”   顾南扫了一眼沙发:“你洗的什么?”   “我啊!不是......我吗......”言奕随着他的视线在沙发上扫视,“你指的是洗什么?”   “沙发套子。”顾南把碗收了去厨房洗,言奕跟进去又跟出来,两人到沙发上坐下。电视开着奥运频道,正在播的项目是体操男子双杠,镜头在运动员坟起的手臂肌肉上晃来晃去,言奕一边看顾南脸色,一边瞄电视。   顾南坐了侧面的单人沙发,留他一个人在正对电视的长沙发上。   “明天把你屁股底下的沙发套拆来洗了。”   言奕莫名其妙:“不脏啊。”   “哼。”顾南摸过遥控器啪啪啪换了个记录片频道。   “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奔跑着一群......”   半张着嘴呆了几秒,言奕终于有点儿回过神来。从沙发扶手上爬过去,扑到他背上勒住他脖子,说:“原来你、在、吃、醋!”   顾南飞过来一个眼刀,“你终于发现了啊。”   “哎呦我说顾南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闲醋啊,你至于吗就看个电视。”言奕掰着他肩膀摇晃,“我那就是过过眼瘾,那就跟看片子一个模式,我看得见我也摸不着啊!”   “你不是擅长脑补吗?画面感一拨一拨的来,奢侈吧?高兴吧?”顾南拉着他的右手把人摔到前面,两个人紧紧挤在一个小沙发上。   言奕靠在扶手上撑着头笑:“其实你只是嫉妒人运动员身材比你好吧,胸肌、腹肌、大长腿、公狗腰什么的。安啦,你身材一点也不输他们。”   顾南下意识地挺挺腰,绷紧了小腹。   “哎呦顾南哎,你这样子真像小朋友,这才像小我四岁的人嘛,偶尔发发小脾气,吃点小醋,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顾南被他说得有点儿脸红,觉得自己这回可算是冒了十足的傻气了。   “你给我起来!”   “好好好,起来,起来。”言奕笑得停不下来,爬起来拉他,“哎呦真跟哄小孩儿一样。”   哄小孩儿是吧?顾南牙关一紧,拦腰把人扛上肩,直奔卧室。一路上言奕还在喘不上气地发笑,直到被狠狠扔上床,弹起来的同时再被一个强健的身体牢牢压下。   这天半夜,言奕终于没有能够爬起来看他期待已久的最后一天游泳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