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作者:容子行行 文案: 林立夏说,我们都是男的,怎么能够在一起? 赵明瑄说,这世上多少男女,没有感情都可以生活一辈子,我只想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不可以么? 你玩得太大,我玩不起——林立夏 放心,我会奉陪到底——赵明瑄 赵明瑄站在摊开的圣经前,他的头上就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却毫不在意地说:“我赵明瑄从不信命,包括上帝。但倘若真有天堂,那我也能去。因为我爱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有一种感情,似静水流深,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已是汹涌澎湃。 有一种人,他不动声色,却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四面八方渗透包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立夏,赵明瑄|配角:薛涛,许悠扬,李舒格 编辑评价: 一个温暖的午后,房地产商赵明瑄与交警林立夏因为一只狗邂逅了。对林立夏一见钟情的赵明瑄一步步走进他的生活,从邀请吃饭、散步到亲手煮粥,幼年被母亲抛弃的林立夏慢慢被他脉脉温情所感染。一个纯洁的灵魂照亮了另一个寂寞的灵魂,爱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夏日里笔挺的交警制服,湿漉漉的黑色头发,微微突出的喉结,一个阳光般的交警青年就这样出现在读者的眼前,赤裸裸的制服诱惑!作者文笔恬淡的将两个人的故事娓娓道来,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荡气回肠,有的只是像红豆慢慢煮成粥一样的温情。读过后那句最纯真的话还荡漾在耳畔,我爱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让人印象深刻,回味悠长。 第1章 交警帅哥 这是东南沿海的一座城市。 海滨城市大抵都是如此,你只要在稍稍高的大楼上抬头,便可以远眺茫茫的一片海,在城市高桥之外,在高楼大厦交错的视线之外,仿佛触手可及。可谁说大海看起来就是深情的蓝色,许多沿海城市,比如在长洲的摩天大楼上,你看到的那片海就绝对是灰色的。在阳光下泛着蒙蒙的光泽。 长洲,这座靠近北回归线的城市四季并不很是分明。然而它的夏天却是闷热而又漫长,仿佛驮着重重壳的蜗牛,走得缓慢又无力。长洲的绿化是做得很好的,道路两边的榕树干净并且鲜翠,绿丫丫的好似涂了油漆,伸出椭圆的华盖,为路上的行人带来丝丝荫蔽。街边树下有纳凉的老人,聚在一堆喝着茶,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在大蒲扇的下悠悠地晃动。 而林立夏显然是没有如此悠闲地时光。 他的头上既没有森森绿盖,手里也没有摇摇晃晃的大蒲扇。一水儿的汗沿着白皙的脸庞不断地往下淌,脖子却又红又肿一大片,仿佛被谁抓了又抓。 林立夏此时正穿着淡蓝色的警服,端正地带着大盖帽,兢兢业业地站在十字路口中央,颀长的身子,在淡蓝色警服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芝兰玉树,在车水马龙之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过往的行人注意到难免不那么瞧上一眼。 烈日当头,身为交警,哪能躲到阴凉的树下。 林立夏值班的路口正是长洲市繁华的市中心商贸圈之一—南街口。周围是一幢幢高大的写字楼,各大商场百货等等,矗立笔直,喧闹叫嚣硬生生要给人扯出一个洞来。大夏天的正午时分,除了车来车往,路上的行人倒是少了不少。夜晚才是一个城市灯红酒绿一片热闹的开始。 林立夏时而将右臂右手伸直,左右摆动,示意对面的车辆变道。注意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红绿灯的信号。有时又上下摆动手臂,示意那个方向的车辆减速慢行。腰却一直挺得笔直,尽管背后的一大块已经打湿成了深蓝色。 他不时地擦着额上脸边的汗,防止它们流到眼睛里。 从早到现在,也陆陆续续站了将近4个小时的岗,不仅脚有点沉重,连一直指挥的手现下停下来,也觉得有点酸痛。汗水濡湿了林立夏的眉毛,长而黑的睫毛,越发衬得一张脸白皙,而那双温和的眼睛也仿佛被汗水打湿了,温温润润如水里的黑色鹅卵石。 脖子实在是受不了了,针刺般痛痒难忍,林立夏正欲伸手稍稍抓抓解解痒。 “帅哥,电话号码多少,求包养!” 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薛涛大大的笑脸凑过来,用力挠着后脑勺,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真不好意思了,立夏,我去幼儿园接我那小魔头侄子回家,我妈硬是留我吃了午饭才过来,这不耽搁了会儿。老太太就是啰嗦。” 林立夏微笑了下开口道:“没事儿,这不才站了一会儿而已。你啊,成天玩到处跑,你妈可不逮着你就往家里塞。上次见着我,伯母还一直嘱咐我多看着你点儿。” “实在是烦,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害我迟到了。你别说,这天可真热,从空调里出来可真让人受不了。” 薛涛话音刚落,便伸出手碰碰林立夏的脖子,林脖子冷不丁被人一碰,仿佛触动了一个点,更是觉得痒得不行,浪般席卷全身,只恨不得双手齐上,挠它个痛快。 “薛涛你这混小子,别碰!” “立夏,你这汗疹子又起了,红红一大片,看着怪吓人的。不晓得的还以为哪个御姐将你调教成这般,啧啧,爱的痕迹啊,我的小怜爱……”薛涛挤眉弄眼,尾音还故意拖得很长。 林立夏登时脸一红,无可奈何道“胡诌什么啊,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都这样了,习惯了。” “去去去,快,去亭子里休息下,我从我妈那儿打了瓶凉茶给你,一点儿都不苦。赶紧喝了都。”薛涛双手推着林立夏往亭子走。 却又忽然一把拽住立夏,仔细地看了看,上下打量,方才开口严肃道:“我说你这小子,午饭肯定还没吃吧,赶紧地,去吃个饭喝了我的凉茶,回宿舍洗澡休息去,反正下午没你的班了。” 又龇牙咧嘴地警告了一番他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涂药否则决不轻饶的话,这才放开了他。 林立夏觉得心里一暖,这个多年的同学兼同事,毛毛躁躁却又很是体贴细心。于是微笑着和薛涛告别。 林立夏辞了薛涛,带上他给自己捎的那瓶凉茶,骑着自行车就往局里回去了。他在这个城市没有家人,更是没有家,有的只是交通局后面,两人共住的一件不到十平方米的宿舍,而这对林立夏来说,已属难得。 时间将近四点了却依旧不改闷热。但更让立夏烦躁的却是脖子上的汗疹,越发的痒起来,恨不得立马扎进卫生间用凉水冲过痛快。于是他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到了警局,停好了车,也不顾肚子仍旧饿着,便急急要回宿舍。宿舍大门的李大爷却一把叫住了他:“诶,小林,今天下午没班啊,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立夏温和地对李大爷说:“是啊,薛涛接了我的班,我就先回来了。” 李大爷手里也是一把扇子,尽管门房里的扇子吱吱呀呀地转着。拿着扇子开门出来,笑眯眯地拍了拍林立夏的背对他说道:“来来来,大爷有好东西给你。”说着,从窗口伸进去,拿了个不大不小的保保温瓶出来,淡淡的绿色,在这样的午后看起来格外雅致。 “给小林的好东西,可是在这里面,来来来,小林猜猜,猜对了大爷才给你。”李大爷拎着瓶子用并用扇子拍了拍,笑嘻嘻地道。这李大爷一把年纪却依旧是风趣幽默像个老小孩儿,平时便爱拉着斯文有礼的林立夏逗趣,着实喜欢这孩子。 林立夏无法,只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李大爷,快饶了我吧,我这脖子都快连成一片了。” 李大爷也不管那壶好东西了,这才凑过去,一看:“哎哟哟,你这孩子,这又是起疹子了吧,一到夏天,三天两头闹腾的。去吧去吧,赶紧洗澡抹药去。” 林立夏笑了笑,跟李大爷告了辞这才要往宿舍楼上去,“哎,瞧我这老糊涂,赶紧的,把这盒绿豆汤带上去喝了,是许丫头放我这儿要我给你的。刚好清热解毒。我说,许丫头可是追你好久了,怎么还不答应人家,你这交警大队队草,可真难追啊。” 林立夏一犹豫,还是接过瓶子,颇有点无奈跟李大爷道:“哪有的事,我们只是好朋友。谢了大爷,我这就先上去了。”对于这种事,林立夏觉得立马走为上计才是王道。 “诶,你这孩子,赶紧去吧。” 第2章 交警大队的这栋宿舍楼,已有些年月了。比如外墙已不再簇白,爬满了一些斑驳的青苔,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刷过的地方。 小而很有些角度的水泥楼梯,在这楼里的男警员走起来,显得很是狭小,好像通过一条奇怪的隧道。 林立夏提着绿豆和凉茶,很快便到了三楼303,他和文员刘峰的宿舍。刘峰显然不在,刷成淡黄色的木门紧紧闭着,303的一个3字已经有些模糊。放下绿豆和凉茶,掏出钥匙,开了门。二个人的宿舍是大不到哪里去的,上下的铁床,两张桌子,一个小电视,一个大衣柜,显得有些简陋。 可是忙碌了一天的林立夏,突然发现,一回来,连句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个小小的宿舍也仿佛变得空旷起来。 林立夏也无暇顾及这些了,拿了衣服便痛痛快快冲了个澡。 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日尽薄暮,外面还是大亮的白天,夕阳却已露出头来,金黄色的灿烂阳光透过有横竖纵横铁栏的窗户悠悠地被切割,投递进来。 肚子一阵空响,这才发觉是真正的有点饿了。回头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绿豆汤,才突然想点什么,自己执勤时手机是绝对关机的。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机,诺基亚耳熟能详的开机铃声在一个人的宿舍格外分明。不一会,滴滴滴几个短信提示音连续响起。 林立夏看了看,居然三个未接电话,四条短信。按进去一看未接电话全是许悠扬的。复又打开收信箱,短信却是薛涛的:立夏小心肝儿,我老妈押了我吃饭喝汤,待我受完折磨,立马杀去,好好宠幸你一番~第二条是许悠扬的:怎么当班又没开机啊? 第三天还是她的:我给你煮了绿豆汤,在李大爷那儿,记得去拿哟第四条依旧是她的:记得按时吃饭哇(*^__^*) 手机蓝色的背景光打在林立夏的脸上,23岁的男孩子,脸上还有些细细的小绒毛,显得稚气未脱的摸样。手机的光在他的英挺的鼻梁上投下一个阴影,侧面越发棱角分明,英气十足。 林立夏伸手摸了摸淡绿色的瓶身,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许悠扬。 一阵欢快的英文女声歌曲响起,不一会儿,许悠扬接起了电话:“hello~man~” “我不是man,我是policeman” 手机那头沉默了会儿。 许悠扬幽幽开口说道, “立夏,你实在是好冷,不适合讲冷笑话……” 许悠扬就是这般让人觉得轻松活泼,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可乐的气,泡泡涨涨的,可以让人随时打嗝。 林 立夏是个话不多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哈哈,真是天然呆。不调戏你了。绿豆粥收到了没,我可是特意买了本书,特制的,特制的爱心粥啊。” 许悠扬的笑声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清脆悦耳,叮叮咚咚像高山上的清泉。林立夏甚至能想象此时她一定是咪咪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收到啦,许大小姐的爱心嘛,小的怎敢不收。” “绿豆毕竟是寒性的,你得饭吃了才能吃,你饭吃了没,我还没吃呢,你现在在宿舍了吧,我们等下一起吃饭怎么样,听说今天食堂三又做蜜汁排骨了……” 小话唠子许悠扬可以噼里啪啦自顾自的讲好大一会儿,像豆子似的往外蹦跶。 林立夏微微笑着,好不容易等她停歇了下,才开口道:“我今天很早就跟薛涛接了班,吃了才回来的。” “噢……鄙人很是伤心,小林子,你让我桑心了……”许悠扬的话里带了软软却满是调皮的委屈。 就是林立夏也禁不住“扑哧”一笑:“小人下次一定给您赔罪行了不,下次请你去外面吃饭。” 饭字刚落下,许悠扬又霹雳接道:“那那那,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账的,赖账是会太监的!” 林立夏已经很是无语了,这个思维跳跃得不得了的许悠扬,已经带了哄小孩儿的语气:“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太监的。” “对了!我刚才听薛涛说,你汗疹又犯了啊,严重不,涂药了没。” 林立夏这才想起,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红红的已经退下去很多,只剩一条一条跟抓痕一样的红印子:“好多了,又不是大毛病,我刚洗澡了,洗掉灰尘和汗水,已经退了许多。” “嗯嗯嗯,记住了,千万别用手抓啊,否则一身细皮嫩肉毁于一旦,本姑娘还怎么调戏于你。”许悠扬说的一本正经,听得立夏只觉得满头黑线,不过,却也习惯这个嬉皮可爱的小姑娘。 俩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方才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许悠扬,握着微微有些发烫的粉红色手机,高兴得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弯弯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明亮,那样的色彩令人夺目。 正兀自沉浸于刚才只言片语的回忆中,进门的刘主任看了眼一脸春色满面的许悠扬,这个小丫头,笑着摇头道:“哟!瞧这满脸桃花的小丫头!跟情郎刚打完电话呢?” “去,您可别为老不尊哈!” “是啊,我为老不尊啊,哎,老了老了,想当年我也是警局上下有名的一株草啊,若是我年轻个二三十岁,哪轮得到支队的那个什么什么林立夏啊……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啊~”刘主任的语气带了十足的玩笑。 饶是许悠扬一向活泼惯了也不禁脸色发红,心跳如鼓,略一沉吟,郑重地开口道:“主任,我想通了,今晚就去偷您农场的菜。表怪我没通知您哟,记得收好您家的菜哟。” 刘主任气得直摇头:“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古有女子为情私奔,今有悠扬为爱怒而偷菜!” 许悠扬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而此时的林立夏轻轻“吁”了口气,轻轻仰头靠在椅子上。天花板的吊扇,呼呼地转着,看久了,感觉天地之间都不复存在,时光在这一刻静止。林立夏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静静地想,这世界上,有些东西若是永远给不了,还是不要轻易承诺的好。 长洲市的夏天便是如此,在拉得长长又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中,炎热过一整个白天,从早到晚,万里无云。没有一丝云彩的天气越发湛蓝,让炙热的阳光更是毫无阻碍地漫过整个天地。 林立夏更是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每天早上早早地到局子里应卯报个到,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或者坐在局里的巡逻摩托车后面上街执勤,接着便会警局宿舍,偶尔去下超市买个生活必需品,或者被薛涛叫出去玩一下。大多时,他总是一个人在三点一线之间的轨迹上认真地行走着。 林立夏觉得,大概除了五岁那年的事情,自己的一生便可以如此平凡平淡却真挚地过着,没有辜负生活的一切赐予,无论是今天的太阳还是昨天的大雨,喜怒哀乐,自有担当,而这个唯一能担当的人,只有自己。 如果自己还不能让自己担当地认真点想开点,那活着便没什么趣味了。林立夏颇有点朴实地坚定,不是说酒绿灯红,金迷纸醉才是生活。内心的充实,才是真谛。 此时的林立夏,是个认真对待工作积极生活的一个人,你可以说他有点保守陈旧,当然也确实如此。他没有预料,在这个夏天,会有一场堪比五岁那年的大转折,让他用尽一生的力气,去遇见一个人。 林立夏的工作是随着太阳转的,太阳出来他工作,太阳落山,他也骑着那辆相随他两年多的二手自行车回宿舍。傍晚的悄然而近,热气也开始渐渐消散。 晴天的傍晚,夕阳总是格外灿烂却又不刺眼,黄澄澄让这座现代化的城市看上去像个童话的世界。 警局的后面,我们是知道的,就是立夏所在支队的宿舍楼,原本是由旧的居民楼。后来由局里买下来,改造成了警员的宿舍。而宿舍楼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不是十分繁华却喧闹充满浓浓生活气息的长街。 长街的另一边,也就是警局宿舍的斜对面却有个价格不菲的新小区,是如今长洲市炙手可热的一个楼盘。位于市中心划在重点小学的片区又造价不菲,大大的广告牌写着“水岸年华:心动而至吾家归处”,配上水墨画的山水背景,岸边竹楼,河上泛舟点点,舟上樵夫,两三点渔灯,远处炊烟几许。整个画面朦胧并且暗色调,让那橙黄色的灯火仿佛真的亮起来,让人格外有日薄西山倦鸟归家的感觉。 眼看着它开盘,竣工,并自从有了这么大一面赏心悦目又让人颇有感触的广告牌,林立夏每天几乎都能从宿舍楼的小阳台望一望。偶尔发发呆,想着自己若是古人会乘舟行至何处,可会有两岸猿啼,或者是崇山峻林间植被森森的幽静。 真是特别的楼盘广告。 这个小区的隔壁有个不大却别致的公园,叫做南公园。早上有晨练遛鸟的老人,晚上有亲亲热热的小情侣。当然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对于林立夏来说,重点是公园后门有家永和鱼丸店,号称百年老字号。 林立夏是个懂事且吃过苦的年轻人。他知道并且严格遵循着,自己不能对一些不应该的东西有执著或者偏爱。比如薛涛喜欢打篮球而且钟爱耐克各个系列的篮球鞋,明星球鞋。一双的价格足以让他咂舌。和他同宿舍的小刘痴迷于各种新潮尖端的数码产品。他的手机有500像素的摄像头时,林立夏的手机还只能勉强下个05版的手机QQ。 林立夏没有。 但他却对一些食物有着默默却持续的热爱,例如一年四季都想吃的鱼丸,夏天想要来一碗透心凉的四果汤,冬天则希望捧着一大海碗的乳白色酸鱼汤细细地喝着,驱走寒冷。 一碗三块钱五个的鱼丸,鱼肉打成的皮,白嫩可人,里面的肉馅被各种调料腌制过团成个小球被鱼香四溢的皮包裹着。一口咬下去,还会有肉汁流出来。装在小瓷碗里,撒上一小把切得细细的葱花,连清汤都分外可口。 第3章 于是,当依旧从执勤岗位上回来的林立夏停好自行车后。 望了望不远处的食堂,天人交战了一番,他终于决定不怕麻烦地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过公园区店里吃上两碗鱼丸当晚饭。最近一段时间,局里没有太多的事情与任务,他也终于在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有如此空闲准时上班下班三餐正常,得此清闲特意跑出去吃心爱的鱼丸了。忙起来的时候,饭盒是家常便饭,就是不吃也是常有的事情。 五点多的长洲市正迎来下班与放学的高峰期,一天的酷热正在消散,出来逛街的人也越来越多,没有了稀稀拉拉几个人的感觉。 夏天是女孩儿们的季节,裙角飘扬,热裤性感,白皙的美腿走在大街上,配以明亮的衣饰映衬着翠绿绿的街树,色彩是那样的明媚张扬。 就连林立夏都感觉到一种来自生机勃勃与生活淡然的美好。 放学的孩子们也是扎堆扎堆地都在路上,嬉戏着,打闹着。嘴里含着冰棍,手里抓着零食。红领巾歪到了脖子后边,涨红的一张张小脸,书包看过去比小小的身子还要大。 林立夏望着街上的人,尽管只是这些,他也觉得淡淡的美好与满足。正准备过街,很不幸地赶上了“红灯六十秒”。对面的电子牌上正显示着一个停步的红色小人,林立夏盯着小人下面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数着。正愣神间,突然有个小男孩冲撞上来。后面一群嬉皮笑脸的小孩子望了林立夏一眼,“哄”地像一群小麻雀一样唧唧咋咋地跑开。 林立夏瞧了一眼一脸惊恐明显被恶作剧了的小男孩,尽量柔声道:“小朋友赶紧回家,大街上车来车往地多危险。”身为一名交警,他看过太多太多的车祸,严重地用血流成河丝毫不为过。 小男孩略有些胆怯,低着头嗫喏了句:“警察叔叔对不起,是他们推我撞你的。我错了,别抓我”也“啪”地一下跳开,追他的同伴去了。 林立夏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我长得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吧。这才发觉自己直接出来吃饭还穿着警服呢,而这个小小的孩子显然是认不出交警的制服的。可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林立夏好笑地摇摇头。 只是想起那个孩子低头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多年前自己的小时候。 麻利地穿过公园,到了店里。 还在热气滚滚的大锅前煮东西的老板操着大勺子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淡蓝色制服的林立夏,立马高了声音热情地打招呼:“哎呀呀,这可不是立夏小子么,好些天不见你来了,我家老婆子昨天还念叨着你呢。这可是,好多天不见你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吃陈伯的鱼丸了!” 林立夏隔着窗户冲着陈伯笑道:“陈伯,这怎么会,我就是不想吃饭也爱吃您做的鱼丸,您看,这不是刚好踩着点来吃晚饭了么。” 陈婶收了碗筷过来,笑声爽朗地说道:“哎呀呀,立夏小子,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边说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亲切地拉着立夏的手臂打量道,却又一下子严肃了声音:“瞅瞅瞅瞅,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整个人啊,比之前来的时候瘦了一圈,这么高的小伙子,摸过去没几两肉。” 陈婶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还穿着制服,越发地显示出消瘦的身形,寸长的黑色短发,鬓角还有点点汗水,仿佛还带着小男孩特有的稚气,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含着笑意,越看越讨人喜欢。 林立夏的心里带着一番他自己所有的温暖与感动,他一向不是会说话的人,只浅浅地笑着,听着陈婶对自己诉诉念叨。好一会才开口道:“前段时间,局里有件大案子,验伤取证啊做笔录什么的人,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案子挺大的。” “可听我家老头子说了,可是长洲市外那条高速公路的连环车祸,听说死了几个人,车子撞了好几辆呢,电视报纸都报道来着。我都看见了。” 陈伯装了一份大碗的鱼丸端在手上,出来,打断道:“是是是。您都看见了,我家老太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赶紧让让,给小林让个地方吃饭啊,没看见人家这还穿着衣服,刚下班就过来吃饭了么。就你多事!” “哎,我说你这老头子,我这不是看着立夏高兴了多说几句怎么了,碍着你了。该不是你看我跟立夏说话插不上嘴吃醋了吧。” 林立夏好笑地接过陈伯的手里的碗,高兴地道:“没事,好长没时间没来了,而且我话不多就爱听陈婶说话。” 陈伯对陈婶说道:“幸亏人家立夏能听你这老太婆唠叨,你啊,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老缠着人家立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赖上人家要当妈!” “哎呀,你这老头子怎么说话了……” “我哪里说不对……” …… 林立夏望着夫妇俩继续忙碌的身影,觉得相扶到老大概也就是如此了。有人和你斗嘴,有人叫你吃饭,有人替你看看天气,嘱咐带上雨伞。 这家老字号的小吃店,从立夏来这里工作便一直是陈伯夫妇勤勤恳恳地经营着。听陈伯说他们也是有一儿一女的。但是一个远嫁日本,一个隔了一个太平洋在美国读博士,别说继承这家小小的鱼丸店,就是回来也一年也难得几次。 林立夏想到,也许很久很久的以后,没了陈伯夫妇,这家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小店,也许也就不复存在了。任何的沧桑都经不起时间的颠覆。 在店里吃好了鱼丸,又和陈伯夫妇聊了会儿,林立夏本来要提出在店里帮一会儿忙,被两位老人严厉地拒绝了,并像任何疼爱孩子的父母一样赶着立夏赶紧回去休息。立夏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临走前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焦点在于,立夏觉得自己要付钱并且想要多付一点,而陈伯夫妇实在是喜欢这个黑眼睛亮亮又心肠好的年轻小交警跟自己儿子似的疼爱,哪能收儿子的钱啊,还多收,这多见外,这不是硬生生把他们两个老人家往陌生人的范围推么。能不让都心直口快的夫妻俩急么。 僵持了一会儿,这店里其他的人都在看他们三个人推来推去。无法,双方都让了步。林立夏乖乖地交了正常的一分钱。临走时又习惯性地打包了两碗准备给李大爷和同宿舍的刘峰带回去。 走到公园时,却恰好收到了刘峰的短信。“小林子,今晚儿我不回去了,不要给我留门了哈!”于是林立夏就琢磨着要让李大爷收下两份鱼丸了。 林立夏是个好脾气的人,比如他有一双黑黑的润润的眼睛,好像沁在水里的黑玉,又比如他的头发短短的,但不是根根上竖,乌黑发亮跟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却软软的,有温柔的鬓角,后脑的脖子根上剃得清清爽爽。 每当他低着头时,头发与脖子的过度地方,黑的头发,白的皮肤,总是孩子气地分明地很。而最让人注目的是脖子后面有一颗殷红的痣,不大不小,好似某个写意的山水画家在完成一幅画之后,随意的一点,宛如朱砂。 当然这些,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亲切并且好接近的人。但凡好脾气的人大多是宽容的,尤其对别人;平和的,尤其是对生活;并且是易于满足的。 薛涛说,林立夏,你就是个可以用小吃食喂养起来的家伙。例如此时,林立夏肚子里装着吃下去的鱼丸,手里提着要给别人的鱼丸,夕阳将落未落的橙黄得好像蛋黄派。 他觉得整个心都轻盈起来,于是步履轻快地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回宿舍。 欢快地将打包好的食物递给李大爷,李大爷向来就是个极爽气的人,没有无所谓的推辞,笑呵呵地接过来,却怎么也只肯收一份。并且跟立夏说道:“哟,小林,又去公园后门那家吃鱼丸了。” “是啊,前段时间的事情忙完了,正好最近有空,今天就想起来过去了。” “还跟个孩子似的,我那孙子就尽爱吃这些东西。你啊,这么大一个人了,可不要学那小孩子偏食。不吃饭,尽吃小东西。瞧这制服穿身上,宽松松的。” 林立夏不好意思地一笑,他的确是有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坏毛病,总讨厌吃米饭的。面条也好,速冻饺子都行,总之,不是一个人吃米饭总是好的。 林立夏觉得端着碗吃米饭,米饭白白的香喷喷的,再炒一个碧绿的青菜,一份荤菜,最后一份清淡美味的汤,是很有家的感觉,而一个人是不太适合吃米饭的。刘峰时常不在宿舍,林立夏对自己向来都是懒懒散散的。于是乎,在这里工作两年多来,这周遭的小吃店被他都摸了个透彻。 轻松地与李大爷道了别,林立夏决定带着剩下的一份回去,也许,等下肚子饿了可以热一热吃。 第4章 正要走到楼梯口,林立夏倒吸一口气,呵,好大一只黄色的狗!正跟石狮子一样端坐在楼道口。 一人一狗对视了一会儿,那只狗居然也不认生,“嗖”地一下跑过来,拉着舌头,嘴里“哈哈”地冲着林立夏摇头摆尾。垂着大耳朵的脑袋,亲热地一个劲儿往制服裤子上磨蹭。 林立夏心里觉得,颇有一副忠心狗狗迎接主人回家的画面。只是,林立夏满头问号,这只狗哪来的? 小狗可不管那些,只围着林立夏蹭啊蹭啊,最终发现林立夏没有轰走它的意思,果断地嗅了嗅立夏手里拿着的鱼丸。嗅一嗅,停一停,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望一望林立夏。 林立夏自然知道狗狗的意思,笑了笑,决定逗一下,于是不动声色地任着大狗狗撒娇,既不赶它走,也不把鱼丸给它吃。于是,可怜的狗狗就这么地嗅一嗅,停一停,望一望我们的难得调皮的小交警。狗狗显然是有良好训练的,也没有轻举妄动,不断重复着以上的动作。 然而,作为一条体型庞大血统纯正的狗,那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终于,它伸出了罪恶的前爪,勾勾。妄图碰到诱人的食物。 林立夏着实被这只突如其来的狗乐坏了。也见它可能是真的饿了,不再恶作剧了,蹲下来,笑着摸摸它的大脑袋,孩子气地说:“大黄狗,你饿了吧,想吃?来来来,跟着警察叔叔,给你吃的。” 说着便引着狗狗拐到了旁边的小花坛。自己蹲坐在花坛的水泥边缘上,将鱼丸倒在盒盖上,放在地上。只见狗狗“哧溜”“哧溜”地一阵狼吞虎咽,不消一会儿就干掉了所有的丸子。 吃完了,心满意足了,更加活泼。乱扑乱蹭,兼带听起来很是撒娇的“呜呜”声,完全是一副酒足饭饱之后的讨好样。林立夏很是欢快地和小狗逗了一会儿。 林立夏自是没有养过狗的,对狗也没有研究,比如此时,对于这只吃了他鱼丸还跟他很是亲热了一番的狗狗,他就叫不出名字。但这只狗显然不是普通的流浪狗,毛色光滑发亮,略带黄色,浑身上下也是干干净净的。据说现在的宠物狗有些过得比人还好。 很有爱地摸了摸它的头:“你看你吃也吃了,赶紧回家吧,不然你主人可是要着急了。” 说罢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起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就发现,这只狗居然也一直跟着,声音低落的呜咽,端端正正地站着抬头仰望自己,大黑眼珠子晶亮亮的,似有千万委屈而无处诉说。 林立夏心里不禁感慨,这只狗,真是好有表情啊。拍拍它的脑袋:“你该不会是走失了。”狗狗随即符合般地发出一串呜咽声。 又见小狗的脖子上戴了条黑色的带子。仔细翻看了下,精致的铜扣黑色皮带,上面刻着一串英文字母:“KEN.sSB”。KEN明显是个人名,应该是狗主人,但是SB?林立夏凌乱了,这只狗难道叫SB? 带子的另一端果真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1389988XXXX。 我们都听过这样一个理论,当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不经意地扇动几下翅膀,仿佛就像触动一个按钮,启发层层机制,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有可能在两周之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暴。 于是,很久很久以后,赵明瑄看着自己养的这只会笨到跳车乱跑以至于流落街头的黄金巡回犬时,想起著名的蝴蝶效应,庆幸自己养了只智商不是十分高性格还有点二,连主人都会跟丢名字缩写是SB的狗。 有一句话是这样描述爱情,这是人生的盛宴,是值得你我锦衣夜行,穿过无数个痛苦的夜晚去赶赴的华美宴席。 没有这只狗,就没有那个夏天的一场遇见,一场背景纷繁颜色浓重却没有声音的盛宴。 赵明瑄事后想起,依然记得那日傍晚将落未落的夕阳。整个城市的背景都是橘子酱一样的颜色。而那个青年,就在开了门之后,站在一片橙红的背景中,安静地,静谧地,仿佛不容分辨地诉说着到来。 有些人,是注定要遇见,放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将完全不相干没见过面的人牵引在一起,我们通常称之为缘分。 赵明瑄其实那日正坐在自己的车子里,司机兼助理小张,正跟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明天安排的变动。 小张对自己的这个老板印象还是不错的。没有高高在上的违和感,也没有我付你工资就能颐指气使的令人讨厌的自大自傲。相反地,对谁都是亲切友善,当然,那都是恰到好处的,没有一丝做作的迁就来显示自己的风度或者假装出来的礼貌。 整齐的仪表,英俊的相貌,没有所谓令人不敢接近的严肃冷峻,嘴角总是一丝微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明朗又温和,文质彬彬的那种,有内敛的光彩。 例如,他从来不回在应酬到半夜后还打电话叫自己出来接他,总是可以打车回家。又或者,也不会在女秘书给他不小心泡错了咖啡后皱眉命令换一杯,他可以微微一笑,然后对人说:“新口味的感觉,也不错的。” 在这个城市中,有一半在建的房子都是属于他的。英俊多金,风度翩翩,三十而立的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实力与背景自是不容小觑。偶尔听八卦,说是家里的老三,但是一向低调。 小张在问了自己老板明晚饭局的安排后,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原想的回答。边开车,边瞟了眼自己的老板。 一向干练利落的老板此时正用手支着,内里的白衬衫微微露出西装口,可以看见那只精致的袖口,眼神没了平日的熠熠光彩,反而显得有些迷茫,正出神看着窗外。 于是不得已,“咳咳”两声清了嗓子,继续问了一遍:“赵哥,明晚请王书记吃饭的事情,他今天推了我,说是事情繁忙。” 赵明瑄这才回过神来,不假思索,轻笑一声:“的确是繁忙,事务太多了。要见的人多,要吃的饭多。可不是忙么。” “赵哥,王书记不是跟您大哥不是老相识么?怎么……” 赵明瑄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啊,我大哥,来之前,肯定是关照过王书记要好好照顾我了” “我听说了,保生集团的李总,最近可是频频跟他接触。看来这次,他要跟我们争这块地。” “新来的土地爷,胃口真是蛮大的。” “赵哥,那我们该怎么办,上次送过去的礼,他也没收。推得倒是干净利索。” 赵明瑄自信地笑了笑,将松开的袖口扣上,淡然地说:“他不会收,他老婆总是会收的,老婆不收,儿子总会收。” 小张不回头地答道“听说他独生子喜欢玩车。” “问问清楚,送台他喜欢的过去。送完了先别急着提。” “好的。我明白了。赵哥。” 赵明瑄此时又开口,可是完全是另外一个话题:“烧饼今天早上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小张自然是认得赵明瑄的那条金毛,烧饼。赵明瑄一年前空降到金城集团的长洲分部时,要接管这边的事业时,还是自己去接的他。他就那样悠悠地从机场走出来,什么都没带,带着墨镜,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牵着烧饼。烧饼是他唯一带来的。 小张也只能开口安慰道:“已经尽量派人去找了。要登的广告也安排好了,明天就能见到。希望在打狗的跟偷狗的之前,找到烧饼。” 赵明瑄也只能不置可否地“唔”一声以作回答。 赵明瑄的外婆是俄罗斯人,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国血统,因而五官格外深刻立体,轮廓分明的样子。然而最吸引人的是他茶褐色的眼睛。你见过茶晶没有,大概便是那种颜色,只是略浅一些,并且更有熠熠的光泽。 此时的他难得地放松下来,眼睛微微眯着。 也不知是在思考着之前的生意还是那条不听话乱跑的烧饼。 第5章永夜遇流星 世界上便是有这样的事发生,一个小小的契机,如永夜遇到流星,深渊上偏落惊虹。 该来的总归是会来。 一阵木吉他的音乐响起,打破了车里的沉静。 林立夏拨通了那串号码,只嘟嘟几声,便有人接了起来。 “你好” “你好”。对方是个声音略带低沉的年轻男子,在林立夏的手机里听起来,仿佛还有微微的共鸣声。 “请问你是叫KEN么?” “是的”。赵明瑄已猜到对方为何打来这个电话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颇有些意外的收获,声音不禁提了一个调,带点上扬的感觉。 连前头的小张都注意到了,看了一眼后视镜,不觉得凝神倾听。 “你是不是有条狗走丢了。它在我这里。” 赵明瑄难掩内心欣喜“啊,是的,淡黄色的,体型比较大了,脖子上有条铜扣的黑色皮带,是条一岁多的金毛。” 这头的林立夏略放了心,听起来他的确是狗狗的主人,这下小狗可以回家了,不必流浪街头了。 于是沉稳地回答道:“你住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吧。” 出于礼貌,又或者本来应该就是这样,赵明瑄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开车去接烧饼,可是就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之后,他轻快地答应下林立夏:“好的,我住在碧海青天……” 非常简短的一个电话结束了。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不明所以然却温柔的波纹慢慢荡漾开来,这样一通电话,反而让赵明瑄难得的怅然若失起来。就像意犹未尽得文章少了最后一句话,随即吩咐小张直接开车送自己回去。 林立夏放下电话,就决定立马带烧饼回家。 地址是不远的,碧海青天,长洲市出了名的别墅区,有钱人的聚集地。虽然是别墅区,可是就在长洲市的西南角,临着一片粼粼的海,寸土寸金。 林立夏完全是秉着护送烧饼回家的执着信念去的,为此,为了照顾活泼地有些过分,见谁扑谁,见着吃的就不动的烧饼,特意打了一个的,一路奔过去,赶紧把这只狗送回去要紧。 长洲市东南沿海的一座城市,在中国已经是南方得不能再南了。 所以在这座城市里,身高一米八的林立夏,长得还挺好看,的确是比较引人注目的,特别是穿上制服以后,他都为自己挺拔的身板感到那么点点的自豪。当然,好朋友薛涛还是比自己高上那么三公分。 林立夏带着一脸雀跃明显是高兴过头的烧饼抵达它熟悉的活动范围,在一栋精致的二层楼小别墅前面停住。 大门开了之后,林立夏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居然比我甚至比薛涛还高,起码一个头。所以他稍微楞了那么一下。据说当一个人由于吃惊而往上看时,嘴巴是微微张启的。 林立夏的审美其实是很不错的。他看人看物的分类只有这么三种——平凡,还可以,挺不错。 所以当他再次看清楚面前的赵明瑄英俊分明的脸之后,自动地将他归为挺不错的那一类。 而当那天门铃响后,赵明瑄开了门,见到林立夏的第一个感想是——用红楼梦里那句被人说烂了的台词是——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也许林弟弟更合适。 真真正正地诠释了什么叫令人眼前一亮。 他打量着林立夏,身后是夕阳余晖泼泼洒洒地流淌了整个世界,映红了不远处别墅区前的海滩,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从那片金红色的海中走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连肩膀发顶的边缘都还遗落了余光。 一双温润清澈的眸子,好似从某个沉重的黑暗中挣脱出来,背着光线,却有无数熠熠闪亮的星尘。 两个人的语言与肢体动作,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滞后。 反倒是愣头愣脑的烧饼没有多大觉悟,只听见它“嗷嗷”几声,便从开了一半的门里挤过去,轻车就熟地跑过鲜花一路的小院子,进了楼里。 赵明瑄迅速地反应过来,将门彻底打开。此时他的茶褐色眼睛带着欣喜,越发的澄亮有神。 他热情又不失礼数地对林立夏说道:“真是太麻烦你了,让你跑这么一趟。” 林立夏向来是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有些僵硬与局促,连忙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反正晚上刚好也没事,就送过来。” 赵明瑄听罢最后一句,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更亮了。 立即客客气气地扶住林立夏的手臂,稍稍使力往里带。还略带七分感激三分无奈地说道:“可是多亏了,这狗今天早上丢了,我真是心急如焚啊。也是的,当初就是因为它好像不怎么伶俐脑子不是很灵才买的,就怕它没人喜欢一直窝在宠物店里。要不是你,这狗恐怖要流浪街头了,它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林立夏是多单纯的人啊,当时听到这句话,立马觉得赵明瑄这个人是个,挺不错的人了。 完全忽视无辜可怜的烧饼君在前头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几欲抓狂。 林立夏只能出于礼貌和同情,稍微有点违心地为烧饼辩解道:“呃,我看,它还是挺可爱的。” 赵明瑄已是按耐不住地对林立夏说:“来来来,进来喝杯水再走吧,哪有到了门口不进来的道路。倒是显得我没礼数了。”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时连那双茶褐色的眼睛都带上了笑意,笑得无风无雨却又不嫌突兀,就像没有一丝云彩的晴朗天际。有一种格外包容人的空明。 说罢,也不管林立夏,放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进去,好像门外的那个人就会跟进来一样。 林立夏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了,也只能随着他进了房子里。 坐在沙发上,林立夏环顾了下房子,宽敞明亮,装修得也十分的好,他自是说不上这是什么风格的设计,也不知道这些家具是什么牌子的。但总归给人舒服的感觉,烧饼回了家,很是欢快,窝在立夏脚边,便自娱自乐地玩起地上属于它的玩具来。 赵明瑄站在吧台后面,看着沙发上沉静并且略有些局促的青年,特意带着熟悉的意味冲他说道:“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冰镇的橙汁?” 林立夏连连摆手回答:“谢谢,不用这么麻烦,随便都可以。” 手脚麻利地端了水过去。林立夏接了水,又是一声客客气气的“谢谢。” 赵明瑄假装不悦地皱皱眉头:“这么多谢谢,跟我太客气了,我还没谢你呢。还不知怎么称呼我叫赵明瑄,明亮的明,王字旁右边一个宣布的宣。” “赵先生好,林立夏,双木林,二十四节气的立夏。” “叫我明瑄就好”,说罢颇有意味地“喔”了一声,问道:“是在立夏那天出生的吧。” 心里却想着,整个人看起来反而不像是个夏天出生的孩子。 林立夏却不置可否地一笑。 赵明瑄了然地望了他一眼说:“看来也有我猜错的时候。” 林立夏这才发觉,赵明瑄有双漂亮且特别的眼睛,淡淡的茶褐色,干净剔透不带一点阴翳。于是乎多看了两眼。 赵明瑄立即猜透他的心思道:“我的外婆是俄罗斯人,所以我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 林立夏被人这么点破了心思,脸微微有些红,抓了下短短的头发,怪不好意思的。 此时,厅里只有某些角落开着壁灯。 柔柔的灯光透过铜制的镂空灯罩散发出来,而天还未黑透,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和柔软。 赵明瑄端着自己的那杯橙汁,浅笑着眯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对面的青年。他不仅有双清透的眼睛,还有乌黑的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头发。 据说,这样的人,都会有一副好心肠。 第5章 有钱人果然都是怪人 林立夏显然是个很容易冷场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赵明瑄在亲切并且热情适当地与他交谈着。 赵明瑄显得很有耐心,不急不慢的语气,恰到好处一点也不突兀地询问着,循序渐进。 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笑意,都让人觉得亲切,和煦。 例如赵明瑄会像任何一个刚接触的普通人一样地问道,“看你还这么年轻呢,在长洲哪所大学念书?学的什么专业?” 林立夏是什么人,他会立马摇摇头,好心地纠正错误:“我都快24了,已经工作了。” 然后,赵明瑄便会装作很是吃惊的样子,挑下眉毛说:“呀,看不出来么,工作应该很轻松吧,看你刚才挺早就给我电话了,还跟烧饼呆上那么长一段时间。” 老实的林立夏会自觉地解释:“是个交警,还成吧,今天刚好下班比较早。” “呵呵,还是个人民警察啊,听口音是本地人?” “是的。” …… 诸如此类的对话。 赵明瑄一步一步小心地触探着,不大一会儿,就把林立夏的基本资料套出来了,就差没问林立夏平时都穿三角的还是四角的内裤了。 终于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赵明瑄觉得自己还算圆满了,心里很是自恋地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如果去做卧底或者间谍的话,还是个不错的苗子。 我们的赵明瑄同志也不看看问人的对象是谁…… 林立夏可没有赵明瑄这么多弯弯道道。 在他这几年的经历里,除了办案子时,他难得跟陌生人相处交流这么长时间,并且还讲了这么多话。 于是,他不时地在听赵明瑄念念叨叨期间,频频喝水。 最后一口水被林立夏毅然决然地喝完了。 抬眼望了望摆在门口的红木立式钟,眼里终于带上了某种渴望,想要回去的渴望。 赵明瑄此时还在连比带画地讲着自己在法国卢浮宫的见闻,他刚才从蒙娜丽莎的微笑讲到了蒙古族的全球扩张和侵略。 当然他还是注意到了林立夏的眼神,顺着视线望过去,已然是七点四十五分了。 夕阳和着热气,早已滚落山,夜幕正在悄悄降临这座城市。 赵明瑄仿佛终于幡然醒悟过来的样子,用嘴捂着“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哎,瞧我这高兴地,来这城市才一年,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人愿意听我啰嗦,吃饭的点都忘记了。走,你帮我把烧饼送回来,请你吃个饭是绝对应该的。” 陌生的城市,居住在城堡一样的别墅里的王子,居然因为可以跟一个陌生人聊天而高兴成这样,平日里该多寂寞啊。 善良的林立夏这么想了下,原谅他的啰嗦之罪了。 但绝对不能再跟他呆下去了。 林立夏起身,“不了,赵先生,今天已经打扰你很久了。我来之前就吃过晚饭了。我这人不习惯晚上吃太多,再说,晚上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态度跟语气都带了决绝,并且把路堵死了。 当一只猫拒绝你的接触时,你还去逗它,会有什么后果呢? 当然是“喵”地一声,浑身扎毛,狠点的再给你一爪。 然后戒备地瞟你一眼,迈着小步伐走开了。 此时,赵明瑄的眼里,林立夏就是这么一只有毛的动物,再去惹他,就真的要炸毛了。 所以,他不再坚持什么晚餐之类的,利索地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背影写着不容拒绝,好像林立夏马上就会跟上来似的。 头也不回地说:“那送你总是应该的。” 林立夏只好跟上,刚想开口说话。 赵明瑄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后背好像长了眼睛,不等他说第一个字就笃定地说道:“这里是别墅区,别说公交车了,就是打的也很难拦到车。我送你吧。” 银灰色的车,流线型的外表,沉稳匀速地行驶在长洲市的夜色中。 朗朗月光下,低调地如同一只掠过海面的灰色海鸥,羽翼却沾染着点点清辉。 从碧海青天别墅区到林立夏的宿舍时不太远的,半个小时的车程足以,何况是赵明瑄刚买的新款奔驰。 可他似乎很享受林立夏坐在副驾驶,呆在他旁边的过程。 坐在旁边的青年默而不语,偏着头,注视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 这个安静到显得有点内向的青年。 赵明瑄觉得他似乎不应该在城市,这样一个喧嚣的地方出现。 而是应该在某座不知名的云雾缭绕的山间,一株青葱的绿色植物,上面还会有晶莹剔透的露水。 又或者,更像四月的江南雨里,莲叶团团间,冒出的水生植物,独自在细雨里摇晃。 难得的清新,像山谷的清风。 真是个,漂亮沉默又吸引人的家伙。 赵明瑄在心里暗自下定义。赵明瑄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他,这个有黑玉般眼睛的家伙,沉默的,仿佛一瞬间可以跟夜色相融。 然而目的地始终是会到的,无论心里想要如何拉长。 各自道别后,林立夏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车子停在对街,离宿舍楼不是很远,赵明瑄仍旧坐在车里,看着街灯与夜色交错的光与影中,林立夏挺直秀气的背影一点点走远。 夜晚的长洲市格外热闹,在白日的酷热中沉寂了一天后,积蓄的活力都散发出来。不远处的几家专卖店门口站着导购员,拍着手,声嘶力竭地喊着。打情骂俏的情侣一对对,牵手低头亲密耳语。 赵明瑄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他开了车门,走下来。 这个地方,的确是挺熟悉的。他抬头望了望就在自己头顶的“水岸年华”广告牌,又回头看了眼林立夏进去的方向。有点旧的小区大门,旁边挂着竖牌——长洲市交警总队单位宿舍区。 赵明瑄难掩自得地笑了笑,原来是住这里。 林立夏回到楼上已是将近九点。他长吁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活泼,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赵明瑄这么,这么有点自来熟的,实在是别扭。他对初次见面的人,都是这么热情么。 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有钱又有学识的人,居然给自己狗取名烧饼。有钱人果然都是怪人。 正要掏钥匙准备开门。 门突然自己开了,薛涛“哗”地一下就从门后跳出来。林立夏觉得自己有种身处恐怖片的感觉。 “立夏小子,明天要刮台风了!” 林立夏平复心情,伸手摁了墙上的开关。 “啪”地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宿舍顿时亮堂起来。 林立夏边摸脸上的虚汗,边问道:“刮台风?有这么快么,我看今天的报纸,说七号台风要六月初啊。” 薛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一口大白牙在灯光下健康得晃人眼。 伸手一把搂过林立夏的肩头,嘿嘿笑道:“真是天然纯洁的家伙。我用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来表达我内心的惊讶!” 林立夏一脸疑惑地盯着薛涛。 薛涛继续笑得人畜无害,装作保密地四下瞅瞅,“来来来,跟学长说说,今晚去哪里啦?” 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看看几点了?这么迟才回来。” 林立夏很是无语:“才九点,很迟了么。” 薛涛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林立夏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从来没有在八点以后还出门的,除非是执勤,夜班的!” 见林立夏好像很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继续调侃道:“真是世风日下,分心不古啊,连长洲市最后一枚纯情小宅男都学会夜出晚归了,叫我怎能不痛心。” “快快,告诉师兄,跟谁家的小姑娘出去约会了?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啊,让我猜猜,难道是对面那个区派出所的片警小丫头?她注意你很久了,三番两次跟我打听你……还是局里的许悠扬?不对啊,她今晚说了回父母家吃饭来着……” 薛涛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一副很是思索的样子。 林立夏甩开薛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是无语地说道:“哪有你薛大帅有魅力,横扫长洲市公检法三界,追你的小女生可以绕着长洲市西湖公园跑三圈了。今晚居然没跟女朋友约会,跑我这单身汉的地方来了。” 薛涛晃着大白牙,“我还不是怕我们交警大队第一队草寂寞么?天地良心,找你半天找不着,怕你这么晚出去了,还特意等你,等到都在你床上睡一觉醒来了,你才回来。” 林立夏知道薛涛是真关心自己,也的确从来没有这么迟回来过除了值班的晚上,微笑着说:“没跟谁约会,捡了挑狗,给人送回去。狗主人住在碧海青天,算远了点吧。” 薛涛一拍大腿,大声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这是,绝对的。娘列,还住碧海青天,没个几百万可住不下去,敢情是个女富二代。怎么样,再远也不济这么久,看上你了吧。” 第6章 出名了! 林立夏觉得自己晕过去的心都有了,这薛涛,思维还是一向这么,这么跳跃。 他难得眉眼全部舒舒展展地漾开来,冲薛涛灿烂地一笑。 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是富二代来着,可惜啊,是个男的。” 林立夏的脸色一扫平日里的淡然,少有的活泼与俏皮,眉梢眼尖全是逼人的帅气,整个人鲜活起来。 虽然平时礼貌又带点疏离的林立夏也是不错,可是看惯了他淡淡的样子,这样活泼的立夏很是特别。 薛涛绝对是被林立夏少有的灿烂晃了眼,愣了愣,立马扑过去,逮着他的脑袋一阵扑腾,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小孩儿,越大越没规矩了,赶紧地,叫学长,叫学长!” 分明是夏天,薛涛却觉得林立夏笑得宛如春天的绿色植物,带着一种他所特有的草木气息。 薛涛是林立夏的校友,也是他稀少的甚至可以说唯一可以的真正朋友。 不是点头的泛泛之交,也不是应酬时干杯吃肉的朋友,是可以让林立夏放心地亲近,说出自己的烦恼,谈谈自己的想法,甚至是真的撑不下去时,第一个想到的人。 而薛涛依旧记得第一次见林立夏,六年前的那天,过了一个暑假,自己已经是长洲市警官学院大三的学生,还是学生会某个下属部门的小部长。 每年的九月自然是大学里最热闹最繁忙的时节。 六月里刚刚拨响骊歌,送走大四的学长学姐们,一片离愁满是哀情。七八月的太阳这么一晒,蒸发掉了哀愁,心情回升,在九月达到鼎盛——迎来了一群新鲜活泼的学弟学妹。 整个校园都是彩旗啊,横幅啊,各大社团的宣传画啊,五颜六色的传单漫天飞舞。满满都是家长,都是学生,都是大堆大堆的行李。 薛涛还举着信息管理系迎新生的牌子在日头下,人群里飘来飘去。 实在是受不了了,躲在一棵树下喝水,难得的一丝清凉随着手中冰镇的矿泉水流入自己的腹中。 正享受着,身边也响起了清凉如泉水般的声音:“请问学长,7A520宿舍怎么走?” 当时薛涛的矿泉水瓶还在嘴巴里,就这么边喝水回过头去。 这么一转身,他就看见了才18岁的林立夏。 阳光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叶子,像筛子一样把热辣辣的阳光筛成了一张明暗交错的网,静静地洒在林立夏的身上,星星点点。 林立夏当时就那么淡淡地微笑着,站在薛涛的面前。 薛涛的第一眼印象是,这男娃子长得可真好啊!必成为03级大一新生的风云人物不可! 作为师兄的自豪感与热情突然就这么油然而生了,自告奋勇地要帮林立夏一起去宿舍,却发现林立夏只是拎了一个轻巧的黑色旅行袋,跟校园里满是大箱大袋的大一新生比起来,太不一样。 林立夏这才知道,原来刚巧他跟自己是一个系的,还是大自己两届,住自己对面的学长。 而后薛涛回忆起来,感叹道,这就是缘分啊缘分,自己捡了一个又像儿子又像弟弟的小子。 林立夏则会安静地笑着听这句话,他的心里自然是千万感激的。 他长这么大,薛涛是除开孤儿院里的人之外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而且还好了这么久。 领着自己去宿舍,后来替自己找些不怎么辛苦薪水又高的临时工。偶尔工作实在放不下就替自己去上课,帮自己借笔记。 高兴时拉着自己去唱歌喝酒,不高兴时陪自己打篮球发泄。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却做得真像一个亲生哥哥一样。 林立夏有时会感动地有些承受不了,会略带哽咽地憋半天,憋出“谢谢”二字。 薛涛则总是毫不在意地一摸他的头发,爽朗轻松地说“你小子又呆了吧!” 薛涛是唯一一个大体知道林立夏身世的,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帮帮这个,说的矫情点,有的命苦的男孩子。就跟自己弟弟似的,真切地盼望着,他能开怀。 -++++++++ 林立夏和同事们是轮班的,夏天的时候要是轮到自己坐办公室了,吹吹小空调,闲暇的时候上网看看新闻,也会深深地感慨一声,果然是比站大街好啊。 坐在警局里,一般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比如这样的。 “你当时就那么冲过来,有车了不起啊,四个轮子铁皮子包着,就可以不讲理了!啊呸!欺负我一个骑自行车送鸡蛋的!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一位头上还戴着藤条草帽,还一只裤腿还挽着的中年人,可能是由于长期的走街窜巷风吹日晒,从头到脚都是黑黝黝的。 说着说着,嗓门还越来越大,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了指林立夏:“这位交警同志,你一定要给我评评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脚,这手上都是伤!” 另一个衣冠楚楚白白胖胖的先生显然是不甘于这样被人指责地,扶了扶鼻子上的金丝边眼镜,直接向林立夏客气地回道:“交警同志,我说,实际上是这样的。当时我是绿灯,人行道两头的人也都在等通行,是红灯啊。” 然后一指中年人“他可好,直接从旁边骑着车子冲过来,我还开着车呢,能不撞倒人么,幸亏车速不快。他这是闯红灯不是,从法律上来讲,我是没有违规的。” “我可不管什么红灯不红灯,你撞了,还有我那几盒子鸡蛋,全碎在街上了。要不是急着送蛋,我能遇上你这扫把星么。你看着办吧,你不赔钱今天就别想走了。反正我蛋也碎了,就跟你呆这儿了。” “ 哎,哎,我说你这人懂不懂法啊,是你违规再先的。” “我才不懂什么法不法的!我知道讨生活,你今天撞了我,我后面几天就不好过活了!” …… 林立夏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终于从争执中了解了基本的经过。也在他们火药味越来越浓之前,制止了吵架,好声好气地劝着。 “大家都静一静,不要吵了。你们来这里不是来吵架的,说白了,就是来解决纠纷的。一直吵有什么用呢。” 说着转头向中年人:“大叔,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不对再先,红灯停,绿灯行,这是小学生都懂的。” 接着又对另外一个说:“撞伤人也不是好事情,何况还有人家靠着生活的鸡蛋。也许你不缺这点钱,但是对他来说,就是生活的来源。这样吧,我看,个人各退一步,你赔点钱,你也了事。大家都有错,没必要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先生我看你还是要去单位上班的吧。要是在这里耗一个早上多不好。” 两个人终于不再争执,冷静下来,接受了林立夏的意见。 林立夏看着脚上还带着伤,一瘸一拐,手里拿着草帽走出去的中年人,心下感慨,生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是一个骑着自行车在日头里卖鸡蛋的,比开车去上班的人,更加的不容易。 长洲市的治安经济情况风土人情啊什么的,都是很不错的。 一座有些慢节奏适合养老的城市,十分安逸。所以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派出所里经常是孩子迷路夫妻吵架的案件,林立夏呆的地方也都是些酒后驾驶啊闯红灯之类的皮皮毛毛或者像这样撞烂鸡蛋之类的。 在长洲市,要是出个人命案子,可以引起轰动一个月以上。 林立夏的日子就是这么平稳地过着。 上班,执勤,在繁华的闹市区给随地乱停的大小车子开开罚单,违规的味道等,都等着他招手停车,过来敬个标准的礼,然后说句“同志你好,请出示驾照。”稳稳当当地久跟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帆船似的。 然而,薛涛嘴里的“长洲市第一纯情小宅男”除了上班几乎匿迹于市井的林立夏同志,他的生活还是出现了个小插曲。 他出名了! 第7章 史上第一帅交警 事情呢,要从林立夏送狗回家后的第五天说起。 长洲市还是热得可以把人逼疯的天气。 林立夏从警局出来,从容不迫地准备上街接受炙烤,地上被热气蒸的视线都扭曲了。 薛涛曾经说,立夏你每次执勤的时候,往那里那么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啊,跟一株青葱翠绿的松树似的,在夏天里格外养眼。 于是,这棵养眼的松树终于被极富八卦因子的人给发现了。 林立夏当时在街上指挥了会儿,由于过了高峰期,就跟同事说了下,准备走回街边的交通室旁边站着休息会儿。 蝉鸣一阵一阵,一浪高过一浪,像一张巨大的网蒙住了整个空气。 林立夏一手拿着水壶咕咚咕咚地喝水,一手拿着毛巾时不时地擦一下汗。 面前缓缓驶过一辆电动车,速度是不快的,这个是交叉口,电动车也是允许行使的。但是车上怎么可以坐了两个人。 尽职尽业的林立夏边喝水脑子里历时便闪过本市新出台的交通管理条例——本市自5月1日起,市区内八大主干道禁止电动类自行车载人骑行。 下意识地便挥手叫住了那辆电动车:“前面的!哎,电动车载人的,停下来!” 车上的两个人明显一僵,但是还是停下来。坐在前面的那个人回头对后面的嘀咕道:“我就说了,少拍几张赶紧走,看吧,被发现了!一点八卦素养都没有!” “什么!本小姐这还不是为了拿到极品图片,我连拍了!角度光线都很不错,清晰得很啊!” 林立夏丝毫没有发觉地往她们走去。 上前就是一个标准的敬礼,温和地开口道:“你好,不好意思,南街口这边是主干道,根据新的交通管理条例,电动车现在禁止载人骑行,请后面的那位小姐下来。” 前面的那个女生赶紧笑嘻嘻地对林立夏说:“交警帅哥,这不是新条例么,我们这宅太久了,很久没上街,out了,out了。不好意思!” 然后又转头对后面的女生说:“妞儿,赶紧的,还不下去,听帅哥的话!” 后面的女生麻利地下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立夏。开口第一话就是:“这位帅哥不用怕,小瓜我不是坏人。啧啧,极品啊,真是极品啊!近看颜更加不错,哟哟,皮肤很好么,远看白白的,近看连毛孔都没有啊!” 林立夏目瞪口呆了,这算当街调戏人民警察么。 又见这位豪迈的女生接着热情地说道:“帅哥,有男朋友么?有女朋友么?婚配否?QQ?MSN?手机号码?要是都不肯,那给我们家庭住址也是可以接受的。” 林立夏望天,当时就震撼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这么活泼么…… 只见调戏成功,叫做小瓜的女孩子赶紧上车,二人一路狂奔而去。 她们之后对话是这样的,林立夏当然不可能听到。 “吓死我鸟,以为偷拍被发现!” “天啊天啊,太帅了,太帅了,声音也好萌啊!制服,制服,我爱制服!” “系啊系啊,睫毛好长,眼睛也漂漂,真系越看越好看的清秀耐看型啊!” “真是不枉费我们烈日当头埋伏三天,终于等到了,咩哈哈~” “身高不错啊,好像有一米八……” “腿很长,腰好细,小蛮腰……” …… 这厢的林立夏是没有任何意识的,不仅没意识到自己被偷拍了,也没意识到这两个生猛的小姑娘居然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波澜壮阔。 那天晚上,某个人气极高的论坛出现了这样一个帖子。 帖子的题目是——交警gg你如此帅气羞涩到人神共愤为那般??!!(标题要长,有图有真相) 帖子的内容是: TT楼主我圆满了,升华了,升天了!不淡定ing…… 居然让我搜罗到如此极品帅锅!英气逼人!态度可亲!身材巨好!制服很亮!的交警帅锅! 什么HXM,CGX,XTF那都素浮云啊浮云啊! 交警gg,你往那一站,天地为之变色,风云为之变幻…… 200字200字200字200字200字200字……够了没! 容楼主我喝口水,骚等,带上你们的黄金狗眼,千万不要被刺瞎了,马上上图!↖(^ω^)↗此八卦楼主18:32发了帖子后,人就不见了。 刚开始的回帖是 “沙发,等图” “木图木真相” “我x楼主我饭后甜点都吃了你人怎么还没来!” “兰州是太监,鉴定完毕” “我手贱,骗回帖的” 当然也有热心支持的观众: “啊啊啊啊,楼主,难道我们是一个地方的?我家对面那个那个,也有一个极品交警帅哥啊,每天路过就为了看他一下!好帅啊!支持制服诱惑!” 但楼主终于还是回来了,并且开始放图,将人都炸了出来! 第一张是远景,车水马龙中一个挺拔的背影,淡蓝色的制服,高高举起的手势。 同志们纷纷表示背影很销魂,身材不错,制服很抢眼。 接着是第二张图,真相地,正面终于来了,是个唇红齿白的交警帅哥,帽子压得低低地,依稀可见很不错的五官。 大家又纷纷表示,楼主没有偷拍错人,真相很不错。 然后,重量级的来了。 楼主显然是动用了比较好的偷拍器材十分清晰,整个照片就是交警哥哥无ps近距离的相貌。 侧着四分之三的角度,微低着头正在抄罚单。长而不卷的睫毛因为下看而温柔地垂着,提拔的鼻梁,淡粉色的唇,不笑嘴角却自然微微翘起。 鼻尖上有一颗汗珠将落未落,有盈盈的光泽。照片的角度,光线非常的好,色彩明亮。将本来就是很出色的人衬托地越发有感觉。 楼主还很文艺地在照片旁边加了一句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然后,在八卦群众的要求下不断地上图片。还有一张林立夏喝水的大特写,向后仰的头,有湿漉漉的黑头发,喉结突出,身上都是汗水,被大家一致鉴定为制服诱惑的标准图片。 讨论的,求包养的,求地址的,计算身高腰围尺寸的,人肉地址的,眼尖的甚至连制服上的编号都出来了…… 不一会儿资料都差不多出来了,连证件照都出来…… 于是,原本只有一千多点击,30多个回复的帖子,一个晚上就飙到了将近一万回复,八卦花痴女的火焰在这个夏天熊熊燃烧。三天之内,占据首页,还上了榜首推荐。 林立夏,在不知情地情况下,红了。 我们都是知道,长洲是一座不温不火的城市。 例如张三闺女跟人私奔了,李四家的狗居然会天天早上收报纸等等新闻都可以在长洲市销量最大的报纸上找到。 林立夏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在这个全国都享有人气的论坛红了,被转载了,被分享了,被转帖空间了,被…… 长洲日报娱乐版的自然是有在这个论坛蹲点的小记者。那个整天坐在电脑前搜刮新闻带着黑框小眼睛的实习生无意间点开了这个帖子,首先对女生们的花痴表示啧啧称奇。 末了翻到后面,居然有详细的资料,居然就看到了长洲市的字眼。然后小记者的眼镜亮了,在网络上突然爆红的交警gg居然是长洲市的! 他的脑子里立马刻上三个大字——大新闻! 在偷拍事件后的第三天,又一天的长洲日报新鲜出炉了。 在首页左上角的今日看点第三条:史上第一帅交警——长洲市某交警蹿红网络! 翻到娱乐版,首先就是林立夏不胜莲花娇羞的大头像,醒目的标题,详尽的报道,占了半个版面。 于是,长洲市交通局各个科室部门的人上班后,第一件事情翻了报纸后,群众们沸腾了。警察也是人啊!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热心的围观群众。 这一天,林立夏一进局子里,就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先是去了食堂买了豆浆包子,拿着自己的早餐出来时,几个不是很熟悉的同事在附近时不时看下自己,然后嗡嗡嗡地窃窃讨论。 接着在大门口碰到了证物科的刘大姐。刘主任迎面过来就冲着林立夏笑得格外灿烂,还很是亲切地拍拍立夏的肩膀:“小伙子,真人比照片好看,很不错嘛!”然后哒哒哒地走了。 一路行至二楼的科室,才踏上走廊第一步,就发现,三楼宣传部的几个小姑娘在上面探头探脑地看,一个个笑得很甜美。 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见薛涛在后面喊自己:“立夏,立夏,等等我,等等!”林立夏转身,他已经从后面蹿上来,一把搂住自己的肩膀。 手中一张报纸狂抖:“立夏,帅哥,你看看。你今天上日报的头版头条了。” 薛涛很是激动,报纸抖得跟秋风中的落叶似的。 “我?上报纸?怎么可能?”见林立夏一脸狐疑的样子,薛涛摊开手中的报纸指给他看:“你看你看,史上第一帅交警!看,看这照片,可不就是你么,很清晰啊!” 林立夏诧异地接过报纸细细一看,果然,那戴着报纸低头正抄罚单的人,可不是自己么。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照片,有正在指挥的,有拿着白毛巾擦汗的,有喝水的……再看看文字,居然还配上了几个网友的留言…… 薛涛还在一旁起劲儿:“对吧,我就说是你吧。你小子,居然因为这个上报纸了,还网络红人,芙蓉姐姐,交警哥哥,哈哈哈。”薛涛笑得一脸促狭。 末了还加了一句:“今天整个局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家知道我跟你关系好,还问我来着。这谁给你拍的啊,拍的很不错么。” 林立夏觉得,这事情,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还史上第一帅交警。他自己感觉,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雷人。 果然,今天一整天他就没消停过。上午在办公室里被同事们围观,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从门口路过,看几眼。下午在街上,被一众女生围观。据说还是组团来的。看完之后,啧啧惊讶,真人很耀眼啊。 此时,赵明瑄的手中也拿着这份报纸。 温柔低头地注视着手中的纸张,长长浓密地仿佛要散开的睫毛。一排小小的黑子配在图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第8章 再一次相遇 此时,赵明瑄的手中也拿着这份报纸。 报纸上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送烧饼回家的青年。 赵明瑄左手支着脸,手肘靠在桌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林立夏的眉眼间轻轻摩挲着,指尖只有报纸粗粝的质感。 但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那天还没见到林立夏之前的那通电话结束后,空气中仿佛有一种不明所以然却温柔的波纹慢慢荡漾开来,一圈一圈。 赵明瑄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风度着的,带着天生的优雅与一点点的慵懒。然而做事却是有条不紊有计划有步骤周密地进行着,胸中自有丘壑。 他很少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有兴趣,在他的信条里,一个成功的人是不可以有心爱的,因为那将会是致命的弱点。 赵明瑄的嘴角微微翘起,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睛一定是很亮的。 因为,他真的对林立夏,很有兴趣。 敲门声响起,赵明瑄随口说了句:“请进。” 小张走进来,照例将赵明瑄的黑咖啡放在桌角,这是他的习惯,赵明瑄早上总是要喝一杯黑咖啡才开始工作。 “赵哥,今天的报纸有特大新闻了,我看您,长洲日报看了很久了。难道有什么新动态或者玄机?”从早上一到办公室就在拿着报纸琢磨,小张终于忍不住,很是不解地问。 赵明瑄的心情颇佳,使他整个人在装修得金属感很重的办公室看起来十分明朗,他合上报纸,放到了自己的抽屉里,才笑着开口:“做生意的人,尤其是在中国,要学会看新闻联播和报纸,里面总是有吸引人的东西。” “哦?赵哥这次又看上什么了?我记得长洲市应该没有什么大动态了,除了老城区改造,我们这次不是一直在做准备争取那块地了?” “比那更好。”他的心情显然是极好,说完这句话,反而深深地微笑起来,露出了左脸一个酒窝,茶褐色的眼睛越发深邃明亮。 “怎么样,王书记的事情联系的如何了?” “前两天给他儿子的一台奔驰SL650已经送过去了,照您的吩咐,还送了他夫人一套珠宝。都收下了,昨晚已经和王书记联系过了,您今天可以给他一个电话了。应该会有个答复。” 赵明瑄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应该这样进行着。 “那好,我现在就给他一个电话,新来的土地公还真不好伺候。”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赵明瑄放下电话,刚才跟王书记通话时的浅笑和煦摸样已经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有些阴郁。 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其实往往还有阴影。而人们总是选择看到光亮的一面,隐藏或者忽视着紧靠着光明的影子。 赵明瑄将手机丢在桌上,从宽大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办公室位于金城大厦的至高点,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下,拉开全部的窗帘。远眺城市外围的海,依旧是灰白色的,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好似一条长着银色鱼鳞的大白鱼,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海港码头上的吊臂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向下看去,这个城市有高楼大厦,大厦与大厦之间光影纠缠。位于街上的车子,跟火柴盒一样一动着,还有黑黑点点的人。 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年前,自己被大房与三房联合着整出来,被挤出位于香港的总公司核心,跟发配边疆似的空运到这座城市,美其名曰开发华东市场。 这样一个子公司,还需要他赵明瑄过来照看么,真是笑话。 赵明瑄觉得,这是他三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向来都十分有把握的自己,居然也会有失落失望和,一丝丝的茫然。父亲的意思,可真是难以捉摸。这个庞大的家庭,更是让人心寒。 他想起一年前自己与母亲话别时,赵明玮和赵明珅那些人得意洋洋地看着准备离开主宅的自己,十足的小人得志。 他看不太清父亲的眼神,就像他现在依旧不是很确定他心里的想法一样,老婆多儿子多,果然不是好事。 自己一向骄傲的母亲站在大妈身边,身板格外笔直,神情肃穆而淡然,没有一丝波动。而身为儿子的他又怎么没发现,她紧抿的嘴角泄露的秘密。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一年来,他不但成功发展了长洲市最大的两个楼盘海边的碧海青天和市中心的水岸年华,就是在其他几个城市,也有好几期工程开始,几个楼盘正在销售。 赵明瑄望着这座已经开始忙碌的城市,微微勾起嘴角,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手里。 而且,可能还有会意外的收获。 ============= 华灯初上。长洲市,水上人间。 大腹便便的王书记喝得有些忘乎所以,在官场摸爬滚打也有些年头了,头发掉了不少,肚子却大了许多。 他一个劲地给自己和赵明瑄杯子里倒酒:“明瑄老弟,来,给个面子,喝了它,你大哥在这边的时候,跟我们那也是玩得很开的啊。你是他弟弟,那也是我王某人的弟弟,是吧,来来来,喝了喝了。” 小张正又打算伸手替自己的老板喝这杯酒,王书记一把挡住他的手:“这我王某人敬你老板的,年轻人,不懂规矩。来,赵老弟,喝了这杯,算是给我面子。” 赵明瑄的胃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他向来是很少喝酒的,而且今晚小张喝了很多,看来是要自己开车回去了。 但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此时他的领带已经解开,西装也脱下了,挽着衬衫,手里拿着一小杯茅台,起身对一桌子喝得闹熏熏地人朗声说道:“今天在座的各位能来,都是给我赵明瑄面子,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喝酒。来,我破例,敬王书记一杯,敬在座的各位一杯。” 说完毫不犹豫地一干而尽。 “哪里的话,小赵年轻有为啊,后生可畏。” “是啊是啊,你来这一年,就赚了多少个亿啊,怕是小赵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底下的人,不管真心不真心的,都在附和着。 从来权钱不分家,都是各怀鬼胎。 赵明瑄不动声色地轻笑。 今天水上人间的包厢里,除了小张就属赵明瑄最年轻,来的都是些位高权重的老头子,一个个都喝得面色通红,酒气冲天。 赵明瑄整个人依旧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颇有些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一顿酒局从六点多吃到了十点,总算是散了。有的人回家,有的人去赶午夜场,一台台车从水上人间灯红酒绿的靡靡氛围中驶出来,进了夜色里。 赵明瑄解开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手里搭着西装,难得一副衣冠不是很整齐的摸样。 小张走过来:“赵哥,您打算直接回去么,我今晚喝了许多酒,怕是……” “没事,我就喝了两三杯,幸亏多吃了东西垫肚子。你就喝多了,赶紧先打车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开着回去。” “好的,那您小心点,我先回去了。” 赵明瑄独自过去取车,今晚开得是一辆黑色宝马。 他坐在车里,也不急着启动,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份文件。 白色的纸,密密麻麻的文字,却衬得一张照片引人注目。 是林立夏标准的彩色免冠一寸照。头发比现在还短,清秀的青年,穿着藏蓝色的警服,格外精神,还带着稚气。 “林立夏,1987年5月13日,编号cz3546D……” “毕业于长洲警官学院……公务员考试成绩……” 赵明瑄一点点看着。 详尽的资料,倒退地记录着林立夏在这长洲市的所有脚印,从现在的工作单位到大学,再到中学,小学。 赵明瑄看得很是津津有味,呵,还是市三好学生,有趣。 只是在小学前的最后一条记录,让赵明瑄突然愣了一下。 “其母沈丽华,长洲市第三纺织厂女工,父不详。于92年将其丢弃于长洲市市立动物园门口。而后进入长洲市西城区儿童福利院。” 赵明瑄将文件收起卷成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在左手心里拍着,像旧式的摆钟,缓慢却沉重得仿佛意味深长。 他的脸在夜色的灯光下微微侧着,阴影交错。 但还是下定决心般,自得地一笑,将文件放好。 黑色的宝马顺手启动,像蝙蝠一样滑翔出去。 林立夏今晚值得是晚班。 已经是十点十五分了,而闹市的繁华喧嚣依旧继续着。城市的夜晚并不是通常所说的亮如白昼,相反地,是看起来昏黄朦胧的光,融融的,有淡淡风,不似白天的酷热。 林立夏正穿着制服,外面套着夜光背心,“police”六个英文字母在背后莹莹发光。 三两个同事正在路边讨论得起劲儿,车不是很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立夏,我们今晚打算去通宵唱K,四个人,包个小包厢怎么样?”同事王东海说。 “对啊对啊,一起去啊,难得今晚一起执勤,明天轮不到我们的班啊,刚好休息。” “是啊,立夏,工作这么久了,很少看到你跟我们一起玩啊,老呆宿舍里多无聊。你这么帅,应该多出去,哈哈,肯定很多小MM喜欢的。” 林立夏无奈地笑一笑:“我就不去了,明天一大早有事情呢,要出去,出去玩迟了,怕明早起不来。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真不去啊立夏,薛涛不在就不跟我们一块儿去玩了啊,不给面子啊。薛涛是你同事,我们也是啊。”王东海说完一把搂住林立夏的脖子,开玩笑起来,勒地紧紧的:“哎,去不去,去不去,不去我可不放手啊!” 林立夏无法,挣扎着说:“东海,放手啊,真没法去,一大早就要起床呢。难道去了,你们唱歌我睡觉么。” “算了算了,不勉强你。那我们自己去。快到点了,现在应该可以走了吧。”其他的人都蠢蠢欲动。 林立夏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将近十点半了,他们今晚的班就到十点半,也不差个五分钟。 于是对众人说:“你们去吧,我一个人留下来,就剩五分钟了,也差不多了。我去岗亭里收拾下,也差不多要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那我们先走了啊,回去小心点。” “嗯好的。” 林立夏走回路边的交通亭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也准备回去了。 今晚他没有骑自行车,一般值晚班的时候,他都是和同事们一起从宿舍走路过来,上完班了,再去个小店里吃点夜宵,夏天的话还会喝点啤酒,然后再一起走路回去。 虽然一直以来,林立夏都是安静地沉默寡言很少跟人接触,但是今晚一起来的同事都走了,自己反而也有点不习惯。 赵明瑄此时正驱车准备回家,虽然如果真正喝起来,他的酒量跟酒品都算很不错。但他很少喝,喝醉的人很容易失去控制,他向来就不是很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尤其是对自己。 白酒的味道芬芳纯正,不过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红酒,颜色跟口感都更加吸引自己。 此刻,他将车窗全部打开,行进中的风灌进来,呼呼作响,驱散了他身上的酒味。 真的是有鬼使神差这么一回事。 行至岔口时,他本应该左拐从一条比较近的路开回碧海青天。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夜色迷茫,还是夜风吹在脸上身上格外舒服想要延长这一感觉。赵明瑄选择了右拐,决定从闹市区穿过,绕一圈回家,不走江滨大道。 所以当他驶出这条路,开上市区中心时,下意识地便看到了在十字路口左边的林立夏。他的身上穿着荧光的背心,很是引人注目。而那消瘦挺拔的背影,今天在报纸上已经看过了无数次。 赵明瑄毫不在意地压过双黄线直接调头。 果然,才刚刚转了个弯,他已经看到对面的林立夏冲他招手叫停了。 第9章 第一件礼物居然是罚单 林立夏三步两步地跑过来,对面的黑色宝马在夜色里显得很是低调。 颜色低调气势却很霸道,比如如此明显的双黄线居然肆无忌惮地调头,很是嚣张。 他跑到了车窗外,还没看清楚人,就直接敬礼,掏罚单,公式化地说道:“先生你好,请出示驾驶证,北飞路这里有双黄线是严令禁止调头的。” 赵明瑄此时还戴着墨镜,林立夏自然看不见他,对于这样一个生活中有一次交集的陌生人,也不是记得很清楚。 赵明瑄终于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林立夏,摘下眼镜,笑意盈盈地说:“立夏,不记得我了么?” 林立夏手里还拿着罚单和笔写写画画着,终于停下来,看清车里人的面目。深鼻高目,茶褐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深邃如潭。他惊讶地道:“赵先生?” “是啊,好巧。不过,怎么还叫我赵先生,叫我明瑄就可以,或者我比你大六岁,可赏脸的话,叫一声赵哥也是可以的。” 单纯的林立夏同学,以拳捂嘴轻咳两声:“赵哥,这个,就算我们认识,罚单也是照开的,不能,不能以权谋私。” 林立夏显然是有点尴尬,乌黑的眼睛透着诚实。 赵明瑄看着窗外一板正经的青年哈哈笑了起来:“知道你是正直的人民警察,开吧,开吧。我让你叫我赵哥,可不是为了逃罚单的。”说完,好笑地看着他。 这下轮到林立夏不好意思了,只能转移话题道:“赵哥,对这里不熟悉?这里双黄线这么明显,怎么还直接调头,很危险的。” 赵明瑄调整了下姿势,开口道:“我是看了后面没什么车才转头的。而且这张罚单开得值。” “什么?”林立夏觉得很是诧异。 “我在对面就看到你了。要是我不违规,你就不会过来了吧。” 林立夏这下彻底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了,居然知道违规还故意:“赵哥真会说笑。” 赵明瑄的语气突然有点认真起来:“我看你关了岗亭的门,快要走了,我觉得,要是不违规下,今晚就错过了。” 林立夏可不知道要怎么接了。 赵明瑄反而轻笑起来:“想什么呢,上次一面之后,你也没怎么联系过,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里却透着真诚。 林立夏将手里的罚单撕下来交给赵明瑄,微笑道:“可以啊。” 赵明瑄捏着手里的单子,叹道“作为朋友,你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居然是罚单。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林立夏也被他语气里故作的落寞逗乐起来,轻松地笑着,嘴角有白白的虎牙。 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点有趣。 “要回宿舍么,上车吧,我送你。”赵明瑄已经开门出来,迅速走到另一边,开了门,等着林立夏回答。 许是因为在暗黄的街灯下,赵明瑄那茶褐色的眼睛有一种温和真挚的明亮,无声地望着他,让人难以拒绝。 林立夏第一次没有推辞:“好的。谢谢赵哥。” 走路是很近,穿过几条小路即可。但是开车就有点绕远的感觉了。 这次林立夏明显没有上次沉默,也找了话题问道:“赵哥好像不是本地人。” 赵明瑄看着这个第二次坐在他身边的人开口道:“是啊,从户籍地算起来么,我是香港人,我父亲是广东潮州人,我母亲是东北人,不过他们现在都在香港。” “做生意的?” “盖房子,卖房子,还有七七八八的,混口饭吃。” 林立夏觉得这人说的也太轻巧了吧:“赵哥真会说笑。房地产是中国最暴富的行业之一,卖房子的都是大富豪。” 赵明瑄呵呵笑了两下,说道:“卖房子也是有难处的,众人只看风光。你看,我为了先找块地盖房子,跟人应酬到这么迟。正常上下班的人,早就回家睡被窝了。” 又接着试探性地问道:“家里都有谁啊?80后的,你是独生子么?” 赵明瑄明显感觉身边的人有一丝僵硬,但林立夏还是不在意地回答道:“没有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林立夏以为又会听到什么安慰之类的话语,没有想到赵明瑄反而很无所谓地说道:“也好,也好。有时候孤身一人,反而比身处牵绊中来得自由,来得轻松。” 林立夏见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再问什么。 赵明瑄问了一句:“要听歌么。” 说是问林立夏,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按了下,宝马车原装哈曼卡顿音箱里,安静的音乐渐渐流淌出来,吉他伴奏的过门不是很长。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 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 这是一首粤语慢歌,男声低沉而性感,钢琴与小提琴的伴奏纯粹又干净,没有现在流行歌曲各种各样的音效,像潺潺小溪一样在封闭的车厢里肆意流泻,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暗淡的故事。 林立夏即刻就便被吸引了,虽然他听不懂歌词,可是歌曲里饱满的感情却是那样清晰可以触摸。 赵明瑄扭头见林立夏渐渐专注地倾听着,微微侧着头。 他发现自己旁边的这个青年,沉默无语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时,有一种,让人刻骨的寂寞,就像这首歌一样。 “很好听,可是我听不懂粤语。谁的歌?”音乐结束,林立夏仿佛将歌声咀嚼几番之后,开口问道。 “偏偏喜欢你。” “什么?” “张国荣的偏偏喜欢你。可惜你听不懂歌词,太遗憾了。”赵明瑄轻轻地回答,嘴角有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 林立夏靠着舒适的座椅,歌已经完了,可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仿佛歌里的忧郁与哀伤随着车里的冷气一点一点渗入他的毛孔。 宿舍很快就到访了。 赵明瑄熄火,转头对林立夏道:“把手机给我。” 林立夏见他这么笃定的样子,虽有诧异,还是将手机掏出来递给他。 赵明瑄接过手机,飞速地按了几个数字,然后保存好,将手机递回给林立夏道:“我一向给工作上认识的人名片,对于朋友,我不喜欢给名片。” 林立夏接过手机,对赵明瑄说:“好的,记下你的号码。那赵哥我先走了。”开门,正准备下车。 悠听见赵明瑄他说道:“我到这个城市一年了,没什么朋友,很高兴认识你。”言语之间格外认真。 林立夏一愣,还是回了句:“好的,赵哥。”末了又加了句:“那我走了,你开车小心点。” 赵明瑄盯着林立夏的后脑勺,一步一步地往宿舍走去。 却没想到林立夏突然回头,便看见还依旧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赵明瑄,灿烂地一笑,挥了挥手跑了进去。 赵明瑄心想,原来,目送别人的背影离开,盯着后脑勺,是真的会回头。 唐朝诗人杜甫曾用过这样的诗来描述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而赵明瑄一点一点像春雨一样,随风潜入,开始在林立夏的生活中出现,并逐渐地增加频率,扩大范围。 例如三五不时地发条短信给林立夏,都是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林立夏出于礼貌,肯定是要回的。以笑话为开头,两个人就聊了几条。天气有变化时,赵明瑄会以一种朋友间熟稔的语气,叮嘱林立夏舀注意身体。 后来,赵明瑄还特意搜刮自己申请了很久但登陆频率一年不到五次的QQ,跟林立夏要了QQ,说是上网聊的时候很方便,一改对QQ这种觉得小孩子玩意儿的评价。虽然他发现林立夏不是很经常在线。 赵明瑄他也多了一个习惯,不会再选择抄近路回家,一律从林立夏值班的那条路绕道。 还真的会有几次,在飞驰的车上,远远望见,或者经过林立夏身边。 第10章 山不过来,我们过去吧! 那个穿着淡蓝色制服,清秀却又带着点点沉默的倔强青年,站在车水马龙中。 赵明瑄突然察觉到他深入骨髓的寂寞。而他也知道自己在改变,视线会因为林立夏愈加胶着。 连小张都发现了。 那天出公司,准备参加大世界酒店的一个饭局,赵明瑄上车后又是照例吩咐小张从南街口走。南街口一向是拥挤得很,尤其是在五点多的下班高峰期。 果然,车子到了那里,就遇上了每天例行的大堵车。 赵明瑄扭头去看窗外,不出所料,林立夏正站在路中央和同事们一起引导车流,眼神里没有平时面对他人所带着温和的疏朗,在警帽宽宽的帽檐下因认真而显得坚毅起来。 他突然想起一句很俗的话,投入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小张疑虑了很多天,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先顺着自家老板的视线也探头探脑地看了几下,发现除了黑压压地一片车海,跟几个管制交通的交警,并无特别之处。于是,他开口打断了赵明瑄的愣神,开口问道:“赵哥,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赵明瑄终于收回视线,挑了下眉头表示意外,小张一向办事认真牢靠,并且,最大的优点是,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赵明瑄点头示意可以。 小张问道:“赵哥最近怎么都喜欢从这儿走,南街口是市中心,最容易堵车了,而且还绕远路,我们刚才明明可以从二环路走。” 赵明瑄心情甚好,整个人显得优雅而慵懒,不过他显然不想透露什么,只是勾起嘴角笑道:“小张你平时读佛经么?” 小张觉得莫名其妙:“当然不读,我读那玩意儿做什么。” “嗯,那就是,佛曰,不可说。” 小张立马对自己的老板表示无语。 据说,在中国,人与人相识,最快的途径莫过于上餐桌了。那么想要彻底变得熟络起来,请客吃饭是自然不可避免的了。 在这么默默观察了一个多星期之后,赵明瑄已经断定,林立夏同志肯定将他抛到脑后了。他想起穆罕默德的一句话:“山不过来,我们过去吧!” 他终于准备出动了。 在几乎摸透了林立夏的上班时间之后,这天下午,赵明瑄先是吩咐小张今晚不用送他了,他打算自己开车。接着便拿出手机,调出林立夏的号码。 “立夏,是我。”赵明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淡的熟络。 “赵哥,你好。” “怎么样,快下班没,今晚跟我吃个饭吧”。 他没有说请你个吃饭,只是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如此而已。 不待林立夏开口,赵明瑄又加了句,“不要推辞,看我孤家寡人,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电话另一头的林立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好。” “好,那我等下去接你。是你工作的地方还是?” “要回宿舍换掉警服。不然,穿着出门觉得怪怪的。” “好。那待会儿见。”想到手机另一端的人,有着柔软的黑发,润润的眼睛。因为第一次赵明瑄自认为的约会而一直压抑着激动,现在反而淡定下来。林立夏就是有这样让人沉静的魔力。 于是,赵明瑄的那个“好”字,格外温柔,尾音转转。 连林立夏听了禁不住一愣,然后才答了:“好的。宿舍门口见。” 林立夏换了牛仔裤和淡蓝色格子衬衫,整个人没有了穿着制服时严谨的沉默,带上了一点点自然和清新的明亮。林立夏的心情也应该是不错的。 当赵明瑄看他从视线里出现,甚至带着点雀跃地朝着他的车走来时心里有小小的惊艳,真像是春天微风徐徐的田野里招摇的绿色植物。 立夏,立夏,他有秋天清澈的忧郁和春天令人倾倒的明亮。却独独没有夏天的炙热与奔放,怎么都不像是个夏天出生的人。 林立夏上了车,便看到今天的赵明瑄也只是一身休闲的打扮,没有上次坐他车时的酒味,只有一种淡淡烟味,但是挺好闻的。 这种味道让他想起看过的电影教父,有这种味道的人,应该是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穿着黑风衣在茫茫途中衣角猎猎的人。林立夏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赵明瑄见他微笑时左脸浅浅的笑意,心情也大好起来,开玩笑着问:“什么事情,让我们的立夏警官今天心情这么好啊?有女孩子想你表白了?” 林立夏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不是因为女孩子向他表白,而是赵明瑄居然知道有女孩子向他表白这件事情。 于是他脱口而出:“赵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真的有?”赵明瑄确是一点都不诧异,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有人喜欢的。 然后又接着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长洲市最近的第一大红人——史上第一帅交警哥哥。”赵明瑄最后一句话里渐渐带了玩笑的意味。 这下轮到林立夏无语了,他只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托那份八卦的报纸的福——最近在街上经常有女生围观他,甚至有次一辆公交车从他旁边经过,有个女生不顾空调车要关窗户的规定,一把拉开窗户,指着林立夏吼道:“快看,快看,这就是那个帅交警。” 然后窗户旁边的众人,纷纷开窗淡定围观,丝毫不顾司机大叔“冷气都跑没了”的怒号。 连刚好跟他一起执勤的薛涛都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并且还冲车上的人吼回去:“我兄弟单身,手机号码记好了,138……” 当时林立夏巴不得有条缝,不是为了给自己埋进去的,而是要果断利落地把薛涛踢进去。 赵明瑄一本正经地说:“报纸上,版面左边那张照片拍得很有专业水准,光线充足却不刺眼,角度恰当,很不错。” 林立夏十分无奈地道:“怎么怎么连赵哥你也……都是那八卦报纸惹的祸。这些天表白的人太多了。我怕这辈子要跟我表白的人全都表白完了。” 赵明瑄瞧着林立夏颇为无奈的表情,他一旦不再沉默,真是一个灵动的人。 于是开口说道:“怎么会,我看,你的桃花是开不完了。” 赵明瑄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来决定去哪里吃饭。” 林立夏颇不好意思地说:“我吃的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赵哥你来决定吧。” “我还真是差不多把长洲市能吃饭的地方都吃过去了,可是,那些都是最贵的,不是最好的。每次都是应酬,哪有真正是吃饭的样子。我们中国人的饭桌,有时候就跟战场一样。” “嗯,你们生意人的确是如此。”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保证你没去过。” 车子在长洲市的道路上奔驰,并且很快出了闹市区,进入市郊。 这一块市郊已经海还不远了,在路上可以望见窗外的一片海在夕阳下染成了金黄色。以前在市区看这片海,远远地遥望,只看到海平面和天仿佛交接在一起。 近了看才发现,原来这么长,这么大。资源得到充分的利用,这一区域虽然是郊区,但是已经开发起来,有许多像碧海青天一样的别墅区。附近各大海鲜酒楼的招牌灯已经亮了起来。沙滩上都是傍晚来游泳的人,望过去,各种各样的颜色的泳衣救生圈将单调的金黄色沙滩点缀得犹如海上游乐园。 赵明瑄却没有往人群密集的沙滩开去,拐来拐去之后,在一条很是热闹的街道旁停下来。 整条街望过去,都是大大小小的海鲜大排档周围大大小小都是摩托电动自行车,还有像他们这样开车来的,停了整整一条街。林立夏的职业病犯了,当时他立马觉得,这些车,可以开一整本的罚单了。 赵明瑄熄火停车:“在长洲,没吃过海鲜是说不过去的。而没来这里吃海鲜更是说不过去。” 林立夏微微诧异,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赵哥是怎么找到的?你不是才来一年么。” 赵明瑄得意,“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每家店都是在外面摆了桌子,几乎都坐的满满的。空气中弥漫着鲜美的海鲜的味道。进了店里,更是人头攒动。上上下下的玻璃缸摆了好几十个,都插着细细的水管咕咕地冒着泡。各种各样的鱼虾蟹,海蚯蚓,拳头大小的海螺颜色斑斓,鱿鱼乌贼…… 人们都挤着,点着活蹦乱跳的各种海鲜,现场挑的鱼现场称重,在电子称都可以摆尾跳起来,甩出一串水珠…… 林立夏显然是没见过这种阵势,绝不是在超市里,奄奄一息的鱼虾蟹们,半天才吐一个泡的样子。 点菜的,抓鱼的,报菜的,催菜的,人声鼎沸,烟雾弥漫。 赵明瑄看着林立夏瞪着眼睛一副眼花缭乱的样子,带着孩子气的表情,很是高兴。 第11章 我要讨好你啊 赵明瑄看着林立夏瞪着眼睛一副眼花缭乱的样子,带着孩子气的表情,很是高兴。 暧昧地转头贴近他的耳朵提高声音说:“有什么想要吃的么?自己点。” “我没来过这,赵哥你点吧,我不挑吃的,什么都可以。” 赵明瑄点点头,又指了指外面的一张空桌子:“那我来吧,你去外面,那个位子坐好,不然等下我们可能会没地方了。” 坐了不一会儿赵明瑄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两位要喝点什么,要几扎啤酒么?” “不了,还要开车,给我来杯柠檬水,你要喝什么立夏。” “冰可乐。” 服务员利索地从围兜里拿出笔和纸刷刷刷勾了几下:“除了刚才挑的,还要什么么。 “再来两碗什锦海鲜粥吧。这里的粥很不错。”赵明瑄对林立夏道。 “好的,两位请稍等。粥会先上。” 不大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粥就上来了。 果然就如赵明瑄所说,粥的卖相很不错,有放了黄色的菠萝粒,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青菜,还有虾仁,干贝等等海鲜干货。熬得稠稠的,入口即化,味道鲜美。 林立夏向来是不太喜欢喝粥的,但是这什锦海鲜粥的味道,真的是非常不错。 赵明瑄见他一脸很是满足的样子一口一口喝着粥,道:“怎么样,很是不错吧。” “还真的是,不过。我还是奇怪,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呢,你们平常都应该在水上人间大世界那样的地方吃饭吧。” “那你平常都在那里吃饭?” “大部分是食堂,偶尔出去,宿舍附近有挺多小吃店的。” “哦?有好吃的么,下次带我去吧。” “好啊。” 粥不是很大碗,小小的,很快两个人都喝完了。 赵明瑄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海,这时夕阳已经下去,但是海的尽头,水天交接的地方还是有微微的光,天与海面都呈现着深深的湛蓝色。 一直出神地望着,没有回头道:“我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来长洲市的。时间很快。” 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又转头看向林立夏:“我父亲单单有名分的老婆就有三个,我排老三,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当然,其他也许还有,但是我不知道。” 林立夏突然感觉到,原来每个人后面都有故事。 在他与赵明瑄接触以来,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是一个财富地位应有尽有的房地产商。他没有说什么,但是认真倾听的眼神与表情,让今晚的赵明瑄很有说下去的欲望。 “豪门家族,儿子又多,当然是要争,我的哥哥跟弟弟他们刚好都有自己的亲兄弟,只有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连个姐妹都没有。” “去年,我在一场很重要的争斗中败下阵来。他们四个联合起来,我父亲也不插手。我当然是斗不过。于是我就退出集团核心了,被派到这里来。” “虽然这不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但我还是有些失落。刚来长洲的那些晚上就开着车四处瞎逛,也为了考察海边别墅的情况。就发现了这里。” 说完,他看着林立夏一脸想要安慰自己的样子,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笑了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发现这里的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林立夏听得赵明瑄说的云淡风轻,当中的艰辛必是不足以向外人道也。也就毫不在意地说:“你好歹还有母亲呢,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 赵明瑄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契机,于是他斟酌了半天问道:“你的故事呢?” 林立夏必以为意地一笑:“哪有什么故事。我妈妈是未婚生子,听说大学都没毕业,带着我生活自然困难,后来,我五岁,她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我就进了孤儿院。就是这样子而已。” “这只是说明你父母缘浅,但是人的一生中还要其他的,比如朋友,比如爱人。” “赵哥不必安慰我,已经习惯了。何况一个人,反而更加自由自在。” “来来来,都是我不对,吃饭就要高兴。海鲜要趁热吃。” 赵明瑄给林立夏夹了一块石斑:“这里的石斑做的很好,材料也很鲜。老板都是一天分三次进货,从海里上来直接送过来的。多吃点。” 自己反而不急着吃,一只一只地给林立夏剥虾皮。 赵明瑄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剪得短且整齐。一般人都是手比脸白,但是他却是个脸比手白。如果说赵明瑄的脸是偏近于白皙的,那么他的手是小麦色的,被阳光渲染过一层。 利索地剥着虾,就看到白灼虾在他手里,手指一挑一转,几下间就剥了完整的一只粉红色的虾出来。然后放到林立夏的碗里。 林立夏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在吃,赵明瑄却给自己剥虾,于是放下筷子道:“赵哥你不要给我剥了,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来就行。” 赵明瑄剥完一只,拿过手边的白毛巾优雅地擦了手:“没事,我看你吃就觉得高兴。” 桌上还有一盘椒盐濑尿虾,炸得酥脆,外面一层薄薄的椒盐,看上去就十分引人胃口。 赵明瑄一时兴起,问林立夏道:“你平时都怎么吃这濑尿虾啊?” 林立夏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是在是,“不就是直接剥壳吃么,不过,吃这种虾好麻烦,经常被刺到。” 赵明瑄觉得跟林立夏在一起,自己好像幼稚了,他心存炫耀地拿起一只,对林立夏道:“看好了啊。” 只见赵明瑄将一只濑尿虾翻过来,拿起一只筷子,在虾尾部最柔软的部分捅进去,一直到头部,然后筷子用力一掀,“嗤啦”一下,濑尿虾的腹部就整个掀开了,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肉。 “神奇吧,这样就不仅可以完整的吃到虾,还不会被刺到,也干净完整。”赵明瑄得意莹莹,茶褐色的眼睛里有光彩流转。 林立夏接过筷子,也拿了一只,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但是显然没有赵明瑄流利,一不小心,手背被外壳边缘的划到。 林立夏“嘶”了一声,赵明瑄赶紧伸手抓过他的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立夏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微凉有淡淡的汗。 赵明瑄看得仔细:“没事,只是划破了皮。”而他真正留意地是自己抓着的林立夏的,手。修长瘦削,林立夏想必是不会弹钢琴的,要是他会,这样一双手在黑白键盘上飞舞,一定好看。 林立夏只觉得他大惊小怪了,因为赵明瑄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创可贴,一定要他贴上去。 赵明瑄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是大惊小怪,怕你剥这些海鲜的壳会感染。贴着吧。” 他的心里压抑着小小一阵得意,显露在脸上就是开朗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熠熠光彩。 今天又是一个大突破,摸到手了。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盘里都空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壳和骨刺却叠了一大堆。当然与其他桌相比,没有杯盘狼藉,更加没有散落一地的酒瓶子。赵明瑄觉得林立夏吃东西的时候跟只猫一样,慢慢地一口一口,却也不急不慢。吃完了,却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 看着面前的林立夏,果然,喂饱小宠物的感觉是很有成就感的。 “怎么样,吃饱了吧。”赵明瑄问道。 林立夏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微眯起来,亮亮的,“实在是太撑了,赵哥。” 不远处的海与天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中,全部变成了极深极深的蓝色。极浅的一弯上弦月从海平面爬到了当空,像一抹淡淡的微笑。有徐徐海风从那里一直一直荡漾过来,十分的清爽。 赵明瑄提议道:“今晚的夜色真好,尤其是海边的。吃这么饱,要不我们去沙滩走走。游泳的人都回去了,应该很安静的。” 林立夏掏出手机一看也才八点歪一点点,于是点头同意:“好啊。我也好久没去海边走走了。” 海鲜大排档一条街离海边不是很远,没走几步,走下水泥海堤,就已经踩上沙子了。林立夏望着一片茫茫深蓝色的海,深邃如眸。如果说,白天的海给人以海阔天空的感觉,那么晚上的海绝对是对人有深邃的吸引力。 穿着鞋子走在沙滩上是很不明智的,于是林立夏坐下来,打算脱了鞋子。却见赵明瑄理立刻出手制止了他:“不要这么早拖,这里的沙子很粗,里面还有许多碎贝壳,肯定会划伤了,口子肯定还不小。” 赵明瑄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果然,里面正有半片晒得亮白干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壳。 “我们往前走,等沙子的表面是湿的了,大概就可以拖鞋了。”赵明瑄回头对林立夏道。 林立夏暗暗吃惊于他的细心:“赵哥” 赵明瑄微笑:“人有时候就是太掉以轻心了。想要想问题做事情,一定不能遗漏任何一点。”林立夏此刻已经并排走在他旁边,风吹得赵明瑄的衣服簌簌而动,他两手插在口袋里,迎风而行,说这句话时有一种从容的笃定。 林立夏开玩笑道:“难怪你是房地产商,听说商人都是无商不奸的。” 赵明瑄严肃地道:“嗯,奸诈当然是商人的本性。不过,立夏你要是跟我买房子,我可以折扣的。” “赵哥真爱看玩笑,你们房地产商这么黑心,我哪买得起。?” “那送你也可以的。” “不是吧!” 赵明瑄扭头看着林立夏,略略歪着头,眼里有掩不住的促狭“怎么不是。我要讨好你啊。” “……” 赵明瑄大笑起来“只求林立夏警官下次不要开我罚单了。我本来记录就不好,分都要被被扣光了。” “我不受贿的。”林立夏故意一脸严肃。 “都说了不是行贿,是讨好。”赵明瑄轻声说,却被呼呼而过的海风吹散。 干净的海面,小小的浪花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追逐,一浪推着一浪扑倒沙滩上来。林立夏跟赵明瑄都挽着裤脚脱了鞋蹲在海边,海水轻啄。 林立夏的眼睛在这样的夜里看起来愈发的莹润乌黑,仿佛月的清辉都盛在他的眼里。比海深邃,比夜凝重。 赵明瑄看着身边这个沉默的,有些倔强地守在自己世界里的青年。 在心里淡淡地叹息,我是真的想要讨好你,什么都不为。 比海广袤的是天,而海比天深邃,然而不动声色的平静下,这水底下的世界谁也不知有多深?底下有多少东西?或许还真是一片碧绿静水,或许急流向前,或许有许多旋涡,或也许还是一个暗流涌动的世界。一旦陷入,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然而,比还海还深的却可以是人的感情。 而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救赎。 第12章 原来思念是这么一回事 令林立夏颇为意外的是,这之后赵明瑄居然没有找自己,连短信和电话都不曾有过。 虽然知道两个朋友之间相处随意而行,自己也已经是习惯独来独往的。但曾经一直活跃在周围的人,突然没了动静,的确是不习惯的。 林立夏也给赵明瑄打过电话,但是在发了两条短信没有回应,打了三次发了都是关机之后,也就不再去想了,像他这样的人物,当然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而实际上赵明瑄却是被母亲的一通电话叫回香港的。 到香港的第二天,中央领导团的人就来了。 先是由当地政府出面欢迎,陪同考察。接见当地出色人物,社会精英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赵明瑄的父亲赵正成当然不可能错过,带着五个儿子全副参加。 从古至今,权势与金钱向来不分家,纠缠如藤蔓,双生双荣。 晚上又是宴席如流水,酒杯交错,愈加交流深入。 应付了一天之后,赵明瑄便被父亲叫到了书房里。 已经六十多的赵正成不可避免地成为老年脱发族的一员,年轻时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成了稀稀疏疏几根苍白的地中海。高大的体型也不再健硕,发福的痕迹到处可寻。 而没有被岁月打上烙印甚至愈加凌厉的是他的眼神,精明干练,丝毫不受年龄的影响。赵正成从一个摆货摊,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叫卖的货郎成为如今亚洲屈指可数的人物之一,除了大老婆娘家的帮助,自然是有他的超然本事。 赵正成打量着站在书桌前面的三儿子,自小这个儿子就一副不动声色少年老成的摸样,与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很是不同。 自去年那件事情的磨练之后,更加的处事不惊,举手投足间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今天的表现看来,最出色的,莫过于他的这个儿子了,不说自家的,就是其他家的几个,也比不上。 他向来坚信,祸福相依相生,磨砺对一个人来说更是重要。 “坐吧。”赵正成终于开口。 “谢谢父亲。”赵明瑄拉过椅子坐下。 “内地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正在准备竞标一块地了,将会是挺大的一个工程。” 赵正成满意地点点头“你做事我向来放心的。” “有没有怪父亲去年没有帮你?” 赵明瑄听到这句话也是明显一愣,他甚至有些不相信,一向肃穆严谨的父亲居然会说这句话。 他父亲向来就只是忙于生意上的事情,别说对于几个妻子了,就是他们几个小孩子生病了,也只是吩咐一句医生。今天居然…… 赵明瑄立即沉稳又完美地回答:“父亲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深意。明瑄没有意见,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嗯,你一向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对你们几个,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不闻不问地,好的,自然是好,坏的,只要在我的范围之内,我也不会管你们。都说你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家庭背景只是一部分,真正的还是要靠自己。但凡任何事情,对你们都是磨练。” “父亲说的极是。” “出去吧,早点休息。” “好的,您也是。” 赵明瑄静静地将门关上,走回三楼的房间。 这是一栋香港半山腰的豪宅,赵明瑄却不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他一直到六岁,父亲才同意母亲,将他们接回来。 洗了个澡,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睡袍,赵明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出了房间。房间外是个很大的露天阳台。靠在栏杆上,可以鸟瞰整个香港的夜景。 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高楼大厦林立,被亮如白昼的灯光包围的大楼,在夜色下更加闪闪发亮。就连维多利亚海倒映着灯火辉煌的城市,都被染上各种颜色,流光溢彩。 赵明瑄突然想起那天与林立夏呆在海边的情景。 夜幕下的海水纯粹的深蓝色,没有被各种人造灯光污染,显得很静很静。还有蹲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 赵明瑄发现原来思念是这么一回事,即使不是直接地想起那个人,也会通过一环扣一环的联系想到他。 比如眼前香港的海湾,那天长洲市的海,那个跟自己蹲在海边的人。 赵明瑄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原来平静的海面下,已经渐生暗涌,似乎在等待一个缺口。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赵明瑄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 “明瑄。”来人是位美丽优雅的中年女子。 赵明瑄立即回头,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喊道:“妈。” 要是赵明瑄的确是照着父母的优点长的,分明的轮廓高大挺拔的身材是承袭了自己的父亲。而五官则是完完全全照着自己的母亲,尤其是那双茶褐色的眸子。 放在赵明瑄身上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而在赵明瑄的母亲身上却是一种楚楚动人的柔弱之感。 然而可以生出赵明瑄的女人,自然不是外面看上去的孱弱。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赵明瑄的母亲杨颖雯已经年过半百,保养地极好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爬上细细的小皱纹,但她美丽的五官,柔而不弱的气质,依旧可以打动人。 如果说有人可以让赵明瑄完完全全地放开自己,目前是只有他的母亲了。 “哪是喝闷酒啊,洗完澡有点口渴,就倒了点。” 杨颖雯伸手将儿子额头上的稍长的刘海拉到旁边:“还是跟以前一样,说了多少次了,洗澡完头发要擦干,不然很容易着凉的。最近一切可是顺利?” “在准备拿下那块地,要是能够拿下,会是我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大项目了。但是,那个王书记,大哥显然跟他是打过招呼了,一直对我不是很理睬。” “妈妈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记住,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争取,并且不要心急。越是沉得住气,越是笑到最后。” 赵明瑄自然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心思,老大和老二的母亲,也就是这个家的正室对父亲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当初不顾一切地嫁给一个事业起步阶段的穷小子,更加有力量的是她身后的家族,出生名门望族巨贾之家。老大老二不仅是正室嫡出,他们的外公也是强有力的依靠。 “你还不信自己的儿子么,杨女士的儿子,可不是一事无成的二世祖。”赵明瑄搂过自己的母亲安慰道。 “当然。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是嫁给你父亲,而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个儿子。妈妈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出色。” 拍着儿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她的儿子,是她在最艰难的时期生下来的,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们。然而,她什么都可以给他都可以教给他,一个有钱的父亲,好看的面貌,手腕,心计,坚强的意志,这些都让他生活成长地很好,但是她唯独不能给他一个好的出身。 而她从来没有疑虑过,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好不出色,怎么会落人于后。 “知道妈妈提议你父亲叫你回来干什么么?” “陪同考察,接触官员,打通人际?” “这个是一部分原因。”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坚毅英气的脸庞,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慨:“我的明瑄都这么大了,过了生日,你也三十了。” “妈,你怎么了。” “我啊,昨天你还没到香港,就见过李副部长的女儿了。她很好,长得不错性格也单纯可爱。她父亲虽然还是个副的,但是她爷爷还在,典型的革命老将,在京城影响很大。” “妈,你的意思是……”赵明瑄显然是已经明白了。 “老四已经陪着那个女孩子玩了一天香港了。老大老二他们自是有外家帮忙,老四老五跟差不多,自然想要多一份筹码。” 赵明瑄默不作声。 “跟妈咪说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么?”杨颖雯见儿子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话,突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没有。”有喜欢的男孩子,赵明瑄心想。 “也是,你这孩子,自小就不太一样。这么多年,除了生意上的事,也没见你对什么上心过。娶谁都是娶,当然要娶个能配得上你的。妈咪觉得,李舒格,就是那个女孩子,很不错了。” “嗯。” “明天陪妈妈去见她,好吧。” “好的。” “早点休息,明瑄。” “goodnight,妈咪。” 赵明瑄望着依旧璀璨的夜色,却感觉心里多了个空心的地方,一种酸酸的感觉开始蔓延开来,直扭得他丝丝泛疼。 有些东西该来的总是会来。 香港的夜空,连星星看得不是很清楚,稀稀拉拉地若隐若现。 深沉的天幕,赵明瑄开始思念林立夏黑亮明澈的双眸。这种感觉如此清晰,仿佛被水洗研磨过一样。 第13章 帅气的立夏又回来了== 长洲国际机场。 赵明瑄回长洲的班机是五点半到的,小张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下飞机,似乎就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带着海水的咸。 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对他来说都一样的,但是一座城如果有了一个人,那么它就会变得独一无二了。 中国人总爱用绝世倾城来形容佳人,而或许,并不是佳人的风姿绝世无双可以让全城的人动容,也许,仅仅是因为倾心而周遭地一切都要随着一个人而改变。 例如,此刻赵明瑄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爱上这座普通的海滨城市。 小张迎向赵明瑄,只见自己的老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只是手里这次居然提了一个大大的袋子。 这让接机无数次的小张颇感到诧异,赵明瑄坐飞机一向是什么都不带的人。仿佛只是出门一趟马上回来的样子。 “赵哥。”小张朝他挥手。 “小张,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还行,就等着赵哥你回来呢。车在那边。” 赵明瑄上了车,却突然对小张说道“小张,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去,我开车去一个地方,有事情。” “好的,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小张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 赵明瑄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给你带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啊?谢谢赵哥。”小张显然有些吃惊,不是因为赵明瑄吝啬,他对下属一向都十分大方,但是居然会私下送礼物,就让小张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个老板,变得跟过去真的有点不一样。 赵明瑄将袋子放到了副驾座上,毫不犹豫地启动,在路上奔驰起来。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赵明瑄停好车,拿出手机给林立夏打电话。 他的私人手机再去香港之前忘记带了过去,通知小张给自己带到机场。一开机,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两条简短的短信,居然都是林立夏的,很是欣喜。 手机通了,却是嘟嘟的等待,最后干脆说无人接听。 赵明瑄觉得奇怪,他自己已经是很了解林立夏的上班时间,今天按理来说应该是他的休息日。 赵明瑄下车,向宿舍那个小区走去。 李大爷一见陌生人,就将赵明瑄拦住了,虽然眼前这个人微笑翩翩风度极好。 “哎,哎,你,谁呢,这地方可不能随便进去。”李大爷连忙叫住了想要往里走的赵明瑄。 “您好,我是来找林立夏的,他是不是住这里?” 李大爷手里摇着蒲扇,很是诧异地看着赵明瑄,显然,林立夏的动静他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明显没有见过这个人:“你找立夏小子?” 赵明瑄微笑,笑容恰到好处“是的,我是他的朋友。打他电话没接,他今天应该是休息才是,所以过来看看。” “怎么都没见过你,也没听立夏小子说过。” “我们刚认识也不是很久。” 赵明瑄此时的气质可谓是恂恂儒雅,对着老人又极有礼貌,李大爷也对他有了好感起来“哦,这样子,今天是轮到他们休息。” 然后用蒲扇一指大门左边:“往那儿走,绕到楼房后面去,有个篮球场,他们在那里打篮球呢。我看立夏下来的时候也穿着球衣,应该也是在那里打球呢。” “好的,谢谢您了。” 这个小区是有些历史了,从外面看有沧桑斑驳的青苔痕迹,还有一株大榕树伸出墙外。这株起码有二三十年的榕树枝叶稠密,浓荫覆地,许多悬垂的气根飘飘忽忽。 赵明瑄在树下转身就看到了一个露天的篮球场,一群穿着红色和白色球衣的年轻人在球场上,场外传来哗哗的一阵喝彩声。 赵明瑄一眼就看到了场上的林立夏。 他穿着跟队友一样的大红色球服,白色的球鞋,黑色的发,白皙俊秀的面容,还有因瘦削而愈显颀长的身材。 赵明瑄没有出声,他就那么站在榕树下,绿荫如墨般在他身上散泼开来,在阴影中,他的眼睛因为凝望反而更加有神,茶褐色的眼瞳闪烁着熠熠清辉。 林立夏在比赛节奏慢下来的时候,用手用力拭去脸上的汗,甚至有时候和他队友一样掀起球衣,潇洒地往脸上一抹。可以清楚地看见林立夏比他脸还白的平坦小腹,在红色球裤的衬托下,宛如白玉。 球场上的那个人是那样专注,然而跟赵明瑄在马路上看到的工作时专注的林立夏完全不一样。林立夏接到球的时候,周身的沉默气息骤然消散如浓雾在日出层云般时蒸发一样。动起来时,晶莹的汗水从乌黑的发上散落,突破时的灵巧,运球时的自信,都让林立夏看起来与以往丝毫不一样。 赵明瑄想起一句古老的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放在他身上,真的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立夏在三分线外起跳,丝毫没有受身边其他对手的干扰,他专注而沉稳地目视球框,炯炯有神,愈发乌亮。 如果说,赵明瑄的眼睛是因为浅浅的茶褐色而显得神秘深邃,那么林立夏的,则是因为凝重的乌黑如古玉而引人入胜而深邃。 “喔耶,三分!”“立夏好样儿的!” 球进了,看球的打球的都爆发出一阵喝彩。林立夏握拳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脸上展开灿烂的笑容,极其的阳光明亮。 赵明瑄想,他真的每时每刻都是不一样的。林立夏,你到底有多少面呢? 林立夏专注于打球,自然是没有看到赵明瑄。赵明瑄来的时候,球赛也已经打到下半场的尾声了。 所以,他等了并不是很久,哨子就响起,比赛结束了。 一群人向场外走去,喝水收拾东西。大部分都是这个宿舍区的人,大家都准备回宿舍好好洗洗澡。大汗淋漓的一场比赛没有让这群依旧可以称得上青春的大男孩们感到疲惫,反而因为汗水的肆意挥洒,而更加的精神抖擞。 眼看着林立夏和一起打球的人交谈着什么正准备离开。 赵明瑄终于在那里喊出了声音:“立夏!” 林立夏回头,就看到站在榕树下的赵明瑄。背向明朗的身形轮廓,有淡淡的清泽流光。他的眼里是一片温和,茶褐色的眼睛微微眯着望向自己,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林立夏觉得一定是榕树的绿荫太浓了,因为他居然觉得站在阴影中的赵明瑄笑得如斯温柔,像在等待谁等待了许久许久。 薛涛此刻正准备和立夏一起回他宿舍洗个澡然后吃饭。听到有人居然叫住立夏,并且还是个陌生人。微微诧异,林立夏在这边向来没什么朋友。他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自己说,没听说过他交了什么新朋友。 再回头一看,很是器宇轩昂的一个男人。此刻虽微微笑着,但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势,甚至让薛涛觉得有些压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林立夏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号人物…… 赵明瑄也慢慢朝着他们走进,甚至可以看清楚林立夏湿湿的鬓角了。林立夏笑得十分开朗,看到来人是自己时,高兴的甚至带着点欣喜的表情,让赵明瑄觉得十分受用。 薛涛正一把手搂着林立夏,跟他逗趣:“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啊,你小子,居然瞒着我。” 赵明瑄微笑着,视线从肩膀上的那只手一扫而过,重新回到林立夏身上:“你朋友?不介绍下么” 林立夏替两个人相互介绍;“薛涛,这我刚认识的朋友,赵明瑄。记得不,上次送小狗回去那次。” “赵哥,这是薛涛,我学长兼同事。” 薛涛笑嘻嘻地接了句:“还是多年的知己好友。赵先生好啊。”薛涛觉得自己小心眼了,没来由地,看着他这副谦谦君子的摸样,他就是不爽。 赵明瑄也伸出手,笑着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客气礼貌之极。 薛涛懒懒地握了下,算是回敬。 林立夏哪晓得两个人之间的暗涌,依旧十分高兴地说“赵哥,你怎么来了?我找过你,怎么都是关机啊?”林立夏的笑容此刻是有点跳跃的,如他身上晶莹的水珠一般。 赵明瑄加深了笑意:“看到你的短信了。不好意思,我回了香港一趟,但是走之前太匆忙了,在长洲用的手机忘记带了。在香港的行程也排得满满的,想着马上就回来了。所以没给你电话,不怪我吧。” “怎么会,我还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不好意思。”赵明瑄轻轻地说,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和林立夏在一起的感觉,没有所谓的利益纠葛,忘却一切喧嚣,这个安静的青年,让他如斯安定。赵明瑄突然想起一句英文——Beingwithyouislikewalkingonaveryclearmorning.和你在一起就像在一个清爽的早晨漫步。 “看,为了赔罪,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差不多六点了,今晚有空么,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吧,我看你也没吃吧。” 而后终于察觉到薛涛还在身边似的,开口邀请道:“要不,薛先生也一起去吧。人多点也热闹,不然就我跟立夏。” 这话说的,薛涛觉得牙酸,要不然就我跟立夏,为什么觉得本来就希望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薛涛本来坏心肠地想要直接答应,可是看看这二人一副重逢之后喜悦满满的样子。难得看到立夏这么高兴,于是,极不情愿地瞟了赵明瑄一眼,“我就不去了,立夏好好玩。记得早点回来。我跟小刘他们去吃饭了。用你宿舍洗澡下。” 说完,用手扑腾了下林立夏的头,心满意足地走回去。 第14章 苦情痣 赵明瑄才发现他脖子,锁骨处突然开始有红色的痕迹,甚至还有隐隐向上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赵明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林立夏微穿着球服脖子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伸出食指,触碰到锁骨上的痕迹。 动作突然而出人意料,那指尖微凉的手指停在林立夏痒得快发疯的地方,让他的心感觉骤然一跳。 但是赵明瑄却没有发现他尴尬似的,手指在上头轻轻摩挲,脸还凑过来,查看了下,严肃地道:“我还以为,你刚才打球受伤了。” 林立夏觉得自己已经要红到全身发烫了,甚至连汗疹发作的奇痒都要压了下去。 于是,只好伸出自己的手,将赵明瑄的手拉下来,开口说道:“呃,不是,我从小就这样。皮肤不好,尤其是到夏天,流了汗,沾了灰尘就会长汗疹。要是身体再不好,还会变成湿疹。不过擦点药膏就没事了。”林立夏十分不在意地说道。 “这是皮肤过敏的一种,不要经常乱涂药膏,里面大多数都含激素的。久了皮肤就毁了。”赵明瑄叮嘱他。 “呵呵,我又不是女人。” “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吃饭。” 林立夏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刚打完球,要洗澡换衣服。” 真的是来得太时候了,赵明瑄觉得自己高兴地都有点小人了,于是极其有风度体贴地说:“没事,我等你。据说等女人出门起码是要一个小时的,我想等一个男人,估计是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林立夏自然是不会让赵明瑄在楼下等自己的,于是他主动地邀请赵明瑄同自己一起上楼在宿舍等他一下。 赵明瑄的目的又一次达到了,他又一次地深入林立夏的世界,这一次是他的宿舍。 楼道的灯光好像又坏了,本应该此刻亮起来,却还是没有动静。 阳光已经投不进这个狭窄得显得有些幽闭的楼梯来。赵明瑄跟在林立夏身后上楼,两个人都是一米八还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更显得这个楼梯更加狭小。 “单位的宿舍?你住多久了啊?”为了打破只有上楼脚步声的宁静,赵明瑄开口问道。 “两年多了,我一毕业,考上公务员就住这里了。”林立夏在前头回答道。 “怎么想到当交警来着?” “这个呀,薛涛先比我考上公务员的,后来他劝我,我也就考了。” 赵明瑄看着在自己前面的青年,空荡的球衣背心更衬出他长手长脚的样子,还像一个高中生似的。如玉般长而白皙的脖子,赵明瑄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居然有颗红色的痣,就在正中央。 “才发现,你脖子后面有颗红痣。” 林立夏终于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啊,一生下来就有了。” “感觉挺特别,还挺好看的。”白的脖子,黑的发脚,殷红的痣,颜色分明。赵明瑄觉得自己有一股想要抚摸地冲动。 “哪儿啊,人家都说这个是苦情痣,一生都会过得很苦。” 赵明瑄想到林立夏小时候就被抛弃的事情,真的很想说,我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可忽然想到香港那几天的事情,他发现,自己也有犹豫的时候。 林立夏的宿舍马上就到了。刚才几个打球的也都住在隔壁,纷纷跟林立夏打招呼。 门一开,一室的静寂就被打破。林立夏不好意思地对赵明瑄说:“有点乱。” 赵明瑄不在意地挥挥手:“又不是作客。男人的宿舍就这样,你这算好的了。” 赵明瑄打量着林立夏的宿舍,这种感觉是很奇异的,这算是林立夏的一个世界,你进入,然后悄悄地观察。门后挂着的制服,天蓝色的床单,喝水的杯子,坐的椅子,书桌上摆的书,甚至是那台电脑。一切都是那样的普通平凡,在哪儿没见过,可是因为这是林立夏的,是林立夏穿的,林立夏用的,它们突然都被打上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色彩。起码,现在的赵明瑄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着。 这明显是一间双人宿舍,上床下卓的结构。对面的桌子上一台电脑,旁边堆满了各种充电器和黑色的线还有数码用品,而还有一张桌子则整整齐齐竖了几本书,一台电脑,还有盆小巧别致的仙人掌,看上起极其清爽,一看就知道是林立夏的。阳台上的栏杆上居然是一排的仙人掌,各式各样的形状。 林立夏拉出椅子:“赵哥你先坐,要喝水么。” “好的。没事,你先忙,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赵明瑄手里握着杯子,却没有喝,他坐在林立夏往常坐的位子上。 电脑上还扣着一本摊开的书,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下——《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随后又仔细地看了架子上的一些书,有《明朝那些事儿》《英语熟练8000词》《世界军事精选本》甚至还有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 赵明瑄觉得自己有点凌乱了,这孩子,口味还真复杂。 一本封面颜色丰富的书吸引了自己,拿起来一看,却是《小王子》,明显是经常翻看的,页脚已经有点发黄。 赵明瑄自然是没有读过这本书的。只是原来听说过,觉得是童话,即使是给大人的童话,那也依旧是童话。赵明瑄念书时读的是各种名著和大部头,资本论他也都细细研究过,目前则是各种各样的财经杂志和时讯报纸,商场上信息的掌握是极其重要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对大局有影响。 翻开首页,却见空白处用黑色笔写着“对你所爱的人负责——小王子”,字迹清秀,应该是立夏的。 浴室传来“哗哗哗”的水声,他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熟透的豆子沉闷地“噗”一声爆裂开来一样,跳落的小豆子,哗哗啦啦撒了一地,有些捡来不及的慌乱与忐忑。 于是赵明瑄拿起林立夏的水杯喝了口水,没有空调的旧宿舍,果然很热。 林立夏很快就出来了,今天的他没有穿长裤,反而很罕见地穿了条灰色的五分裤,白色细条纹的polo衫,越发显得年纪小。 赵明瑄看他胡乱擦着头发,微笑着道:“跟你比起来,我还真像是个老头子了。”林立夏还拿着毛巾回头:“怎么会,赵哥也很帅的啊,你不知道,每次你出现在报纸上,我单位里的小姑娘都唧唧咋咋地,说你是长洲最贵的钻石王老五。” “钻石没有,王老五倒是真的。” 林立夏的头发很短,寸头,扒拉两下就干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湿湿的感觉,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清爽,像刚浸润过春雨的小树苗一样。赵明瑄不受控制地起身,漫不经心似的走到他身边,他心里感叹,自己怎么可以认识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两人下楼。 走到门口,李大爷就在传达室喊:“立夏小子,出去玩儿呢?很少看你出去呐!” “是啊,跟朋友一起出去吃个饭。”林立夏高兴地回答道,有朋友一起吃饭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的。 “好好好,年轻人就应该多认识点朋友,多出去玩玩。”李大爷笑呵呵地对林立夏道。这个孩子,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薛涛在的时候。男孩子还是应该活泼点。 上了车,车厢里立即被一股淡淡的清香所弥漫,不是浓郁的各种香料精油混合的味道,与赵明瑄以往闻过的任何一款大牌的香水都不一样。但是反而更加好闻,淡雅的若有若无的好似在阳光下晒透的草木清香。 “立夏,你用的是什么香水?”赵明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香水?没有啊,我怎么可能用那个,不是女生才会用么?”林立夏觉得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问的必要。 赵明瑄微笑:“当然不只女人用,男的也会用。据说,爱情也是有嗅觉的。如果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合胃口,也可能会有爱情的产生。以前就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只是今天比较明显。” “是我身上香皂的味道吧,今天刚好洗澡完。” “嗯,也许是呢。今天想去哪里吃饭?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赵明瑄温柔地问到。 “没有,赵哥你是知道我的,哪里都可以。只是……”林立夏踌躇着想说。 “只是什么?” “我也想请赵哥吃饭来着,可是,没法请太好的。”林立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是让你请,我就不跟你出来吃饭了。我是奸商啊,奸商赚钱比较多。所以,还是让我来,反正,你也只是陪我吃饭的。”赵明瑄毫不在意地说道,想要尽量缓解林立夏的尴尬。 林立夏看着赵明瑄专注前面却带着真挚笑容的侧脸,不因为他的英俊优雅与富有,而因为他有这样小小的心思而感觉一片温暖明媚。 赵明瑄这次却没有带着林立夏七拐八弯地在长洲市游荡,直接开到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最大的城市广场的地下停车场。下了车,上了电梯,赵明瑄才说道:“最上面一层全是吃食店,很多有特色的,做的不错。” “赵哥你才来一年,比我一个本地人,知道的还多。” 赵明瑄不禁宠溺地看着林立夏微笑“你啊,就是个工作狂加宅男,现在开始我要带你先把长洲市给吃遍了,然后是全国,再然后是全世界。” “这个目标太宏伟了,赵哥你肯定是没有女朋友,等有了女朋友了,就排不上我了。” 林立夏撇撇头望着透明电梯在商城内升起时灯火辉煌的各种瞬间。 赵明瑄站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盯着林立夏,这个人,都已经穿着制服站在马路上指挥交通怎么可以这么的孩子气。而更加奇怪的是自己的心情,软软的,好像今天在飞机上望见的团团云海。他真的想放肆一次。 想到刚才薛涛扑腾林立夏头发的动作。 于是,真的是克制不住地,赵明瑄伸手揉了揉林立夏的短发,触手柔滑的质感。林立夏猛地回头,显然对这个举动有点吃惊,他一向禁忌和人太过亲密接触。赵明瑄见他从脖子根开始红了起来,一副哥哥疼爱弟弟的摸样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于是,不出所料的,林立夏的脸也被红晕染到了。 第15章 爱心中药膳 赵明瑄带着林立夏走到了一家装饰古朴的店前。 黑底鎏金的招牌上写着隶书字体“药膳坊”,红檀木镂空雕琢的门面装饰嵌在透明的玻璃门上,就连推门进入的手把都是古式的铜扣,门上挂着的小牌子是木制的,用端端正正地楷体写着“请推门入内”。 店里吃饭的人不是很多,桌子都是桃木桌椅,显得十分雅致清净。林立夏马上觉得有种身处世外回归千百年前的感觉与上次赵明瑄带自己去的热闹的海边又是不一样了。 身着白色汉服的服务员立马上前,恭敬地说道:“您好,请问几位?” “就两位。没有定制药膳,也没有预约,是临时来的。给我来个包厢。”赵明瑄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流利地说道。 “好的,请您到这边挑个牌子。” 林立夏只见墙上一排的木头小牌子,都用红绳系着,挂在上面,有的地方空了,明显被取走了。小牌子上都写着字,有白微、紫菀、丁香、诃子、佩兰、玉竹、乌梅…… 赵明瑄笑了笑,取下一块牌子,冲服务员说道:“就半夏吧。” “好的,请您稍等下。” “上面写的全是中药的名字,来选包厢。”赵明瑄对林立夏解释道。 “好特别的地方。”林立夏说道。 “喜欢么?我以前挺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饭的。今天特意带你来,以后也经常来,你身上经常出疹子,只抹药不好的,通过食疗改变体质对过敏性皮肤才有真正效果。”赵明瑄笑语盈盈地对着林立夏缓缓说道,他的茶褐色眼睛在店内柔和灯光下看起来反而比白天颜色更深,里面一片清明澄澈。 林立夏却觉得心口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与赵明瑄萍水相逢,却得他如此相待,至交好友也不过如此。 包厢不大不小,装修的也是十分质朴古典,坐下来就有一种愉悦轻快的心情。 “您好,请问可以点餐了么?”服务员将菜单交给他们。 赵明瑄这次直接接过菜单翻起来,边翻边对着服务员说道:“麻烦你,嗯,两份南瓜咸饭,一份藕片炒什锦,碧玉藏珍冬瓜,百合猪肚,三仁鳕鱼,汤就,白玉利水汤。再来一份薏米红豆粥。” 又问林立夏道:“喜欢甜还是不甜?” 林立夏点点头:“要甜的。” 赵明瑄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道:“先这些,薏米红豆帮我加糖,记住,要是冰糖。” “好的,请您稍等。”说着便关门退了出去。 赵明瑄促狭地看着林立夏:“这次不给你点了,我来点一些清热解毒的。你啊,上次就应该跟我说。上次我带着你去吃海鲜,幸亏没发作。” “赵哥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又不是大毛病,没事儿的。”林立夏觉得,在赵明瑄面前,自己真的有些像是小孩子了。 这样细致如发丝的关心,对于自己来说,有点奢侈。就像橱窗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有天却都给了自己。 “不要把年轻当做可以使劲折腾自己的本钱,身上痒也不难受么?” “嗯。”林立夏听话地点头。 菜肴一道道上了,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 赵明瑄却喜欢侧头微笑地看着一口一口吃着东西的林立夏,那眼里的喜爱与宠溺,要是林立夏认真地看看,是一定会被烫到的。 林立夏应该是很喜欢吃藕片的,赵明瑄发现他已经是第三次夹起藕片了。 接着他就发现林立夏挑食,不爱吃葱。 就见林立夏拿着筷子,将藕片上的葱用筷子剥下来,然后用什锦里的青菜悄悄地包起来,然后再夹出来假装很不经意地放到放垃圾的小盘子里。 于是,赵明瑄笑出了声,显然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 林立夏这时才发现赵明瑄看到了自己刚才的举动,脸一红,嗫喏着说道:“不喜欢吃葱,总是觉得吞不下去。” 赵明瑄又想有抚摸林立夏短短头发的冲动了,但他还是笑着说:“你妈妈小时候没有用吃了葱可以变聪明来哄你吃么?” 说完这句话,林立夏夹东西的动作一僵。而赵明瑄也立即醒悟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于是他“咳咳”两声打破尴尬,只觉得嗓子里干涩得很,但还是开口说道:“不好意思,看我这人,我忘了……” “没关系的,赵哥,没关系的。”林立夏在赵明瑄还没有接着安慰自己之前打断了他,语气里有着他特有的坚韧与笃定。 “我五岁之前还是跟着我妈妈生活的。那时候,我妈带着我,生活艰辛可想而知,而且,而且她也应该不是很喜欢我,所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来哄我吃饭。” 赵明瑄愣住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林立夏自己会讲这些,又打算开口,可没料到林立夏还是坚持着讲下去。 “每个人都觉得,我心里应该有怨恨或者觉得自己可怜之类的情绪。”林立夏的眼睛里一片温和清朗,仿佛蕴含了一篇正在等待被人翻开阅读的山水散文。 “知道我身世的人也很忌讳跟我提到或者说起类似的东西,其实不用的,真的不用。我小时候,刚被我妈抛弃的那段时间,是恨过的。你不知道当时,我妈把我丢在公园门口,在那里裹了一夜。等了很久却没有人来接我。被警察送回家时,家里已经换了人,看见自己的衣服还有一些东西被扔出来堆在门口,心里有多么恐惧和害怕,后来妈妈一直没有出现,这些恐惧和害怕都坐实了。” 赵明瑄看着眼前云淡风轻说起自己被抛弃的经历的青年,心痛得无以抑制。他小时候,一定也是有这样澄澈的眼眼睛和短短软软的黑头发,他仿佛看见这样一个男孩子,无助地站在家门口,守着身边是一堆自己心爱却被人当垃圾扔出来的旧东西。 说着,林立夏又微微地摇头表情放松,“但我不怨她。她能生下我,给我生命,这就足够了。我跟我妈之间,在我五岁那年就两清了。” 赵明瑄这才知道,林立夏何以能够如此平静。 原来人与人之间,最痛苦的关系不是仇恨,而是两清。没有了爱,那如果有恨存在,还是可以有牵挂有牵绊。而林立夏认定的两清却是斩断所有联系,冷漠也不及其十分之一。也许,这才是最残忍的。 要怎么的哀痛才可以让林立夏的心境磨砺到这种地步? 赵明瑄不想去想,也不愿想,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会因为他心动,心疼,还会心痛。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总是愿意你开怀。来,接着吃饭,今天的菜都是特意为你点的,多吃点。怎么老是吃素的。” 赵明瑄于是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了猪肚,他顺手就伸到了林立夏的面前。 林立夏这下呆住了,按照常理,别人夹的菜应该放到碗里才是,可是赵明瑄丝毫没有在意到这点,依旧真诚无比地举着筷子,茶褐色的眼眸盯着立夏:“怎么不爱猪肚么?”似乎没有注意到林立夏的尴尬。 而林立夏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凑上前就着赵明瑄的筷子,咬着猪肚的小小边缘,将猪肚咬走。 赵明瑄收回筷子,自然而然地又给自己夹了一口菜,然后显然是心情极好地笑了。 看着赵明瑄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林立夏反倒为自己的放不开而觉得不太好意思。赵明瑄微笑着望着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的青年,一派风度自得。然而他觉得自己肯定有点疯了,仅仅因为林立夏碰过自己吃的筷子,就可以如此兴奋。 最后上的是一碗薏米红豆粥,红的是红豆,白的是薏米,青瓷白碗装着,格外的精巧玲珑。 赵明瑄将碗端给林立夏,对他说道:“把这个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林立夏微微皱了皱眉头:“赵哥,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赵明瑄有点后悔刚才劝着喂林立夏吃东西了,虽然喂他让自己很有成就感,“你别小看这薏米红豆,它们放一起煮可是好东西。你啊,有汗疹,也有湿疹,说明你体内有湿邪。这红豆薏米粥最有明显的利水,消肿,健脾胃之功效,因为红豆是红色的,红色入心,因此它还能补心。” “赵哥懂得可真多,没想到……”林立夏明显被赵明瑄这一长串的说辞给砸到了。 “怎么,没想到我一个生意人也懂这么多?以前在香港,家里有个厨师,在夏天最会做这样的东西。”赵明瑄解释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小时候的兴趣爱好是什么,我以前,最爱跟着那位厨师转,还没出国留学前,每天一放学就让他教我做东西。为此,我父亲还骂我没出息。那个厨师人很好,教我做菜,雕花,甚至还会捏各种包子点心。”赵明瑄回忆起了以前的生活,脸上带着愉悦却又无奈的表情:“后来,我妈把他辞退了。”他轻轻地说。 “为什么?玩物丧志?”林立夏好奇道。 “不,我妈认为,一个人过于沉溺于一样事物,会成为人的致命弱点。所以她让我自己去跟厨师说要退掉他。她要我从小就记住这点。” “好像TVB拍的豪门大戏啊。”林立夏调侃道,可是转念一想,又对赵明瑄道:“你妈妈一定也不容易。” “是啊,我跟我妈也差点流落街头啦。我六岁时我们才被接回去的。我父亲有名有份的老婆就三个,儿子五个,还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各种故事。但是赵哥……”林立夏感慨。 “什么?” “我能不能再加点糖,不够甜。” “……不行。” 第16章 世事浊重,时光清浅,错落有声 赵明瑄送林立夏回到宿舍,要下车前却一把拉住了立夏,然后从后座上拿起一个袋子递给他:“从香港给你带的礼物。不要推辞,只是小东西。” 林立夏狐疑地伸手接过“什么东西,这么沉。” “回去拆拆看,不就知道了。”赵明瑄意味深长地笑着:“里面有个条子,不要忘记了看条子里的话。” “这么神秘……” “快上去吧。记着。”赵明瑄又一次催促他。 “好的。那我走了,赵哥。”林立夏打开车门,提着袋子。 赵明瑄靠在座椅上,看着林立夏进了大门,与守门的大爷打了招呼,然后上了楼梯。直至他看不见了,才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没有开车灯,烟头一明一暗地交替着,街上的灯光幽幽地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寂寥。 车里林立夏身上淡淡的味道正被吞吐出来的香烟味所一点一点代替。 林立夏提着袋子到了宿舍门口,却发现宿舍的灯亮着。 林立夏一推开门便看到舍友位子上,刘峰正在戴着大大的耳机摇头晃脑地边上网边听歌。 刘峰一见来人是立夏,立马摘下耳机,扯了个大大的笑脸:“hi~立夏,想哥了没?没有哥的夜晚,是否孤枕难眠?” 刘峰长得很机灵的样子,也是比较白皙,所以薛涛总是叫他“刘猴子”看他这副样子,林立夏觉得的确很贴切。 林立夏十分无语:“你今晚怎么回来了?明天可能会刮台风……” “哎,别提了,我跟女朋友吵架了,今晚先躲躲。”刘峰家境显然是很好的,比如他的爱好是各种先进的数码产品,单单苹果手机就换了好几台了。据薛涛说,刘峰考交警时的公务员考试还是靠着“猫腻”进来的。 不过林立夏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起码很好相处。并且因为跟刘峰一个宿舍,他很少回来,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单独的环境。 刘峰一眼就瞥见了林立夏手上提着的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蹿过去;“哇哇,立夏,你手上拿着是什么啊,这么大一袋,袋子好漂亮。” 林立夏拎了拎手里的袋子对刘峰说“我也挺好奇的,刚跟朋友吃饭,他送的。” “诶,薛涛又送你什么了?”刘峰想也不想就问道。 “不是薛涛。另外一个朋友。” 这下刘峰就更加好奇了,跟林立夏做了将近两年的舍友,虽然他比较经常在家,但是在局子里算是跟立夏比较熟悉的。林立夏这个人挺好的,但是沉默了点,闷了点,平时也很少见他与谁十分亲近。于是更加好奇地跃跃欲试了,嘴里囔囔着“我看看,我看看。”一边就从立夏手里接过袋子。 袋子非常的漂亮,硬质的纸,白色流水纹的底色,墨绿色的藤枝蔓延的图案,同色的叶子,奔放热烈的红色玫瑰在纠缠地藤蔓间纷繁绽放。仔细看,尽是每一朵都不一样。 刘峰拿着袋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地下有一小行花体的英文字,还有一个logo。然后他突然“咦”了一声,问林立夏道:“这个东西,你朋友肯定是在香港买的吧。” 林立夏觉得奇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刚从香港办事情回来,顺便送我的。” 刘峰恍然大悟道:“不用拆我也知道这是什么了。肯定是糕点之类的。”刘峰十分地笃定。 然后接着说“上次我去香港有看到这家店,是香港一家本土的高档点心店,里面的东西都死贵死贵的。每款糕点都有不同的含义,做得也不多。我女朋友死活要我买一块,好家伙,一小块好几百呢。所以我还记得,绝对错不了。还可以特别订制,那就更贵了,你这个肯定是订制的。” “是么,我拆开看下。”林立夏也被说得好奇了。 刘峰嘿嘿地笑道:“立夏,你这交的什么朋友啊,挺有钱啊。” “赵明瑄。好像是做房地产的。” 这下刘峰彻底不淡定了,挤眉弄眼五官夸张地道:“不是吧?那个金城集团的赵明瑄?” “好像是诶。” “哇塞哇塞,有钱银啊,我女朋友说结婚一定要买它家的一套房子啊。你看你看,我们宿舍对面的水岸年华也是赵明瑄的。一套就得一两百万啊,长洲市,还有其他几个城市好多房子都是他的,简直没法想象多有钱。”刘峰感慨道。 林立夏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打来袋子,包装得十分精致,打来了,居然还是一个木盒子,有淡淡的木香。盒子上的图案与袋子是一样的,但是应为是雕刻在木头上,显得更加古朴典雅。上面贴了张小便条,林立夏拿起来一看,应该是赵明瑄的笔迹—— 记得赶紧吃完,只有一天保质期。从绿色那块开始,从上到下,从左往右吃。自己吃。 赵明瑄 刘峰已经对盒子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了,催促着立夏:“立夏,立夏,赶紧打开,正好玩电脑饿了,还想着出去吃点心呢,这下不用出去了。” 虽然赵明瑄吩咐了要自己吃,不过点心而已,应该没什么。林立夏看着刘峰小孩子一样的猴急样儿,笑着拿起的盒子的盖子。 红绸布的底,上面三行三排地整齐码着九块糕点,都不是很大,小巧玲珑的各种形状和颜色,看起来十分精致,颜色淡雅。每块糕点的颜色都是不同,并且是渐变的,由深入浅。深红粉红,湛蓝淡绿,上面还都撒了一层细细碎碎的雪白色的碎末。每一个,都像一座小小的颜色不同的雪山。 刘峰明显很失望:“啊,又是好看不好吃的东西。看起来就很甜,受不了。” “吃一个吧,你不是说很贵,就当尝尝味道了。”林立夏对刘峰说道。 “嗯,那就这个了。刘峰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淡红色的。一口就塞进嘴里,唔咽着道:“还可以,不错。我接着去玩电脑啦。”说完就拍拍手回到位子上戴上大耳机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林立夏也拿起第一个,咬下去,糯糯的口感,不是很甜,但是却有一种清甜的感觉在口中弥漫开来。 赵明瑄开车回了别墅,一开门,烧饼就扑上来,呜呜呜地叫着。绕着赵明瑄的腿蹿来蹿去。赵明瑄拍了拍烧饼的脑袋:“想我了吧,烧饼,这几天在你小张叔叔那里乖不乖?” 烧饼还是无所表示地将脑袋往赵明瑄的腿上磨蹭。赵明瑄看着它这副傻兮兮的样子十分开心,想到是它把林立夏带到了自己身边,于是蹲下来使劲儿地蹂躏烧饼的狗脸:“果然是条傻狗。不过,你是只真正的luckydog。”又拍了拍它:“自己玩儿去。” 等赵明瑄洗澡出来完之后,拿起床上的手机才发现有条新信息。 “赵哥,谢谢你。点心很好吃。” 赵明瑄却也没回。他点了一根烟,慢慢地踱到了阳台上。 林立夏已经吃了点心了。可是他又怎么知道那盒点心的含义。 赵明瑄自己回香港,顺便去探望了自己说过的那个厨师。 厨师已经挺老了,面目慈善祥和红润,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直用心饱含感情地做着点心。虽然他的糕点店已经十分有名气,可是一直只有那么一家。 赵明瑄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把店面扩大,做成连锁,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老人身上还围着工作时候的围裙,笑着说:“明瑄啊,你啊,还是个俗人。” 他们开始谈论金钱,财富与幸福。老人问他:“你觉得什么才是富有呢?像你父亲那样富可敌国的大富豪?” 赵明瑄不假思索地说:“达成我的目的。当然,这些包括金钱。” “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富有了。”老人淡然地说道。 赵明瑄这才醒悟到,自己为什么当初虽然很喜欢厨艺却没有跟着老师傅坚持下去。他心有旁骛,有太多的牵绊,又如何在琐碎中脱身。做到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恐怕,那时他连自己喜欢的是什么,都已经模糊了。 而这次,是这样清晰。他回想起见到林立夏的第一面,对他是这样感兴趣。他还清晰地记着那天林立夏站在门口的样子,清新得让人眼前一亮,他坐在沙发上时,沉默的一言不发,他听着自己啰嗦时,一点点的无奈爬上眉梢。 所以,到了香港,看到老师傅在做新的点心,每个点心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他立马就看中了“爱之祈祷”。九个不同的口味与颜色的小点心,按照顺序排列着,代表相遇相交相识相思相处相爱相护相持相守。 老师傅说,这款新点心,给自己心爱的人吃,就会按照点心的排序与寓意一样,这么一直走下去。相识相伴,相知相守,可不是爱的最高祈祷么。 赵明瑄在回长洲那天订了一份,临走前,老人还促狭地笑着赵明瑄:“你小子,总算开窍了。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这是要给哪个佳人吃的?” 赵明瑄只是微笑。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可他想顺从自己的心,做一次真正富有的人。 赵明瑄毅然决然地从阳台回到卧室,拿起手机。 “喂,小张么?睡了么?那就好,想通知你明天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去公司。还有,水岸年华那边,给我收拾一套房子出来。……不不不,不用太大,两室一厅的样板房就ok。也不用精心装修,差不多就行了。……嗯,是的,我打算搬过去。……嗯,谢谢。Goodnight。” 赵明瑄放下电话。 他的眼里,闪烁着坚毅与决绝。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是这次他只想不管不顾地爱一场,不愿意去理会结局。他想要这么一次,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 有一种爱,明知要放弃,心却已经无法收回。 然而,世事浊重,时光清浅,错落有声。人如尘,浮动世间,自然如沧海之一粟。人生如寄,万事皆不可执着。 第17章 情敌相见 昨晚刘峰居然出其不意地回到宿舍睡觉,明明说跟女友吵架了,睡觉前却又跟女友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睡的时候还不停打呼噜。吵得林立夏睡不着。 同时为了达成赵明瑄的叮嘱,他很认真地按照指示将剩下的八块糕点全吃完了,结果胃胀。于是昨晚是没怎么睡好。还好,林立夏庆幸今天没有出街站岗执勤。 薛涛正坐在他对面专心致志地看杂志,时而皱眉,时而摩拳擦掌,表情在一分钟之内一叹三变。 终于在薛涛愤愤不平喝了口水,并且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丢,害得正在认真核对笔录的林立夏第三次看错行之后,林立夏揉一揉眉心,开口道:“第三次了。薛涛,你今天癫痫了么?” 薛涛同志制服衬衫都没扣好,皮带也不扎,就这么松松垮垮地在位子上翘着二郎腿,与衣冠整齐,皮带紧扎的林立夏形成鲜明对比。 薛涛的爱好一向就是在办公室里翻阅各类报纸杂志,上至人民日报,南方都市,下至知音读者,无所不看,无所不读。不过今天却拿了一份铜版纸的财经杂志。 “哎,立夏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薛涛摇头叹道。 “什么事情,又让你薛大帅这么感慨了?” 薛涛举起手中的杂志冲立夏道:“奸商,绝对的奸商。有钱啊,有钱就罢了,还是男的,是男的就罢了,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就罢了,还比我长得帅,会天怒人怨的。” 薛涛同志很是愤愤不平。 林立夏接过杂志一看,最新一期的财经周刊,封面人物——赵明瑄:厚积薄发新一轮的地产风暴。 封面上的赵明瑄倚靠在办公桌上,穿着铁灰色的西装,黑色竖条的衬衫,没有打领带,解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神色自若,朗朗微笑,茶褐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技术或者光线的缘故居然淡的像琥珀,眼里是从容中隐隐透出的自信。 让人跟满身铜臭的房地产商无法联系起来,更像是个可以随时去巴黎吃法国大餐的翩翩佳公子。 林立夏将杂志还给薛涛:“照相技术不行,并且,肯定ps了,他的左边太阳穴有两个小痘痘。居然没有如实地拍出来。” 薛涛“咦”了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跟他出去吃饭么,你们关系很好啊。” “是啊,你居然还记得。”林立夏对薛涛神一般毁灭性的记忆力表示诧异。 “这样的人,存在就是让人嫉妒的。”薛涛忿忿不平道。 林立夏却想起昨晚赵明瑄谈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略带无奈的微笑,“也许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活就会有难处,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薛涛瞥了林立夏一眼“你小子又深奥了,说的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兴奋地伸过头对林立夏道:“啊,我说立夏,啊呀,刘峰那个八卦男今天跟我说,昨晚有人送了你一盒巨贵的点心,没个几千搞不定的。谁送的啊?许悠扬?” 林立夏深深对刘峰的活跃感到惊叹,挥手将薛涛的大头摁回去:“不是。” 薛涛的八卦因子沸腾了:“谁啊谁啊?我认识不?哎,立夏,我的儿,你终于有着落了……” 林立夏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这个人嘛,你,应该算认识的,刚才还见过他来着。” 薛涛将自己今天见过的人数了个遍:“没觉得我们局里有谁可以大手笔的追你,也就许悠扬了。” 林立夏拿起薛涛手边的杂志:“喏,不就是你嫉妒的对象么。” “不是吧?你跟赵明瑄这么熟?请你吃饭,还送糕点当礼物?”薛涛诧异道。 “还行吧,我把他的狗给他送回去之后,吃了几次饭,偶尔联系下,普通朋友关系。”林立夏说道。 薛涛砸吧砸吧嘴,低头重新看杂志“是么。这么一个有钱人,居然,和你一个小交警做朋友。还给你带点心……幸亏你不是女的……不过,你要是女的,老早就跟了大爷我了。” “……”林立夏彻底无语了。 “我说,立夏,你可不要跟那种铜臭满身的商人走太近,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摸样,就觉得很刺眼。这种富家子弟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什么,一肚子坏水肯定的。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对你这么好了。你没看他昨天见到你,那眉开眼笑的奸诈样子……” “薛涛同志,你要是在这么叽里呱啦地八卦,我要去纪律科那里投诉你用单位电脑玩魔兽。” 于是薛涛瞪了林立夏两眼,继续翻看报纸扯淡。 林立夏继续本分地做着工作。 “咚咚”两下敲门声,“可以进来吧。” 两个人回头一看,是许悠扬。 薛涛一看是她,接着低头,标准的无视状态,并且开口就开始抬杠:“我说是哪个礼貌的小妹妹,可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啊许悠扬,你这家伙,居然还学会进来先敲门了。” 末了又捏着嗓子,学了许悠扬刚才的说话:“可以进来吗?可以?可以吗?” 林立夏都绷不住笑了。 许悠扬直接对薛涛采取进攻:“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薛大帅么。啧啧,仪容不整,违纪,违纪!还学人家少扣扣子玩制服诱惑,啧啧,真是……” “诶,我说,你这丫头片子,就你这么春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的形象,还玩二八少女的怀春明媚忧伤,你昨晚刚表的那篇日志,标题什么来着。哦,对了,什么似水流年之纪夏……” 许悠扬觉得自己刚剪的bobo头,都要迅速戳戳地往上长,直接变成榛子状态。 林立夏笑着打断他们:“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抬杠,每次都这样,累不累。” 薛涛吊儿郎当地说:“我可不累,对于无知少女是要批评建议再批评的。” 许悠扬“哼”地一声:“对于薛涛这种猥琐中年男是要严厉持续并且彻底地打击,扫清和谐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好吧,让狠毒少女的打击报复来得更猛烈些吧!立夏,我算是你哥了,追你的美少女那么多,你一定要把许悠扬同志排在顺位的最末位。要听哥的话,哥绝对是为你好。” 饶是一直活泼不淡定往前冲的许悠扬也脸一红,虽然大家都知道自己喜欢林立夏,但是这么背说出来,还是有点尴尬。 但是见林立夏微笑地侧头听着他们斗嘴,手上的笔也在写写画画,显然是没多大介意。 “不跟你薛大嘴纠结了。对了,等下下班,一起去我新家吃饭吧,很多同事都一起的。”许悠扬对他们邀请道。 “啊?你新房子装修好了啊,就是水岸年华那套是吧。啧啧,官二代啊官二代,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小透明可以比的。” 许悠扬刚刚进来一年,据说她是笔试第二,面试第一的成绩进来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有个土地局副局长的老爸,所以,有没有猫腻这件事情,很难说清楚。但许悠扬性格活泼可爱,待人接物都极为大气,工作也是够负责认真,大家都十分喜欢跟她相处。 “请你吃饭,还这么多话,要是嫌弃我,就不要去了。”然后又转头对立夏说:“立夏,你一定要去哇,人很多,热闹热闹。下班了在门口集合哈。” “好的。”林立夏回答道。 薛涛赶紧接上:“要去要去,我可不是为了吃东西,我是为了保护林立夏同志的,组织上信任我,才给我这个艰巨的任务。” “我一定会下毒的!” “有立夏同志在。你敢下毒?” …… 等到下班时,已经一队的人在门口集合了,有男有女,女的不多,都是局子里的年轻人。直接下班就穿着制服杀过去,以至于不远处各种小摊小贩远远望见还以为霸气的城管人员来了。 而这时的赵明瑄正在超市里游荡着。最后,他终于买了紫砂锅和一些薏米红豆之类的东西,上车,启动,开往水岸年华。 水岸年华在交警大队的宿舍后面,交警大队的宿舍直接就在单位的后面,所以离得很近。拐两个弯,过了一条街就是了。绿化做得非常好,整个环境显得十分祥和安静。 然后单枪匹马还提着一口锅的赵明瑄就在电梯口碰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制服男女们。 眼尖的赵明瑄一下子就看到了立夏。 于是,赵明瑄就这么悠悠哉哉地提着刚买的锅走上前去,跟立夏打招呼。 “立夏!” 赵明瑄此人是非常抢眼的,英俊立体的五官,漂亮剔透的眸子,衣装不凡。一下子就吸引了一群人的眼球,无论男男女女。 林立夏回头就看到赵明瑄这么一只手提锅,一只手插口袋地站在后面看着自己。 “赵哥,你怎么在这里?”语气中带了十足的惊喜。 “住碧海青天那里离上班的地方太远,所以,就搬过来了。你这是……” “真巧,同事搬新家,所以过来吃顿饭。” 许悠扬上下打量着赵明瑄,此人当然认得,炙手可热的砖石王老五,好像也请老爸去过饭局,听自己老爸说起过,评价是——很有手段的年轻人啊! 许悠扬皱眉,立夏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了?两个人看起来还很熟悉的样子。 不过许悠扬一向是自来熟的人,见是立夏的朋友,很自然地开口邀请:“赵先生?要不一块儿来吃吧,立夏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薛涛同志嗤之以鼻。 赵明瑄这才将注意力从立夏身上转移开来,冲许悠扬微微笑了笑,风度翩然,“这位美女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看,手里提着锅呢。要回去煮东西。” 人很多,分了两部电梯才上去。薛涛觉得要是跟赵明瑄呆在一起,自己全身就起疙瘩,笑面虎一样的人。所以,咋咋呼呼地跟另外的人挤了左边那部。 立夏,许悠扬,赵明瑄他们就上了右边的那部。 赵明瑄站在林立夏的身后,伸出手按了十一,刚好比许悠扬高一层。 林立夏能感觉到赵明瑄的呼吸轻缓绵长,喷在自己脖子上了,痒痒的。 而赵明瑄此时正紧紧地盯着就在自己眼前的林立夏,那颗朱砂痣,像滴落在玉璧上的血。 视线一转,却看到许悠扬皱眉瞪眼盯着自己。 赵明瑄挑衅一笑,继续挨在立夏身后,呼吸感受着他身上的味道。 第18章 小过度~~~ 许悠扬瞪着大眼睛,心里哼道,猥琐男。 迫不及待地就往立夏旁边凑过去,挤到了赵明瑄前面,找话题跟立夏说起话来。 十楼很快就到了,许悠扬一群人要出电梯。 林立夏回头对赵明瑄告别:“赵哥,我先走了。” 赵明瑄正打算开口,许悠扬就一把拖了林立夏往前走:“快走吧,大家都在前面了。” 林立夏没法,只能跟着许悠扬。 赵明瑄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关上,许悠扬正托拉着立夏的手腕,两个人的背影最终被电梯合上。 许悠扬招呼着大家进了房子。 屋子刚刚装修透气完毕,淡黄色的基调让人觉得十分温馨。 薛涛开口调笑:“许悠扬,没想到啊,你的内心世界居然这么萝莉。啧啧,看不出来啊。” 许悠扬淡定地表示自己的萝莉程度及不上薛涛同志的伪正太心理。 大家以为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想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挺多东西。一个穿着围裙的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许悠扬高兴地跑过去,亲热地挽住她的手:“张阿姨。你看,这都是我的同事们。”大家纷纷跟阿姨问了好。 张阿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哎哟,来得可真快。阿姨今天给你煮了好多好吃的,我家扬扬啊,还说自己煮。她我从小带大的还不知道,这要是让她来煮了,可不是祸害你们么。” “阿姨,我已经学了几样菜了。”许悠扬极力表示自己其实还是可以做饭的。 “就你那几样儿,还拿出来丢人。冰箱里有零食和饮料,先给你同事招呼了,这都是刚下班的,肯定开始饿了。” 随行的女孩子随即表示要帮张阿姨一起准备,嬉闹着进了厨房。 林立夏和薛涛坐在沙发上和同事们聊天着。一会儿又有个人表示可以斗地主玩牌,许悠扬说好像是有一副然后蹦蹦哒哒地进了一个房间。 出来时,却看见林立夏正准备拿起一罐可乐,许悠扬喊道:“诶,立夏,别喝可乐,对你身体不好。我来之间叫阿姨熬了凉茶,挺好喝的。关键是清热解毒。等着,千万别喝饮料。”说完又进了厨房,一会儿跑这里一会儿跑那里,比平时更加活泼。 薛涛坐在林立夏旁边笑道:“立夏啊,我觉得悠扬这个小丫头真的挺不错的。对你,真是没话说了。再说她条件挺好的,虽然家境不错,人却一点都不娇气。真不考虑?” 林立夏放下手中的可乐“我知道,悠扬很不错,可是,没有感觉的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 薛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纯情小帅哥,你啊,还真是年轻,两个人在一起啊婚姻啊,不是有没有感觉就可以的了,关键是合不合适。” 林立夏不屑地拍掉薛涛的手:“我觉得我跟你挺合适的,要不,跟你在一起吧。” 薛涛立马装作娇羞的摸样:“人家,人家心里有人了。” 林立夏无语。 “哎,薛涛,立夏,两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过来一起玩牌啊!”已经坐在地板上身边摆满了零食的同事冲他们喊道。 “我来,我来,立夏这家伙怎么会玩牌,他啊,适合看电视这种老年人活动。”说完就起身也坐到了地上去。 许悠扬在厨房里哼着歌,地把锅里的各种草药捞出来,滤干净,倒进杯子里。张阿姨看着一脸开心样的许悠扬说道:“小丫头片子,瞧你这乐上天的样子。”然后回头看了看外面完成一团的几个男孩子,对许悠扬道:“来,跟阿姨说说,哪个是你心上人啊?” 许悠扬憋不住笑地说:“阿姨你老不羞了,什么什么呀,还心上人。” 张阿姨唬道:“你这小丫头,跟阿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阿姨是许悠扬家做了二十几年的保姆,可以说是从小把许悠扬带到大,对于许悠扬来说,某种程度上比亲生父母还亲密,而张阿姨也是他们的家人了。 在张阿姨旁边洗菜的小姑娘说道:“哇塞,许悠扬,你居然也会害羞,见识到了。哈哈哈。” 另一个说“阿姨,阿姨,你看你看,外面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她心上人。” 张阿姨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哎呀,瞧我这老眼昏花的,他们又穿的一样,长得都差不多啊,都挺普通的,看不出区别。” 这下许悠扬不干了:“什么啊阿姨,你的审美水平随着年龄急剧下降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长得多好看啊,你居然还没发现。” 张阿姨爽朗地笑了起来:“是是是,哪比得上我们家扬扬的审美对吧。赶紧给你的帅哥送水去,这凉茶要是凉了喝功效可没那么好。” 许悠扬端着杯子出去了。 “立夏,来,快趁热喝了,阿姨说要是凉了喝效果没那么好。” 林立夏接过杯子说了句“谢谢”。许悠扬见林立夏没有跟他们一起在打牌,也知道林立夏这个的性格比较喜欢安静,但是又怕他一个人坐着。 于是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林立夏身边,唧唧咋咋地开始找话题聊天起来。 “立夏,你怎么会跟赵明瑄认识啊?”许悠扬问道。 “前段时间我在宿舍门口捡了条狗,是他的,就给他送过去,然后就认识了啊。”立夏说道。 “那那,除了这些呢?”许悠扬有些急迫。 “还能有什么啊,吃了几次饭,见过几次面而已。” 许悠扬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我觉得他这人怪怪的,你可别跟他走太近了。” 林立夏微笑:“奇了怪了,你跟薛涛怎么都说一样的话,难得你们也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不要拿我跟那个大龄猥琐男相提并论!” 林立夏自然看得出许悠扬怕自己寂寞,也难得的话多了起来,两个人聊到高兴的地方,还哈哈笑起来。薛涛打牌也不忘调侃两个人,嘱咐许悠扬不要趁他不在调戏林立夏。 不一会儿,张阿姨就张罗着大家上桌吃饭。 菜色很丰富,虽然都是家常小菜,可是颜色艳丽,食材新鲜,张阿姨又烧得一手好菜。一群人直夸得张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许悠扬时不时地就给坐在她旁边的林立夏夹菜。 张阿姨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下,的确是个干净伶俐的孩子。眼睛又黑又有神,话不多,但是看起来沉稳。老人家总是迷信地,据说,眼睛越黑的人,心地越好。看来,许悠扬这小丫头这次眼光还不错,没有像以前那样,尽是些乱七八糟的。 张阿姨也夹了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螺子递给林立夏:“每个人都煮了一个,阿姨看你还没吃,来。” 林立夏接过张阿姨夹的菜,微笑着说:“谢谢阿姨。” 而林立夏绝对没有想到,此时,就在他的头顶上,赵明瑄也在忙碌着。 赵明瑄也围着一块简洁的格子围裙,在装修一新的厨房里,捣腾着自己刚买的砂锅。下午刚买的红豆薏米没办法泡很久,只能开到最大的火力慢慢熬着。他就这么围着围裙坐在客厅里,翻翻报纸杂志,没有开自动挡,时不时地就过去翻翻盖子看煮的怎么样了。 红豆和薏米还未煮烂,一颗颗红白分明的豆子在锅底沸腾翻滚着。 一顿饭终于这么嘻嘻哈哈地吃完了。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又在许悠扬家闹腾了一会,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纷纷跟阿姨和许悠扬告别。 张阿姨关上门对许悠扬说:“扬扬啊,阿姨看那个叫什么,立夏是吧,立夏这孩子挺不错的。不过我刚才听你同事说,怎么是个孤儿啊?” 许悠扬满不在乎地吃着西瓜,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地辩解道:“孤儿怎么了,孤儿又不是他的错。” “我是担心你爸爸妈妈不同意,到时候啊,有你这小丫头片子愁得了。”张阿姨点了点许悠扬的额头。 许悠扬咽下嘴里的西瓜:“人家还没说喜欢我呢。阿姨,你想太远了。” “你啊,表现得那么明显,女孩子家矜持点。” “我要是矜持点,别人就要往前冲了,这可不行。” 林立夏此时随着回去的一伙儿人一起走到了小区门口,薛涛和几个要回家的同事在门口打的就走了。林立夏正要和同是住宿舍的同事一起回去。 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林立夏拿起手机一看,接了起来:“赵哥。” 赵明瑄其实就在他们下一班电梯,他们前脚刚出门,赵明瑄后脚也跟着出来了。 世事就是如此凑巧。 第19章 薏米红豆熬 当赵明瑄提着保温壶出了楼房时就看到了一群显眼的穿着制服的年轻人,然后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原本还以为要去他宿舍楼下再打电话什么,居然这么凑巧就碰到了,看来是不需要了。 赵明瑄笑起来连茶褐色的眼睛都温柔万分,“立夏,你往后看一下。” 林立夏听了赵明瑄的话,还举着手机就回头。 一身牛仔裤纯黑色POLO的赵明瑄,与平时穿着西装之类的比起来,十足的休闲味道。 手里提着一个水壶正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也许是出于高兴,也许是惊讶,林立夏居然很兴奋地朝赵明瑄挥了挥手。与同行的同事说了声,就朝赵明瑄走去。 林立夏睁大了眼睛无比好奇地问道:“赵哥,怎么又碰到你了?” 那眼神,那表情,活脱脱像一只虎斑大猫。赵明瑄在想,自己也许更适合养猫,不然,烧饼怎么越养越傻。 赵明瑄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特意出来找你的。” 又提了提手里的保温壶,“你看,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林立夏奇道。 赵明瑄但笑不语,看了下手表,刚好九点半,“时间刚刚好,你饭吃完很久了吧。” “嗯,七点多就吃完了,人多,就多玩了会。” 赵明瑄发现林立夏认认真真答话的样子很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 他的心都不由得熨帖起来。 “那就好,耽搁你一点时间可以么?”赵明瑄问道。 “没事儿,晚上我都有时间的。”林立夏回答着。 赵明瑄顺手就轻轻地托住了林立夏的手肘,带着他往小区中央走去。 晚风习习,林立夏坐在椅子上,可以闻到如有如无地一阵花香随着风在整个周围弥散开来。 那是夜来香的味道,在幽静的夜色里悄悄绽放。仿佛某种感情,在无声地祈盼下隐隐滋生。 赵明瑄打开盖子,将熬好的东西递给林立夏:“给你的,红豆薏米粥,连着吃一个多月,对你的症状肯定有效。” 林立夏眼里的不可藏匿的震惊,他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赵明瑄能对自己做到如此,又是难能可贵得感动,这跟大二那年冬天自己感冒转成肺炎薛涛在医院里照顾自己一天一夜时的感激之心情,像但又有点不一样。 林立夏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嗫喏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明瑄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大大方方地,故意用力蹂躏了下林立夏的头发:“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我不介意以身相许的。” 林立夏见赵明瑄这样倒也放开来,他一口一口地舀着,薏米红豆熬得正正好,不会太烂也不会太硬,加了一点点的冰糖,不是很甜但也不至于没味道。 边喝还边说:“赵哥不用这么麻烦,这东西煮起来停费劲儿的。” 赵明瑄斜斜地一挑眉:“不是特意给你煮的,我自己也爱吃,也爱煮东西,你忘记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厨师么?夏天吃这个很好,我刚好煮了给自己吃,顺便分你一半,嗯,你是沾了我的光了。” 然而,赵明瑄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着低头喝粥的林立夏,黑黑的发顶,小小的发漩,还有那因低头而伸长了的脖颈,他所有对林立夏暖而软的心思仿佛一点一点凝聚成他脖子上的那颗朱砂痣。 而后赵明瑄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样,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再温柔如水,邪气地一笑,他慢慢地,将身子往后仰着,装作无比放松的样子,将手臂张开搭上长椅,然后又像是调整姿势一样,往林立夏那边倾斜。 时不时地有意凑近一般跟林立夏说些话。 两个人看上去,林立夏放佛就在赵明瑄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喝着东西,好似经常看到的在夜色里亲密交流的情侣。 赵明瑄志得意满地微笑起来。 林立夏终于喝完最后一口,赵明瑄将他手里的东西都收走,笑得如沐春风,显然他非常满意。 喂大猫的成就感,果然比烧饼来得强烈多了。 赵明瑄嘱咐林立夏自己每个晚上都会煮好,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就给林立夏送过去。 林立夏先是推辞了赵明瑄的好意,但赵明瑄眼里的坚持和认真却让他不敢再执着。于是,林立夏说,除非自己过来拿,不然就不要了。 赵明瑄觉得林立夏到自己家楼下跟到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儿了,到了自己家就意味着感情也许可以更进步一地交流,这叫什么来着,正中下怀。 总之,以后可以几乎天天见面了。 于是赵明瑄满意地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告别。 赵明瑄提着自己的空空的保温壶,步履轻松地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去,不远,就在五十米开外的斜对面。 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插在口袋里,与在林立夏面前一派温和风度的摸样完全不同,有些气势逼人。 赵明瑄微扬起下巴,茶褐色的眼睛是不容夺取的坚毅。 然而他还是温柔地开口:“许小姐,看了这么久了,还是回去吧。” 他的对面是站在门口还提着黑色垃圾袋的许悠扬。 赵明瑄手上有一份详细的林立夏资料,当然包括他身边所接触的人。赵明瑄在没有见过薛涛,许悠扬之前;他知道薛涛从大学起就一直很照顾林立夏。 他没去过当初收养林立夏的孤儿院但是他知道院长是谁,林立夏和那个心地善良的院长关系还很好。 他当然也知道,许悠扬一直在追求林立夏。 许悠扬此时完全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眉头紧皱,扁扁着下撇的嘴角,隐隐的不安与怒气。 “你跟立夏什么关系,你想……”许悠扬发现一向口齿伶俐的自己,居然也不知道在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面前该怎么组织语言。 “我跟林立夏是好朋友。”赵明瑄的语气是标准的外交口吻,还笑得十分大方。 许悠扬想起他刚才看林立夏的眼神,那样的专注与势在必得的温柔。 “你就鬼扯吧你。我还不知道你,杂志上登过,房地产暴发户赵明瑄。”许悠扬扬眉,出口讽刺。 “嗯,算起来,三代才算豪门,那么我的确是暴发户二代。”赵明瑄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是风度气质无可挑剔地回答着。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对林立夏干嘛。你那眼神,跟狼一样,你们这些富二代,什么都玩。我警告你,不许再接近林立夏,更别想玩他。”许悠扬恶狠狠地说道。 赵明瑄反而心情更加好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感情从来不能和任何人说,自己的母亲,助手,他也没什么朋友,当然更加不能和林立夏倾诉。 但是今晚他发现居然可以跟一个女生,一个女情,敌肆无忌惮地吐露出来:“我的确玩过很多人,不过我玩谁都可以,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立夏。” 赵明瑄的语气无比坚定。 许悠扬觉得自己要恼羞成怒了,这人实在是太无耻了:“哼,我们走着瞧。立夏是个正常人,绝对不会跟你有什么的。” 赵明瑄从容地将水壶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眼里都是隐隐笑意:“是么。也许吧。” 说完就不再看许悠扬一眼,从她身边擦过。 许悠扬觉得他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不容侵犯的气势。这个人,相当地不简单。 也不再愣在那里,气冲冲地出门,将垃圾一丢,满腹心事地上楼。 第20章 某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林立夏的生活就这样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 有个叫赵明瑄的人,从那天因为小狗的相识,偶尔吃顿饭见见面,到如今天天晚上都见面。 林立夏也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后面的习以为然。甚至有天晚上,赵明瑄因为应酬到深夜而没办法将熬好的红豆薏米亲自送下来,让自己的助手小张交给林立夏时,林立夏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小小的失落。 林立夏总算领会到,赵明瑄要是想对一个人好,那么他是会卯足了劲儿地发挥自己的所有心思和本事。 赵明瑄如今的习惯多了一条,晚上把东西给林立夏,一般立夏要是没有值晚上的班,那么赵明瑄就会在小区陪着林立夏把东西吃完,然后两个人在小区里走走,说说话。 有的时候碰上林立夏值晚班,赵明瑄甚至愿意在办公室里多呆一会儿,做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的工作,甚至连小张都察觉了,还劝自己的老板要注意身体。而一众员工见大boss如此敬业,也都开始勤勤恳恳起来。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林立夏值班的地方,抱怨一番自己工作量大,不过可以刚好接立夏下班。然后再欢欢喜喜地开车门,让林立夏上车。 以至于林立夏现在除了赵明瑄,对他最熟悉的就是他的车了。 有时候两个人话都不多,甚至于沉默。赵明瑄就会放那首张国荣的《偏偏喜欢你》。这首歌实在是太适合有风的晚上听了,简单明了的伴奏,安静略带忧伤的旋律,低低的男声,没有丝毫其他惨杂的效果。 仿佛有份从未说出口的感情,暗暗隐匿流动,有一个藏在书架角落里的故事正在等待被人翻阅。 林立夏每次执勤累了,总是微微侧着头靠在窗户上,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夜景,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静静聆听着。 比如有次,赵明瑄换了首英文歌,林立夏居然问:“那首歌怎么不放了?” 于是,赵明瑄发现林立夏也是喜欢这首歌的。虽然立夏一再表示他听不懂歌词,赵明瑄想了想,也没提出要给他翻译。 似乎,不需要语言,只需要感受。 赵明瑄发现林立夏并不是真的毫无触动,居然也是会抱怨的,比如自己排的班有点多,中午在街上执勤也会热得想发疯,又比如食堂的饭菜终年如一日但是分量会越来越少,又或者,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也会感到孤单。他当然不可能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人。 偶尔烧饼也会过来凑热闹。 赵明瑄某次带着烧饼下来遛狗,和林立夏见面。 烧饼君对于林立夏不知道有没有记忆,但是他显然对于鱼丸是有记忆的。因为它一看到林立夏,已经不顾赵明瑄还牵着自己,飞奔过去要示好。 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摇头摆尾,活蹦乱跳地围着林立夏打转。用自己的大脑袋蹭蹭,呜呜叫着。 林立夏对于小孩子和小动物一向没有什么免疫力,见到这么可爱的烧饼,立马就忘记了赵明瑄还在一边,很是亲热地跟烧饼玩起来。 赵明瑄虽然一手将烧饼养大,但是他其实挺坏心眼的。例如,有时候会拿空的饭盒呼唤烧饼出来吃饭。或者悄悄地将它绑到桌角,然后在门口笑眯眯地招手呼唤烧饼下楼玩。 烧饼会马上一跃而起,没走几步就会发现自己原来被拴着。 然后赵明瑄会很是遗憾地说:“哎呀,忘记了,你还要看家。” 在烧饼无辜祈求的眼神中关上了门。 烧饼一直都跟着赵明瑄,也很少接触什么人。在饱受了自己主人一向坏心眼的对待之后,居然有这么个人对自己温柔地抚摸,轻声说话,那简直就是一条狗的最美好生活啊! 烧饼很是享受跟林立夏呆在一起的感觉。 于是,被遗忘在旁边的某人,终于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带个狗形电灯泡下楼。 某次林立夏问起时,赵明瑄还痛心疾首烧饼的不争气:“简直不像条金毛,它不喜欢遛弯,刚才带它下来,就趴在门口不动,我也没办法,没见过这么傻的狗。” 林立夏以怀疑的眼神看着赵明瑄,想到烧饼还是挺活泼的,每次也都是撒欢一样地折腾,不像是条宅狗啊。不过主人这么说,那大概应该是了。 在两个人告别后,赵明瑄会回到厨房,一边把用具洗洗,一边将红豆薏米加好水,放到砂锅里,泡一个晚上,然后早上走之前按下自动挡。晚上回来,就是一锅香糯的红豆薏米粥了。 所有的感情都无处安放,都化成红豆在捂了许久的怀里,悄悄滚落。 连小张都感觉到了。 一如既往地要求从闹市区穿过,红灯时眼神驻足在窗外。 当那次赵明瑄实在脱不开身,把钥匙给小张让他去自己房子倒好粥送到对面交警宿舍大门时。小张看到了清新草木一般的林立夏,略带歉意和腼腆地跟自己说“谢谢。” 小张忽然惊觉了自己老板那份隐秘的感情。 跟随赵明瑄有些时日了,应酬什么的,什么场面都见识过,自然知道世上会有这样禁忌的感情。 就连有些老板和官员玩腻了小姐,也会寻新鲜去玩一些漂亮得跟女孩子似的男孩子,自己也不是没见过。 他看到林立夏的第一眼就不觉得。眼前的人虽然没有穿着白天那身制服,身材也不是魁梧,但是够高大,比自己还高了那么一点,看过去有一米八。待人接物有他自己特有的礼貌与温和,让人由不得感觉亲近。 甚至以小张的阅历开来,是个十分单纯的人,而且,好像,还不知道自家老板的心意? 但是,回想起老板坐在车后座静静地凝望,甚至可以称得上“深情”二字的眼神时,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赵明瑄这人看似对人和善,只有小张知道他的手段和心计。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到都是陌生的环境开拓事业,在四周都是不怀好意的情况下,能有如今的成绩,赵明瑄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温和。 小张发现赵明瑄他真正地显示自己,只有运筹帷幄和对着林立夏的时候。 匪夷所思,心机深沉的商人,赤诚地对一个交警,还是男的。 小张觉得,赵明瑄的世界,实在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林立夏却发现,许悠扬变得怪怪的。 先是有天问自己是不是跟赵明瑄非常要好,林立夏诧异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许悠扬吞吞吐吐地说,晚上住在水岸年华,经常看到你和赵明瑄见面,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然后就是有意无意地问到赵明瑄的事情,诸如年龄啊身高啊,家里的情况啊,甚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林立夏反倒觉得好笑了,果然是小姑娘,赵哥人长得不错,事业又好,比一般的男人还要体贴周到,许悠扬要是喜欢他也是不错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家庭情况挺复杂的,许悠扬这么简单单纯,不一定能习惯。 然后林立夏很难得的跟薛涛一样开始取笑许悠扬,问她是不是看上赵明瑄了,自己这里有手机号码QQ号码,MSN都有。 一旁的薛涛听了,还直起哄,控告许悠扬对林立夏始乱终弃,“我说丫头,你真是太让我痛心了。像赵明瑄那等黑心房地产商,可哪有我们立夏好。要脸蛋有脸蛋,要人品有人品,纯情小处男一枚,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 林立夏无奈地看着薛涛:“胡说什么啊,赵哥人挺好的。” 薛涛不屑:“做生意的,还能做成大生意的,可没几个好人啊。” 许悠扬不甘地反击道:“什么跟什么啊,薛涛,都是你,居然把立夏带坏了,跟你一样八卦。” 许悠扬是又生气又安心。生气的是,林立夏这个家伙,果然是有够迟钝的,自己这么喜欢他,居然还问是不是看上赵明瑄那个混蛋了。 安心的是,赵明瑄好像没有什么行动,林立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许悠扬就是觉得赵明瑄是条悄无声息的毒蛇,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毫无察觉的林立夏,等到时机成熟咬上一口,林立夏肯定是跑都来不及了。自己有必要点醒他。 赵明瑄十分享受着跟林立夏在一起的时光,真是悠长地像一杯夏日里的下午茶。 对于每天晚上几乎见一面这样频繁的概率都觉得很是不满足。 林立夏就跟棵小树苗似的,在自己身边,晃啊荡啊的,看得见却轻易摸不着。 偶尔的肢体触碰,甚至只是摸下他的头,都可以让赵明瑄的内心激动很久。 于是,他深深感叹,自己真是越发地不淡定了。 于是,赵明瑄终于拿出了某个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已经将林立夏的值班表烂熟于心的赵明瑄,在某天晚上和林立夏畅聊之后,很是热情地邀请他。 “明天不上班是吧?”赵明瑄关心地问道。 “赵哥现在比我还了解我什么时候上班下班了。要不你替我上班得了。”林立夏调侃道。 “那是自然。不了解林警官的日程安排,我怎么能约得到你,是吧。”某人开始得意。 “约我?”林立夏诧异道。 “是啊,明天,去汤山泡温泉怎么样?那里有个很不错的温泉度假村,我有时候会在那里跟人谈生意开会或者打高尔夫什么的。有会员卡,那里其实最出名的是温泉,还没试过。最近工作有点累,去泡一泡很不错的。而且,对你的皮肤也很不错,怎么样,明天跟我去吧。” 汤山温泉度假村的名字,林立夏自然是听过,就在长洲市附近的一个地级市,开车过去来回也只要四个小时,不过林立夏当然是没去玩过儿。 赵明瑄又故意叹气道:“一个人泡水里,挺凄凉的。” 林立夏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自己反正要是休息也没事做,除了在宿舍玩电脑看书什么的。于是,只能答应道:“好吧。那我……” 赵明瑄立时有换了笑意十足的样子,“答应就好了。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在你们宿舍对面等你。开车过去,吃个午饭,睡个觉休息下,就可以去泡温泉了。” 第21章 温润湿热的水中极尽缠绵 汤山温泉闻名遐迩,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着英雄后羿射日落汤山而形成四季喷涌温泉的神话故事。而今这里已经成为集娱乐运动,会议休闲,疗养等等于一体的大型温泉度假村。 度假村种植着雪松古柏,四季鲜花和常绿树辉映,白鹭栖息,百鸟齐飞。群山掩映间野鸡、野兔、松鼠随处可见,是个天赐的天然氧吧生态园。 赵明瑄和林立夏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 两个人先是在度假村吃了顿新鲜的山野食材做的饭,就回了房间休息。赵明瑄有这里的VIP卡不用预定房间,常年有个套房是属于他的。 套房很大很漂亮,从窗外可以望见葱绿的山,绕着度假村的溪流碧水潺潺。引水至会馆周围人工建造的小湖泊,仿佛一块块祖母绿的翡翠镶嵌在度假村里。抬眼望去,山上还有树木叠嶂间掩映的白色小别墅。 林立夏站在窗口欣赏了一会儿,就感觉到赵明瑄站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视线也往外看着。 “喜欢这里么?”赵明瑄微微靠近他,问道。 “很不错,真漂亮。”林立夏额头抵着玻璃说道,“不过,要不是赵哥,我可不会来这种地方,跟销金窟一样。” “呵呵,要是喜欢,以后常带你来。” 赵明瑄说话时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子上,惹得林立夏觉得脖子怪痒痒的。赵明瑄却只见他的那颗痣,红地快要滴出血了。 形状优美的脖子,殷红的痣,再往领子下面望去,应该是他精壮的背部…… 视线越来越往下移了。 林立夏却突然转身,只见赵明瑄原来离自己这么近,吓了一大跳。 赵明瑄非常自然地退后一步,将手里的果汁递给他:“吃完饭,渴了吧,把这个喝了,就可以睡个觉,起来泡温泉了。放心睡,我叫你。” 原来是给自己拿饮料的。 赵明瑄将林立夏赶到了套房最里间那间午睡,虽然自己是挺想跟着他一起进去的。而自己却在厅里面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某部西班牙电影。 等日头稍稍开始倾斜时,赵明瑄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房间的门。 他看到,林立夏就这么侧趴在床上。 赵明瑄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到床上,柔软的床铺,深深凹陷下去。 轻轻地用手遮住林立夏安睡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如羽毛轻触。 我喜欢的人,睡着的时候,有世界上最安静的侧颜。 发觉手底下的睫毛好像动了动,赵明瑄立刻伸手回来,轻轻摇着林立夏:“立夏,该醒了。出去泡温泉了。” 林立夏的眉睫抖动,终于睁开了他那双赵明瑄怎么看怎么喜欢的乌黑眼睛。 林立夏起身还带着朦胧睡意,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睡好久了,赵哥。” 赵明瑄看着他的迷糊样子,格外心动地揉揉他的头发:“是啊,再不叫你,太阳都要下山了。走吧,泡温泉的时间到了。” 当赵明瑄带着林立夏来到他们就要泡的温泉时,林立夏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他以为就是一个池子,水是温的,如此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眼前居然是一座仿古的建筑。朱漆大门,青色飞瓦,雕栏玉砌。斗拱硕大,屋檐看上去很是深远。 赵明瑄介绍道:“这是仿骊山温泉而建的,所以是仿唐的建筑特点。看到没,大斗拱,简单而粗犷的鸱吻,还有高挑的屋檐。” “赵哥怎么对这个也有研究?” “挺喜欢古建筑的。” 正要一起往里面走,赵明瑄拦住立夏,“你从那边进去。我从这边。换衣间是分开的。” 那边出来水比较深啊,不过也有可能滑倒什么的不知道立夏会不会游泳。 ……赵明瑄心想着。 汤山温泉的水呈微黄色,透明度较好,从地下直接引进来的温泉,顺着石雕的龙头嘴里,汩汩流入一个四角池中,满满一池。水面上热气蒸腾,隐约可以看见特意放在池子中的石块儿。人一近前便觉得有润湿的热浪扑面而来。 林立夏穿着白色浴袍从里间走出来时,赵明瑄早已下水,靠在池壁上。 赵明瑄正笑意斐然地看着自己。 温泉的热气不断地从水面升腾,翻滚起来,林立夏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热气熏得,脖子肩膀处大面积的粉红色。 都男人,而且还穿着泳裤,没什么。 林立夏无视赵明瑄故意挑衅般瞧着自己的眼神,利落地脱下浴袍。搭在池边的石椅上。 嗯,身体和脸一样好看,真是诱人。瘦削,线条优美赵明瑄眼见林立夏正在下水,刚刚开口:“小心滑倒。” 林立夏正踩在石阶上本来还不会滑的,被赵明瑄这么一开口提醒,分了心,脚下一不留神,就摔到了水里。 林立夏还以为水不怎么深,没有想到这么一摔下去,不仅深度出人意料,还很难找到着力点。 呃,他是一头栽下去的。 视线在水中一片模糊不清。 赵明瑄早在林立夏滑到的那瞬间就如同美洲豹一样迅速起身,三两步赶到他身边,一把抱住林立夏的腰,将林立夏捞起来。 赵明瑄将呛了水的林立夏小心扶到池边,扶住他,靠在池壁上。 林立夏摔了个大跟头,不过还好在水里,没有碰伤。 但是满头满脸的水,随着咳嗽的动作,莹莹水珠从他发梢,眉眼,鼻梁,唇角……往下滑落。 停在线条优美的锁骨上,胸膛一下都在水里,看不见。 赵明瑄触手就是林立夏温热的肌肤,精瘦的筋骨,暗暗下移滑到了腰部。很是带着点责怪地说道:“不是叫你小心么,怎么还摔了?” 呛了水一直咳,外加温泉热气的蒸腾,林立夏整个人都看起来红扑扑的。 “怎么这么深啊,我看你刚才在水里,才到你腰部。” 赵明瑄很是懊恼地“哎”了一声,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这温泉深度是不一样的,我都忘了提醒你,要是从那边走出来就直接是深水区了。” 两个人靠得那样近,赵明瑄一只手还搭在林立夏的腰上,仿佛有热源不断从肌肤相接触的地方传来。 烫的赵明瑄的心,躁动不已。 林立夏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总算是从“惊魂不定”中恢复过来。 这才发现跟赵明瑄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他的一只手正扶着自己,掌心火热,另一只手靠在池壁上,就这么把自己框在他怀里。 林立夏不自觉地“咳咳‘两声清清嗓子,才开口说道:“这里可真有点热啊。赵哥不觉得么?” 赵明瑄这才慢慢放开林立夏,却又突然抓住他的手:“走吧,我牵着你过去那边,有点滑。” 林立夏终于是找了个地方靠定,池水中汩汩流淌的热水,温度适宜,水摇篮一般舒适地让人感觉晕乎。 泡在水里,只觉得有千万只手,轻轻地在身上抚摸按摩着。 真是舒适至极。 不一会儿,林立夏就觉得下午在套房里肯定没睡够,因为他又觉得困顿起来。 温温的泉水从龙头的嘴里喷出一条银线,溅在水面上发出哗哗的水流声。 池面上的水晃晃而动,阳光从雕镂的高窗漏进来,形成荡漾的水纹投在室内屋顶。 仿佛一切,都随着波光流转的水,开始晃动起来。 赵明瑄扭过头,看到林立夏就这么靠在池壁上昏昏欲睡的样子,从温泉水里升起的热气在他周遭萦绕不去,像隔了层暧昧的纱。 像只下午时分靠在沙发旁边打盹的小猫。 白里透红的肤色,衬得头发乌黑亮泽。淡开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形状好看的嘴唇,有点尖的下巴,脖子,锁骨,胸膛…… 赵明瑄尽情地隔着水雾欣赏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会在某些地方做停留,例如林立夏现在紧闭的嘴唇,优雅的脖颈,突出的锁骨。 几眼扫下来,赵明瑄只觉得自己泡在温泉中的部分越来越烫,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正在寻找出口。 要是可以,他这时候,是多么希望扑上去以唇邀吻,攻城掠地。 然后再从上面滑下来,在优雅如天鹅的脖颈上尽情地啃咬,吮吸,留下深红的印记。 眼前对于赵明瑄来说画不如的活色生香,加上心里叫嚣的臆想,让赵明瑄的眼神愈发凌厉深邃起来,原本淡淡的茶褐色眼瞳染成了深褐色。 呼吸逐渐沉重拉长,失了节奏。 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 其实没有睡着,只是晃晃悠悠地,觉得太舒服了。 赵明瑄此时的关注如此灼热,林立夏还是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装不了睡,林立夏睁开了眼睛,好像是自己眼花了一样。 赵明瑄眼里的意味不明一瞬即逝。 此时又带上了一片温和清明,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要睡着了,虽然泡在温泉里,但是上半身还是裸露着。还是要小心着凉。” 林立夏黑湛湛的眼睛看着赵明瑄,愈发地让他心痒起来。 赵明瑄走起来,带动哗哗的声响,挪到了林立夏旁边。 “我帮你擦背吧。” 林立夏正要开口拒绝,赵明瑄却已自顾自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可以趴在上面。很舒服的。” 林立夏只好顺从地转过身,趴在池壁上。 池壁上有雕刻精美的莲花,莲叶,胖墩墩的鲤鱼,划船的小童。 赵明瑄用毛巾沾着水在他背上擦了起来,时轻时重,力道恰当。 并且拿着瓢子舀起水从肩膀上倒下。自胸部以上一直没有浸到水里去的地方,被温温的水反复浇灌着,舒适异常。 一室的静谧,只有温泉溅落在池面的水声,和赵明瑄舀水浇落的哗哗声。 林立夏趴在池壁上,埋头在手臂里。 只留了后脑勺和眼前的脊背给自己。 精壮优雅,水珠在肌肤上蒙上了一层光泽。要是在上面咬上那么一口,会是什么味道…… 要是紧紧环抱住林立夏的身体,赤裸滚烫的肌肤亲密贴合,在温润湿热的水中极尽缠绵,那该是怎样的欲仙欲死。 赵明瑄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盯着林立夏的背部,擦拭着。要是以唇代手,那么…… 吞了口口水,喉结滑动。 此时,只要再给赵明瑄一点点星火,他就可以爆发起来。危险之至。 林立夏正埋头盯着池壁数着,数完莲叶,数鲤鱼,数到鲤鱼身上清晰可见的鱼鳞时。 却听见“啪”的一声,赵明瑄将毛巾丢到了水里。不待他转身回头,就已经又“哗哗”地走开,“累了,喝点水。” 说完就去取放在台阶上的红酒。 日薄西山,两个人终于开始启程回去。 林立夏睡了午觉又泡了舒适的温泉,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神情飞扬的摸样,身心全部的放松。 赵明瑄自己却很是天人交战了一番,要不是耐力毅力够强,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会倒在林立夏面前了。 能看不能吃,这该是多大的痛苦啊。 不过,也达到目的了,不是么。看林立夏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自己该看的,也都看了。果然是不虚此行。 于是,非常诚挚地开口:“有空我们再来吧。” 林立夏不明所以地说:“好啊。确实很舒服。” 赵明瑄温柔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林立夏,暗暗笃定,下次来,可没这么简单了。 第22章 从来至亲才会致命 两个人的关系自从汤山回来后,好似也在温泉里浸润了一番,暖得恰到好处如春风拂面一般。 林立夏和赵明瑄的关系愈发亲密,联系愈发频繁起来。 许悠扬却觉得,这简直跟寒风过境没什么区别了。想想都胆战心惊。 于是,在某天晚上,赵明瑄邀请林立夏上楼坐一会儿林立夏说明天要上早班得早睡早起未果后,将他送到小区门口。 许悠扬等赵明瑄终于走远了,叫住了林立夏。 她后来回想起来,就是觉得,一定是那晚的月亮太美好了,所以,她冲动了。 “立夏!”许悠扬叫住了他。 林立夏转过身就看见脸色红扑扑的许悠扬:“悠扬,你怎么这么迟了还在这儿,刚玩儿了回来。” 许悠扬一向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但是想说的东西又多又忌讳,这下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立夏说了,她一方面急得揭穿赵明瑄翩翩风度下的真面目,一边又想真正地对林立夏挑明一次。 “立夏,你每晚都来这里啊,跟赵明瑄关系不错嘛。” 林立夏想起了赵明瑄每晚一壶的薏米红豆粥,还有今天特地递给自己的膏药,说是托人找到的祖传中药秘方制成,不用担心有激素的危害。于是说道赵明瑄心里一阵暖意:“是啊,赵哥人很好的。尤其是对朋友。” 许悠扬自然可以看到林立夏谈到赵明瑄时眼里和脸上的欣慰与高兴。 林立夏一直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看似很好相处,这也确是他的保护色,与谁都友好亲近,却反而与人的距离更远,很少有人可以跟他亲密起来。 林立夏当然知道许悠扬喜欢过自己,可是小姑娘的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赵明瑄这么优秀,连他一个男人都觉得,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不会喜欢他。 见许悠扬向来话不停的一个人,这时候居然一声不吭,还以为她害羞了。于是就开口缓缓道:“真喜欢赵哥啊?嗯,我也觉得是个女的就喜欢他,你要是真喜欢也没事的,就是他家里情况……” 许悠扬已经恼羞成怒了,这个不开窍的林立夏! “我喜欢的是你,林立夏,一直是你!”林立夏只见自己站得离自己很近的许悠扬因为身高仰着头对着自己突然打断。她的眼睛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林立夏张着嘴巴反而说不下去了。 许悠扬决定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趁着这股劲儿,说到底:“我一直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你一定以为第一次见面是我上班第一天,你带着慌慌乱乱的我去办公室报道。可你可能都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刚考上公务员,还没安排进来上班前,有天经过长丰大厦,你那时候在那里执勤。也是这样的天气,你帮一个骑着小三轮的老人推车,三轮上都是收的废铁,很重,你推得很吃力。但是,你一点都没有觉得为难。后来还把自己的水倒了一半给老人喝。我一直记得那天,你边推边擦汗的样子,一直记得。” 许悠扬一开始还十分激动,到后面,她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谁都知道我喜欢你,你自己也知道,可是,可是。”许悠扬觉得自己都哽咽了,心都在嗓子里。 林立夏愣了半天,却也只能开口说道:“悠扬,我。你很好,人很好,条件也好。我,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一向独来独往,别说我什么都没有,就是这点工资,你也是知道,一直在资助孤儿院。我们,不适合。” 许悠扬等了许久,终究还是听到了这个答案,虽然她一直都心里有数。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即使他再怎么内向,再怎么沉默,也不会对于她的心意,跟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回应。 到底还是听到林立夏亲口说出来,自己反而镇定了。 “不是不适合,是你不喜欢我,我知道。”许悠扬见林立夏又想开口,肯定是说些安慰自己的话,立即接着说道:“不要说什么只是把我当朋友之类的喜欢。你肯定没看过那个电影,heisjustnotsothatintoyou。真正的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有各种各样推脱的借口。” “悠扬,对不起。”林立夏发现,自己能给她,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立夏,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欠我什么,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先喜欢你,所以注定我是要多付出的,只是你不喜欢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是小气的人,虽然不能当你女朋友,但是当你女性朋友,还是可以的。” 林立夏微笑起来,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许悠扬的头发:“你在我看来,一直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我是真的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从林立夏的嘴里听到朋友这个词,还真的是触动许悠扬的神经:“立夏,你真的有朋友么?你对每个人都很好,真的,脾气也很好。但是除了薛涛,你很少跟我们亲近。你跟谁都不亲密,你总是沉默地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怕什么呢?还是你不愿意和别人当真正交心的朋友?” 许悠扬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质疑的人,林立夏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真的一个人惯了。从小到大,如果不是后来遇到薛涛,还有现在的赵明瑄,他真的是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许悠扬见林立夏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跟赵明瑄很好,对么。他对你很好。” 林立夏点头。 “可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么好的,他对你真的非常好,连我都承认。薛涛对你好,是因为他把你当哥们儿,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赵明瑄呢?你只是把他的狗送回去而已。说话难听的,他那样儿的人,怎么会愿意和我们这种普通人当好朋友。” 林立夏皱眉,一直以来,都是赵明瑄在一点一点地进入自己的世界。带着自己吃饭,每天几条短信嘘寒问暖,叮嘱这个叮嘱那个。 两个月多的时间,赵明瑄从一个陌生人,变成自己的无话不谈的朋友。林立夏惊觉,生活中,已经有了他的各种痕迹。 许悠扬见林立夏思考的样子,于是再接再厉地说:“你一定要小心。赵明瑄也许对你没有恶意,但是不是所有的好意,都是你能接受的。” 林立夏是真的困惑了,自己身上有什么是赵明瑄那样可图的:“赵哥,他……” “薛涛对你好,他带你玩,陪你说话,陪你打篮球,这都是朋友之间的事情。赵明瑄呢?别的我不知道,他每天晚上给你熬粥,薛涛也知道你皮肤不好,他一个大男人,只会叮嘱你几句。赵明瑄,他,他,太用心了。” 许悠扬承认自己今晚太激动并且冲动了,但是出于自己被拒绝后的破罐子破摔,更怕林立夏真的跟赵明瑄有什么。 她决定还是说了:“那天,你们一起来我家吃饭那天,后来你们走了,我出门倒垃圾看到了你们。赵明瑄就住我楼上,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他。” “他对你的情况,真的知道地很详细,包括我喜欢你。他一定查过你的,他丝毫不避讳地跟我说,他喜欢你!”许悠扬觉得自己真是给林立夏投了一个炸弹。 她看见林立夏黑澄澄的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半天才开口说道:“悠扬,这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许悠扬分辩道:“不信你自己可以问赵明瑄,看楼上那个灯,他应该还没睡,打电话问问。” 林立夏是彻底地不知所措了。 与许悠扬道别之后,他一个人往宿舍走着。 途中收到赵明瑄的一条短信,说他刚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可能会下雨,提醒林立夏要带伞。 林立夏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给赵明瑄回了条“好”。赵明瑄很快地就回了,叮嘱他早点休息,道了晚安。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下雨也要出勤,单位里有统一的雨衣。 然而林立夏现在想,赵明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这样来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他知道赵明瑄对自己很好,卯足了劲儿地对自己好。 可是这样的关心,如果真如许悠扬所说的,那自己该怎么办?两个人,男的跟男的?这实在是林立夏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林立夏一向不爱与人亲近,太亲近,带来的伤害反而越大。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跟他一样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子,他们两个很要好,要好到孤儿院难得分一次水果,两个人都要悄悄地躲在一起,一次吃半个,分着吃。 可是后来,七岁那年,有一对很有钱却没有孩子的夫妇想要领养一个健康的男孩子。林立夏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一下子就很得那个女主人的喜欢。 后来,到快要来领走林立夏的前几天,他的好朋友却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林立夏不意外地骨折了。那对夫妇因为怕林立夏有什么后遗症,最后还是临时换了他的朋友带走。 林立夏没有怪过他,虽然孤儿院里的很多孩子都在渴望着,有一天会有一对从天而降的父母带自己走,有个真正的家。 林立夏却没有这样想过,对于他来说,五岁那年母亲的一走了之,他就没有家了。所以,能不能被人收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如果自己的那个朋友可以说出口,如果自己当时知道,即使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那以后,林立夏就知道,亲密的人,总是更容易造成更大的伤害。比如他的妈妈,比如那个跟他整天形影不离的小朋友。 就像他高中时背过的一首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从来至亲才会致命。 林立夏自从那个晚上开始,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连薛涛都感觉到了,比如林立夏在办公室做笔录时,薛涛发现一向都严谨认真的林立夏居然在存档的记录上写漏了行,还有几个错别字。出去执勤的时候,除了在岗上指挥,没事就呆在一旁,一副很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糟糕的是,有次跟他一起出勤,明显应该打向右行驶的手势,林立夏居然反了方向。 薛涛当然是一阵腹诽,终于在那天中午跟林立夏一起在食堂吃饭,林立夏第三次因为吃到菜里的葱皱眉时,薛涛放下碗筷,擦擦嘴巴。 郑重地看着林立夏,问出了口:“立夏,你最近有什么事情么?”林立夏终于是回过神来:“没有,我哪有什么事情啊。” “有什么事情记得跟你薛大哥说,你啊,不要一个人死扛。”薛涛说地格外认真。 林立夏不想让薛涛担心自己:“没有,在想明天去孤儿院的事情。” “对呃,你这个月去孤儿院的时间到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啊?”薛涛这才想起了,林立夏有说过明天休息,要回孤儿院一下。 这是林立夏一直以来的惯例,工作以后,每个月雷打不动地去一次孤儿院。 第23章 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林立夏发觉,自己最近扯谎的几率真是越来越高了。 已经三天没见过赵明瑄。 第一天晚上,赵明瑄给自己打电话,他晚上有点事情,让林立夏迟半个小时去找他。林立夏当时还完全沉浸在许悠扬说的话给自己带来的惊诧中,无比混乱。 林立夏下意识地,居然跟赵明瑄说,同事生日聚会要玩地晚一点,可能不过去了。 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的赵明瑄沉默了一会儿,低哑着声音说了个“好”。林立夏又立马觉得自己太小人了。 第二天晚上,倒还真的是有事情。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处理了一起追尾交通事故。一辆小车先是撞上了摩托车,接着小车后面的两辆车也接二连三地追尾。三台小车,一辆摩托车,刚好是林立夏和其他几个同事值班,就由林立夏一起带回交通局去,电子眼查看录像记录,做笔录,调解不成,要上诉的上诉,七七八八,当晚直搞到将近十二点。 期间赵明瑄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要去接林立夏。林立夏顿觉自己实在是有点坏,顺着其自然地用这起交通事故做了借口,说没办法过去。 工作当然是必须的,但是因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赵明瑄的庆幸,还是让林立夏觉得既愧疚又惭愧。 然后第三天晚上,林立夏在宿舍上网。到了九点,赵明瑄一个电话也没来,一条短信都没有。 他发现自己有点浮躁了,一会儿看看网页,一会儿拿起手机摁两下。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晚终于可以不用找借口拒绝别人了。 可是没想到接近十点的时候,手机还是响了,但是号码不是赵明瑄。林立夏下楼,居然看到了赵明瑄的助理,小张。 小张把手里的壶子递给林立夏说道:“赵先生让我来的,他今晚要应酬到很迟,今天喝得挺凶的,都有点醉了。让我先回来把这个给你。” 林立夏五味掺杂地接过东西,略微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谢谢张先生,真是麻烦你了。” 小张倒是很豪爽的人:“谢我干嘛啊,要谢就谢赵先生去,还有别叫我张先生。你啊,要是不介意,叫我小张都行。” “这怎么可以。” 小张倒是笑眯眯地打量了下林立夏,然后颇是意味深长地说“赵先生对你可真好。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跟他有些时日,其实他这人啊……” 然后小张发现林立夏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也再说下去,匆匆道别,还要去接赵明瑄。 林立夏心叹,自己还真是够迟钝地,也许张助理都看出来了。 这感情,理还乱,剪不断。 然而,回了宿舍,倒出一碗红色晶莹的粥。林立夏终究是不忍拂了赵明瑄的意。 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先是谢了赵明瑄的粥,然后觉得自己这样太麻烦了,委婉地提出不用为自己特意送过来。他自己也可以准备。 末了,想了想,又发了条叮嘱他不要喝太多酒,注意身体。 林立夏起床了,才发现手机一夜都没有动静。他反倒有些忐忑起来。 一天又这么过去。 等到了晚上,赵明瑄的电话还是来了。 赵明瑄的声音听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立夏,几天不见,还好么?” 林立夏发觉自己拿手机的手有点抖了,勉强镇定自己:“还行,依旧是那样工作。赵哥,你,怎么样?” 赵明瑄微微笑了起来,笑声好像因为经过线路的缘故,显得有些闷闷:“老样子,昨晚酒喝的有点冲头。” 林立夏还是脱口而出:“少喝点,对身体不好的。”他一定不会看见,当赵明瑄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这句话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赵明瑄笑道:“没办法,要想做成生意,也要陪酒陪吃陪聊,何况,我这外来念经的和尚。以前这边都是我大哥管理的,给我留下许多障碍,上上下下都要讨好打点。” 林立夏想到赵明瑄也是每日要辛苦工作的,只是他赚钱多罢了。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他话里的无奈与不容易。又想到自己这几天,于是静默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赵明瑄反倒是十分轻松:“好多天没见面了”,他停了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出来。 林立夏有点慌张了,他这下是真的不知该怎么接下赵明瑄的话,只好胡乱地“嗯”了一声。 赵明瑄非常自然地提出来:“明天你好像休息是吧?一起去爬山怎么样?我来这里一年多了,鼓山还没爬过。” 长洲市最富盛名的一座山,山上有座千年古刹,香火极好。每天去的人都非常多,旅游观光,锻炼身体,学生游玩,情侣约会,什么样的都有。 林立夏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说出来:“恐怕不行了,赵哥,明天我有事情。” 赵明瑄声音上扬地“喔”了一声:“这可真是太难得了,你好像很少有事情。介不介意我问下是什么事情?” “我每个月都要去一次孤儿院,明天要去了,不然这个月就没时间了。”林立夏说道。 “几点?我陪你去吧?”赵明瑄说。 林立夏这次却是赶紧接过话头“七点多就要出门,不,不用了,你也难得休息下。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赵明瑄低低地笑起来,话里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这次怎么拒绝我拒绝地这么快,我怎么觉得”,他停了下,然后轻轻地说:“你在躲我呢。” 林立夏这下真是结巴了,他的心思竟然被一语道破:“不,我没有,赵哥,我……” “好了,好了,开玩笑而已。你现在下去门卫那里,我把东西放传达室了。我还是给你做了,你去拿吧,先这样了,今晚还有许多文件要处理。” 两个人道别挂了电话。 赵明瑄起身到阳台,似乎,视力再怎么好,还是看不到林立夏下来拿东西。 隔得太远了点。 赵明瑄拿起手机调出来林立夏昨晚的短信。又回复到了昨晚标准的客客气气。 果然,他早就预料到林立夏会是这样的反应,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用客气与恰到好处的礼貌作为自己的防护色。 昨天回来时,居然遇到了仍旧是跳脱的许悠扬,小姑娘一脸得色:“哼,你阴谋败露了吧,看立夏现在还会不会跟你这个奸商在一起。” 赵明瑄只是摇头笑笑,丝毫没有触动。她知道些什么,她又怎么会知道? 自己毫不介意地将心中所想向许悠扬宣告,本就是打算借着许悠扬的口告诉林立夏。 主动表白太突然,先来个间接表白试探。林立夏果然就像只被碰到触角的蜗牛缩回了壳里,但是还好嘛,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拖着蜗牛壳悄悄爬走。 许悠扬也算够耐心,足足等了好几天天才说,到今天第九天。 给林立夏的时间差不多了。 赵明瑄打开手机,调出音乐。 阳台外的凉风呼呼吹着。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 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 低沉的歌声随着风在夜色里散去。 林立夏这天很早就起来了。早晨的温度与阳光都适中,这样一个好天气,让人的压抑也觉得随着慢慢升起的朝阳,都一点点消散。 阳光从阳台外面打进来,照到浮动的灰尘,一束束,仿佛伸手可握。 林立夏走到阳台外,眺望城市外围的海,居然是一片金色的波光粼粼,鲤鱼背脊一样在湛蓝色的天空色翻动。 阳台的栏杆上是一溜儿的仙人掌,最大的也不过张开的手掌大,小的还不到他的拳头,形态各异,小花盆的颜色也眼花缭乱,看过去足足有十几个。林立夏刷了牙,就一一给它们浇过水。 终于差不多收拾妥当,他才提着一袋子东西下楼去食堂吃早饭。 今天有时间,林立夏可以买一碗白粥,两个凉菜,终于不再是豆浆馒头。有今天依旧上班的同事,闲聊两句,就匆匆地叼着豆浆走了。 看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喝完最后一口,就出了门。 赵明瑄今天也起得很早,早到林立夏从宿舍一出来就看到了,因为林立夏说七点多,所以他七点就在那里了。 赵明瑄今天没有开他那辆黑色的宝马,反而是一辆银灰色的不是很经常开的车。车子就停在宿舍正门口的对面,他戴着大大的墨镜,当看到林立夏出来时,下意识地将眼镜摘下来。 林立夏今天穿着灰色的休闲裤,纯白的衬衫,在淡金色的融融晨光中走到车站。赵明瑄一定没有发觉自己此刻的眼神是如此专注与深长。 他喜欢的人,就那么站在对面。 站在一众面带睡容的上班族,背着书包的学生群里,随着人们一起上公交车。 毫无意识地,丝毫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独一无二。 赵明瑄突然想起自己上周刚刚看完的《小王子》,林立夏喜欢的,以至于自己愿意去了解。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你和这世界上的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没有两样,但现在你成了我的朋友,你就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何止是朋友。 赵明瑄在23路公交车后面晃晃悠悠地跟了六个站,然后看到前面的林立夏下车,匆匆忙忙地上了紧随其后的17路。 一直开到长洲市的市郊。 车是最后一站——长洲市西城区儿童福利院站,已经没有多少人下车,稀稀两两的几个人,林立夏也从车上下来。 赵明瑄看见林立夏并没有直接走向就在车站斜后面的孤儿院,那座看起来已经染上岁月颜色的房子,矮矮的攀满爬山虎的墙壁上,有榕树的须根垂下来,竟然在墙头一棵棵生根发芽,看上去绿意盎然。 林立夏过了街,走进一家水果店。老板是个穿着白背心地中海的中年人,但是显然跟林立夏很熟悉。林立夏一边选水果,一边不住地跟老板交谈着。赵明瑄可以看见他俯身挑选时,线条柔和的侧脸,还有亲切礼貌的微笑。 足足挑了三大袋,林立夏这才一起拿着出门时就带着的那袋东西,过街,进了孤儿院。 赵明瑄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所以才会没吃早饭就跑出来开着奔驰跑车在公交车屁股后面跟了一路,只因为自己四天没见过林立夏了。 只在电话里听到声音,只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不够。 远远不够。 第24章 跟踪立夏的小赵-- 赵明瑄拿起手机给林立夏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林立夏就接了起来。 “喂,立夏,在哪里呢?” “今天到孤儿院看看呢,刚刚到不久。”林立夏那边的手机信号好像不太好,断断续续地,好像声音破碎在了风中一样。 “对的,你昨天说过。中午回来么?”赵明瑄问道。 “不了,我一般都在孤儿院吃午饭,吃完午饭差不多傍晚才回去。” 赵明瑄连忙说道:“我去接你吧。” 林立夏刚开口说了“不”字,赵明瑄就抢着说道:“不要推辞,想跟你一起吃饭,刚好去接你,我车快。” 林立夏的喉咙滑动了下,终究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好的。西城区儿童福利院,知道路么?” “认得的,几点?”赵明瑄已经是一脸得意。 “五点半吧,这边离市区比较远。”林立夏真觉得,自己对于赵明瑄,就像拳头打在海绵上,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一个人的好意,总是让人难以拒绝和承受,尤其是赵明瑄的。 “好的,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赵明瑄倒没有直接开车就走。 他也下车往林立夏之前买水果的摊子走去。 林立夏一大早就买了许多,苹果,梨啊,香蕉什么的。 老板做了比较大的一个生意,又看见衣着不凡的赵明瑄走来,一看就是个能买的主儿。于是热情地招呼:“先生,想要点什么?” 赵明瑄也装作挑着水果的样子,低着头边看边说道:“哦,想买点水果给对面的福利院的孩子。” 一般去福利院的,都是大学的志愿者,有需要时会有一群人簇拥着领导过来慰问。 要么就是想要抱养孩子的人,还有的,甚至是夜黑风高之时来丢孩子的。 老板在福利院对面做生意做了十几年,什么样的都见过。 于是热情地介绍“这水果啊,都是今天刚到的,很新鲜着呢,你看这苹果,还有火龙果,都是很新鲜,包甜。”老板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赵明瑄也是极其认真地样子,又不经意地说道:“我刚才停车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人买了许多,也是去孤儿院,不像志愿者的样子。” 做生意的人一向都是能说会道地,又听见赵明瑄提到了自己认识的人,更是口无遮拦地说开了:“哎呀,你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啊,哎哟,是原来在这孤儿院长大的,从小看着他长大,也就他一个人,还知道回来看看,一个月一次,听孤儿院的李婆婆讲,这孩子啊,一个月工资几乎都给孤儿院开销。” 赵明瑄头也不抬地挑了下眉,“哦”了一声,“这孤儿院的收益不好么?” 老板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哪有什么收益,政府贴一点,好心人捐一点,孤儿院的孩子,十个有九个身体不行,哪够啊。要不然立夏,哦,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还用得着每个月都往孤儿院送钱,勉强维持罢了。” 赵明瑄装作挑好的样子,直起身来,望了眼对面的孤儿院,掏出一叠钱对老板说:“这几种,每样都给我送五十斤给对面的孤儿院。对了,明天再送过去吧。送完为止。” 老板见厚厚的一叠钱,笑得合不拢嘴:“先生啊,您可真是好人。” 见赵明瑄和和气气的样子,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想收养孩子?那就直接进去就行了,办个手续就成。不过这家孤儿院管得挺严的,手续不行的话,花钱也领养不了。” 赵明瑄见老板以为自己是那种达不到标准却想要花钱领养孩子的人,也不辩解,只笑着道:“今天先来这看看的,有机会再说。” 老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赵明瑄回到车里,重又戴上墨镜,这才启动车子,一反来时不紧不慢地速度,快速地调头。银灰色的车子带着一股凌厉,箭一样地驶出去。 一进孤儿院,就看到李婆婆跟其他几个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正在看护着小孩子们吃早饭。这里的很多孩子都是残疾的,有的甚至都不能自己吃饭,只能一个一个喂过去。 有的可以自己吃饭却也吃得满桌子都是,更别提那些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整张长长的桌子满满坐了两排能够自己坐起来的孩子,虽然有大人还有几个健康的大孩子帮忙,桌上还是一片狼藉。 这是林立夏从小就熟悉的场景,小时候也要帮忙给比自己小的,或者手不能拿的孩子喂饭吃。 林立夏一进门就喊道:“李婆婆,我回来了。”李婆婆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身子微胖,古铜色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呵呵的笑容,她还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那个十字架,林立夏是从小看到大的。 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拿奶瓶给婴儿喂奶的李婆婆一见站在门口的立夏就欣喜地笑起来,整张脸如盛开的菊花:“立夏,回来了!我说的,就觉得这孩子今天会回来。” 周围的几个人,有的是年轻的刚请来的,有的也是在孤儿院工作了十几年的,对立夏都很熟悉。 李婆婆把孩子交给了另外一个人,赶紧起身接过林立夏的东西,慈爱地说道:“又买了这么多水果,你啊,每次回来都买这么多。自己平时有没有吃点啊?” 林立夏把水果放在一边,拿出自己早上带出门的那个袋子:“除了水果,这次还带了点书,我一个月才来一次,当然要多买点,也没多少东西可以给小孩子们。” 见林立夏在另外一张课桌上把书都掏出了,几个吃完饭的小孩子围了过来,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围着林立夏叫:“立夏哥哥。”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问很多问题。 林立夏把书一本一本整理好,蹲下身子对她们说:“这次给你们带了书了,你看,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都记得吧。” 其中一个女孩子拉着林立夏的手急急忙忙地说:“立夏哥哥,下次给我们带羽毛球拍吧,我们想打羽毛球!”旁边的几个小孩子都纷纷表示想要羽毛球的愿望。 李婆婆见了笑着点了点首当其中的那个女孩子的额头:“林丽啊,就属你会来事儿。每次立夏哥哥回来,你们都想着开口要东西。” 活泼的女孩子摇着林立夏的手说道:“立夏哥哥最好了,李婆婆赶着她们去吃水果,林立夏买的水果,被仔仔细细地削了皮切好了分。两个人看着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吃水果,一片灿烂。 “你啊,当年刚来的时候也这么大,不过你小时候都默不吭声的,当时在我们这里工作的一个阿姨啊,还想收养你,见你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还以为你是个傻孩子呢,就不敢收养了。” 李婆婆看着一群闹腾的孩子们,想起了身边这个已经是大人的林立夏的小时候。 林立夏笑了笑说:“我这个人本来话就不多,再加上当时是真的害怕。” 李婆婆叹了口气,都说天底下的幸福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来这里的孩子每一个拿出来说一说,都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林立夏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自己昨天刚取的工资,除了留下必要的生活费,他都留给孤儿院“婆婆,这个月的钱收着。” 婆婆却将钱推了回去:“这个月十二号,来了一对夫妇领走了一个小女孩儿,给孤儿院捐了点钱,你自己的先留着用。” 林立夏却依旧将钱塞给婆婆:“还要还债,还要给小孩子看病,婆婆你就留着,我一个单身汉,用不了那么多。” 孤儿院毕竟那么多孩子等着养活,李婆婆野知道林立夏这孩子看上去文文雅雅的,性子其实执拗地很,经常都不让他留钱下来,每次都一定要坚持。也就将钱收好了。 林立夏今天一整天就在福利院了,上午陪着小孩子们玩了一会,讲故事,做游戏。中午先帮着福利院的阿姨们给孩子们准备午饭,又帮他们喂,直到过了一点多才和婆婆那些人一起吃午饭。吃完午饭又是哄着他们去睡觉,然后又是换灯泡,修些摔坏的椅子桌子等等,忙了整个下午。 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一看时间将近五点。林立夏这才想起来早上赵明瑄的电话,急急忙忙去洗。林立夏皮肤不好,每次到孤儿院都会带衣服来,干完活总是满头大汗就可以直接洗澡换衣服,以防长疹子。 洗完澡又跟李婆婆聊了几句,李婆婆拉着林立夏的手道:“回去小心点。可别总是往孤儿院跑,你这孩子,过完年也就要24了,是该交个女朋友了。我们立夏长得这么好看。” 林立夏很无语地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居然想起了赵明瑄的样子……这太惊悚了,是该好好处个女朋友了。 婆婆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好好考虑下知道不,不要不当回事儿,下次带个女朋友回来看看。快回去吧,从这里坐回你单位要一个多小时呢。” 林立夏跟婆婆道别,然后又跟正在活动室玩的孩子们告别,这才出了孤儿院。 出了门才五点二十分,林立夏却已看见对面停了台黑色发亮的宝马,熟悉的车子,熟悉的牌号。车窗关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林立夏却强烈的感受到,有一股视线从墨色的玻璃中透出了,注视着自己。 第25章 表白的前奏 果然,车窗拉下来,露出赵明瑄戴着墨镜的侧脸,英气分明。 赵明瑄朝林立夏挥了挥手,副驾驶的车门已经是开着的了。 林立夏走过去上车系好安全带:“赵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赵明瑄觉得自己的脸皮有时候确实是厚的令人发指了,他微笑地扯了个谎:“我怕路线不熟悉,所以早点出门,没想到来早了。” 于是林立夏又一次为赵明瑄的细致入微觉得汗颜和不安起来:“等了很久么?” 赵明瑄边开车边说:“不碍事。就一会儿。” 见林立夏又是沉默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然而自己却有很多东西跟他分享。 “这几天很忙,但是也很高兴。”赵明瑄静静地说着,值得高兴的事情,的确是挺多的。 “是不是又卖了好多房子出去?”林立夏调侃道。 “不是,要盖新房子啦。”赵明瑄轻松地说道一脸笑意,“公司可能要拿下了长洲市老城区改造的一大块地皮,要有大工程了。”当然还有其他的,但是,也许不能高兴地太早。 “是那里么?那里终于要拆了啊。”林立夏感叹道。 赵明瑄有点奇怪“怎么了?” 林立夏想了想还是开口:“五岁之前,我跟我妈妈一直租在那里。” 赵明瑄去过那个地方的,棚屋区,环境不是很好,原来林立夏之前都住在那边。倒也没说什么,闲聊一般地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个房子里么?” “当然记得啊。那边好多芒果树,据说是洁净空气用的,还是好多人摘了吃。小时候我妈上班不在家,我就跟邻居的小朋友爬树摘芒果,抓知了什么的。” “看不出来,你小时候也会皮。” “是啊,可是后来就没回去过了。” 赵明瑄想了想,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那彻底拆之前,我陪你回去看一趟吧。” 也许是此刻赵明瑄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悠长的夏天下午;也许是刚才回忆起当年抓知了的芒果树,突然想知道,是不是芒果树还和以前一样,那些很小很小的邻居是不是还住在那里,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林立夏没有犹豫地点点头说“好”。 快到了市区,赵明瑄问他:“想吃什么,上次那家药膳店怎么样,东西挺好吃的。夏天又不好吃得太燥热。” 林立夏没有思索地称好。 赵明瑄见他答得好不爽快,开玩笑道:“是不是我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你都说好?把你卖了好不好?” 于是,林立夏毫不意外地脸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知道了赵明瑄可能对自己有,有不一样的感情之后,林立夏觉得自己已经小人了起来,赵明瑄的每句话都要揣摩下真正的意思。 赵明瑄好笑地看着他连耳珠子都红透了,低着头,脖颈上的那颗朱砂痣衬得皮肤愈加白皙。 真像是自己怀里捂着的那颗红豆。 依旧去上次的那家“药膳坊”。这次的赵明瑄显然是定好了餐,服务员还没开口就简洁地说道:“半夏,订好了位置了。” 于是就很快地走了进去。 赵明瑄拿起泡好的茶,为林立夏倒了一杯。金黄色的茶水在瓷白的茶杯里,有茶叶特有的清香随着热气蒸腾而起,在空调开得十足的房间里,氤氲出一丝暖意。 赵明瑄倒完茶将杯子推到林立夏面前,蕴含着浓浓的笑意说道:“这个茶叶是我自己带来的,叫他们泡好。庐山云雾,很不错。位子和菜是定好了,但是也要及时做才新鲜。” 林立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的确是醇厚味甘:“我是粗人,不会品茶,不过,确实挺好喝的。” 赵明瑄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哪有那么多讲究,好喝就行。” 此时服务员敲门而入,端上了第一道菜。却是一道汤。 赵明瑄又立即起身动手给林立夏舀了一碗汤:“先喝一碗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立夏看着眼前的人专心致志地给自己装汤,间或是勺子碰到碗的叮叮声。 很简单的莲藕排骨汤,莲藕炖得糯糯得,咬下去还相连着,十分可口好吃。赵明瑄又是笑语盈盈地望着自己,林立夏不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只喝着汤,头埋得低低的。 过了一会儿赵明瑄才开口:“几天没见,好像有些黑了。” 林立夏轻轻地咳了下:“在马路上工作,不黑才是奇怪的事情。” 赵明瑄浅浅地笑了起来,声音压低:“你还是白点好看。” 于是,一瞬间地慌乱,这几天的惴惴不安,让林立夏同志有点莫名其妙地恼了:“又不是女人。” 赵明瑄反而不在意,向后靠在椅子上,肆无忌惮地看着林立夏:“嗯,当然不是,比所有女人都好看。” 语气里,是分明的调笑。 惊慌失措,今天的赵明瑄,实在是自己难以应付的。 赵明瑄发现自己真是恶趣味,看到林立夏脸红,手足无措,自己就格外高兴。 正僵持间,菜又一道一道送上来。 与上次地谈笑欢声不同,这次吃饭,显然有些无声的沉默。 林立夏偶尔抬头就看见对面的赵明瑄,笑得一派干净明朗,茶褐色的眼睛却有灼灼光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林立夏头低得更低了,只看到面前青花瓷样式的筷枕,有着圆润的曲线。 赵明瑄终于是心满意足了,收回视线,语气里却是十足的温柔:“好了,不看你了。头抬起来吃饭吧。” 林立夏却是终于不甘心地抬头,瞪了赵明瑄一眼。 赵明瑄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因为太过得意,所以狼尾巴藏不起来了。 因为在他看到林立夏乌黑清澈的眼睛,带着倔强地瞪着自己之后,脱口而出:“真像只大猫咪。” 林立夏同志彻底怒了。 赵明瑄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爽朗放纵。 这一顿饭,赵明瑄吃的是神清气爽,虽然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林立夏却觉得自己要吃出内伤了。 上车之后,赵明瑄也没问林立夏,就直接开车起来。 这下林立夏才发现路线不太对,难道不回宿舍么,要去哪里。 见原来一直盯着窗外的夜景往后倒退的林立夏疑惑地看着自己,赵明瑄说道:“陪我去一个地方。” 等到了,才发现,居然是夜色中的鼓山。 还是有登山和纳凉的人不断地开车或者走路上去,车子只能停在半山腰。 虽然是晚上,但是一路还是点着灯,隔一段就有。望上去,好似山间缀了一串长长的星星,一路到山顶。 林立夏觉得,有时候赵明瑄的思维是很让人捉摸不定的,所以也不再理会他到底要干嘛,只跟着他一深一浅地在石板上走。 赵明瑄却开了口:“今天是观音诞。” 林立夏疑惑:“赵哥要去拜观音许愿?” 赵明瑄不可察觉地冷笑,连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冷硬:“有心愿么。这次算是了。许愿嘛,也许吧。我自己是不信的。”顿了下,又问林立夏道:“你相信轮回报应么?” 林立夏疑惑了,怎么又突然说到了这个,但还是犹豫了下说:“应该信吧,不是说好人有好报。” 赵明瑄却语气格外轻蔑地说:“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我只信我自己。” 夜色凝重,在称得上诡异的夜里山间听到这样一句话,还是让林立夏感觉到一丝寒。 而下一刻赵明瑄却换上了缓和:“我是不信,可我会怕了。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害怕。”语气轻柔地,仿佛低低诉说。 林立夏只觉得,他的面目也转换地太快了把。吃饭时毫无顾忌的赵明瑄,再加上现在这样,林立夏觉得,今天的赵明瑄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到了寺庙,原本已经关闭的大门在赵明瑄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开了。 有个白皙的老和尚出来迎接,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点的和尚。老和尚一开口就双手合十向赵明瑄林立夏道:“阿弥陀佛。赵先生来了。请跟我来吧。” 进门便是个偌大的人工湖,雅竹丛生。 夜晚的寺庙里只有大殿里的灯光渐次透出,照在放生池里,隐约还可以看见趴在石头上兀自不动的乌龟。 习习晚风从湖面从来,安宁祥和的诵经声和着钟磬与木鱼在寺院红墙包围的空间里传唱着,显得格外清幽庄严。 赵明瑄和林立夏一起进了大雄宝殿。 截然不同与殿外的肃穆幽静,殿里是金碧辉煌如通宵。足有十多米长的案桌前盘坐着一群做晚课的和尚,正和着经乐闭目诵读。 林立夏甚至因为之前走了一段昏暗至极的山路而微微眯起眼。 中间一尊极为高大的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真的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赵明瑄到了寺庙里也一脸严肃认真起来,林立夏都开始怀疑,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只见刚才带他们进来的老和尚从身边人那里接过已经燃好的香,分别递给赵明瑄和自己。 赵明瑄规规矩矩地磕头拜佛,接着是林立夏。然后手上的香也被旁边的和尚收走,插到了香炉里。 这时和尚又开口:“赵先生,后面就是千手观音。” 林立夏又跟着赵明瑄转到了释迦摩尼像的后面,果然是尊几乎同样高大的观音。老和尚念经般地缓缓说道:“千手护众生,千眼观世间。众生的苦难和烦恼多种多样,众生的需求和愿望不尽相同,因此,就应有众多的无边法力和智慧去度济众生。” 这次却没有点香,只是在跪垫上三拜三扣。 林立夏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赵明瑄,只见他琥珀般的眼睛里尽是虔诚与执着,与之前在山路上,蔑视命运报应的样子,完全地判若两人。 真是个奇怪的夜晚,赵明瑄也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26章 和我在一起吧! 前后不到半小时,赵明瑄便带着林立夏与老和尚告别。 只见和尚在门口又像来的那样向他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之后,就缓缓地关上了朱红色的大门。 林立夏有点好奇地问:“怎么晚上还给你开?” 赵明瑄带着点宠溺的口气答道:“你不是在孤儿院呆到傍晚么,那么吃完饭,只能等晚上来了。” 林立夏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听见赵明瑄又说道:“你猜,我们刚才烧香,花了多少钱?” 林立夏狐疑道:“这也要钱?” 赵明瑄道:“自然是要。刚才不到半小时,烧了三十万。” 林立夏惊诧极了,“不是吧?” 赵明瑄只觉得他的口气,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笑起来:“当然也不仅仅是刚才那么一点。今天就烧长香了。你见过没有,长长的,大大的那种。” 林立夏终于忍不住好奇了:“赵哥你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还?” 赵明瑄只淡淡地说了句“自然是不信的”,便没有再接下去。 两个人又沿路返回了停车场。 回去的车,却是开得极快。 林立夏觉得窗外的景色因为车速已经是连成了一条线,向后呼啸而去。 今晚的赵明瑄,让林立夏觉得十分茫然困惑。 吃饭时肆无忌惮到有些露骨的,咳咳,调戏。还是山上的那番有点蔑视一切的话,却又花了一笔巨款只为烧香拜佛。 赵明瑄却觉得无比顺心,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安排进行着。 多奇妙,多惬意的感觉。所有的所有,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喜欢得毫无理由,仿佛就是天生的本能。 即使林立夏只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地坐在自己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的味道,还有在寺庙里沾染的香火,就可以让自己觉得天长地久般宁远。 很快就开到了林立夏的宿舍。却也是十一点多了。 赵明瑄却也跟着下车,见林立夏一脸茫然的模样,开口道:“我保温壶还在你那里呢,怎么,不打算还给我啦。” 林立夏也回道:“怎么可能。” 赵明瑄深深地笑起来,眼睛里一片光彩夺目:“那好,我跟你上去拿,省得你还要下来。” 林立夏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宿舍楼。 寂静狭窄的楼道,灯光是带着暧昧的暗黄色。 只听见两个人不同步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响彻着。林立夏在前面走着,但是他这次却敏感地察觉到,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于是不自觉地,背就僵硬了起来,挺得更直。 到了拐弯处,正要拾阶而上,却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肩膀。林立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林立夏转身,刚想说什么,却被赵明瑄眼里仿佛可以烧毁一切的眼神所震慑住。 林立夏的嘴唇翕动了下,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只感觉到赵明瑄两手都搭上自己的肩膀,厚实的掌心,火热的温度,从肩头传来。 震惊于赵明瑄此时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无比压迫的气势里。 赵明瑄突然将林立夏重重的压在墙上,随即眼前一黑,只觉得两片柔软却略带冰凉的东西压上自己的嘴巴。 什么叫天旋地转,这就是。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手从肩膀滑到了身体,将自己紧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揉进身体里去似的。 而唇上正被他肆虐着,开始只是唇与唇的研磨,而后是迫不及待地进攻,啃噬。 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林立夏只觉得头顶暗黄的灯光让人一片晕眩。 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困难起来,都能听见怦怦的心跳,震得耳膜都在鸣响。 只有周遭的火热漩涡的存在,将人越卷越深。 至死不休地抵死缠绵。 两个人贴得是那样亲近,那样迫人。 林立夏明显地感觉到了赵明瑄的变化,于是,他努力让自己从心跳如鼓的震惊与惊涛骇浪中恢复一丝清明,使劲推开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的赵明瑄。 楼道里只有两声不同的粗重喘息在交替回响。顶上的灯泡好像因为电流的不稳定,突地暗了下,又恢复正常。 只见还困在自己阴影里的林立夏大喘着气,显然是刚才呼吸不过来,清亮的眸子直瞪着自己,满脸的惊骇与不可思议。 赵明瑄却是不可遏制地低低笑了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暖亲和,而这次,不再小心翼翼隐藏地感情,正大光明地流露。 赵明瑄依旧紧紧地抓着林立夏的两只手臂,仿佛要控制住他的情感一般,让林立夏正视着自己,眼睛也灼灼地盯着林立夏的双眼,缓缓开口道:“看着我,立夏,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无法控制地喜欢。” 终究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 林立夏却觉得如被冷水泼了般一个激灵。 赵明瑄接着却不再言语,只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锐利地凝视几乎是圈在自己怀中的林立夏,等他表态一样。 嘴唇动了半天,咽下口水终于纾解了嗓子的干燥,咬牙道:“我们两个男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赵明瑄执着地看着他:“这世上多少男女,没有感情都可以生活一辈子。我只想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也不可以么?” 又紧接着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真的对我没感觉的。林立夏!” 最后一句,带着笃定的不容置疑,连名带姓地说道,让听到自己名字的林立夏不由得心头又是重重一跳。 赵明瑄满意地看着林立夏的表情变化,换了语气,深沉地说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去烧香么。我自己不信的,我从来觉得不要去怨天尤人,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这我跟你说过。” 见林立夏仍旧是出于惊魂不定中,赵明瑄又接着低低地说道:“可我也跟你说过,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害怕。我是这样深爱你,从来没有弱点的我,就有了。” “我们的感情是禁忌。我一个人,不怕下地狱,不怕有什么报应。但是我还是没法不担心你。” 赵明瑄的眼神里一片鲜明可以触摸地神情,连林立夏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 “佛经上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好。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赵明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无有代者。我带你去烧香,如果真有佛,我许的心愿是,可以代你而已。所有苦乐,自有我赵明瑄担当。即便是下地狱,又如何。” 林立夏又从赵明瑄的语气里,听到了这样蔑视一切毫不在乎地霸道。 然而,他说为自己,为自己。 “我,我不是女人……”林立夏只觉得此时的赵明瑄才是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真正的赵明瑄,气势逼人。 没说完完整地一句话就被赵明瑄打断:“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女人。我赵明瑄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过,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真的,立夏,就算是现在的你也无法体会。” 然后顿了顿见林立夏偏过头,躲过自己的眼神。赵明瑄轻抚上林立夏的脸,微微迫他看着自己。 无比温柔地开口:“立夏,不要逃避,也不需要逃避。我看你很喜欢看书,你桌子上摆了很多。你有没有读过希腊神话。传说,人曾经是有四只手,四条腿,两个脑袋的怪物。长得很难看却很厉害,连宙斯都有点害怕,于是就用神力将人砍成一半。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人们就为了不断找寻自己另外一半,最匹配的那一半自己而努力。而现在,我确信我自己找到了。” “所以”,赵明瑄又总结似地说道:“爱情无关年龄,身高,地位,甚至是性别。只是两个灵魂的吸引”,“现在,你还犹豫什么,立夏。我知道你很早就知道了,已经给你时间考虑,难道你现在还没看清自己的心么。” 林立夏却决然地说道:“赵明瑄,我不陪你玩,你可以,我玩不起。”林立夏的眼睛里是清亮刻骨的认真。 赵明瑄轻笑,好似听到了一个冷笑话一样:“林立夏,你听着,我赵明瑄玩谁都可以,这人绝对不会是你。放心,我奉陪到底。” 林立夏看到赵明瑄茶褐色的眼睛里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决绝与坚定不移。 这样的人,让自己避无可避。 一点点,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林立夏怎么敢否认,对着赵明瑄时那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怎么敢否定,刚才一刹那如星火爆裂一样热吻的心动。 赵明瑄已然看到了林立夏的动摇,他原本澄澈清明的乌黑眼睛里带上了如置身海上的茫茫然。 于是轻轻地放开林立夏的手,又轻轻地拥住,这一次,不是之前仿佛要揉碎自己一般的渴望。而是怕碰醒了熟睡婴儿一样的温柔。 赵明瑄在林立夏的侧脸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用自己的脸贴上他的,带着感情的肌肤接触。在林立夏的耳边深情地说道:“和我在一起吧,立夏。” 赵明瑄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须后水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立夏只觉得头顶上的灯光,仍是一片茫然昏暗,却为什么能刺得自己只想闭上眼睛。 终究是避无可避,有些人是不能遇见的。 这一场相遇,终于,所有在深处暗涌的静水都澎湃起来。 第27章 这应该就是初吻初恋了 赵明瑄今天的气色简直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才七点就起了个大早,就给林立夏打了个自觉可以甜蜜到冒泡的早安电话。电话里林立夏还带着刚起床迷迷糊糊的语气让自己想到了一个穿着衬衫,睡眼迷蒙的林立夏,也许还边接电话边揉眼睛。 于是语气愈发宠溺轻柔起来,终于把一直还在因为昨晚告白定情而处于尴尬状态的林立夏惹毛了,直接炸起来:“为什么我觉得你说话像在哄孩子?” 这厢的赵明瑄笑得更加得意,两眼微眯,跟偷腥得手一样:“不是哄小孩,哄我,亲爱的立夏。” 林立夏这才第一清晰地感觉到,赵明瑄的脸皮简直是厚的令人发指了。于是严肃地说要洗漱换衣服上班,没空跟他扯皮。赵明瑄提出应该给个goodbyekiss,在电话里的也行。林立夏终于忍无可忍,果断地按了挂机键。 赵明瑄只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最后还是略带不舍地合上电话。 小张觉得,自己的老板今天简直是和煦如春风般的光彩照人。从停车场走到电梯,再从电梯到办公室,一路上公司的女职员们都纷纷侧头偷看,小声地议论着。 不同与往日习惯性的微笑,赵明瑄今天是眉梢眼间都蕴含着笑意,左脸的酒窝愈加显露出来,茶褐色的眼睛像被雨水打湿过的湖面一样,明亮清澈。 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 小张在递给赵明瑄咖啡和老城区土地投标的计划书以及几份今天要签的重要文件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赵明瑄:“赵哥,昨天有什么喜事么?看你今天这么高兴。” 赵明瑄浅笑盈然:“哦,是么。不过,小张,反正我什么事都是不瞒你的。” 小张见赵明瑄这么说,便是会说给他听了,于是正准备问是不是因为那块地的进展有了什么新眉目的缘故,却又听到赵明瑄接着说道:“我恋爱了。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赵明瑄只见小张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小张立马想到了那个见过两次面的清秀小交警。于是尴尬地轻咳两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叹自己老板不仅惊世骇俗,并且还很有手段。 赵明瑄却是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这个人你见过了,想必你也知道是谁。我赵明瑄做事,一向只凭心意,不在乎其他的。” 小张心道,这才是赵明瑄的真正作风,霸道自我。 “和你说也无妨,我的确是非常开心,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说说。”赵明瑄微笑道。 “呃,这个,赵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什么时代了,这种事情也没多大关系的。”小张磕磕碰碰地解释道。 “嗯,没事。对了,今晚那个什么企业论坛的酒会我就不去了,你代表我们公司去吧。”赵明瑄道。 “好的,赵哥,那我先出去了。” 赵明瑄今天真是精力充沛,头脑思路异常清晰,想到今晚就可以见到立夏,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一个部分,都被戳中了。 而我们的林立夏今天却是魂不守舍的摸样。 薛涛今天早上没班,晚上才跟他一去出去执勤。于是,笔录室里今天就他一个人,突发的交通意外也不多,就算是大案子,也不会到他这里来。反倒是难得的清闲起来。 一想到昨晚做梦一样发生的事情,林立夏就禁不住脸红。 昨晚到最后,林立夏妥协般地任由赵明瑄轻轻拥抱着,无声地答应了他的心意。赵明瑄却丝毫不老实地不管不顾起来,不一会儿就又想开始抱住林立夏亲吻,然而林立夏究竟还是心里没底慌乱加十分不好意思,一直紧咬着牙不让赵明瑄进来。 赵明瑄居然还敢看着他轻笑,然后,然后又无耻地贴上来,轻咬他的耳垂,只把林立夏弄了个满脸通红到了脖子根。 而后,一阵脚步声好像从上方传来,终于意识到他们还是在楼梯间,林立夏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黏在自己身上的赵明瑄。尴尬地说已经很迟了,明早还要上班。 赵明瑄倒也不再坚持,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如深潭,满是得意与欣喜,终于变身结束又恢复成了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与他互道晚安告别。 这应该就是初吻初恋了,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初吻和初恋居然是跟赵明瑄,一个男的?并且还答应了! 林立夏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足够匪夷所思了。 但 是想到赵明瑄昨晚转身下楼时,最后注视自己的那个眼神,这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用眼神来溺毙一个人,深情如斯。还有今天早上的那个电话,即使隔着,即使看不见赵明瑄,只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有多么的欢喜。那样的鲜明如水洗过一般。 而自己,因为他这样的欢喜,也无比安心。林立夏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比一个人一直漂在海上,却有天找到了座小岛。 “立夏,立夏!” 林立夏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许悠扬推了自己一下,只见她正偏着头,皱眉观察自己。半晌才说道:“立夏,怎么叫你半天都没听到?发什么呆呢!” 又思量了一番,用手摸了摸林立夏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啊,不是发烧,可是怎么脸这么红。立夏,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是不是过敏了。” 林立夏仿佛考试作弊被当场抓包一般,只能轻咳着掩饰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许悠扬狐疑地“哦”了一声,觉得今天的林立夏真的是怪怪的,平时都是一副沉默到波澜不惊的样子。又接着说:“把那个前天晚上三洲大桥撞人的档案记录给我,要拿去存档了。” “好的,已经弄好了。”林立夏把文件递给许悠扬,许悠扬接了文件就走出去。 不想到了门口,许悠扬见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直接开口问林立夏:“最近赵明瑄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立夏刚巧在喝水,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呛到了,咳到刚刚平复的脸色又红了:“咳咳,当,当然没什么。” 许悠扬见他这样,估计是有什么,但是又不好问,想到今天手头的事情还挺多的,好好告诫了林立夏几句就走了。 似乎刚才还有的几分缱绻思绪都随着许悠扬的打断而烟消云散。 林立夏知道,这样一场的恋爱,还是会不容于世的。 傍晚匆匆吃了晚饭就跟同事一去出去值班了。中间吃饭的时候还接到了赵明瑄的电话,真的是瞅准林立夏换班的契机打的。知道林立夏正在吃饭准备去上班之后,非常体贴地挂了电话,说是边吃饭边讲话对胃不好,今晚十点半去接他。 自己到的时候,薛涛已经直接从家里来了。 林立夏却见一直都很活泼的薛涛今天反而有点闷闷不乐,要是换往常,没有工作时薛涛肯定是噼里啪啦不停地讲话。今天却是稀稀拉拉地几句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看过去有点苦恼。 薛涛从大学起就很照顾林立夏,两个人也是最熟悉的,林立夏很少见到薛涛有不开心的时候,于是趁着休息的时候问道:“薛涛,今天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么?” 薛涛挠了挠头,皱了皱眉:“哪有什么,还不是我那女朋友,刚才出门前吵几句嘴而已,女孩子嘛,等下哄哄就行了。” 随后又打起精神跟周遭的人嬉闹起来,偶尔逗逗林立夏。林立夏见薛涛好像是恢复了正常,便也不再说什么。 终于到了十点半收工的时候,薛涛一把拉住林立夏提议几个人一起去大排档点几个菜喝啤酒,同事们纷纷同意,林立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却为难起来。赵明瑄肯定已经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了。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拒绝过薛涛的提议。 但还是勉强地说自己想早点回去休息。其他人一向知道林立夏的性子并没有说什么,林立夏还以为薛涛一定会缠着自己也要去。 没想到薛涛倒也没怎么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林立夏笑道:“我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谁还敢把我怎么样。” 薛涛见林立夏笑得挺开心的样子,伸手扑腾了下他的头,重重地揉了几下:“你小子啊。那我们先走了。” 待薛涛他们嘻嘻哈哈的一群人走远了,林立夏这才叹了口气,对好朋友撒谎,真的是很亏心的一件事情。 赵明瑄的车停在一个路口的广告牌下,街灯也坏了,没有亮起来,只有不时换着广告的牌子的灯亮隐隐地打在车身上。 但是他依旧清楚地看到林立夏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好像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自己等了许久,从凝重的夜色里步步踱来。 第28章 不用怕,我不会丢下你 林立夏只看到熟悉的宝马车,赵明瑄这家伙连车内的都没开,只看到车里人模糊的影子。 也不跟赵明瑄打招呼,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不待林立夏将坐稳,就觉得身边的人如黑影一样扑过来,动作出其不意地迅速。 林立夏终于将化身为狼人的赵明瑄推回他自己的位置,然后一瞥间注意到一个正在骑车的人晃晃悠悠地从旁边经过,还边骑边往车里看。 于是林立夏出离愤怒了,恶狠狠地道:“赵明瑄,注意点影响,大街上呢。” 赵明瑄终于伸手打开了车里的灯,只见他正穿着衬衫西装长裤,剪裁得体,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样子却笑得极为邪气,好似回味一番,最后终于道:“嗯,不错,很甜。” 他就是故意找了这么个角落,还不开灯,趁黑偷袭是件很有感觉的事情。 林立夏扭头。他的眼神,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耻。 赵明瑄觉得把林立夏逗到双眼圆睁,怒目而视,偏却又没有任何气势,反倒让眼睛看起来黑润润的样子,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真的像只炸毛的大猫。 于是笑出声来,伸手轻轻地揉起林立夏后脑的头发:“想你啦。不要介意。” 语气虽是随意,却极其认真。开始顺林立夏的毛。 林立夏这才觉得有点尴尬,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明瑄见他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再逗他,总之,来日方长么。这只大猫,是自己的了。 更加得意地加深笑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晚上站了挺久的,估计你晚饭吃点简单。想吃点什么,我知道有家粥店挺不错的。” 林立夏想了想,却突然想起鱼丸了,好像挺久没过去吃了。于是跟赵明瑄说道:“想去吃鱼丸,可以么。” 赵明瑄一边开着车,微笑着,侧脸线条极其柔和,“当然可以。去哪里?” “就在南公园后门,我喜欢那家。” “好的。” 林立夏又不再说话,扭着头,看外面的高楼大厦一座座往后飞去。 别说跟赵明瑄这样的谈恋爱,就是跟正常的女生都没有,本来就觉得有点嘴笨的自己,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明瑄却一边开车,一边揽过林立夏的头,轻轻揉着,却也不看他,只微笑道:“怎么坐我的车,每次都往窗户外面看,现在还看窗外不看我。怎么,我很难看么?” 然后又自顾自地以非常认真的口气回答:“我觉得自己挺英俊的。” 林立夏终于绷不住“扑哧”笑了下,“原来你这么自恋。” 赵明瑄见林立夏笑得开怀,难得的摸样,身上却还穿着严谨的制服。 只恨不得停车扑上去。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制服诱惑? 公园离小区很近,林立夏执意让赵明瑄将他放到公园门口就行,虽然赵明瑄很是希望能够跟立夏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一起去小区停车场停车然后走出来的这么一段小小的时间。 赵明瑄自然是明白立夏怕什么,许悠扬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这样熨帖到骨髓的强烈感情,却跟夜来香一样只能在夜色的遮挡下悄悄绽放。 这座免费开放的公园大门已经关了,但是旁边还留了个小门。 从公园穿过去就可以到另外一片街区,不必绕道而行,所以很多人反而将它当作抄小路的捷径。 赵明瑄走过来时就看到林立夏站在公园的铁门前,一只手摩挲着铁门的栏杆出神。 毕竟还是大街上,赵明瑄放弃了偷袭他然后摁在门上热吻的邪恶想法,只悄悄地走近,轻声地问道:“怎么了,对着大门也能呆成这样?” 一只手却是握上了立夏的。 林立夏被赵明瑄紧紧地握着,这才回过神来,略带苦涩地说:“你看,这大门,像不像怪兽的嘴巴?” 赵明瑄挑眉一看,公园里的灯已经都关了,只余照在路上和树上的幽暗灯光。 他当然知道林立夏在回忆起多年前那一次漫长的等待。 曾经有人,将他这样丢在公园门口。 却也不接话,直接拉起林立夏的手就走。 走在幽静的公园里,只有一些流浪汉和晚上还在公园幽会的情侣,隐约在树下草丛间。 林立夏只觉得自己走得一路心惊,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但是这样,这样明目张胆地牵手。 林立夏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了起来。 赵明瑄自是看不清楚林立夏的表情,然而,林立夏的手干净修长,被他紧紧握着,可以清晰感觉到微微的战栗,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赵明瑄笑了下,略微低头凑近林立夏,故意压低声音:“不用怕,没人看得见我们。只有我和你。” 赵明瑄身上的烟味和说话时吞吐的气息裹住了林立夏,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起鸡皮疙瘩了。 只见赵明瑄察觉到自己的僵硬,反而用了地捏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 然而被他这样紧紧地牵引着,心里仿佛有块最隐蔽的地方被触动了,就好像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下,雪水悄然融化。 路不是很长,很快地,到了门口,不待林立夏挣扎,赵明瑄自然而然地放开了手。 “虽然我是不介意的,但是我知道立夏你还是不能不释怀。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来。”赵明瑄轻又缓地说道。 林立夏惊觉,原来他都是知道的。即使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不羁。因此,他朝赵明瑄微微笑了下,笑容流露出欣慰和腼腆。 “嗯,我知道的。”林立夏说。 十一点的店里面还是有出来吃宵夜的人。 鱼丸汤氤氲出来的白气在白炽灯光下蒸腾着,店里面的人就云雾缭绕里吃东西,闲聊着。这么夏天的晚上就这样,仿佛活力可以持续到很迟很迟。 赵明瑄显然是没进过这样的小店,但是林立夏却是常来。 因为林立夏一出现在店门口,做鱼丸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带着熟络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埋怨他最近又是不怎么常来。语气里,带着老人对小辈特有的疼爱。 赵明瑄看见林立夏的眼睛在和他们亲热地讲话时带着明亮的温和,那种不可抑制的温温的感情就涌上心头。 很快,两碗鱼丸就端了上来。 赵明瑄发现自己最爱看的,还是林立夏吃东西的时候,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头略低着,灯打在他乌黑的短发上晕染上一层光泽,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 虽然不说话,但是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开心。 “很喜欢这里的鱼丸?”赵明瑄问道。 “是啊,有时候不想吃食堂了,就跑出来吃。”林立夏咽下一口后说道。 “怎么跟这里的老板很熟的样子?” “一年多前,有天晚上来吃东西,有几个小混混为难老人家,我看不过去,就出手了。不过,可能因为穿着制服,他们没说什么就跑了。我没做什么,老人家却一直感激到现在。” 赵明瑄盯着林立夏,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让人不喜欢呢。自己心爱的,善良而又纯粹。 林立夏一抬头就望见赵明瑄的眼神,虽然是温柔如水,但是。林立夏怒了:“一晚上了,吃东西也不能消停。” 赵明瑄的嘴角勾起了个漂亮的弧度,脸颊上的酒窝显现出来,却愈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个不停。 因为他在心底偷偷加了句,我想吃的是你,笑得更加邪气。 林立夏发现,对于像他这样的人,采取不理不睬政策才是有效的。于是,低头吃东西,不再理会赵狐狸。 吃完东西,又沿路返回去。赵明瑄也没再执意要牵着立夏,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然而都可以感觉到一种安心,却让人雀跃的感情在隐隐流动着。 就像夏日的午后,躺在阳台上午睡一样。 不仅仅是赵明瑄,连林立夏都觉得,能和他在一起,是多奇妙,多惬意的感觉。 走到公园门口就要分手各自回去,赵明瑄终于开口戏弄道:“虽然我很想把你拖回我家里去。” 林立夏现在已经能够比较淡定了,决定对于赵明瑄的厚脸皮无视。 赵明瑄却又忽然抓住林立夏的手:“立夏,不用怕,不用怕的。我不会丢下你。” 赵明瑄的眼睛因为真挚看起来明亮深邃如琥珀,仿佛蕴含了无数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心绪,如星辉坠落在他茶褐色的眼睛里。 林立夏嗫喏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起同样的夜晚,被丢在公园门口的自己,等到动物园的管理员锁上大门,原本喧嚣欢乐的动物园好像一下子被抛到了童话故事的黑暗里。动物园黑得看起来像个吃人的怪物。 他一个人扒着铁门等着,却始终没有等来妈妈。 赵明瑄说不用怕,他不会丢下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填补着,填补心里的一块空白,那多年前骤然而强烈的惊悸和害怕留下的空白。 他只觉得自己在赵明瑄手心里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手指上沾染上赵明瑄的温暖。 那一种温暖,让人一旦碰上,就不愿意松开手。 有人正牵着他,从时光隧道里慢慢走出来。 赵明瑄轻轻地抱下他:“回去吧,很迟了。早点休息。” 那一直等待的酸涩心情懵懂,无法控制的温暖弥漫,像是雨季里青瓦屋檐下凝结的水滴一般,积蓄了许久,终于落下。 第29章 把赵字去掉,我就放了你 人都说情场得意事业失意,赵明瑄却意外地开始顺风顺水起来。 长洲市老城区的计划已经启动了,自己公司负责的那块地赵明瑄十拿九稳。 公司原本的实力自是不必说,在长洲市的只是一个分公司,真正还有总公司撑着。虽然自己是突然空降派遣到这边,但是通过一年多的磨合打点,所有的一切也都顺手起来。 赵明瑄一步一步盘算着。 在哪个地方,自然是给哪里的菩萨烧香。几尊大佛都烧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是什么问题,就等九月初走过场一样的投标会就可以定下来。 与林立夏也慢慢地相处地越来越融洽。 想到林立夏,赵明瑄只觉得全身都血液都一点一点凝聚成心底的朱砂痣,殷红如他脖子上那颗。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心情,想要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的宠爱。不自觉地,只想待他更好一些。 怎么捂都捂不住的热爱。 薛涛觉得林立夏最近气色是越来越好,原本经常沉默的一个人,就算依旧是不太爱说话,越来越多的微笑却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于是,某一天又轮到他俩一起坐办公室里。薛涛终于问出口了。 “立夏,老实跟哥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立夏正在专心致志地将要用的一个文件记录打到电脑上去。听到薛涛突然这么一问,然后他就咳嗽出来了。 “薛涛,干嘛这么问?”虽然强制镇静,林立夏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 “你小子可别撒谎,有没有啊?听老李说,你最近经常出门呢。跟那家姑娘约会去了。” “没,哪有姑娘,我又是薛涛,魅力倾城。”林立夏心虚地辩解道。 薛涛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立夏一眼:“啧啧,都学会跟哥贫嘴了。哪家小姑娘教坏我们立夏了。” “学长。真的没有。”林立夏红着脸说道。 “哈哈哈”,薛涛笑起来,“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急了就叫我学长。”说完又习惯性地揉弄林立夏的头发。 林立夏只觉得在薛涛大手下滚来滚去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跟粒篮球一样。 这些人,自己的脑袋跟他们有仇么,怎么这么喜欢揉搓。 林立夏想起了某个同样喜欢戏弄自己,尤其喜欢摸自己脑袋的人。 见林立夏忿忿地瞪着自己,黑亮亮的眼睛,身上还穿着警服呢,却像个赌气的孩子。 薛涛终于放下自己的魔爪,摸够了心满意足道:“不错,手感还是很好。哈哈,不逗你了,今晚陪我打篮球吧,就在我家楼下,打完篮球去我家里吃饭,我妈前几天还在我耳朵旁边罗里啰嗦,说什么好久没见到立夏了。还什么见到我就烦,搞得你才是他儿子一样。” 林立夏想起薛涛妈妈,那个跟薛涛一样开朗大方的老人,也很高兴:“好啊,我也很久没去看看薛妈妈了。她做的菜很好吃。” “我妈就爱听这句话。难怪她这么喜欢你。”薛涛不平道。 林立夏见薛涛撇着嘴的样子,笑道“谁叫你老是跟她老人家贫嘴!” “我妈当年啊,偷偷生我,以为老二准是个姑娘,没想到还是一个男的,我爹说,那家伙,气得月子都没做好。典型的重女轻男,当时见了你之后啊直夸长得好看……” 林立夏笑而不语。 快下班前,林立夏果然接到了赵明瑄的例行电话。每天至少三通,早上,中午,下班前。 赵明瑄的心情听起来跟窗户外面的阳光一样明媚,依旧先不怀好意地逗弄一番林立夏,直到林立夏开始准备气鼓鼓地反击了,又恢复到正人君子的做派。 如此几番,林立夏发现赵明瑄果然是够恶趣味的。 “好了,真不逗你了”,赵明瑄在电话那头轻轻笑着,“快下班了吧,今天事情多么?我等下就过去接你。换个衣服,去吃饭。” 听着赵明瑄的声音,林立夏知道他肯定把今晚的节目都想好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道:“今晚不行了。你也不用来接我,我答应了薛涛去他家吃饭。明天吧,明瑄。” “哦,是么。”林立夏跟赵明瑄呆久了,发现他这个人要是有情绪时,就会说这三个字。先是“哦”字声调上扬,然后拉长是字,再轻吐一个么字。至于语气如何,就要看赵帅哥的心情了。 越是怒极,反而越加听不出什么,平静非常。 于 是林立夏知道赵明瑄这家伙心里不舒服了,只得开口安慰道:“我也有同事的啊,怎么能每天跟你混一起。何况是你不早点打来约我的,请赵先生明天要提早点。” 赵明瑄听他心情雀跃的样子,也禁不住笑意道:“好,那我下次早点。林立夏同志实在是太抢手了。本人真是不放心的很。” 又刚想说点什么,却只听林立夏说了句“明瑄,我要工作了。先这样了,晚上给你电话。”就挂掉了。 赵明瑄回味林立夏叫自己明瑄的声音。 赵明瑄总是喜欢听林立夏叫起自己名字的样子,带着稍稍不好意思的温柔,就连声音也是。 还记得某天在自己家里,林立夏当时还叫自己赵哥,以前没什么。但两人确定关系了还这么叫,让赵明瑄觉得很是见外。甚至会想起小张那张脸,因为小张也是叫他赵哥。 于是,赵明瑄动用了非常手段,先是哄立夏改口叫自己“明瑄”,皮薄儿的林立夏支吾了半天也没叫出来。脸倒反而红得可以。 赵明瑄觉得,不用一些办法是不行的。于是他动作迅速地吻上了坐在沙发上的立夏。激烈地瞬间,让林立夏以为眼前闪现火树银花。 赵明瑄是那样地抵死纠缠,如同一条曝晒在岸边的鱼回到了水里,急促深度地呼吸着。时而又是如蜻蜓点水般,带着感情,在林立夏的嘴唇上摩挲着。 并且就这么一直低低地呼唤“立夏”“立夏,叫我明瑄。” 林立夏直被他折腾地全身发烫,感觉如星火崩裂。 终于,抵不住赵明瑄一声一声带着万千感情的低低咒语。林立夏推开已经在啃噬自己脖子的赵明瑄:“不要,赵明瑄。” 这才让自己微微起身,将林立夏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不怀好意地道:“把赵字去掉,我就放了你。” 终于林立夏叫了自己一声“明瑄“”,并用他那明亮的黑眼睛望着自己。赵明瑄自然是知道林立夏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有话说。 于是,也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自认为当时的气氛是好到了极点。 接着,林立夏却傻气地冒出一句极为煞风景的话:“要回宿舍了。明天还要上班。” 一脸认真无比的样子,让赵明瑄心里飘乎乎的泡泡啪啦几下全部破灭。 虽然赵明瑄同志很想很想就这么把林立夏就地正法,但是条件还容许,难保面皮薄儿的林警官直接化身成炸毛猫。 可不要小看他的厉害,因为就算是赵明瑄这样的大尾巴狼也要乖乖屈服。 比起母亲的慈爱,父亲的严肃,林立夏叫起来自己的名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他甚至恶趣味地想着,等把林立夏吃掉的那天,一定要让他在床上叫出自己的名字最少一百次。 +++++++ 林立夏和薛涛一下班,换了衣服便直奔薛涛家。薛涛居然也不回去,对林立夏说:“打完球在上去吧,不然下来又上去的多麻烦。”林立夏一向都随薛涛的意思,见他好像真的是很想打篮球的样子,便同意地点点头。 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 到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站在站在那里不动了。 夕阳下,两个人在篮球架下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薛涛还在“砰砰”地运着球,然后爆发十足地向篮筐冲去,猛地起跳,投篮。刷地一声,球进了。然后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谁也没去捡。 林立夏觉得薛涛今天打得格外拼劲,仿佛有一肚子的东西没法发泄,都靠着激烈的运动随着汗水蒸发出来。 “薛涛,你今天打得也太拼了吧。怎么了?”林立夏擦着额角的汗水奇怪道。 薛涛脱了上衣在脸上胡乱抹着,“你小子,你说说,多久没跟我打篮球了,还好意思问我。我能不一次性全讨回来么。” 只见面前的林立夏呼呼地喘着气,汗水一颗颗从额上流到脖颈,T恤已经湿透,显现出他瘦削的身形。 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整个头发都被汗水打湿得乌黑发亮,衬得皮肤愈发透白起来。 看着林立夏这副累垮的样子,薛涛也明白自己今天打得狠了。 一把勾住林立夏,大大咧咧地拥着他往家里走,“走吧,你也打累了,我妈饭菜估计都做好了,现在准是打算催我电话呢。” 第30章 跟那个赵明瑄断了吧,好么 林立夏与薛涛汗泠泠地到了家。果然一开门,见是两个全身是汗的小子,薛涛手里还抱着球。薛妈妈就喊了:“瞧我怎么说的,老头子,定是阿涛拐了立夏去玩。” 薛涛长得浓眉大眼的,一双眼睛遗传自他妈妈,一看就是母子,这开朗的性格也是。 薛妈妈笑得格外开心,招呼着立夏往里面走:“哎呀,立夏,好久没来了,想薛妈妈没有啊?” 薛涛一脸不屑地道:“人家立夏一个年轻美少男想你一个老人妇女做什么?” “去,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真是应该和立夏换一换。” 薛涛家里今天人来得很是齐整。薛涛的哥哥薛海也在,是个儒雅话不多的中学老师,正在和戴着老花镜的薛爸爸在下棋。薛涛的嫂子是个贤惠的人,听声音应该是在厨房里帮忙。 以及那个皮得不得了,薛妈妈称作薛涛第二的小薛弘,在地上玩着小车子,嘴里还呜呼呼地陪着音。 薛爸爸见来人,乐呵呵地道:“哟,这不是立夏么,难得难得,好久没来了,来跟薛爸爸下一盘。”薛涛的哥哥也很是友好地跟立夏打了招呼。 然后薛涛的侄子小薛弘举着车子就冲过来:“叔叔叔叔,立夏哥哥,你看这是我的新车。”嘴里边怪叫着,边在他们身边转圈。 林立夏伸手摸了摸薛弘的小脑袋,小孩子长得可很快。上次来,好像还没这么高。 薛涛赶紧把自己的侄子拎到了一边:“你这小混账!什么你新车,这不是我房间里的模型么!!妈,你怎么把这个给他玩呀,老贵了!”薛涛喜欢收集一些18:1的汽车模型。 “吵什么样,什么小混账,那是你侄子,给他玩下怎么了!”薛妈妈头也不回地应道。 薛弘被夺走小车子,哇哇乱叫,薛涛的嫂子却出来,训了几句,又老老实实地自己一边玩儿去了。 林立夏很是喜欢这样的氛围,热闹哄哄地,所以虽然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旁边看着听着,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份家的温暖。 “爸,你别招立夏下棋了,我们打完球全身是汗呢,先去洗澡先。”薛涛又对立夏说去他房间里洗澡,然后自己去了另外的房间。 等他们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出来了,薛妈妈薛爸爸还有其他的人都坐在桌子旁边了。 一顿饭依旧是吃的热热闹闹,尤其是小薛弘,除了他妈妈训斥下会老实点,其他时候都在玩而不是吃,惹得薛涛想揍他。 林立夏也得到了重点照顾。林立夏从大学时会经常来薛涛家做客,所以跟薛涛一家也算是很熟悉了。薛妈妈一个劲儿地给立夏夹菜,直说立夏看起来瘦巴巴的,一个人都照顾不好自己。 看着立夏吃饭时没有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薛妈妈母爱大发。 这样一顿饭,吃得真尽兴。吃完了饭,薛涛的嫂子去收拾碗筷。薛妈妈拉着林立夏吃点心,还很热心地问立夏最近恋爱了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要不薛妈妈给你介绍一个之类的话,绕来绕去,直说得林立夏面红耳赤。 薛涛终于出来拯救林立夏,说要拉着立夏去自己房间玩,便丢下做媒热情高涨的老妈,躲回了房间。 “哎,我妈闲得慌,最近很是热衷于做媒。”薛涛关上门,对立夏埋怨道。 “呵呵,薛妈妈还是这么好玩。你跟她很像。”林立夏笑眯眯地说。 “你啊,看你刚才尴尬的猴样儿,还不是我把你小子救出来。”薛涛抓着林立夏的脑袋一阵蹂躏。 林立夏边笑边躲着,他穿着薛涛的淡蓝色短袖,衣服有点大,躲着躲着,衣服便从肩头滑下来。 薛涛停下手来。也不再笑嘻嘻的样子,坐到电脑椅上,摇来晃去。终于不再转了,见盘坐在自己床上的林立夏望着自己。 薛涛狠狠地吸了口气:“立夏,我妈的话,其实也不错,你过完年就24了,也该找个对象了。不喜欢许悠扬还有其他人,别老是自己闷着。姑娘多的是。” 薛涛皱着浓眉,一向活泼闪亮的大眼睛也是透着认真,刚才的嬉皮笑脸也都收了起来。 见林立夏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于是薛涛决定继续说:“我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你小时候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所以我跟你做朋友,这样带着你玩,带你回我家吃饭。你也一定喜欢这样的感觉是吧,我是说在我家的感觉。我家人多,热闹。我爸妈生了我跟我哥,我哥娶了我嫂子生了薛弘那个小混账,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薛涛想起自己的家,又想到林立夏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心里也很是酸楚,“你爸妈那是王八蛋,他们没给你家,这跟你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你自己还可以努力啊,也找个好女孩子,不一定要多漂亮,性格要好,对你好,能顾家就很不错了。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小立夏,不也是个完整的家么。” 林立夏见薛涛的表情是极少有的认真,自从大二有次自己生病打工住院之后,林立夏再也没见过薛涛对自己这般严肃。 “立夏,我们这么多年了,我是知道你的”,薛涛挪了下椅子,滑到立夏面前,手扶着床沿,“跟那个赵明瑄断了吧,好么?” 犹如宁静的湖面,被投入千钧重石。虽然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林立夏还是着实惊到了。 尴尬,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那天,很迟了,我在附近玩儿,就想去你宿舍睡一觉,然后,在楼梯上看到了……” 薛涛慢慢地说着,复又紧紧握起了立夏的手:“立夏,你别怕。我这人,也不是那封建不化的。男人跟男人的事情,虽然不支持,但还是理解的。这不是古时候就有了么,我还看过断背山那个电影呢。” “可是立夏,你听我说,你长这么大,除开工作这两年,要么是呆孤儿院要么就是在学校,就是大学时打工那也走得不远。一句话,你还单纯得很。赵明瑄是什么人,摸爬滚打的房地产商,都说做生意的没几个好人,何况他这样豪门出身的纨绔子弟。说句难听的,看你长得不错,没什么心思,玩玩你罢了。” 林立夏横生难过,他知道总有一天身边的人会知道,可是没想到连和自己最亲近的薛涛都这样的反对,抬头看着薛涛,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我的,立夏,和那个姓赵的断了。他玩得起,我们玩不起,你懂么?” 薛涛紧紧地握了下他的手,林立夏只觉得这一下捏在了自己心上,格外揪心。 “薛涛,我知道,可是我……”林立夏想要拒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连女孩子都没交往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不能喜欢一个女生呢?怎么就觉得自己就是要跟男的在一起呢?”薛涛都有点急了。 林立夏的眼神却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笃定,他终于还是开口说了:“薛涛,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知道,我跟赵明瑄这样与伦理道德不合。可是,你也说了,我长这么大我都没喜欢过一个女生。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林立夏就是在赵明瑄面前也从没说过喜欢他这件事,第一个听到的人居然是薛涛。 林立夏就是在赵明瑄面前也没说过喜欢他的话,可是他终究是忍不住在薛涛面前说了。 薛涛见林立夏这么说,严肃地盯着他:“当真如此?” “是的。”林立夏笃定地回答。 薛涛长长地呼了口气,“情这一字,果然是说不清楚的。你一向就是个死心眼儿的,我知道,就这么说,也唤不回你。只是,立夏,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跟赵明瑄比起来,你力量太小了。不要太投入,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虽然我反对,但是你要是真喜欢,我也不能棒打鸳鸯。总之,我还是觉得你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薛涛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林立夏又说:“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否则,我会比这件事情还生气。” 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朋友更值得心怀感念的事情?林立夏听到薛涛的话,知道他虽不支持他和赵明瑄在一起,但还是牢牢守护着自己。薛涛,依旧是大学里那个整天陪着自己的学长,好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林立夏感激地望着薛涛,所有的言语都难以描绘他现在对薛涛的心情,只知道木讷地说着:“薛涛,我,谢谢你。” 薛涛见林立夏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摸了摸立夏的头:“傻小子,说什么谢,你啊,别再搞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我操心了” 随后,薛涛也不再提这件事情,好像刚才那番让林立夏心头狂跳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九点多,林立夏的手机响了。 林立夏看了下来电显示,又看了下在房间里一边摆弄车子模型,一边跟自己说话的薛涛,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薛涛抬眼看了下林立夏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手上的手机开着无声,一明一暗交替着提醒主人电话来了,好似传递了电话那头人的焦急。 薛涛一挥手,“楞着干嘛呀,接吧接吧!” 林立夏轻咳了两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喂,明瑄。” “林立夏同志,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您今晚打算夜不归宿吗?”赵明瑄明显带着戏弄。 林立夏偷眼看看薛涛,神色不定地说:“没有,就快回去了。” 话音刚落,赵明瑄就迫不及待地说好像等这句话很久了一样:“好,现在呢,你应该起身,跟薛涛,还有薛涛的家里人面带微笑地说再见,谢谢他们的招待。然后下楼来,我在薛涛家对面的米粉店面前停着。” 林立夏被赵明瑄呛到了。 也忘了还在薛涛房间差点没喊出来:“不是吧,你怎么找来了?” “嗯哼”,赵明瑄很有气势地清了下嗓子,“你林立夏上天入地我都能找的到你。” 又见薛涛瞟了自己一眼,眼神犀利,而后“哼哼”两声,骂了句“奸商!” 林立夏脸一红,支支吾吾,捂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明瑄温柔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下来吧,我等很久了呢。” 林立夏对两种赵明瑄束手无策,一个是耍色狼大变身的赵明瑄,一个就是这样温和至水的赵明瑄。 薛涛见林立夏神色不定,左右为难的样子,只好出口:“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世道变了,男大也不中留啊。唉唉唉。”最后三字,一咏三叹,林立夏直觉薛涛要抽风过去。 禁不住赵明瑄在电话里的温柔威胁攻势,林立夏终于起身跟薛涛和薛涛的家人起身告辞。其过程果然如赵明瑄所说。 薛涛妈妈还一个劲儿地“哎呀,立夏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以前不都跟阿涛睡一个晚上么?” 薛涛就跟着调侃“妈,什么睡不睡啊,我跟立夏很清白的呢!” 惹得林立夏一阵尴尬,薛涛在旁边用“你敢回去跟赵明瑄睡就试试看”瞪了几眼林立夏。下了楼,薛涛也就没在往前走,哼哼几句:“就送你到这儿了。虽然那啥,我不想管了,但是我可不愿意见到赵明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说罢又罗里啰嗦地叮嘱林立夏,每句都是让林立夏小心点,不要被吃到连骨头都没有了。 林立夏静静地听着,知道薛涛是真的关心自己。 薛涛眼见林立夏一脸虔诚地仿佛在听自己传教一般,终于手一甩:“去吧去吧,我薛涛真是送羊入虎口啊,啧啧,缺德事。” 第31章 浪漫的事~ 林立夏一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对面不远处的那台黑色的宝马。 赵明瑄在长洲还有台银灰色的跑车,林立夏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总爱开黑色的这台。 赵明瑄故作深沉地说“我觉得黑色,神秘,低调,更能彰显我的本色”。 林立夏当时默了默,说了句“这个可以称之为闷骚”。 赵明瑄确实是等挺久了,等林立夏上车的时候,可以闻到满车的烟味,虽然车窗是开着的,但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他刚一坐下,一个淡黄色毛绒绒的脑袋就从背后伸过来,很兴奋地蹭着林立夏。林立夏眉开眼笑地摸摸它,:“怎么把烧饼带出来了。” “嗯,我看它心思不宁的样子,我觉得它是想你了。”赵明瑄一副很懂得烧饼心思的样子。 烧饼腹诽,明明是你很想才对…… “怎么想到过来的,不是跟你说今晚去薛涛家玩么?”林立夏一边跟烧饼玩一边不解地问道。 赵明瑄却突然一把将烧饼摁回后座上,凑过身来,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林立夏脸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这可是在热闹的街边,林立夏以为赵明瑄又发作了,连忙想撑手挡开。 却没想到赵明瑄只是抽出安全带给他系上。 而后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林立夏:“我只是想给你系安全带,怎么,你以为是什么。”语气里带了十足的调笑。 林立夏知道他故意使坏,使劲地瞪了赵明瑄一眼。 惹得赵明瑄低笑起来:“难道,是我没有进一步动作,所以你生气了?” 林立夏冷不丁地一拳过去,赵明瑄笑着侧了下脸轻松地躲了过去:“要炸毛了。猫还是吃饭的时候最可爱。” “平时都对你太客气了,哼,以后给我小心点。”林立夏磨牙道。 “好好好,你对我怎么不客气都行,随你蹂躏。” 赵明瑄笑得好不得意,却又忽然收敛了神色。 林立夏今天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看起来有点大,本来林立夏也有一米八的身高,套上这件衣服却显得空空荡荡的了,像个穿错衣服的小孩子。 赵明瑄启动车子,边开边不经意地问道“这件衣服好像大了点,颜色还是不错,看起来显嫩。” 林立夏自然而然地回应赵明瑄,“薛涛的啊,去他家之前打了篮球,在他家洗澡就换了他的衣服先穿”。 赵明瑄其实是个很小气的家伙,所以,某件事情他一直记得,“哦,是么。原来你们关系这好,衣服还可以穿来穿去。” 林立夏敏感地察觉到,赵明瑄的小心思又动起来了,“薛涛一直是我的好兄弟,上大学的时候就这样了。” “唉,我给你买的新衣服还在家里,可怜它们的主人硬是不要。”赵明瑄叹道。 “好吧,我收就是。”林立夏对于赵明瑄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感到很无语。 和赵明瑄在一起之后,他总是可以收到很多赵明瑄送的东西,比如衣服手机之类的。虽说对赵明瑄而言不是贵重到什么地步,但价格还是让林立夏觉得咂舌。而且两个人虽然是在一起了,林立夏也不愿一直收赵明瑄的东西。 林立夏说“这让我有傍大款的感觉”。 赵明瑄则很干脆地回答“我是花钱卖身”。 对于赵明瑄十分彪悍的思维,林立夏无言以对。 车子没有往市区开去,林立夏忙问赵明瑄:“不回宿舍了么?” 赵明瑄则很是悠哉地回答林立夏,“去做一件浪漫的事”。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华丽丽地半夜来到海边。 海边有座小小的码头平台,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赵明瑄一直开着车子往前开,车子在木板的平台上发出吱嘎的声音。 雪亮的车灯照着前面的路,一直快到头了才停下来。 海边的月色依旧是明亮照人的。码头的桩子上寄生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贝类。晚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淡淡的咸味。海浪则平静有节奏的一下下拍打着着黝黑的礁石,撞击而来的浪花在礁石上碎成了点点雪花。 这样的夜晚海边,让烧饼都兴奋地一直拿爪子拍着窗户。 林立夏下车,打开后门,让烧饼走出来。 哪想到烧饼一下车却萎靡不振,蹑手蹑脚地缩在林立夏旁边。这样大的一条狗,带着委屈的表情。看得林立夏直想笑。 赵明瑄撇一眼烧饼:“它小时候掉进过浴缸里,所以怕水。” 而后赵明瑄就走到后车厢,一阵折腾,随后,林立夏瞠目结舌地发现,他居然带了渔具过来。 赵明瑄提着桶拿着一根钓鱼竿从容地走到码头尽头,坐到了地板上,挥手叫林立夏也坐到他的身边。 烧饼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立夏蹲在了他身边,像只童话里的小狮子。 他们身后的车灯一直亮着,像雪亮的灯光从他们身后投来,一直映射到海面上,随着泱泱生波的海水晃动。 夜晚的海水看上去仿佛连绵的墨池。远处有不知名的海鸟在偶尔掠过海面,它们俯冲时,羽翼上点缀着银白色月光。 赵明瑄从水桶里先抓起一把海蚕撒在了车灯照亮的水里。 林立夏一直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大晚上的,你打算在这里钓鱼?” 赵明瑄笑了起来,左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夏天中午前后不好钓到鱼,要钓早晚。没钓过鱼吧?刚才我先投饵定位。” 林立夏很是不齿赵明瑄匪夷所思的行径:“原来这就是浪漫的事。” 赵明瑄站了起来,将鱼竿用力甩出,银色鱼线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到了刚才投饵的地方,随后提线调整,一边和坐在地上的林立夏说话:“有海,有风,有月,还有我,你还想要什么样更浪漫的事?” 明亮的月光投在赵明瑄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他的鼻子被沾染上一层清晖,融着笑意。 林立夏撇撇嘴:“总之是说不过你。” 赵明瑄坐了下来,侧脸看着身边的立夏,“陪我等鱼上钩吧”。 这样风平浪静的晴朗夜晚的海边,只有海浪哗哗的推进声,还有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林立夏清了清嗓子,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薛涛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赵明瑄也没有回头,他手里时不时地提一下鱼线,听到这句话,从从容容地说了句:“他觉得怎么样?” 语气淡定就好像问人家今天的晚饭好不好吃一样。 “没什么,不反对,也不支持。”林立夏叹了口气,“我从大学到现在一路走来,薛涛对我真的很好。要是薛涛……我会很难过。” 赵明瑄放下鱼竿,轻轻覆上林立夏放在地板上的手,许是吹了海风,掌心下的手有点凉凉的。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手,温暖带着一点点干燥,就好像他这个人。 “立夏,你看。我们俩在这里夜游垂钓,也许路过的人,飞过的海鸟,甚至底下的鱼都会嘲笑着两个人。可谁又知道,也许我们只是喜欢这样坐在海边,海上生明月,共此时罢了。” 赵明瑄停了下来,看着林立夏:“感情也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立夏,你记住,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坚定不移地跟我站在一起。所有的事情,我赵明瑄都会替你抵挡。” 他抬起手摩挲过林立夏的眉眼,手指下的睫毛微微颤抖。 林立夏从指缝间窥视到赵明瑄的眼睛,在夜色下是温柔的琥珀色。 “我在报纸上也这么摸过你眼睛眉毛”,赵明瑄轻轻地摩挲着,“你一定不知道,你牵着烧饼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的了。” 月光下,林立夏的脸有种令人诱惑的清秀白皙。 赵明瑄慢慢地贴近,用鼻尖蹭着林立夏的脸颊。从旁边慢慢地蹭到中间,而后,轻轻地贴上,辗转缠绵,林立夏的味道,跟他的名字一样,清新。 林立夏觉得赵明瑄身上的热度都由着他的唇和紧抱自己的手传过来。抱的是人,吻的是心,直达深渊。 林立夏与赵明瑄每次接吻都不敢闭上眼睛,他那略带羞涩与情动的眼睛总是魔怔般地盯着与自己距离如此之近的赵明瑄。 舒展的剑眉,平日里晴朗的茶褐色眼睛掩在疏朗的眼睫下,挺直的鼻。还有,那融化在他脸上,虔诚而宁静的表情。 单凭这点,林立夏就觉得,赵明瑄的深情伸手可触。 我们离得这样近,仿佛可以历时融为一体,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两个头四只手四只脚的怪物了。 这个吻如此安静漫长,就像赵明瑄手中的鱼线,一点一点地深入,诱惑,等待。 赵明瑄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的灵气逼人:“这样也可以走神?” 林立夏脸一红,尴尬道:“想到你给我说的希腊神话了。” 赵明瑄张开双臂将立夏拥进怀里。 林立夏的鬓角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侧头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颗朱砂痣。 赵明瑄终于做了自己很久以来都想做的事情,他轻轻地吻上那颗痣,吮吸。 林立夏只觉得有电流从脖子上的某一点流窜开来,弥漫全身,从未有过的感受,一时之间觉得手脚都麻了。 赵明瑄感觉到了他的僵硬,而后放开了林立夏,相视一笑:“我觉得鱼线动了。” 说完猛然将钓竿一拉,钓线上正挣扎着一只银白色的鱼,扑腾着,却又好似不愿放弃到嘴的食物,紧紧咬着鱼饵不放。粗大的鱼竿随着鱼死命的挣扎而有些弯曲。 赵明瑄微微一笑,连忙往回收线,最后讲钓线用力往上一拉。 烧饼欢乐地也忘记对水的惧怕,摇头摆尾地蹦过去,围着还在有力甩尾的鱼,蹲下身子,又吼又抓。 赵明瑄赶紧挥手将烧饼撵到林立夏那边去,还故意好笑着看着林立夏,“烧饼,你跟林立夏呆久了,觉得自己是猫么。” 随即受到林立夏跟烧饼的一致鄙视。 赵明瑄将鱼拾起来,放进桶里面,微笑道:“明天可以给你们两个做新鲜的鱼吃了。不过最好还要再钓两条,不是很大,可能不够。” 海边的风,凉意宜人,还要遥远的海船发动机的“突突”声,让人感觉格外静谧。 傍晚打球激烈的后遗症上来了,身心是感觉疲惫的舒服。林立夏一只手抱着烧饼的毛脖子,不知不觉地一边靠在赵明瑄身上。 赵明瑄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林立夏,微微闭着,看不见他那双黑得仿佛望不见底的眼睛。 烧饼一个劲儿地往林立夏身上蹭着,带动林立夏的睫毛,也颤动起来。 将林立夏往自己身上又搂紧了点,凑头过去。他的发心,还带着洗发水的味道。 赵明瑄心里静静地,我有了这样一只猫,还养了条傻傻的狗,也许真的是足够了。 第32章 可乐姜汤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还晴朗非凡的天气,却下起了哗啦啦的大雨,砸到地面上溅起水花,整个城市弥漫着白雾,灰扑扑的。 可这雨水反而将街头巷尾的榕树冲刷得愈加鲜翠欲滴。就好像一座灰白色的城市,只有张扬的绿色泼洒在一片灰蒙蒙中。 林立夏其实很爱睡觉但是上班的时候都要按时起床,一到放假,他恨不得整个人跟床绑在一起。 但今天他绝对是被自己的鼻塞和外面哗啦啦作响的大雨给弄醒的。 今天好不容易轮到他休息,但是昨晚吹了一夜的海风,还时不时被有点坏心肠的赵明瑄刺激下,早上居然感冒了。 到阳台洗漱完,把昨天洗的衣服收一下,栏杆上那一排的仙人掌都被雨水淋湿了,也难怪拿在手里的衣服潮潮的,无奈,只好将衣服挂在了床架子上。 刚倒了杯开水,手机就响了。林立夏看了眼手机,笑了下拿起电话:“喂?这么早?” 他的声音,因为感冒带上鼻音而变得糯糯的。 赵明瑄在那头听了一愣,随即笑起来:“怎么感冒了?看来,昨晚不该让你在海边靠着我吹风睡觉。” 林立夏想起自己昨晚居然就这么靠着赵明瑄睡起来,最后还居然睡着睡着索性一头扎到他怀里,在赵明瑄的大腿上,就觉得实在有够丢脸的。 “还不是你,半夜拉我去海边钓鱼。” 赵明瑄觉得带着鼻音说这句话的林立夏听起来格外像个赖皮的小孩儿:“好,好,好,是我不对。你不用吃早饭直接过来,我给你做了早饭了。顺便,给你熬一碗可乐姜汤。” “昨晚神神秘秘地一定要我今天一大早去找你,什么事情?”林立夏想起赵明瑄送自己回去前,郑重其事地邀请他进行约会,很是好奇。 “不要心急,你来了就知道了。我今天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赵明瑄轻轻笑着,像哄小孩子一样。 “好的,大概十五分钟就能过去。”林立夏无法。 赵明瑄放下电话,今天的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似乎能够与立夏通这样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整个人明朗起来。好像已经很多天,早上不用喝黑咖啡了。 利索地切了几片生姜,然后去冰箱里拿可乐,刚刚放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赵明瑄扭头一看,是自己的母亲。 “happybirthday,明瑄。今天生日,可惜你不在,礼物收到了么?”电话那头的母亲,听起来心情不错。 “谢谢,收到了,很喜欢。”赵明瑄前几天就收到了自己妈妈送过来的礼物,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心意却到了。比起其他人,只有妈妈才是真正惦记着这个自己诞生的日子。 “喜欢就好,刚才打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一大早跟谁打电话呢,这可是你私人号码。” “今天不是生日么,一个美国的老同学,刚好想起来就给我打了。”赵明瑄淡定自如地扯谎。 “嗯,一个人过生日,前几天劝你回来也不肯。妈妈本来还打算给你煮长寿面的。” “不用了,吃了这么多年,已经很长寿了。”赵明瑄笑道。 “你这孩子。对了,还记得上次见过面的李舒格么?她不愿意去外国留学,又想再读几年书,我建议了下。她今年要过来香港读研究生,过几天会一个人先到香港玩。你要回来下,知道么?” 母亲的语气是带着商量的,然而赵明瑄知道,这只是提前知会自己一声。三十岁的生日回不回去其实都一样,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办到的。 他想起刚才林立夏电话里的鼻音,一阵突如其来的心酸与不安。 却也只能笑着答应:“好的。我处理下,争取回去。” “嗯,那就好。好好过生日,儿子。三十而立,你不小了,放心,妈妈帮你做其他的,剩下的,你出面就好了。” 赵明瑄与母亲说了“再见”之后,想起上个月才见到的李舒格。很不错的女孩子,天真可爱,典型的生长于众人爱护下的小女孩。 赵明瑄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一亮。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她的眼睛,非常的乌黑明亮。 与林立夏的沉静不同,李舒格的黑眼睛时时刻刻闪烁着笑意,一看就是个开朗的小女孩。会因为迪斯尼抽奖抽中的小玩偶高兴半天,买来的反而觉得无趣。 赵明瑄自觉地那几天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李舒格很喜欢粘着自己。很少有人能够抵挡赵明瑄的魅力,更何况他当时刻意表现出来的。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不错,适合拿来当女朋友宠爱,她的家庭也适合拿来联姻。 可赵明瑄当时一心想的是,要是林立夏快快乐乐地笑起来,是不是跟她的一模一样,不仅仅会是眉眼,还有眼神。 手里的可乐还带着凉气,想到林立夏等下还要过来喝姜汤。 赵明瑄暗想,无论走怎样的路,终点的时候,一定是牵着林立夏的手在一起的。 这谁也别想改变。 林立夏有赵明瑄房子的密码,等他自己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赵明瑄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厨房的不锈钢小锅正发出“咕咕”的声音 赵明瑄没有开抽油烟气,一股奇怪的,可乐与生姜混合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烧饼觉得实在是太难闻了,原本趴在开放式的厨房门口,鄙夷地“嗤嗤”几声。 一溜烟儿跑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继续打盹儿。 见来人是林立夏,立马冲过去,蹭头蹭脚。 林立夏摸了摸烧饼的头,然后先是看到赵明瑄十分朴素的格子围裙装扮。见惯了他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打扮,这样子,真的是非常新鲜。 赵明瑄见林立夏看得眼神都快发直了,开玩笑道:“难道我这样特别有魅力?林警官,要不,哪天你穿着制服,我穿围裙……来一场,“大战”如何?” 声音故意压低,暧昧异常。 林立夏早已对赵明瑄无耻的言行举止习以为常,十分淡定地无视,牵着烧饼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怪怪的?” 赵明瑄看下时间也差不多,关掉了火,一边将锅里的东西倒出来,一边跟林立夏说:“治你感冒的,可乐姜汤,很有用。我小时候不爱吃药,我妈就会叫人熬这个给我喝。后来在国外念书,感冒了也是自己做姜汤。” 又从另一个砂锅里舀了碗喷香的粥出来,整个厨房都是味道,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暖暖的。 赵明瑄端着碗,对林立夏说:“先吃早饭,我煮的,皮蛋瘦肉粥。” 透明的玻璃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碟小菜,赵明瑄将筷子和勺子递给林立夏道:“快吃饭,吃完了,姜汤也没那么烫就可以喝了。鼻音不是很严重,喝了姜汤就会好,不要经常去看病,吃药对身体不好。” 林立夏舀起一勺粥,绵软得好像就要化开一样,切成小块的皮蛋,小虾仁,斯得细碎的瘦肉,喷香入味,软滑可口,也没有皮蛋的石灰味儿。 赵明瑄看着一口一口喝粥的林立夏,笑得眼睛晶莹剔透:“好吃么。” 林立夏抬头:“嗯,好吃。比食堂里面卖的好吃多了。赵哥,你怎么不吃?” 赵明瑄十分满意,笑得自得意满,简直是暖如春风了,“那是自然,我煮的。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赵明瑄就这么坐在林立夏对面看着,于是发现,林立夏舀粥的时候,会绕过葱,要是不小心舀到了,会一点一点倾斜,把葱弄出来。 不一会儿,碗里面的粥越来越少,葱渐渐觉得变多了。 赵明瑄拿起筷子,细细将林立夏碗里的葱挑出来,“你放心地吃,我把葱挑干净。” 林立夏全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温温却酸酸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饭。互相夹菜,挑出对方不爱吃的东西。什么都不用明言。 赵明瑄见林立夏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去了厨房将可乐姜汤拿过来。 “再等一会儿喝,这样不会积食。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水的东西。吃完饭吃比较好,胃里垫了东西,发汗解表、驱风散寒,比吃药要好。” 林立夏觉得,赵明瑄体贴地深入骨髓。 赵明瑄手里的姜汤还一丝丝地冒着热气,却没有刚刚出锅时那么烫了。黑黑的一碗,林立夏觉得拿在手里很像中药的样子,喝道嘴里却是甜甜的,带丁点辣,还有一点咸。味道有点怪。但是没有中药那么难喝。 见林立夏本来皱眉一脸活像要打针的表情,再喝了两口之后,眉眼舒展开来的样子。 赵明瑄得意地笑了起来:“怎么样,味道还不差吧。这药可不难喝。” 林立夏喝完姜汤,帮着赵明瑄一起整理了厨房,赵明瑄洗碗,林立夏就拿过来擦好,放到橱柜里。 两个人一声不响地配合着,却觉得温情四溢。 等两个人终于都收拾妥当了,林立夏不知不觉出了点汗。赵明瑄用手轻轻拭去,欣慰道:“看,发汗了。还是挺有效的。” 赵明瑄脱下围裙,上身白色白色T下身居然是休闲的五分裤,林立夏觉得他这样年轻了不少,虽然成熟的时候看起来也很不错。 “等等,我换个裤子,我们去超市。”赵明瑄说道。 “去超市?买什么?”林立夏奇道。 赵明瑄微微一笑:“自然是买东西洗手做羹汤给林立夏警官吃啊。” 见林立夏一副狐疑的样子,赵明瑄拦过他的头,带着感情的触碰了一下:“你忘记了,我说过的,我想讨好你啊。” 第33章 你是我最好的礼物 烧饼原是非常雀跃地以为赵明瑄要带它一起出门,哪料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蹭过来,赵明瑄就回头,用手指点点:“烧饼,好好呆在家里看家。我跟你立夏哥哥马上回来。” 于是烧饼又超级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到了玄关处。 雨依旧再下,却没有早上那样从天上倾盆而来似的,淅淅沥沥地,降去不少连日以来的热气。 林立夏想伸手拿过自己的伞,却被赵明瑄阻止,“带一把就够了。”遂作罢,跟着赵明瑄一起下楼。 赵明瑄没有去最近的那家大超市,反而绕远去了另外一家。 下了车,林立夏终于忍不住问:“不是可以去刚才那家么,怎么跑这么远来?” “虽然天天见面,可是,这样就能多呆一会儿。”赵明瑄笑着回答道。 “跟你在一起,是没有好事发生的。”林立夏难得地调侃赵明瑄。 车库不在地下,两个人只能撑伞一起走过去。 雨点打在伞上,低低的啪啦声。赵明瑄生怕林立夏被雨水溅到,不仅一直向他那边倾斜,还将林立夏紧紧地搂向自己。 林立夏侧头看了下赵明瑄搂着自己肩膀的手。 赵明瑄说:“你看这样多好,两个人撑一把伞,紧紧地靠在一起,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林立夏这才知道,赵明瑄为什么只让带一把伞。 想到他们的关系,也许永远也没办法在大大的阳光下摊开,没有秘密。却忽然又觉得有点伤感。 只能靠这样一把小小的伞,掩饰着。 两个人推着车子,在超市里逛着。 赵明瑄拿了一盒牛肉,咖喱酱,一盒鸡肉,土豆和西红柿放在推车里,又看到林立夏在海鲜区的时候,很有意思看着螃蟹在箱子里爬来爬去。 赵明瑄知道他很喜欢吃海鲜,于是又非常认真地挑了几只新鲜的。边挑边跟林立夏说:“你看,螃蟹要这样挑。雌蟹才有你喜欢吃的蟹黄。,如果螃蟹肚上是圆形的盖子,那么就是雌蟹,如果螃蟹肚子上是长条形的盖子,那么就是雄蟹”。 说着又拉着立夏到水果区处掂量问了林立夏想要吃什么。林立夏看着身边赵明瑄一手推着车子,一手在西瓜堆里打算找个不错的,这个男人,原来不仅仅是个会做生意的奸商,还很会过日子。 赵明瑄抬头便对上林立夏含笑的眼睛,于是促狭地一笑,悄悄凑近:“是不是被我的贤惠,倾倒了?” 于是,林立夏觉得,刚才对他的好感一定是错觉。 挫败地扭过头去,这个人,真是……他掩饰着转头,又忍不住再看回来。 路过零食区,赵明瑄看了看身边的林立夏,很是温和真挚地开口:“得给你买些零食,对于我而言,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要奶糖么?” 林立夏觉得,跟赵明瑄在一起,自己真是越来越容易暴躁了。 因为,他真的抱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和刚才买的绿色蔬菜一起,很是淡定从容地在超市爆棚一样的人堆里推着车,走着。 本来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在一起,就很是引人注目。 赵明瑄一大堆东西却如此气定神闲,更是让年轻女孩仰慕,中年大妈侧目。 林立夏默默地想,他到底是出来买菜的,还是出来摆帅的。 等两个人从超市回到小区已经雨过天晴了,太阳以更大的热情出现了。 手里各提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从小区车库步行回去,阳光将地上水渍未干镶嵌着鹅卵石路的照得泛着灿烂的光,仿佛这是一条温馨而明亮的路。 小区里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零星遛狗的。 林立夏想,以后是不是也都能这样,周末一起去超市,有空的时候把烧饼牵下来遛一遛。 和赵明瑄一起。 没有任何负担和忧思,简简单单地,安宁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奢侈。 回到家,赵明瑄去厨房准备午饭,但他坚决拒绝林立夏的任何帮忙,并且拿出刚才买的糖果之类的零食塞给林立夏,呼唤来烧饼,打开电视,让一人一狗乖乖地坐在电视机前面吃零食看电视。 随后,很利索地围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里面去了。 林立夏抬头看了眼赵明瑄打开的电视机,居然在播《迪迦奥特曼》,又看了眼蹲在自己身边的烧饼。烧饼君正在哼哼唧唧地啃着赵明瑄买给他的香肠,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林立夏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花花绿绿的零食,开始深思一个问题,赵明瑄是不是把他跟烧饼一起养了…… 无事可做的林立夏只好跟烧饼一起坐着,往嘴里塞着零食,拿着遥控器摁来摁去地换台。只看到赵明瑄的背影,正埋头在流理台上。不一会儿,煎煮炒炸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来。 食物的味道也开始飘来飘去,引得身边的烧饼都蠢蠢欲动。 赵明瑄手上正在杀鱼,昨晚钓的鱼还是非常新鲜。 他转过头,就看到坐在客厅地板上的一人一狗抬头看看自己,看到赵明瑄应该还没弄好饭菜,然后又转回去看电视。动作出奇地一致。 赵明瑄看着这两个正在等着自己“喂食”的家伙,心想,居然觉得比公司年终总结利润的时候,还有成就感。 洗好鱼,倒好料酒生抽等调料,码上一排葱,放进去清蒸。 赵明瑄又开始把拿出买来的咖喱酱,觉得味道好像不够。又放上方丁香、肉桂、茴香、罗巴、黑胡椒。赵明瑄正打算用筷子试一下新调好的僵味道如何,忽然想到某件事情,转身召唤林立夏过来。 林立夏进去时,只见赵明瑄的脸上带着一丝丝那么不怀好意地笑。蘸了咖喱酱的手指举到他的面前,“试一下味道,我怕辣了点,你不吃的。” 林立夏抿了抿嘴巴:“不是有筷子么,我用……” 赵明瑄的手指却又向着他往前指了指:“来,试试。” 他笑得很是得意,耐心地举着手指等着林立夏,姜黄色的咖喱酱好像就要从手指上滴下来。 无法,林立夏只能凑前,轻轻地用舌尖碰了下赵明瑄的手指。 让他立即想起了那次赵明瑄举着筷子让自己就着他的筷子吃饭的情景,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却没想到赵明瑄的手指却突然伸了进来,出其不意到林立夏浑身一震。 赵明瑄挂着戏谑的笑容,眼里的光芒却是让人琢磨不定,他趁着林立夏的惊讶,轻轻地转了下手指,温暖湿润的感觉从全身漫延。 正很是得意调戏成功,林立夏猛地咬了一口,赵明瑄赶紧从他嘴里抽出来,只见手指上留下小小的牙印,不过没有流血。 故意倒抽一口冷气,“牙尖嘴利的小猫儿。” 林立夏瞪着赵明瑄,恶狠狠地道:“下次让烧饼咬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厨房。 赵明瑄看看他脖子根处泛起的红色,再看看自己的手指,觉得,这一咬,可真是值得。 有些东西其实赵明瑄昨晚就开始准备好的了,所以过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所有的菜都上了。 螃蟹是清蒸的,红通通地满满一盘,上面只用几撮绿色的香菜做点缀。林立夏非常喜欢吃海鲜,只看到这样,他就已经胃口大动了。 赵明瑄又端上来两盘香喷喷的还冒热气的咖喱鸡饭,一小碗白饭,上面浇上姜黄色的咖喱汁,旁边码了鸡块和土豆。白萝卜牛肉汤正在丝丝冒着香味,香甜诱人。 还有清蒸鱼,醉虾……神奇的是,居然还有一份生鱼片,切得薄薄地,码在冰块上。 见到这些,林立夏要不是想他刚才一直都在,否则一定认为赵明瑄是从酒店里面订过来的大餐。 赵明瑄对着林立夏又吃惊又佩服的表情很是受用:“我以前的厨艺,没白学的吧。来吃饭吧,等很久了。先去洗手。” 赵明瑄觉得自己又像在吩咐小孩子一样了。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烈,烧饼也在桌底下扒拉着自己的饭碗。 因为林立夏喜欢吃海鲜,赵明瑄大部分都是做的海味,烧饼不能吃,只好猛吃牛肉扮咖喱饭。 等两个人吃完,林立夏发现赵明瑄那边堆满了虾皮蟹壳之类的东西。 微微觉得不好意思,赵明瑄不仅给自己小心翼翼地挑鱼刺,还兼工给剥壳给自己吃。 小时候一直在孤儿院,吃海鲜,那真是奢侈。 就算后来长大了,工作了,林立夏一个人,吃饭都是应付,更何况还要每个月接济孤儿院。难得这么畅快地吃一大堆的虾蟹。 赵明瑄见林立夏一脸满足的表情,觉得甚是安慰。 等两个人一起都收拾妥当,赵明瑄抱着林立夏窝在沙发上。冷气阻隔了外面的炎热,温度适宜,凉意非常。 烧饼已经窝在旁边开始午睡了。 家庭影院正在播着《春光乍泄》,黎耀辉一个人站在瀑布下,抬眼望着那雾气氤氲的大水,他说:“我还是觉得,站在这个瀑布下的应该是两个人。” 赵明瑄的下巴枕着林立夏的头,只闻道他的头发淡淡的味道。 突然开口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三十了。” 林立夏想到赵明瑄居然没有明说,今天还都是他一个人忙碌了一桌子的饭菜。闷闷地开口:“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随即又转头看赵明瑄,接了一句:“生日快乐,你不说,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赵明瑄双手托着林立夏的脸,慢慢地靠近。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正带着他呼吸间的灼热鼻息正向自己接近。 悠长到深刻的吻,像鱼搅动深潭。 赵明瑄的脸上带着近乎于神圣的执着。 用舌头代替之前的手指,吮吸,啃噬,如同掀起狂风热烈。 林立夏只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种叫赵明瑄的漩涡中,想要抽身,却动弹不得。 因为赵明瑄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有礼物了,就是你。 我们两个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如同古老而神秘地咒语,将林立夏的灵魂,深深定住。 第34章 睡觉而已 林立夏就这么和赵明瑄,那叫什么,谈恋爱了。 两个人一般都晚上见个面,要是轮到林立夏休息,赵明瑄一定是要提前赶完工作陪他的。 有时候两个人出去玩儿,更多的时候,是赵明瑄下厨,做各种各样好吃的。 虽然赵明瑄暗示过更想吃掉他,不过唬到了皮薄儿的林立夏警官。赵明瑄感叹,时机未成熟啊。 林立夏今晚轮到他值晚班,长洲市的夜晚一向都如斯安静。 下午刚刚和赵明瑄通了电话,赵明瑄已经回去了,但是执意要过来接林立夏下班。相处有段时日了,林立夏对赵明瑄的脾气已经摸了个透彻,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真地非常好,堪称体贴异常。然而,赵明瑄的性格,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是绝不容许反驳和改变的。 只是接下班而已,林立夏也不再拂了他的意,乖乖答应。 以为本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哪料到今晚居然出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 当时林立夏正和同事们靠在路边。 不远处的斑马线,有个年轻男子正从斑马线过街。突然从左侧飞速行驶的一辆车子。 当时林立夏他们只听到巨大的“嘭”的一声,循声而去时,只见到一个人被车子撞飞,重重地落到地上,而肇事车随即冲到了护栏上,将铁制的栏杆撞凹进去。 “快,你们去看下司机,我跟立夏去看伤者,先打120救护车”刚才还笑嘻嘻地薛涛立马严肃迅速地吩咐。 很明显车子的速度非常快,伤者距离肇事车有十几米的距离。林立夏和薛涛跑过去时,只见躺在血泊中的人正在一下一下抽搐,脸着地看不清楚表情。 林立夏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从自己面前被撞飞,那种震惊难以想象。毕竟没有什么经验,立马就想伸手去翻动伤者,却被薛涛制止住。 “千万不要动,等医生来。”薛涛又大声吆喝着问同事司机那边的情况。 不一会儿,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 医生做了些紧急措施,立马将伤者抬送到救护车上去。薛涛和林立夏随即也上车,他们也要跟去医院。 上去前,薛涛看到地上伤者的鞋,很是感慨地说:“哎,看来,这个家伙凶多吉少了。”见林立夏镇定却略带的表情,薛涛叹了口气:“听干了十几年交警的老人说,要是车祸的时候,鞋掉了,大部分都是活不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确是这样。” 又看了眼浑身鲜血的伤者,叹了口气,“这么年轻,可惜了。刚才听小刘说,好像是飙车的,还酒后驾驶,真他妈的王八蛋。” 等赵明瑄从医院接立夏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身上沾着血液的林立夏看起来让赵明瑄觉得有点,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他难以想象,要是这些血如果真的是林立夏车祸的…… 似乎一刻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想象。 “你都没看到,那么大一个人被撞飞了,撞地很高,很远。”林立夏突然开口。 “很年轻的一个人,我跟薛涛,还没陪他到医院,就死在车上了。”说到后面,林立夏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深深的低落。 赵明瑄一只手原来还靠在方向盘上,如此低落的林立夏让他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你都忘了你是交警么。也许我是有点冷酷,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会碰到更多。没必要太困扰。” 显然见林立夏吃惊于自己的言论,赵明瑄又进一步解释:“都说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可是这世界上恰恰是他们将生死看地最淡,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去。如果一个医生,为每一个出生的新生儿喜极而泣,为每一个死去的人哀伤不已。那我觉得,他早就可能是神经病了。” 赵明瑄轻轻地拭去林立夏眉尾的血迹,已经干涸成碎末。沉默的林立夏,难得顽皮的林立夏,还有这样善良到剔透的林立夏。 他是怎么长大的,在经历了那样的身世后,在孤儿院里一个人成长,在学校里为生活和学费煎熬过后。 怎么还有会这样一个纯粹的林立夏。 “我懂的,明瑄,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被撞飞,在我旁边呻吟着,抽搐着死去。才25,他父母在医院里伤心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嗯,是的。可是,这是工作不是么,不要让工作的事情影响到你自己的生活。你虽然平时就不爱说话,可是这样因为低落而沉闷的你,会让我也跟着难受。你看,这就是影响你自己的生活了。”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走吧,跟我回去,不要回宿舍了。” 听到这句话,林立夏从惊诧中抬头,赵明瑄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想到平时他们虽然十分亲密,拥抱,接吻,抚摸…… 但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虽然知道赵明瑄因为自己而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今天居然如此,如此明目张胆地提出来。 赵明瑄哼哧一笑:“想什么坏事呢?你再想下去我就真的这么打算了。只是想陪你好好睡一下。” 林立夏脸红,尴尬,听到赵明瑄这样一说,又恼羞成怒,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逗自己。 “不去,回宿舍了。” “来,听话。有重要的事情,不要脸红,不要瞪我,当然不是你想的那个。虽然,要是你愿意,我也不介意……好好,不是。真的有事情。”赵明瑄忙叠声解释。 等赵明瑄跟林立夏一起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后,烧饼蹿出来,嗅了嗅林立夏立马跑开。 “肯定是你身上的血腥味儿让它不喜欢了,记住了,先别急着洗澡,看会儿电视,玩玩电脑也可以。我出去下。” 说完,赵明瑄又转身出了门。 等林立夏快要无法忍受身上的味道和灰尘时,赵明瑄终于回来了。不仅人回来,手上还抱着一大把绿叶繁茂的枝干。身上满是叶子热别的香味。 只见他也没理会好奇的林立夏,自顾自地将叶子一片片从枝干上摘下来,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个小山。 赵明瑄终于抬头对观察自己良久的林立夏说:“刚才爬树去了。你这家伙,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不是猴子。给你摘了柚子叶。” 说完拍拍手,将叶子抱到卫生间里,冲洗一番。浴缸放好热水,将叶子一股脑全部倒进去,唤来林立夏:“你刚说你接触了死人,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妈一向信这个,用柚子叶洗澡可以去去晦气。” 然后又指了指,“里面有新毛巾和内裤什么的,我给你去那套睡衣。快去洗澡吧。” 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赵明瑄的笑容在浴室热气的氤氲下显得有点模糊。 林立夏望着他一边防水试着水热,一边跟自己说话的背影,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无法遏制的温温感觉,像潮水席卷全身。 赵明瑄回过头来,看林立夏的样子,不怀好意地说:“你再这么一副感动到想以身相许的表情,那我就不客气了,浴室挺有感觉的。” 这句话的后果是,林立夏马上如同浇了一盆凉水一样从感动从恢复过来,将赵明瑄一把推出去。 果然,赵明瑄是个不能放松否则就会得寸进尺的奸商。 柚子叶去不去晦气,林立夏也不太笃定。但是一通热水澡,混合着柚子的清香,洗去一日劳碌的疲乏。 今天晚上那起车祸所带来的一点惊魂不定,也开始慢慢消失,让林立夏淡定下来。 等他洗澡完出来,赵明瑄也已经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 恶趣味的人,果然,身上的睡衣跟他是同款不同颜色的。这算什么,情侣睡衣么。 赵明瑄见林立夏出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递给林立夏在桌子上放了一会儿没那么烫的热牛奶,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给林立夏擦起头发来。 等林立夏喝完了牛奶,赵明瑄给他擦干了头发,他犹豫了。 赵明瑄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样板房,你难道今晚要跟烧饼一起睡?睡沙发对身体不好,我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当然,你也肯定不忍心我睡沙发,对吧。我的床是很大的。” 说完,还一副十分动容的样子看着林立夏。 林立夏继续面无表情,一定不能有所退让妥协。 “好啦,好啦,真不干什么。今晚你心情不好,只是想陪你睡一觉。”赵明瑄揉揉林立夏的头发,正经地说。 跟烧饼睡一个房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赵明瑄诚恳的保证下,林立夏决定还是相信他一次。 赵明瑄拥着林立夏躺在黑暗里。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躺在一起,手脚相缠,鼻息可触。 林立夏的身上有洗澡过后的清香,还有柚子叶的味道,看起来瘦削的身体抱起来,却感觉软又暖。 他的呼吸渐渐变浅匀长,喷在自己的脖子上,引得心里都痒痒的。他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很累,赵明瑄没有趁这么个好机会逗他,也没动手动脚吃些什么豆腐。林立夏就这么在赵明瑄宽大带着热度的胸膛里安静的睡着了。 没有开灯,赵明瑄有些遗憾,看不到林立夏的睡颜。然而,那一定是很安静的。 赵明瑄想起书上那个飞行员,他飞机出了故障降落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却从天而降一个小王子。飞行员给小王子画了只羊,又画了个装羊的箱子。就这么认识了小王子。那本书里带点忧郁的小王子,多么像林立夏啊。 赵明瑄将自己更加贴近林立夏,轻轻地靠在他的额头上。 你驯服了我,这是我的小王子。 第35章 小道消息 赵明瑄同志的小王子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因为赵明瑄很是不怀好意地蹭着林立夏,甚至蠢蠢欲动打算来个没刷牙的早安吻,这让林立夏很是受不了。 终于从他魔爪下爬起来,林立夏赶紧跑去洗漱。赵明瑄则笑得十分灿烂得意,心满意足地去厨房里做爱心早餐。 整个早上都感觉要冒泡泡,虽然自己忍受了一个晚上心爱的人在身边,却不能吃的煎熬。 等林立夏到了警局,却发现气氛有些凝重。 昨晚那个死者的家属已经早早到了警局。亲戚搀扶着两位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死者父母,正在警局里在办理事后手续并讨要一个说法。 不过这不是林立夏的职责范围。 到了办公室,薛涛气哼哼地说:“昨晚那个飙车的小子,真他娘的王八蛋。喝了酒发酒疯,开着改装过的车子在市区马路上飙车。听昨晚值班负责的同事说,撞死人了还不后悔,口气大得很。估计家里背景挺大的,还没问完,领导就叫我们先把人放了。哎,可惜了那个死去的大学生,才工作不久啊。看看他父母,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案子要怎么定啊现在?”林立夏问道。 “还不知道,不过啊,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涛有点抑郁地说。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出惨剧发生后,社会舆论反响强烈,目击者纷纷通过网络等途径声讨肇事者。长洲市当地一个网络论坛出现一个题为“富家子弟把马路当F1赛道,无辜路人被撞起5米高”的帖子,并附有现场照片,引来大批网民发表对飙车族的留言,网民们愤怒声讨,“跑车族”无视行人安全,在市区道路飙车行为。 达到高潮。 赵明瑄自然也知道了报纸上报导的这件事情,甚至跟自己还有点关系。 这个当街飙车的富家子弟,他的那辆改装车还是自己吩咐小张送的。 其实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王书记就请客吃饭了一次,赵明瑄居然也受邀在列。饭局上依旧是海吃胡喝。 王书记首先十分痛心疾首地陈述了自己教子无方,小孩子爱玩胡闹,是一定要惩戒的。然后又扮可怜父亲,工作原因,很大年纪了才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来的都是交通部门,公检法的权力人物。接着又和在座的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是称兄道弟亲亲热热了一番。 台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台下的事情却居然要轮到赵明瑄打点。 送出去的好处,居然要自己全部买单。赵明瑄看着王书记堪称奥斯卡影帝的演技,心里冷笑。 不过这都与他何干,既不是他儿子撞死人,也不是他儿子被人撞死。没必要操那个心。 只求自己答应了王书记送房送钱打点好上上下下,通过自己的文件审批了事才是正经。 等事故鉴定结果出来,不用说社会舆论,就是林立夏他们也都是愤怒了。 明显是上面有人示意指示,目测至少时速120码左右的时速鉴定结果成为75码。而关键在于,75码正好卡在超速是否到50%的一个区域间,如果超过了75码,那性质又不一样了。 这样的结果怎么不令人愤怒,然而,任薛涛怎么骂天骂地也无助于事。暗箱操作的事情,时有发生。 许悠扬也在林立夏他们办公室一起看着档案。薛涛愤愤不平了一阵,无可奈何地说:“哎,没办法,人家上头有人,花点钱消灾了事。” 许悠扬开口道:“这事儿我知道,王书记事情一出来就请客吃饭要摆平这件事情了。我老爹那天也去了,那小子是王书记的独生子。” 末了又看了看林立夏,“赵明瑄也有去诶。不过,他是冤大头,他是花钱替人消灾。不过,自然是少不了好处的。听我老爹说,出手非常大方,上上下下都打点清楚了。肯定是有利益挂钩的。” 林立夏之前就频繁地和赵明瑄在一起出现了。 许悠扬当看到他们肩并肩地从电梯里出来,双方打了个照面,不用林立夏开口,单是看他尴尬不已的表情,就知道,赵明瑄的手段果然厉害。 当时许悠扬没说什么,只是恨恨地对赵明瑄说:“算你厉害。”就绕过他们进了电梯。 对于这种事情,许悠扬能够有什么说的呢,她无法阻止林立夏和赵明瑄越走越近,看林立夏和赵明瑄在一起时候的眼神就知道。就像她自己,没法让林立夏喜欢她一样。 感情这种事情,人暖自知,外人无力控制。 许悠扬一向很是开朗,就算这样,还是和林立夏说说笑笑,没有丝毫影响,仿佛那天的撞见是一场幻觉。但她还是和薛涛一样,站在朋友的立场,叮嘱林立夏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这样的许悠扬,林立夏想过,要是没有捡到烧饼,没有遇见赵明瑄,也许自己真的会跟她在一起。 薛涛毫不意外地说:“看吧,立夏,你家那个赵明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做生意,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一条人命,在他看来,都不重要。真是官商勾结,黑心啊。” 薛涛虽然自那天之后一直没说什么,但是他心里还是希望,林立夏能够从赵明瑄身边全身而退,早日交个女朋友。 这么些时日,偶尔也会碰到赵明瑄接林立夏下班之类,都是男人,看赵明瑄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很喜欢立夏,也对他非常好。 但薛涛一直认为,林立夏只是一个人这么多年,有这样一个人,不动声色地靠近林立夏,对他好。而不可否认的是,赵明瑄是这样一个富有魅力的人。 单纯的林立夏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于是,要是偶尔提到赵明瑄,薛涛那都是气鼓鼓地说他坏话,自己都觉得有点八婆了。 林立夏自然是知道赵明瑄不是对所有人都是像对自己那么好的。 有一次去林立夏办公室等他,正巧赶上赵明瑄发怒的时候。他没有咆哮,也没有什么将文件摔到下属身上之类的举动。 只是双手撑在偌大的办公桌上,扬着头,脸上波澜不惊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字字犀利。间或手指点点,就让几个下属战战兢兢地站在他面前接受教训。 气势如山城压人欲摧的赵明瑄。 林立夏见过的赵明瑄,都是温文尔雅的,对着自己笑意盎然的赵明瑄。 可是这一次,乍听到赵明瑄行贿,官商勾结,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暗箱操作,轻描淡写地处理掉。 林立夏一向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从没有这样接触过赤裸裸的金钱权利的交易。 而参与者,还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自己亲眼目睹过惨剧的发生,那种震惊与目瞪口呆是难以形容的。 这个小道消息,对林立夏来说实在是冲击过大。 他不愿意相信,那样温柔对待自己的赵明瑄,会是这么个人。 当今天赵明瑄依旧按照惯例打电话来说要接林立夏回去时,林立夏想到在办公室听到的事情。他发现,这样别人口中的赵明瑄对他来说是有点陌生的。 于是,林立夏僵硬了一会儿,终究是开口婉言拒绝了赵明瑄接送。 其实今天晚上有人和立夏调了班,林立夏并没有上晚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跟赵明瑄说。 赵明瑄在略微惊讶,立夏很少会拒绝自己的各种要求。他敏感地感觉到,今天电话里的林立夏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但仍然坚持让林立夏来他家里过夜,当然只是单纯的过夜而已。 赵明瑄在电话里有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刚让人从香港那边寄了一种新的中药药膏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用。还跟那个老医生,哦,对了,是个很不错的老中医,我前年老是早上起来咳嗽,说是慢性咽喉炎,他开了几次药就好了。这次听了我说的情况,他还给我一副很简单的草药方子,我今晚试着熬了一点,不会苦的。过来喝吧,晚上真的不用我去接么?” 在林立夏听起来,赵明瑄似乎没有在意到他今天的不对劲,依旧在电话那头温温和和地跟林立夏说着。 赵明瑄对于林立夏的这个皮肤病一向很上心,见不得他痒得快要抓狂的样子,平日就十分注意饮食,红豆薏米从来没断过,各种各样的中药秘方之类的,也没少搜罗。 这样的赵明瑄,真的让林立夏,难以拒绝。 林立夏本想说要回宿舍睡觉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番,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干涩地回答了赵明瑄一句“好的。” 其实赵明瑄放下电话,他就知道,林立夏今天确实是有点跟平时不一样。 等林立夏从办公室出来,准备绕到后门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赵明瑄居然在传达室外面正在和李大爷亲热地交谈着,一手上还牵着烧饼。 抬头看了眼自己,却没有表示,仍旧只是笑着。 这一眼,却让林立夏一愣,心中一悸。虽然自己没有撒谎,但是,这样被赵明瑄当场逮住,他应该觉得自己对他撒谎了。 林立夏有点惊慌失措。 李大爷还笑呵呵地叫着立夏:“立夏,这你朋友啊,就住对面那水岸年华啊原来。你今天跟小陈换班了啊,刚小陈出去执勤了,怎么从办公室出来要这么久。” 赵明瑄已经牵着活蹦乱跳的烧饼迎向林立夏,他的脸上无波无澜,笑得温和带着点亲热:“怎么换班了,也不跟我说下,要不是牵着烧饼出来溜溜,刚好经过这里,跟李大爷聊几句,还不知道呢。本来要上晚班怎么也不用我接,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开车很快的。” 赵明瑄好像并没有太在意,林立夏有点小心虚,含糊地应着。 林立夏还是跟了赵明瑄回去。 第36章 我不在乎 林立夏又哪里知道,其实赵明瑄早在他挂了电话,就跑过来等着了。本想跟他一起吃个饭,然后送林立夏过去上班。 却没有想到,一直等都不见他出来,稍微问一下,居然换了班也没跟自己说。 赵明瑄也见过很多种的林立夏,打球时朝气蓬勃的林立夏,吃饭时安安静静的林立夏,睡着了时候猫儿打盹一样的林立夏。 而小心翼翼回避着自己的林立夏,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路牵着烧饼,后面跟着林立夏回到家。他一言不发,自己也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依旧是温柔体贴地叮嘱林立夏先去洗澡,洗完澡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赵明瑄没事儿人一样,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 “本来打算给你当宵夜的,没想到换班了,刚刚好,直接当晚饭,我记得,你挺爱吃这种面条的,还是海鲜。今天的虾不错。” 赵明瑄已经习惯了,要是林立夏能来过夜的晚上,自己就会提早从公司出来,为了保证新鲜,他还去些晚上有摆摊的菜市场买菜做饭。 林立夏一向是个沉默的人,当他并不就是懦弱,或者什么都闷在心里。 心里七上八下了好久, 林立夏终于开口问赵明瑄:“明瑄,我听说,是你花钱帮助那个肇事的人把事情压下来了?” 赵明瑄手中正在剥虾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只是看了眼林立夏又继续,淡定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脸上也是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似乎,自己花钱行贿摆平人命官司,是一件跟他剥虾一样的事情。 林立夏有点没法淡定了:“明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林立夏一向没有跟谁起过争执,口拙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批评赵明瑄这种违法乱纪枉顾人命的事情。 赵明瑄将剥好的虾放到林立夏的碗里:“好好吃饭。这些事情,你不用管的。” 林立夏确实是有点恼怒了,自己亲眼见过那个本应该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被撞飞,而只是因为他倒霉,碰到了醉酒飙车的纨绔子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伤心绝望到站都站不起来,泪流满面地祈求林立夏他们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公道的样子,跟那天晚上看到人被撞飞的一刹那同样令立夏感到失措,无法不动容。 而赵明瑄却可以这样云淡风轻。 “明瑄,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怎么可以,做这些官商勾结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那些无钱无势的人,死了都没有一个公道,他们不可怜么。你还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我今天听别人说了,我还被瞒着。” 林立夏说到最后甚至都有点愤怒了,声音提高,语气严肃。 连窝在沙发旁边玩的烧饼,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窝回去。 赵明瑄用手边的毛巾擦了擦,靠回椅子上,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林立夏。 表情激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公平正义”之类的字眼。 真的还是个很单纯的人。 赵明瑄叹了口气:“立夏,你太单纯了。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的什么法律,公平正义之类的,那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玩得游戏。今天我不花钱配合他父亲替他儿子摆平这件事情,明天上赶着就有人要出力。而我,今年必须拿下这个工程,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只欠这么一点了。” 赵明瑄甚至带着点残酷的口吻开口:“还有,你怎么就觉得我是个好人了?我有说过么。你可能还不知道,出事的那辆车子,还是我让小张送的。可是,我不送这辆车,自然有人送另外一辆,还不是要出车祸。我只是做到我该做的,得到我应得的罢了。” 最后的语气,极其轻淡。 林立夏从未认识到这样一个赵明瑄,以如此事不关己的态度谈论这样一件事情。他目视赵明瑄,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明瑄却又换上了惯常温和的语调,像以往任何时刻跟林立夏说话的样子:“不要想太多,吃饭要紧,带着不良情绪吃饭,对身体不好。” “你这种事情做过很多么?”林立夏问道。 “立夏,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山上我说的那句话么?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我不信什么轮回报应,只是想要尽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就能这样不折手段么?” “我不在乎。”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林立夏浇了个透心凉。 残酷自私到甚至有点无耻的赵明瑄。 不是带着自己吃饭,给自己夹菜时温柔的赵明瑄,不是在夜晚的海边搂着自己垂钓的赵明瑄,更加不是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赵明瑄。 是个商人,他的本质,还是个不折手段的商人。 突然之间,以这样直接毫不掩饰的方式露出这么一面的赵明瑄,让林立夏难以接受,又压抑不了愤怒。 可终究为了这个人,心生难过。 于是难过,震惊,愤怒的林立夏,做了个很不明智的举动。他怒视赵明瑄一会后,面条也没吃完,起身,开门,出去了。 门“咔哒”一声,关了上去。 赵明瑄瞧着林立夏这一连串的动作,末了,坐在椅子上盯着桌面上还兀自冒着热气的面条。 这算什么?生气了么?还离家出走?要当流浪猫?赵明瑄心里打起一个个问号…… 赵明瑄将没吃完的苗条丢掉,发了条短信给林立夏,叮嘱他记得再去吃点什么,不吃饭对胃不好。 然后又去洗衣机里收拾了林立夏换下来的衣服。 拿到阳台将制服挂了上去,淡蓝色的衬衫在夜风里簌簌飘动。 赵明瑄伸手抓了一下衣摆。 带着洗完后洗衣粉的清爽香味。 赵明瑄一直以为林立夏是个温和的,甚至是个顺从的人。没有想到的是,他执拗起来,居然像头拉不回的牛。 赵明瑄第二天就给林立夏打电话,孰料,不接。未果,又给他发了短信表示做了他喜欢的香辣蟹。钻牛角尖里面去了,赵明瑄心想。 林立夏虽然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但是,其实他是个非常性情化的人,有什么心事都会摆在脸上。高兴不高兴,发呆还是思考,很容易就可以被人看出来。 于是林立夏今天坐在办公室里,呆了那么一下。 薛涛看着这小子的眼神,就觉得林立夏有心事,“立夏,怎么了?” 林立夏摇头,“没什么啊。” “当面撒谎,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怎么了,跟那个赵奸商吵架了?”薛涛问地神神秘秘。 林立夏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薛涛,无语道:“薛大帅,不要这么八卦。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妇联工作。” “你跟我亲弟似的,能不关心你么。更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个赵奸商,更加不能放松警惕,组织上表示要对林立夏同志密切关注。” 桌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林立夏工作的时候通常都是静音的。 后来,赵明瑄同志表示了强烈地抗议和不满,因为,他经常打电话打到移动的小姐提醒他暂时无人接听。并且亲自将林立夏的手机设置成了震动。 甚至于给林立夏买了款十分昂贵的新手机,当然,林立夏顺手就把它丢在了赵明瑄的卧室里,没有接受。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熟悉的名字,也不掐断,又放下了。 薛涛瞟了眼手机,“肯定是赵奸商的,怎么不接啊,你们俩怎么了?” 见林立夏又接着拿起手中的文件开始看起来,薛涛蹭过去:“虽然呢,我是很希望你们两个不合分手啦,那我有可能去买挂鞭炮大肆庆贺。不过看你这样子,哥难受。两个男的,谈恋爱跟男女也一样吧。好好沟通下,闹什么别扭哇。” 林立夏将薛涛摁回他的位置,“我去找小陈对照下。好好工作,不然我投诉你。” 说完,便起身拿着东西出去了。 薛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说完便拿起林立夏的手机,看了下,迅速记下赵明瑄的号码。 赵明瑄今晚自然没有等到林立夏的电话和回复。正打算直接去他宿舍等他,刚出门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于是,他只好先放弃哄小猫的计划,另外赴约。 等赵明瑄到的时候,薛涛已经在那里埋头戳着蛋糕喝咖啡了。 见赵明瑄来了,也不示意,继续嚼着吞下一块糕点,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顺了口气。 也不说话,就看着赵明瑄。 赵明瑄大大方方,面带微笑地坐着薛涛对面,任他打量着。 第37章 决不能伤害立夏 两人对视良久。 薛涛的定力还是差了那么一层,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就不太喜欢你。你这人,没事就笑眯眯的。装什么哪。”薛涛提溜起一块纸巾擦擦嘴巴,说道。 赵明瑄依旧保持风度:“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做到让任何人喜欢。” 薛涛直接说道;“立夏很喜欢你,那个傻小子。” 见赵明瑄点头示意,脸上写着“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薛涛又说道:“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的,直来直去是我的性格,你要是不爱听,那我也没办法,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做到让任何人都喜欢我的性格。” 赵明瑄的眉角跳了一下。 “首先,我郑重的警告你,你不要耍立夏玩儿。或者,换句话说,你要是可以的话,早点跟立夏拜了。你们两个人,不可能有好结果的。立夏孤身一人,没牵没挂地,也许可以走这样一条路。你呢,赵明瑄,你有事业,有身份,有地位,听说你还是个香港豪门出身。你身上牵挂的东西可多了,先不说社会啊舆论啊什么的,你家里容许你这么下去么?不结婚,跟个男人在一起?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说可以,我觉得我一定会因为你这样信口开河而揍你!” 薛涛一口气说完,等着赵明瑄表态。 赵明瑄嘴角翘起,“薛先生,我觉得,这是我跟立夏之间的事情,至于要不要分手,还是在一起之类的,你都无权插手吧。” “哼,赵明瑄,你这是摆明了欺负立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个人吧。他要是有家人,还容得了你跟他在一起么?”薛涛嗤之以鼻。 “而且,我怎么没有权利了。如果说,这世上谁还有能够有资格管着立夏,不是他那五岁就丢了他的妈,也不是立夏见都没见过的爸,只有我薛涛一人。” 薛涛喝了口水,重重地丢在桌上,引得前后桌的人纷纷侧目。 “赵明瑄,我说”,薛涛压低了声音,“算我求你了,立夏那小子,很死心眼儿,他要是认定了什么,那就是什么了。现在,除非你赶他走,他才会自己离开。你要是不能那啥,尽早脱身。 也奇了怪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女生对他好过,怎么就跟你好上了。 我跟立夏认识六年了,他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当然跟你们这样的人没法比,但是,对他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立夏,他注定前半辈子就是过得命苦,现在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再找个姑娘,结婚生子,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了。那小子傻,他怎么可能跟你耗在一起。” 薛涛反而冷静了下来,决定对赵明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六年?”赵明瑄突然问道。 “什么?”薛涛愣了下,自己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就关注了一个六年。 “六年,我要是早六年认识立夏,不会让他多吃一点苦。”赵明瑄淡淡地道。 “我说,你懂不懂重点,你要是想让他少吃苦,早点离开立夏,不要让他枉吃更多苦。”薛涛怒了。 “你跟立夏认识这么久了啊,和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吧。”赵明瑄突然真挚地问他。 薛涛看着赵明瑄的样子,不像是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啊,怎么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我说你可别跟我打太极,以前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现在要谈的是立夏的以后。” 见赵明瑄没有动静,依旧是那样地看着自己,好像,的确是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薛涛只觉得自己被盯地发毛:“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没爹没娘孤儿院长大的小孩,成长史那就是一部苦哈哈的历史。” 薛涛想起了刚刚见到林立夏的那一天,想起了自己跟林立夏的大学时光,“他那时跟现在差不多的样子,大学报道,几乎谁都有家长陪着,大堆大堆的东西,就立夏,自己一个人,一小袋行李。” 薛涛情不自禁地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他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那有什么钱,高中还有好心人资助点,说来也不容易,他是那家孤儿院里,难得坚持读书的,还上了大学……” “你没见过立夏读书,非常刻苦的,我们都爱玩,就他有空就要往图书馆跑,他要拿奖学金,没奖学金,下学期的学费住宿费都都不知道在那里……” “什么工都打过,他身体其实不是很好,大二有一年暑假,给快餐店打工,大热天的还要骑车出去送外卖,就为了多赚点钱。回来直接中暑晕倒,还是别人翻了手机才找到的我……” “就这样,他边打工边念书,总算把大学给读完了。期间还要分神照料孤儿院,一有空就回去看看,我也去过几次,那里环境不是很好,经常就缺经费。立夏再怎么苦,一有闲钱就要拿回去接济孤儿院,买点小孩儿的衣服,书本啊什么。就是现在也一样,你跟他也有段时日了,也明白,他有空就要回去。多少人长大了出了孤儿院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立夏不一样,他没有怨恨,并且懂得感恩。” 薛涛停了一下,看着赵明瑄,只见他仍旧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诉说,“所以,我说,赵明瑄,你就行行好吧。立夏这家伙,可经不起你穷折腾。你啊,就让他过些好日子吧。” 赵明瑄皱眉,“虽然我赵明瑄做事,从来不向别人保证或者解释什么。我也不求你的理解之类的。但,我只把那天立夏跟我的对话再重复一次。” 赵明瑄盯着薛涛,吐字清晰地说道:“立夏说我玩得太大,他玩不起。我只说,我一定奉陪到底。” 语气坚定不可夺,仿佛不是在向薛涛复述,而是再一次,向自己宣誓。 赵明瑄说这话的时候,琥珀一样的眼睛,晶莹剔透,而内里却蕴含了最尖锐的光辉。 薛涛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你们俩人,前世估计欠了什么债。这辈子,居然这样都能纠缠在一起。我不可否认,你对立夏很好。但这也不能弥补相对而言,立夏处于弱势的地位。他确实玩不起。虽然你这人自大到刚才说做什么事情都不向别人保证。但是不管结果如何,赵明瑄,你得保证,决不能伤害立夏。” 赵明瑄随即十分自信地说:“这我根本也不用保证。因为,我一定会做到。” 薛涛不住地点点头:“好好,我只言尽于此。立夏这人,这么好,你但凡有点良心,也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 说完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拿起警帽拍两下,“娘地,跟你这种人说个话,就得约在这种又贵又破的地方。我走了。” 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哄哄小立夏,他准是因为那起交通事故跟你别扭了吧。他这人,上大学自己都勉强吃饱,有时候还接济他那个跟他差不了多少的舍友。总而言之,心软得很,太过善良正直,你小子做事悠着点。” 说完,大步拐出了咖啡厅。 赵明瑄静静地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了。 他就坐在二楼的窗户位置,透过全封闭的玻璃是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喧嚣着仿佛顷刻间就可以尘土飞扬。路上的人,或行色匆匆,或眉开眼笑,又或者面无表情地从楼下路过。 有好看的,有平凡的,有衣着光鲜的,有灰头土脸的。 每一个都比不上我的林立夏。 只是三天不见,我已经开始想念他静默的眉眼,和不笑也微微翘起的嘴角。 +++++++++++++++++++++虽然林立夏还是跟赵明瑄冷战着,当然林立夏自己认为是冷战。赵明瑄可不这么认为,他依旧是短信,电话坚持着。好像那天的争执,立夏现在固执地不肯见面对赵明瑄而言根本没有发生过。 林立夏当然知道,自己有点撞南墙了。这个世界上,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公平的事情也多,比如本来这一年以他的成绩和工作水平应该要得到一个先进。不过自己无权无势,名额被人顶替了。薛涛一直为自己抱不平,林立夏却觉得没有什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人人讨要公平正义,那整个世界肯定是要沸反盈天,天下大乱了。 可这次不一样,先不说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场惨案发生,坐在救护车上时,那个年轻人挣扎吐血,最后眼睛大睁着呼呼喘气死去。还是薛涛,在医生断定他死亡之后,帮他合上双眼。死者父母哀憱到极致的表情,那是用言语无法描述的。 立夏的世界,一直都是善良的。无论对他人,还是自己。他从不抱怨,不自怨自艾,不愤愤不平,努力积极地生活。尽可能地帮助别人。 而赵明瑄,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却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做出自己最不能容许的事情。并且在林立夏看来,事后,比如那天晚上争执的时候,赵明瑄没有一丝愧疚或者忏悔的表情,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说地很轻松,我不在乎。 可是林立夏在乎。 所以当赵明瑄在见过薛涛只后,再一次打电话给林立夏。 赵明瑄第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怎么?还在生我的气么?” 电话里的赵明瑄,听起来温柔有点嘶哑的嗓音,让林立夏微微有点楞神。 赵明瑄,赵明瑄,他的名字,读起来跟他的声音,笑容一样的温柔。 “嗯。”林立夏很少会否认自己的心思。 “看来,我还是任重道远啊。明天是你要去孤儿院的时间是吧?”赵明瑄问道。 “是的。” “我陪你去吧,我跟你一起去。”赵明瑄说道。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林立夏说。 “立夏”,赵明瑄低低地叫了林立夏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跟你坦白心意的那天说的话么?”赵明瑄问。 “我说,你一直就是这么个人。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但是,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了,并且我觉得会一直在一起,我不相信下辈子,也从来不用永远这个词。我只求你这辈子。你的苦乐,我自会担当。所以,不管怎么样,我最怕你拒绝我。” 赵明瑄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低了下去,我最怕你拒绝我。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口吻,让林立夏怎么再忍心说出些冷漠的话拒绝。 “我,不是,我每次去孤儿院都要呆很久,帮忙照顾孩子什么的,你要是一起去真不方便。”林立夏想了半天,才开口。 “只要,你不是想拒绝我就行。”赵明瑄的语气里松了口气,“晚上一个人吃饭,真不习惯。” “……” “烧饼它很想你。”赵明瑄诚恳地说,“回家吃饭吧。” 回家吃饭吧,这五个字,对林立夏触动太大,“好,我下午会从孤儿院回来。” “我等你。” 两个人久久没有言语。 最终还是立夏打破平静,道了晚安告别。 林立夏当时躺在宿舍床上看书,他心烦意乱时,就会喜欢看书。 林立夏的第一本书,是8岁时孤儿院发的,很小很薄的,一本简装版的《小王子》。他第一次被书里的世界吸引。 国王、爱虚荣的人、酒鬼、商人、点灯人、地理学家、蛇……会说话的狐狸,像小女孩儿一样的玫瑰花,想要跟小王子做朋友的狐狸,还有那个应该是回不去家乡的小王子。 都深深吸引了他。 在小王子的星球上,一天可以看一千四百四十次日落。人在悲伤的时候就会喜欢看日落。 后来他就养成了习惯,失落时,低落时,也会看小王子。 赵明瑄的突然闯入,是小王子式的奇迹。 一直孤单长大他,没有父母,没有亲戚,连朋友都极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小心又自然地对他好着。 赵明瑄一直认为,林立夏是个小王子,他驯服了自己。 可林立夏却也认为,赵明瑄才是个王子,他一直是只等爱的小狐狸。 然而,这个王子的形象居然也有崩裂的一天。 不再是温柔笑着的赵明瑄,不再是给他洗手作羹汤的赵明瑄,不再是夜晚轻轻拥着他入睡的赵明瑄。 虽然没有接触生活以外的赵明瑄,但他怎么又不知道,做商人时的赵明瑄,怎么可能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不是因为赵明瑄违法乱纪,罔顾人命,而是因为他的态度,理所当然一样。 但是,当事实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时,还是会被震慑到。 所以,林立夏真是有点无法接受。 第38章 心怀善意 林立夏坐在公交车上,这条线路他十分熟悉,坐了好几年。 连公交车都换了,从原来晃荡晃荡的小巴士,变成现在簇新的,还有液晶电视的新公交。 可它的终点依旧是没有变,萧索的终点站,旁边有家常年都无人关注的孤儿院。那里的大人小孩,好像都住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自己长大的地方。 林立夏到了孤儿院,孤儿院里面的生活还仍旧是那样的。孩子们眉开眼笑地围着他说话,几个行动不便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林立夏讲话。 院长婆婆拉着立夏的手,一直问,其实每次都问得差不多,不外乎就是工作身体之类的,偶尔打探下感情。 以前林立夏觉得问道有没有谈恋爱这些事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婆婆说,阿婆你怎么又问,没有啦,现在还是工作要紧。 和赵明瑄在一起之后,林立夏要是被问到这些问题,脑海中先是冒出赵明瑄笑眯眯的脸,其次是干净温暖的拥抱,然后,自己就脸红地支支吾吾了。 不过,今天当林立夏依然按照惯例拿出自己的工资时,婆婆却一把拦了下来,并且说道:“哎呀,立夏,不用了,不用了。这次孤儿院啊,得了很大一笔捐助呢。” 婆婆又说道,“捐了钱,衣服,用具之类的,还给联系了医院,说可以从几个能治疗的孩子去治病,小东的兔唇,还有孩子装假肢什么的,马上可以治疗的,已经检查身体了。” “这么好,难得有好心人。”林立夏也替孤儿院里的人感到高兴。 “什么好心人啊,立夏,你不是应该知道么,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朋友啊,人可真好。”婆婆感叹道。 “朋友?”立夏疑惑了。 “是啊,不是你朋友么?其实是他助理过来的,说是他老板的交代。问了半天,也不肯说,最后我们说接受每一笔捐助都要记录在案的,他才说,只是林立夏的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立夏问。 “就有次你来了之后的隔天就过来了。” 林立夏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自己认识的,除了赵明瑄,谁还有这个大手笔。 他到底,想要如何。 人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金钱,地位,他可以用手中的钱财理所当然地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可以这么大方地帮助一家孤儿院。也不是那些为博名声而刻意张扬的所谓善行。 婆婆见林立夏沉默不语的样子,“怎么?不是你朋友?可是他明明说认识你啊?” 林立夏叹了口气,无奈道:“算是朋友吧。” 等他快要从孤儿院出来时,原本还十分晴朗的天气,居然瞬间乌云压城。明明五点钟的时间,看上去好似六七点。 婆婆担忧地说:“看来要下很大的雷阵雨,这么回去,有伞也会湿的,立夏,今晚就在孤儿院住一个晚上吧,明天早点赶回去上班也来得及啊。” 要是以前,林立夏可以毫不犹豫地留下了,又不是没住过,可是他昨晚已经答应赵明瑄了。那个人说等他回家吃饭。 林立夏没法再一次拒绝赵明瑄,只好跟婆婆说:“没事的,而且我跟朋友约定了今晚要见面,不好不去的。” 眼看着暴雨就如天空缺了口一样倾泻下来,打在地面上,屋顶上,树木间,啪啪作响。林立夏还是坚持,从阿婆手里接过伞。 开了门,却看到,赵明瑄已经等在门口了,也撑着一把伞。 大雨下得起劲,天地间都弥漫了一阵白蒙蒙的水雾。 赵明瑄撑着伞勉强挤在孤儿院门口的屋檐下,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肩膀,无数的小水珠覆在结实的手臂上。 林立夏楞在门口,这样突然见到赵明瑄,当然是十分惊讶。 他撑着伞,略微抬起头才能对上赵明瑄的视线,“怎么来了?” “想到你一个人要坐这么久的公交车回来,我就觉得舍不得。”赵明瑄抬起手,拭去林立夏眉毛上飞溅到的雨水。 “幸好来了,你看,雨下这么大。” 不远处,雨水打在不远处赵明瑄那台黑色的车上,一股股水流沿着车身留下。 林立夏看着他肩膀湿掉的地方,说道“怎么也不在车里等。” “从门口走到我停车的地方,还是要几步路的,我的伞比较大,怕你淋湿。我们回去吧。”赵明瑄不假思索地说道。 雨很大,从这里开回去也要一定的时间。 林立夏出于职业敏感,对赵明瑄说“要不,等会儿再走吧,雨太大了,开车有点危险。” 赵明瑄将立夏拉到自己身边:“都可以。” 林立夏没有带赵明瑄去孤儿院,反而带着他绕到孤儿院后面。 居然有座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代的教堂。 大雨滂沱中可以望见那凝重的身影,灰白色墙体砌成的教堂,整个呈十字形状,尖尖的塔顶,轻灵欲飞。 进去的时候,弥散已近尾声,守堂的老人在门口为散去的人群尽量提供雨具。 整座教堂只有上下两层,砖墙木地板。赵明瑄和林立夏踩在地板上时还有“咯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响起。 抬头就是拱形穹隆的顶部,缀以星辰日月,窗门装有彩色花玻璃,没有开灯,显得幽暗深邃。 林立夏跟赵明瑄从一排排座椅中穿梭,往前走去。 “我小时,经常躲在这里看书。”林立夏说。 “尤其是这样的下雨天,整个教堂暗暗的,有时候有唱诗班的歌声,下着雨,教堂里潮湿的木板发霉的味道。” 林立夏的目光停留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 走到教堂的最里部就是主祭坛了,打开的石制圣经架在木架子上。 头顶就是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雕塑,高高悬起。 “我也不信神,但是还是很喜欢来这里,看书,睡觉,甚至发呆。最喜欢圣诞节了,阿婆会带我们几个出来,教堂里的牧师会给我们发糖果和果冻。” 林立夏伸手抚摸那本永远不可能翻得动的圣经。 “人类有滔天罪行,耶稣受难,用鲜血洗刷罪恶,以获得神的怜悯,可以通过祷告与上帝对话。这是我小时候问神父为什么有这么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时,他告诉我的。” 林立夏抬头望着头顶的耶稣。 “我不信教,但是当时我就知道,无论如何,一个人要心怀善意。” 林立夏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赵明瑄:“明瑄,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无法指责你什么。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工作方式,行为道德准则。我知道孤儿院的钱是你捐的,你看你,可以用钱掩盖罪恶,助纣为劣,也可以用钱帮助别人。” “可是,我总希望,你能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别人。”林立夏说道。 赵明瑄去过很多教堂,巴塞罗那的圣家赎罪堂,君士坦丁堡的索菲亚大教堂,甚至是萨纳河畔的巴黎圣母院。无不华美优雅,哥特式的建筑风格,令人倾倒。 然而,他没有一次是去做祷告,或者祈求赎罪什么的。 仅仅只是欣赏其建筑风格,在他眼里,那些历史悠久的大教堂,与西安的城墙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但是值得欣赏研究的建筑罢了。 而于今天,林立夏带他来这个偏居在喧嚣角落的小教堂,两个人站在耶稣前面,圣经正对着他们摊开着。 林立夏说,希望自己能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别人。 罪行,恶劣?自己有么,也许吧。 赵明瑄伸手轻轻拥住立夏,“不要担心,我是坏人,祸害遗千年的。我答应你,以后做事,会有所顾忌。” 赵明瑄放开林立夏,站在摊开的圣经前,他的头上就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却毫不在意地说:“我赵明瑄从不信命,包括上帝。但倘若真有天堂,那我也能去。因为我爱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屋外的雨声,回荡在木质结构的教堂里,细细簌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偶尔传来不明所以的几句人声,让林立夏有种时光回溯的感觉。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的下午,他坐在最角落的那个位置上,静静地听唱诗班的歌声在拱形穹庐上回响。 而这次,却是赵明瑄低低暗哑的声音。 我爱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等他们离开时,雨终于小了一点,教堂楼顶上的大钟开始撞击,扬声悠远。 赵明瑄对林立夏说:“再开回市中心太迟了,我们去碧海青天吧,我买的食材都在后车厢呢,可以去那里做饭。” “嗯。”林立夏轻轻应了一声。 赵明瑄终究还是忍耐不住,笑笑着,摸了摸林立夏的头,有无法遏制的温情上涌。 果然,还是顺毛的林立夏比较可爱。 赵明瑄之前就已经搬到了立夏附近的那套房子里,这个别墅自然是空了下来。有人定期来清理,房子还是很干净的。 赵明瑄开门的时候,没有尘土飞扬的感觉,装修简约的房子,干净地根本不像是闲置了很久的样子。 娴熟地将别墅的壁灯都开了起来,赵明瑄对灯具很有讲究,尤其是壁灯。碧海青天这个小别墅的壁灯,都是他有次在土耳其旅游时买的,一眼就看中了。 昏黄的灯光从雕饰精致的壁灯里打出来,柔软如薄纱,笼罩了房间的角落。 两个人都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第一次在这里见面,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第二次出现在这里,两个人已经是可以亲密到黑暗的晚上紧紧拥在一起分享呼吸的人。 瞧,这多么神奇。 第39章 只这一眼,瞬间倾灭 雨下地很大,林立夏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淋湿了。 赵明瑄催促着林立夏赶紧先去洗澡,身体不是非常结实,担心他会感冒。 林立夏原本打算帮忙一起准备晚饭,不过想到自己连切菜都很难看,更何况赵明瑄对于这些事情一向都不许他动手,于是也就作罢。由着赵明瑄领着他上楼洗澡。 等赵明瑄洗了把蔬菜,才想起来,刚才没给林立夏拿毛巾。 相处久了,他记住了立夏的每一个小习惯,比如吃菜不吃葱,喜欢酸甜不喜欢咸辣。以及,洗头发的时候一定要有干毛巾放手边,要么擦手,要么擦沿着头发往下滴的水,必不可少。 于是,赵明瑄赶紧匆匆擦了下手上了楼。 到了房间,赵明瑄拿了条新毛巾往浴室走。 “立夏,你洗头发的毛巾我忘记给你了,可以进去么?”赵明瑄问道。 林立夏开了门,只脱了上身的衣服,头发上都是泡沫,显然还没洗完。 有点忿忿道:“差点洗不了头发了。” 赵明瑄哼笑,“谁叫你有这么奇怪的习惯。” 伸手碰了碰头发上的泡沫,“来,弯腰,我帮你冲一冲洗头发,很舒服的。” 林立夏趴在长长的大理石洗漱台上,旁边居然还有一个花瓶,白白的小花一簇簇,估计是被洗发水的香味掩盖,没有问道任何味道,乍一看还以为是假花。 立夏没有多少头发,短短的,赵明瑄只是轻轻按揉几个穴位,帮他纾解疲倦。 不得不承认,赵明瑄的手法果然很不错,林立夏只舒服得昏昏欲睡。 触手是立夏温热的头发,没有穿衣服的上半身,曝露在浴室柔黄色的灯光下。面前是光裸的脊背,突出的肩胛骨染上了一层蜜黄色,看起来细腻而有质感。 牛仔裤没有扎皮带,松松散散地垮在腰上,刚好被卡住,腰胯部分隐约在裤头里,线条可见。 赵明瑄扭开花洒给林立夏冲掉泡沫,明明刚才自己的水温调得正正好,适合夏天。 为什么却感觉浴室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 林立夏其实最不爱洗头了,闭着眼睛被水从头冲过的感觉,他从小就不喜欢。 所以,趴在那里见赵明瑄还这么一直冲着,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难耐地开口,“明瑄,好了没,难受了。” 林立夏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情绪。那一句明瑄,叫得格外自然顺口。 在赵明瑄听来,却是一点星火,即刻引发了燎原之势。 他猛地将花洒甩在一边,捞起还趴着的林立夏,动作迅速地按到了浴室的墙壁上。 有难以泯灭的情愫渐次蔓延。 赵明瑄揉着林立夏黑亮濡湿的头发,感觉着手间的顺滑。对上那双澄澈的黑眼睛。 只这一眼,瞬间倾灭。 所有的情不自禁都难以出口,那么就用行动代替。 赵明瑄双手捧着她的头,吻住林立夏柔软的唇,难耐地辗转,噬咬。 顷刻间,林立夏所有的防备都无从提起,只觉得赵明瑄的舌头像一尾扑腾的鱼在自己的嘴里搅动,以吻相邀,缠上自己的唇舌。 花洒的水没有关掉,淅淅沥沥地打开两个人的身上,不一会儿就弄湿了自己的牛仔裤,黏在身上难以忍受。 然而更加难以忍受的是赵明瑄低低急促的喘息,灵活游走的唇舌,和在自己身上温柔抚摸的双手,勾得自己眼前一片星火四散。 无法抗拒的电流在两个人周身流窜,火花四溅。 赵明瑄喘息的间或间,难耐地呼唤着,“立夏,立夏……”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声音有无法抵挡的魔力,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失去呼吸的意识一样。 猛然间感觉到火热的肌肤相亲,仿佛“轰”地一声炸开所有不定的思绪。 赵明瑄被水打湿的衬衫早已被他自己脱下来,与林立夏赤luo的肌肤紧紧想贴,而没有间断的吻愈加深入。 那些迸发出的火花,引出一条条丝线,将两个人紧紧缠绕。 赵明瑄游走在林立夏背后的手,却越来越往下,又绕到前面,有些急迫地要拉下拉链…… 林立夏惊地推开赵明瑄,两个人都已经到情动的边缘,扶着对方,大力地喘息。 赵明瑄又向前伏在林立夏肩上,急促的喘息像呼啸而过的火车。 他开始低低地耳语,“立夏,我爱你。立夏,我爱你。立夏……” 所有的感情终于找到缺口,如山洪一样,轰然爆发。 两个人如蛇一样在对方身上缠绕,游戏。 赵明瑄的动作愈发大胆,用身体,用手,彼此磨蹭着。 林立夏的脑子像天地初开一般混沌不明,他当然知道赵明瑄的意思。但他还是挣扎着开口:“别,不要,不要在这里。” 重重地将墙壁上那人拉到怀里,吻却依旧继续着,松松垮垮的裤子,两个人跌跌撞撞地从浴室里出来,在红木地板上留下水渍。 突然间,林立夏觉得自己像坠入悬崖一般倒下去,而接住自己的却是柔软的床。还未意识清楚间,赵明瑄却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 狂风骇浪席卷两个人,澎湃的热浪仿佛要讲人吞噬掉。 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切,唇舌相缠的部分麻木到难以区分开来。房间里只听到重重的喘息,格外情色。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林立夏的发梢,眉眼,鼻梁,嘴唇,又顺着线条优雅的脖颈往下,在林立夏突突跳动的动脉上,吮吸,无以描述的电流顺着动脉的血流遍全身。 更何况,赵明瑄此时还在暗哑低沉地一遍遍絮叨:“立夏,我爱你,我爱你……” 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有神力的咒语,让天地刹那失色。 眼前亮堂堂的一片,只有赵明瑄,只有赵明瑄。 才停息的阵雨此时又哗啦啦开始奏响。 仿佛配合着哗哗作响的雨一般,赵明瑄抚摸的手在林立夏身上愈加迫力急切,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嘶嘶电流。 而赵明瑄还埋在林立夏的颈间,脖子,胸膛处,大力的吮吸,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林立夏只隐约看见眼前晃着赵明瑄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身上。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呼吸。 突然,最私密的地方,被赵明瑄火热的手包围住,急急律动。 情不自禁地,勾住赵明瑄的脊背仿佛要在海浪中抓住一个着力点。 仿佛过了许久,赵明瑄终于喘息着从他身上爬起来,越过他在床头搜索着什么。 林立夏深深呼吸着,闭上眼睛。 只觉得赵明瑄抬起自己的下身,将冰冰凉凉的东西往上抹。 …… 当难以承受的撕裂疼痛从隐秘的地方传来时,林立夏猛地睁大眼睛,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原来不是之前自己以为的一片混沌。 赵明瑄停止身下的动作,琥珀般的眼睛直视林立夏突然睁开的双眸,那样锐利,那样深可溺毙,好像要就这么看到他心里去。 “是不是很痛……”赵明瑄强忍着不动,轻轻摸着林立夏的额发,脸颊。 与身下难以名状的疼痛相比较,赵明瑄落在自己面上,脸上的吻是那样轻柔怜惜,好似扑扑飘落的鹅绒。 细腻的亲吻,扫过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激起难以忍受的温情。 手也在自己身上缓缓游移,尤其是搭在背后的那只,食指顺着脊柱上上下下的移动,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惹得林立夏的心都暗暗骚动。 灵魂仿佛与肉体分离,舒展至毛孔的难耐脉动弥漫自己的灵魂,被贯穿的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 赵明瑄伏在立夏耳边,“把你交给我,立夏,都交给我……” 林立夏波光闪动的眼睛,承诺般的闭上,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赵明瑄终于难以忍受,由试探般地骚动,最后终于开始放纵自己,长驱直入,放肆地撞击起来。 只这几下,林立夏就觉得自己本来已经混沌的意识被撞得涣散。难以磨灭的快感随着赵明瑄的大力动作阵阵袭来。只稍稍挪动腿脚,就有难以忍受的快感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被抛在了暗流涌动的洋底,周身无处着力,随着澎湃的激情被放逐,被淹没。 紧紧咬着牙关,还是无法抑制口中溢出的呻吟:;“啊——唔——明瑄……” 伏在自己上方的赵明瑄粗粗喘气,性感无比的嗓音叫着意识漂泊的林立夏:“立夏,立夏,看着我,看着我。我是赵明瑄,你的赵明瑄……睁开眼睛,看着我。” 林立夏只感觉自己这一睁眼用尽了全身力气,抱住赵明瑄的手紧紧抓着他背上的肉。 外面的雨下得天昏地暗,他看不清赵明瑄的脸,明灭的光线里,赵明瑄的眼睛不再是平时的一片清明,带着浓浓的爱欲。 他还在切切地唤着,“我爱你,立夏,我爱你,我爱你……” 随着动作,一遍又一遍。 毁灭一切的高潮袭来。 眼前闪现雪白一片,只觉得,连自己最后紧紧抓住的灵魂都要被赵明瑄最后的动作撞得灰飞烟灭。 第40章 你终于是我的了 情潮渐渐消退,房间里是节奏开始规律绵长的呼吸声。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雨也停了,窗帘原来没有关,可以看见水洗过的天空三两颗星。夜色下的海,一望无垠。 高、潮过后疲惫却慵懒的感觉,快感消退后下身的痛感也开始清晰起来,林立夏又累又不适,就这么懒懒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起来好还是不起来好。 活了二十四岁,最放纵的一次。 原来,与爱人结合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 赵明瑄还在林立夏上方,尽量地撑起身体,不要压到他。 他凑过头去,用暖暖干燥的嘴唇轻轻摩挲着立夏的耳廓。 呼吸喷在耳朵上,带着温度。 “立夏,立夏。睁开眼睛。”赵明瑄在他耳边情深呢喃。 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的眉眼。 赵明瑄望着自己挚爱的一双眉眼,温和地绽开笑容,“你终于是我的了,立夏。” 说地暧昧又理所当然。 林立夏已经从刚才的疯狂中恢复过来,听赵明瑄这么一说,蓦地红了脸。 眼睛湿润润地却又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瞪着赵明瑄。 直把赵明瑄瞪得心痒难耐,带着饱满的感情,亲了亲林立夏的额头,手抚上他的额发,发梢皆被汗水打湿。 赵明瑄就这么一下一下地摸着立夏的头发,一边浅笑着,一边望着他,心满意足极了。 赵明瑄眼里毫无保留的情感,只要对上一眼,就可以感觉到。 林立夏禁不住歪过头去。 “还会疼么?我,太用力了点……”赵明瑄也跟着一歪头,对上他。 林立夏怒了,被你吃了,还要被调戏么。 “起来,难受,我要洗澡!” 本来早该洗好的澡,居然被突然变身的色狼打断,还被吃干抹净了。 “要我帮你洗么?能起来么?”赵明瑄问道。 “你要是不压在我身上,我就能起来。”林立夏忿忿道。 赵明瑄邪邪地一笑,“我就是喜欢压你,感觉好极了。” 某人伸脚一踢,不小心牵动了痛处,“啊”地叫了一声。 赵明瑄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脸,“好了,不逗你玩儿了,我菜还洗了一半呢,今晚给你煮海鲜面,上次你都没吃完。我先去隔壁客房洗澡。” 说完一把掀开被单起身。 被阳光染过一层麦色,结实的身体。 赵明瑄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林立夏面前暴露了,之前太过混沌,反而没觉得什么。 现在,看得一清二楚,林立夏不争气地看了一眼,转过头去。 赵明瑄一副“做都做了”了的表情,“真不要我帮忙洗澡?我觉得你可能体力不支了。” 林立夏随手拿起一个枕头丢过去,“赶紧做你的饭去,我饿了!” 赵明瑄摸着下巴出了门,炸毛的猫,果然很有气势啊。 纵、欲的后果就是,两个人到了十点多才吃上饭。 赵明瑄做饭菜作料都一定放得很全,但是等林立夏被叫下来吃面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那碗一根葱都没有了。 赵明瑄事先已经挑的干干净净。体贴温柔至极。 林立夏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想起赵明瑄刚才在床上有点无耻的那句话“你终于是我的了。” 终于? 林立夏停了下来,看着赵明瑄,“难道,你蓄谋已久了?” 赵明瑄一挑眉,不置可否地说:“你觉得呢?” 又笑眯眯地对林立夏说:“你看,这间房子,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那个我可以为之洗手作羹汤的人。” “原来预谋这么久了啊……”林立夏咬着筷子。 赵明瑄犀利地指出,“是你太呆了。” 被吃掉以后,赵明瑄觉得应该可以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了。当然林警官还是别扭了下,这样就要同居了么? 在赵明瑄强大的温柔攻势与美食引诱下,林立夏终于妥协,搬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之前只是住个晚上而已,现在,林立夏的制服,书,小仙人掌,七七八八的东西,跟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挪到了赵明瑄的家里。 赵明瑄也拉着林立夏购置了许多生活用品,并且力求成双成对。 当被拉着在超市里,看着一副商场精英摸样的赵明瑄反复挑选一模一样的牙刷啊毛巾之类的东西时,林立夏觉得赵明瑄同志其实很幼稚。 住到了水岸年华,更加不可避免频繁地碰到许悠扬。 要是林立夏单独碰见她倒还好,许悠扬依旧跟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和林立夏说话。 她是个聪明开朗的女孩子,自然知道,为得不到的而耿耿于怀,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有时候会和赵明瑄一起碰上许悠扬,许悠扬也是嘻嘻哈哈地,但是会选择性失明好像完全没有见到赵明瑄这个人一样,只会跟林立夏叨叨几句,然后从赵某人面前飘过。 当然,赵先生全程都要保持微笑,看着许悠扬拉着林立夏的手亲亲热热。 要是许悠扬碰到单独活动的赵明瑄,那表情可就复杂了。 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悠扬先是以鄙夷的眼神投向赵明瑄,然后哼哼几声,带着一阵风从他旁边刷过。 比如还有那么一次,许悠扬和其他人上了电梯,眼见着赵明瑄也从要进来了,许悠扬眼疾手快地啪地摁了下直接关门,得意洋洋地看着门缝外的赵明瑄。 薛涛在某日终于从立夏的口里套出这个事实时,当场就喷了:“你们同居了?” 林立夏被薛涛如此大的嗓门呛到,连连咳嗽,赶紧回头,幸好没人从门口经过。 “薛涛,你不用这么大声吧。”林立夏脸红加尴尬。 薛涛盯着林立夏,视线如机关枪一阵扫射,反复斟酌半天,得出一个笃定的结论:“你小子被他吃干抹净了。” 林立夏更加脸红尴尬,他对于已成事实或者真理类的东西,从来不回反驳。 所以薛涛看着林立夏尴尬的小样儿就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赵明瑄动作实在是迅速,前几天还闹小别扭呢,居然这么快就把立夏吞肚子里了。 薛涛感叹道:“哎,我真是痛心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林立夏望天,薛涛每次要发表什么言论的时候,就写诗一样,一定要有个起兴之类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是他的专用开场白。 “长洲市最后一枚纯情小处男就这样成了历史了,用英语来说,那就是过去式了。”薛涛哀叹道。 林立夏,“……”。 薛涛思虑了半天,还是开口:“其实立夏,赵明瑄应该没有跟你说吧。” 林立夏见薛涛换了一副认真的口吻,“说什么?” “其实,我,你们,前几天,你心神不定的那时候,我约过赵明瑄见面。” 林立夏诧异道:“见面?明瑄没有跟我说啊,你们两个见面干嘛?” 薛涛咋咋呼呼:“又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这么吃惊干嘛。你学长我,关心了你这么多年,操心学业,操心工作,后来操心你感情。现在你终于找到对象了,虽然我是不满意啦,见见面,沟通下总可以的吧。” 又开玩笑道“唉,我总有女大不中留之感。”薛涛仰天长叹。 林立夏满头黑线。 “其实,我是目的不良啦,总是幻想着扮演棒打鸳鸯的角色。不过赵明瑄,说实在的,虽然你们两个怎么相处我不知道。但是,他提到起你的眼神,听我说你事情的表情,我是个男的,我也不得不承认,恐怕,你这么多年,没人比他对比更好了。” 林立夏笑了笑,露出小虎牙,“学长对我也很好啊。” “那不一样”,薛涛摆摆手,“赵明瑄这个人,做生意的,听说家庭背景也复杂,估计他家里这一关是很难过的。你是没有关系,无父无母的,在这件事情上没法干涉你。我们这些朋友,哦,就我跟许悠扬,只要他是真心待你的,我们也没有意见。只是立夏,薛涛我以这么多年学长朋友的立场告诉你,一定不要太盲目,男女男男都一样,不是只要有感情就能厮守一辈子。” 林立夏何尝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虽然没有伤害任何人,却无法光明正大地公诸于众。 林立夏孤家寡人自是没的说,而他也从未赵明瑄谈过这一点,例如要是被他家里知道的话会怎么样。 林立夏当然知道,以赵明瑄家复杂的家庭背景,就是他自己奋斗事业也很不容易。两个人都约好了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好像所有简单相爱的恋人,在水岸年华的那套房子里,只要他和赵明瑄,只要赵明瑄和他,倾尽所有感情。 第41章 温柔豢养 薛涛见林立夏一副凝重思考的样子,也忍不住安慰道他:“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赵明瑄这个人挺有手腕的,他也这么大了,有事业基础。我看他不像是情场玩一局的样子,这么喜欢你,应该会为你们将来做打算的。” 这倒是真的,其实赵明瑄的性格,有些霸道。 比如,林立夏休息不穿制服时,要由他来决定穿什么样什么颜色的衣服。 林立夏爱喝各种各样的有色饮料,尤其是可乐,在住到了一起之后被赵明瑄严令禁止,他宁愿不嫌麻烦地给林立夏榨果汁。每天晚上红豆薏米粥和睡前牛奶野是不能断的。 不过,林立夏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是慢慢好起来,反正比以前结实多了。 赵明瑄和林立夏住到一起后,生活更加有规律起来,家里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一手操办。 他现在最为痛恨的就是各种应酬,能够让小张或者其他高层去,他自己则绝对不会去。 比起来,喂饱林立夏这样的事情,明显更加重要。 他的美食攻势是非常强大的,以至于林立夏有时候迫不得已要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或者在单位食堂吃饭,会禁不住皱眉,怎么会这么难吃啊,自己都吃了这么多年,原来以前的生活真是白过了。 赵明瑄则觉得,自己是在像是拿着小虾小鱼诱惑窗户外面的小猫,将它引到家里,温柔豢养起来。 但林立夏住了不到三天就后悔了。 赵明瑄分明就是大尾巴狼,先把他喂饱,再把他吃了喂自己,并且还跟喂不饱一样…… 那些极尽缠绵的夜晚。 赵明瑄会用尽全身力气拥住林立夏,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喘息缠绵。 所有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感情,赵明瑄全用行动来表达。 仿佛要将人禁锢在他怀里的拥抱,让林立夏觉得四周都是赵明瑄的力量,难以逃脱。 温柔的接吻,唇齿相依,彼此呼吸灼热的气息。 林立夏在情动之时,总是会紧紧守住牙关,但赵明瑄在他身上如施魔法一样,宽厚的手掌,灵活的手指在他身上点燃火花,让他难以克制地溢出呻吟。 更别说用嘴唇,赵明瑄十分喜欢在林立夏身上留下痕迹。 他那样激烈地亲吻,吮、吸,在林立夏的唇上,脖颈,锁骨,胸膛…… 仿佛要在他身上施下永久的印记一样。 他亲吻的动作,有时候又是那样轻柔温和,甚至只是带着几个感情的碰触而已。 与深深嵌入林立夏体内的动作完全不同,激进,猛烈,带着淋漓尽致的强势,好似就这么相爱却没有明天。 完了之后,赵明瑄还要抱着晕晕乎乎的林立夏小小声的呢喃。 赵明瑄是简直无法表达自己对林立夏刻骨的喜爱,除了身体力行,还要抱着他热切地诉衷肠。 林立夏可不觉得,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跟赵明瑄大战三百回合,大战三百回合完还要听某个人形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是有睡眠气的,经常一个枕头或者被子蒙过去,让赵大蚊子,赶紧闭嘴。 赵明瑄不仅跟个刚开荤的小伙子一样,动不动就需求不满,还有某些恶趣味。 比如某个傍晚,林立夏刚从外面工作回来,自是还穿着他那身挺拔的制服,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尤其是淡蓝色的衬衫用皮带齐整地扎在裤子里,腰线毕露,修长的大腿被藏蓝色的制服裤子包裹着。 那套制服,赵明瑄再也熟悉不过,不仅天天看到林立夏穿,还都是他负责洗衣服熨衣服的。 这么看着看着,颇有些禁、欲的味道。 于是,赵明瑄心里有个隐秘的愿望。 但是刚被提出了,就被林立夏断然拒绝了。 这么天天纵、欲的日子,如果,再玩他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制服诱惑,林立夏是会彻底没有勇气穿着制服上班了。 赵明瑄自然没有得逞,不过仍旧十分坦然无耻地指出:“你全身上下,哪里的第一次不是给了我,这个也一样。” 于是,当然晚上,林立夏执意要搬过去跟烧饼一起睡觉。 某个大汗淋漓过后的夜晚,赵明瑄将林立夏搂着,把他放在自己身上。 林立夏侧着脸躺在他的胸膛上,汗水浸湿了头发,累极了的样子。 赵明瑄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背上安抚着。 林立夏“咕噜”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赵明瑄,终于将自己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疑问问出来:“我们都是男的,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幸亏没开灯,不然自己脸红发烫的样子,一定又要被赵明瑄抓住,一阵调笑。 赵明瑄挑挑了眉毛,加深了嘴角的微笑: “你有我高么?” “没有。” “有我强壮么?” “没有。” “平时谁出去买菜?” “你。” “家里谁做饭?” “你。” “衣服谁洗的?” “你。” “卫生谁打扫的?” “……你。” 问到最后,林立夏已是硬着头皮回答了。 赵明瑄满意地在林立夏额头上大声地亲了一口:“那就是了,我比你高大,又这么能干,这么辛苦,又要养家又要顾家,你还忍心压我么?” 好像挺有道理的。 林立夏歪歪头,又想睡过去了。 赵明瑄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到了,他总是想,他最心爱的林立夏,本该是要被好好珍爱之人,却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多年。 只要一这么想,赵明瑄居然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应该早点遇到立夏。 所以,赵明瑄极尽自己所能在生活上宠着林立夏,对他而言,林立夏是怎么宠都宠不够的。 和他认识也这么久了,林立夏虽然总是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但是饭量总是不多,在赵明瑄看来,同时身体力行地抱起来,林立夏还偏瘦的。 不过,如果赵明瑄哪天做了道海鲜,林立夏会很自觉地多添半碗饭。 虽然知道以他的体质,不能吃太多海鲜之列的发物,但是赵明瑄也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看到林立夏津津有味地吃饭,是他最近最大的成就感来源。 所以,放纵的后果就是,某天,立夏的疹子彻底爆发了,甚至到了不得不请假的地步,还微微有点发烧。 赵明瑄一大早起来,今天公司的事情也全部放在一边,赶紧急急忙忙地带着林立夏去看中医。 地中海的老中医摸脉,看了看舌苔,还没脱衣服看身上的情况就啪啦丢出一句话:“知道皮肤不好,还不忌口,难怪会复发。这叫什么,有点咎由自取。” 接着又交代了一些东西,赵明瑄在旁边连连点头。 两人抓了中药,取了药膏,一回到家赵明瑄就忙碌起来,洗被子,床单,枕头套,衣服,全部丢进洗衣机里,连烧饼都赶回它自己的房间去,明令它这几天不能出来。 林立夏坐在沙发上,看着赵明瑄一身家居服,忙前忙后,又晒又洗。他就不自觉地想笑。 这样的日子,真是静好而安稳。 赵明瑄趁着间隙,还要把刚才抓的中药放到锅里炖,实在是忙得够呛。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洗衣粉与中药混合的奇异的味道,还有外面的太阳,晒进来的味道,暖熏熏的。 赵明瑄见林立夏坐在那里好像发呆,以为他实在是很难受,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像温度退下去了,还觉得很难受么,痒了话千万不要抓,我等下全部弄完给你上药,艾草泡好了估计,先去洗个澡。” 生病的林立夏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看得赵明瑄很是自责。 溺爱果然是很不好的。 等林立夏泡好澡出来,赵明瑄已经把所有衣物都晒了上去,整个阳台都晒得满满的。 坐在沙发上,招呼林立夏过来。 掀开衣服,这次都是在背上脖子,一条条红疹子。 林立夏背对着赵明瑄,闷着头说,“好像毛毛虫爬过一样。” 赵明瑄拿出棉签和药膏,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涂,“这次是我不好,明知你吃不得,还经常做给你吃。” 冰冰凉凉的药膏,带着薄荷的香味,很快疏解了身上的不适。赵明瑄一下一下用棉签涂抹着,触感舒服。 “以前我就想”,林立夏说,“每次涂药都不方便,自己都涂不到背后。以后要找个人结婚,可以给我涂药。” 赵明瑄笑着将立夏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抬起头来,擦脖子。” 林立夏高昂着头,脖子的线条清晰优雅,盯着天花板,也看不到赵明瑄的表情。只听到赵明瑄一边在给自己上药,一边说:“原来,你只是想找个人给你使唤啊,又是上药什么的。” “哪有,当然不仅仅是上药了。好了没,脖子好酸了。”立夏说道,带着他特有的闷闷的,让赵明瑄听起来像是撒娇的感觉。 赵明瑄在脖子又吹了吹,拍了拍立夏的头,“好了,可以了。这几天要多注意。晚上洗澡再给你上一次药。” 林立夏点点头,再加上生病的精神不济,一副真的很乖巧的样子。 赵明瑄欺身过去,尽量不碰到立夏的皮肤,咬着他的嘴唇,低声道:“我不仅会做饭洗衣服,给你涂膏药,帮你熬粥,炖中药。而且……晚上还会暖床……所以立夏,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吧……” 第42章 赵明瑄让林立夏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三天,终于是将身上的疹子给退了下去。 等林立夏好了七七八八了,赵明瑄自己也有件事情终于拖不下去了。 就在前两天他接到了母亲的一个电话,再次向他提醒,3号要来香港的事情,并且已经自作主张地帮他订了机票。 赵明瑄知道,这回他母亲的态度很是坚决。 如果换做以前,他的想法跟母亲是一样的。 李舒格,长得漂亮,性格单纯,人也挺可爱,关键是娶了她的话,岳父家的实力不容小觑,无论从哪点来说,都是结婚的最佳对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立夏。 自己很早就在心里暗自发誓,要和立夏在一起,不追忆往昔,不求虚无缥缈的下辈子,只争当下的朝夕。 但还是要回香港一趟,该处理的事情,总是要面对。 当天晚上,两个人在看老电影,赵明瑄抱着立夏,对他说:“立夏,我明天要去香港一趟,最迟后天晚上就可以回来了。” 林立夏对于赵明瑄工作上的事从不过问,毕竟自己的工作是个小交警,赵明瑄的事业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领域,除了上次的事情。 但是也给了立夏一个教训,两个人相处,真地不能太去计较。 赵明瑄的做事方式已经在自己遇到他之前的30年就已经形成了,也许看不过,但是,不能用自己的立场去指责他。 于是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不在的这两天,饮食要注意知道么,要忌口,不用吃些辛辣油炸的,早饭要是不想吃牛奶面包之类的,你就去食堂,反正也近,午饭你都是在单位解决,记得吃地清淡点,千万不要吃发物。” 林立夏这次疹子大爆发,看得赵明瑄可谓是胆战心惊,原本一身细腻的皮肤,满目苍夷。 尤其是见不得他痒得受不了要抓不能抓的样子,忍得很辛苦。幸亏退了下来。 赵明瑄自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晚饭的话,你要在这边吃,顺便看顾下烧饼。你不要想着自己做,我会叫小张给你送过来。还有……”赵明瑄在林立夏的耳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忍住,忍住,林立夏觉得赵明瑄越来越罗嗦了。 终于,在赵明瑄吵到他没挺清楚一句台词后,林立夏瞪着赵明瑄:“明瑄,你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赵明瑄轻笑,将林立夏按进自己怀里,“还不是因为你,我可不放心你。” 其实很是高兴,立夏自从跟自己在一起后,已经开始会流露自己更多的情绪,偶尔故作生气的话语,一闪而过生动的表情,不再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立夏。 这样鲜活生动。 两个人缩手缩脚地挤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林立夏身上带着浴后清爽干净的味道,还有连日来喝中药和涂药膏留下的淡淡药味。 赵明瑄搂抱着他,怀里的林立夏显然对电影剧情更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超大屏幕的电视。 烧饼蹲坐在旁边,也是一副聚精会神地样子,一人一狗的眼神,出奇相似。 赵明瑄在林立夏的发顶,轻轻蹭了一口。 还有什么比现在自己怀里的这个人更值得自己去拼尽全力去追求的呢? +++++++++ 一觉醒过来,林立夏才发现赵明瑄已经出门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床头贴了张小便条—— 我先走了,记得昨晚叮嘱的事情 有事情可以找小张 我会想你的 今天要穿的制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的另一边,一起来就可以换掉。 一开卧室门,烧饼便扑腾过来,可劲儿地撒娇,比起赵明瑄在家里时缩手缩脚的样子判若两狗。 林立夏摸了摸它的头,笑着道:“明瑄一走,你就猖狂了啊。” 进了浴室,才发现赵明瑄给他挤好了牙膏,放好了水。 林立夏边刷牙边狐疑,赵明瑄这算什么,把自己当小孩子养么? 餐桌上牛奶和要喝的中药,煎蛋,都热腾腾地冒着气,显然是掐好了点才做的。 土司上也涂了林立夏最喜欢的果酱。 一切都仿佛刚刚做好的样子。 房间里到处都是赵明瑄的气息。 林立夏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老天开眼,可以让他遇上赵明瑄,用以往踽踽独行的岁月换过这样的日子。 赵明瑄刚上飞机,就开始想念立夏,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没有凉掉,应该是不会,特地算好了时间。 自己不在的时候,能不能照理清楚,身上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应该会没事…… 上次回到香港,他跟立夏,才见过几次面。而这一次,他们已经是彼此融合的恋人了。 这个美好的人,终究是属于他的了。 林立夏算是大病初愈,一回到单位受到了薛涛许悠扬为首的一干人等热烈欢迎。 很是闹腾了一番,连多日不见的舍友刘峰都跑了过来,“立夏,你最近怎么都搬出去了,哎,我们俩的宿舍就这么空下来了。” 林立夏曾经觉得还是留着宿舍好,但是赵明瑄的态度非常坚决,他看透一样地指出:“立夏,既然在一起了,那就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林立夏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宿舍申请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要是那什么了,自己可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赵明瑄先是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身体力行地警告他,绝对不能有什么后路的想法,他赵明瑄说过的,绝对奉陪到底,除非林立夏不要他了。 这才真正地搬了出来。 等其他人等闹腾完了出去,只剩薛涛和许悠扬,薛涛就毫不顾忌地说话了:“丫个赵明瑄,不是好好照顾你的么,怎么还生病了,对了,他太无耻了,我说要去看看你,居然以影响你恢复为理由拒绝我!” 许悠扬也在一旁凑热闹,“对对对,我之前碰到他,难得本小姐我赏脸愿意跟他讲话,居然也是拒绝我的探病要求,真是不可理喻。” 林立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呃,没办法,这次确实挺严重的。明瑄他,连烧饼都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什么东西都消毒一遍,还要照顾我的病,忙里忙外。他说要是多来个人,他又要消毒一次。” 薛涛摇头叹气,“哎,赵明瑄对你还真是没话说了。他要是个女的,或者,你要是个女的,你俩该多好啊。” 许悠扬抽搐,“立夏要是个女的,岂不就是要便宜你了。或者,我就要跟他搞les,哦……漏……天雷!” 到了晚上,林立夏居然有种解放的感觉,回家吃了个饭,就牵着烧饼出门,溜到了宿舍后面。 晚上有场篮球赛,虽然自己非常非常想掏出球服下场和同事们较量一番,毕竟很久没有活动了。 薛涛看了眼他,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还是乖乖地带着你家大狗在旁边看就行了,我怕你要是下场打球,再有个什么,赵明瑄会微笑着拆了我的骨头。” 而赵明瑄此时正与母亲和李舒格一起吃饭出来,他看着两个人还没见几次面,已经手挽着手逛了起来,亲亲热热好像母女,赵明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后面。 在某名牌包的旗舰店里,赵母给自己和李舒格各自挑了一款新到的包。 李舒格连连推辞,“杨阿姨,这怎么好意思,今天你跟明瑄大哥请我吃饭了,陪我出来玩,这包也算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赵母愈发喜欢这个女孩子起来,是个知书达理有教养的孩子,没有其他富贵人家的孩子那样东西一定追求奢侈,今晚的饭还是特意找了家不是很贵但是挺有名的茶餐厅解决的。 拍拍李舒格的手,“安拉,就当是你明瑄大哥送你的礼物,他是男人,赚了钱不就是用来养家糊口给我们女人花的么。” 赵明瑄附和一般地站在旁边微笑,也劝李舒格收下。她有双灵动漂亮的黑眼睛,赵明瑄十分欣赏,但这只是因为,她的眼睛跟立夏的,可真是像而已。看着这双眼睛,就想起远在长洲的立夏。 虽然回到香港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然而,这样的夜晚,赵明瑄更希望自己能够抱着林立夏浅浅安眠。 李舒格显然对赵明瑄极有兴趣,一直唧唧咋咋地活泼地找着话题,尤其得知原来赵明瑄也会拉大提琴后,更加是找到了知己一般的感觉,和赵明瑄侃侃而谈起来。 赵母自是含笑看着他们,乐见其成。 等送完李舒格回酒店,赵明瑄载着母亲也准备回去。 赵明瑄却没想到母亲直接开了口:“明瑄,你今晚很有礼貌,也很有风度。” 赵明瑄也不言语,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但是, 你跟上次的表现完全不一样。追女孩子,不仅是需要这些,还要有点暗示才行。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心事了?” 赵母看着自己儿子英俊的侧颜问道。 果真是知子莫若母。 赵明瑄知道这世界如果有谁能够洞悉自己的想法,那么除了他母亲没有第二人选,即使是现在跟他最亲密的立夏。 第43章 摊牌(一) “联姻的事情,我会再做考虑的。”赵明瑄目视前方,毫不犹豫地说道。 “考虑什么?你觉得还有什么值得好考虑的,我觉得,李舒格是你最好的人选。而且,我也悄悄试探过她,你自己也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这再完美也不过了。” 赵母也不再看着自己儿子,笃定地说道。 赵明瑄不再答话,他知道,如果现在跟母亲硬来,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自己的脾气秉性其实完完全全遗传自他的母亲,同样的,可以做事不折手段的一个人。 “明瑄,你最好多经常跟舒格联络下,尽快将感情确定下来。过了三十岁生日,你也老大不小了,老大跟老二的孩子都可以上幼儿园了。玩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收心了吧。” 赵明瑄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愿现在就忤逆了她,只好说道“再说吧,我自有打算,您不要太替我操心,有空多出去玩玩,听听歌剧,去外面写生,不是妈妈最喜欢的么。” “这些都是生活调剂品,兴趣爱好而已,但绝不能因为兴致所至,就玩物丧志。比如你小时候,喜欢厨艺,你要是真只是玩玩而已,妈妈不会干涉你。但你若过了这个底线,我是不会放任你的。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个能力,所谓身不由己就是如此。李舒格就是你的选择。” 赵明瑄敏感地挑了挑眉,不再接他母亲的话。 “到家了,好好洗澡休息,早点睡。” 佣人过来开车门,赵母这次居然不等儿子就自己离开车库,进去了。 赵明瑄靠在方向盘上,知道这次跟母亲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然而林立夏是他的最后底线,决不能允许任何人触碰,也绝不容许自己放弃。 立秋已经渐渐来临,昼夜温差大,反而显得有点夜凉如水。 赵明瑄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多大的艰难都无所谓,你看,能够听到林立夏的声音,就可以抵消一切。 “明瑄!”还不待赵明瑄开口,立夏就叫了他名字,家里的这部固定电话,号码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赵明瑄微笑,刚才皱眉的淡淡愁容消失不见,“想我了么,我很想你。” “没有,我在给烧饼洗澡呢,你打扰到我们了。”林立夏故意板着语气说道。 “哦这样”,赵明瑄冥思了一下,“我等下就打电话通知小张把烧饼带走,以后烧饼就给他养了。” “为什么?”林立夏奇道。 “对于烧饼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还高这件事情,我无法容忍。”赵明瑄说地理所当然。 “……你在干嘛呢?”林立夏决定无视赵明瑄会跟一只狗争风吃醋这件事情。 “刚洗澡完,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赵明瑄的声音夹着呼呼的晚风,由电话传递到了林立夏那边。 好似所有的思绪幻化成风,四下飞散。 “你呢,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想我了吗?”赵明瑄低低地问着。 “晚上看同事打篮球了,顺便把烧饼也一起带出去溜达下……没,我没有下场打篮球,我知道轻重的。”林立夏说道。 “那就好,你要是再怎么样,我回去会禁你足的。”赵明瑄威胁道。 林立夏又想到赵明瑄早上给自己安排的一切,“你把我当你儿子养了么?” “是情人啊,怎么你想跟我玩禁忌感情游戏么?”赵明瑄坏坏地说道。 “……我要睡觉了,早起早睡,明天上班。” 林立夏想,今晚终于可以不用累到动弹不得地昏睡过去了,赵明瑄离开一下下,虽然没有人做好吃的饭菜,但也是有优点的。 “给你唱歌吧,唱完你再睡。”赵明瑄出人意料地说道。 “啊?唱歌?你当我小孩儿么,还要哄睡觉。”林立夏在那头诧异地说道,赵明瑄甚至都可以想象他的表情,黑黑的眼睛瞪地圆润。 “当然没有,你是我家养的猫。”赵明瑄笑着。 “……你赶紧唱吧。”林立夏觉得,此时让他“歌性大发”,早点唱完,自己才能早点去睡觉,才是正经。 “我唱得很慢,你肯定听得懂。” IfyouwanderofftoofarMylovewillgetyouhomeIfyoufollowthewrongstarMylovewillgetyouhomeIfyoueverfindyourselfLostandallaloneGetbackonyourfeetandthinkofmeMylovewillgetyouhomeBoy赵明瑄的声音,是低沉厚实地,带着点暗哑,如倾诉般唱着这首歌,就想老唱片机里放出来的感觉。那些歌词,林立夏都听得懂,这样简单,却难掩其中的真挚。 在茫然时,在困顿时,有人会伸手拉他回家。而对于林立夏而言,这个人,只有赵明瑄了。 “去睡吧,myboy,其实,因为有你,我才记得回家。”赵明瑄在最后一句唱完后紧接着说。 “晚安。” +++++++++++ 李舒格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此时正一勺一勺地挖着香蕉船吃,赵明瑄含笑着看着她。 “明瑄大哥笑什么?我吃相很难看么?”李舒格停了下来,还不忘舔舔自己的嘴角。 今天居然是赵明瑄主动约自己出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李舒格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随着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扑通扑通地跳着。 赵明瑄一句话,都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儿,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比起自己见过的其他高干子弟,或者像赵家老四老五那样的富家公子,赵明瑄对她而言,显然更加有吸引力。 他笑起来的时候,茶褐色的眼睛,多么温和清朗,一派温柔。 “没有,你很爱吃甜食。”赵明瑄想起了同样喜欢吃甜食的某人。 “是啊,可我爸在加特抠门儿,都不让我吃,小时候,糖罐儿都埋地跟藏宝藏似的。就怕我偷吃。” 话音刚落,李舒格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老爸?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我在香港玩得很好呢,杨阿姨跟明瑄大哥很照顾我的……你不要通知人来了,我马上就回去了……知道知道的,你不要每天跟打卡一样给我打电话,爸爸,你要是再怎么罗嗦,你的帅哥形象会一落千丈的……什么?你不要问这么多,太八卦了……我挂了,你影响我吃冰激凌了!……好的,拜拜拜拜!” “你父亲?” “是啊,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比我家保姆还保姆。”李舒格又开始一勺一勺地吃着冰激凌,虽然嘴里说烦,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飞扬灵动的,有这样一个父亲,能不幸福么。 李舒格有个极其宠爱她的父亲,传说中的这位财政大员,年过三十才有了这么个独生女,真真的掌上明珠。 所以,李舒格快乐地那样明媚。 而自己的林立夏,他吃到甜食的时候,快乐地那样隐忍的幸福感。 虽然,他们俩居然有双很相似的眼睛。 这样的女孩子,别说受过挫折了,估计连苦头都没有过。 于是赵明瑄斟酌着开口,“舒格,我妈妈这人很喜欢你,我也老大不小了,所以她最近有急着把我推销给好女孩的兴致。如果她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把她的话或者某些想法放在心上。” 赵明瑄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语气和措辞都无可挑剔,完美得像个标准的新闻发言人。既不伤害,也打太极一般地将这件事情推脱掉。 李舒格咬着勺子,刚才吃下去的冰激凌为什么有丝丝苦涩的味道。她虽然被众人宠着护着长大,却也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她喜欢赵明瑄,也曾毫无保留地跟她父亲讲过,他们俩父女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所以刚才父亲还跟个老孩子一样笑呵呵地问他闺女进展地怎么样了,李舒格又甜蜜又害羞地说她老爸八卦,而现在,居然是难以预料的峰回路转。 她是谁,人人都让着的,捧着的李舒格。 “为什么,你自己不是……”李舒格本想说,你自己不是表现地也有喜欢的样子么。 “你有喜欢的人了?”李舒格不甘心地问。 “是的。”赵明瑄想起林立夏嘴角含笑,“很抱歉,也许我跟我母亲给你带来了困扰,但这真不是我所乐见的。” 赵明瑄送了闷闷不乐的李舒格回酒店。 于他而言,要是换做从前,这样的情况绝对不算什么,再难缠的,他都见识过。而李舒格的事情,确实比较特殊。 不过,还好,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当机立断不给别人希望,事情越拖越麻烦。 算是解决了一个。 其实最大的麻烦不是李舒格,而是自己的母亲。 幸好,有立夏撑着自己。 第44章 摊牌(二) 果然,赵明瑄才一回家就被难得动怒的母亲叫回了他自己房间。 “李舒格的事情,你怎么解释?”赵母背对着他,冷声问道。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会娶她,仅此而已。” 赵明瑄靠在门上,不动声色地说着。 “哦?那你准备娶谁?林立夏?那个小交警?还是男的?”赵母平静地说着。 赵明瑄在听到立夏的名字时,却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挑了挑眉毛,走到沙发上坐下,也不急着答话。 “妈妈还不知道,我儿子居然玩了女人还玩男人,你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赵母泠然地质问道。 一个牛皮信封甩到了自己面前。 赵明瑄拆开来,居然是一大摞照片。 呵,照得还不错么。 赵明瑄颇有兴致地一张张翻起来,有林立夏在工作时候的独照,大热天地在街上,果然是看一次心疼一次。居然还有两个人的合影,不过,偷拍的角度不是很好,好像是那次跟立夏要住过来,两个人一起去超市时拍的。 嗯,应该是了,他还记得立夏那天穿的衣服是自己买给他的淡黄色翻领短袖,青春逼人的样子。 见儿子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饶是不轻易动怒的赵母都无法保持优雅平静的姿态,“明瑄,你一定要搞得我发火才甘愿么?要不是我花钱截下这些照片,如果通过什么人送到你父亲手里,后果该多严重。你知道的,他最讨厌你们染上一些恶习。” “照片给我可以吧,说起来我跟立夏还没有过一张合照呢。”赵明瑄将看过的照片都整理好,放到了信封里。 似乎刚才他母亲说的话完全就是吹过去的一阵风而已,没有丝毫影响。 “明瑄,妈妈给过你提醒了。玩得千万不要过火,你这次越界了。” “这只是您设定的界限,不是我本人的。我自有分寸。”赵明瑄毫不示弱地回过去。 “有你这样跟妈妈说话的么。我真是低估那个男人了。”眉梢都沾染上肃然。 “妈咪,我只能对你说,立夏是我的底线,仅此而已。” 赵母却难得地没有发火,她也是微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赵明瑄的肩膀,“也许吧,总有到你身不由己的那一天,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玩得太过火了。李舒格我会好好跟她解释的。就这样,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抽身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把握机会。” “不,这次我抽不了身。”赵明瑄也不看他母亲,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立夏站在自己的旁边,笑得温和可爱。 “你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什么海枯石烂天长地久之类的爱情誓言。你还没这么幼稚吧。” 见儿子也不答话,赵母只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随即出门。 赵明瑄似乎有点无言,冷笑,自己的形象难道这么不值得信任么,一个两个地都把玩字往自己身上套。 这次的香港之行,可谓是劳心劳力。 也好,赵明瑄心想,问题总是要解决地,放在那里烂掉,最后还不是要收拾破摊子。 倒不如都迎面而来,一一解决。 更何况,他绝不容许立夏,就像见不得人一样被自己藏起来,总有一天,他是要站在自己身边,光明正大。 等回到长洲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赵明瑄并没有跟立夏说他具体回来的时间,要是他知道,肯定想着过来接机。 当然,这种事情,有小张就够了。 这一次回来,已经有人,开着灯,在熟悉的地方等着自己了。 车刚开到小区,赵明瑄就迫不及待地抬头,果然看到自家窗口透出亮光,暖暖地,牵引着自己的目光。 赵明瑄开了门就看到林立夏和烧饼靠在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视。 林立夏转身就看到手里提着东西的赵明瑄站在门口了,居然连夜赶回来了。 赶紧起身,烧饼已经一马当先飞奔过去,先朝赵明瑄谄媚地摇头摆尾两下,就围着他手里提着的袋子转悠。 立夏不解地道,“都快十点了,怎么坐这么晚的飞机回来,明天回来也来得及啊。” 赵明瑄的身上似乎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也不答话,搂过林立夏就是倾身一吻。灼热纠缠,带着思念的味道。 胶着半晌才推开气喘吁吁的林立夏,“我说过的,最快后天晚上就回来不是。那一定就是后天晚上了。” 揽住立夏的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暗哑地说:“何况,我想你了。这种感觉,真让人受不了。” 热热的气息,喷在立夏的脸上,异常暧昧。 刚才接吻时还不觉得怎么样,被赵明瑄这样一说,他又脸红了。 赶紧掩饰慌乱,推开赵明瑄,“快去洗澡,身上都是汗呢。” “有么?不要转移话题,我想你,你想我么?”赵明瑄赖皮似地一直凑上去,黏在立夏身上。 林立夏认真地想了想,乌黑的眼睛透着认真,“挺想的。” 赵明瑄旋即得意地笑起来。 “不过,想的是你做的饭,外卖不好吃。”林立夏同志终于扳回一城,凉凉地对赵明瑄说。 老赵同志的脸黑了三分。 赵明瑄作势就扑倒过去,林立夏笑出声来,“谁叫你老是欺负我来着。就不容许我了啊。” 赵明瑄见林立夏笑得嘴角的虎牙可爱异常,也只摸摸他的头,“你啊,不跟你玩了,我先去洗个澡,晚上再收拾你。” 说着又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袋子,边拆边说,“上次给你带的点心,也是这家店的,挺好吃的吧,还记得么?” 林立夏想了想,可不是,第一次去那家药膳店里吃饭时候的事情了,点点头,“记得,不过,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了。” 赵明瑄想,这下可以问了,“你那次有把点心按照我说的吃完吧?顺序没乱么?” 林立夏正忙着喂糕点给烧饼吃,烧饼一直可怜巴巴的贪吃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嗯嗯,按你说的吃了,怎么吃个糕点也怎么麻烦。”林立夏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啊,那可不是一般的点心,有含义的。”赵明瑄笑得意味深长。 “知道啦,快去洗澡吧。吃饭了没?要不要……呃,我也不会煮什么……”林立夏这才真正感受到,会做饭时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平时都是赵明瑄来做,自己只负责吃,这么一想,赵明瑄可真是贤惠。 “不用啦,在飞机上吃了一点,我对吃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你跟烧饼大晚上的不要吃太多甜食,我先进去洗澡了。” 林立夏点点头,一副我一定答应你的样子。 赵明瑄一进去,烧饼立马又活跃起来,围着林立夏讨好,一人一狗边看电视,边吃糕点,完全将赵明瑄的嘱咐抛到了脑后。 还没多久,就听见赵明瑄在喊他,“立夏,我睡衣忘记拿进来了,临走前我晒在阳台上,帮我拿一下好么?” 林立夏转头一看,赵明瑄正半拉开浴室的门,赤裸着上半身,冲自己喊道。 “好的,不过,我已经收起来,放到房间里了。”拍了拍烧饼的头,林立夏起身去房间给赵明瑄拿衣服。 走到了浴室门口,磨砂的玻璃隐隐约约透出赵明瑄高大的身材,咳咳,好像全脱光了。 正要举手敲门,赵明瑄“哗啦”一声,拉开浴室的门,然后又一把将林立夏连人带衣服拉进去。 动作之迅速,当真是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林立夏手里还拿着赵明瑄的衣服,站到卫生间里,惊魂不定之后怒目而视,“洗澡也不规矩。” 赵明瑄靠在瓷砖壁上,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样子,笑得得意洋洋。 浴室柔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不着寸缕的赵明瑄,有结实的胸膛与肌肉,让林立夏想起那些看不见的晚上,有火热的人压着自己。 这下居然看得比较清楚。 赵明瑄没穿衣服,就这么看着林立夏,将他看得面红耳燥,好像没穿衣服的是他林立夏。 赶紧偏过头,“我,我出去,你好好洗澡。” 将衣服往赵明瑄手上一塞,就急急忙忙要去拉门出去。 赵明瑄一把拉住他,将他摁回自己胸前,咬着他的耳朵,“和我一起洗吧。” 又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稍稍用力撕扯,“其实,我挺饿的,并且,只能吃你才能饱。” 赵明瑄边说边用自己的身体蹭着林立夏,某人显然已经变身成大尾巴狼了。 也不待立夏反应,赵明瑄已经将人从后面抱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吻两下立夏的侧脸。 开始一粒一粒解他的睡衣扣子,耐心十足的样子。 第45章 不分彼此 整个人被赵明瑄圈在怀里,想要不感受他身上的热度才怪,还有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息,不紧不慢接着自己衣服的手,手指时不时碰触到身体。 林立夏觉得,赵明瑄这个时候简直在一点一点煎熬自己。 正热得有点不耐烦了,赵明瑄刚好将最后一粒扣子解开,随即扭开花洒的水,将立夏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吻起来。 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而忍耐。 与之前的不慌不忙完全判若两人,赵明瑄急切地在立夏的额头,脸颊,落下吻,密密麻麻,时轻时重,到最后撬开他的牙齿,舌与舍的纠缠,缱绻不已。 “好甜,绿豆糕的味道,不是叫你晚上不要再吃了么?” 赵明瑄用手指摩挲着林立夏被吻得亮晶晶的唇,“不听话,是要受惩罚的。” 花洒里的水喷在两个人身上,赵明瑄并没有开热水,却依旧觉得整个浴室的温度都在升高。 林立夏觉得自己的背已经在出汗了,赵明瑄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游走,更加滑腻不已。 粗重的喘息声交替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 烧饼原来一直乖乖地呆在电视机前面,但是见林立夏进去以后就一直没出来,于是起身溜达到浴室门前。 磨砂的门上,隐隐约约两个缠到一起的身影。 烧饼伸出前爪拍了两下,发出沉闷的“怦怦”声。 林立夏挣脱来赵明瑄,“烧饼还在外面呢,我先安顿它。” 赵明瑄看着眼前的人,满脸通红,气息已经失了原有的节奏,坏坏地笑道:“是么,我觉得先安顿小小夏比较重要。” 说着不怀好意地用身体蹭了蹭他的。 林立夏被赵明瑄的无耻弄到失语了。 烧饼听到里面有谈话的声音,开始挠门,呜哇乱叫。 赵明瑄转头对着门口命令道:“烧饼,赶紧回房间睡觉,否则,明天的早饭没有煎鸡蛋。” 早饭有一个煎鸡蛋是烧饼一觉起来最大的享受。 听到赵明瑄的威胁,烧饼君立马起身,抛开,只听“彭”地一声关门声,就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林立夏见烧饼也跑了,躲躲闪闪地说,“你不是要洗澡么,先洗澡,先洗澡。” 他企图延缓自己被吃掉的时间。 赵明瑄无耻地笑着,“是啊,洗澡啊,我放了水一起洗。” 这才发现,浴缸已经是满满的水。 “我洗过了,要洗你自己洗。” “再洗一遍也不错啊。” 赵明瑄自己先躺坐进去,然后拉着林立夏坐在自己的身上。 浴缸不是很小了,但是被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挤占,水一下漫了出来。 赵明瑄抱着林立夏坐在自己的身上,温温的水在两个人中间晃荡。 深切的热吻,混合在淅淅哗哗的水声,让林立夏愈发心热起来。 又将林立夏推倒靠在另一头,赵明瑄倾覆上去,准备在他的身上留下更多红色的印记。 赵明瑄沿着林立夏的锁骨,胸膛,一直往下,停在腹部。像一只入水鱼,贪婪呼吸。 “唔……”林立夏再怎么要紧牙关还是溢出了难耐的声音,喉头滑动,只觉得渴的厉害。 本能地挺身,腹部却收缩得越加坚硬。 无比名状的销魂蚀骨的快感蔓延。 林立夏忍不住用手抓着赵明瑄的头,迫他赶紧起身。 赵明瑄抬起身子,撑在浴缸的边缘,将林立夏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之下,林立夏却缩手缩脚地挤在那里。 拉起林立夏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看,我等不及了” 触手的火热,刚强如被曝晒过一样。 林立夏仿佛被烫到一样赶紧缩回来,眼神慌乱,这是什么人啊这是。 赵明瑄看着他小眼神乱飞的样子,笑得无比邪气,“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你老在下面么?今晚我们换换,你在上面怎么样?” 林立夏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憋出一句:“不是吧?” 眼神难以置信看着赵明瑄。 赵明瑄的嘴角勾起一个深深的弧度,“当然。” 原来,被骗就是这个样子。 林立夏趴在赵明瑄的身上,承受着身下之人有力的撞击,浴缸里的水,被晃荡得根本没剩多少了。 赵明瑄一手揽着林立夏,一手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里深深地含起来,温柔轻吻。 好似对待无上的珍宝。 而深深埋入体内的动作却凶猛不减。 你看,只要这样抱着你,吻着你,进入你的身体,我就有勇气对抗所有腥风血雨,而你,只要享受我的爱,就足够了。 林立夏抑制着不住的颤抖,隐忍着,只要稍稍失神,就无法控制自己地发出声音。 赵明瑄见立夏呼吸失了节奏,不再动作,只稳住他的身子,亲吻胶着。又放开她,两人对视。 林立夏终于可以深深呼吸,恼怒地道:“这就是在上面?” 赵明瑄不怀好意地动了一下,“没错啊,你刚刚不就是在上面,难道你还是喜欢在下面?” 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一个地方,只稍稍动作,便有难以忍耐的快感席卷全身。 狭小的空间,两个人紧紧缩在一起,赵明瑄身上的热度如水波传来,赵明瑄捧着林立夏的脸,“立夏,你看,我们深深地连在一起。” 不分彼此。 两个人终于从浴室出来时,林立夏只觉得自己腰酸腿软差点就要跌一跤,幸好赵明瑄从后面捞一把。 别扭地甩开他的手,因为林立夏觉得自己被欺骗到了,赵明瑄这种玩文字游戏的行为实在有够恶劣。 赵明瑄却心满意足,一副吃饱了的样子,搂着林立夏躺到了床上。 紧紧贴着林立夏,冷气开着十足,两个人也不觉得热。 运动完一场,身心都是熨帖到极致的舒服。 赵明瑄起身摸索了一会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东西挂在了林立夏的脖子上。 林立夏只觉得胸膛上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了过来,伸手一摸,应该是块玉。 两个人侧躺着,面对面开始说话。 “我从小带到大的,我姥爷给我的,据说是祖传的。”赵明瑄摸着林立夏的脸,说道。 他的姥爷其实是满清后裔,一直在东北,遇到了俄罗斯的姥姥,后来结婚,赵明瑄其实只去过一次那个他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 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回去过年的,姥爷姥姥很喜欢他,虽然祖上光景不错,但是到后来渐渐破败,却将这枚玉佩给了外孙子。 赵明瑄一直戴着,到成年了才脱掉。这次回香港,也是特地将这枚玉佩带过来。 “以后,你就戴着它了。” 林立夏伸手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只一会儿便带上了他身上的温度,触手温润。 “保平安么?”他问道。 赵明瑄故意皱着眉头,咬了下林立夏的鼻子,“你太煞风景了,应该问,这是定情信物么?” 林立夏也动作生涩地凑过去,亲了一下赵明瑄,“知道,知道。” 这个吻威力实在够大,赵明瑄难得见林立夏这么主动的样子。 只消一个吻,便惹得他情动起来,烦躁不已。 赵明瑄翻身,作势蠢蠢欲动。要是再来一场销魂刻骨的欢爱,也是不错的。 林立夏立马撤开,故意冷着语气说道:“明早还要上班,不跟你玩了。” 赵明瑄气绝,“两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坏了?谁教你的?” 林立夏转过身去,忍着笑,“这是报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学的。” 赵明瑄也不再逗他,实在是有点晚了,立夏明天还要上班。 只贴着他的背,手环抱着他,在他脖子上吻了一下,“睡吧。” 这是他的林立夏,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的林立夏。 第46章 李舒格 赵明瑄回来的大好处是,有人做早饭啦。 虽然晚上要拉着他做体力活动,还要霸占一半的床。 林立夏其实是很喜欢睡觉的,尤其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早上。 赵明瑄每天起床都尽量轻手轻脚,免得吵醒他。 等林立夏自然而然到点醒过来时,一开门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赵明瑄今天早上特意起早熬粥,还是立夏第二喜欢的皮蛋瘦肉粥,第一的海鲜粥已经被赵明瑄严令禁止了。 卫生间里依旧是挤好的牙膏,倒好水的杯子。 事无巨细,只要赵明瑄能够做到的,他都亲自做好,虽然林立夏抗议了几次,但都被赵明瑄同志给镇压了。 赵明瑄只说:“都帮你弄好,你至少可以多睡五分钟。” 吃了饭,林立夏就步行过去单位上班,今天要去街上值班。 可气的是赵明瑄昨晚实在是,太凶猛了,立夏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 今天跟薛涛一块儿,休息的时候,薛涛搂过林立夏小声调侃,“我说林立夏同志,你家老赵回来了吧。” 林立夏好奇,“这你都知道啊!” 薛涛暧昧地看着他,从上到下地扫射,然后停在他的脖子上,“你真没发现?” “什么?”林立夏觉得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 “林立夏同志,要注意影响。你看你脖子上是什么?” 林立夏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脖子,赫然几枚深深的印记,暧昧的粉红色。 恼羞成怒就是用来形容林立夏现在的样子,被薛涛抓包,先是窘迫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淡定下来一想,自己又不是罪魁祸首,要觉得不害臊的应该是还坐在办公室的赵明瑄才对! 于是这么一想林立夏同志又怒了,之前跟赵明瑄说过,不要再身上尤其是看的到的地方乱咬乱啃。 薛涛见立夏的脸上转眼之间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白,只觉得这小子脸皮依旧是薄的可以,实在是好玩的要命,难得逮住机会逗得他想发作又只能憋着的样子。 “诶,我说,你们家赵明瑄可真是凶猛啊,立夏,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 “别不理人啊我说,大家都男人,有啥害羞的啊,你这是在下面?”薛涛越逗越乐。 “……”林立夏扭头,眼不见心为净,可是,耳朵还是能听到啊! “脸红,不吭声,应该就是,这可不行,一朝被压,一辈子就不好翻身啦!”薛涛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教老实巴交的立夏,不能被赵狐狸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薛涛!”林立夏终于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引得不远处的几个同事纷纷侧目。 “哎呀,毛了毛了,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其实我不都是为你好么……好好好,真不说了真不说了!” 薛涛连连拍背顺毛。 被薛涛刺激得后果是挺严重的,因为立马让林立夏同志回想起昨晚赵明瑄信誓旦旦地说让他在上面的结果被吃的更彻底这件事情。 本来就哑巴吃黄连了,再被薛涛这么一拨弄,后果就是,林立夏拒绝了赵明瑄一起午餐的约会邀请,宁愿跟着薛涛同志回去窝食堂。 ++++++++++++++++++++北京。 “老李啊,我说,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报纸,你也不去看看你女儿怎么了,从香港回来就这样。把自己躲房间里,吃个饭喝个东西也没精打采的,去之前还兴高采烈的,还不去美国念研究生,硬是要去香港。” 李舒格的母亲严开梅早年是派往国外的外交官,忙于事业,直到后来三十了有了李舒格才递交申请调回来。 李舒格的外公外婆也都是革命干部,革命家庭出身的女人,带着她特有的精明能干和气质修养,在工作上能够独当一面,却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没什么办法。 她丈夫李修远是独子,两个人都是过了三十了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娘家那边又只有李舒格这么一个外孙女,两家人都宠得厉害,尤其是她丈夫。小时候女儿要星星,他都要想法子哄骗过去。 李修远终于从报纸里抬头,五十多岁的男人了,也没什么保养,但就是不显老,气质儒雅,面容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乌黑明亮,更因为年龄阅历的漂染,而显得睿智。 可以想象年轻时是何等风采。当初也是双方父母的意思,等严开梅见了李修远,她就知道,这辈子就是嫁定这个人了。 这么几十年磕磕绊绊总算是走过来了,再大的风浪也没有将他们拆开,李舒格也都长这么大了。 李修远笑了笑,看着一脸愁眉的妻子,折好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小女孩子嘛,都有点悲春怀秋的伤感什么的,你让她自怨自艾一会儿,看看,没几天,她准又活蹦乱跳了,你女儿你还不了解。” 严开梅给丈夫倒了一杯茶,“你啊,这次怎么也不好好关心关心,以前她要是哪顿饭少吃一点,你都得追问个半天,这次居然还有心思看报纸。你们俩父女这次可真是奇了怪了。” “我们家的这个小丫头啊,可总算是开窍了!亏我还一直担心她跟个傻姑娘一样没心没肺总长大来着。” 李修远抿了口茶,说起女儿,一脸疼爱。 严开梅听到这个颇是诧异,“老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这不是我上次去香港出差,带了格格过去,她啊,瞅上赵家的三儿子了。这次去也是巴巴地见人家去。” “什么?这孩子,这个都瞒着我。赵正成。他儿子,我没印象。他这个人倒是挺厉害的,不过家里三妻四妾的孩子也多,家庭关系复杂,我不喜欢。” 严开梅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是他们家的老三,我见过,要说相貌学历教养什么的,配我们家格格倒是挺不错的。”李修远难得会夸一个年轻人,平日里接触的干部子弟还有一些纨绔子弟,他看了实在是头疼。 对于那天只有一面之缘的赵明瑄,他真的是印象深刻。几句话,举手投足间,就展示了他极好的风度教养,这样的人,难怪自己女儿会喜欢。 至于赵明瑄家里,或者说他母亲的意思,李修远心里自然有数。 严开梅琢磨着开了口,“我看啊,也没这么简单吧,他们家是有钱,可还不是瞅上咱们格格的背景。” 他们这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严开梅稍微一想就知道,又是个联姻的意思在里头。 李修远倒是看得很开,“找谁都不一样么,舒格那丫头喜欢才是最要紧的。我知道赵家的意思,不过也不反对,舒格要是喜欢就随她去,难得她还会喜欢一个人,并且,我觉得赵明瑄是个人才。” “别的先不说,你啊,还是赶紧先进去哄哄小丫头吧。从香港回来,她那几个好朋友叫她多少次了,也不出去,可不要闷出病来了。”严开梅开始顺手整理书架上的书。 “嗯,也是该问问了,她啊,恐怕早就憋坏了。现在去问,肯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要是马上去问,她还不一定说。” 李修远笑得儒雅淡然,他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 李舒格此时正坐在床上玩电脑,一阵敲门声。听这敲门的力度和频率就知道是自己的老爸。 “爸!们没上锁!” 李修远一进门就看到李舒格愁眉苦脸地“滴滴答答”用鼠标乱点一通。 笑着过去,坐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这是,回来就低气压的心情,谁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 李舒格一想起这个老爸口中惹自己生气的人,真是又爱又恨,只“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可恶的赵明瑄!” “跟爸爸说说,你真喜欢他?” “爸~,这还有假,你女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才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他跟其他男的都不一样。”李舒格开始摇着自己爸爸的手撒娇,从小到大,还没有她想要但是她爸爸办不到的事情。 “你啊,女大不中留,好得爸爸这么疼你,有了心上人估计就没你老爸的位置了。” “老爸哪有,不要乱讲,就算那什么了,我最喜欢的还是老爸~!” 李修远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工作的时候严肃机警,不怒自威。但是唯一对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女儿很会撒娇的女儿没办法。 “赵明瑄就这么好了?我还以为你上次说说玩而已呢。” “哪有,我很认真的。”李舒格确实是非常喜欢赵明瑄。 李修远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好啦好啦,爸爸都知道了。现在嘛,女追男也没什么,想当初,爸爸也是很多女生追过的。你呢,才跟人家接触过几次,赵明瑄哪能那么快也对你一见钟情啊。我女儿,还怕他不喜欢。而且,他妈妈也跟我打过招呼了。你们再多接触下,时间久了,自然有感情,婚事都可以定下来,他妈妈对你,对我们家都很满意。” “真的啊?爸爸!可是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李舒格一想起赵明瑄那天说到这句话的表情,刚才的兴奋又萎靡下去。 “只是喜欢的人而已,又不是要结婚的人。订婚的人都还可以退婚呢。”李修远真是见不得女儿委屈的样子,忙出口安慰。 “好了,不要再发脾气了,心疼的是你爸妈。这件事情啊,爸爸会给你好好安排的!” 李舒格乐呵呵地亲了她爸一口,她是绝对相信自己父亲的。 第47章 赵奸商~ 赵明瑄这厢临近中午打电话给林立夏,原想去他值班的地方找他,顺便在附近吃个午饭,没想到被这小家伙气呼呼地几句话拒绝了。 好像没得罪他吧,赵明瑄微笑着想,不过林立夏倒是越来越会表达他的情绪了,比认识他的时候更加开朗起来了。 旁边好像听到薛涛嘻嘻哈哈的声音,赵明瑄几下思索,估计又是薛涛逗得他炸毛了。 立夏这个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逗他过了头,否则炸起毛来要哄很久。 比如昨晚上,赵明瑄一时起了坏心眼,让他吃了哑巴亏,早上起来还带着一股气。 正想着今晚要怎么好好安慰他一下,小张却突然敲门进来了。 神色慌张,“赵哥,出事情了!” “怎么了?”赵明瑄做事一向镇定自如,连带着小张也跟着成熟起来,倒是难得见他神色匆匆,满头大汗的摸样。 “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听说上头要查账,尤其是建筑建材市场方面的,我们公司……”小张擦擦额头上滴落的汗水,看上去焦急万分的摸样。 “那又如何,大家都一样不是?” “可是赵哥,我们公司在这里是大头,而且,而且,我好像听了风声,有点像是针对我们来着。集团那里的动作也不小,昨晚才有点消息他们公司就开始查账了。我觉得好像有人拿了我们公司的材料去举报。” 赵明瑄颇感意外,这件事情,自己居然今天才听到消息,看来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你先将我们之前的人工费,材料费那些报账的东西整理出来,准备好。”赵明瑄吩咐小张道。 又赶紧调出电话,打给了某局局长。 前几天还在饭局谈笑风生称赞赵明瑄“年轻有为”的刘局长今天接到赵明瑄的电话倒是支支吾吾起来,只意味深长地告诫他说“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发票账目,你们都要做好准备才是。” 做房地产这个行业的,要说一清二白的干净,那绝对是没有的,这赵明瑄心里自然也是也清楚的。 当下立即吩咐小张召集几个部门高层开会,财务部会计部门那里要重新准备好。 这个公司赵明瑄接手一年多,手里在长洲市做成的两个大项目只有碧水青天和水岸年华,这次的调查也应该是针对这两个。起初是由他大哥负责的,但只有个雏形,到他接管后才全部开始启动。 后期的账目报账入库等等事宜,赵明瑄也一并做了清楚。 但存在的漏洞,也是有的。 诸如当时碧海青天的预售收入他立即用于偿还银行贷款,直接避免缴纳营业所得税。更不用提与入库时不符合的人工费材料费等等。 这已经在行业中形成了潜规则,但是一旦查起来,问题也就大了。 赵明瑄这个会一开就是整个下午,工程完结结算的事宜,建委、人防、消防、交管、技监、供水供电等10多个部门,其实也只有少数几个出具了验收。 水岸年华那边还好些,但碧海青天就有点麻烦了,从他大哥拿到地开始到现在已经是超过三年的时间,但是土地增值税其实并未缴纳,也是一块大头。 总之,原本进行得非常妥善的一切,必须暴露出来,赵明瑄觉得自己有点焦头烂额了。 到了傍晚,赵明瑄打了个电话给立夏,只告诉他今天公司事情有点多,没办法回去,很是交代了他一番好好吃饭,才继续忙公司的梳理账目,一边还要打电话通关节。 连晚饭都是和小张一起叫了外卖匆匆忙忙在办公室吃的。 “赵哥,这原来要是不查嘛,大家都一样,看起来就是规规矩矩的,这要是查了,唉,我们在怎么弄,也都是要被查出违规的。”小张摇头。 “尽量减少责任罢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们公司的数目算是挺大的了。”赵明瑄正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等他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林立夏难得见赵明瑄工作到这么迟才回来,而且一向神采飞扬的他,显然一副快要精疲力尽的样子。 赵明瑄一开门就看到林立夏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怎么了,今天居然忙到这么迟?” 赵明瑄一把抱住林立夏,只要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一天的疲惫就可以烟消云散。 赵明瑄埋首在他肩膀上,也不说话。 立夏也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背,“到底怎么了?” 赵明瑄终于从林立夏身上起来,又是他一贯温和的微笑,“没有,只是今天事情有点多。累到了,不过,抱抱我的小王子,就好多了。” 是的,他的小王子,只需要享受爱和照顾就够了。 林立夏狐疑地看着赵明瑄,“真的没事?你跟平时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 赵明瑄也不答话,直接给了林立夏一个热切且深入的吻来做回答。 随即放开气喘吁吁的林立夏,揽住他的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略带嘶哑的声音责备道:“不是叫你不要等我早点睡么?居然这么迟了还在看电视,明天不要上班么?” 林立夏气结,“还不是你,突然打电话说有事情……” 赵明瑄对上林立夏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们的林立夏警官很关心我,真是高兴啊!你这是,爱我的表现么?” 一副我就是这么无耻的样子。 扭头,赵明瑄真是,有事没事就要调戏自己。 果然,给他点颜色就会开染坊,还是不要理他才好。 赵明瑄见林立夏一副很是受不了你的表情,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好了,去床上躺着吧,我去洗个澡也去休息了。” 浴室里响起了哗哗啦啦的水声。 赵明瑄由着冷水从自己的头上冲刷下来,刺激自己冷静思考。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彻查税务的问题,却没有料到,到了下午,居然打听到真的是有人直接拿了份材料到省里举报自己。小张的怀疑不无道理。 显然不是无心之举,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完美,明显地有预谋。 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并且非常肯定地是影响了自己的已经考虑好的计划安排。 然而,什么样的障碍都无法阻止自己完成最终目的。 只有变得强大,他才能实力护住立夏,守好两人的未来。 等赵明瑄从浴室出来到了卧室,林立夏已经穿着睡衣,趴在床头看书了。 赵明瑄走过去一把拿起他的书,“怎么还不睡觉,看什么书!” 捞起,抱住。 林立夏开始不安起来,看着赵明瑄这个样子,难道他今晚这么迟了还想…… “明瑄,现在已经很晚了……”林立夏嗫喏着说。 赵明瑄又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亲了下他的额头,反手将房间的灯按掉,搂着立夏躺下来。 “胡思3乱想些什么呢,不吵你了,很迟了,睡吧。” 赵明瑄搂紧了靠在自己身上的林立夏,尽量与他的身体贴住。 你看,只要这样子抱着这个人,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守住。 ++++++++++++++++++++已经连续三天,赵明瑄几乎都要忙到十一点过了才回去。 今天下午林立夏接到电话就觉得,估计又是说要往回家的电话。 果然。接起来,赵明瑄就跟他说还是要晚点回去。 林立夏想了想说,“我今晚在外面值班诶,要不,我下班了去找你?” 一向都是赵明瑄来接自己下班,立夏想想,自己也应该是时候表现下作为爱人的风度,不能老是让赵明瑄照顾自己。 赵明瑄此时正埋首在办公桌上,烟灰缸上才一个下午而已已经攒了好几个烟头,房间里充斥着极大的烟味,自从和立夏在一起后,他从来没有这么凶地抽过烟了。 这次的事情,由省专案组来办,自己有力都使不上劲儿,实在让他头疼。 早上还接到父亲亲自打过来的电话,严厉责问他怎么将事情办成这样,并且表示自己不会出面,让赵明瑄赶紧将这件事情解决。 出了这样的事情,刚刚开始竣工的新工程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响,如果再拖下去,必然是会失去继续承包的资格,到时候再停工的话,损失无可计量。 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赵明瑄显然不想让立夏受到一点点影响,这几天也只是用新工程刚开始事情比较多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晚回家。 幸亏立夏不是个会胡思乱想的人,不然还有够自己忙活的。 第48章 制服诱惑 于是,赵明瑄在听到立夏要来接自己之后,揉了揉眉心,终于难得地绽放一个笑容,对立夏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很想你的明瑄?嗯?”赵明瑄又开始开他的玩笑。 只有这样时,他发现自己能够忘却暂时的烦恼。立夏是他目前最大的安慰了。 听到某人又开始生龙活虎地调戏自己,林立夏觉得很无语,自己这样分明就是送上门给人家那什么的。 于是他改了口气,“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想,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赵某人气结,这个人最近真是越来越会堵自己了,一点都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天然呆地心思跟口齿都老实地很,根本不会说地让自己接不下话。 难道,真的是跟自己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赵明瑄笑了笑,“好了好了,是我不对行了。是我赵明瑄很想小立夏,所以,你来接我下班吧,我想早点见到你。” 赵明瑄不再捉弄他,对立夏屈服。而他,也只心甘情愿地对立夏一个人屈服。 林立夏很是满意赵明瑄最近越来越比较老实的态度,“那行,这还差不多。等我去找你,今晚估计只要到十点就够了。” 赵明瑄刚想接话,立夏马上紧接着说:“我知道,我一个人会好好吃饭的,不会乱吃东西,你不用每天提醒。” 赵明瑄笑出声来,这个人,实在是太可爱。 “你看我都快二十四了,不是好好地长这么大了么。你不用每天跟老妈子一样每天耳提面命的,我以前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 林立夏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这确实是戳中了赵明瑄心里的某一点,他的林立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那么多年。 那么长的岁月,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什么都靠自己。一边照顾自己,还一边善良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顾着别人。 怎么能叫赵明瑄不在意? “立夏,就是因为这样。我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够。我想尽力补偿你所缺失的。” 林立夏想起薛涛说的话,也许,薛涛真的是对的,这辈子,再也没有谁能够比赵明瑄对他还要好了。 何其有幸。 赵明瑄只觉得电话那头一阵静默, 于是又开玩笑道“是不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了?今晚好好洗澡……然后……” “……我要去吃饭了,不要老说我。你也要记得吃饭,不要因为工作忙就不吃。晚上见。” 某人飞一样地说完,挂了电话。 赵明瑄拿着手机,里头只有挂线之后的嘟嘟声。 这个电话,却能够给自己最强大,最温暖的力量。 夜晚的长洲市,暑气开始渐渐消散。 林立夏时不时地抬手看手里的表,这只表也是赵明瑄从香港带回来的,据说是他特意跑去瑞士订的,排队加耗时,拿到手之后就已经要三年了。 明瑄给他讲故事,他说瑞士雪山里的一个做手表的老头子,几十年如一日地呆在那里,一年只做十几只手表,纯手工制作。 林立夏没问价格,当然知道肯定又是一个令他咂舌的数字。倒是某日被许悠扬见到了,连连感叹,居然是菲利普·杜佛,有钱也买不到的手表啊! 林立夏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躲在雪山里做表的老头子叫菲利普·杜佛。 赵明瑄有时候很喜欢摸着他的脸叫他“小王子”,看来他也是这么做的,总是瞒着他然后用奢侈品来装扮自己的小王子。 林立夏抗议过,当然遭到了赵明瑄同志的镇压。 立夏试图将手表还给他,或者放在家里不带出去,这么贵的东西,他觉得戴在手上就是罪过。 赵明瑄却只是挑着眉毛,固执地将手表给林立夏再次戴上,“东西买来就是给你用的,你要是这样,我下次换个更贵的给你戴。” 薛涛见立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溜达过去,“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又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跟你家老赵又闹别扭了吧?” 薛涛一副很懂的样子。 林立夏很是无语,瞪着薛涛,“干嘛,薛涛,你很希望我们吵架么?” 薛涛摸摸鼻子,虽然他内心是这么想啦,还很邪恶地希望尽早分手,林立夏尽早脱离赵明瑄的魔爪。 “什么啊,我薛涛有这么坏心肠么?怎了,有了老赵,你就打算把含辛茹苦照看你长大成人的学长丢到一边了么?” 林立夏被薛涛囧到了。 “好久没去喝酒了,今晚下班了,一起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几杯吧!你家老赵,不会还霸道到限制你正常社交活动吧!”薛涛靠着林立夏问道。 今晚看来可真不是时候。 林立夏无法只得开口:“你不早点说,傍晚吃饭前已经打了电话给明瑄,晚上要直接去他公司跟他一起回去。不然是可以跟你一起去喝几杯的。” 薛涛惊呼,“我的娘咧,你们两个人,大男人!之前是赵明瑄,他就最爱有事没事跑来接你下班。黏黏糊糊的,要是我绝对把他踹飞。现在又是你,尤其是赵明瑄,都这么大人了,还怕走失么。还要你去接他!” 薛大帅自觉自己谈恋爱时都没像赵明瑄这么墨迹。 林立夏被薛涛一番话呛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红着脸,心里暗想,这难道就黏黏糊糊了么? 不过,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赵明瑄看不够他,他也看不够赵明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是最安心的。 林立夏去过赵明瑄的公司,等他到了公司,就给赵明瑄打了个电话。 赵明瑄其实此时正在会议室,本来他是最讨厌开会时有电话的,向来不会在会议进行中接电话的他,看了眼手机,立马停下来,对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要接个重要的电话。” 随即就起身出了门。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老板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而且还是在这么非常时刻。 小张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心里暗笑,自己这个情圣老板,肯定是那个小交警的电话了。 赵明瑄到了会议室外,接起电话温柔地开口:“立夏。这么快就过来了?” “是啊,到你们楼下了呢。” “我在开会,你自己先上来好么?先去我办公室坐一坐,开完这个会议,就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了。” 林立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打扰了人家开会,这么迟了还有会开,那么一定是很重要的会议了。 “对不起,早知道你在开会,我就自己上去了,你赶紧继续吧。”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现在我办公室玩一会儿,电脑可以动。” “好的,你赶紧进去吧。” 林立夏到了顶楼,刚巧路过会议室,门开了一个缝儿,只瞧见赵明瑄穿着西装的背影,手里拿着文件,一只手撑着头。 赵明瑄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小张坐在他的侧边,一转头刚好对上林立夏的视线,呵,还穿着警服呢,朝他笑了笑。 林立夏连忙示意他不要惊动赵明瑄,用手指了指旁边,示意他自己去办公室。 等林立夏输了密码,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办公室的灯亮着,桌子上到处都是文件资料什么的,烟灰缸上果然有好几个烟头。 林立夏奇怪,赵明瑄怎么又开始这么凶地抽烟了。 帮他把垃圾收拾清理下,文件资料也不敢动,只稍稍放好。 坐在赵明瑄的椅子上转来转去,看样子等他过来还需要挺久的。 电脑开着,林立夏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上QQ了,闲着也是无聊,就登了Q。 一片寂静。 除了几个陌生人添加好友的信息,一一拒绝。 许悠扬却发了个抖动过来。 “哇塞,立夏,你居然会上Q”许悠扬还加了个十分吃惊下巴掉地上的表情。 “闲着无聊呢。” “不正常,你家老赵恨不得每时每刻把你揣在他口袋里,居然放你一个人来玩电脑。” 林立夏发了个⊙﹏⊙b汗的表情。 “他不是回来了么?你在哪里呢?”许悠扬又问道。 “刚刚下班啊,在他公司,等他一起回家啊。” 许悠扬又发了个哭泣的表情,“甜蜜地让人嫉妒!我恨赵明瑄!!!” “呵呵,小丫头,赶紧找个去!” 两个人欢欢乐乐地聊了开来。 等赵明瑄推门进来时,就看到林立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电脑,面带微笑。瞧着键盘,噼里啪啦。 赵明瑄微笑着走过去,林立夏居然也没有察觉到。 坏心眼地一把蒙住他的头,“干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林立夏赶紧从他身上挣扎出来,回头怒视:“在跟悠扬聊天呢!” 赵明瑄搭在他肩膀上,笑着说:“那丫头,是不是一直贼心不死啊,妄想着从我这里偷宝贝来着。” “谁像你那么小心眼儿啊,悠扬人很好的。” 赵明瑄摸着下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许悠扬那头见林立夏一直没回,死命狂抖。 赵明瑄见状,越过林立夏在键盘上敲起来—— 我是赵明瑄,我家立夏现在要跟我回去了,再见。 随即关了他的QQ。 林立夏无语。 许悠扬怒砸键盘,什么人啊,还我家,我家林立夏! 太嚣张了,吃果果的炫耀! 哼,吃键盘去吧,死赵明瑄。 赵明瑄同志当然不可能去吃键盘,他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比如,林立夏。 赵明瑄一把抓起林立夏,将他圈在怀里;“说是来接我,居然跟别人聊上了。嗯,这么无视我!” “不是你叫我过自己玩的么。”林立夏利索地回敬赵明瑄。 赵明瑄哼哧一笑,“最近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啊。牙尖嘴利的小猫。” 赵明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又拉着林立夏坐在他身上。 还未待立夏坐稳,赵明瑄就捧着他的脸开始切切地长吻起来。 两个人其实都工作了一整天,林立夏还穿着自己被汗打湿过一遍的警服,现在又紧紧地跟赵明瑄贴在一起,实在是有够难受的。 赵明瑄却执着地将立夏牢牢地搂在怀里。 他的吻愈加热切,往下。 手指轻巧地扭开制服最上面的几个扣子,就凑过去,在立夏的锁骨上细细地咬着。 赵明瑄的手也不老实,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林立夏前面,隔着制服裤子慢慢摩挲着。 制服衬衫也已经被拖得松垮在手臂上,露出胸前一片白皙的皮肤,带着淡红。 警帽就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这个场景,赵明瑄可是神往了很久。 林立夏被他的手口弄得脑子好像是一锅炖的粥一样,黏糊混沌不已。 赵明瑄还埋首在他胸口,作弄不已。 火热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身上,深刻感受到了赵明瑄蓬发的欲、望。 另一只手还从解开的衣服里伸进去,游移不已。 等赵明瑄拉开他的裤链,伸进去抓住他的时候,强烈的快、感和刺激,反而让林立夏恢复一丝清明。 紧紧环住赵明瑄的脖子的手一把将他使坏的那只手拉出来,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赵明瑄,连一向清明的声音都带上嘶哑:“你这混蛋!差点就……” 赵明瑄坏坏地用身子顶了他一下,“差点就怎么了?” 林立夏居然从自己如此好的调情手段中清醒过来,赵明瑄觉得甚是不爽。 差点就成功了,制服诱惑啊。 撑起身子,从他身上下来。 林立夏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制服,瞪着赵明瑄;“差点诱惑我做坏事了。” 赵明瑄一把抱住他,摁在身后的玻璃上。 透过玻璃,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橙黄色的晚灯通过玻璃透进来,照在赵明瑄的脸上,光影交错。 林立夏扣好最后一粒扣子,抬头就看到将自己撑在胸怀里的赵明瑄,认真地望着自己。 灯光打在他脸上,一片温柔。 赵明瑄也不说话,就这么地看着林立夏。他看到林立夏的黑色眼睛里,有自己模模糊糊的脸。 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立夏搂过来。 我怎么会,这么爱你。 赵明瑄埋首在立夏的脖子上感叹。 是啊,你怎么会,这么爱我。 林立夏也伸手,抱住了赵明瑄,靠在他肩上。 我们怎么会,如此相爱。 第49章 和你在一起 虽然赵明瑄一再向林立夏表示他的公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他自己也清楚,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赵明瑄也知道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法拖下去,种种迹象摆明他大哥和另外的某些人里应外合来整他。 林立夏不知道的是,其实赵明瑄已经多次被找去做笔录,查得很紧。 等赵明瑄和小张又一次从税务局一起回来,赵明瑄面带怒色,一把将手机甩到办公桌上,发出“啪”地一声。 将领带拉松,坐到椅子上,阴沉着脸。 小张难得见到自己的老板沉不住气的摸样,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想了半天还是开口:“赵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如果直接缴纳补税和漏税的罚款,数额实在是太巨大了,我们目前根本没办法拿出来,并且资金的流动……我们……” 赵明瑄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明瑄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才刚刚起步,也需要大量的资金,赵哥怎么今年才打算……” “要不是因为立夏,我的计划没有这么早贸贸然开始。只是没想到,居然又出了这件事,是我大意了。不过眼下,得马上解决税务问题,否则,我没法顺利脱身。算了,我再想想,你也累了,先出去休息下吧。” “好的,赵哥,那我先出去了。”小张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了赵明瑄桌子上,就关门出去了。 赵明瑄又拾起手机,虽然他非常不想打这个电话,然而如今情势所迫。 赵明瑄这次,也只能认栽。 收拾下心情。 “喂,李伯父么?您好,我是明瑄。” 李修远此时也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到赵明瑄的电话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这小子还是够沉得住气,居然现在才打过来。 “呵呵,明瑄啊,伯父可是等你这个电话多时了。你母亲好几天前就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了。不过还是说等你自己打电话。”李修远说道。 “我母亲有说过跟您联系过了。不好意思,小辈做事情,实在是不想麻烦您。眼下的确是非常棘手了,不得已才给您电话。” 赵明瑄尽量注意着自己的措辞。 李修远笑了笑,这小子,看来确实是被逼急了,“呵呵,没有什么麻烦的。我家格格去了几次香港都是你们招待的,回来跟我说玩得都很开心。那丫头鬼花样多得很,应该是我麻烦你们了才对。” 赵明瑄心里冷笑,果然还是扯到了李舒格的问题。 “没有的事,舒格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我们家格格可是很喜欢你,回来后就明瑄大哥长明瑄大哥短的,把我这个爸爸都凉到了一边。这样吧,你带着材料,尽快来北京一趟。虽然说现在都讲求法制社会,但法外容情不是。你叫我一声李伯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听你妈妈说,你最近也为这件事情够烦心的,顺便来北京散散心,叫舒格陪你玩几天。等你再回长洲时,事情也会有眉目了。” 当自己还是没有足够强大,只能处处受制于人。 赵明瑄只能微笑着说“好的,谢谢您了,伯父。” 在打了这个电话之后,赵明瑄的心情跌至谷底。 想到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赵明瑄没办法再沉住气。 他又打了个电话回香港。 电话刚一接通,赵明瑄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赵明玮,你这次一定要赶尽杀绝是吧。” 电话那头的人乐呵呵地笑起来:“我说明瑄,三弟,你起码也要叫我一声大哥吧。赶尽杀绝,这话说得太难听了。爸爸可不喜欢看到我们自相残杀。” “那么,你是不打算收手了?”赵明瑄问道。 “收手?最大的损失不就是长洲子公司,但是能扳倒你们母子,我也觉得挺值的。三弟,你好自为之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 赵明瑄反而镇定了之前暴怒的情绪, “我赵明瑄做事的确不敢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你赵明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哥,你可别有什么事情没处理漂亮。不然,落到我到手上。我保证,你会比我这次更难看。” “你!”赵明玮从小到大对于赵明瑄就无法看对眼。 他比赵明瑄年长4岁,赵明瑄六岁回家的时候,十岁的赵明玮跟他弟弟赵明珅半斤八两。 赵明瑄行动有度,聪明机灵,很是会在他们父亲面前表现,一下子夺走许多宠爱。 更何况,对于他而言赵明瑄就是个不应该的存在,本就怀有的厌恶情绪直接升级成憎恨。 俩兄弟没少合起来跟赵明瑄斗。老大老二实力最强,老四老五依附他们,四个人,对付赵明瑄一个人。 可以说,赵明瑄一路走到这个地步,他自己也不容易。 “你还是先解决目前的事情吧,泥菩萨过江,我看这次父亲会不会出面保你。” 赵明玮挂了电话。 赵明瑄说了句他已经很多年没说过的脏话,“fuck”! 这要是让他优雅美丽的母亲听到,绝对是一阵训斥。 +++++++++++++++ 赵明瑄身上脸上的汗水不断地滴到林立夏身上,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房间里昏暗模糊,赵明瑄的表情,他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 能感受到的,是他体内赵明瑄的炽热与凶猛。 赵明瑄正紧紧地搂着他,也没有之前那些缠绵的话语。落在立夏的脸上胸前的亲吻,急切缠绵,仿佛需要找个停靠点,让他缓下疾风暴雨般的动作。 林立夏自然知道,今晚的赵明瑄心情不佳。 他只紧紧抱住赵明瑄宽厚的背,承受着他的撞击。 身上脸上,也不知道多少是他自己的汗水,还是赵明瑄的。 赵明瑄粗重的喘息带上了莫名沉重的情绪。 林立夏学着他的样子,对上赵明瑄的脸,静静与之拥吻。 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带来无声的力量。 邻近高、潮时,赵明瑄将林立夏大力搂进怀里,并且一口咬在立夏的肩膀上。 一切都渐渐归于平静。 赵明瑄却依旧搂着立夏不肯撒手,他咬上林立夏的耳朵,呼吸绵长。 不说话,只这么搂着他,也不从他身体里退出来。 林立夏被赵明瑄困在他怀里无法动弹,实在是僵硬到腰酸背痛。 他推了推赵明瑄,赵明瑄这才稍稍抬起身子,看着自己身下的立夏。 “是不是,很难?”林立夏问道。 赵明瑄摸着立夏汗湿的鬓角,无奈地笑了笑,“是啊,这次可算栽大跟头了。这两年都不怎么顺利。” 说着又趴到了林立夏的身上,贴着他光裸的肌肤,可以听到立夏有力的心跳声。 难得赵明瑄也有这样看起来没有气势和风度,还有那么点服软的感觉。 林立夏也学着以前赵明瑄事后的样子,一下一下地在他被汗水打湿的背上抚慰着。 就这样不用开口说话,都可以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意。 “明瑄,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你这次,这么困难,我帮不上什么。就算是给你煮顿像样的饭都不行。”林立夏说道。 他清亮明澈的眼睛有着熠熠光泽,在夜晚的房间里看起来,好像是坠落凡间的星辰。 而这双眼睛,现在却因为他染上一层忧思。 赵明瑄轻轻地吻在他挚爱的人的眼睛上,嘴唇可以感受到睫毛的抖动。 赵明瑄撑起身子,对上立夏的眼眸,“你看,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胡思乱想。你怎么会没有用呢?你是我最心爱的小王子。” 深深的一吻。 终究是要走到艰难的一步。 赵明瑄什么都不担心,不害怕。 他怕只怕,他的林立夏会伤心,他会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他的小王子。 赵明瑄又贴在立夏的身上,伸手摩挲着林立夏的眉眼,“你看,它们多漂亮。我从没见过,比你的眼睛更漂亮的了。如果因为我,让它们看起来变得忧郁,那我一定会难过。” 林立夏的眼睛温润明朗,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赵明瑄。 “当初选择在一起,我就有了心理准备。立夏,我们两个人是这样相爱,这当然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而已。还有很多很多困难。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会丢下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我们一直一直这样在一起。你懂么?嗯?” 赵明瑄捧着林立夏的面颊问道。 终究是怕走到某一步,那现在,能不能先给立夏打个预防针?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真的。所以,千万别放手,记得么?”赵明瑄说道。 林立夏隐隐约约地也感觉到了赵明瑄的不安。 他只反手抱住赵明瑄,答应道:“嗯,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明瑄。”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赵明瑄终究还是踏上了去北京的行程。 只告诉立夏,要是这一次顺利的话,回来就可以把公司的问题解决了。 临走前,赵明瑄还很不放心地将林立夏托付给小张,要他多看顾下。 林立夏当时正坐在他旁边,等赵明瑄挂了电话,很是无语地抱怨:“我又不是烧饼,你去哪里还用把我交代给别人么?” 赵明瑄只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像是个别扭的小孩子,摸了摸他的额发,“你跟烧饼一样,都不会自己弄饭菜,让你去外面吃我又没法放心,食堂呢,怕你现在吃不好。小张会负责送过来的。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你吃饭的问题。晚上要早点休息,牛奶不要忘记喝……” “你再这么啰嗦,赵帅哥的魅力就要下降要几个点了。”林立夏提醒赵明瑄道。 “这我不担心,对你还有吸引力就行。”赵明瑄故意说地暧昧异常。 林立夏跑开,抱着烧饼玩去。 赵明瑄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欣慰十足。 第50章 北京之行 早上八点多的飞机,不到十一点就到了北京。 赵明瑄下了飞机就直奔长安街的北京饭店。等到了酒店,赵明瑄就给李修远打了个电话。 李修远显然正忙着办公,但还是很热情地嘱咐赵明瑄,今晚过去吃个饭,家里就他跟李舒格和李舒格的妈妈,多一个人吃饭也热闹答应。 赵明瑄也只能含笑答应。 躺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赵明瑄看看时间,林立夏应该快到吃饭时间了,掏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 李舒格的名字却在手机里闪烁起来。 赵明瑄皱了皱眉头,父母俩信息流通倒是挺快的嘛。 “喂,明瑄大哥,你到北京啦?”李舒格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蹦出来。 “是啊,刚刚才到,你就这么快知道了啊。”赵明瑄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到了也不先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在香港你陪我玩,到北京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的么?” 赵明瑄只得笑着说:“我又是不是小女孩儿,还要人陪着玩。” “我可不是小女孩儿了。你在哪家饭店呢?” “北京饭店。” “那我过去找你吧,请你吃饭怎么样?”李舒格笑嘻嘻地问道。 真是个被人宠坏的女孩子。 赵明瑄无法,“好的,我刚好准备去吃饭。” “哈哈,太好了,我半小时之内就能到。” 赵明瑄挂了电话,给立夏打了过去。 想起自己的林立夏,赵明瑄只觉得心里都晃成了一汪水。 “立夏,在干嘛呢?”赵明瑄含笑问道。 “准备回食堂吃饭呢,你到北京了啊?哎,薛涛,不要乱摸我的头发!”立夏边跟赵明瑄打电话边推开折磨自己的头发的薛涛。 从电话里听起来,心情很错的样子。活泼生动的林立夏。 林立夏高兴开心,那么赵明瑄只会比他更高兴更开心。 于是叮嘱道:“那你好好吃饭,我也要有事情了,晚上再给电话。” 薛涛其实还在那头逗着立夏。 林立夏只好一边躲一边拿着手机说道:“好,那先这样,拜拜。” “拜拜。”赵明瑄笑着挂了电话。 赵明瑄换了套休闲西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坐电梯下楼。 高楼层的顶级套房平日里人都较少,赵明瑄进了电梯,准备摁下摁扭。 却刚好有个男人挡住,“不好意思。我们刚好也要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显然是为了后面的女士而赶电梯。等他身后的女士进来,赵明瑄才看清她的样子。 年纪已经有上四十了,但是保养得十分精致,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 精短干练的短发,瓜子脸尖下巴,一双丹凤眼却是顾盼生辉,极其有神。高跟鞋踩在酒店的红地毯上,一副十足女强人的作态。 跟自己那个外表柔弱,内里主意多多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礼貌地冲她点头笑了笑,赵明瑄往后退了点,给他们留出来位置。 “沈女士,您看,要是投资这样一个公司……文化产业还是正在迅速发展的过程中……合作投资的话……”之前那个男子正侧身跟她汇报着什么。 赵明瑄手插着口袋,正站在他们后面。虽然不是很想听,但是还是偶尔可以听到一些。 男子口里的沈女士却也只是偶尔点头,目视前方。快要到三楼时,小坤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贵公司的建议和计划其实我已经看过了,有可取之处。这是我的私人名片,到时候再联络吧。” 随即步伐坚定地出了电梯。 赵明瑄带着微笑看着背影笔直颇有气势往外走的这个女人。 有一点跟自己老妈挺像的,其实都是内心高傲的女人。 李舒格已经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了,见到赵明瑄从电梯口出来。灿烂地对他笑着,大力挥手。 赵明瑄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朝她走过去。 刚一走近,李舒格就拉着赵明瑄的手,“明瑄大哥,能在北京见到你可真高兴。也不早点跟我说。既然住在北京饭店就要吃这里的谭家菜,不过要早点预定就是,你要是早点说,今天就能请你吃了。” 李舒格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养成的坏习惯,怎么这么爱拉着别人的手臂。赵明瑄其实很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当然,立夏是另外。 挑了李舒格喜欢的淮扬菜。 赵明瑄和她一起到达餐厅的时候,居然又碰上了刚才那位女士,不过这次却是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还有几个外国保镖。 赵明瑄不禁多看了两眼。 感觉到他的视线,那个女人也从人群中回过头。见赵明瑄盯着自己,显然是认出来了,也向赵明瑄点头示意。 随即扭过头去。 李舒格警觉地看了一眼,忙问道:“明瑄大哥,这谁啊?你认识?”虽然说有了点年纪,不过李舒格也承认,是个很有魅力很有风韵的女人。自己喜欢的这个赵明瑄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有吸引力的。不能不提防。 赵明瑄茶褐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地回道:“不认识,只是刚才下电梯的时候碰到。” 虽然一起吃饭的对象,赵明瑄不是很满意,但是,他还是有礼貌有风度地将一顿饭吃得尽兴。哄人这个本事,他还是掌握得挺好的。 李舒格笑起来眼角弯弯,吃完了饭,她又对赵明瑄说道:“我爸也在忙工作,叫我现在先陪你玩儿,等今晚一起去我们家吃顿饭。对了,听我爸的意思,明瑄大哥这次来北京是有事情?” 赵明瑄擦了擦手,“是啊,这几年都挺忙的,来北京也只是工作,或者转机路过。还不如以前上学念书的时候,可以背着背包在北京城里晃荡。” “哎,我也是,过几天就要去香港大学报道研究生了,真不愿意去。”李舒格抱怨道。 “怎么不出国读?”赵明瑄问。 “本来是想的,不过……”李舒格欲言又止,“并且我也不喜欢外国,不习惯。去香港也是换个环境,北京我都呆腻了。我爸妈还老管着我,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过问。还有家里一大堆长辈和哥哥们,实在是有够郁闷的。” 赵明瑄笑了笑,“这是当然,你是掌上明珠啊。” 李舒格不以为意地看着赵明瑄,“明瑄大哥,那你下午有什么打算啊?” 赵明瑄自然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没有,但凭李舒格小姐的安排。” 李舒格掏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电影票,高兴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这片子我还没看过呢。” 赵明瑄可是有些年没干过这种事情了,就算和立夏在一起,他们俩人也喜欢互相依偎着在沙发上看电影。 等赵明瑄在电影院里耗了两个多小时被还意犹未尽的李舒格拉出来时,他是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会进电影院了。 李舒格对赵明瑄说,“直接去我家吧。我爸妈过一会儿估计也回来了。”赵明瑄却想起自己的资料还没带,但是也无法,“好的。” 赵明瑄才刚到北京还没来得及备车,不过等他们到了停车场,李舒格家的司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车子奥迪是普通,但是京A8开头的车牌就显示了权贵的特征。 车子一路开到了万寿路,这地界赵明瑄还真没深入进去过,这里可多的是高官的四合院。俩人一起进了李舒格的家,却没有想到李修远已经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在看报纸了。另外一个女主人正在和保姆一起准备饭菜。 赵明瑄赶紧上前和两位打招呼,并歉意地表示匆匆忙忙空手而来,买的礼物都还在酒店里。 李修远笑着拍了拍赵明瑄的肩膀:“哪里的话,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来来来,这是格格的妈妈,叫严阿姨就行了。” 赵明瑄颇有风度地握手,“严阿姨”。 严开梅从赵明瑄一进门就开始大量这个年轻人,相貌好自是不必说,举手投足行动有度,态度亲切不亢不卑。笑起来的时候,温文尔雅。难怪李舒格这么喜欢。 家世算起来也是不错的,也算年轻有为。心里暗自满意,这个女婿,可以收。 于是也热情地叫了赵明瑄,并嘱咐保姆削水果去。 李舒格埋怨道:“妈,我跟明瑄都看了一下午的电影了,要吃饭,还吃什么水果啊!” “好好好,就依你的意思,吃饭就吃饭。”又转头对赵明瑄说:“明瑄啊,我们家格格都被我俩宠坏了,你可要多担待些。” 赵明瑄笑着说:“怎么会,女孩子就是要拿来宠的。”、这句话可说到了严开梅的心坎上,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是用来宠的么。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李舒格自然也看得出她妈妈的意思,挺满意赵明瑄的。 李修远得意非常,自己看上的这个年轻人,妻子女儿都喜欢,这是再好也不过了。 等吃了饭,李修远招了赵明瑄进书房。 “来,明瑄,坐吧。”李修远自己拿了份文件也坐了下来。 “谢谢李伯父。” “你的事情,我都听你妈说了。虽说有不合法规制度的地方,但是行业规则就是如此,做你们这行的都这么做了几十年了,中国的房地产利润也就是这么来的,要真要追究起来,那牵连的人数可就广了。所以,要不是非常过分,一般执法部门也不会计较。这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你这次被人摆了一道。” 赵明瑄连连点头称是,他还没说,摆他的就是他家里人。 “这事情说好办也好办,难办也难办。全看专案组的意思。” “是,我也清楚,要是往深了追究确实麻烦。” 李修远又抬头看了眼赵明瑄,“我在长洲那地儿还算有点人脉。说起来20多年前我还在那里呆过。能帮忙的李伯父我一定尽量帮。” 这赵明瑄还不知道,原来李修远也在长洲市当过父母官啊。 李修远将老花镜摘掉,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赵明瑄,“舒格这孩子很喜欢你。我跟你妈妈的意思,你想必也知道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跟舒格在一起是吧。” “你们这样的家庭娶谁都是娶,都差不多呢。你也没办法说选择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舒格这样的,也不会辱没了你,这孩子除了被我们宠得有点任性,其他还是很不错的。” 赵明瑄皱眉,沉默不语。 “但是”李修远的凌厉地看了赵明瑄一眼,“你得在跟舒格在一起前把该断的,都断了。不要留下什么风流债,你自己的感情事,你玩女人,还是,” 李修远停了一下,“还是男人。李伯父我不想管,当然也没资格管。如果你答应了,就要一心一意对舒格一个人。这我是有资格有权利过问的。你自己觉得呢?” 他显然在暗示自己知道赵明瑄的事情。 以赵明瑄的心意,这样的交易,换做从前绝对是一口拒绝的。但是这一次,他除了忍耐等待时机到来,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功亏一篑。 “如果我轻易答应了您,也只是因为我为了解决现下的问题,而以您女儿的幸福做交换。这不仅是对我自己,也是对舒格的不负责任。” 赵明瑄坦然地解释道,“所以,真的不好意思,恕明瑄不能答应。” 李修远颇感意外地看了看赵明瑄,“你啊,你小子聪明人,话也说得漂亮。该不会是放不下那个小男孩子吧。话不能说的太满。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有钱有势,贪玩了点是正常,可不要一时糊涂了。” 见赵明瑄没有言语,李修远点点头,“也好,也好,你想清楚了再答复我。我问过舒格,她是实在喜欢你,我们家找什么样的人都一样,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选择舒格喜欢的。我先打个招呼,把事情先压一压。” “那多谢李伯父了。” 第51章 北京之行2 李家派了人送赵明瑄回酒店。 赵明瑄前脚一走,李舒格就拽着她老爸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妈妈看着这拉拉扯扯的俩父女,宠溺地瞪了她女儿一眼,“又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听的了。” 李舒格冲她老妈做了个鬼脸,关上了门。 “老爸老爸,明瑄大哥的意思怎么样啊?你看连妈妈都挺喜欢他的呢。” 李修远把他女儿桌面上的书本放好,才叹了口气开口道:“赵明瑄,他这次宁愿自己大麻烦,也没答应。说是对你跟他自己都不负责任。” 李舒格一下子塌了脸色,努着嘴坐到床上,也不看她老爸。 李修远起身安慰她,“傻丫头,我女儿不说国色天香之类的,那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什么样的男孩子没有,过几天你就会忘记了。不要想什么赵明瑄了。好不好?爸爸给你点钱,明天逛街去买东西怎么样?或者出国散散心?” “这世界上什么样的男的都有,可赵明瑄只有一个!”李舒格依旧是不依不饶。 “可他不喜欢你怎么办,感情这种事情可勉强不来。”李修远摸着自己的女儿的头开始安慰。 “我才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爸爸,我谁都不喜欢,就只喜欢赵明瑄。你以后也别指望我嫁人了,要是赵明瑄不要我,我就不嫁了,谁也不嫁!” 李舒格本来就够难过了,又听到她爸爸说道“不喜欢你”,这四个字,心一酸,眼泪就扑扑往下掉。 李修远赶紧连声说道:“好好好,赵明瑄就赵明瑄,你这丫头可真是钻到赵明瑄这个牛角尖里去了。不到南墙心不死。反正还早,再看看,爸爸也再努力下行了不。可别哭了,待会儿让你妈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哭哭怎么了,我这算失恋了,还不许我哭下么。”李舒格抽噎着说。 “可以可以,你的金豆豆,只对疼爱你的人才有效。你自己先玩,爸爸出去了。” “嗯。” 赵明瑄其实也大抵知道这次北京之行的效果也仅此而已,本就没指望李修远能拉自己一把。没落井下石就不错。 要是不去这么一趟,光他母亲的电话,就可以把他折腾死。 他绝对不可能放开立夏,更不可能跟立夏说什么,我结婚,但是你要不要还是跟着我做地下情人之类的。 林立夏肯定无法接受不说,赵明瑄自己就先舍不得。 赵明瑄没料到的是赵明玮居然真的不惜以牺牲整个长洲子公司的利益为代价企图整垮自己,死死不放手。 他当然也不指望父亲能出来救场。一向秉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赵正成,每次都看着他们几个兄弟斗法,谁赢了,就证明谁的能力最突出。 以前的话,的确好解决,然而现在投鼠忌器,他绝对不可能牺牲立夏为代价来渡过这次难关。 赵明瑄手脚摊开,坐在酒店的沙发上。 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有再等等了,能拖尽量拖,无论哪一边都需要时间。 实在不行,再去拜个佛,北京城里可不只李修远一尊大佛。 庙大佛多,不愁不接自己香火供奉的。 想到立夏,赵明瑄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立夏,在干嘛呢?”赵明瑄发现只有对着林立夏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才会感觉万里无云般开朗。 “今天晚上是晚班啊,在街上值班呢。”立夏说道。 “哦,是的。这几天忙过头我都忘记了。”赵明瑄觉得自己最近对立夏确实有点疏忽了,按照以往,他的工作日和安排是会记得一清二楚的,最近确是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和他一起吃饭了,更不用说亲自下厨。 赵明瑄带了点愧疚,“这几天都没好好陪你了。不怪我吧?” “明瑄,虽然我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你也别忘了,我也是大男人啊,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立夏问道。 “嗯,要回去再看看。跟你电话不谈工作,有没有想我?” “……我们今天早上才说的再见,跟你电话,我也不想谈这么没营养的话题。”林立夏无比鄙视地说到。 赵明瑄笑了起来,“你回避,说明你害羞,说明就是想了。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不和你聊了,你现在肯定舒舒服服地窝在酒店里呢,我还大街上站着,是工作。对了,什么时候的飞机回来?” “订了明天早上十点多的。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拜拜。”赵明瑄说道。 “知道了,要去接你么?” “不用了,我也是个大男人,不用接。”赵明瑄故意说道。 “……拜拜。” “好的,小心点,拜拜。” 和林立夏通完电话,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赵明瑄拉开窗帘,从窗户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春色,点缀着各式灯光,灯火通明。 心情好了,他突然想起这里咖啡厅的法式甜点做得十分不错。 点杯咖啡,再叫份点心,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赵明瑄其实和林立夏在一起之后改变了挺多生活方式的,比如以前他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喝杯现磨的咖啡再睡。 而后,尤其是立夏住进来之后那些昂贵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都被自己丢进了柜子里,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为,林立夏居然对咖啡过敏。 赵明瑄不止戒了自己的咖啡,更是连所有与咖啡有关的产品都不碰了。 ++++ 一个人在一天之内连续在同一个地方遇见同一个人。 这样的缘分可真是蹊跷了。 当赵明瑄踏入咖啡厅并且不巧地就在掩映着花篮角落的位置看到今天早上的那个女士,赵明瑄觉得,实在是比当初自己遇见立夏还有缘分。 赵明瑄可对猎艳没兴趣,但是在他发现那位穿着channel精致小礼服的女士也发现了自己时,极其有风度地冲她一笑,随即走了过去。 “这位女士,我可以坐这边么?”赵明瑄微笑着问道。 “sure,您自便。” 赵明瑄拉开椅子坐下来,点了杯咖啡。这才对着她说道,“希望您不要怀疑我是什么搭讪的登徒子,只是因为能在这么大的一个酒店,一天之内遇到您三次,我觉得,要是不请您喝一杯咖啡,实在是太可惜了。” 女士听他这么说,放下手中的杂志,倒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年轻人,倒还真有意思。我可不觉得你是来猎艳的,我都可以当你妈了。” “还真看不出来,我都三十了,难道你有五十多,这根本不可能。”赵明瑄微笑惊叹。 “年轻人可真会讲话。你也是想要拉我投资公司的?”女士优雅地端起咖啡。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位朋友,又一天之内连续碰见三次,真的只是觉得有缘罢了。” 对面正要喝咖啡的人略一失神,旋即又恢复了干练的表情,“我们刚好住同一楼层罢了,会碰到不足为奇。好了年轻人,这是我的名片,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们可以合作。” 说完递给赵明瑄一张名片。 赵明瑄接过名片一看,周沈丽华。 “周太太?” “是的,我夫家姓周,当然,你叫我一声沈女士也是可以的。” “听口音,周太太好像不是北方人。” “是啊,出国也二十多年了,乡音依旧带了一点,我是长洲人。” 说完,好似陷入回忆一般,转头凝望窗外的繁华夜景。 赵明瑄点头,“真是太巧了,目前我也在长洲做生意呢。住了一年多了。” 沈女士又转回来看着赵明瑄,“那可的确算是有缘了。人老了,尤其是女人,需要睡眠,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好了,多谢你的咖啡,有缘分或者要是有合作意向我们再见吧。” 沈女士起身微笑着跟赵明瑄告别。 赵明瑄也赶紧起来,替她将椅子推进去,“好的,祝您晚安。” “周沈丽华……”赵明瑄手里捏着名片,翻来覆去地看。 这张名片设计精致优雅,又不失简练,很是符合刚才那位沈女士的气质。 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赵明瑄的心头,如隔靴搔痒一般。 起了个大早,赵明瑄倒是不急着吃饭,反而踱到商务休闲中心的巨大室内泳池里痛痛快快游了一个多小时。 这才悠悠哉地吃了早饭回房间去。 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将订好的机票送到他手上,赵明瑄回房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可没有到到哪里就带个什么当地特产之类的习惯。 不过带几块立夏爱吃的甜点倒是都没忘记过。 赵明瑄想起某个这么大了的人还喜欢吃甜食的人,心里一片柔软。 昨晚去的那家咖啡厅法式西点做的十分有名,昨晚吃的时候,赵明瑄就觉得立夏一定会喜欢的。 下楼,直奔咖啡厅。 当赵明瑄提着糕点盒子准备出去时,却意外地碰到了两个人。 李修远与沈丽华坐在靠窗户最边上的那张桌子上。不像是在谈事情,更不是好朋友坐一起聊聊天喝喝咖啡的样子。 沈丽华双手交叉在胸前,这是典型的防卫或者隐蔽自己的姿势,表情凝重严肃,而一贯儒雅淡然的李修远,居然没有了人前的翩翩风度,面带焦虑。 这两人居然也认识? 赵明瑄闪过一丝思绪,倒是没细看,匆匆瞟了一眼就走了。 天气晴朗,北京的阳光伴着赵明瑄一路回到长洲市。 第52章 番外(一)见面 沈丽华是绝对没有想到居然在北京遇上李修远。 前天晚上,一场豪门宴,来得尽是些富贵权势之人。酒席到一半,据说有个大人物也在隔壁包厢,要请他过来。 当端坐在中央的沈丽华见到被簇拥着的李修远推门而入时,整个人震惊得无法言语。 手里还拿着空杯子,所有的声音与言语她都好像一瞬间都听不到了,只有轰隆隆的耳鸣呼啸。 直到旁边要倒酒的人推了一下才意识过来。 某个官员领着李修远来到她面前,介绍道:“来来来,丽华妹子,给你介绍下,这是咱们未来经济一把手啊,我们的财神爷,李副部长。” 李修远显然也没有料到二十五年前一别后,居然拿会再次重逢。 略带惊愕地看着手里拿着杯子明显处于惊讶状态的沈丽华。 感觉周围的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李修远很快地调整好姿态,又恢复了他的一贯风度。 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沈女士。” 时光回溯。 二十多年前同样是在嘈杂的宴席上,还是长洲大学英语系大三学生的沈丽华临时从当外商翻译,在那里,遇见了相貌俊朗年轻有为的李修远。 为期八九天的贸易投资洽谈会,身为翻译的沈丽华不得不与当时的长洲市副市长的李修远频频接触。 互相倾倒,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宴会又恢复了热闹,大家纷纷都给李修远敬酒,这个当初就前途无量的男人,果然是越爬越高。 已经不复当年的年轻英俊,甚至还带着点生涩的李修远,如今可以在一群人面前长袖善舞,该喝的酒他喝,不喝的巧妙地推掉。 沈丽华还是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壮阔。 以为再也遇不到的人,竟然在这样一个相似的场合碰到了。 李修远的出现,开启她所有不愿触碰的回忆,她想起一个非常贴切的英语词组,floodintomymind。 不管愿不愿意,都如同洪水一样汹涌着,叫嚣着倒灌进她脑海里。 李修远一边喝着酒,一边余光瞥着一个人静静独坐在那里的沈丽华。 不消说,他自然知道她内心的澎湃。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人生唯一一次出轨,沈丽华是他关于长洲岁月最难忘的回忆。 轻而易举地弄到她下榻的酒店,李修远隔了一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就上了北京饭店。 当沈丽华接到李修远的电话时,内心的震惊不亚于前天晚上无意间的遇见。 李修远为她点了杯黑玫瑰冰咖啡,他记得当年沈丽华与他在一起时,最爱的就是这种咖啡。 沈丽华到了约定的桌子,坐下之后看到面前的那杯咖啡,反而冷着脸叫来了waiter,“不好意思,麻烦给我来一杯Cafecuracao”。 随即又转头对看着自己的李修远道:“我的口味已经变了,很多年没喝黑玫瑰了。” “丽华,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当年我……”李修远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或者想要澄清什么。 “二十几年都过去了,你看你也都老了,还提什么当年啊。”沈丽华面无表情。 李修远看着她,真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着一口流利英式英语,甜甜笑容的大学生沈丽华了。 自己面前的沈丽华,妆容精致,打扮得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 “也是。都过去了,我都五十多岁了,确实不应该提当年。不过,当时我被我父母勒令调回北京去,我根本就没有料到,实在是太突然了。并不是想要……也好,看样子,你也罢,我也罢,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李修远自言自语道。 沈丽华真的很想冷笑,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年轻时最大的错误,也是人生最大的失误,她扭过头去望着窗外。 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真是够讽刺的。 李修远的手机这时候却响了起来,极其可爱的小女孩儿的声音,“爸爸接电话,快接电话,不接电话……” 手机的大屏幕上闪着一个女孩子的头像。 李修远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好意思,这铃声我女儿定的,有点吵,但不准我换。” 沈丽华的脸色霎时苍白。 李修远已经接起了电话,“格格,什么事情?赵明瑄一大早就飞回长洲去了。你问爸爸,爸爸怎么知道?好好好好,爸爸知道了,但是这件事情,人家已经拒绝了……好好好,行行,等今晚回去爸爸再跟你谈一谈。爸爸现在有事情,晚上再说好不好?乖~好的,再见。” 李修远与女儿电话时的表情与语气是掩藏不了的疼爱,疼入骨髓。 放下电话,李修远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女儿被我惯坏了,有点任性。” 嘴上这么说,脸上依旧是一片慈爱。 见沈丽华脸色不太好,李修远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有点苍白,是空调太冷了么?还是……” 李修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丽华打断,她看着李修远手机屏保的照片,问道“你女儿?多大了?” “22,都大学毕业了,调皮地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你呢?应该也有孩子了吧,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多大了?” 还有什么比长达二十多年的隐秘谴责和痛苦更让人无法忍受的?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将女儿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一脸骄傲疼惜地说着自己的女儿。 然后问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了。 沈丽华被巨大的痛苦,不安,还有无法忍受的夜夜思虑,无声的良心审批瞬间击倒。 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拿起咖啡的手。 一路背负了二十多年的债,李修远就是那根稻草,今天加在了上面,眼看着就要压垮她。 凭什么? 付出代价的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受尽天大谴责的也是自己。 他的女儿,宝贝如珠,捧在手心里长大…… 而自己的…… 沈丽华反而笑了起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当年的境况么?你妻子来找我,甚至动一下手指头,就让我以作风不检点为由退了学。我临近毕业了,却什么都没了。” 李修远脸色一变,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走后,沈丽华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年,我妻子答应了我不为难你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是,是说了,可我不懂得知难而退,还执意要见你。退了我的学,通知了我家里人。无学可上,有家回不得。也是拜你所赐了。” 沈丽华慢慢开始回忆。 李修远内心意外又愧疚不已,“当时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家里人逼得又紧,我,我也没办法抽开身。” 沈丽华不以为意地一笑,打断了李修远的话,“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三十出头了,还没孩子,非常喜欢小孩子。有一次我们在海边散步,有个小孩子不小心被浪打过了头,还是你想都没想地下水救人。” 李修远显然对于沈丽华突然转变话题有点不适应,只附和着道:“是啊,我挺喜欢小孩子的。不过,后来回了北京,我妻子也申请调回来,不久之后就有了舒格,哦,也就是我女儿。” 沈丽华换了个姿势,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很是无意地说道,“挺漂亮的女孩子,真是幸福,蜜罐里泡大的吧。” 沈丽华又停了停,看着李修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也有孩子,男孩,比你女儿还大上两岁呢。” 李修远一脸震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丽华,你……” 沈丽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激动与讽刺,“我离开你的时候,刚刚怀孕一个月。你在长洲的时候,就有孩子了。” 巨大的冲击使他反而镇静下来,皱着眉,压着声音问道:“丽华,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沈丽华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活生生的孩子生下来我还能造假么。你没见过那孩子,眼睛长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李修远抖着嘴唇,喃喃着“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随即恍然大悟般起身抓住沈丽华的手:“我们的儿子,他现在在哪里?跟着你回国了么?” 沈丽华笑着地抽出手,看着李修远这个样子,她仿佛停不下来了。 不只是他,她自己也是可笑至极。 李修远收回手,不解地看着疯魔般的沈丽华,“怎么了?孩子……” 沈丽华这才止住了笑,却又是泪终于落了下来,“哪有什么孩子?你真以为我会一傻再傻地再帮你养儿子么?” 李修远这下真是一头雾水了,心里又震惊又疑惑。 “儿子,你儿子,五岁的时候,被我丢掉了!”沈丽华眼角闪着泪光,却表情残酷地说道。 李修远蓦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又笑又哭的女人,“沈丽华!你什么意思!” 李修远最后的嗓音已经带上了颤抖。 “字面上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生活有多困难。我怀他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养胎,他生下来就又瘦又小,跟只猫一样!我当时就想丢了他!生下来之后,还经常生病,我根本没有钱给他看病!我丈夫能给我正常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只要我答应不带着你儿子,我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起早摸黑地跟一群妇女在工厂里干活,我学的英语根本用不了;不用怎么计算着怎么省钱吃饭又要带儿子去看病;不用窝在贫民区里连个单独洗澡的卫生间都没有!” 沈丽华终于将埋藏多年的心事一股脑地倾吐出来。 说了出来,她反而平静下来,“这么多年的道德债,怎么就我一个人来背?我不能否认我有错,但是你呢,李修远,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当初就不该招惹我,你招惹了我,你就要好好善后。” “你怎么这么傻,当时还把孩子生下来!你有了孩子,怎么不想办法来找我啊!” 李修远颓然地坐下来。 “我当时可不是傻么,你说喜欢孩子,我一直记得。不过我也不甘心,你老婆她什么都有,可是就是没有孩子,我有。找你,哼,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拿什么去追去找你!” 李修远双手掩面,小声地问:“你既然生了他,就该好好待他。你怎么可以……” “李修远!我们两个人做的孽,为什么就只有我要来偿还!你已经毁了我的生活,难道还要让你的儿子继续毁掉我以后的生活么?” 沈丽华惊慌地极力为自己辩解道。 “我原本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可后来想想,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背负着这个良心债。现在看到你的样子,我满意极了。你什么都有,但是你永远都没法见到你儿子了。痛苦的,不是我一个人。” “你把孩子丢哪里了?”李修远也无力再去责问什么。 今天的事情,对他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原来一直没有结束,原来一直有自己不知道的生命在提醒和延续多年。 他才刚刚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然后儿子的母亲就告诉他,孩子已经被丢掉二十多年了。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带他去了动物园玩,后来在大门口门口,就丢那儿了。原本想丢到孤儿院的,可是孩子懂事,怕他哭闹,就……” 报复性地说出口后,沈丽华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深深的内疚。 这个内疚,她一直不愿触碰。 李修远只觉得像是谁给了他重重一击,心脏有承受不住的闷痛,沉重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指责沈丽华什么,两个人半斤八两,而且,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无法苛求沈丽华什么。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沦落到被家人赶出去,未婚生子,沈丽华经历了什么,自己根本无法体会其中艰辛的一二。 “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找他么?”李修远手撑着额头,他实在无法面对沈丽华。 “想过,怎么没想过,越想越害怕,越怕越不敢去找。失眠到去看心理医生,我这辈子,都没办法饶恕自己了。” “丽华,我知道,我根本没资格说你什么,可是,你真的太冲动了。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也要好好安顿他再走啊。你就把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丢公园里,他可能被人拐卖了,也可能上街乞讨,还有可能……” 李修远觉得自己没办法想象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大的孩子,被母亲遗弃后,他要怎么活下去。 沈丽华已经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可言,李修远说过的种种设想,她怎么没想过。 就是这些设想,让她长久以来无法安眠。 “我已经得到报应了,这么多年了,除了他,我一个孩子也没有。”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过去这么多年,孩子能不能找到,就是我也没底。先试试吧。有照片之类的么?”李修远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连出生证都没有,还是在私人小诊所生的。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了投资,二是,我也想试着去找找。我真的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恨纠缠都被时间磨灭了,沈丽华唯一感觉与面前的这个男人有联系的,只是他们之间有过的那个孩子。 “只能先从长洲找起了,孩子,他,什么样子?”李修远问道、“孩子叫沈言,言言,很漂亮的男孩子。”沈丽华开始一点一点开启尘封的回忆,“安安静静的,很乖,每天我去上班,怕他乱跑,就锁在租的房子。留了饭,自己吃,然后就趴在窗口等我回来。” “眼睛大大的,脸尖尖的,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我也没办法,当时根本没有更多的钱把他养好……” “他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吃过麦当劳,去过动物园,那天带他出去,很高兴。玩得满头是汗……” 沈丽华想起自己被丢掉的儿子,一点一滴,从他生出来到五岁。即使日子过得艰难,可是,一手养到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更何况,那是她亲生的儿子。 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是伤心,是害怕,是内疚,谁知道呢? 李修远抽了张纸巾给她,“也许,我们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你说的不对,我们俩做的孽,但是偿还的是我们儿子。” 手里突然来了条短信,亮了起来,作背景的李舒格在李修远的手机里灿烂地笑着。 李修远此刻却突然怕看到这样的李舒格。 比起那个不知道下落的儿子,她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 李修远的心满满都是刺痛,荆棘纠缠。 第53章 你有我,就足够了 赵明瑄一下飞机就直接回了办公室,李修远这条路走不通,他自然要另谋出路,一棵树上吊死,可不是赵明瑄的作风。 赵明瑄将西装外套甩到了沙发上,一张白色的纸片从口袋里飞出来。 赵明瑄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将地上的纸片捡起来,这个名片,自己居然还没丢掉? 又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赵明瑄突然觉得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 “喂,小张,麻烦你下去,去我车里,拿一份材料,和纸巾抽什么的放在一起的那个隔层。对,是立夏的资料,很早以前叫你找过的。” 赵明瑄手里拿着资料停留在某一行 “其母沈丽华,长洲市第三纺织厂女工,父不详。于92年将其丢弃于长洲市市立动物园门口。而后进入长洲市西城区儿童福利院” 难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 这个资料自己瞄过一眼就放在车里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用到。 赵明瑄想起那头晚上与沈丽华一起喝咖啡的片段。 “是啊,出国也二十多年了,乡音依旧带了一点,我是长洲人” …… 长洲,名字,一样。 那个女人,跟立夏,好像也不是特别像,脸型下巴倒是有那么点相似的影子。 林立夏的眉目可是一点都没有她的样子。 有没有可能呢? 摇了摇头。 赵明瑄接通内线,“小张,你帮我查个人的资料,要马上,手头上的事情先放一放,应该不会很难。” 传真机里一张一张地吐出纸来,还带着温温的热度。 赵明瑄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资料,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大三勒令退学,原因是作风不检点。 而后开始在长洲市第三纺织厂工作,四年之后,也就是1992年移民美国,而后在长洲市的消息就戛然而止了。 赵明瑄总结了手头的资料,出国的时间与立夏被抛弃的时间可以吻合。 最大的证据是那张旧身份证上的照片,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前天和今天自己遇到的那个女人。 缘分可真是个令人惊叹的东西啊,赵明瑄将资料放在一边。 真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北京之行,居然无意间遇到极有可能是立夏的母亲的女人。 赵明瑄开始闭目思考。 应该是二十多年没有出现了,如果有注意自己的儿子的话,那么立夏不可能一个人过得那么辛苦,否则暗中帮助那肯定是要有的。 那么,不闻不问二十多年,她这次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单纯的投资还是,良心发现顺便想找到被自己丢掉的儿子…… 今天还看到她跟李修远见面来着,她居然认识李修远…… 赵明瑄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等等,他想起李修远说过的,二十多年前,我也在长洲市…… 沈丽华,长洲,李修远…… 他被自己最惊愕的念头给吓到了。 自己第一次见到李舒格,被吸引,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或者相貌,而是因为,她和立夏一样,有双漂亮的黑眼睛。 现在,如果,那么,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有那么剔透的漂亮眼睛了。 赵明瑄猛地睁开眼睛,忍不住地说了一句“不是吧!” 他简直要被自己的这个猜想给震慑住了。 “小张,你过来下。” 小张今天真是一头雾水,公司的事情,还忙得焦头烂额呢,自己的老板却一点都不上心,从北京回来也没有什么结果,也不好好打算下,先是叫自己找个女人的资料,这会儿又把自己叫进去。 难为他一个人为了税务心都快操碎了。 等小张听完了老板想说什么后,他直接起身惊呼:“不是吧!赵哥!你是不是异想天开啊!”小张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自己的这个老板,才刚才帝都回来呢,不会就这么疯癫了吧。要是可以,他真想摇几下把他摇醒。 赵明瑄的办公桌上铺开了一张张白色的A4纸。 他指着对小张说道:“你看,1986年是立夏出生。而在此之前的1985年,李修远突然从长洲调回了北京,我觉得他原来的仕途计划应该是在华东地区发展,积攒经验和力量而后北上。但调回北京之后,实则职位不如在长洲市的时候,明升暗调。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赵明瑄分析道,“而且,你看看沈丽华的资料,她也是恰巧在同一年被退了学,原因写得非常含糊。退学之后不到一年,立夏就出生了。你见过立夏,但是你没见过李修远的女儿,他们俩的眉眼非常相似,而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会像,都是因为遗传自李修远。” 小张还是觉得没法相信这件事情,他只偶尔在电视上瞄过几眼李修远,大体的样子都既不清楚了,哪还注意到眼睛。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赵哥,我觉得这世界上巧合的事情非常多,您可别把这件事情当真了啊,我觉得不太可能。怎么可能有自己儿子还不要的。立夏这个人,我也接触过几次,多好我不说,您也是知道的,是个人都愿意接近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小时候得多乖多讨人喜欢,怎么可能舍得丢孩子。”小张说道。 “我听立夏说起过他小时候,他妈妈一个人带着他生活,住的刚巧就是我们这次要拆迁的老城区,那里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何况还是二十多年前。他们的日子有多辛苦,可想而知。女人有时候狠起来也是无法想象的,被抛弃,带着孩子,如果有好生活,我看她未必不抓住这样一个机会。92年她出国,她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她现在的丈夫带出去。而丢掉立夏,也许正是因为她丈夫不喜欢,没人愿意养别人的儿子吧。”赵明瑄一点一点地分析着。 “赵哥,这可都是您单方面的猜想。李修远,林立夏,这么远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扯上关系,而且还是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关系。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我都觉得苍白。也没法求证,您就是问立夏,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跑到李修远面前去问吧。” “这我自有打算”,赵明瑄将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好,放置起来,“而且,即使我今天这个猜想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小张,只能是我跟你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立夏,你也绝对不能提。” “好的,我知道了。”小张这下倒有些想不通了,这要真是一家子,赵哥还打算阻扰人家一家相认么? 赵明瑄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地觉得,这件事情,几乎可以说是真的了。 巧合的地方,多的他自己都难以相信,那么,这就不是巧合了。而是事实。 然而无论真假,他绝对要瞒住立夏。 立夏最需要父母的时候,一个人辛辛苦苦地过来了,现在对于他来说,有没有父母纯粹是个无所谓的命题。 他和立夏在一起,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比如突然冒出的父母认了儿子然后上演尽职尽责的父母阻止自己的儿子跟男人在一起之类的戏码。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本来与立夏在一起,真正说起来比较困难的是自己,要是立夏的父母再来参合一脚…… 他会痛恨这次的北京之行。 麻烦与祸端从来都不是单独行动的,它们总爱成群结队地一起出现,意思就是祸不单行。 此刻,赵明瑄可算是对这个道理深有体会。去了趟北京,没解决问题,反倒由自己牵扯除了立夏的身世,虽然不太好处理,但暂且缓一缓。 又或者,根本不用处理,让它用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其实这才是赵明瑄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要是立夏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呢,赵明瑄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利独断专裁,家里那只善良加烂好心的交警大猫,搞不定会原谅他的父母,到时候纠缠不清的话…… 让赵明瑄惊讶的是,自己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居然到现在还没从香港打来,要是知道自己这次又一次拒绝,并且是当面拒绝她和李家的想法,那么,优雅的母亲,会不会暴跳如雷呢? +++++++++++ 赵明瑄今天特地很无耻地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小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自做饭给立夏吃了。 小别胜新婚,他觉得自己是要好好表现下的。 也来不及换衣服,从公司出发直奔超市,一到超市就速战速决,买了一大堆食材和立夏爱吃的零食之类的,一溜烟儿就回家。 烧饼一听门响,还以为林立夏回来了,蹿得老高,哪料到居然是赵明瑄,它立马囧囧有神地退到了另外一边。 赵明瑄却是好心情地逮住它摸了摸,丢给烧饼它最喜欢的玉米香肠。 换好衣服,围上围裙,又是一副标准的家庭煮夫的摸样,立马钻进了厨房。 煎炸炒煮,样样精通,烧饼吃完香肠就溜进厨房,蹲在旁边,看着抄起大锅有模有样的赵明瑄,眼睛一眨都不眨。 夕阳摇摇晃晃地下了云间,金黄色,像极了均匀火候出来的煎鸡蛋。 赵明瑄家的厨房飘飘忽忽地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林立夏下班回来,一推门就闻到了房间里面弥漫的香味,熟悉的,只有在赵明瑄做饭时才有的味道。 然后就看到玄关那双他去北京时穿的鞋。 果然,是他回来了。 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林立夏高兴地将帽子往沙发上一丢,就走到厨房去,赵明瑄正在流理台上专心致志地掏鱼肚子。 烧饼一看到立夏就要扑上来,赶紧做个手势让它乖乖呆着。 紫砂锅里正在咕咕地作响,炖着什么东西。 赵明瑄弯腰侧着身子,围裙带子还系在他的腰上,高大精壮的背影,格外居然给人认真家居的感觉。 这个男人,能够在家里准备饭菜等着自己回来。 于是,林立夏做了一件,大概他想也没想过的自己也会这么主动的事情。 从后面一把抱住赵明瑄,头抵在他的背上。 赵明瑄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手上还都是鱼血,怕弄到某只其实挺有洁癖的猫。只好举着双手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蹭在自己怀里的立夏猫,温柔微笑。 “怎么了,立夏,这是,跟我撒娇么?”赵明瑄的手还举着,虽然他现在非常想摸摸自己怀里的猫。 林立夏立马回道,“什么啊!”想着自己居然刚才主动地去拥抱赵明瑄,红着脸放开他。 赵明瑄得意地笑起来凑到他耳边,“真想马上吃掉你。” “……你快去洗鱼吧,它很臭。”林立夏淡定地说完,拍了拍烧饼的小脑袋,示意它跟自己走出去。 等林立夏洗了澡换好衣服走出来,赵明瑄已经在给他盛饭了。 香喷喷的白米饭,足足五盘菜,一锅炖汤,赵明瑄将饭桌布置地色香味俱全。 “刚好,刚才还想催你呢,都好了,可以吃了。”说完脱下围裙坐下来。 林立夏吃得欢快,还是家里的饭,尤其是赵明瑄做的饭好吃。 赵明瑄看他比平时吃饭速度快多了,都赶上狼吞虎咽了,给立夏装了碗汤,“多喝点汤,牛筋牛骨炖出来的,很有营养。” 冒着热气的汤吗,面上飘着一层油腻的东西。 “这可不是油,先弄的牛肉,把骨髓炖出来了,很好喝的。”赵明瑄知道他一向很怕油腻,赶紧解释道。 “嗯,确实很好喝。” “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快。”赵明瑄端着碗,边吃边问道。 “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他自然明白立夏的意思,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所以,今天很高兴。 这个人,总是能够击中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位。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虽然这一别,才两天都不到。 都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偎依在一起睡觉的赵明瑄和林立夏,昨晚,一个人嫌家里的床太大了,睡到半夜居然有点凉,醒来关空调,一个嫌弃人家五星级总统套房的床非常不舒服,味道也不对劲。 一场云雨,拼尽销魂。 赵明瑄搂着立夏,摸着他蒸发掉汗水后,微凉的背,“要不要去洗个澡,立夏?” 林立夏抬了下头,“累,懒得动。” 赵明瑄亲了亲他的鬓角,“呵呵,可以,都随你,你要是睡得着,明天早上起来洗也行。” 赵明瑄想起今天发现的身世秘密,斟酌地开口:“不要这么早睡啊,你明天不是休息么?跟我说说话,立夏。” 林立夏窝在赵明瑄怀里问道,“说什么啊,不要问我你技术或者体力好不好之类的东西。” 想起某次就是这样,赵明瑄非要拖着他问这些问题,闹得林立夏非常想直接把他从窗口丢出去。 这不是变相调戏是什么。 赵明瑄紧紧搂了他一下,“你这家伙,想什么呢。这个我不用问也知道。” 也好,也好,这个氛围刚刚好。 “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赵明瑄趁机问道。 “小时候?”林立夏疑惑道,“怎么对我小时候感兴趣了啊?” “我了解你的现在,但是我也想知道你的过去。说说吧。” “从哪里说起啊?小学?孤儿院还是高中?” “从小啊,你能记得多少说多少。” 林立夏趴在他身上,能听见赵明瑄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共鸣。 “小时候,我还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妈妈去上班,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她长得其实挺漂亮的,可是,生活很困难,不爱说话,也不冲着我笑,我最怕她冷着一张脸……”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也很害怕生病,生病有时候可以不去看,有时候又必须去看病,要花钱,我妈她就又着急又生气,我也很难过。再后来,有天,说是要带我去动物园玩,小孩子嘛,我当时除了家里还有附近从来没有到外面玩过,当然还是很想出去玩的。我妈那天也难得对我非常好,后来我们到了大门口,她还给我擦汗,问我渴不渴,然后就说要给我买可乐。最后一面,我一直等,她都没有回来了。” 林立夏其实很少跟人具体说过他的身世,就是薛涛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虽然,他后来慢慢地不去在意了,但是想起那天在公园门口等到天亮的情景,他还是没办法忘记不安和焦急恐惧。 “我妈急得的时候经常说过要把我扔掉之类的话,可我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暗淡了下去,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活泼。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们不说了。”赵明瑄安慰道,“不过,要是有天她回来找你,你会怎么样?”赵明瑄故作不在意地问道。 “回来找我?这怎么可能!” 林立夏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那都是他在十岁之前的事情,等了几年,他终于明白,他妈妈是彻底地不要他了。 “如果呢?”赵明瑄不依不饶地追问。 林立夏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知道。” “你会原谅她么?” “……不知道。” “她提起过你父亲么?” “……没有,你今晚,怎么突然问这些?”立夏疑惑地问道赵明瑄赶紧笑着抱着林立夏翻了个身,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静静拥抱,深深接吻。 “睡吧,有点迟了。放心,立夏,无论怎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像你妈一样丢掉你。” 你有我,就足够了。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就由我替你决定,代替你父母照顾你。 窗外的月光泼洒了半个房间,映衬着赵明瑄的侧脸,轮廓分明。 林立夏以前老听赵明瑄夸自己的眼睛好看,可是今晚皎洁的月色下,赵明瑄的眼睛却宛如一块遗落在深夜山谷里的一泊湖水。 赵明瑄将被子拉好,裹住立夏裸、露的肩膀,拍了他两下,“睡了。” 第54章 情侣装 李修远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才发现女儿没有在家里,这才问严开梅道:“舒格昨晚没回来?” 严开梅一边给他剥蛋壳一边说道:“你才发现啊,昨天回来就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吃完饭就躲进书房里去,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 “没有,舒格呢?去哪里了?”李修远摇着头问道。 “昨晚去她姥姥家了,恒平从美国回来,你知道你这个宝贝女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平表哥了。” 严开梅絮絮叨叨地说着。 李修远表情木然,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严开梅伸手推了下李修远,“唉,我说老李,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哦,没有,我吃饱了,上班去了。”李修远放下筷子。 “这牛奶跟蛋还没吃呢!” 李修远刚坐到办公室不久,一夜未归的李舒格就乐颠乐颠地跑来找他。 “爸爸,爸爸,赵明瑄的事情怎么样了?你跟他再说了没?”李舒格一脸期待的表情。 李修远此时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而苦恼震惊中,深深的担忧与内疚也让他难以自拔。女儿活得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喜欢的人,也要这个当父亲的帮忙追。 一想到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儿子,李修远觉得女儿实在是太任性了,“舒格,人家赵明瑄都说了不愿意了,你放手好不好?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了,这年头,比赵明瑄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要抓着他不放。” 李修远忍着耐心说道。 “我才不要,我只要赵明瑄,爸,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我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人家不愿意做咱家女婿。而且,赵明瑄什么人你都不清楚,舒格,你不要太盲目了!”李修远皱眉道,他今天对女儿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爸爸,我只知道我喜欢赵明瑄就是了!我不管其他的!”李舒格到最后使出自己最擅长的蛮不讲理。 讲看来是讲不通了,李修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舒格,“你自己看看,你要是看了还要赵明瑄,那爸爸我也无话可说。” 李舒格从信封里拖出一大摞的照片,全是赵明瑄和一个人不认识的男人。 两个人应该是在没有人的私人沙滩上玩儿。英俊的赵明瑄脸上有她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他身边的那个男子眉清目秀。 有赵明瑄笑着将人抱在怀里的,有赵明瑄抚摸他的头,有赵明瑄…… 全是赵明瑄跟别人,还是男人的亲密照片。 翻到最后一张,是两个人拥吻的场面。 李舒格惊讶得不能自已,这,这怎么可能。 李修远看着呆愣不语的李舒格终究是不忍心,“爸爸一直不打算告诉你,要是赵明瑄肯答应跟这个人断了,和你在一起,那也没什么。可他宁愿要个男人,也不要你。就这样的人,你还要喜欢他么?” 李舒格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将照片一一收好放到了自己包包里,“爸爸,那又怎样?赵明瑄他的身份背景注定他一定是要去结婚的,我是女人,可以跟他结婚。他再怎么喜欢一个男人也没用。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跟赵明瑄在一起,哪怕是结婚再离婚我也甘愿。” “李舒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赵明瑄的事情,别说我不同意,就是你妈妈要是知道了,也绝对不同意。” 李修远难得的对女儿动了怒。 “你先回去,不要哭了,自己好好想想,赵明瑄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我们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去糟蹋自己的么!” 看着掉眼泪的女儿,李修远这次却提不起心来哄他,沈丽华跟儿子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心力交瘁了。 李舒格见父亲怒气满面的样子,也被吓到了,止住了哭泣,也不敢再跟她爸爸纠缠下去。“砰”地甩上门出去了。 李修远疲惫地揉着眉心,这个女儿,真是操碎了他的心啊。 一个是宠得不像样的女儿,一个儿子,却小小年纪就被丢掉,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苦日子。 李修远明白自己不能再内疚自责下去了。 “哎,老陈啊,我是修远……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回可有事求你了……唉,话可不能这么说……” 一阵寒暄过后,李修远直接进入主题,“事情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这次从美国回来,她当年从长洲出去的。差不多20年前,就是92年在长洲丢了个孩子。不是,是男孩,对,丢的时候才五岁。说是丢在当年长洲市儿童动物园门口了……那一块都拆迁改造了?哦这样,好的好的,请尽快帮忙找找,孩子丢的时候五岁,对,名字叫沈言,没有户口的……好的好的,麻烦你了,有消息尽快打我电话,我等下叫我秘书留个私人手机号码给你……好的,再见。” 李修远打完这个电话,其实他此刻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他的亲生儿子,他当然想要找到,然而他更加茫然无措地是,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儿子,他该怎么面对他。 林立夏和赵明瑄又恢复了同吃同进出的小日子。 赵明瑄早上做了份完美的西式早餐,随即就叫了某只睡得毫无知觉的夏猫咪起床。 赵明瑄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立夏睡觉总是喜欢趴着睡,要是自己没有搂着,很快,他就会自然而然地趴到了床上,甚至有一次还被赵明瑄抓到了流口水。 比如现在,穿着睡衣的林立夏趴在床上,睡得十分安静。 太阳已经晃晃悠悠地挪到了半空中,房间里窗帘还拉着,光线还是有些昏暗。 天气很好,虽然赵明瑄也很不忍心就这么把他叫起来,但是睡懒觉其实对身体很不好。 于是赵明瑄同志果断地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刷地闯了进来。 因为他知道,林立夏睡觉的时候,对声音什么的倒还好,但是对光线很敏感。 坐在他旁边等了不到一会儿,果然看到立夏的睫毛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得领子都歪了。 赵明瑄将他扶起来,“起来了立夏,一休息,你就睡懒觉。” “难得休息,让我多睡一会儿也不行么。”半闭着眼睛的林立夏埋怨道。 “今天有节目,乖乖换衣服出去吃早饭。”赵明瑄边说边去衣橱里把他的衣服拿出来,丢给立夏,“动作快点。” 等林立夏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咬着吐司看了看赵明瑄又看了看自己。 下半身一样的牛仔裤,上半身,赵明瑄穿着黑色的翻领短袖,自己的是浅灰色的,除了颜色不一样而已。 “干嘛穿一样的衣服?” 赵明瑄喝了一口牛奶,“穿一样的衣服怎么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林立夏暗自腹诽。“我们又不是双胞胎。” 赵明瑄被林立夏的这句话逗得眉开眼笑,“早上起来比平时更呆。你忘了,我们是情侣啊,这是情侣装。” “……会不会太嚣张了。”林立夏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明瑄的意图。 “我就是这么嚣张。”赵明瑄淡定地回答。 某人无语。 安顿完了烧饼,赵明瑄和林立夏一起下楼,意外的是,电梯才下一楼就停住了,门开了,居然是许悠扬。 许悠扬此时其实还在魂游仙境,昨晚熬夜追美剧,看得太迟了,今天还有她的班。 等电梯门一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两个衣着相似的帅哥。 赵明瑄黑衣牛仔裤,立夏穿着灰色的,站在他旁边。 就连许悠扬也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异常和谐养眼。 黑色其实跟赵明瑄挺搭的,低调中透着犀利;穿着浅灰色的立夏,反而显得亲切柔和,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看牌子,应该是赵明瑄买的,这家伙还挺有品位的嘛。 许悠扬打量了半天,好嚣张的两个人啊! 居然穿情侣装! 赵明瑄终于开口说道:“许小姐,再不进来,我们就要下去了。” 许悠扬瞪了他一眼,赶紧踏进电梯,对着立夏灿烂地笑着问好。 “哇,立夏,你们不是吧,这是去哪里啊,还穿情侣装。”许悠扬拉着他惊叹道。 林立夏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赵明瑄还不以为意,本来他想换件衣服,被赵明瑄禁止了。 看吧,现在尴尬了,“这个,其实……”他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 赵明瑄心情很好地开口:“许小姐,我跟立夏是情侣,穿情侣装应该没有问题吧。” 许悠扬哼地转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挤到后面的赵明瑄,“你干嘛跟立夏穿一样啊,明显没有人家立夏好看,真是被比下去了。” “是吗?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说明我的立夏的确非常好看,这是你对我眼光和审美的肯定。” 赵明瑄从容地回答。 “……” 许悠扬此刻十分后悔自己居然会搭理赵明瑄,此人脸皮厚的程度,令人发指。 “哦,还有,下次不要在盯着我家立夏看了。你知道,男人也会吃醋的,比如我,要是我一生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赵明瑄再接再厉地刺激许悠扬。 眼看着许悠扬气鼓鼓地接不下去话,林立夏赶紧劝道:“明瑄,你怎么也跟薛涛一样老爱跟悠扬抬杠,让着女孩子一点。” 当然,赵明瑄的段数明显比薛涛高了数筹。 “立夏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入了你的魔掌,哼!”许悠扬趁机表达自己的不满。 电梯终于下到底楼。 赵明瑄一把拉着立夏就往车库走,气得许悠扬直跺脚,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快迟到了,急急忙忙就往单位跑。 第55章 温泉,极尽缠绵 上了车,赵明瑄就侧过身亲力亲为地给立夏系上安全带。 林立夏曾无数次表示过抗议,但赵明瑄皮厚,直接用“我喜欢这样亲近你的感觉”堵得立夏只好顺从了赵明瑄。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赵明瑄他非常注意细节,比如他一定要给立夏系安全带,早上挤好牙膏,吃饭时给他夹菜又或者今天要他穿这件衣服等等之类的。 但凡赵明瑄能够做到的,一定要亲力亲为。 赵明瑄他,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照顾自己的感觉。 而林立夏,只要赵明瑄喜欢的,自己又不反感和反对的,都可以顺从赵明瑄的意思。 两个人已经养成并且开始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 赵明瑄方方面面地照顾甚至可以说有些宠溺地对待立夏,而立夏总是接受顺从他的意思,颇有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感觉。 赵明瑄开车出了小区,林立夏终于问他,“今天你不要去公司么?事情不是还没解决?” 赵明瑄自己是老板,工作起来可根本没有周末假期的区别。 赵明瑄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着立夏的头,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性动作之一,就像亲吻一样,同样是表达他对立夏的喜爱之情。 “不是很久没跟你一起出去玩了么?麻烦在那里,不是我努力下就可以马上解决的。与其在那里穷担心,还不如拿这个时间跟你一起散散心。” “你可别老压迫张哥,肯定是把工作推给他了。” 林立夏想到某次张助理急急忙忙地给自己送饭的事情,就觉得很无语,赵明瑄直接化身成剥削阶级,可怜的张助理就是被剥削阶级。 “呵呵,怎么了。小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才敢放心让他来。” “我们今天去哪里?”林立夏决定不能跟某个特权阶级的大少爷讲劳动人民的心声。 “去过的,你忘记了么?汤山温泉。” 赵明瑄其实从上一次泡温泉开始心里就有某个隐秘的企图了,那么今天,是不是可以实现了…… 又接着说道:“这段时间太辛苦,去那里放松下不错。” 这个企图,现在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们老实巴交的林立夏自然是同志信以为真,还替辛苦工作操劳的赵明瑄同志心疼了那么一下下。 两个人吃了饭,回了房间休息,还是上次的那一间。 林立夏从窗外望出去,山间的美景依旧,水光十色,绿林绕人家。 两人关系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不是也算“物是人非”? 赵明瑄走过来,已经不是上次小心翼翼地接近,直接搂过立夏就是深切一吻。 唇舌的亲密交缠,赵明瑄琥珀一样的眼睛满是情意,温柔地看着依旧睁着眼睛,有些呆呆愣愣望着自己的立夏。 这个家伙,还是没有完全学会接吻时闭上眼睛,经常这么忘记。 于是赵明瑄也就故意学他,边吻边看着立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实在是没办法忍受这个场面了,赵明瑄自认自己的吻技还是不错的,还没有人可以像立夏这样居然没有沉溺于其中的感觉。 赵明瑄笑着放开了他,就这么看着他爽朗地笑了起来,“立夏,你有时候,真的挺呆的。” 林立夏挣脱赵明瑄的手,抑郁地说道:“我哪里呆了,分明是你太坏,跟只狐狸一样。” “林小猫,最近越来越会跟你主人顶嘴了啊。” 林立夏怒了,“谁是你养的猫了,赵狐狸!”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是那只狐狸,你是小王子。” 林立夏自然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他说他是那只等爱的狐狸,自己是把他驯服的小王子。 赵明瑄知道他喜欢看这本书,居然也透透彻彻地研究了一番。 赵明瑄看着林立夏抓狂又隐忍下来的样子,就觉得昨天跟小张说要放假一天时,小张怨念地答应自己的时候,那一点点愧疚感根本不算什么。 林立夏自觉自己是不太会说话而已,哪里是赵明瑄说的呆啊。 想起上次一起来泡温泉的情景,他终于恍然大悟,自己的确是有那么点迟钝。 于是,他用“你要是敢撒谎就惨了”的严肃表情问赵明瑄道:“上次你带我来温泉,是不是……” “嗯,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顺便找机会,摸两把。”赵明瑄坦然地回答道,心里暗笑,还说自己不呆,现在才问。 “好的。那你等下离我三米,不许碰我。”某小猫亮爪。 ========= 说归这么说,赵明瑄要是想搞什么动作,林立夏还能把他怎么着么? 吃干抹净都算是好的了,他可实在斗不过这只赵狐狸。 其实早上睡得挺足的,赵明瑄原打算让他再睡一会儿午觉,没想到立夏一直有精神居然怎么都睡不着。 两个人呆了没会儿赵明瑄就提议,既然睡不着,要不直接去温泉吧。 林立夏这次有了经验,找对地方,试探着方才下了水,没像上次那样摔个大跟头。 赵明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止不住想发笑。 于是,林立夏深深怀疑,上次是不是也是他使坏。 才下水没多久,赵明瑄就扑了上去。 俩人办事一般都晚上,林立夏还别扭着不许开灯,难得欣赏他没怎么穿衣服的样子。 林立夏一边回击赵某人邪恶的眼神,一边还要抵挡他邪恶的手,这人真是不老实。 赵明瑄赖皮般地贴在林立夏身上,不离半寸。 手脚并用,上下其手,光滑的皮肤浸润着温热的泉水,抚摸起来,如玉温润。 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只能看不能摸了,就是吃那也是可以的。赵明瑄禁锢住不断在他怀里扭动的某人,气息添了浮躁,茶褐色的眼睛此时更是加深了颜色,眯了眯眼睛,赵明瑄低声道“不要乱动。” 林立夏当然明白了什么状况,这家伙,又变身成大色狼了。身体的火热不亚于此时他灼人的视线。 趁着自己愣住的一瞬间,嘴唇就被柔软和温热的事物覆上。 起初只是轻轻地摩挲,好似要擦出细细的火花。而后赵明瑄不再满足于这样的蜻蜓点水,扶住立夏腰的手似有似无地抚摸,痒得林立夏将要惊呼。 绝好的契机,长驱直入。 舌头轻轻扫过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随即努力勾得他的,仔仔细细纠缠不已。 最熟悉的亲吻,最亲爱的人。 赵明瑄放开立夏,眼里盛满的是最温柔的笑意。又再度倾身抱住面红耳热的林立夏,“我想……” 林立夏乌黑的双眼仿佛染上了一层水色,略带惊慌,偏还要装着不在意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 赵明瑄不接话,直接抱着他的脖子就开始他的想法。 顺着立夏的下巴,吸吮,啃噬,一点一点,麻痹的感觉,侵入骨髓。 唇舌掠过布满水渍的胸膛,仿佛一条蛇随着赵明瑄的动作流窜身前。如此亲密的肌肤相亲,骚动得林立夏忍不住轻声喘息。 赵明瑄的动作却越来越向下,到最后已经是蹲下里,几乎整个身子埋在水里。等林立夏意识到他到底打算干什么的时候,赵明瑄已经猛地扎进水里。 温柔含住。 突如其来的异样快感,让林立夏又惊又窘,交织成难以言绘的强烈感觉,吓得立夏赶紧伸手抱住赵明瑄的头想把他拖出水面。 奈何居然完全使不上力,只因某人在水下愈发作怪。 其实不到一分钟,赵明瑄当然没有那种天赋能在水下憋着呼吸长时间“工作”,还要使劲扶住立夏快要软掉的腰。 从水里猛地“哗”地一声钻出来,林立夏的视线里终于再度出现了这个让他“胆战心惊”的人。直到现在,他依旧是大起大伏地喘气着,刚才的呼吸好像都被榨得一干二净。 赵明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度搂住立夏,笑得格外邪气,“怎么这么快,太没用了吧。” “你,我……这个……”林立夏从来没有想过,赵明瑄居然为他做到这一步。 “怎么?刺激得成结巴了?” 赵某人得意非常,又扶起林立夏的腰,“现在,该是我的福利了。” 林立夏抱紧他的身子,防止自己随着赵明瑄的动作滑下来,到后面索性连头都靠在他肩上,脖颈交缠。 温柔地律动,温柔地挺进。 只听得身下的水有节奏地哗哗作响,赵明瑄灼热的喘息粗重沉闷,还有自己抑制不住地溢出切切呻吟。 龙头的嘴里依旧喷出温温的泉水,溅在水面上叮咚作响。 池面被二人搅得晃荡摇动。过了盛夏的阳光已经有了秋的剔透,依旧是从那雕镂精细的石窗漏进来,屋顶水纹波动。 林立夏好像觉得自己被赵明瑄深深埋进了水里。 赵明瑄抱着彻底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深浅动作,在温润湿热的水中,极尽缠绵。 第56章 求婚? 李修远吃完晚饭就进了卧室,李舒格因为前两天老爸那么凶地跟她讲话,也拉着一张脸不理他。 李修远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跟以前一样去哄她,这两天寝食难安,就是工作都提不起精神。 一想到那天跟沈丽华的见面,那番谈话,一想到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遗弃子,他总算体会了心如刀绞是何滋味。也一直在催着长洲那边的工作,86年出生单单叫沈言的人就有上千上万。长洲市儿童动物园拆掉之后,片区派出所也辗转换了几拨,90年代的办案档案也正在找。 他怕找到孩子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如何面对,更怕找不到孩子,那么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和遗憾。 与这件事情比起来,李舒格所谓的孩子气一样的“爱情”根本提不上他的议事日程。 严开梅敲了下,李修远抬头应了一声“进来。” 将泡好的太平猴魁放到他桌上,这是李修远最爱的茶,严开梅拉了张桌子坐他对面,“你们俩父女这都是怎么了?格格从姥姥家回来那天就不开心,整天耸拉着张脸。你也是,你看,最近脸色都差了许多。” 李修远抿了口茶,“没什么,最近事情有点多。舒格还不是因为赵明瑄的事情,这丫头平时太任性的,也得挫挫她的气,这样惯下去怎么了得。你随她去,过几天就好了。” 严开梅刚想说点什么,李修远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居然是长洲那边打来的电话,李修远心下一惊,沉着稳定地接了起来,“哎,老罗啊,对,是我,稍等。” 随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严开梅出去。 等严开梅“咔嗒”一声关了门出去,李修远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问道:“好了,老罗,是不是你们市局那里有消息了?你看真不好意思,友人急着找,过几天就要回美国了。” “李部您真是太客气了,找人而已,只是年代有点远,找当时的报案记录找了很久,这才耽搁了几天。” 他强自镇定,“那,可有结果了?” “有啊,还真有这么个小孩子。92年5月3号被遗弃于动物园门口,不过,根据当时孩子说的,好像不是走失了啊。当年的民警带他回去过,说他家里就一个妈妈,找到他家的,已经人去楼空了。孩子的母亲也不见了,好像是故意遗弃?” 李修远只觉得眼前的灯光都开始晃眼起来,“孩子是叫沈言?” “是啊,是叫沈言,当年的时候才5岁。后来给送到孤儿院去了,都挺大了现在吧。咱也没细看,一找到符合条件的档案就给您电话了,完整的资料我马上叫部门同志传给您可好,包括当年那份备案的扫描?”罗局说道。 “好的,能现在传过来么?我的邮箱等下发你手机上。”李修远的心头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总算,也许过得不是很好的日子,孩子应该是平安长大了。 “可以,可以,我马上一个电话叫人传给您,您不用二十分钟就可以收到了。” “好的,真是麻烦你们同志了。”李修远只觉得自己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一挂下电话,李修远就打开了电脑开始慢慢等,终于在电脑显示8:22分时候,桌面右下角提示新邮件。 李修远摘掉眼镜,嘲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活了将近六十年,都没有这几天“精彩”。 一份从交通系统内部通过公安局传给李修远的资料,李修远等照片一打开就傻了眼。 这个人只是当然会有印象,查得赵明瑄时附赠的照片上,全是这个男孩子。 林立夏,林立夏。 所有关于林立夏的资料都传过来了,甚至包括他大学时生病的记录。 李修远看着电脑中的照片和文字,反而镇定下来,这怎么可能!这叫他如何相信,他女儿喜欢的人,也是他儿子的情人! 老天给他开的这个玩笑,该有多大啊。 李修远此时更加觉得这就是个大乌龙,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穿着制服,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极漂亮的眉眼,跟自己跟女儿的确是有那么点像。 但是,出生年月日就只有年可以对得上,生日不对。 李修远此时恨不得就飞到长洲,所有的猜想都敌不过血缘的证据,一验DNA就可以真相大白。 ============= 跟立夏在温泉玩得过了头,等开车回长洲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点。 原本赵明瑄提议住一个晚上再回去,林立夏表示自己上得是早班,开车回去也是来不及的。 于是两个人趁着夜色一路回了长洲,匆匆洗了个澡,林立夏就想往床上躺。赵明瑄还逼着他喝睡前牛奶。林立夏只觉得自己困得看都要看不见了,还喝什么牛奶啊,连连摇头。 赵明瑄只得扶着杯子灌了下去,末了抱怨道:“我说在那里过一夜吧,你一定要赶回来。” 某人趴在床上已经开始眼皮打架,“早上要上班的,无缘无故请假或者翘班那都是要挨批评的,也是对工作不负责任。” 赵明瑄替他掖好枕头,“嗯,是,林警官最负责人了,人民的好交警,行了吧。” 回头一看,人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赵明瑄摇着头笑了笑,在他孩子气的睡颜上轻轻一吻,帮他盖好杯子,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就出去了。 赵明瑄把笔记本搬到了客厅,十点而已,时间还早,可以再工作一会儿。 赵明瑄已经习惯了晚睡早起,虽然昨晚自己看文件看材料也忙活到十二点多了。利索地准备了早饭,看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把某个睡得毫无知觉的家伙叫起来,昨晚上了床,抱着他睡林立夏都没醒。 林立夏洗漱完了出来,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睡够,昨天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子,还被赵明瑄压在水里打战一场,实在是累得够呛。 赵明瑄看着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笑道:“嗯,要真是觉得累就别上班了,你整天到街上吃灰尘,我都觉得心疼。” 林立夏接着道:“那不行,这可是我工作。” “你工作就是跟我呆一起,虽然我不是非常非常有钱,但养你还是够的。”赵明瑄微笑着说。 “那不就是包养了。”林立夏怒视赵明瑄。 “什么包养,是结婚,我们结婚吧。”迎着窗外投进来的有些透明的早晨阳光,赵明瑄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里满是温温笑意。 林立夏喝粥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点一点,从耳朵开始,红了整张脸,连耳垂都要滴出血了。赵明瑄满意地看着,夏天的暑气退下去,他比之前更白了。 这个人,他在说什么?结婚?自己没幻听吧。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赵明瑄放下自己的汤勺,继续补充道:“你没听错。男人跟男人当然也可以结婚的。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林立夏红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地又接着喝粥,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含糊道:“在说什么啊,赶紧吃饭。” 赵明瑄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温柔说道:“你该不是以为,我们就只是谈恋爱而已吧,然后,分手,你找个女的,我也再去找个女的结婚之类的?” 林立夏从来没有听赵明瑄说过这个问题,他们的感情,于世不容,是禁忌,是背德,是不伦。 薛涛一直反对的原因,也正是在此,赵明瑄的家世地位根本不容许他不结婚跟一个男的厮混在一起,自己要是跟着他,绝对没有任何保障。 赵明瑄不提,林立夏自然也不会问。 其实薛涛哪里知道,他要的不多,可赵明瑄给了他这么多的关爱,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谁,为他做饭,给他洗衣服,生病的时候亲力亲为地照料,无微不至。林立夏觉得,自己享受过这些,都是一种奢侈了。 当下如此美好短暂,他怎敢求未来? 他不是没想过,有天赵明瑄会离他而去,那么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个人,给过他这么多这么多从来没有的爱,足够了。 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粥,林立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明瑄。 赵明瑄看着面前只留个自己一个黑色发顶的人,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腼腆的不善于交际的小交警,自己说些什么话或者盯着他瞅着,林立夏就会这样低着自己的头。 赵明瑄放开他的手,抚摸上立夏的头,“头发有些长了,可以去修剪一下了。” “啊?”林立夏对于赵明瑄突然转移话题有所反应了。 对上那双有些不知所措的温润眸子,赵明瑄琥珀一样的眼睛没有一丝阴影地,毫无保留地倾泻自己的感情,“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话题,我可不担心你会觉得我会是个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我一直在等你,立夏,你还记得,我跟你表白时说过的话么?我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即使是你也无法体会。我们在一起,一直是我在主动,在主导着。我在等你心里的感情慢慢长大,大到,” 赵明瑄停了一下,对着立夏清晰地说,“大到,你可以忍住所有的困苦和艰难,直到我们有能力一辈子在一起。” “明瑄……”林立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 “立夏,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一个人,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了。” 赵明瑄摇着头叹气道,自己,真的是被这个人牢牢俘虏了,一辈子的囚困,然而却是这样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做事说话从来都是深思熟虑的。我所有和你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和我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么?也许,努力的过程会很难,你答应我,绝对不能放弃我,放弃这段感情。” 赵明瑄极其认真地凝视着立夏,等着他的回答。 除了回答,是,林立夏的心中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答案呢。 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赵明瑄接着不紧不慢地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我们就去国外结婚。” 林立夏吃惊道,“原来都是真的啊?”眼睛瞪得堪比一只得到新玩具的猫咪。 赵明瑄故意沮丧地说道,“我很伤心,你把我的求婚,不当一回事儿。” “……” “赶紧吃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林立夏这才发觉,时间居然快接近八点了,匆匆忙忙喝了粥,塞了一块面包到嘴里,就出了门。 赵明瑄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嘴里叮嘱道:“过街的时候小心点”。 心里却暗自说道,立夏,你要说到做到才是。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不管什么原因,当初沈丽华有了孩子却没有得到李修远的照顾,并且导致她将立夏丢到。这次自己无意间撞到沈丽华和李修远见了面,都是一个不好的讯息。 沈丽华怎么可能会一直瞒着李修远孩子的事情呢? 而且,她二十多年了都不会来,这次一回来就跟李修远见面,会不会就是为了找回被丢掉的孩子? 赵明瑄也无法猜到,这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到底打算做什么,然而,他笃定的一点是,绝对不可以伤害立夏,绝对不可以对他们的感情有影响。 就像自己对立夏说过的,不久的将来,他们要去国外结婚,要一辈子在一起。 第57章 我的林立夏 李修远约了沈丽华在那天的咖啡厅见面,他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可能找到儿子的事情,只说事出有因,希望能再见一面。 沈丽华姗姗而至,李修远还是极其有风度地起身为她拉好椅子。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要约出来,李副部长,您工作很清闲嘛。”沈丽华话里带了讽刺,她尽量在李修远面前表示强势的态度。 “丽华,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置气的,我们谈谈儿子的事情。”李修远对她这种态度不置可否,毕竟,现在摆在面前的,儿子最大。 这个女人,自己爱过,更何况还给自己留下一个儿子。 沈丽华伪装的面具出现一条裂缝,“李修远,你要跟我谈什么?儿子?” 无论心里再如何逃避,伪装,儿子是她不能不动容的最大弱点。 “是的,我前几天托长洲那边的公安局去查了。孩子丢了,肯定会有民警备案,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李修远其实昨晚彻夜未眠,一夜的思索。 沈丽华不仅仅是惊喜万分,她此刻的心情也同样是复杂,矛盾。 要说不想见到不想找到他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该怎么面对他?这么多年,沈言心里该有多恨,她这个当母亲的,拿什么掩面去见他? 沈丽华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慌失措,“言言他……” “孩子在公园门口坐了一晚上,早上一大早,公园的管理员才报了案。当时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李修远也不知道是该指责沈丽华还是责怪自己。 沈丽华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无论听到什么,无异于是对她的折磨。这么年,一直逃避着,就是怕这样良心的鞭笞。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李修远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昨晚打印下来的资料,递给沈丽华,“虽然,还没做什么DNA之类的,但是,这个叫林立夏的孩子,一切都非常吻合。” 李修远虽然难以面对这个事实,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八成就是了。 刚见到照片的第一眼,简直就是有人给了他心脏一个重锤!这个人他不但见过,算起来居然是他女儿的情敌,儿子女儿竟然跟同一个赵明瑄扯上关系! 还是这样天理不容的同性关系。 李修远本就因为突然得知自己有个被遗弃的儿子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连日的焦虑等待,没有想到孩子是找到了,但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震撼到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无力地想,会不会一切都弄错了? 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或者,他根本不是自己的? 但他清楚,这个男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儿子。 “86年出生,92年被遗弃,后来送进去了孤儿院,靠着资助和自己打工读到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是个交警,才工作两年多一点。” 李修远昨晚反反复复地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对于林立夏他目前能知道的一点一滴,都可以倒背如流。 所有的成长历程,他都没有参与,该怎么弥补这二十四年的空白? 沈丽华接过资料,只这一眼,她抽出手帕捂住,极力压抑不由自主要发出的声音,然而泪水已经是如雨下。 无论孩子怎么长大,她怎么可能忘记了他当初的摸样?这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分明就是一个翻版的沈言。 那温温润润的眉眼,看人的时候,眼里带着讨人喜欢的笑意。 “言言……他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变……他的眼神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沈丽华的内心仿佛被千万只手撕扯着。 所有假装的不在乎,都在见到林立夏的照片时土崩瓦解。 内疚,悔恨的泪水,刷不去内心沉甸甸的痛楚。沈丽华的脑海里除了言言一点都没变之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她的儿子,被丢掉将近二十年的儿子。 饶是心里还是对沈丽华的自私存了丝怨恨的李修远看到她这副茫然无措泪流满面的样子,再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止不住红了眼睛。 “儿子也算找到了。”李修远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打算?你觉得我们要是去……孩子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李修远,难道你觉得我们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去认孩子?” “可总归是要认回来的,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现在知道了,还要让他放任自流么?” 李修远其实最最担忧的是,孩子居然跟赵明瑄厮混在一起,一个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成何体统。 在他看来,林立夏极有可能就是被赵明瑄这个富家公子哥儿包养了。 他丝毫没有责怪立夏的意思,怪只怪自己跟他母亲,让他一个人生活无人教养,居然走上了这么一条歪路。 李修远接着,“你还不知道,他一个男孩子,跟,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我是绝对不能让儿子跟一个男人厮混的,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做父亲的,我都一定要做到自己的责任。二十多年的缺失,我都要补给他。” “什么意思?”沈丽华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修远,虽然在国外,同性恋游行她都见过,但从没料到,找到了儿子,自己的儿子竟然和男人在一起。 “对方就是个富家子弟,在长洲经营房地产,迟早都是要回香港继承家业的,立夏他,你看,长得这么清楚,估计就是玩弄而已。我决不允许他这么做。” 李修远又想到李舒格跟赵明瑄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扯上了自己的儿子,真是一笔乱账。 “李修远,儿子现在是如何,我劝你还是别管了。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让他反感我看你怎么收场。还有,我觉得,要是你不能光明正大的给他个身份,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沈丽华压抑着内心的悲戚说道。 “丽华,你这是什么意思?”李修远十分不满。 “你觉得,你可以保护好他么?你当年说得多好听,可我的下场怎么样?要是让你老婆他们知道了,你能保证不给儿子带来伤害么?” 沈丽华说出自己的忧虑。 “总之,你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就行了,其他的,你都不要管。你没那资格!” “沈丽华,当初是你丢掉孩子的,我没这个资格,难道你觉得你自己有?” 李修远还是没办法不在意她当初自私到把儿子丢掉的行为。 “你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人呆公园门口一个晚上,然后被片警领回家里,发现自己妈早跑掉了,你让他怎么想,怎么生活下去!你也忍心!”李修远严厉地说道。 “是、当初,我要是知道有这个孩子,就算不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也会好好安置他,照顾他长大。你一不告诉我,二不尽力找我商量,自作主张地生下孩子,又把他扔了。孩子有今天,起码一半以上是你造成的!你现在发达了,才想起他了,怎么,你打算去求他原谅了?” 李修远毫不保留地开始指责。 沈丽华精致的眼妆也掩饰不住疲惫和矛盾,她拿起桌上的资料,挎上包包,“李修远,你也没资格。我跟你无话可谈。我明天就可以飞去长洲看儿子,你行么?” 说完,头也不会地走掉了。 就算是内心失措,背影也要挺直。 难堪又愤怒的李修远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情,首先打了电话给长洲所在省的审计局,言下之意赵明瑄公司的事情,一定要压住,不许任何人求情,也不用直接定这个案子,先逼他一段时间。 ++++++++++++++++ 林立夏今天倒是没上街执勤,在舒服的办公室吹了一个上午的空调,本来赵明瑄打电话给他,说要来接他出去一起吃饭,但是一来一回也挺麻烦的,林立夏就拒绝了。 下午本以为也会这么一边清闲地整理工作,一边听薛涛插科打诨地过去,然后回家吃饭,看看电视,逗逗烧饼,然后被赵明瑄逗逗。 才吃完没多久,没想到居然接到通知,单位要求集体体检,说是在局子里的人先去。 林立夏倒是觉得没什么,薛涛拿着体检单子很郁闷,他一个大男人其实最怕扎针头了。 龇牙咧嘴道:“搞什么啊,过年之前,不是刚体检的么?怎么又体验,哎呀我的妈哟,又要抽血了。上次那个小护士,实习的,扎了我四针才找准地方,疼得我哟。” 林立夏难得逮住薛涛的痛处,“你薛大帅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会怕人家小护士的针头,真是。要不找个护士女朋友,多练练。” 林立夏笑得异常促狭。 “我说,你这孩子,学好的不快,学坏倒是门儿精啊。跟你家那谁混久了,学会损人了啊。” “……” 单位体检年年都有,自是驾轻就熟,走过场一样。 等薛涛一行人从市二出来,刘峰“刷”地跳出来,“你看那台黑色宝马,啧啧,那牌号,真是有钱人啊!” 林立夏暗想心中不妙,肯定是赵明瑄的,都说不用来医院接自己的。他是去医院体检,又不是去医院看病。 赵明瑄当时只说了句“反对无效”,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在那里。 某人就是这样,经常会做出让人不知所措的举动。 薛涛和许悠扬当然也认得这台车,相视一眼,这不是二人共同的大仇人,是谁的啊? “许悠扬,你今天不是说要约立夏么,刚好刚好,也不用回去了,赶紧二人世界去。我跟他们先走了。”薛涛推了一把许悠扬。 许悠扬立即领悟,拉起林立夏,“对啊对啊,立夏,你直接陪我去逛超市吧,然后再送我回去。” 薛大帅冲林立夏挤眉弄眼,一副“赶紧想好怎么谢我”的表情,和另外的人勾勾搭搭地走了。 “还呆着干什么哇,立夏,你们家赵明瑄车都开来了。这家伙就爱搞排场,来医院体检而已,也要来接你。他当自己是电视剧男主角么。” 许悠扬趁着赵明瑄不在,赶紧吐槽。 林立夏尴尬地咳咳了两声,小小地说道:“这个,我劝过他了……” “你真是气场太弱了,他会听你的才怪!”许悠扬接着吐槽。 “悠扬,一起回去吧,这里回家也挺远的。刚好我们一起啊。”林立夏极力邀请许悠扬。 许悠扬暗自腹诽,这不是让我当电灯泡么,赵明瑄估计灭了我的心都有。 本想直接拒绝,转念一想,不对,我就是要气死赵明瑄才好! “好啊好啊,要是从这里打的回去挺贵的。不要又浪费钱,又给环境增加负担嘛。”许悠扬笑得眉眼弯弯。 赵明瑄挑眉,这许悠扬怎么也跟过来了。 许悠扬笑得更加灿烂了,“借立夏的光,搭个顺风车哈,赵老板。” 许悠扬无视赵明瑄凌厉的视线,把林立夏拖到后面跟他一起坐。 一路上直接当赵明瑄是的士司机,完全采取不理不睬政策。要是赵明瑄想说个什么话,许悠扬要做到声音比他大声;林立夏要是想要跟赵明瑄说个什么话,许悠扬要做到吸引他的注意力,跑题要跑到自己这边。 气死你,气死你。 许悠扬盯着赵明瑄好像要冒火的后脑勺,得意非凡。 一路神清气爽,原来报仇这么舒服,难怪武侠小说里,永远都要用上报仇这个桥段。 三人一起上了电梯,赵明瑄可算找到机会了。 毫无预兆地摸了摸立夏的头,“今天体检怎么样?” 许悠扬还在呢! 林立夏蹭地脸全红了,根本不敢看旁边许悠扬的表情,僵硬得手不知道放哪里。 赵明瑄温柔微笑,“怎么了这是?有什么问题么?” 林立夏和许悠扬都在心里默念,故意的,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没,没什么问题。”林立夏嗫喏道。 “那就好,不过单位的体检都不太好。等我哪天有空了,再带去做个好一点的全身检查。”赵明瑄说着,直接亲昵地摸了下脸。 许悠扬抓狂,怒了,这是什么人啊! 赵明瑄直视她熊熊燃烧的眼神,笑得十分有风度,“许小姐,你的电梯到了。” 许悠扬暴走,再跟他呆在一起,肯定会变成变态。林立夏的内心实在是太强大了,居然可以跟赵明瑄谈恋爱! 也不跟立夏道别,直接越过他们二人飘走。 赵明瑄今天倒是没有大肆铺张地又煮了一桌子好吃的。只是简简单单地下个面条,林立夏其实挺爱吃面条的,还有饺子之类的面食。 赵明瑄知道后,曾经表示,等过年有空了,给他包各种各样的饺子吃,唬得立夏对他的崇拜感直线上升。 真是东南西北的美食都会做,明瑄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种面条好吃么?以前没做过。”赵明瑄边吃边问。 “挺好吃的。”某只猫捧着自己的那份,吃得很香。 “今天怎么突然体检啊,昨晚没听你提到?”赵明瑄下午打了电话才知道,林立夏居然跑到医院去了。还吓了一跳,以为他怎么了。 “中午临时通知的,有点奇怪,我们单位一年只体检一次的。其实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体检过一次了。按理说,下一次应该是明年的。不过倒也没做什么检查,只是抽血抽得久了点就是。” 赵明瑄抬头看了眼林立夏,停顿,“哦?是么。” 突如其来的体检啊,赵明瑄眯了眯眼睛。 “对了,立夏,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赵明瑄突然问。 “你说林立夏么?院长婆婆啊,所有孩子都姓林的,我进去那天刚好是立夏,所以就叫林立夏了。” “那之前呢?怎么突然改了名字?” “沈言。她姓沈的。我刚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也不理人,在公园呆了一个晚上,发烧生病,好了以后。婆婆问我什么,我都不说话。后来她就说我叫立夏了。” 林立夏想起自己以前搬着一张小凳子坐到门口,一呆就可以是一天。 婆婆摸着他的头,说:“不要想了,都过去了。你来的那天,刚好就是立夏,叫林立夏好么?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这里也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有阿婆照顾你?好不好?” “随便问问而已。不要想了,你不是沈言了,是林立夏了,而且是我赵明瑄的林立夏。” 赵明瑄将自己碗里的虾夹给立夏。 林立夏何尝不知道。 当年的小沈言望着阿婆,想了半天,点了点头,却从此知道,自己是林立夏了。 第58章 母子 沈丽华已经许多年没有踏上这块生她养她的土地。 父母当年赶她出了家门,明确告诉她,已经当没有这个女儿一样了。无依无靠,自己一个人怀胎十月,战战兢兢把沈言带到了五岁大,后来自己终于是无法忍受,甩手出了国。 这个城市,她的家,都没再回来过。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愿触碰。越是内疚,她原是避讳。可沈言却留在了这里。 李修远说得对,自己是没有资格出现在儿子面前的,可是,当真得知儿子的消息时,她怎么可能再忍得住不看一眼。 昨晚拿着林立夏的资料无声地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直到半夜。 当年那个生下来黑黑瘦瘦的孩子,后来大了会走路了,牵在手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孩子。软软的小手小脚,亮晶晶的眼睛。 他都这么大了。 连名字也改了,言言,是不是连他自己原来的名字也不要了。 穿着制服,格外帅气,衬得眉目分明画不如。 沈丽华在酒店稍事休息,就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酒店位于最热闹的商业区,一出门就是繁华的市中心。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这个城市,已经跟她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比过去发达,比过去更繁华。唯有街头巷尾的榕树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绿。 “哇塞,不知道隔壁街的那个帅交警今天有没有出来执勤啊,好帅的啊,我们从那边逛过去吧~” “什么啊,就你犯花痴,每次出门都要过去看看。”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从旁边走过去。 帅交警? 沈丽华心头一跳,她没有料到,这才回长洲就有可能遇上儿子。 心脏突突地跳着,她不由自主地就跟在前面的两个女生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言言? 前方的十字路口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笔挺的制服,浓眉大眼,却不是沈言。 沈丽华舒了口气,马上面对立夏的惊喜和恐惧可以让她矛盾不已。又略感失落,能够看一眼,哪怕只是这样远远望一眼,也是可以的。 刚想转身走来,却听到那个交警大声叫唤道:“林立夏,你赶紧出来,好了没啊!” 沈丽华如遭雷击,身子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她感觉自己的声音与力气都被人剥夺了去。 那个跳跳脱脱的交警,大声地朝旁边的交通亭里喊道。 里面出来个拿着水壶的人,没有戴帽子,比照片上略长的头发,比照片上更加精神的眉目。 完完全全是放大版的沈言。 沈丽华看着那个人接过林立夏的水壶,嘻嘻哈哈地勾着他的肩膀,时不时凑近说些什么。 而自己的儿子,淡淡微笑地站在旁边。 连微笑的样子,都跟小时候一样,笑得时候眉目舒展,眼睛是盛满星辉一样晶亮,嘴角微微翘起。 沈丽华就这么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是激荡澎湃到心惊不已。 不,不能让他看到自己。 她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才找到手脚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 沈丽华转身进了一家二楼的茶餐厅。先是急急忙忙到洗手间冲了一把,补好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有哭过的红血丝,嘴角,眼角无论多贵的保养费,依旧是爬上了细细的皱纹。 陌生又熟悉。 年轻的时候,冲动又不懂事,现在,又岂是后悔可以说清的? 言言一定很恨她很恨她,可他现在过得挺好的,会不会,会不会早把自己当孤儿,早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他连自己唯一留给他的名字都改掉了。 沈言,言言。 沈丽华,捂住胸口,痛得让她肝肠寸断。 这一块原本以为愈合的伤疤,终于一把掀开一直掩饰的表皮,里面的血肉已经腐烂到模糊不堪。 沈丽华整理好自己,出了洗手间,又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摸样。 名师打理的发型,剪裁贴身的裙装,名牌包,都是她武装自己的武器。 气场强大。 她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茶和一些小点心。 随后迫不及待地转头望着窗外,视线与角度是这么好,转头可以看见就站在道路中央的林立夏。 赵明瑄自然是知道李修远给专案组施了压力,最近税务局审计厅的人来得更勤快了。 不过,要是没有准备,他就不是赵明瑄了。 他怎么动作倒是不怕,反而,那天沈丽华与李修远的见面让他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觉得不安。 想到今天立夏应该在大街上执勤,赵明瑄随即打了个电话给立夏。 “立夏,今天中午可以出来吃午饭了吧。就在那件茶餐厅,我开车过去,很快。”赵明瑄觉得,就是中午吃个饭那么短的时间,能跟立夏在一起,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好是好,可是今天跟薛涛一起呢,我可不能丢下薛涛。”林立夏答道。 赵明瑄大方地说“那你叫薛涛一起。” 他当然大方,薛涛可不像呆呆的立夏,他要是肯来当电灯泡才是稀罕的事情。 “好吧,那我跟薛涛说下。”林立夏回道。 薛涛一听就囔囔开了,“什么啊,我才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再说我最烦见到你家赵狐狸那张脸了。” 林立夏囧,难怪赵明瑄会答应得那么快,感情是料到了薛涛不会来。 “那,那我今天就……” “知道知道,磨蹭什么啊。想跟赵明瑄吃饭就去吧。”薛涛挥挥手。 “呃,还没到点呢。”林立夏看看手表。 “……你这娃就是太老实了,难怪被赵明瑄吃得死死的。”薛涛总结性地下了结论。 某人开始反思,当许悠扬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不以为意;当薛涛这么说的时候……难道自己真的被赵明瑄压得死死的。 林立夏反思的时候,赵明瑄其实已经提前到了这家茶餐厅,离他和立夏工作的地方都非常近,要是赵明瑄有空的话,他都会过来跟林立夏一起在这里吃饭。 已经是饭点的时间,进了餐厅,服务生告之窗户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了,赵明瑄只好选了个靠边的角落。 立夏其实喜欢靠窗又安静的吃饭环境,以往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坐在窗户旁边。 赵明瑄坐了下来,随手就点了饭菜,这家餐厅不是特别贵,但是东西做得不错,所以上菜比较慢,估计等菜好了,立夏也差不多就上来了。 习惯性地扭头看向窗户,要是坐在窗户旁边,这会儿就可以从这里看到林立夏。 赵明瑄意外地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沈丽华是谁?! 赵明瑄屏住了呼吸,脑子迅速转了两下,哼笑了下,拿起手机和钱包走了过去。 等走到沈丽华面前,他眼里的不怀好意已经消失殆尽,取代的是意外遇见熟人的惊讶与欣喜。 “周太太?”赵明瑄的表情绝对是惊讶万分。 沈丽华回过头来,才感觉到面前多了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不是在北京遇见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你是……”沈丽华也略显惊讶。 “上次太匆忙了,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赵,明瑄。周太太算我长辈,叫我明瑄就行了。” 赵明瑄的态度是无可挑剔的谦逊与优雅。 说完,状似不经意地朝窗户外面撇了一眼,“周太太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么?长洲变化很大,您都快认不出来了吧。” 沈丽华表情十分不自然地支吾两声:“唔,是啊。”也不再接话。 赵明瑄倒是兴致勃勃,微笑着继续说道:“北京遇见您,今天又在长洲遇见您,按理说,这次可不是一杯咖啡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不过,今天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 沈丽华连连摆手,“没事,没关系的。要是也应该我请你一顿。” 手机适时地响起来。 赵明瑄看了眼屏幕,可是笑得温文和雅,在明亮的光线下,琥珀一样的眼睛要淡去了似的。 “立夏,我已经到了,菜都点好了,你可以上来了?还差五分钟?好的,好的,随你,你怎么就老实成这样了?……好好好,不说你了。我看到你了,过街的时候小心点。” 他说话的语气温柔又至诚,自然流露,表情更是柔和。 怎么看都不像只是跟普通朋友说话的样子,更像是…… 沈丽华如遭点击般紧紧盯着赵明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一时僵硬在那里,脸上血色全无。 赵明瑄关切十足地说道:“周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沈丽华依旧是见鬼了一样死死盯着赵明瑄,今天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是有足够大的。 赵明瑄? 难道就是李修远说的,沈言厮混的那个男人? 赵明瑄“咳咳”两声,“不好意思,我朋友要上来了,失陪了。” 说完转身朝餐厅门口走去,脸上已经不再是故作的礼貌温和,反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残酷。 沈丽华目不转瞬地盯着赵明瑄挺拔的背影,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断地在心里喃喃自语。 而几乎就是在赵明瑄到达的同一刻,林立夏从门外进来了,赵明瑄亲昵地接过他的帽子和手里的水壶。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赵明瑄时不时地低头和林立夏说些什么,安静的立夏侧耳倾听。 不是有说有笑的画面,但是却和谐亲密异常。 难道,真的和李修远说的一样,儿子和男人在一起? 直到两个人坐在了角落的那个位子上,沈丽华才收回视线。 难过,内疚又震惊。 千般万般滋味,纠缠不行。 吃完了饭,赵明瑄和林立夏一起下楼。 赵明瑄把他帽子摆正,“歪了点,这么热,下午还要执勤么?”赵明瑄随口问道。 “下午不用了,等下再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今天其实是帮同事盯了一会儿。下次他顶我的班。” 林立夏擦着额边的汗水说道。 “你直接回公司是吧?” “是的,今天晚上早回家了?要不要来公司跟我一起去超市?”赵明瑄问道。 “好啊,那我去找你。” “来,把水壶拿上。”赵明瑄已经帮他打好了满满一壶的金银花枸杞茶。 “嗯,走了。”说完朝赵明瑄微微一笑,转身向对街走去。 林立夏淡蓝色的背影,在仍旧是阳光灿烂的大街上,看起来格外清爽宜人。 走到对面了,林立夏才发现,赵明瑄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笑着对他做了个手势——快走吧。 赵明瑄点头,悠悠然地抬头扫了眼被阳光反射地斑驳绚烂的二楼餐厅玻璃窗,随即转身朝地下车库走去。 第59章 森林小剧场 从前啊,有座大山,大山的里面里面有片绿绿森林。 森林里住着许多小动物,薛小熊和许小兔是邻居,经常在一起玩儿,一起去山上摘野果。 离他们十棵树距离的地方,有座糖果点心屋,木头盖的,屋里住了一只栗色的狐狸,大家都叫他赵狐狸。 赵狐狸有漂亮的琥珀一样的眼睛,微微眯着的时候,给人感觉温和亲切。 据说,他是从山外一个很富裕的小镇上搬过来的。赵狐狸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经常有小兔小鹿小蝴蝶之类的光顾他的点心屋。 对了,赵狐狸很会做吃的。 大家都很喜欢去他屋里坐坐,买买小点心。 薛小熊与许小兔其实都不太喜欢这个从镇上搬到森林才一年的赵狐狸。整天笑眯眯的样子,一般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薛小熊与许小兔在看了很多童话故事,尤其是听了许多关于狐狸的传闻之后,这么下定义到。 当然其实是因为赵狐狸来了之后,很多女孩子纷纷栽倒在赵狐狸的魅力之下,薛小熊的小粉丝一下子少了不少。 许小兔呢,对于略显傲慢的小狐狸,更是看不上眼。 有一天啊,薛小熊跟许小兔在森林中央发现了个棕色的纸箱子。 薛小熊和许小兔赶紧叫了猫头鹰村长过来,大伙儿们也围上来,纷纷议论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有猜吃的,有猜是书,还有异想天开地认为是外星人联络地球的精密仪器,说什么的都有。 猫头鹰村长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嗯哼”一声说道,“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许里面是毒气什么的也有可能。” 唬得薛小熊和许小兔他们抱头退后好几步。 纸箱子孤零零地放在地上。 赵狐狸此时午睡刚醒,支起木窗子,把做好的点心糕饼都摆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一阵子嘈杂声,看到外面一群人围成一团。 赵狐狸摆着蓬松松的尾巴,一步一步踱过去,大家给他让了一个缺口出来。 赵狐狸慢慢地伸出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缓缓动作,赵狐狸咪咪一笑,一把掀开了纸箱盖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狐狸伸头一瞧,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此刻,大概是很亮很亮了。 呵,好漂亮的一只小猫儿啊! 薛小熊和许小兔夹着猫头鹰村长也凑头过来。 箱子里的小动物正睡得香甜。 薛小熊心想,哎呀妈呀,好可爱啊,比许小兔还可爱! 许小兔心想,哎呀哇,好可爱的小东西啊,看了就想摸一摸! 大伙儿们纷纷询问,这是什么啊,从来没有见过。 猫头鹰村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嗯——《森林百科全书》上看到过,应该是只——猫!” 哇哇哇…… 大伙儿发出惊呼声,原来是猫啊!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猫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狐狸继续探头望着箱子里的小东西,毛茸茸的白毛小猫咪正趴在最中间,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粉红色鼻子上挂着个泡泡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赵狐狸眯了眯眼睛,琥珀一般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村长大人思索了一番,“森林里从来就没有猫呢,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丢在这里了,这下怎么办啊~” 村长大人对于森林村里的一切事务都非常关心。 薛小熊跳了出来,“村长村长,让我带小猫咪回家吧,我妈妈会做很好吃的蜂蜜,非常香甜,小猫咪一定会喜欢的。” 许小兔也蹦跶过来,兔子毛一颤一颤地,“才不要去薛小熊家,村长大人,他家特招蜜蜂,小猫咪会被咬到的。去我家吧去我家吧,我家房子又大又通风。” 许小兔的家在森林村算是挺有钱的了。 猫头鹰村长又扶了扶他那副戴了十几年的眼镜犯难起来,这,这,这,总归要找个人来照顾小猫咪,去谁家好呢? 赵狐狸此时双手背后,笑眯眯地听着他们争论,摸了摸背后的大尾巴,收敛了下自己越来越想翘高的尾巴。 纸箱子突然动了两下,唬得大伙儿们又后退两步,瞪大了眼镜望着它,一动都不敢动。只有赵狐狸依旧是淡定地站在离纸箱最近的地方。 “扑扑”两声,纸箱又动了动,先是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搭在了纸箱边缘,然后是一个同样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猫咪睁着朦朦胧胧的大眼睛,蒙了层水雾般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人。 妈妈呢?这里是哪里?他们都是谁! 小猫呆愣了半晌,眼中的水汽越来越浓,“喵”地一声开始掉眼泪。 这下大伙儿都慌了,纷纷上前安慰。 薛小熊挖了一大勺金灿灿的蜂蜜出来,试图请小猫吃他最爱的蜂蜜;许小兔已经抢先一步,抽出一根胡萝卜递到小猫眼前。 这些都是神马东西啊……小猫心里哀号,退缩着蹲回箱子里。 此时赵狐狸“咳咳”了两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鱼干,摸了摸小猫咪的头,问道:“猫猫,你吃这个么?” 小猫咪止住了抽噎,探出来,泪眼迷茫地瞅了赵狐狸一眼,湿漉漉的眼睛,温温润润。 嗅了嗅眼前的鱼干,小小心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随即迅速从赵狐狸的手里将鱼干叼走,又缩回了纸箱子里。 赵狐狸满意地看了看群众崇拜的眼神,自己以前隔壁家就住了猫咪,他自然知道小猫吃什么。 村长难为地看了看,这个小猫到底要怎么安置呢? 薛小熊晃悠悠地走过去,就想把纸箱子抱起来,刚刚才提起来一点点,小猫咪“喵呜”地一声钻出来,伸爪子乱抓,显然对于薛小熊动了它的箱子十分不满。 薛小熊赶紧把箱子放回地上去。 许小兔蹑手蹑脚地上前,半个身子探到箱子里面去,“小猫儿,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许小兔红红的大眼睛看起来不是坏人。小猫歪着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小小声地说“还是不要了。” 哇塞,这声音听起来也好可爱啊,许小兔的红眼睛快要变成了红爱心了。 不过小猫不跟自己回家诶,许小兔的兔耳朵耷拉了一只下来。 赵狐狸此时觉得自己又要出场了,他“哗”地一下,就把箱子抱起来,与伸出头来好奇地小猫对视。 透明的茶褐色的狐狸眼睛,盛满了真挚的笑意,“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说完,单只手拖着箱子,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羊角面包,金澄澄的颜色,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和草莓酱的味道。 羊角面包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小猫放松了刚刚炸起来的毛,这次连舔也不舔,直接叼起来,一甩丢到了纸箱子里。 随后,又钻进里面去了。 赵狐狸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红绿绿的水果硬糖撒进了箱子里。 夏小猫,抬头,天上居然下起了糖果雨,哗啦啦一把颜色好看的糖果就落到了自己面前。 哇,这么多。 它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于异地的可怕事实。 赵狐狸又笑眯眯地探进头去,“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里还有其他很多好吃的呢,有夹心巧克力派,樱桃慕斯,奶油泡芙……”,赵狐狸一副“真的很好吃的表情”,停了停,“当然,你要是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薛小熊与许小兔在旁边已经激动了起来,两个人上蹿下跳…… “啊,小猫咪,你千万不要跟他回去,赵狐狸他不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 他们两个人,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小猫咪打量下在旁边跳脚的两个人,抬头看了看笑得十分和蔼可亲的赵狐狸,又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一大堆美食。它终于做了个决定,“喵——我跟你回去。” 赵狐狸得意洋洋地笑着,欣喜道“啊,那真是太好了!” 薛小熊与许小兔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啊啊啊啊,这么可爱的小猫,就要入赵狐狸的魔爪了。 赵狐狸抱着小箱子走到村长他们面前,“村长大人,那么,就由我来照顾这只猫咪吧直到有人回来找它。” 猫头鹰村长想了想,小猫肯定要有人照顾的,看起来,它好像对赵狐狸印象不错,赵狐狸又愿意主动承担,“唔,那再好不过了。小赵啊,这只小猫就由你来先行照料吧。” 赵狐狸抱着箱子点点头,尾巴一翘一翘的,琥珀一样的眼睛满满都是笑意。 于是,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中,抱走了森林村里突然出现的一只猫咪。 箱子里的小猫还在抬头谨慎地观察他,赵狐狸边走边问它:“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不要盯着别人看,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小猫咪赶紧低头,蜷成一团,用爪子挠挠小脑袋。 “呵呵,没关系。”赵狐狸笑了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森林里的人,都叫我赵狐狸。” 小猫终于又怯怯地抬头,“喵——我叫夏小猫。” “哦,是么。”赵狐狸的口头禅,他先是惊讶地“哦”了一声,拉长“是”字,最后轻轻吐出“么”字。 悠悠哉哉得像是夏天傍晚的小阳光。 原来,我捡了只夏小猫啊。 第60章 赵明瑄的母亲倒是意外地接到了李修远的电话,她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的,以前小,还会听你的话,现在大了,越是有主见起来。你越是让他干什么,他越是跟你对着干,尤其,赵明瑄还难得有这么一次如此顺从自己心意的时候。 只有让他自己去载一次跟头,他才会知道,到底什么样是对的,什么样是错的。 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事物,也不是说凭着心意就可以为所欲外的。现实的无奈,绝对会逼你低头。 倒是真没想到,这个男孩子,赵明瑄居然会这么喜欢,到现在还没腻。 李修远这次反倒是客客气气起来,没有了之前故作的。 “明瑄这孩子,青年才俊,我看着喜欢,我家舒格也很是喜欢他,整天就是在我耳边念叨着。” 李修远笑呵呵地说道,天杀地,他现在最最头痛的就是这个人,不仅女儿,连儿子都跟他搅在一起,偏又什么都做不了。 “李大哥真是客气了,明瑄也老大不小了,就这些年人才稳重了,有了担当,还算不上什么青年才俊。”赵母也亲切自然地回到,不亢不卑。 “诶,哪里,年轻人都爱玩,我家舒格现在还是小孩子一个,念书也不行,整天就想着这里有好吃的,那里有漂亮衣服。不过,女孩子嘛,宠一点应该的,男孩子大了,还是要以事业家庭为重。” “这话倒是真的,舒格那孩子,漂亮可爱,是该好好宠着。”赵母笑着夸奖道。 “ 所以啊,我也有心拉明瑄一把,做长辈的,也是应该的。爱玩儿呢,我也理解,不过玩归玩,要是有了家庭,还是顾家点好。您啊,也多劝劝明瑄,我这可等着他做女婿呢。” 李修远颇违心地说道,赵明瑄,别说儿子,就是他女儿,也别想染指。 赵明瑄母亲自然是个聪明人,听出了李修远的弦外之音,“好的,这孩子,是该好好规整规整了,越来越没规矩。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至于其他的,要多麻烦您了。” “这倒不会,一句话的事情而已。那先这样了,有空再联络,要是有闲心,可以来北京玩玩,舒格她妈啊,工作倒是挺清闲的,你们女人有的聊,我一个大男人可没法跟着你们逛街。” “好的好的。” …… 李修远手里拿着一份DNA检测报告,和自己一样的AB型血,99.99%可能性的血缘关系。 就算这个孩子和自己长相相似,就连沈丽华看了一眼照片也觉得是被丢掉的沈言。李修远还是存着一丝丝侥幸心理,比如,他也曾无耻地想过,或许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然而血缘的证明如此强大,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个被丢掉的孩子,真的是他当年和沈丽华的意外。 然而找到了孩子,面对的问题却也十分棘手,不消说,他要怎么认回这个二十多年从未谋面的孩子,认回了,他跟赵明瑄的事情怎么办? 虽然他一再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赵明瑄包养了或者是类似的情况,但是看赵明瑄宁愿自己扛着压力和困难也不愿松口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挺喜欢林立夏的。 难道,赵明瑄这样的富家公子,真的愿意和一个男人相爱生活在一起? 李修远打死不相信,为了儿子不受伤害,也为了他能够走回正常的路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绝对有这个必要帮他一把。 虽然他一直觉得有了李舒格就足够了,但是如果能有个儿子继承香火当然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儿女双全凑个好字,这让三十多岁才有孩子的李修远更是觉得美满不过如此。 在认回儿子之前,先让他离开赵明瑄才是正经的事情。 李修远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沈丽华回长洲市五天,什么事情都没做,每天一大早就坐到茶餐厅里,吃个早饭,间或接几个电话,安排下事务,然后就开始等林立夏出来上班。 第二天等了一整天,林立夏都没出现,来来回回都是一样制服的交警,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要见到的面容。 转念一想才明白,应该是轮班制的。第三天等到六七点了,林立夏也没出现。 刚想起身回去,没想到换班的时候,林立夏坐在巡逻摩托车后面倒是来了。复又坐回去,奈何已是初秋的傍晚,尽管长洲是个四季不分明,叶子一年到头都绿着的城市,也开始了昼短夜长的循环。 日头已坠,暑气消散,天色是剔透的暗蓝,空灵悠远。 沈丽华反倒是看不清林立夏的表情,依稀的眉目却依旧是自己记忆里和昨天见到时候的摸样。 这个点,下班高峰期还未过去。林立夏和他的同事们站在马路中央认认真真地指挥,机动车道上的公交,小汽车摆了一个长龙。 当年那个牵着自己手的小小孩子,那个趴在窗台等自己回家开门的小小孩子,已经长成大人了。 笔直的身材挺拔,整齐的制服严谨,有模有样地站在道路中央指挥着这个城市的交通。 同事们扎堆地在旁边,林立夏会站得笔直地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有谁问他两句,笑笑着回答。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树荫底下,要么发呆,要么偶尔接接电话。 毫不意外地在餐厅里又遇见了次赵明瑄。 他总是比沈言早到,见到自己会淡然而有礼貌地一笑。随后就坐在远远的角落里等沈言过来。 两个人凑头吃饭的情景,平淡又和谐。 赵明瑄总是习惯性地给他夹菜,沈言估计不太爱吃某样东西,他就把碗挪到远远的地方,赵明瑄筷子举着半天,说了什么,然后自己的儿子就乖乖地把碗递过去。 偶尔笑着说些什么话,逗得沈言笑意盎然的样子,与一个人呆在马路边上落寞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沈丽华以为事实真的像李修远说的那样,儿子贪图钱财富贵之内的东西才会跟赵明瑄在一起。可是当她看到赵明瑄望着儿子时,那种微笑动容的模样,自然地帮他把翻起的领子整理好的动作时,她知道,也许,他们两个只是真正单纯地在一起而已。 沈言在赵明瑄身边时,是那样的生动鲜活。 沈丽华就这么盯着自己的儿子,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边。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每天躲在角落里观察儿子有什么意义,沈言长大的样子已经烂熟于心。 是不是等一个契机与他相认? 沈丽华自己也不知道,内心的害怕牢牢占据了上风。怕沈言不认她,怕沈言严厉的控诉当年为什么丢掉他,怕沈言…… 林立夏有时候会上晚班。 秋天已经来临,六点半的时候这个城市已经进入了昼短夜长的循环中,天空剔透暗沉透着淡蓝。华灯初上,装点着城市,灯火辉煌。 沈丽华会叫杯咖啡,坐在她近日已经包下来的位子上,时而接几个电话,或者上网处理下美国那边的事务,更多的时候,一扭头就可以望见窗外的立夏。 街灯昏黄,有时候还看不太清楚儿子的脸,隐隐约约,穿着一样制服的他很容易跟同事混起来。然而,就这样坐在这个角落里,时不时抬头望一下,沈丽华就觉得自己还有一丝丝的念想呆在这里。 就这样就可以满足了。 等到十点半,林立夏下班了。 他总是让同事们先走,自己在那里稍微整理下。 然后就朝着不远处的宝马走去,这辆车她已经十分熟悉,短短几天之内已经多次见到这辆车子停在附近来接沈言。 戴着墨镜的男人,衣着讲究,气质优雅,即使见不到眉目也能隐隐感觉到他的英挺非凡。两个人平淡中透着亲密,关系非常。 沈丽华自己在国外生活了多年,倒是对这个没什么歧视。只是,赵明瑄这个人的出身,自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要怎么办。 沈丽华隐隐担心,她从前是个不懂事又自私任性的母亲,但是她这次是绝对不能允许,沈言受到一点伤害。 赵明瑄今晚吃了个饭局,原本打算去接立夏下班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单单是应付专案组的那些人就够他受得了。 花钱送礼,无所不用,但这些人口头上还是不放,只隐晦地告诉他,这次就是摆明了上头有人要提这件案子。 除了想整自己的大哥,还有谁呢,赵明瑄想来想去,无非就是李修远无声地一直想逼自己就范。 要是,如果,李修远真的已经查到了立夏身上,那么他就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也没什么。儿子和女儿居然都栽到自己手上,李部长绝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和小张一起送走了送几位官员出酒店,赵明瑄厌烦于这样的应酬,从宴会上出来满身都是烟酒的味道。 酒店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明晃晃的灯光照得赵明瑄极不舒服,揉了揉眉心。小张转身问赵明瑄:“赵哥,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还是……” “不用了,立夏上晚班,等下他会过来跟我一起回去的。或者,”赵明瑄看了看手表,他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自己过去接。 “那好的,那赵哥,我先回去了。”小张说道。 赵明瑄颔首。 第61章 最珍视的心爱之人 林立夏执勤的地方也是在这繁华的商贸中心内,离这个酒店也不远。 想到林立夏这个点估计也走过来,赵明瑄想了下,还是不用过去了,等他过来好了。 刚要走出门口,迎面居然是个熟人。 沈丽华正双手抱臂,一个人从酒店门口的台阶拾级而上,思虑沉重的摸样。 赵明瑄挑眉,眯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说起来,还是立夏的身生母亲呢,出于礼貌,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吧。 这么一想,赵明瑄觉得更有这个必要了,随即又换上温和谦逊的笑容,迎面过去。 “周太太。”赵明瑄微笑着启唇说道。 沈丽华抬头,面前的人器宇轩昂,在这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里看起来更是带着不可逼视的傲人气质,然而脸上偏偏又是一番温和。 略带疲惫与惊异地说道“是你?” “是啊,真是有缘分,咱们又见面了。” 赵明瑄笑咪咪地说着,一副如此有缘实在难得的样子。 沈丽华扯了一丝苦笑,“是啊,的确是挺有缘分的。” 他是谁?儿子的男朋友?真是够荒唐的。 赵明瑄打量了一番,瞅了眼沈丽华,云淡风轻地说道:“沈言下班了吧?” “什么?” 沈丽华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炯炯有神地盯着赵明瑄,后者的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赵明瑄将手插进裤袋,下巴微抬,完全不似之前笑眯眯的翩翩模样。 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说沈言,啊不,现在叫林立夏,周太太这几天观察得如何,儿子跟以前相比变化大么?” 沈丽华大睁着眼睛望着赵明瑄,手指微动,“你,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挡在门口不方便,我们过去坐会儿吧,如何,周太太,这边请。”,隐隐透出逼人的气势,说完不再看沈丽华一眼,直径走到了大堂偏侧。 沈丽华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个年轻人。 “你都知道了?那,言言呢?”沈丽华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 赵明瑄笑了笑,问道:“言言?哦,沈言是吧。”一丝嘲讽。 沈丽华怎么听不出来,但是在一个外人面前,尤其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外人”,她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 但是面上还是难以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难堪和怒气,这个赵明瑄早就知道了,还能不动声色到现在。 赵明瑄又接着安抚性地说道,“当然,当然,您与立夏的事情,我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对于母亲这个词,我还是很崇敬的,我自己也有母亲。虽然,即使是母亲,也有各种各样的,比如可以在地震的时候把自己孩子托出来的母亲,用血延续孩子生命的母亲,还有,” 赵明瑄停了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有生活所迫,将孩子遗弃的母亲。” 沈丽华嘴角紧抿,打理一丝不苟的发型此时却有几根刘海散落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她换了下姿势,“赵明瑄,不要跟我打太极,你想做什么?” 赵明瑄抬手挥了两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我怎么会想干什么?这话应该是我问您。您这次回来,是打算认回立夏么?或者,是你和李修远都这么打算的?” 沈丽华在听到李修远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又是一跳,她一直以为沈言是李修远儿子这件事情,除了她跟李修远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你连这个都知道?” 她立刻警觉起来,赵明瑄是不是想利用沈言的身份,做些什么,得到什么好处?他到底想对沈言做些什么?他打算威胁自己么? 赵明瑄看着沈丽华脸上表情,带着自嘲地一笑:“周太太,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找不到立夏。” 然后,点了点头,“不过看来,立夏的父亲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事情了?” 想到他女儿跟儿子都喜欢自己,赵明瑄心下感叹,这下可真是纠结了,李修远会不会被自己气死。 再见面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那你打算……”沈丽华也猜不透自己眼前这个李修远口里的富家公子哥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明瑄双手交叉,“不,我没有任何打算。我说过,不管母亲是怎么样的,对于怀胎十月生育孩子的人,我还是保有一丝崇敬的,所以,就算您这次是良心不安还是终于顿悟什么的,想要认回立夏,我没有什么意见。立夏毕竟是您生下来的。但我只站在立夏的立场。” 又看着沈丽华问道:“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你们,立夏的父母,到底是想怎么样?李修远知道我跟立夏的事情,是不是暴跳如雷?” 赵明瑄恶趣味地想象着李修远五雷轰顶的样子,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笑容。 沈丽华瞧着赵明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觉得,哪个做父母的愿意自己的儿子当同性恋?何况是李修远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算起来,他只有言言一个儿子。” “哦,是么。”赵明瑄又是他那样惯有的语气,颇有意味地反问道,“我以为你们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呢。” “赵明瑄,我们是没有什么资格,但是能为儿子做一点是一点,要是你打算玩弄他,我劝你……” “我和立夏之间的事情,目前看来好像不用跟您交代。要是您真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您儿子了解了解。问题是,你们敢么?” 赵明瑄凌厉地反击道。 说完,又放松了自己的语气,皱眉一笑,“这么跟长辈讲话,好像不太礼貌。周太太,我以前跟立夏讲过一句佛经“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这句话放在从前的立夏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我不打算跟您做回忆录,被您和李修远丢弃遗忘的儿子是怎么含泪洒血地一个人独自长大。我只想跟您说,你儿子现在吃得好,穿得好,活得好,有人陪着他一起生活。他现在很快乐,我其实是劝您和,哦,顺便转告你儿子的父亲,不要再破坏他难得的幸福。立夏苦了这么多年。” 赵明瑄缓缓又残酷地说道。 “你是跟言言,你们两个……”沈丽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表达。 “我说了,您要是真想知道,自己问立夏去。我说再多,您也只认为我花言巧语罢了。” 赵明瑄转头看向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外,自己最亲爱的人正在对面街准备过来。 即使是晚上,他那青松绿柏一样清爽干净的身影也那样夺人眼球。 “不好意思,我失陪了,您儿子来了。”赵明瑄起身告别。 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沈丽华说:“您天天在餐厅里看他,他也不知道,要是真想见见立夏”,赵明瑄想了想又说道,“他一般除了工作,都躲在家里,你是碰不到的。这周六立夏休息,您可以去长洲市西城区孤儿院,他一般都在那里。” 说完从容地掉头就走。 沈丽华五味陈杂地望着赵明瑄高大的背影,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极不简单,大胆从容又丝毫不慌张,人中龙凤。 他跟儿子…… 沈丽华望着外面拿着帽子步伐稳健地朝这里走来的林立夏,身上还穿着制服,脸上已不是工作时的严肃,带着一丝丝雀跃。 是因为要见这个赵明瑄么? 沈丽华突然觉得万分无力,陷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林立夏坐进了赵明瑄的车,他此刻难得话比较多地在讲今天单位里发生的趣事,说一会儿停一下,转头看看赵明瑄,见后者一边掌握方向盘,微微侧着,眼含笑意,很认真倾听的样子。 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讲下去。 “呼——”林立夏吁了一口气,他终于讲完了,今天讲了好多话啊。 赵明瑄“扑哧”一笑,一把将他揽过,“平时一声不吭跟闷瓶子一样,一开口就讲了这么多,不习惯了吧。” 林立夏歪了歪头,想了想,发现其实言语倾吐的感觉挺不错的,“怕你工作闷才讲给你听的。你知道我不爱说话的。” 赵明瑄转过头就是轻轻一吻落在他额头上,“是是是,林警官辛苦了,不仅要为人民服务站岗维护城市交通秩序,下班了还要抚慰赵明瑄同志疲惫的心灵,实在是人民的好警察,还有……” 赵明瑄扭头,冲着林立夏促狭一笑,“还有,赵明瑄的好爱人。” 他原本想说老婆来着,又觉得着实不妥,搞不好,林小猫肯定直接在车里炸毛了。 “什么,什么爱人啊。” 林立夏转头避开赵明瑄的视线,若无其事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里的汗。 只是脖颈上的一丝丝红色暴露他慌乱的小心思。 赵明瑄不时地转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立夏,正低着头自顾自地琢磨着什么。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见面时郁郁寡欢的青年了,那个固执地守在自己世界里,一个人踽踽独行的人。 林立夏的世界,被自己彻底占领。 然而,赵明瑄自己也知道,无论他为林立夏做多少,无论他给他多少的爱,童年的经历,二十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林立夏的心里始终有个说不出的结,打得死死的,纠缠得一塌糊涂。 林立夏自己选择漠视,不愿去解,别人生拉硬扯更加不行。 希望这一次是个契机。 赵明瑄希望他真真正正地开怀起来,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心里怎么可以一直有个深深的伤害没有治愈。 他最珍视的心爱之人。 第62章 相见(一) 晴朗的周六,风和日清。 赵明瑄和林立夏一起下楼。 出了电梯,赵明瑄再一次询问:“真不用我送你过去么?或者,我叫小张过来送你过去也一样的。” 林立夏拎着两大袋子,笑得宛如晨曦里最温暖的那一缕,“我自己能去,坐公交也挺方便的啊,你不要老是指挥人家。” 赵明瑄趁着没人,揽过林立夏就是一吻,动作之迅速和突然,让林立夏根本毫无防备,吻完了林立夏才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红着脸四下探头,没有人,幸好幸好。 第二反应,林立夏瞪着乌黑圆润的眼睛怒视赵明瑄,满眼都是控诉:“赵明瑄,大清早的,你能不能正常点。” 赵明瑄偷腥成功,笑得十分得意,活脱脱一只狐狸的摸样,“这是我正常的,生理需要。” “……我走了,你赶紧取车去公司吧。” 说完慌慌乱乱地转头就往外走。 林立夏提着袋子往小区外走,清晨的阳光给他淡淡地镀上了一层光泽,看起来软又暖的背影,跟他这个人一样。 蒲苇如丝,却恰恰有柔韧的内里,能够支撑它在风雨中飘摇。 就像立夏,他因为纯粹而坚强,一个人努力生活多年,可还是这样干净温暖。 赵明瑄望着他一点点从视线里远去,他知道,也许,今天林立夏的震动不亚于当年自己被丢掉的时候。 不过,这次有自己在后面接着他。 Goodluck,mylittleprince。 ++++++++ 林立夏心情十分不错地到了孤儿院,虽然他当然不是因为钱什么的而跟赵明瑄在一起,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跟赵明瑄在一起之后,自己的生活水平直线提升,并且几乎不用花什么钱。 于是,林立夏每个月都把很大一部分的工资都留给了孤儿院。 赵明瑄对于他这个行为非常赞同,林立夏同志没了钱,更加得跟着自己吃喝啦,养小猫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于是,慷慨地表示自己也会帮忙支助孤儿院。 孤儿院最近的光景很不错,当然不是因为林立夏的那点小工资,而是有了赵明瑄这个慷慨解囊的房地产商暗中资助。 甚至还给孤儿院弄了一个电脑室,所以林立夏这次过去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之前沉重的心情,轻松地教小朋友们玩电脑。 对于这个只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孤儿院里的小孩子们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好奇歪着头看一看,然后伸手摸一摸。林立夏开机给她们做示范的时候,一个个都激动地拍手跳脚。 看着身边兴奋异常的孩子们,林立夏笑得很开心,你看,那个人虽然只用对于而言为数不多的钱,就可以做这么好的事情。 摸了摸小娃娃的头,他又有几分无奈和辛酸,要是没有被父母遗弃,她们又怎么可能甚至为了一粒苹果,一个蛋糕可以高兴上半天。 林立夏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许只是一点小东西,一句话,一个安慰的动作,都可以给这些孩子们带来莫大的幸福和满足。 因为他们何其不幸,都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 沈丽华从昨晚就开始思虑矛盾,赵明瑄将儿子的去向告诉她,这是想帮助他们相认么?以此来获取自己对他们的支持? 沈丽华并不清楚,但她十分清楚的是,赵明瑄这个举动的残酷之意,他让她去孤儿院里跟沈言见面。 这是多么讽刺啊,当年她将孩子丢掉,就是希望会有人送他去孤儿院,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她真的要去孤儿院里,去见被自己遗弃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总要过这么一关,犯下的错误要弥补,欠儿子的,更是要还。 逃避了将近二十年,终究还是想要见见沈言,认回儿子的愿望占了上风。 等沈丽华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孤儿院的小铁门大敞着,门口和前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沈丽华站在院子中央一点一点地开始打量 一个沙坑,几个小桶小铲子散落在那里,秋千和滑滑梯上也没有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偏僻的,安静的小地方,繁盛的榕树并没有因为秋的临近而开始变黄,依旧是绿得森然的样子。 很常见的长洲70年代风格的院落。 这就是儿子,从五岁开始呆的地方么? 沈丽华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起来,她放佛看见小小的沈言蹲在沙坑里玩沙子,然后又有个小小的身影在秋千上开始晃荡起来,还有个小小的身影从滑梯上哧溜地滑下来。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手小脚,眼睛亮晶晶的沈言。 孤儿院的工人看见她:“诶,您是……” 沈丽华这才双手抱着身子回过神来,抱歉着问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我是想来孤儿院看看,顺便给孤儿院一点资助的。” 中年女人听到最后一句话笑了起来,“孩子们都是后面那件房子吃饭呢,哎呀,您可真是好心人,最近好心人可真是多。您要是想资助我们孤儿院可以过去,就是那间绿色的房子,现在是饭点,我们都在给孩子们忙活午饭呢。您去吧,院长也在呢。” 说完就提着一桶水又走了。 沈丽华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啪嗒啪嗒地踩在空荡的走廊上,这间屋子好像是游戏室,里面堆满了或新或旧的玩具和体育用品;这间应该是卧室了,上下两层的小床把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这间…… 长长的走廊,好像一条时空隧道,通往她没有参与的那段时光,小小的沈言,在这里玩儿,在这里吃饭,在这里睡觉。 在这里慢慢长大。 等到终于听到嘈杂的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和大人吆喝着哄孩子吃饭的声音,她看到房子里长长的桌子,坐满了两排各种姿势吃饭的小孩子们。 有的残疾,有的太小,都还要大人帮忙喂。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沈言,也正舀着一勺饭递到怀里的小孩子嘴边,侧着头,在说些什么哄着孩子吃饭。 温柔的侧颜,亲切的眉眼,长大了的沈言。 他今天没有穿那套英挺的交警制服,虽然没有了穿制服时的那种挺拔气质,但却格外健康清新的感觉,就像院子角落里那株翠绿的绿色植物一样。 沈丽华要极力咬着嘴唇才能压抑自己想要痛哭失声的欲望,然而脸上已经完全被泪水打湿。 她还是怕沈言看到自己,躲在窗户后面,看着他蹲着身子,轻声地哄着小朋友,一场闹哄哄的午饭终于结束。 大人们赶着孩子去洗手洗脸,准备下就要去午睡。 沈丽华赶紧找了个拐角的地方躲了起来。林立夏随手就抱起两个小朋友,笑呵呵地要抱他们去睡觉。 林立夏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也不午睡了,拿出工具箱,把几把坏掉的小桌子小椅子挑出来,搬到院子里一个人开始修理起来。 沈丽华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儿子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敲敲打打,低着头,露出脖颈一段白皙的皮肤,果然看到了那颗殷红色的痣。 她在他小时候,曾经摸着那颗痣,对着还很不懂事的小沈言说:“言言啊,你怎么长了颗苦情痣。以后妈妈带你把它去掉,好不好?” 老人们说,长苦情痣的人,一辈子都会过得很苦。 一语成谶,她的沈言,因为自己,过了个不幸福的童年。 林立夏不时地伸手擦擦额上的汗水,虽然孤儿院的光景比较好了,但是能省的地方还是要省,这些桌子椅子自己修一下,又能用很久。 等他终于把所有桌椅都固定好了,拿着锤子起身,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后面已经很久的沈丽华。 无论岁月怎么变换,血缘的清晰感应,总是这么无可辩驳地存在着。 更何况,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虽然有十多年的时间,自己不愿意再回忆,但小时候那些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刻骨铭心记忆和而后漫长伤心的等待,他怎么能够忘记? 林立夏的眉头跳动,他紧紧遏制着自己矛盾强烈到让心脏钝痛的感觉,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哗啦一下被人硬生生撕扯开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难以附加。 白皙的面庞一丝血色也无,更加用力地咬着牙床,喉咙酸涩到尖锐疼痛。 他怕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等妈妈,等了很久,等到,他终于伤心欲绝地发现,她不要他了。以为都是生气时说的话,没想到是真的。 沈丽华已经是泪如雨下,她的儿子站在他面前,身子如竹,却在簌簌发抖,乌黑的眼睛跟小时候委屈伤心时一样,蓄满泪水,却极力想要不掉泪的样子,倔强的,亮晶晶的眼神。 沈丽华捂住自己的嘴巴,还是无法捂住哽咽间隙发出的声音。 林立夏就握紧了拳头,皱着眉头,却又努力睁大眼睛,他生怕泪水滑落,他告诉自己,这已经不值得自己掉眼泪了。 那样清晰近距离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清秀的眉目,一点一滴都是刻骨铭心的描摹。 沈丽华动用了全身力量,对着林立夏小小声地叫出来:“言言。” 只消这一句,林立夏再也没有忍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泪的他,终究是没法再忍住。 有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人再叫过他这个名字,那个唯一会叫他言言的人,如今又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沈丽华流着眼泪又往前迈了几步,她颤抖着想要伸手拉住林立夏。 第63章 相见(二) 沈丽华流着眼泪又往前迈了几步,她颤抖着想要伸手拉住林立夏。 林立夏身体却比思维来得更快,他轻轻地一侧,躲在了沈丽华想要拉住他的手。 “言言,言言,是妈妈不对,是妈妈对不起你。”沈丽华已经是泣不成声。 林立夏重重又慢慢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却阻止不了眼睛里的,越流越多。 他终于是无法再压抑多年的伤心,当年的恐惧与茫然失措的感觉复又涌回心头。 没有人知道,当时才五岁的他,在公园门口的时候,有多么害怕,他等了又等,又听妈妈的话不敢乱跑。 一会儿坐在地上靠着铁门,一会儿坐累了起来走几步,身后原本沸腾热闹的公园,黑暗沉静的像是会吃人的怪兽。 他一直以为等到天亮了,他妈妈会回来找他回家,没有想到却被警察牵回去,等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连夜搬走了。 那些属于自己的衣服鞋子为数不多的小玩具都堆在门口的一个箱子里。 他被遗弃了。 林立夏反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放任自己小小声地哽咽哭泣。 沈丽华看着儿子站在旁边,只捂着脸流泪,也不看她。 她当然想过各种各样与沈言见面的场景,沈言会举着手指控诉她,严厉地斥责她,或者干脆甩手不理会她,冷漠对待。 可她从没想到,已经这么高的沈言,就站在她身边,捂着自己的脸,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没有告诉过她,原来心绞痛,可以疼成这样,丝毫不亚于当年沈言出生的晚上,她一个人在小诊所的床上煎熬过的三个小时。 沈丽华反而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搭上林立夏的双肩,想要将他抱进怀里。 林立夏却突然抬头,湿润润的黑眼睛清澈无比,湛亮透彻。 他稍一动,挣脱了沈丽华的手,退后两步,“我们就当今天没见过面。” 说的时候,已经是平静淡然。 “言言……”沈丽华企图拉住他的手臂。 林立夏伸手挡住,“我叫林立夏,不是沈言。” 说完,从容地将东西收拾好,提上小桌子小椅子,不再看沈丽华,头也不回地走掉。 沈丽华靠在旁边的树上,伤心得无以复加,她当然知道,沈言怎么可能会重新接受他。 是自己,毫不负责人地抛弃了他。 他哭得那么伤心,他长这么大,该吃多少苦。 赵明瑄从会议室里出来,看了下手表,应该是时候去接自己的林立夏回来了,这个傻小子今天受到的冲击绝对是巨大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 身为林立夏的,最亲密的人,赵明瑄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场了。 这小子,估计只会呆在那里什么都不会做,肯定也说不了什么。 于是,赵老板决定提前下班,早退前将一份文件发给小张:“小张,你帮我尽快查一下,这些账户好像有点问题,我已经尽量将没有嫌疑的排除了。嗯,今天有点事情,我得去孤儿院接立夏。不好意思……好的,我先走了。” 然后就很潇洒地就从公司里早退了。 尽量在不超速的情况下以最少的时间赶到了孤儿院,将车泊在往常的位置,前面已经有了辆白色的跑车,赵明瑄心下一动,怎么,自己居然赶上了,要不要进去呢…… 赵明瑄虽然有点担心林立夏,但这不是他们之间感情的问题,更何况,他好像没有立场干涉母子二人。 于是,赵明瑄同志决定耐心地呆在车里等林立夏出来。 沈丽华看着林立夏又走回了刚才饭厅,长桌子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林立夏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脸埋在双手里,一动不动。 乌黑的短发,小小的漩涡,看上去柔软异常的发质。 沈丽华想到他小时候刚刚出生,连胎毛都很少,后来才慢慢地长出来,又软又黑,头发很软的人,都有一副很软的心肠。 沈丽华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进去。 林立夏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在已经空荡下来的房间里响彻,每一步都响在他的心头。 让心里一片乱糟糟的他,更加不知所措,剪不断理还乱。 沈丽华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林立夏的头顶,像他小时候做了无数次那样。 她终于,又摸到自己的儿子了。 渐渐蹲下身子,沈丽华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对林立夏说道:“言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妈妈对不起你,对你做的事情,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全部抵消的。你也知道我们当时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我心里真的不甘愿又,又恨着你爸爸,所以……” 沈丽华自己也知道,当年的她是多么自私无耻。 “言言,我不是没有想过回来找你,越是想我越害怕,才拖了这么久,直到今年才……”直到今年她才真真正正下了决心想要把沈言找回来。 “我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过分,言言,妈妈不求你原谅,只让我能够时不时地看看你,有需要的时候,妈妈照顾你一下可以么?” 沈丽华说到后面,声音带上了哀求和颤抖。 林立夏不出声,也不动,就这伏在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母亲,可她突然出现了,还叫着自己的小名,说想要照顾自己。 是补偿还是企图安抚良心? 林立夏不愿同她说话,更是连看都不想看。 这么多年,沈丽华已经不清楚当年小小的孩子到底性格变成了什么样,对着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也不搭理她话的沈言,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赵明瑄坐在车子里,手肘靠着方向盘,百般聊赖地将手里的昂贵打火机一开一合地玩弄着。 他发现自己越发地不淡定起来,虽说,那是立夏母子之间的事情,但自己却没办法一点都不关注,他最怕林立夏伤心,只恨不得现在马上进去帮他处理解决好。 等了半个小时,他还是不淡定地开门,下车了。 刚踏进孤儿院就看到院子婆婆从水房里出来,赵明瑄问道:“阿婆,立夏呢?”赵明瑄跟着林立夏来过一次,就是布置电脑室那天,李阿婆对于这个礼貌又有爱心的年轻人印象深刻。 于是拉着他走到一边,悄悄声地说道,“哎呀,今天,来了个女人,是不是立夏的妈妈哟?我看啊……”阿婆停了下,“如果是啊,可真是太狠心了。当年立夏多乖巧的一个孩子啊,也舍得扔掉。” 赵明瑄眯了眯眼睛,问阿婆:“他们现在在哪里呢?我去看看立夏” “在餐厅呢,你去劝劝,立夏好像很伤心呢,哎,都是作孽啊。”阿婆摇了摇头。 等赵明瑄走到餐厅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景,林立夏坐在小朋友的椅子上,头埋着,只留了个乌黑的发顶。 而沈丽华蹲在他面前。两个人相对无言。 赵明瑄“嗯哼”地清了清嗓子,惊醒了里面的两个人。 林立夏马上抬起头来,对于赵明瑄的声音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不过这个点,他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沈丽华却毫不意外地看着门外的人,几日的观察下来,她发现初开儿子工作的时候,可以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出现在他附近。更何况今天,也是他告诉自己,有意让自己找来的。 赵明瑄到底有什么打算,老实说,就是摸爬滚打多年的沈丽华也琢磨不透。 赵明瑄只是站在门口冲林立夏笑了笑,亲切温暖。 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的林立夏,在赵明瑄看来特别像只兔子现在。 又接着说道:“提前接你回家吃饭了,要不要陪我去买菜?” 又对着沈丽华点头一笑,温煦地打招呼:“周太太。” 林立夏迷惑起来,赵明瑄怎么会认识她? 见他还呆坐在那里不动,赵明瑄招招手,“走吧,不然回去吃饭就晚了。” 林立夏下意识地起身,擦过沈丽华向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赵明瑄走去。 沈丽华也跟着起身拉住林立夏,叫道:“言言。” 林立夏的身子僵了一下,他不愿回头,低垂的眼睑,一排直而不翘的睫毛挡住他的眼神。 但还是伸手将沈丽华将她的手轻轻推掉。 林立夏背对着她毫不回头地走到了赵明瑄身边。 赵明瑄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摸摸他的头,林立夏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两个人默契至此。 “言言”沈丽华在后面叫到。 林立夏拉着赵明瑄要往外走,赵明瑄反而不动,凑头,咬着耳朵道:“到底怎么了?” 说完转身微笑着看着沈丽华。 林立夏头也不回地拉着赵明瑄,很罕见地不耐烦,“明瑄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说完疾步出去。 他呆一刻,就觉得心里无比难受,仿佛房间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干净了,窒息。 赵明瑄赶紧跟上去,又回头对沈丽华嘴型——稍安勿躁,然后就追了出去。 第64章 林立夏一声不发地坐在车上,闭眼低头,也不看赵明瑄,睡着了般。 赵明瑄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你妈妈?” 林立夏不语。 赵明瑄叹了口气,伸手重重地在立夏的头上摸了摸,“有什么话说出来,不要憋着。” 林立夏闭眼,头靠在座位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微微侧着,紧闭的双眼,睫毛濡湿,鼻头红红的。 赵明瑄将车停在一边,突然的刹车让林立夏本能地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大马路上还没到呢。 捏了捏他的鼻子,赵明瑄笑了起来,闷闷的,“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林立夏本就一直闭着眼睛,生怕赵明瑄看到他眼睛通红的样子,现在被发现了,想到自己刚才痛哭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丢人。 赵明瑄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吻在他的眼睛上,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跟我说说话,说出来不就好多了么?” 现在他眼里的林立夏脸红红,眼红红,鼻子红红,就跟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委屈猫咪一样。 于是,赵明瑄自然而然地伸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捏,往外一扯。 这个动作曾经被林立夏非常严肃地抗议过,果然,他炸毛了。 “都说过几百遍了,又捏我脸。”林立夏伸手拍掉脸上的邪恶之爪。 赵明瑄得意地笑了起来,“不捏你,你又要哭了。” 他尽量让林立夏不要沉浸于刚才的哀伤之中,就是生个气也是好的。 那样哀伤到掉眼泪的林立夏,赵明瑄发现自己完全受不了。 “好了好了,不要想了,开车回家了,你一难过我也跟着难过,我难过了,今晚难得有时间做好吃的,也会影响我厨艺水平的发挥。” 赵明瑄边重新启动车子边说道。 林立夏闷了半天,眼睛红红地问出一句话,“今晚吃什么?” 赵明瑄好笑又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对这个人,实在是没办法。 去了超市回来,赵明瑄为了安抚他,果然买了一大堆食材,并且很多都是林立夏想吃赵明瑄严令禁止的东西,表示要好好做一桌子饭菜。 林立夏对此表示怀疑,这么多,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赵明瑄只叫他乖乖地拿着零食跟烧饼去客厅看电视玩,他一个人绝对应付得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果然又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尤其还有林立夏非常喜欢吃的醉虾和麻辣大闸蟹。 赵明瑄看着他埋头放开怀地吃,动作却依旧是一点一点地,不急不慢,吃得嘴唇鲜红如樱桃,丝毫看不出刚才忧伤悲戚的模样。 边吃还边夸赞赵明瑄“这个牛肉炖得很入味”“麻辣大闸蟹做得最好吃,下次给我做清蒸的吧”,故作轻松释怀的样子。 以前吃饭的时候,再好吃,他的话都不多,有时候赵明瑄还一定要他说些赞美的话得意一番,林立夏会嗤之以鼻。 赵明瑄也不言语,只微笑着看着他吃东西,听他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话。 末了,又突然说:“明瑄,我们来喝酒吧。都没跟你喝过。” 黑湛湛的眼睛如水洗过一般清亮,亮晶晶地看着赵明瑄。 赵明瑄给他剥了一只虾,放到他碗里,认真地看了他半晌,温柔地一笑,“好啊,你酒精不过敏,可以。” 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他的珍藏之一,82年份的Lafite,赵明瑄自己是很喜欢喝红酒的,在给林立夏做了个过敏原测试,发现他对酒精不过敏之后,赵明瑄曾经准备了一次标准的烛光晚餐。但是被不爱喝酒的林立夏给拒绝了。 今天居然又提起,赵明瑄顺着他,现在林立夏想吃什么,喝什么,想干什么都行。 赵明瑄觉得,林立夏就是让他出门裸奔这么诡异的想法,他也是有可能答应的。他生怕他闷在心里,一个人伤心难过。 林立夏盯着赵明瑄将红酒倒入杯里,也不摇晃,直接拿起来就是一口见底,果然呛到咳嗽不止。 又拿过赵明瑄手里的酒瓶倒了一杯,又喝下去,赵明瑄起先不拦着,看他又打算再倒一杯,赶紧从他手里将瓶子夺回来。 “红酒喝一点对身体好,喝太多怎么可以。你这傻小子该不会也做什么借酒浇愁之类的行为吧。”赵明瑄说道。 林立夏抿了抿红红的嘴唇,趴到了一片狼藉的桌子上,埋首在手臂里。 赵明瑄以为他又伤心了,赶紧过去一边扶起他,一边安慰。 说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赵明瑄仔细看了看,居然睡着了。 林立夏脸色通红地靠在赵明瑄怀里,已经晕乎乎地不省人事。 赵明瑄好笑着看着醉到睡着的人,摸了摸他的脸,将人先扶到沙发上去。 等赵明瑄将桌子都收拾干净了,连忙去看趴在沙发上的林立夏。 客厅的灯没有打开,赵明瑄只留了一盏壁灯,壁灯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侧头趴在沙发上的林立夏脸上,醉虾和红酒的作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只煮熟的虾。 赵明瑄一把捞起林立夏,轻声地叫着他“立夏,立夏,起来,洗个澡再睡觉。” 林立夏迷迷糊糊滴半睁着眼睛,头昏脑胀,坐都坐不稳,赵明瑄只好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半会儿没有动静,正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林立夏却一把抱住赵明瑄,紧紧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赵明瑄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林立夏使劲起来力气也是蛮大的。 赵明瑄只觉得自己被他越勒越紧,林立夏身上的酒气十分浓重,空气里弥漫着醇厚的酒香,自己和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这家伙,要开始发酒疯了么? 赵明瑄一边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背脊,一边试图拉他起来去洗澡。 没想到刚一起身,林立夏就又将赵明瑄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林立夏压在赵明瑄身上,盯着他的脸一阵猛瞧。 赵明瑄刚想出口叫醒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嘴唇已经被人咬住。 生涩的动作,切切厮磨。 赵明瑄只呼吸到林立夏身上常有的清爽味道,偏偏嘴里又是红酒的香味。 不是非常熟练,但可以轻易挑起赵明瑄的欲望。 更何况某人还十分不怕死地揪住他的衬衫就想往外扯,其动作,挑逗之意十分明显。 斯斯文文的林立夏野蛮起来,那也是十分彪悍的,于是赵明瑄同志的名牌衬衫壮烈牺牲了,哗啦啦地掉了几个扣子。 林立夏低头就在赵明瑄浅麦色,结实火热的胸膛和脖子处啃起来。 赵明瑄岂能示弱,一把环住林立夏的身子,大力加速自己唇舌的进攻,刚想抱着他反客为主,却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意。 林立夏一边闭着眼睛流泪,一边还在努力地吻着赵明瑄,到最后,无力地在他唇上磨蹭,小小声地叫唤,“明瑄,明瑄……” 这个醉得一塌糊涂还在梦里伤心落泪的人。 赵明瑄反手将根本没有任何意识的林立夏按在自己的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抚慰他,“没事了,没事了……” 安顿好了林立夏,赵明瑄这才拿起从刚才开始就唱了两遍音乐的手机,看了未接来电,一皱眉,随即回拨了过去。 “言言怎么样了?”一接通,沈丽华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手机那头跳了出来。 赵明瑄清了清嗓子,回道:“他睡着了现在。” 又停了停,想到刚才的情景,接着说道:“喝醉了,立夏以前从来不喝酒,醉了,哭着睡着的。” 手机那头一阵静默。 沈丽华无力又无奈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我,赵明瑄,麻烦你先好好照顾他。” 赵明瑄又接着想说“周太太……” 沈丽华连忙出声打断他的话,“算了,你也不要再叫我什么周太太沈女士了,我们不搞这一套,你跟言言,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沈阿姨就行了。我也叫你明瑄吧。” 赵明瑄转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微笑温和地说道:“好的,沈阿姨,立夏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有空帮我劝劝他,孩子不开心,我也非常难过,这样还不如我不出现的好。” 沈丽华想到今天看到沈言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就无法克制地心痛。如今,陪在自己儿子身边的,除了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赵明瑄,没有其他人,她也只能向赵明瑄求助。 赵明瑄茶褐色的眼眸熠熠光彩,“之前对于您的行为,明瑄确实是有点看不下去,但是我觉得,既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还是立夏能够高高兴兴地生活下去最重要。所以,沈阿姨,我也会尽量劝劝立夏,毕竟是母子,如果依旧这样下去,我想您自己心痛不说,对于立夏也是个遗憾。” 赵明瑄的一番话果然很是打动沈丽华,也许,她真的该相信,赵明瑄的确是真心真意地对沈言好的。 “还有,关于沈言父亲的事情,你千万别跟他说,其实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他被李修远认回去。” 沈丽华开始有些懊悔在北京时的意气用事,都忍了这么多年,又何必跟他说呢。 “好的,我没有跟立夏提过,其实包括您的事情,我也没说过。” “好的,先这样吧,我随时联系你。晚安。” “沈阿姨,再见。” 赵明瑄拿下耳边的手机,盯着屏幕一会儿,自得意满地将手机收起来。 嗯,这算是搞定了么? 母亲的最大弱点,果然还是自己的孩子。 赵明瑄拉开门进入房间,打开一盏最暗的壁灯。 林立夏已经又是趴在床上睡得天翻地覆了,眉毛舒展,睡颜恬静,丝毫看不出刚才醉酒流泪的摸样。 赵明瑄伸出修长的手指,从他的眉毛,睫毛,鼻梁,一一滑下,最终停留在不笑也翘的嘴角。 睡得这么安静,真像哭了半天哭泪的小孩子。 赵明瑄复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触手温情。 第65章 林立夏一大早就醒了,转头一看,赵明瑄还正睡在他旁边,一只手还占有性地勾着他的腰。赵明瑄要是还睡在他旁边的话,说明,他今天醒得那是相当的早了。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头痛欲裂,口渴得要冒火,林立夏是因为难受才醒过来的。 等稍微清醒之后,他才意识到,昨天的事情,好像不是做梦。自己回了孤儿院,居然遇见了二十年不见的母亲,然后被赵明瑄带回来,喝了好多酒…… 再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赵明瑄其实在他动了一下的时候,就醒了,感觉到林立夏醒过来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赵明瑄凑近他的耳朵,沙哑低沉地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林立夏迷迷糊糊地也看着他,“昨晚是不是喝醉了,现在头好痛。” 赵明瑄伸手给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摩起来,边按摩边皱着眉说,“昨晚的事情,你都记不清楚了么?”语气失望低落,还带着一点点委屈,被早起还躺在床上嗓音低沉的赵明瑄说出来,格外有效果。 林立夏一下子精神过来,眼睛睁得圆润,乌黑如墨玉,慌张道“昨晚,发生什么了?我就记得喝了好多酒……” 赵明瑄从床头扯过自己扣子被撕掉的那件衬衫,塞给林立夏,“你昨晚喝醉了,你就……”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没有说下去。 林立夏当然没有看到赵明瑄眼里闪过的促狭与兴奋。 拿着赵明瑄塞给他的,掉了几个扣子,被揉得跟菜一样,还带着重重酒气的衬衫。 再联想到今天赵明瑄现在还不起床,刚才的神情和态度,说话时的语气…… 无语失神。 单纯无辜的林立夏同志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他该不会喝了酒,酒后乱性,然后就把赵明瑄给办了吧…… 林立夏将平时两个人办事时候的角色调换过来,想了想自己要是办赵明瑄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部超级恐怖片。 默默地将手里的衬衫丢到了床下面。 从赵明瑄怀里撑起身子,紧张地看着还躺在床上,一脸受伤表情的赵明瑄。 清秀的眉目都纠结起来,第一次其实是很疼的,自己又没有什么技术和经验,那赵明瑄岂不是要痛死了。 虽然偶尔自己也有提出过老被压在底下的抗议,但是真要让他来,说不定还得赵明瑄手把手地教他。 于是,林立夏同志开始非常不安起来,伸手想摸赵明瑄又怯怯地不太敢,语无伦次道:“明瑄,我,对不起,我喝酒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有意的。你,你现在怎么样?” 晶晶亮的眼里,满满都是愧疚和担心。 赵明瑄忍住想要捶地的放声大笑,咳嗽了两下,暗淡地说道:“没事,没事,只要你发泄出来,我怎样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之后,林立夏脸色又是一变,心痛内疚交织。 赵明瑄想要掀被子起床,林立夏赶紧按住他,“你不要动,今天我去弄早餐,煎蛋什么的,挺简单的,我也会。” 急急忙忙就穿上睡衣,跳下床,就跑了出去。 赵明瑄等他“砰”地一声,关上门之后,终于忍不住,捶床笑了起来。 那表情,那口气,实在是太可爱了。 某只狐狸终于笑够了之后,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林立夏做的东西,那是连烧饼都不愿意吃的。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厨艺天分,林立夏曾经因为老是让赵明瑄做饭提出过想要学一下,赵明瑄教了他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 等林立夏炒出来之后,他可没办法学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将爱人做的——难吃至极的食物给咽下去,末了,还要扯出笑容说一句“实在好吃极了。” 两个人那天晚上,直接出去吃了。 从那之后,赵明瑄坚定地执行“林立夏远厨房”这一家规。 于是,为了不浪费食物,也为了能有个让人精神百倍的早餐,赵明瑄也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某个人正在七手八脚地打蛋,穿着睡衣的背影,朴实无害到跟清泉一样。 赵明瑄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人拥在了怀里。 林立夏一下子被赵明瑄抱在怀里,他“蹭”地脸就红了,身子僵硬到打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他对赵明瑄做了…… 好紧张。 赵明瑄埋在他肩膀处,实在是憋不住了,“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林立夏察觉到一丝古怪,转过头来,某个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笑得十分开怀。琥珀一样的眼睛在这早晨里好像要淡了去,偏偏有掩饰不住的促狭满满溢出来。 林立夏同志,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要镇定。 咬牙切齿,“赵明瑄,你觉得很好玩是吧!” 炸毛了,炸毛了。 赵明瑄一脸无赖乐呵呵地将人抓过来,搂进自己怀里,“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不是看你抑郁么,逗你一下,你看,你现在精神多好啊!非常抖擞!”赵明瑄十分正经地为自己找理由。 林立夏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抖擞你头!” 赵明瑄大笑着将他抱住,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背,“好了好了,真不生气了,你要是真想……那,我也愿意,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林立夏想起刚才自己幻想,一阵恶寒,无语道:“……不用了。” “走走,这么早起来,把烧饼牵下去溜达一会儿,上来就可以吃早饭了,林警官。” 赵明瑄笑着将他推了出去。 林立夏虎着脸,“还笑,有完没完。” “完了,完了,马上就完了”赵明瑄连连点头安慰。 林立夏一大早被赵明瑄这么一通折腾,倒也还真的驱散了一丝丝郁闷的心情。 跟赵明瑄下楼,两人告别。林立夏一个人走去单位,早晨起得早,就一步一步挪到了交通局。 薛涛在他前面,一转身就看到低头沉思的林立夏,步伐沉重得跟早上没吃似的,外带精神恍惚。 于是他站在前面,等着林立夏走过来。 果不其然,迎面撞上。 林立夏被薛涛这么一挡,一撞,将心思都撞了回来。 “薛涛,你怎么挡在路中央啊!”林立夏惊魂未定地说道。 薛涛撇撇嘴,拍拍林立夏的帽檐,“你小子,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水岸年华走过来,这走路都不带心思不带眼睛的啊!” 又见他原本清澈的眼睛周围添了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薛涛一把夹着林立夏就往办公室走,边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没睡好么?” 林立夏被薛涛夹着脖子,艰难地摇摇头,“咳咳,放手,薛涛,昨晚喝了点酒,没睡好。” 薛涛同志非常关心林立夏同志的感情生活,于是他又八卦地问,“你跟你家赵明瑄吵架了?俩人闹不和了?” 林立夏终于从薛涛的魔爪下挣扎出来,“没有,没有,我们好得很。”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那你怎么可能喝酒?你平时就是喝口啤酒都不愿意的”薛涛诧异道。 林立夏默不作声地进了办公室,坐了下来,依旧是沉默无语。 “小立夏啊,有了赵明瑄可不能忘了你薛大哥我啊,那什么,有了爱情,不要忘记了纯洁的友情~你以前,有什么心声都会向我倾诉的……如今……” 薛涛同志又开始搞怪。 林立夏叹了口气,他想了半天问薛涛,“薛涛,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妈回来找我了……” 薛涛正在喝水,立马被林立夏的这一句呛到,差点损失了单位统一重新换过的新屏幕。 “不是吧!你妈回来找你了?”薛涛瞪大了眼睛。 见林立夏刚想开口说话,薛涛赶紧抢白道:“你也别有一天了,是真的对吧!不是吧,你妈怎么突然回来找你了?” 薛涛还不了解林立夏,他要是生活平淡无波的时候,整个人虽然沉默,但看上去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是现在这副郁结的样子,单纯到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比如还没跟赵明瑄在一起时,比如今天。 林立夏摇了摇头,乌黑沉静的眼睛如古井,“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去孤儿院,突然就碰到了。” 林立夏转念一想,好像又太巧合了? 他妈妈见到他的时候,好像不是很突然的样子,倒是他自己,真的被惊得不知所所措。 薛涛收敛了之前嬉笑的表情,很郑重地问林立夏:“立夏,你心里,还恨么?” 要说恨,他怎么可能没有过。不说当时被丢在公园时的恐惧和害怕,后来到了孤儿院,林立夏当时还一直以为他妈妈会有天会回来接他,没上学前,长长久久地站在门口等待是他最经常做的一件事情。 等到最后,他知道,他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立夏的心情是复杂的,原本已经遗忘多年的伤心事重新提起,你叫他怎么能不有所触动,甚至更多的,他是抵触。 他不愿有这些伤心的,委屈的,甚至带着点点埋怨的情绪,这二十年的时光,其实早就将原来的心情磨灭得一干二净。他本来就没有父亲,再没有母亲,一个人无牵无挂地生活,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赵明瑄对他而言,绝对是个突然而来的意外。 林立夏表情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恨。但是,我已经不需要她了。” 林立夏想到昨天他妈妈说要照顾他之类的话,他只觉得很没有必要,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狠心地丢下自己,现在,说什么照顾之类的不是太晚了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样字的家务事,薛涛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要是劝立夏原谅他妈妈,林立夏小时候也太可怜了,那个女人也是狠心,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要说不原谅,毕竟是母子,对林立夏而言,这也是一辈子的遗憾和心结。 薛涛斟酌了下开口,婚姻都劝和不劝分呢,“你妈妈当年,也有难处的。哎,她带着你,又要工作,又要生活。一个女人,那个时候没结婚生孩子,顶了多少流言蜚语啊,就算是现在也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林立夏无言地点点头,他怎么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困难。 有时候他生病都没钱上医院。有一次发烧,他妈妈就抱着他一直捂到半夜热度才退下去。没饭吃的日子,他们都遇到过。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工资,又要交房租水电,又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林立夏当时自己身体又不好,小孩子爱生病,可以说是艰难度日。 薛涛看着林立夏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当然,这种事情,你要是不计较,你就是神了。换我老妈要是这样,我反应绝对比你更大。可是,你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妈了,她能当你妈,是比你能跟赵明瑄在一起更有缘分的事情。不过,你就是一辈子不原谅她,也没人会指责你。” “不是原不原谅”,林立夏摇摇头,“而是,我……”林立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是你既不想恨她,也不想认她是不是?就当这辈子没她这个妈了?”薛涛接着替他讲完。 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立夏,你这样比不原谅她还残忍。” 第66章 临下班了,赵明瑄打了个电话过来。 “快下班了是吧?今天怎么样?”赵明瑄在电话的那头亲和地问道,林立夏甚至可以想到他此刻的眼神定是如水温柔。 态度居然这么好,立夏腹诽,早上实在太恶劣了,耍他玩也就算了,吃早饭的时候,还停不住笑,差点就没喷牛奶。 “无事献殷勤,后面一句话你知道的。”林立夏淡定地回他。 “这可冤枉我了,我每天都跟你献殷勤啊,但做的可都是好事。”赵明瑄气定神闲地应道。 “……”某人无语。 “立夏”,赵明瑄斟酌了下,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你妈妈她今天晚上叫我们过去吃饭,你想去吗?” 又是她。 林立夏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询问道“明瑄,你怎么会认识……” 赵明瑄清了下嗓子,“我上次去北京的时候,刚巧在一个酒店里,我们见过面。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你妈妈。” 赵明瑄自觉自己可没有撒谎,在北京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沈丽华就是林立夏的母亲啊。 沈丽华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赵明瑄也是一阵惊讶,不过既然“丈母娘”吩咐的任务下来了,赵明瑄觉得自己就要肩负起这个重任。不仅仅是因为他当然要取得立夏母亲的支持,更加重要的原因,那个心里埋了十年痛的立夏,他要他释怀,真正开怀。 于是赵明瑄又问道:“想要去吗?要是不愿意去,我现在打电话,跟她说下就行。” 林立夏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犹豫不决,他现在突然有些怨念,既然当初走地那么决绝,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回来,将他平静的生活彻底搅乱。 可是薛涛的话又在他脑海里想起来——立夏,你这样比不原谅她还残忍。残忍的事情,林立夏一向是做不来的,于是,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道:“好吧,我去。” 赵明瑄喜笑颜开,一小步是一小步,终究会迈向终点。林立夏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漠视他的母亲,他肯走这样一步,他们母子之间以后的每一步都有希望。 “那你赶紧回家,我也快到家了。洗个澡,我们一起过去。” “好的,我先挂了。”林立夏说道。 赵明瑄其实早就答应了沈丽华,因为他知道林立夏绝对不会拒绝。他当时是这么跟沈丽华说的,“好的,我回去接他下班江南春酒楼是吧?我们七点半准时会到。” 笃定得跟什么一样。 赵明瑄到家的时候,林立正在洗澡,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他知道这么做对林立夏来说难以接受,但是无论怎么样都要走出这么一步。 早晚都一样,林立夏已经长大,他有自己独立的人生观世界观,自己只是牵桥搭线而已,是要原谅他妈妈,还是此生仇恨成路人,都凭他自己的选择。 赵明瑄接过他手里的干毛巾,盖在他头上一点一点擦拭着。“洗完头发,要擦干水,这样才不会感冒。”赵明瑄也突然想起他母亲经常跟他说的这句话。他妈妈不让他学厨艺,逼着他学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东西,就连自己喜欢的人,她也放话逼自己离开,硬要将李舒格塞给自己。 看着毛巾下林立夏郁郁寡欢的脸,赵明瑄也是一阵叹息。可你看,沈丽华对林立夏做过伤害这么大的事情,林立夏依旧无法彻底地放弃自己的母亲。比起来,他妈妈还算好的了。 好像,好久没有接到母亲的电话了,不知道她在香港生活得如何?李家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赵明瑄又觉得忐忑不安起来。 将毛巾一放,拍拍林立夏的脸,“好了,打起精神来,去见见你妈妈,一直逃避不是办法。再怎么说,她生下你,养了你五年。” 林立夏抬头看了看满眼鼓励的赵明瑄,重重地点点头。 天已经开始渲染成墨蓝色,城市的夜空,灯火开始闪烁。 赵明瑄的手机在车上响起来,赵明瑄将手机接通,戴上蓝牙说起来,“沈阿姨,嗯,我们在路上了,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到。立夏他,”赵明瑄看了眼沉默的林立夏,“挺好的,刚刚下班,他今天是在单位上班,没有上街。” 林立夏其实在赵明瑄说到“沈阿姨”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像一只猫一样,神经开始警觉起来。不知不觉地侧耳倾听。 “好的,那就先这样,待会儿再见。”赵明瑄挂了电话。 “其实”,赵明瑄拉长了语调吸引立夏的注意力,开始开口,“你妈妈一个星期前就回来了,天天等在我们吃饭的那个茶餐厅看你上班。” 林立夏的心情先是一阵汹涌澎湃,愣愣地转头看着赵明瑄英俊的侧颜,他一边开车一边又接着讲道:“我知道自己也不好说学什么。你妈啊,当年是在做得太过分了,换做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再叫她一声妈了。但是立夏,这样你会开心么?试试看吧,顺其自然,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好么?” 赵明瑄直视前方,手却自然而然地摸上林立夏的头。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沈丽华略带一丝尴尬地起身,看着跟在气宇轩昂的赵明瑄后面没什么表情的林立夏。 沈丽华尽量让自己放轻松,扯出一个笑容,招呼道:“言言,你能来,妈妈很高兴。” 林立夏低垂着眼睑,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也不愿意看他母亲一眼。 沈丽华心头一阵酸痛,却也尽量保持自己的微笑,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赵明瑄可以看出她今天的妆化得比昨天浓,眉眼皆是憔悴,大哭一场,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只顾伤感只会一点进步都没有。 沈丽华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招呼着他们二人坐下:“明瑄,言言,来,先吃饭吧。菜刚刚才上齐,趁热吃才好。” 赵明瑄已经抢先一步将椅子拉出来,三个人围着一张偌大的圆桌,林立夏原本打算坐在赵明瑄的旁边,与他母亲隔着一个赵明瑄。 沈丽华看到他躲闪的动作,又是一阵心疼,只觉得喉咙一个发紧。这个孩子,不但愿意自己碰一下,连坐在自己旁边也情愿。 她这个母亲,儿子避如蛇蝎。 赵明瑄却微笑将林立夏伸手一挡,轻轻地一推,让他坐在中间的位子上。 林立夏握着拳头,眉头紧皱地盯着赵明瑄,乌黑的眼睛写着不愿意。赵明瑄轻轻摇了摇头将他按坐下来。 林立夏无法只好不甘愿地坐在他们二人中间。沈丽华感激地望了眼赵明瑄。 一顿饭吃得艰难无比。 虽然有赵明瑄极力地在那边调动气氛,找话题,打破僵硬的局面,但是由于林立夏同志的超乎寻常的沉默不合作,赵明瑄使了换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沈丽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这个清清秀秀的大男孩儿,跟小时候那个总是粘着自己的儿子的眉目重叠在了一起。 他长得这么大,这么好看了。 沈丽华不自觉地就伸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抚摸他的头。 一触到林立夏的发顶,林立夏就全身僵硬,然后默默却又坚定地骗开了。沈丽华苦笑了下,缩回自己停在那里的手。 林立夏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赵明瑄“咳咳”了两声,对沈丽华解释道:“立夏,他,的确不是很喜欢跟别人肢体上的接触。” 原来自己是别人,也对,也对,也许他已经忘记了,小时候是多么喜欢窝在自己怀里。 晃晃乱乱地夹起一块儿肉放在立夏的碗里,“怎么看起来这么瘦,要多吃点。身体还好吗?我记得你小时候老是生病,病恹恹的,现在都这么大了。”沈丽华说道。 林立夏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沈丽华已经将肉夹在了他碗里。于是,转头向赵明瑄求助。 赵明瑄拆了一副新的碗筷,将吃过的那只碗换出来,连带着沈丽华夹给他的肉。赵明瑄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立夏最讨厌吃羊肉,一点都碰不得,有一次我不知道,做了一锅,后来连炖羊肉的锅都丢了。” 沈丽华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你看,她这个做妈妈的,连儿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讪讪地放下筷子,对林立夏说道:“对不起,妈妈我。以前,我没有钱,你身体不好,想要给你买好吃的,我都没办法。现在,我有能力了,却都不知道你吃些什么。” 林立夏只觉得自己的心头“突”地一跳,一种酸酸又绞痛的感觉,随着血压蔓延全身。 他尽力遏制自己仿佛就要从喉咙涌出的酸涩,不自然地应了一句,“我不习惯。”说完就垂下了头。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赵明瑄说的。 儿子肯愿意跟自己说话,沈丽华喜不自胜,吸了一下鼻子,镇定自己的激动,“不习惯什么?” “你可以叫我立夏,不要叫我言言,我不习惯。” 林立夏终于低着头把话讲完,遂继续吃着赵明瑄从一大桌美味珍馐中给他挑出来他爱吃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的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愣,赵明瑄抚额,这家伙,倔强起来怎么这么孩子气。沈丽华已经无所谓了,儿子想怎样都行,于是点点头,“好的,立夏。” 沈丽华极力想知道儿子长这么大的一点一滴,在孤儿院里的生活,上学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上的大学,工作情况怎么样,奈何林立夏自己不愿回答,赵明瑄才认识立夏几个月知之甚少。但赵明瑄对于林立夏的现在可是一切掌握,对答如流地与沈丽华交谈着。 沈丽华则暗暗惊讶于赵明瑄对林立夏的照顾,立夏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对他平时饮食要怎么注意,调养身体,更是头头是道。当得知赵明瑄还包揽煮饭做菜洗衣服这样的家务时,她更是对赵明瑄的印象彻底改观。 两个男人的相处方式,原来可以这样。而自己的儿子沈言,完完全全被照顾得非常好,也难怪,他的一举一动会对赵明瑄如此依赖。 两个人都不忘沉默在一边的林立夏。比如沈丽华当从赵明瑄嘴里得知什么的时候,她会说:“立夏,是么?你皮肤很容易过敏啊?现在好点了么?” 林立夏还是会僵硬着,不自然地点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吃着。 赵明瑄则会用手肘轻轻地撞他一下,说:“是吧,你现在都还很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甜食。” 沈丽华会笑着看着他们说:“言……立夏小时候,晚上很爱含着糖睡觉,嘴巴一动一动地吸着就睡着了。可惜那时候就是糖果都很少给你买。” 赵明瑄就会热烈地加入讨论,林立夏抱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多啊。” 赵明瑄伸手就朝他的头上一阵蹂躏,“你这别扭孩子。” 开头冰冻般僵硬冷场的情况已经渐渐如烈日下的薄冰开始慢慢消融。 沈丽华对赵明瑄更加青眼有加起来,这个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沈言。沈言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她甚至想过会不会性格弯曲古怪起来,但当她看到虽然沉默但是这样干净的林立夏时,尤其是和赵明瑄在一起的林立夏,她又是那样欣慰。 甚至是非常地感谢赵明瑄,他给沈言的带来的爱,很多很多。让寂寞了这么多年的沈言,也可以有这个心,去爱一个人。 只要沈言能够幸福快乐,只要他们平淡温馨地在一起,就算是两个男人又如何?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赵明瑄提议开车先送沈丽华回去,沈丽华婉言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你跟,立夏回去吧,不算早了,立夏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 林立夏站在赵明瑄旁边,还是像来时的那样沉默不语,眼神闪避,不太愿意与他妈妈对视。沈丽华终究是忍耐不住,一把拉住林立夏的手,激动了半天,却也只能说了句:“好好休息,早点睡,啊,立夏。” 孩子清秀的面庞,让她动容。 酷似李修远的眼睛,却是那样干净剔透。 这是她的儿子,失而复得。 第67章 沈丽华开始小小心心地靠近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会去立夏工作的茶餐厅,找固定的位置,悄悄地观察他。 林立夏在街上执勤的时候,偶尔会抬头望一眼,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再转过头去。 沈丽华从赵明瑄那里得到了他的电话号码,也会时不时地给立夏打几个电话,虽然林立夏依旧是话不多,并且表现出不愿意说话的态度,沈丽华还是会笑着和他扯几句,叮嘱他吃好,工作不要太辛苦了。 得到的回答只是“唔唔”几声,沈丽华已经非常满足,起码儿子没有“啪”地一声,挂了她的电话。 能够这样不再是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他,能够听到儿子偶尔的声音,沈丽华已经觉得再好不过了。 虽然她知道,沈言还是没有接受她, 是不是和赵明瑄在一起,是不是和男人在一起,只要沈言能够这样安定幸福地生活,她已经十分欣慰了。 这个孩子,苦了这么多年,也难得有人对他如此。对赵明瑄的防备与戒心也越来越淡,两个人之见的交流也频繁起来,除了林立夏,偶尔还涉及到生意方面的事情。 赵明瑄盯着电脑上股市曲线的变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从不怕自己失败或者挫折,那都是一时的。 有句诗说得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赵明瑄对王维的这句话推崇备至。没有狡猾的猎物,只有不合格的猎手。 而精明的猎手,需要的不仅仅是技巧,还有十足的耐心。 赵明瑄将小张唤进来,让他过来,指着电脑道“还记得之前我让你查的账户么,还有今天的这些,我已经复制下来,发送到你邮箱了,这几个一定有问题,你好好查。同时,帮我去花旗银行重新弄个户头,我这几天会有一大笔资金转进去。” 小张似乎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好的,我会尽快查清楚。”说完便出了门。 赵明瑄怡然自得地靠在了座椅上,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信心满满的样子,神采飞扬。你看,有钱在手,气都足。 又恢复了早起早归,按时回家做饭的日程安排。 两个人吃过饭后,赵明瑄就陪着林立夏席地而坐地在客厅的地上玩起来象棋。烧饼反而窝在沙发角落里气定神闲地看电视,老神在在的摸样。 林立夏显然技输一筹,只被赵明瑄杀得片甲不留,那叫做越下越郁闷。索性棋子一仍,赌气道:“不下了,不下了,都是输的。” 赵明瑄越过棋盘,抱住他,“输了想耍赖是不是,嗯?输了,就要付出代价。”贴近他的耳朵亲密地说道。 林立夏极力推开赵明瑄的束缚,“什么代价啊,我们玩之前都没约定的,你这也是耍赖。” 两个人耍赖来耍赖去,赵明瑄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林立夏按在地板上开始亲吻起来。幸好,由于林立夏和烧饼喜欢坐在地板上看电视的习惯,入了秋之后,赵明瑄就在上面铺了一层舒适的地毯。 赵明瑄吻着林立夏的眉眼,嘴唇,手也不老实地从他衣服下摆里面伸进去。温度逐渐升高,电视里嘈杂的广告声仿佛渐渐远去成了背景,连烧饼都“呜咽”一声埋头到了沙发里。 一阵突如其来的门铃打破了暧昧至极的两个人。 赵明瑄恼怒地放开林立夏,拉了他起来,稍微整理下自己和他的衣服,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还有谁啊?我去开门。” 等赵明瑄将房门打开,他的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向镇定自如的他,也完全抵挡不了这个惊讶。 杨颖文,他的母亲正在门口站着,一套精致的黑色秋裙衬得她肤如凝脂,十足的美妇人形象。脸上的表情淡然又隐隐透着严肃。 小张站在她身后,不好意思地冲赵明瑄摇摇头。 林立夏已经从里面喊出来,“明瑄,是谁啊?”赵明瑄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赵母冰冻着一张脸轻声问道:“把自己的妈妈关在防盗门外,明瑄,这就是妈妈从小教你的做人待物之道么?” 赵明瑄将门打开,林立夏也已经出来,见到门外的人,只消一眼,他就知道,这一定是赵明瑄的妈妈。与他不同,自己并不是很像沈丽华,赵明瑄却与他的母亲,眉眼那么相似。 杨颖文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与柔美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是她不怒自威的气势,高贵典雅的气质反而让人愈发想要敬重。 她就这么站在客厅中间,打量着已经退到沙发旁边的林立夏。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睡衣,无声地透露着亲密。这个清清秀秀的男孩子,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表情不安,身子僵硬。单纯得一目了然。 赵明瑄关上门,让小张先走了。 他走进来,对杨颖文说道,“妈,这是林立夏,我,我爱人。” 又走过去,紧紧牵住林立夏的手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胆怯,“立夏,这是我妈,你可以叫她杨阿姨。” 林立夏咽了下口水,就是薛涛和许悠扬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也是小风小浪地过去,林立夏自然知道赵明瑄有家庭的阻力,可是守在这间房子里,安逸得让他忘记了许多东西。 还是笑了笑,对赵明瑄的母亲说道:“杨阿姨好。” 又放开赵明瑄的手,主动地手势道:“阿姨先坐吧。”顺手拍了下烧饼,将它赶回房间里去。 杨颖文就这么打量着他们,一动不动。赵明瑄倒是镇定了下来,大大方方很无所谓地让他母亲看着。 林立夏为了打破僵局,鼓起勇气说道:“阿姨,要喝点什么,茶叶还是咖啡……” 杨颖文已经走了过去,对赵明瑄说道:“明瑄,你这次会不会玩得过分了?你还要妈妈亲自过来管教你是吗?” 赵明瑄索性坐在沙发上,将刚才随手丢在茶几上的象棋收拾起来,淡淡地说道,“妈,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哪里过分了。” “你这是谈恋爱么?正正经经的女孩子不要,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妈妈么?” 赵母也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在林立夏听起来却是心跳如鼓,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他的心头。 赵明瑄回头对着脸色开始苍白的林立夏温和地说道,“立夏,你先进去,我跟我妈妈谈谈。” 赵母自进来第一次打量后就看也不看林立夏,挥挥手道:“不用了,再你没有改正错误之前,妈妈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先回酒店了,你也不用来送我去,我现在看到你就头疼。” 说着就想往外走,又回头对赵明瑄点点头道:“有些事情容不得你,公司的事,还有李家的事情,这一次都要给我处理完了。” 这下说完,开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林立夏只觉得眉头一跳。 赵明瑄起身,叹了口气,将已经茫然无措的林立夏拥在怀里。 只有紧紧抱住这个带着温度鲜活的人,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林立夏也反手抱住赵明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闷闷地问道:“是不是没有余地了?你妈妈,她很反对。” 赵明瑄一只手摸着他的头,一只手仍旧是牢牢地抱住他,“反对也没用,跟你谈恋爱的是我,又不是她。只要我坚持,谁也强迫不了我。” 赵明瑄坚定地说道。 话虽如此,林立夏还是开始有点不安起来。赵明瑄哼笑了一声,“你妈妈还没搞定呢,我妈就杀过来了。怎么事情都集中到一起了?嗯,要上演家庭伦理剧了。” “你还能开玩笑。”林立夏也觉得头疼不已。 “郁闷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过放心吧,我自有打算。”赵明瑄淡淡地说道。 林立夏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装修典雅的咖啡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香的咖啡的味道,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恐惧。 杨颖文一双酷似赵明瑄的茶褐色眼睛,晶莹剔透,上上下下无声地扫视着眼前还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舒服的眉眼,秀气的五官,却一点都不显得女气,干净清爽的气质在制服的衬托下,更是挺拔如松竹。 要不是他同自己儿子的关系,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只消看他一眼,就给人安定静默的感觉,舒服之极。 林立夏顶着巨大的压力,启唇说道:“阿姨好。” 杨颖文抿了一口咖啡,淡然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又看了林立夏一眼,“怎么不喜欢我给你点的咖啡?这里的咖啡还不错,挺地道的。” 林立夏想要开口拒绝,十分为难地望了一眼面前的人,只是一小口,应该没事的。于是,他也轻轻地抿了一口。 杨颖文觉察到他的不喜欢与不自在,“不喜欢喝咖啡?怎么,和明瑄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让你喜欢上咖啡么?” 林立夏吸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喜欢喝茶?还是果汁?你看,咖啡也很不错,你却不喜欢,归根到底,咖啡不适合你。” 保养得极好的修长手指将林立夏面前的咖啡轻轻移开。 “茶清淡幽雅,咖啡香醇浓厚,各有各的好,都有不同的人去喜欢。但是,不合适就是不行,就像咖啡再怎么好,它就是不适合你。譬如你面前的咖啡,譬如明瑄。”唇形优美,吐字清晰。 杨颖文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面前这个青涩的人茫然无措尴尬得不知所以。然而林立夏自然而然地回答道:“不,并不是像您说的那样。我觉得,明瑄很适合我。” 他清澈清亮的眼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人有种难以拒绝的动容。 杨颖文很快调整了那一闪而过的,不应该有的内心悸动,“可是,你觉得你适合明瑄么?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他这次公司的问题,拖到现在还没解决。你不能为明瑄做任何事情,甚至给他生个孩子,已经先给他带来麻烦了。” 一番话说得林立夏脸色一变,明瑄公司的事情,他不是说已经解决了么?怎么会拖到现在,从北京回来已经十多天了。 “你又怎么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给你的宠爱?本来一个北京的官家小姐对明瑄有意,只要他点个头,这件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明瑄需要的,是她这样出身良好,有家庭背景的,女孩。而不是一个男人。” 林立夏这才明白,赵明瑄上次去北京到底为何。他为自己能坚持到这一步,“那么,我就更不能答应您的意思,离开明瑄了。” 她以为面前这个秀秀气气的青年会知难而退,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倒是坚定地很。怎么,打算在自己面前山盟海誓了么?这一套,真的不像是自己的儿子赵明瑄会做出来的事情。 放他一年在这里,杨颖文已经开始后悔。 “我不知道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你一张空白支票让你填个数字这样的做法有没有用,如果你觉得有用的话,可以跟我说明。当然,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但不管你要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要,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离开赵明瑄。我言尽于此。” 桌上有一束白色淡雅的花摆做装饰,此时正是进餐的正午时分,秋日的阳光私语默默。咖啡厅里的钢琴曲行云流水一样在冷气十足的倾泻流淌。 林立夏却觉得胃部一阵绞痛,心跳得越来越快,慌乱无比,只感觉鼻端吸进去的氧气越来越少,像被人扼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杨颖文也注意到林立夏的异状,面前的人,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用手捂着嘴巴,胸口大力起伏喘息。 第68章 林立夏却觉得胃部一阵绞痛,心跳得越来越快,慌乱无比,只感觉鼻端吸进去的氧气越来越少,像被人扼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杨颖文也注意到林立夏的异状,面前的人,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用手捂着嘴巴,胸口大力起伏喘息。 等赵明瑄赶到医院的时候,往里一看,林立夏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上打点滴。而自己的母亲则在病房外面站着,显然是不愿进去。 沈丽华尾随其后,“噔噔”响彻在高级病房清净的走廊的高跟鞋急急的脚步声显示了内心的急迫与焦虑。好好的,就接到赵明瑄的电话,说林立夏进了医院。 沈丽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一眼见到杨颖文就知道她是赵明瑄的母亲。两个人都在打量着对方。 杨颖文开口问道“这位是……” 还不待沈丽华开口,赵明瑄走到自己母亲的面前,只说了句,“妈,你也累了,回酒店休息吧。”琥珀似的眼眸平静淡镇定,脸上毫无波澜。 杨颖文自觉理亏,但是她并不知道林立夏对咖啡过敏这么厉害,见儿子一来就是这幅样子,也怒上心头,“我事先并不知道,他自己也不告诉我一声。” “以立夏的性格,您又是他的长辈,他只会委屈自己而不敢有半分忤逆。”赵明瑄反驳道。 “他怎么不敢忤逆,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杨颖文想到他拒绝同赵明瑄断了关系的回答,就一阵怒上心头。 沈丽华将身子一侧,凉凉地说道:“哦?我倒想知道,我儿子做了什么事情了?值得您把他弄上医院?” 杨颖文印象中,林立夏的资料写着孤儿院长大的,无父无母,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妈来了?她也毫不示弱地回道:“和我儿子纠缠在一起,难道,我这个做妈的就没有资格管么?既然有父母生,就要有父母教养,你儿子,你好好教过没有?” 沈丽华脸色一变,最后一句话自是戳中了她的弱点,“我儿子有没有好好教过,您无需知道。但是究竟是谁缠着谁,麻烦你自己问问,你儿子就站你旁边呢。” 两个人火药味甚浓。 赵明瑄曾在见到沈丽华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跟自己母亲一样骄傲的女人,两个骄傲的女人碰到一起,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又回过头对赵明瑄怒道:“赵明瑄,你的家事,不要扯上立夏,你要是自己还打理不清楚,那就趁早放手。立夏他也经不起你折腾。”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进了病房。 赵明瑄已经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在立夏的病房前争执,出口打断她想要说出口的话,“好了,我叫小张先送您回去,我自有分寸。现在,照顾病人要紧。妈,您先回酒店吧。” 杨颖文怒视赵明瑄一眼,却也无法,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赵明瑄轻轻地走进去,沈丽华正拿起立夏正在扎针的手看了眼,对赵明瑄说道“好像快了点”。 赵明瑄立即过去将速度调慢,“实在是不好意思,沈阿姨,我不知道我妈会去找立夏。” 沈丽华也不再理会他,“什么都先别说。医生怎么说的?” “过敏性哮喘,立夏跟我说过,他对咖啡过敏非常厉害。不过,和我在一起之后,好像没犯过了。这次大意了。” 沈丽华摸了摸林立夏有些苍白的脸,自己,真的是一辈子都补偿不了立夏了,没有将他亲自照顾长大。 林立夏的睫毛动了两下,醒了。 “感觉怎么样?”赵明瑄干燥温暖的手贴在他的额上。 “好多了。你,你千万别跟你妈生气,是我自己,我以为,喝一小口没事的。”林立夏生怕赵明瑄和他妈妈起争执。 沈丽华见儿子自己都还躺床上呢,还想着别人,有些不悦地说道:“明瑄,你以后还是小心点。” 林立夏苍白着一张脸,还是为赵明瑄辩护道:“没事,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赵明瑄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的。没事了。”这个人,活得太好太纯粹。 “明瑄,你妈说……” “什么都不要说了,乖乖地挂完这一瓶回家怎么样?”赵明瑄打断他的话。 沈丽华也赶紧将立夏摁回床上,“是啊,立夏,还觉得不舒服么?要不要住几天再回去?” 林立夏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无论如何,他还是没法接受消失多年的母亲突然起来的关心。比起沈丽华,他更愿意赵明瑄握着他的手。 稍稍使了下力气抽回手,林立夏重新靠回床上,“嗯,好的。” 沈丽华也讪讪地将手缩回来,她甚至有些羡慕刚才的那个女人了。她可以跟自己的儿子毫不顾忌地说话,那才是母子之间的相处方式。 “我再去医生那里问问,明瑄,你看着立夏。”她也知道,自己留在那里只是尴尬而已。 赵明瑄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虽然林立夏心里有这样那样的担心,赵明瑄母亲的话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但正因为知道了赵明瑄为他们的感情如此努力坚持,林立夏觉得,自己要是有丝毫怀疑和动摇,那才是对赵明瑄最大的打击。 ++++++++++ “妈,我想再重申一次,我绝对不会和立夏分开,接受李舒格。” 赵明瑄今天让林立夏请了假稍微收整了下就过来找他母亲。原本是打算通知沈丽华,但是林立夏不愿意,赵明瑄也就作罢。他勉强谁,都不会勉强林立夏。 他知道,立夏依旧是对沈丽华有抵触情绪,林立夏再怎么善良心软也不可能马上接受一个将自己儿子丢弃二十年不闻不问的狠心母亲。 这道伤疤,弥久愈深。 再端详着坐在套房沙发上,姿势优雅,一脸淡定从容的母亲,赵明瑄只觉得,是不是之前的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现在麻烦一个个找上门了? 杨颖文美目微挑,面带冰霜,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气急败坏的人,是曾经那个自信满满,优雅如豹的儿子么? “明瑄,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么?是,昨天的事情,我的确有不对之处,但是你们两个难道就真爱无敌了么?赵明瑄,我说过,你已经三十岁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早到了,不要这么幼稚。”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您不要插手,更何况,这是我的感情问题。”赵明瑄也冷静下来,他已经做好打这场硬战的准备了。 “我只是过来提醒你几件事情,一马上处理好公司税务的问题,李修远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二,李舒格明天会来长洲,我们是过来看你的,你自己想想怎么办。三,这些事情一完,我已经跟你父亲谈过,你就回香港,或者调到东南亚那边去。” 赵明瑄眼睛微眯,他实在不愿意同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起冲突,“第一件事情,我会处理好,这是我的责任。至于李舒格,那不是我的责任范围之内,既然是您邀请她来的,那只能您自己负责了。” 香港?东南亚?那都不是赵明瑄想要去的地方,他要呆的地方,那一定是有林立夏的地方。 “明瑄,你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处理的地步,才后悔,到时候都晚了。”看着这个仍旧无动于衷的儿子,赵母甚至都觉得他是不是魔怔了。只是个稍微让人感觉舒服的男孩子而已,赵明瑄至于如此么? “今天真不适合谈话,妈,我只能说我自有打算,先回去了。您要是不喜欢这里,早点回香港吧,我派人去订机票。”赵明瑄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开门出去。 回到家里,林立夏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烧饼蹲在最前面,兴致勃勃。生病请假,这还是他工作以来的头一遭。赵明瑄将外套往旁边一丢,也窝到林立夏身边去,两个人没有说话,电视里正演着一场悲欢离合的戏码。 女主被男主的母亲嫌弃,未来婆婆更喜欢女二号,两个人的爱情遭遇巨大阻碍。 这样琼瑶的桥段,赵明瑄搂过林立夏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上靠近,“得到启发没?” “什么启发?”林立夏的身上有淡淡的药味,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怎么对付男主角的老妈啊?你难道不是正在找灵感?”赵明瑄满脸促狭地问道。 林立夏撇了他一眼,“我没你这么无聊。”说完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剧。 “我没有什么灵感。”林立夏突然这样说了一句,客厅里一直在响的电视剧的声音好似成了背景。 “你妈妈说你是咖啡,咖啡很好,但是不适合我。”林立夏接着说道,赵明瑄没有说话,他也只是盯着电视机,握着立夏肩膀的手却更紧了点。 “可是,就算我喝咖啡会过敏致死,我也会喝。”林立夏转过头,看着赵明瑄坚毅英俊的侧脸,这个人,待他如珠如宝,就算是致命的毒药又如何? 赵明瑄听到他这一句话,眉头挑了挑,得意的微笑勾起,他也侧过头,抵在林立夏的额头上,漂亮的琥珀一样的眼睛近距离地看着他。 “你说过,我不能了解你的感情。但我觉得,了解不了解无所谓,关键是,我也有就行了。” 赵明瑄已经是心满得要溢出来了,但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难得能听到林立夏说这些话。 他的唇轻轻在立夏光洁的额上移动,暗哑的嗓音低低地问道:“还有呢?” “我,我是男的,没有任何背景,不能帮你什么;甚至,甚至像你母亲说的,我们这辈子连孩子都没有。但是,我觉得,你有我就足够了。这个理由,充分吗?” 这个理由充分吗?充分到我们能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赵明瑄岂是那种听不出林立夏话的人,所以,他笃定地回答:“已经太充分了。” 温柔的拥抱,亲柔的接吻,世界都融化在淡淡的情愫与周围透明的阳光里。 什么都无法阻止赵明瑄和林立夏继续他们的一辈子,因为,他们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 沈丽华看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虽然有过一丝犹豫,但是她还是接了起来。 “李修远。”她毫无感情地说道。 “在长洲怎么样,孩子他……”远在北京,事务缠身,更何况还有许多问题悬而未解,他是不可能像沈丽华一样马上飞到长洲去找儿子的。 “李修远,希望我说过的话,你不要当做无所谓。我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要插手。沈言到现在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觉得,你打算认回儿子的痴心妄想有可能实现么?” 沈丽华还是无法对当年的事情释怀,这个男人,她深爱过,深恨过,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这辈子都剪不断的联系。 李修远是不会理会沈丽华的警告,儿子他也是有份的,更不可能撒手让他这样生活,“这么说,你是见过孩子了。不要插手?什么意思?丽华,难道你觉得我会放任孩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是说,就这么让我的骨血流浪在外头?” 沈丽华嗤笑,“他怎样生活,或者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李修远你一点都没有资格管。说来也是好笑,好像你那宝贝女儿很喜欢赵明瑄吧。李修远,真没想到,你风光一辈子,最大的跟头,居然栽在赵明瑄身上。” 赵明瑄已经和沈丽华说过大部分的事情,这当然少不了自己跟李舒格的瓜葛。就连沈丽华也深深感叹,所有事情都赶上一堆。 这一通电话毫无结果,两个人更是不欢而散。 沈丽华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说服李修远接受林立夏和赵明瑄在一起这个事实,更何况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个李舒格,李修远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而李修远也从这一通电话中听出端倪,沈丽华已经开始接触到林立夏,并且,对于林立夏和赵明瑄的事情只字不提,那么,沈丽华的态度就相当值得琢磨了。 第69章 儿子的事情还没了结,李修远的宝贝女儿又要出幺蛾子。 等第二天早上吃饭了,李修远不见李舒格的身影,问了妻子,才知道昨天就订了去长洲的机票,一大早就溜了。 李修远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开梅,你怎么也不拦着她?不跟我说下,就又让她出去了。” 严开梅也絮絮叨叨起来,“她一女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啊,不就是想去看看那个赵明瑄么?你啊,就随她去吧,小孩子心性,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等这个心儿过了啊,她自然而然就想明白了。就让她去碰下壁啊。” 赵明瑄绝对没想到,前脚刚送自己的母亲回香港,后脚就迎来了李舒格。 赵明瑄当时正拎着一大堆东西和林立夏有说有笑地回家。 刚出电梯,就被自家门口蹲着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林立夏当时还穿着制服刚刚下班,眼前的女孩子清秀漂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写满了欣喜,当然这个欣喜不是对自己,明显是向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明瑄大哥!”李舒格奔向赵明瑄,扎着的马尾辫一跳一跳地,她习惯性地就拽住赵明瑄的手。 赵明瑄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与李舒格再次见面,在自己家门前,在林立夏面前。 林立夏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大概就是赵明瑄母亲提过的,家世好,又喜欢赵明瑄的女孩儿。 他也跟赵明瑄一样毫无准备,手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子,看着赵明瑄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笑嘻嘻的模样。 赵明瑄瞥了眼李舒格,淡然地挣脱她的手,“舒格,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李舒格依旧是唧唧咋咋的开心摸样,“明瑄大哥,我是特意从北京过来看你的。想不到我能找到你家吧。就是特意给你一个惊喜的。” 然后才像刚发现林立夏似的,冲他伸出手,微笑问好。“你好,我是李舒格,你是明瑄大哥的朋友吗?” 林立夏也微微尴尬地伸手握了一下,“你好,我叫林立夏。” 赵明瑄不动声色地看着笑颜如花的李舒格与林立夏只是短暂一握的手,这算不算历史性的一个瞬间呢? 李舒格笑容甜美,“明瑄大哥,我刚来,还没吃饭呢,快请我吃个饭吧。” 赵明瑄其实是打算和林立夏在家里开伙的,他们两个都十分习惯吃家里的饭了,尤其是林立夏。 赵明瑄温和地对林立夏笑了笑,说道:“立夏,你先把东西拿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已经按了密码,开了门。 这个笑容让人有安心的意味。林立夏接过赵明瑄手里的东西就转身进了门,他们之间的感情,无需猜忌,更没有不必要的怀疑。只消一个眼神,坚定无比。 李舒格仍旧是笑着看着他们,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是疼痛叫嚣不已。 赵明瑄只说了句“走吧”,便自顾自地走向了电梯。 “住哪个酒店?”赵明瑄在车里问她。 李舒格已经没办法再笑着回答,这样毫无波澜到冷酷的赵明瑄让她再也装不下去。 “香格里拉,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已经订好了。” 赵明瑄点点头,不再答话。 “明瑄大哥我……”李舒格刚想说什么,却被赵明瑄立即打断,“那是我喜欢的人,不,应该说,我爱的人。” 李舒格只觉得自己的心剧烈收缩了下。 “其实我跟你,还有你父亲已经谈过了。舒格,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这个不错,当然不是仅仅指你的出身而已,你想要什么的没有呢?” “可我只喜欢你。” 夜晚的万家灯火从窗外飞逝而过,映衬着赵明瑄毫无表情的俊脸。 “那不行。”赵明瑄只给了三个字。 “可你这样也不行。你不可能和他结婚的,不是吗?既然你一定要结婚,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李舒格悲愤地说道。 赵明瑄反而轻声笑了起来,“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要结婚呢?我们两个人,你硬要扯在一起,这是很不明智的,李舒格。” “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赵明瑄。” 李舒格向往过各种各样的爱情,但是,当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爱情没有那么多幻想,只有最强烈的感觉。而这个感觉的对象,恰好是赵明瑄。 赵明瑄将车停下来,已经到了酒店。 他没有立即下车,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对于你这样被宠大的小女生。” 李舒格争辩道:“为什么你们就只会这么说我呢?是,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真正喜欢什么,对什么都有感觉,我自己还是清楚知道地。” “可是,我对你没感觉。”赵明瑄终于转过头来,茶褐色的眸子闪烁的是近乎残酷的锐利,“我可能,对你硬都硬不起来呢。” 李舒格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明瑄形状好看的唇说出这样,有点不堪入耳的话。 她羞愤难堪地看了赵明瑄一眼,满脸涨得通红,极力憋住忍在眼眶里的泪水。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谁像赵明瑄一样给她难堪过。可最难过的是,即使这个人说着这么残酷的话,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讨厌赵明瑄一丝一毫。 赵明瑄说完这话就不再看她一眼,对于其他人,他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下车,帮她打开车门,“好了,舒格,你自己回酒店休息吧。我还得赶回去做饭呢。” 车子也仿佛带着赵明瑄身上的决绝似地,凌厉地拐弯,冲向涌动的车流里去。 李舒格满心疲惫。 ++++++ 这么一个小小的风波,对于林立夏和赵明瑄来说丝毫没有影响。林立夏不会去缠着赵明瑄问什么,赵明瑄也不会很无趣地跟他说起这个。对于他而言,他只关心林立夏好不好,他们的感情能不能够一直这么好。 林立夏也只见过李舒格这么一面之后,她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然而三天之后,林立夏的生活再一次被翻天覆地般地搅乱。 当时林立夏还在外面执勤,许悠扬忽然跑到办公室,对薛涛喊道:“薛涛,薛涛,你快看单位系统的邮箱!” 薛涛正玩斗地主斗得不亦乐乎,对突然闯进来的许小妞儿很不满,漫不经心地打开邮箱,懒洋洋地说道:“什么事情啊,火烧火燎的!你吃火箭炮了啊!” 许悠扬催促他“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等薛涛打开邮箱,他也傻了眼。只是三张照片而已,然而,这三张照片的主角都是林立夏和赵明瑄,只是赵明瑄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而林立夏好看的脸,辨识度极高。两个人举止亲密,甚至最后一张是海滩背景下的亲吻。 薛涛感觉自己犹如寒冬腊月还被浇了一盆冷水,哑然失声。 许悠扬着急地说道:“大家都收到了啊!这下怎么办啊!” 薛涛还没从愕然中动弹过来,几个同事已经风一般地转到了他办公室门前,用多门而入来形容绝不为过。 几个人挤到他们俩面前,八卦兴奋惊诧皆有之。 “薛涛,薛涛,你看照片了吧,天啊!真是重大新闻啊!” “林立夏是你好朋友啊,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是不是真的啊?” “晕!我还觉得他很帅呢,一直不交女朋友,原来是个同性恋!” “那男的是谁啊,怎么脸被蒙上了啊!” 许悠扬一张小脸急得汗如雨下,赶紧挥挥手,“你们挤这里干什么啊,还不工作,小心主任过来一顿批!” 其中一个调侃道:“头儿估计也在看这个惊世骇俗的照片呢!天啊!林立夏是不是还在外面执勤啊!” 一阵闹哄哄的人,由于照片主角不在,终于都各回各的岗位上去,但那种已经被调动起来的八卦和好奇因子以及看客心理完全弥漫了整个工作单位。 薛涛冷静下来,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赵明瑄。 赵明瑄当时正在处理下午一个重要会议所准备的文件,接到薛涛电话的第一句就是“我说赵明瑄,你可得护着林立夏!” 赵明瑄一皱眉,“怎么了?” “你跟立夏的照片,在我们单位系统传了个遍,这下糟糕了!”薛涛几乎是要吼出来了。 赵明瑄也被这件事情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过,你的脸被打了马赛克,没人认得出来,立夏的就惨了,现在,全单位都知道了。” 他第一个念头,其实是——“立夏怎么样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那傻小子还在街上站岗呢!”薛涛崩出来。 “我去找他!”赵明瑄已经准备取消会议了。 “你傻啊,你要是去找他,不是直接暴露自己么,更加给林立夏落口实。” 然而,在赵明瑄和薛涛以及许悠扬之前,林立夏已经提前被支队的领导招了回去。 林立夏站在办公室里,领导就是奢侈,虽然是大正午,都入秋了,冷气还开得很足。只觉得一丝丝冷气正往自己身体里钻。 “立夏,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直接领头上司正指着电脑,面如冰霜的说到。 刚才回来的时候自己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还没回办公室,就被队长叫了进来。等他看清楚电脑上的东西,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这不是自己和赵明瑄的照片么?多久之前的了?怎么会? “我说立夏,你一个好好的男孩子,怎么搞出这个事情,今天整个支队包括局子里的所有人都收到这个照片,我领导还找我麻烦呢!” 林立夏只觉得眼前的人都晃荡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照片,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老队长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只紧紧抿着嘴,平时干干净净的黑眼睛满是紧张与不可思议。 叹了口气,“当初,你可是优异的成绩考进来的,平时工作也认真负责,我们队一向看好你,你说你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事情?!” 他自己也知道,林立夏这次绝对是被人摆了一道。 “可是,陈队,我的感情问题丝毫没有对我的工作造成影响,难道也不行么?” 林立夏的神情是坚毅的,他知道,与赵明瑄的感情是没办法让所有人接受,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错,不是么? “组织队伍本来就讲究生活作风,我们要是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这就是好影响了?”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原本是十分喜爱的。没有时下男孩子的浮夸焦躁,反而是个能够踏踏实实工作的人。林立夏的身世他也听说过一点,能够有今天,这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 絮絮叨叨,林立夏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训话,劝诫有之,警告有之,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摆摆手,“算了,你先出去吧。对了,上头说,让你先停薪留职,等过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林立夏无力地摘下帽子,打开门,门口居然没了之前一大堆打听八卦的人,只有薛涛和许悠扬在。 许悠扬抢先一步,抓住林立夏问道:“立夏,没事吧。” 薛涛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先回去休息吧。看八卦的人都被我哄走了,不要多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立夏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嗯,我知道。既然走这么一条路,我也明白,迟早都会有今天。”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安宁与平静。 “对了,立夏,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不是那么无聊的揭发行为。发照片的人,把那谁谁的脸遮掉了,偏偏就留你的,我觉得是有人针对你,你可得小心点。”薛涛不放心地叮嘱他道。 林立夏笑了笑,“我一个停职的小交警,哪有什么对付的价值。好了,没事了,等上头的处理吧。你们还要工作,我回去了。” 许悠扬不安地看着林立夏,又加了句,“立夏,你不要难过,实在难过,回家揍那谁谁去!” 林立夏在一众人侧目的眼神中出了交通局。 除了赵明瑄那里,他发现,这个城市这么大,自己哪里都去不了。 第70章 还没走出几步,就接到赵明瑄的电话。 “立夏?没事吧?”赵明瑄倒不是怕林立夏的工作受什么影响之类的,他要是想做什么,自己都可以满足。但毕竟被周围所有的同事突然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事情。 “没事,正准备回去呢?你呢?”林立夏轻松地回道。 “在家里等你了,快点回来吧。” 这个城市这么大,总算,还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正等着自己回去。 他是真的有点轻松。对于别人怎么看,已经无所谓了,毕竟自己的确是跟赵明瑄在一起,这种事情,你不能辩解或者掩饰它没有发生过。赵明瑄可以大大方方地向自己的母亲介绍他是他的爱人,既然,有这么一个突发的“照片事件”,林立夏又怎么会跟别人撒谎,称那只是好朋友一起玩的意外而已。 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同性恋,林立夏自己其实也很不清楚,但他清楚地知道,他跟赵明瑄在一起。 在局里听了一个多小时的训,再然后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林立夏觉得有些疲惫了。 夜色已经降临,灯火阑珊。 一开门,烧饼就蹿了出来,撒娇似地蹭着他的脚。林立夏摸了摸烧饼,又让他自己玩去。玄关处正站着赵明瑄,他微微地笑着,随即将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子的人拥抱入怀。 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够这样在归家的时间,能够一起在家里。 “怎么走了这么久?”赵明瑄从他一出单位就知道了,当然这得多亏了薛涛同志的细心报告。 “有点累,慢慢走回来的。”鼻端有赵明瑄身上特有淡淡烟草香味,被他这样紧紧环抱着,安心十足。 “会没事的,吃饭吧。”赵明瑄用力扯了下他的脸。 “……”安慰人也不是这么个方法吧,林立夏腹诽。 两个人都对今天的事情缄口不语,林立夏要是不想说,赵明瑄绝对不会提,更不可能追问了。然而薛涛知道的道理,赵明瑄又怎么会不懂,他下午立马也收到那份邮件,照片他当然见过,可不就是上次李修远给自己看过的么? 可是,李修远既然已经知道了林立夏是他儿子,那么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件事情,难道是自己的母亲?赵明瑄一面看着林立夏一点一点地吃着饭,一面已经在迅速盘算了。 他们的未来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既是如此,自己也只得加快动作。 “今天的鱼头汤做得怎么样?”赵明瑄见林立夏又喝完了一碗汤,看来他应该是挺喜欢的。 “还不错,就是有点淡了。”林立夏故意点评道。 “是么?我怎么觉得刚刚好,你最近口味有点重……”赵明瑄喃喃自语。 “……这下我要闲下来了,明天不用去上班了。”林立夏说道。 赵明瑄看着他,没有言语。 “停薪留职了,算了,我回孤儿院一趟。”林立夏自己打算着,去孤儿院帮帮忙也是不错的,要是真的被辞退,再找工作就是了。 “停薪留职也没什么,你就是不想去工作也行啊。”赵明瑄笑着说道,“我喜欢养小猫。” 林立夏横他一眼,“你还是去养烧饼吧。” “你们两个,我一起养。” 赵明瑄一通电话打到了香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不仅立即否认,并且严厉地将他又狠狠训斥了一顿。虽然,他这个母亲有时候非常喜欢自作主张,但是既然她说没有的话,那就是真的没做过了。而且,放照片这种下三流的手段,的确不是他母亲的作风。 幸好林立夏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他也知道,能够和赵明瑄在一起肯定是要有代价的,也许这是失去一份工作而已,并没有多了不起。更可况赵明瑄自己还有事情缠身,自己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去烦他。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很不错了。 林立夏空闲下来,开始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干。三天两头的跑孤儿院不说,还让赵明瑄给他写了每天要做饭买菜用的食材,然后拿着单子自己上超市。做饭他不会,买东西总是会的了。烧饼更是解放了似的每天跟着林立夏瞎跑,赵明瑄虎着脸说一句“越来越野了”,它也敢直视主人威严的表情。 因为有林立夏撑腰。 白天赵明瑄一般都不在家,薛涛要是有空的话,也会过来看他,两个人可以聊啊聊上一个上午,然后下午亲亲热热地一起打篮球去。许悠扬更是一得空就往林立夏这里窜门,完全忽视这个家其实是赵明瑄的这个事实。 林立夏自然知道薛涛和许悠扬担心自己,他的确是一个沉默到有点沉闷的人。但他们都忘了,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人遇到挫折并不代表他会郁郁寡欢胡思乱想。 因为林立夏自己对生活的要求非常低,小时候没有父母的照料,有孤儿收留自己,也不错了。 上学时每个学期都愁学费愁到失眠,但是第二天他仍会精神抖擞地去生活,去学习,因为能够考上大学,念到大学对一个孤儿院出身的人来说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工作了,还可以再找,没有赵明瑄,也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林立夏这么跟赵明瑄说的时候,赵明瑄这才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对他彻底了解。生活非常不容易,但是没有将他变成一个扭曲的人,反而已经将他打磨成一个可以积极生活的人了。 林立夏的心很大,他可以装得下很多别人无法忍受的东西,而同时他的心又这么小,他只要一点点就可以满足。 赵明瑄抱着林立夏就是一顿啃,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对他的这种喜爱和珍视之情,直啃得某人透不过起气来。 沈丽华前几天才回得美国,虽然会林立夏打电话,但基本上林立夏是很少回应的,通常没说两句就想挂了。除了找赵明瑄,她也没人了解儿子的情况。对于赵明瑄所说的事情,沈丽华也立即觉得,应该不是李修远所为,他恨不得立马认回这个儿子才好,不可能对沈言做些什么。 “言言,你好好照顾着点,我这边的事情也得忙,可能过几天才会回长洲。明瑄,我没有其他要求,但是你一定得保证沈言不能再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比如上次医院的事情,比如这次的照片。” “沈阿姨放心,我有分寸,立夏现在很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来,他那份工作机够辛苦,对他健康也不好,刚好,这次趁这个机会辞了也挺好的。要是以前,想让他休息一下,他都不愿意。” 赵明瑄此刻正在阳台上,他还是能够看出,林立夏不是非常喜欢自己与他母亲联系的。 “那先这样,有空陪他散散心。”沈丽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把赵明瑄当儿子保姆了。可她也没有办法,要不是有赵明瑄,她会更加不放心。 长洲的事情,林立夏的一举一动,李修远已经安排了人跟他汇报,当得知“同性恋照片”事件之后,他立马想到了自己那个还在长洲的宝贝女儿。 “李舒格!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 李舒格一个人窝在酒店里,她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还约过赵明瑄两次,但是都被他在电话里拒绝了。赵明瑄其实说的不错,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长这么大,李舒格第一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她怎么都不甘心,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空有一个还算不错相貌的男人。 她甚至还偷偷地跑到他们住过的地方几次,赵明瑄跟那个什么林立夏在一起的状态与跟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两样。两个人有时候从超市归来,赵明瑄甚至都不愿意让他提东西,那种神情与态度,绝对的温柔如水。 现在李修远又追着她回去,她自己都觉得委屈极了,两边都吃力不讨好。 “爸爸,你再让我玩儿几天!”李舒格赌气着说道。 李修远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玩儿几天?你还想玩什么?你跟爸爸说说,照片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李舒格心慌意乱,但仍旧是磕磕巴巴地辩解道:“照片?什么照片啊?” “在爸爸面前你还想撒谎么?李舒格,你都这么大了,做事要有分寸呢。别说赵明瑄现在不喜欢你,就是他喜欢你了,我也绝对不同意你跟他的事情。你赶紧给我回北京,不要让我派人去押你回来!” “我才不要,我自己想回去了,就回去!” “由不得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舒格的心情现在已经无法用糟糕透了来形容,羡慕嫉妒恨使她头脑发热就找个学计算机的好朋友做出散发照片这种有些低级幼稚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李舒格实在是太渴望接近赵明瑄了,只要看着他,她就会有一种崇拜和喜爱混合的感情产生。这个男人,他有无可挑剔的外表和风度,那种从容不迫的淡然风采,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他对着林立夏时候的态度,不仅让她羡慕不已,更是记挂于心,这样的人,要是能够属于自己多好。 李舒格还是放不下赵明瑄,与李修远通完电话的第二天,她就决定回去,但是回去之前,她还是打算去看赵明瑄一眼。见赵明瑄哪有那么容易,没有预约,这里也没人认识她是李家的大小姐,李舒格耐着性子等秘书去跟赵明瑄通报。 李舒格见到赵明瑄反而忐忑不安起来,赵明瑄坐在装修简约的办公室内,黑色的衬衫衬得他如一个优雅休闲的贵公子,气定神闲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自己。 “舒格,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赵明瑄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了。又接着问道:“林立夏的照片,是你弄的?” 一针见血。 李舒格甚至还来不及掩饰自己慌乱的表情。赵明瑄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明白了七八分,得不到布娃娃的小女生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我……”李舒格也不想再在赵明瑄面前辩解什么,“明瑄,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赵明瑄只是轻轻点点头,好像听到这个跟听到今天天气其实很不错一样的无所谓态度,“那么,你喜欢我,就可以成为你去伤害我喜欢的人,这个是理由么?舒格,我一直希望你好自为之。你的条件非常好,只可惜我不喜欢你而已。” 李舒格不甘愿地说道:“可是,你的父母不允许你跟你什么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吗?你们家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的个人问题,我觉得,你没有这个资格过问吧。”赵明瑄已经不打算在跟这个非常不懂事的女生纠缠不清,打开手边的一份标价单就开始浏览起来。 李舒格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只喜欢他?” 赵明瑄的确是想让她死了这条心,“是的,甚至可以说我只爱过立夏,从前没有人,以后也没有人让我这么喜欢。包括你。” 李舒格还是亲耳听到了这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不仅没有让她死心,反而升起了她某种隐秘的心愿。“赵明瑄,要是有一天,你必须结婚,那么既然你以后谁都不喜欢,那娶谁都一样不是么?” “除了立夏,当然是谁都一样。”他已经埋头在文件上钩钩画画起来,与这个一个生活优渥到可以满世界追求什么真爱的李舒格不同,赵明瑄自己可是要工作的。 “那好,那就算是我也无所谓对吧,赵明瑄,有一天你要是结婚了,新娘一定会是我。”李舒格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勾起赵明瑄的兴趣了,他终于懒洋洋地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颇有兴趣地看着李舒格,“是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恭候大驾。”嘴角的微笑带着不屑的意味。 李舒格望着赵明瑄茶褐色的眼眸,十分漂亮的眼睛,却写满了听到一个笑话时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舒格笃定地说道,说完便想起身往外走。 赵明瑄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舒格”。李舒格回头。 “不管你怎么玩都可以,你不要再牵扯立夏,我这次不同你计较,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赵明瑄全是看在李舒格和林立夏有一半相同的血缘这层关系上。 “那又如何?” “小姑娘不要太冲动。否则……”赵明瑄没有接下去。 “也许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一个人的逆反心理是很可怕的,李舒格此时不关关是对赵明瑄的爱,还有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被否定和所激起的强烈抵触情绪。 第71章 都说一阵秋雨一阵凉,擦边而过的台风,将炎热了一个整个夏季的城市浇了个遍。昨晚风大雨大,啪啦啪啦打在窗户上清晰可闻。通常越睡到下半夜越冷,林立夏不自觉地就往赵明瑄那边钻,等早上一起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赵明瑄身上,难怪觉得暖烘烘的。 赵明瑄一把将他翻到自己身上,两个人耳鬓厮磨起来,全身上下是熨帖到骨子里的舒服和暖意。 “今天打算干什么?”赵明瑄咬着他有点凉的耳垂说道。 “赵老板今天不是要去上班么?”林立夏蹭着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赵明瑄抚了下他的头发,“真像只小猫。要不,你跟我去上班吧?” “……我可什么都不会做。”林立夏想了半天,发现自己除了出街站岗,还真没他会的东西,好歹赵明瑄还会做一手好菜。 “嗯,你无须做什么,安安静静呆我旁边就行了。”赵明瑄一口咬在他鼻子上。 “那怎么行,我可不做吃白食的。明瑄,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你没做房地产老板了,要去干嘛?”林立夏突然问。 赵明瑄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做交警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不干了,还以为会做一辈子到退休呢。”林立夏之前过得完全就是按部就班的日子。 赵明瑄莞尔一笑,“你觉得我能干什么呢?” 林立夏十分认真地提出意见,“可以开饭馆,你做饭挺好吃的。” “那可不行,我只给你一个人做饭。”赵明瑄也极其认真地回应道。 “……一大早就说情话。”某人无语。 日子似乎可以过得这样悠长。 赵明瑄表示对于林立夏同志说“每天呆在家里吃闲饭”这件事情很不在乎,秉着勤劳善良精神的林立夏同志对此却耿耿于怀,停薪留职只是暂时的处理,最大的处理可能就是被辞退了。 守在家里等饭吃可不是好行为,林立夏已经在报纸上和网络上开始查找招工信息,将适合自己的都勾起来,做好记号,甚至还有模有样的给自己做了一份求职简历。 当然,林立夏要是自己想要出去工作,他也绝对不可能反对。赵明瑄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他的简历,只意味深长地说,“也可以的,但是你是做不长久的。” “不会,要是有了工作,我会认真做的。”林立夏盯着电脑屏幕说道。 赵明瑄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林立夏的工作遇到了挫折,他自己的倒是顺风顺水起来。将自己搜集到的卖出买入记录和一些相关的账户资料信息仔仔细细地做成一份excel文件,发给了远在香港的大哥。 这些东西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日才找到,倒也不容易,尤其是一些关键的境外材料,要是这次立夏的母亲帮助,自己也没那么顺利弄到最有力的证据。 果不其然,邮件发出去不到二十分钟,赵明瑄就接到了自己大哥的电话。 “赵明瑄,你这是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怒气冲冲。 赵明瑄云淡风轻到不行,“大哥,我说过,做事可不能赶尽杀绝。你自己做事不利索,落下痕迹,可不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么说,你这次要跟我死磕到底了?” “大家都是兄弟”,赵明瑄轻声笑了笑,“我也不爱将你逼到墙角。狗急了还会跳墙咬人呢,当然,我不是说大哥你是狗……” 赵明玮绝没有想到,自己才秘密进行一年的股市操纵居然让赵明瑄查到了。而且,他已经十分隐秘地尽量进行境外交易和操作。 “股价长时间低于整合预计价格,不随大盘涨跌,涉嫌操纵股价,并且在这段时间内一直低于它们给出的整合价”,赵明瑄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道,“赵明玮,操纵股市,可不是个小罪名啊。” “那么,你想怎么样?”这个时候,除了忍气吞声,他也知道,决不能惹急了赵明瑄。 “我说过,我这人做事不爱赶尽杀绝。你知会别人一直提着我的案子,大哥,要不,大家各退一步,如何?”赵明瑄提出交易条件。 “你是要我销案?也可以,但是你手中的证据……” “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你放我一马,这些证据,永不见天日。” 赵明瑄没想到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就此解决。这次,就算是李修远打算怎么压自己都没用了。 李舒格十分郁闷地回到了北京,没有想到刚到家吃了饭不久,就被自己的爸爸叫进了书房。 “我的大小姐,你玩够了没有?”李修远已经知道了林立夏被停薪留职的事情,他倒是不怕立夏没了这份工作,自己还是有能力给他更好的。但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也怕立夏会伤心,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爸,我哪有玩了啊!”李舒格觉得现在连她爸爸也不了解她了。 “爸爸告诉你,人家要怎么样,随他去,赵明瑄他根本配不上你,以后还有更好的,你不要硬抓着他不放。还有,不许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了,你害了别人知不知道!”李修远对着李舒格也实在发不出什么火来了。 “哦,知道了。”李舒格虽然很不想承认,却到底也知道,赵明瑄大概是真的不会和自己在一起,只是,败给一个男人,她实在是不甘愿。 “修远,你出来一下!我昨天放床头的那份文件你是不是动了啊,现在我找不到了!”严开梅在外面叫道。 “好的,我看看。”李修远应道。 又对女儿说,“好了,刚回家,早点去休息吧。” 李舒格百无聊赖地打算出去,突然想起那次老爸给自己的照片,好奇心驱使,不知道还有没有? 绕到了大书桌前,这张楠木大书桌跟随李修远多年,已经很有些年头。 李舒格在一大堆文件里翻找半天,却都是些政府报告,会议记录之类对她而言跟天书一样的东西。正打算离开,李舒格却发现,最底下那格的抽屉上了锁。以前这个不锁的啊,李舒格心里腹诽道。 在桌面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李修远贴身长带的一串钥匙。锁是新的,钥匙也是新的,很快就对上了号。李舒格当时完全是好奇心作祟,她打开锁,拉出抽屉,却发现,只有一份牛皮档案袋,最最普通的那种。 将档案袋打开,李舒格一张张看了起来。 瞬间跌至谷底。 李舒格颤巍巍地将所有的纸张整理好,然后塞入袋子,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李修远进来,见女儿还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问道,“怎么还不去睡觉,怎么晚了,呆在爸爸的书房干嘛?”边说边想摸她的头。 李舒格僵硬着身子,挤出一丝笑容,“爸,我去睡了,晚安。” 说完,逃似地出了房间。 李舒格回到自己的房间,瞬间泪如雨下,她原本以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家庭,原来早已残缺不看,腐朽不已。她的爸爸,最最疼爱她的爸爸,居然还有个儿子!她爸爸背叛了妈妈,背叛了这个家! 在有她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她虽然觉得一切难以置信,但是,那份DNA化验报告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个事实! 而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居然是自己心上人的恋人!难怪她爸爸突然对赵明瑄的态度有了巨大的改变,李舒格望着电脑屏幕里自己扫描进去的照片,这个漂亮的人,如此刺眼,不仅抢走了赵明瑄,现在,甚至连她父亲也要抢走了。 李舒格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恐慌与愤怒。 赵明瑄将最后的几份文件签完递给小张,靠在椅子上想了想,要不去接林立夏? 林立夏最近跑孤儿院跑得很勤快,那家伙今天又跑到孤儿院去了,他有驾照,自己原本打算把另外一台车给他开,林立夏却推脱考了驾照之后基本没碰过车,不熟练,也就作罢。 每次都宁愿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跑到孤儿院去,今天也不例外。赵明瑄想想反正事情不多,提前一点走也是可以的,就打电话给他。 “立夏,还在孤儿院么?”赵明瑄含笑着问道。 “是啊,不过准备回去了,你呢?今天这么早?”林立夏的身边都是嘈杂的小朋友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哎,一个个来,秋千上不要坐两个人”。 “怎么边打电话还边跟小孩玩呢。”赵明瑄问道。 “傍晚活动时间,陪他们玩一会儿就要回去。”林立夏已经有点顾不暇接了。 “好的,那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车不要开太快。”林立夏职业性地补充一句,他看过太多的车祸,赵明瑄每天开车来开车去的,着实让他不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 赵明瑄却没有想到快出门了,小张进来跟自己说今晚有个临时的饭局。原本倒是想让他去,但是小张说去的领导都是级别挺高的,赵明瑄心里虽然厌恶,却也无法。 只好又打了个电话给立夏。林立夏倒是拒绝了让小张来接他的提议,反正自己回去也挺方便的,只是费时间而已。但是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赵明瑄只好同意。 然而,这一同意,直叫他这辈子都追悔莫及。 第72章 小张庆幸自己跟了出来,这个状态下的赵明瑄要是开车,不是把别人撞到就是要自己撞护栏去。赵明瑄脸色铁青地坐在车上,只短短地说了句,“再开快一点。”而这句话在从酒楼出来到医院短短的十五分钟之内,被赵明瑄重复了四次。 宴会当时进行了不到一半。赵明瑄正耐着性子,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跟到场的人寒暄敬酒,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自己的这个私人号码,除了母亲和立夏,知道的人,几乎就没有几个。所以赵明瑄立即接了起来,走到了包厢外面。 仔细一看,好像是薛涛的,上次有打过。刚刚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薛涛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又沉稳地传过来,“赵明瑄,你要冷静点。立夏被车撞了,现在在医大附属抢救,你感激过来。” 赵明瑄的第一直觉是,自己好像没有喝很多酒,怎么就出现幻听了? “赵明瑄,你听到没有?傻了还是,他妈的,回个话!赶紧过来!”薛涛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惊怒。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脑子会暂时的无法运转。赵明瑄当时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然后是眼前一片晕眩。他甚至必须在墙上靠上几秒,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随即打开门进入包厢,镇静地跟大家说自己有事必须先走一步。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赵明瑄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的,等小张问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还可以十分镇静地跟小张说立夏出了车祸。 甚至在车上,他还可以迅速找到沈丽华的电话,通知立夏的母亲。 等赵明瑄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只有薛涛和许悠扬,两个人都坐在椅子上。薛涛一抬头就看到赵明瑄和另外一个男人。 赵明瑄完全没了平时一副淡然温和的斯文摸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甚至可以称得上阴郁了。西装敞着,领带也解开了,有些衣冠不整的风尘仆仆。 “怎么回事?” 许悠扬听到赵明瑄略带嘶哑的问道,薛涛靠在墙上,垂着头,不是很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只好自己说了,“在孤儿院前面被撞的,刚好接案子的人都是一个系统的会认识……” 许悠扬还没说完,薛涛却突然蹿了起来,揪住赵明瑄的衣服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赵明瑄,你他妈不是最有钱了嘛!你也好意思让立夏一个人那么晚了坐公交,你他妈好意思!” 小张和许悠扬赶紧将两个人拉开,许悠扬皱着眉头对薛涛说:“好了薛涛,你冷静点,立夏还在里面呢,你们可先别吵架!” 薛涛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这事情说起来的确怪不到赵明瑄头上去。可是,当他接到同事电话,听到立夏出车祸时,整个人血液就好像被冻住了。他还记得立夏大二那年生病住院的情景,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将一个冬天的感冒折腾到肺炎。薛涛当时就下定决心,要把林立夏当亲弟弟一样疼爱,帮着他完成大学学业,甚至还为了方便自己照顾他,怂恿林立夏考公务员,和自己一样当个小交警。 小张小声地问了句,“赵哥,你没事吧!” 赵明瑄将衬衫的领子扯松,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眼不语,摆了摆手。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沈丽华。 “言言怎么样了?”沈丽华也早已失却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原本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说出了车祸,她甚至惊恐到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立夏突然多灾多难起来。 慌乱只会徒添麻烦无济于事,赵明瑄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林立夏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一个人。 “还在手术室里,我也是刚到,要等医生出来,才知道具体情况。您不用担心,立夏我会照顾好。”赵明瑄说到最后一句话才知道自己其实有多么自大,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立夏,我会照顾好他。结果,现在人却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急救中。 “我怎能不担心,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我已经订了凌晨的机票,早上就可以到长洲了。”沈丽华根本无心再去交代这边的事情,现在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沈言更加重要的了。 她失而复得的儿子。 而对于赵明瑄而言,没有什么比见到心爱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更可怕的事情了。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绿色,门外的四个人赶紧上前,医生只是说了句:“幸好抢救及时,断了肋骨插到肺里面去,差点威胁到生命。” 薛涛许悠扬虽然心急担忧,但明天两人都要上班,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去,再后来,赵明瑄就是连小张也打发了回去。只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 林立夏还戴着呼吸罩,长长的睫毛散在禁闭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脸色雪白,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尽了。赵明瑄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贴着他的脸颊,凉凉的。然后低下头,把立夏的手轻轻地举起来贴在自己脸上。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悬在自己头顶的剑已经被移开了。 随即将他的手用自己的双手裹住,放到自己的唇边。 幸好,你没事,幸好。 赵明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赵明瑄一直守到第二天早上,其实半夜林立夏醒了一次,麻药过后被痛醒的。 林立夏醒过来时还只当睡了一觉,只是胸口和大腿疼得发紧,让他难以忍受。 赵明瑄在他手一动也就睁开了眼,本来他就没有睡着,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眼。高级病房里面自然有给他睡觉的地方,但是赵明瑄已经经不起吓,他怕自己一不留神,林立夏又有什么意外。 赵明瑄打开了床头灯,见林立夏伸手想要摘下氧气罩,“不要动,我帮你弄下来。” 林立夏其实愣神了好久才稍微有点意识,之前全被痛楚所占据。灯光一点一点驱散了意识里的朦胧,林立夏只见赵明瑄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轻轻地笑了笑,“原来被车撞,是这种感觉。” 只这一句话,就觉得胸口又跟着疼了起来。 赵明瑄摸了摸他的额发,触手都是汗,房间里温度适宜,他还流汗成这样,肯定是疼得不得了。 他最怕他受苦,因为,这样的苦自己根本不能代替。 “不要乱动,不要说话了,是不是觉得疼?伤筋动骨了,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还好,幸亏你没事。”赵明瑄摸着立夏的脸,喃喃自语。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林立夏有个万一,自己该怎么办,这个命题,只是个萌芽而已,就让他有世界崩塌的绝望。 林立夏忍着痛楚对赵明瑄笑了笑,试图安慰脸上余惊未消的赵明瑄。看了看被吊起来左腿,各种各样的车祸现场他都见过,还好,自己还算福大命大。 赵明瑄强装作轻松的样子,他知道林立夏不愿意看到他不高兴,看了看手表,对他说道,“现在才三点多,你再接着睡一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痛,但是试着睡一睡,精神也会好一点,好么?” 林立夏只觉得此时赵明瑄说话的语气,轻得他好像会碎掉一样,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实在是疼,于是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睡吧,没事了,我守着你。” 早上七点不到,沈丽华已经赶到了医院,一夜未睡,凌晨的飞机,她一刻不敢耽搁地赶到长洲。等她到了病房门口,见到躺在床上的立夏,悬而未决的巨大恐惧终于落了下来。赵明瑄回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丽华秉着呼吸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赵明瑄小声地说道,“刚睡着不久。”她克制住很想抚摸儿子的冲动,掖了掖被角,转身对赵明瑄说道:“明瑄,出来下。” 沈丽华的脸上是无法克制的肃穆与严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出了车祸?”赵明瑄皱着眉头,“昨天晚上立夏,他要从孤儿院回来,我本来是要去接他的,可是临时有事,没想到……” 万分后悔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沈丽华绝对没有料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儿子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短短一段时间,似乎灾难结伴而来。虽然她觉得以立夏之前的职业背景,并且他本身就是个性子温和做事仔细认真的孩子,不可能发生这种粗心大意过马路被撞的事情。 也怪不到赵明瑄头上去,自己虽然不是很能猜到赵明瑄这个人,但是他对沈言怎么样,自己还是知道一二分,否则也不可能帮他的忙。然而,事已至此,只能说飞来横祸。 沈丽华奔波了一夜,也只能无力地坐到了套房外的沙发上,无力地点点头。 赵明瑄又接着说道,“警局那边已经立了案了,不过,当时天色比较晚,出事的地点又挺偏僻的。具体的还是要等立夏好点了再说,他肋骨骨折,现在说话都疼。” 沈丽华只这一眼,就可以感受到赵明瑄的心痛与内疚,一向不露声色的人,此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心意。估计也是一晚上都没睡,显得有些形容憔悴。于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公司还有事情吧,先回去收拾下,忙你的去吧,言言,我会来照顾的。” 赵明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叫助理把重要的文件带给我了。在医院做也是一样的。” 到了医生进来检查换药,赵明瑄倒是不得不叫醒了林立夏。 林立夏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也在,第一个念头是,她不是已经回美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在自己床边。等再看清楚赵明瑄旁边的医生和护士,才想起来,自己是被车撞了进医院了。 跟做梦似的。 高级病房配置的小护士倒是挺漂亮的,就是技术不怎么样,林立夏本身血管就细,消炎防感染的针在手背上扎了好几下都没找准地方。赵明瑄颇心疼地只是皱了下眉头,沈丽华却是直接火了起来,怒着脸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扎你身上不疼是吧,陈医生,麻烦换个进来。” 在安静的病房里听起来格外心惊,漂亮的小护士直接吓了一跳,手一抖,又扎错了。林立夏倒是不甚在意,抱歉地对人家一笑,这下倒是由害怕转为脸红了。 但凡能住得起这样病房的人都是得罪不得的,唬得主治医生赶紧亲自动手,这才将点滴挂了起来。沈丽华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已经顾不得林立夏仍旧对她的闪避,就着儿子的头跟脸摸了又摸,差点心疼得直掉泪。 赵明瑄倒是站在一边心下暗自感慨,女强人变脸的速度可这是快,又想到那个远在北京的李修远,强烈怀疑,这样的父母,怎么就生下了林立夏这样的儿子。基因变异挺厉害的。 第73章 林立夏一顿折腾,睡意全无。 赵明瑄倒是把手头的重要工作全搬到了病房里,好在高级病房空间足够大,环境足够幽雅,临时的办公室还算凑合。沈丽华甚至为了儿子能够好好休息,大手笔地把左右两边的高级病房也全部包了下来。 林立夏躺在床上,一会儿看看手在笔记本触摸板上移动眼神却时不时飘忽到自己这边来的赵明瑄;一会儿凝神听听,自己那个实在是财大气粗的妈妈打着电话指挥各路人马——护工还要大学毕业的,等下做饭的厨师职称要高级的,送来的水果,能进口就不要本地的…… 直把林立夏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生活对自己而言,尤其是回想曾经跟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真是极致奢侈的安排。 赵明瑄见他表情就知道他被沈丽华和自己的这个仗势震到了,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林立夏这个人,值得别人给他十分的好,然而他只要尝到三分,就会心生无尽感激。 这个人活得太纯粹。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么?实在不行用点止痛药怎么样?”赵明瑄从屏幕里抬头,问他道。 林立夏无力地摇摇头,止痛药也只是一时的效果而已,多了还对身体无益。 沈丽华一阵忙活,走了进来,见林立夏又醒了过来,赶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言言怎么?”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林立夏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可是他还是无法学会怎么跟眼前这个事实上是自己的母亲而实际上他一无所知的人相处。 林立夏微微侧过头,避开了沈丽华的手。 大手笔包了三件高级病房,气定沉着地几个电话吩咐所有人去做事的沈丽华,是他完全陌生的,和自己里带着自己艰难过日子的妈妈找不到丝毫共通之处。 沈丽华尴尬地笑了笑,“没事,说话会痛,不要说话。安安心心养病,我,我跟明瑄都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么?” 林立夏侧着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沈丽华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坐到了旁边去。 还未坐多久,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沈丽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就沉了下去。本是不愿接,奈何它就这么不依不饶地震动个不停,显示出来电人的极其顽强的耐心。 沈丽华原本就因为林立夏车祸住院的事情心情乌云密布,她这个时候实在腾不出精神和精力与李修远纠缠。何况她知道,他们两人之间除了为孩子的事情,其他无话可说,然而,就因为这个孩子,对话通常都是以争执结束。 连林立夏都感觉到了手机一直震动,沈丽华明明没什么事情却由着它震着不接。他虽有疑惑却也不知道该表示些什么,又痛又累,缓缓闭上眼睛。赵明瑄倒是眉头跳了一下,这个非常时候,能让沈丽华不接电话的,除了躺在病床那个人的父亲,应该是没有别人了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与诡异。 赵明瑄清咳了两下,出声道“沈阿姨要是有事的话尽管去忙,立夏我可以看着。” 沈丽华无可奈何地站起来,七个未接来电,还在震动,李修远的耐心实在是好,边接手机变疾步出了房间。 “立夏怎么样了,今天早上才有人跟我说,他现在——”李修远的声音从手机里迫不及待地传出来。这个没见过一面的儿子,再怎么样他都放心不下,何况现在人又无端端地出了车祸。要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语气里的心急如焚就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沈丽华还是能够感受的到。再怎么怨恨,他终究是自己儿子的父亲,亲情和血缘这些东西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沈丽华满腔怒火与不耐烦倒是没了大半,接话道:“孩子福大命大,生命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脚,不过还好,年轻人好好养养恢复下应该是可以的。” 李修远是专门吩咐了人在长洲,林立夏要是有什么大动静都是要向他报告的。虽然打听到人没什么打湿了,不幸中的万幸,但还是不能安心,这才想着跟孩子的母亲求证,听到沈丽华这么说了,他这才算真正地放了大半的心来。 沈丽华皱眉,李修远的消息挺灵通的,看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难道他真已经做好了认回儿子的打算么? “李修远,我已经强调过多次了,林立夏他只是我儿子,从前你没有给过他一分一毫的照顾,现在也不需要。他如今需要的只是平平安安地生活,你不要试图介入。” 李修远气结,沉声问道:“什么样平平安安的生活?怎么,你觉得,他就要跟赵明瑄在一起才算是好生活是吧。” 沈丽华不愿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是啊,我个人是这么觉得。” “你这个做母亲的,当初丢了孩子不说,难道现在你打算把孩子往火坑里推么?” 李修远对于林立夏要和赵明瑄在一起这件事情无法理解,他现在更加无法理解沈丽华的态度,只是去了长洲一趟,对于赵明瑄居然已是支持的态度。 沈丽华淡淡地回答,“李修远,你还是不明白。言言现在无父无母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赵明瑄。” 李修远也不打算与她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口舌,等林立夏伤好了安定下来,他自是有他的安排。 “好了,丽华,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个,立夏还躺医院里呢。我的建议是,等他稍微好一点了,你尽快将他送到北京来治疗。那边的医术,我不是不放心,但终究在北京认识的专家比较多。我还认识一个专门给领导看病的骨科老大夫,世世代代,原来家里就是御医。立夏是粉碎性骨折是吧,还是要谨慎点,我问了,他对这个很拿手。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跟我置气,给孩子造成终生遗憾。” 李修远沉着地说道。 沈丽华当然不可能是那种不可理喻的女人,为了跟李修远置气而耽误林立夏更好的治疗,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好的,我会考虑下。但是我希望你先不要打扰立夏目前的生活,就算是以后他到北京治脚,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想法和企图都给我先放到一边。”沈丽华毫不犹豫地说道,对于李家的人,她不得不防。先不说李修远的宝贝女儿因为赵明瑄跟立夏有了瓜葛,就是他的妻子严开梅自己就领教过厉害。 儿子对于他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到时候突然跑来了两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折辱了他,那就难收拾了。 李修远略一沉吟,“好,我答应你。你尽快安排,北京这边我也会准备好,要是不小心有个后遗症那就后悔莫及了。” “可以,我会考虑。对了,这个案子你要是顺便也打个招呼吧。撞了我儿子的人,我是不会轻饶的。”沈丽华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修远早已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年自己所爱过的懵懂无知的大学生了,但对于这样的沈丽华他还是无法适应。而那个尚未谋面的儿子,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把握。 通话完了正转身回去,却见赵明瑄出来轻悄悄地将门掩上。见她看着自己,赵明瑄举了举手里的手机,“出来给公司打个电话。” 赵明瑄略一停顿,斟酌了下语气,问沈丽华道,“是不是——李修远的电话?”沈丽华诧异于赵明瑄的敏锐,微微吃惊,点点头。 赵明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再言语,看来李修远才是最大的阻碍,他对于立夏的事情如此上心,那么……看来自己得加快步伐了。 三个人在医院里匆匆吃了午饭,沈丽华找的人饭食做得很好,奈何她关心则乱,林立夏现在能吃的东西可不多,并且急功近利地马上就吩咐了炖好骨头汤。幸亏赵明瑄咨询了下医生才知道刚刚骨折的病人是喝不得的,肉骨头的主要成分是磷和钙,摄入多了还会造成骨头愈合障碍。 虽然请了护工来帮忙,但是两个人都亲自动手,外人根本插不上手。林立夏见一个赵明瑄,一个沈丽华都在医院里围着自己转,很是不好意思,对他而言其实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撞伤的时候是非常痛,但现在检查下也只是骨折而已。再苦的事情都经历过。 薛涛和许悠扬几乎是一下班就赶了过来,局里的同仁虽然对于林立夏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情十分诧异,但是毕竟一场同事,林立夏平时为人相当不错,还是纷纷对他表示挂念。 不过得到赵明瑄同志的严厉通知,不许太多人,这才只他们二人过来。当然,赵明瑄在的话的确是非常不方便,薛涛极力说明林立夏才手术完,需要休息,等好些了,再大批人马杀过去,这才阻止了众人的热情。 许悠扬也是听薛涛说了,才知道林立夏母亲回来找他的这件事情,先是跟薛涛一样的反应——大吃一惊,再而后愤怒不已,这样的母亲,真的不配让立夏当他的儿子。不过,她也好奇,会是怎样的女人才能生下立夏这样的儿子。薛涛更是充满了各种猜想。 等二人到了医院,赵明瑄刚刚给林立夏喂了粥,给他擦脸。沈丽华正坐在那里给他们削水果,他们二人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对于赵明瑄,薛涛和许悠扬已经是熟得不想理他。 林立夏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比较亲密的女性,许悠扬是个例外,那么现在能够这样出现在林立夏病房的,难道就是传说中抛弃儿子的狠毒妈? 薛涛和许悠扬自是对林立夏的伤势关心不已,但眼神和思绪仍旧是飘到了沈丽华那边去。 许悠扬将两人一起买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虽然好像,呃,赵明瑄这是干什么,补品药品水果零食,怎么什么都有啊! 连忙问道:“立夏,你今天怎么样了?昨天过来的时候,真是被吓死了,幸亏没什么大问题。”薛涛也连声说道:“是啊,幸亏你小子福大命大,” “立夏,你好好养伤,当交警居然还被车撞,太没天理了,我已经跟同仁打好招呼了,一定要把撞你的王八蛋揪出来。” 薛涛哼道。 第74章 两个不住地往沈丽华身上投去好奇的视线,林立夏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们开口介绍她,索性装作不知道。倒是赵明瑄大方地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沈丽华沈女士,立夏的妈妈。” 薛涛和许悠扬僵硬地问了“沈阿姨好”,倒不是不自在,而是这样一位母亲,深知立夏身世的他们二人也搞不清楚到底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她。 两个人对于立夏,尤其是薛涛,知道林立夏大学是怎么苦过来熬到毕业的,更是觉得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林立夏就是不原谅也没什么。何况现在她看起来十分体面,为什么当初抛弃立夏之后不回来找他,哪怕是偷偷照顾也行啊。 沈丽华倒是无所谓,她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像现在这样自己能够呆在儿子身边,看着他,照顾他,开始慢慢赎罪,整个人反而更加轻松。 她微笑着跟薛涛许悠扬打了招呼,向薛涛道谢道:“虽然我知道自己是没什么资格,但还是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谢谢你,听明瑄说,言言,也就是立夏,大学的时候多亏你很照顾他,就是后来工作了也是。” 人家都这么说了,薛涛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一改平日的大嗓门,瓮声瓮气地回到:“呃,阿姨不用,立夏是我最好的朋友,都是应该的。” 许悠扬站在他旁边,幽幽地飘了一句话过来,“明瑄明瑄的,赵明瑄好强悍啊,立夏的妈妈好像不反对他们诶,还跟赵明瑄关系不错,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薛涛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对于赵明瑄的手段佩服不已。 林立夏躺着不能动,也不能讲什么话,还最好需要休息,薛涛许悠扬他们明天也都要上班,呆了没多久就走了。林立夏还没试过这样一整天都躺着,他发现这样比自己在大马路上站岗还累,试着想动一动,唬得赵明瑄和沈丽华赶紧摁住他。 沈丽华紧张地说道:“可不要乱动,一声吩咐了,身上的肋骨断了刚接好,要躺好几天呢。”赵明瑄也是严肃地告诫他,要是实在躺得难受了,动动头可以,身子可千万不要乱动。 又对沈丽华说道:“沈阿姨,今晚也迟了,忙了一天,要不您先回去吧。晚上我守着他,而且还有两个护工呢,可以的。” 沈丽华马不停蹄地从美国赶过来,一整天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毕竟是有点年纪了,的确是身心俱疲是要好好休息了,也知道她这个儿子跟赵明瑄在一起才会比较自在,今天自己在这里呆了一天,是要把空间腾出来给他们了。 于是怜爱地摸了摸林立夏的头,柔声说道,“那立夏,妈妈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起身对赵明瑄说道,“也幸亏你在这里看着我才安心,换其他人我是绝对不会走的。辛苦你了,明瑄,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阿姨,我让助理送您回去吧。”赵明瑄体贴地说道。 “不用了,打车回去也挺方便的。不用送我下去了,你好好看着立夏。”沈丽华边跟赵明瑄说着边往外走。 赵明瑄关上了门坐回立夏旁边,揉揉他的头发说:“我问你答,是呢就点点头,不是就要摇头。” 林立夏点点头。 “饿不饿?” 摇头。 “要不要喝水?” 摇头。 “现在想睡觉么?要是想,我给你擦擦身体好好睡一觉。”赵明瑄问道。 摇头。 赵明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看来不能说话的确是挺痛苦的。 林立夏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赵明瑄突然打断他,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把笔递给他,“闷坏了吧,知道你想说话,写出来也一样。” 眼神如斯温柔,恰似秋日透明高远的晴空,深邃迷人。 林立夏歪歪忸怩地写了几个字——我妈挺喜欢你的。 赵明瑄接过小本子一看,笑得格外得意,“我赵明瑄是谁,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林立夏瞪了他一眼,表情写着,要不要这么自恋啊! 赵明瑄握了握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你妈妈不是喜欢我,她是因为你。你喜欢我,她才会接受我。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还缠着你,估计她早就使用各种方法让我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自然地讨论自己喜欢的问题。林立夏伸手要过本子,又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谁喜欢你了,不要乱说。 赵明瑄开朗地笑起来,揪了揪他微微发红的耳朵,伏下身子,靠在他枕头旁边。 压低了声音逗弄道:“是,你不喜欢我。因为,因为——”赵明瑄故意停顿了下,打算用最深情的声音接着说道:“因为,你爱我。” 两个人的距离是这么近,赵明瑄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擦伤的疤痕,在林立夏白皙的肤色下衬托得有些狰狞;而在林立夏的眼里,赵明瑄琥珀一样的眼睛幽如深潭,连睫毛都清晰可数,他好像没跟赵明瑄说过,他的眼睛真是漂亮。 漂亮到他忘记了反驳赵明瑄这么狂妄自恋的言语。 赵明瑄将头越挪越近,轻轻地在他涂着药水的伤疤上碰了一下,嘴唇渐渐下移,噙住了那微凉柔软的唇。没有以往那样肆意地挑逗与侵略,只是细细地,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地辗转,研磨。 这是他最珍视的心爱之人,而差一点,自己就将他弄丢了,而赵明瑄此刻迷惘了起来,林立夏死里逃生,是不是自己那天带他烧香祈福的缘故? 他是如此感激,又是如此后怕。 所有难以名状的心情,都通过自己的吻一一向他传达。 林立夏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赵明瑄的脸。他反而闭着,睫毛铺盖着阴影,脸上的表情却是近乎神圣的执着。 林立夏在赵明瑄和沈丽华一天天地照顾下复原起来,起码一周之后可以靠着坐起来了。沈丽华却非常担心这么快坐起来,她儿子可是肋骨骨折,总觉得十分不可靠。主治医生再三保证不会有大碍了,而且要为了预防肺部并发症,本身就要多坐着,最好鼓励病人经常咳嗽。 第一次坐起来时,林立夏简直舒服得想伸个大懒腰,连续躺了几天,他已经觉得就算是肋骨被自己躺好了,要也要被躺断了。 赵明瑄都会选个大中午吃完饭的时候给他擦身体,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生怕他一不小心着了凉。 褪去他的病服,赵明瑄接过沈丽华拧好的热毛巾,避开伤口和固定胸带的地方,擦拭起来。这家伙其实有点点洁癖,身上稍微有点不干净就会难受得休息不好。 沈丽华看着儿子身上擦伤的痕迹,满是心疼,“看着还行,脱了衣服怎么都是骨头,这次病好了,可要好好补身体。”又看到额头上的那块伤疤,忧虑道:“这身上的疤还好,脸上的可不能留下疤痕。” 赵明瑄边给林立夏擦着背边说道:“已经问过医生了,应该是没什么,要是实在有疤痕,动个小手术就行了。” 林立夏闷声道:“我又不是女的,这点疤没什么,我不做手术。” 沈丽华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我儿子生得这么好看,可不能有被破坏的痕迹。”看着眼前微微低着头,俊秀的脸庞兀自带着点稚气的儿子,沈丽华蓦地想起远在北京的李修远。 不得不承认,儿子这么好看,几乎是照着李修远的优点长的,清秀异常的眉目,像极了当年的他。 摸着林立夏脸的动作停滞了下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赵明瑄当然没办法整日整日地呆在医院里,公司这么大,还是需要他去主持。等林立夏能够坐起来了,赵明瑄这才能够放心地去公司处理大小事务。 白天有沈丽华照顾,晚上自己守夜。更何况,他知道自己是应该让他们母子俩多相处一下。林立夏不是那种会记恨的人,而沈丽华怎么说都是他的母亲,他就是想恨都恨不起来。 沈丽华接替了赵明瑄的任务开始尽心尽力地照顾林立夏。她希望林立夏能够健健康康地恢复起来,跟以前毫无差别,也希望,能够借这样一段算是足够长的一段单独相处时间,跟立夏之间的嫌隙能一点点地消除。 赵明瑄刚走的那几天,林立夏的确是相当不习惯。他可以习惯赵明瑄端着饭喂自己,却受不了沈丽华这么做,尴尬地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沈丽华却说道:“又不是没喂过你,小时候,都是这么一勺勺把你喂大的。怎么,有了赵明瑄,真不要你妈妈了?” 林立夏只会低着头,微微垂着眼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母爱。 闲暇的时候,沈丽华会尽量找话题跟儿子说话,虽然林立夏只会简短的回应,但这也足够让让她高兴的了。再怎么不在意,她还是很希望,林立夏能够开口叫她一声“妈”。偶尔抬头望望在病床上安静看书的林立夏,沈丽华就幻想着,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 赵明瑄只要一下班就从公司赶过来,为了怕林立夏无聊烦闷,他几乎要把所有适合他玩的东西都搜罗过来了,mp3,psp,笔记本,以及林立夏喜欢的各种各样的书籍……林立夏有时候坐累了,赵明瑄便会让他躺好,亲自拿着书给他念。 最近念的是林立夏自己都差点可以背下来的小王子。 “这就像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 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 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 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赵明瑄还会停下来发表下自己的看法,例如他念到玫瑰花,就会感慨林立夏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林立夏同志直接表示,这个比喻让他肉麻到想吐。赵明瑄会无视之,继续往下念,继续发表自己的种种观点。 林立夏会抱怨道,念个书而已,你最近话怎么越来越多,念得一点都不好。 其实不是。 赵明瑄的声音,清晰明朗的中音,有磁性得像是一把大提琴被缓缓拉响,尤其是他认真地念着书的时候。 秋天的下午,阳光近乎透明得让人心醉。微凉的风,赵明瑄好听到仿佛有魔力的声音,林立夏可以枕着这些温和美好的感觉,渐渐入睡。 第75章 刚刚有所好转的时候,警方的人就过来录口供。 林立夏自己当过交警,对于这些程序还是十分熟悉的。只是他想了半天,回忆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倒霉到顶飞来横祸。林立夏那天去孤儿院都是临时决定的,到晚上要回市区的时候,天色是有些黑了。甫一出门,想起家里的苹果好像不多了,赵明瑄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苹果,他就想到对面的水果摊上买一些回去。 孰料没走出几步就被左侧强烈射来的一道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继而就感觉自己被强力的冲击撞到。 孤儿院附近地处偏僻,很少有车经过,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附近的居民,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连仅有的一盏路灯都暗淡无光,要不是沿街一些开着的店面,简直就是漆黑一片。很有可能就是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子不小心撞了个路人而已。 现场勘查人员取了轮胎花纹比对,除了得出肇事车应该是一辆比较旧款的桑塔纳之外没有其他收货。问了附近的目击群众,水果摊的老板倒是一不小心瞧见了。只说车子好像是从暗处突然快速开出来然后就撞上了林立夏。车子当时还停了一下,但没人探出头来查看,也没人下车,只这一下,又快速启动,呼啸着开走了。 小摊贩当时根本来不及截住车子,只看到了车牌号。 但后来查了一下,那个车牌明显是假的,或者当时用的是套牌。 赵明瑄当时听警察这么一说,突然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么说,车牌很有可能是故意作假的了?” 沈丽华听出他话里的疑虑,心头一跳,难道,是李修远的妻子,她已经知道立夏的存在了?可是,这个可能性应该是很小的。 林立夏倒觉得无所谓,只是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而已,只当买个教训,过马路前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看,就算是人迹罕至的路段也一样。 林立夏人是开始精神了,腿还被吊着牵引,每次调整牵引架,沈丽华看着疼到脸色发白冷汗直下的林立夏就心疼不已,李修远时不时地打电话询问恢复情况,顺便催着她尽早将林立夏带到北京治腿伤。 某次电话,沈丽华斟酌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立夏是你儿子这件事情,你妻子知道么?”李修远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怀疑这次立夏车祸,是开梅指使的?”沈丽华沉默不语。 李修远的语气她听得出来,强烈的不相信。 是啊,她没什么可以跟严开梅比的,二十五年前她比不上,现在也是。他们一起走过更长的时间,严开梅当初还十分大度贤惠地原谅了李修远的出轨,挽救了他们的婚姻。李修远当时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更何况,李修远和严开梅也有个孩子,李修远疼爱到拿她的照片当手机背景。 沈丽华冷笑,“我只是觉得,有辆车突然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还套着假牌,不管怎样,这都太蹊跷了。儿子还躺在医院里,要真是有什么,我绝对不敢掉以轻心将他送到北京去。我宁愿带他回美国。” 李修远听到最后一句话,急火上心头,沈丽华一直以来的意思,他都明白,她不愿意林立夏与自己相认,如果这次让她带去美国,那么,与儿子相认的事情遥遥无期,这绝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他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丽华,你放心,我还有个儿子这件事,这一边绝对没有人知道。而且,立夏的车祸我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会尽快地查清楚。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怎么纠结于车祸也是原地踏步,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孩子的腿。你说要把他带到美国去,我很不赞成你这个做法。我找的专家,绝对是中医骨科的权威,美国西医不见得能有多好。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地将孩子转到这边来治,我也问过大夫了,越快越好,既然立夏已经能够坐起来了,那坐飞机是没问题,飞到北京也很快。” 沈丽华岂不明白李修远另外的一层意思,给儿子治病当然是最大的心意,但是他分明就是怕自己将立夏带走。 “我会再考虑考虑,要是去了再给你电话。但是李修远,无论我要不要带立夏去北京,你得有十足的保证,不要让他受到你妻子的一点伤害!” 沈丽华的最后一句话带上了狠厉,她想起自己多年前与严开梅的一面之缘,那样骄傲自信的自己,被打击到体无完肤。 一个亲切和蔼笑着的女人,递给你的却是致命的毒药。 “好的,你放心,开梅她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目前就我和你知道而已。而且,就算有一天,不得已公开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护住立夏。”李修远极其自信地说道。 沈丽华无声地弯了下嘴角,无尽的讽刺,李修远一定不知道,赵明瑄都知道林立夏的身世了,他总以为,世界上还真有不透风的墙么? +++++++++++++ 林立夏单独和沈丽华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言沉默,要么自己拿着一本书看,或者玩一会儿游戏,要么就干脆躺在床上,就算一点都不困也要蒙头闭眼睡觉。 沈丽华却一直趁着空隙跟自己说话,就算不情愿,也要做声回答几句。这个妈妈,跟自己记忆力的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自己对她,根本没有多少记忆。 只是偶尔抬头,看到换药时在旁边脸色心疼到有些纠结的沈丽华,或者在自己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坐在旁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林立夏会觉得恍惚起来,仿佛回到遥远的五岁之前,那个整天为生活忙碌奔波,晚上却依旧要轻轻拍着自己睡觉的母亲。 某天傍晚,沈丽华削了个苹果递给捧着笔记本玩扫雷的林立夏,说道,“好了,玩了半天,对眼睛不好不说,你身上的肋骨才刚刚长好,不利于恢复,吃个苹果去躺躺好么?”他的病房,所有的水果应有尽有,当然包括水果,但是要求有水果其实是为了赵明瑄在这里的时候能吃到。 又强势却不失慈爱地将他的笔记本搬走,“得说说明瑄了,就是想给你解闷也不该什么都往这里堆啊,虽然医生说多坐坐比较好,可我刚才看了下时间,你都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话里的怜爱,清晰可触。 林立夏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吃苹果的,不大爱吃。” 沈丽华连忙将苹果丢到一边,“那要吃什么?妈妈去削给你。” 林立夏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长以来,跟沈丽华算是配合沟通的一句话,“不爱吃水果,但是,现在突然想吃蛋糕了。”他的确是不爱吃,平时在家里,赵明瑄都是榨果汁给他喝来着,已经养成了习惯。 沈丽华这是第一次听到林立夏对自己提出,算是要求的“要求”吧,开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好的好的,我立刻叫人去买。”转念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自己亲自去,吩咐了护工好好看着,自己出去了。 等她拎着不同口味的小蛋糕回来,她其实是不知道林立夏喜欢哪种口味,索性尽量每样都拿了一个,只见赵明瑄居然在病房里,正跟自己儿子说着什么,逗得林立夏灿烂又不失温和地笑着。 沈丽华将买来的东西递给林立夏,问赵明瑄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公司事情少,我就早点过来了。” 沈丽华点点头,又突然对赵明瑄说道,“明瑄,你出来下,有事情和你说。” 赵明瑄安慰似地望了一眼林立夏,拍拍他的手,就跟了出去。 “我想让立夏去北京把脚治好。”沈丽华背着赵明瑄说道。 赵明瑄挑了下眉头,没有答话。 “其实是李修远联系的医生,我考虑了很久。” 沈丽华觉得,这些事情是有必要对赵明瑄说的,多他这样一个帮手护着林立夏也好。更何况,就目前看来,林立夏的一切事情,赵明瑄比起自己似乎更有知晓的资格和权力。 她有时候面对赵明瑄内心就是这样矛盾的,赵明瑄折射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悲哀。 “李修远的意思?”赵明瑄突然问了一句。 “是他的提议,他找的骨科中医专家,在医院里都不挂职的,只负责中央领导。我们都怕立夏的脚会有什么后遗症。” 赵明瑄点了点头,比起将钢筋钢板之类的东西手术打进去,如果可以用传统的医术恢复得完好如初,当然是再好不过,“那我尽快去安排一下。” “对了,立夏要是问起来,就说是转到北京治病,别的不要多说。”沈丽华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的,这我自然清楚。” 赵明瑄自然知道林立夏要是去了北京治脚,没个三五月是不行的,那么这段期间,自己再怎么抽出空来,跟他也是聚少离多了,像现在这样晚上守着他睡觉都是个奢侈的念想。当然,治好他的脚,没有后遗症比所有的东西都重要。 林立夏倒是不以为然,只觉得赵明瑄跟自己的母亲兴师动众了,只是骨折而已,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治疗。但见二人都这么坚持,自己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按照赵明瑄的话来说“你的反对是没有用的。” 没过两天,林立夏他们就收拾了下飞去北京。赵明瑄是随着去的,只是买了当天晚上就要回来的机票。 这次的北京之行,对林立夏而言是挺新鲜的。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轮椅,第一次去北京首都,只不过不是去爬长城当好汉,而是去治病。 第76章 沈丽华原本已经在北京安排好了一切,但临行前却遭到了李修远的反对,他已经派人将西山那边的别墅收拾了出来,就等着林立夏到北京。 沈丽华其实只希望李修远只要联络好一声就行,其他的,她不希望林立夏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李修远却坚持道:“西山那边环境好,我也收让人收拾清楚了,最主要的是那个老大夫也常年住在那里,又方便又适合养病。” 沈丽华思虑再三,到了北京之后,还是吩咐司机将车开到李修远给的地址。西山的别墅大都是国家领导人住的地方,越往里面开进去,警卫便衣随处可见。环境的确优雅,但也染上一层肃穆的色彩。 林立夏好奇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车子在一路繁花点缀的林荫小道上行驶着,深秋的西山,翠树掩映,碧影晴空,干净剔透得近乎纯粹。 林立夏转头问赵明瑄,“只是治个骨折而已,怎么跑这里来了。” 赵明瑄笑着轻轻揪了揪他十多天来住在医院都来不及修剪的鬓角,有些长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坐在林立夏另一侧的沈丽华连声打断,“明瑄在这里有栋房子,刚好要过来看脚的大夫退休了也住这一带比较方便。” 赵明瑄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附和道,“是啊,这里环境不错,就算呆个几个月应该也不会闷。这里的秋天挺漂亮的。” 说罢,静静地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林立夏身上的药味已经没那么浓了,身上和发间又是那种赵明瑄所熟悉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味道。与夏天时如水般的清新不同,现在让人感受到的,全是秋的清澈与深邃。 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草坪前的水泥地上。沈丽华下了车,做了个招手的手势,林立夏这才探出头来,好家伙,后面足足跟了三辆黑色的车子。 过来几个体型高大的外国男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林立夏甚是有趣地瞅了瞅,跟黑手党一样,这是拍电影么。 赵明瑄笑了笑,“你妈给你找的保镖呢。” 沈丽华原想是让保镖将林立夏背到房子里去,赵明瑄却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一来自己知道立夏的习惯,他最讨厌跟陌生人肢体接触,二来,现在自己也不容许有谁碰他。 赵明瑄十分坏心眼地探入车里,林立夏看他这个架势,这是打算抱自己么,这么多人!唬得他往里又侧了一点,打量着赵明瑄,“轮椅就行了,我不要你抱。” 赵明瑄促狭地弯了弯嘴角,“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打算背你啊。” 睁眼说瞎话就是赵明瑄这样,他这个样子怎么背,要是打算背人的话,不是应该在车门口蹲好么,林立夏扶着座椅瞪着他。赵明瑄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好了,趴上来吧,不逗你了。” 沈丽华在一旁护着立夏的头,“小心,不要碰到了。” 赵明瑄将一米八的林立夏背起来,沈丽华生怕摔着,紧张地叫人赶紧在一旁护着。赵明瑄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背起来而已,他抱都抱过呢。 身后一群人跟着鱼贯而入。 环绕别墅小树林外的车道上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李修远靠在窗口,透过林间的缝隙看着原本幽静的别墅前人头攒动的一幕。赵明瑄蹲下来,不久之后站起来,身上趴着一个白皙的青年,淡绿色的衬衫,眉目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份清雅卓然依旧可以感受到。 李修远甚至想打开车门下去,但是一想到自己和沈丽华的约定,握紧了拳头,直到赵明瑄背着的人影进入房子消失不见了。才怅惘地叹了口气,吩咐司机,“回去吧。” 林立夏和赵明瑄坐在沙发上,周围的人一阵忙碌,沈丽华指挥着人将东西都放好。 又担心儿子饿了,不由分说地就吩咐带过来的厨子先去做饭,虽然林立夏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饿。李修远确实布置得挺不错,没花费多大功夫,一群人就安定下来。 正打算让林立夏他们去吃点东西,外面的保镖就说有人拜访,说是医生。沈丽华心下一动,应该是大夫过来了,请了进来,果然是李修远在电话里多次提到的罗老。 老人家七十多的高龄,头发胡须全白了,面色却依旧红润,身边连个助手都没带,看起来更像是在附近散步的。 小心翼翼地将林立夏依旧肿胀的左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顺道看了下之前骨折的肋骨,沈丽华看了看老医师严肃的面容,担忧地问道,“罗老,是不是很难治好?” 罗老倒是轻轻地挥挥手,“这身上的还好,就是,赶紧别包着了,西医的做法只会让伤处气血不流畅,经络没法通畅,好得慢。腿上是粉碎性骨折,比开放性严重,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敢说妙手回春,但是看了几十年的骨头,这个还是可以治的,我知道你们担心有后遗症。放心放心,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不会长短脚的。” 沈丽华和赵明瑄最怕林立夏因为这次车祸留下长短脚的毛病,之前的医生说骨折好治好,但是粉碎性骨折容易留下长短脚的后遗症,着实让俩人忧心不已,听到老医生这么说,这才有所放心。沈丽华才稍稍觉得,还好李修远及时出面,不让耽误时机,可不就是害了立夏一辈子。 这个做爹的,总算是做了一件他该做的事。 老罗很是交代了一番,左腿局部肿痛,又因为之前肺受了刺伤,脏腑功能失调,脏腑经络,气血筋骨同病。口服的中药都是些益气活血,利水消肿,补益肝肾之方法,再配用外敷的祖传药膏,平时多动动,让气血经络顺畅。之后呆了没多久就走了,说是会让助手把药送到这里来。 等看好了腿,三个人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沈丽华问林立夏觉得味道怎么样,要是不喜欢可以马上换一个。林立夏摇了摇头,自己从来就不是个挑剔的人,但是,好像,真的不如赵明瑄做的饭菜,当然,也许是自己已经习惯了。 想到赵明瑄下午就要回去,他在长洲的事情也多,时时刻刻陪着自己是不可能了,就连像在长洲医院的时候,晚上跟自己一起在医院里过夜也是个奢侈了,心里突然横生难过。 这才惊觉,自己过去的几个月,几乎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跟赵明瑄呆在一起。自己的一切,被赵明瑄像常春藤一样慢慢缠绕,突然被剥离,反而相当不适应。 赵明瑄放下筷子,探究性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么?” 林立夏突然问了句,“下午几点的飞机?” 赵明瑄这才恍然大悟,进了这栋房子就有点忧郁的林立夏闷闷不乐的原因是什么了,不过,这个原因却可以让自己高兴起来,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会难过。 也不顾沈丽华也在场,赵明瑄摸了摸他的头,带着宠溺地的意味说道,“下午五点半的,没关系,不要太想我,我后天会再来的。” 林立夏先是蹭地脖子就红了,随即低头吃饭,咕噜着:“谁,谁会想你了。” 末了,还是加了句,“要是很忙,不用这么跑,这里不错,我会好好的。” 赵明瑄狡黠地笑了笑,眼里却都是欢喜,“你看还说不是,这个样子,肯定是我说对了。” …… 某人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沈丽华看着儿子脸红无措的摸样,明明就是被赵明瑄说中了心事,还硬撑着跟赵明瑄斗嘴。只有跟赵明瑄在一起时,他才会那么放松,整个人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光彩,鲜活灿烂起来,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这是她生下来的沈言,却又在赵明瑄身边重新焕发生命的林立夏。幸亏当初自己没有一味地想要拆开他们两个人,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一定要跟女人在一起才能婚姻幸福家庭美满,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沈言跟着赵明瑄,却可以过得比很多人都舒坦。 饭吃完没多久,赵明瑄就推着林立夏回房了,为了照顾他,除了沈丽华自己自己之外,几乎所有的都跟着林立夏住在一楼,二楼和三楼的房间反而空出许多。 赵明瑄将林立夏抱到床上,见他额上有些细细小小的汗,林立夏伸手在额上擦了一把对赵明瑄说道,“中午都点热,把空调开了吧。” 说完就要伸手去拿遥控器。 赵明瑄将遥控器从他手里拿走,放到一边,转身走向窗台,“唰唰”几下,将几面大窗户都开了,秋风裹挟着落叶松木的清香一阵一阵地从窗口吹过来。 “吹多了对身体不好,再说,空气差了,对皮肤也不好。这样开着就行,挺凉爽的。”赵明瑄边开窗边说。对于林立夏,他总是可以细心再细心。 窗外有几株枫树,一树一树的火红,在其他针叶林木的翠绿掩映下,更加特别。红绿黄相间,那是秋的颜色。 林立夏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落叶美景,感叹道,“这里可真好,以后,我们秋天都来这里吧。”林立夏还一直以为这栋房子是赵明瑄的。 “好的,当然可以。”赵明瑄睁眼说瞎话道,他在这里可没有房子,说起来这可是他“老丈人”的。 赵明瑄心下暗叹,就算是自己想买这里的房子,也得多费一些周折,大多数都是国家领导人的,不过,既然林立夏喜欢,想办法买到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秋日下午,暖和又明亮,却让人昏昏欲睡。林立夏跟赵明瑄并排靠在床上,赵明瑄揽着他的肩膀,两个人边看电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赵明瑄说了句什么,过了半天林立夏都没有反应,这才低头发现,怀中的人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有些长的谁谁刘海遮住了部分眉眼,长长的睫毛温柔地趴着却清晰可数。整个人看起来恬静而又安逸,有浅浅的呼吸声。 这样安静的林立夏。 虽然自己其实不是非常同意林立夏到北京来,但一是为了更好地治好他的脚,二是,毕竟与沈丽华比起来,她才是林立夏的母亲,似乎更有权力,自己不好反对什么。 来北京可以治好林立夏的腿,但是赵明瑄也知道,李修远是绝对不会就打算这么默默无闻地与林立夏擦肩而过。 不知道,到时候又要发生什么事情,而林立夏会不会像跟沈丽华相认那样轻松地跟李修远相识…… 窗外有秋风掠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一切似乎都静谧到水滴落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这样的环境才适合林立夏,这样的生活氛围是自己要给他的。 赵明瑄搂紧了身上的人,将被子搭在他身上,轻轻擦过一个吻。 第77章 等林立夏那天一觉睡醒的时候,赵明瑄已经上了离开北京的飞机了,夕阳正好,明媚灿烂,在天上开了一路花伴着赵明瑄离去。 林立夏当时的心情亦是如此璀璨。 日子就像小舟行驶在水面一样轻快地滑过去。 林立夏开始适应赵明瑄没有在身边的生活,开始尝试着努力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吃饭,有时候沈丽华会拉着林立夏在客厅里聊会儿天,有时候她会推着林立夏在房子周围转转。 不过更多的时候,沈丽华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地,就算有时候在家里,还是不断有人过来汇报工作,偶尔会碰到她和下属交代事情的情景,显得那样沉稳大气,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派头十足,比赵明瑄还气派。 林立夏没有问她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不想去问,来北京这件事情也是赵明瑄和他商量的,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早点把腿治好,或者说已经可以自己慢慢恢复了,早点离开北京回到赵明瑄身边去。 这里有人替他每天做不同口味的饭菜,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人打理伺候,但他就是不习惯,刚来的时候,佣人叫他“少爷”,震得林立夏以为回到了解放前,跟电视剧似的。 他们的照顾,跟赵明瑄给予他的完全不一样。 诚惶诚恐,完全不似与赵明瑄在一起时的安心幸福。 每天晚上和赵明瑄的电话是必不可少的,两个人可以聊到天南地北,要是林立夏不提醒他,赵明瑄绝对可以跑题跑到宇宙去。这让林立夏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明瑄也是这么能讲,当时他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人长得挺不错的怎么话这么多。 后来才知道,那当然是赵明瑄的小心计,不过,口才好的确是真的,否则,他怎么应付自己那个现在看起来十分强悍的母亲。 赵明瑄和林立夏的电话开头,那绝对是单调的。通常都是等赵明瑄回到家收拾妥当了打过来,开头雷打不动地没变过,翻来覆去就是两句“今天怎么样?”或者“想我了没有?” 要是第一个问题,林立夏会跟他说说自己今天看到了什么,吃了什么,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 要是第二个问题,他会直接回答“没有”。 然而,即使这样每夜每夜无休止境一样的对话都不能够填补心中的空白。 某天四点多的时候,赵明瑄无法抑制心中的冲动,因为突如其来的思念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于是他靠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打了个电话给他,“现在在干嘛呢?” 林立夏万分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 “不,还没结束,只是想打给你了。”赵明瑄望着已经开始倾斜的夕阳在海面上洒下灿烂的余晖。 林立夏“嗯唔”两声,赵明瑄还在跟他扯着话,林立夏终于怒了,因为此时他正躲在床上看一本几年前很流行的盗墓小说看到入神,从那天早上就开始了,正看到精彩处,赵明瑄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听到他这么抱怨后,赵明瑄轻声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一点点疲惫的沙哑,“那你接着看吧。”随即两个人就结束了这个简短的对话。 然而等他跟沈丽华一起吃完了饭,林立夏正准备马上猫回房间把最后一本看完的时候,门开了,赵明瑄正穿着一套笔挺但是没有系领带,衬衫扣子也松松散散的西装靠在门外。 林立夏当时坐在轮椅上跟在沈丽华后面,探出头来,吓了一大跳。 赵明瑄表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黑眼睛瞪得又圆又亮的样子了。 其实只是在萧索的秋天夜晚静静地抱在一起睡了个觉而已,那天晚上也不像他们平时要说个一两个小时的电话才睡。反而是没有什么话,赵明瑄吃了个饭,匆匆洗了个澡,就掀开被子和林立夏一起躲到床上去。 林立夏精神倒是甚好,他现在不用上班不用到处跑。在有月光透进来的间隙,窥视到赵明瑄疲惫的睡颜。你看,有这么个人在,凉意十足的秋天夜晚也觉得很暖和。有这样一个可以一起睡觉互相温暖的人,多么好。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赵明瑄已经准备搭乘早上最好的一班飞机了。在一旁对着镜子拦境穿衣的赵明瑄格外神采飞扬,他琥珀一样的眼睛,昨晚的倦怠已经被洗去,漂亮得像被清水洗过一样。 察觉到林立夏也醒了,赵明瑄满意地笑了一下,“我昨天是不是太疯狂了?但是,这无所谓,昨晚睡得很舒服,很安稳。赶三个小时的飞机,也值得。” 林立夏又躺了回去,赵明瑄与他道了再见,随即连早餐也来不及吃就走了。 跟做了场梦似的,赵明瑄突然来了,然后又突然走了。 最长隔个七八天赵明瑄就会来一次,林立夏就这么以等赵明瑄来以及他不来时和他电话为生活中心的方式中,慢慢治疗和康复。 自从林立夏来了北京,李修远也有了一个新的生活任务,那就是一有空就什么人也不带,自己一个人开车到西山那去。 他后来就逐渐琢磨了出了林立夏的生活规律,要是天气好的时候,他两点多绝对会出来,坐在小花园的椅子上,或者看书,或者玩电脑有时甚至只是发呆坐上那么半个多小时,然后再回去睡觉,只是仔细看看,周围有三五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保镖。 只是,就算只有林立夏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难道要直接说“立夏,我是你父亲”之类的么?那他绝对会认为自己是个疯老头子。然而,这个孩子身上有种安静沉稳的气质,虽然没有交流过,但是仅仅只是感觉,十分讨人喜欢。 李修远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某次恰好碰到外出归来的沈丽华,两个人见了一面,李修远提出等林立夏病好之后就要跟他说清楚身世的事情,最后两人当然又是不欢而散。 李舒格也觉得自己老爸外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天是周末,李修远吃完午饭又打算出门,严开梅边帮着收拾碗筷边问道,“怎么这段时间你家都呆不住了,又出去。” “对啊,爸爸,你最近可不像个宅老头了,很活跃啊。”李舒格附和道。 “哦,跟雷老头约好了出去钓鱼,最近时间比较多,就多出去出去,夏天也热,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受不了,这秋高气爽地正正好。”李修远笑呵呵地解释道。 这雷李两家也是世交,两家的位置都隔了不远。李舒格算是跟雷家的小儿子雷鸣混到大的。等李修远出了门,李舒格迫不及待地钻回房间,打个电话给雷鸣,“雷震子,我老爸跟你爸出去钓鱼了?” 雷鸣正在外面喝得天昏地暗,“这我可怎么知道啊大小姐,你又怎么了,就数你花样最多,别呆在家里了,出来玩吧。”雷鸣的周围嘈杂刺耳,李舒格听得有些不耐烦,这家伙办正事办不清楚,吃喝玩乐倒是蛮在行的。 李舒格皱着眉头挂了电话,随即一阵风一样冲她妈喊道:“妈我出去下,晚上就回来。”也开车溜了出去,想了想,她父亲钓鱼无非那么几个地方,但是最爱在西山那边钓鱼,说是环境好。 李舒格开车跟她向来文静的相貌反而不符,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刚好李修远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北京十分常见的堵车,不一会儿,李舒格就看到自己熟悉的那辆奥迪在前面了。 看这样子果然是去西山,她很是为自己对父亲的了解而自豪,但是,林立夏的存在就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挥之不去隐隐作痛。她自诩对父亲了如指掌,却在这么一件大事上被隐瞒多年。 等一路拉开一段距离地跟着李修远,李舒格发现他并没有开到通常钓鱼的鱼塘去,反而拐了个弯进入别墅区,好像是记得自己家在这里有栋房子,李舒格只是偶尔来这里几次,连过夜都很少。她并没有跟着李修远开进去,到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停车下来。 叶落丛丛,秋风飒飒,就是这样漫步着,也十分舒服。李舒格没走几步就可以隐约看到红白色的房子。自己父亲的车却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 李修远走了出来,靠着车门往房子背后的小花园望了几眼,花园里白色的桌椅上只有一捧鲜花,好像还放着一本书,但是那个每天都会出来呆一会儿的青年却不在那里。今天怎么了这是,都这个点儿了还没出来,李修远又想起早上刚跟罗老通了电话,据说脚恢复得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北京的天气已经开始直线下降,难道是生病感冒了? 李修远一边望一边出神地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李舒格满心满眼的好奇,这也算是到家门口了,怎么老爸也不进去,在张望什么呢这是? 没过多久小门却被推开,等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推着轮椅上的人走到花园中心的椅子上时,李修远似受了惊一样立马打开车门回到车上去。 花园里的青年正一脸恬静适意地翻看着手里的书,认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这个秋天的阳光一样清澈。 但是比长洲见到一次面时还要白。 而等李舒格认出那是林立夏之后,她更是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随即是无法遏制的怒火席卷全身,之前还感觉到的一丝凉意被驱逐殆尽;然而,她又立马觉得自己被抛入深渊,浑身冷战不已。 林立夏于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刺那么简单了! 是如影随形的噩梦。 第78章 赵明瑄再次来北京的时候距离上次已经将近是半个月之后,本来他是可以中间来一趟北京,但是这次,他不是被自己的母亲,而居然是父亲叫回了香港一趟。 他在香港被迫呆了三四天天,回到长洲却已经是斗转星移,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的事务权力交接已经在他人还在香港的时候迅速由一个父亲的得力助手交接完成。 自己则被调回香港,事先完全不知情。就连赵明瑄一回到家里问及此事的时候,自己的母亲也只是淡淡地回答他“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看来是铁了心打算将自己招回了。 赵明瑄还记得回来第二天,赵正成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叮嘱他尽快将这边的工作上手,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人负责了。赵明瑄对于将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事情被人一手接走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随后赵明瑄出门,一向不太管他事私事的父亲却突然开口“过完年也快31了,玩心也要收回来了,有喜欢的合适的女孩子就结婚吧,没合适的我让你妈给你安排一个。” 赵明瑄当时落在门把上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背对着他父亲回答道“爸爸,我自己有打算,您跟母亲不用操心。” 赵正成的火一下子上来,大声训斥道:“放你出去一年多,连基本地怎么跟父母讲话的礼貌都忘了吗?给我转过身来。” 赵明瑄从容不迫地转身,见他父亲沉着一张脸,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赵明瑄又往前几步,站到自己惯常庭训的位置等着他开口。 孰料,赵正成抿了一口茶,将杯子出人意料地掷出,力道之大,赵明瑄只觉得迎面而来的茶杯好似裹挟着可以割伤人的风。赵明瑄没有躲避,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他的额头上。 清香四溢的茶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还好,不是很烫,赵明瑄暗想。不过力道大得让他现在额角生疼起来,看来自己的老爸身体还是很好的。 赵正成看着之前还衣装楚楚气宇轩昂的儿子现在站在自己面前,胸前一大片已经被水泼湿,还残留着几片茶叶,看上去狼狈不堪。 “既然没有钟意的人,那么,我们安排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出去吧!”赵正成撇下一句话,随即又拉过桌面上的文件翻阅起来,不再理会赵明瑄。 赵明瑄丝毫没有波澜地恭敬地退出去,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中途还叫了佣人上去收拾老爷的书房,顺道重新沏一杯热茶送上去。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若要说赵明瑄以前还有忌惮的人,那就只有他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父亲了。母亲虽然厉害,但毕竟是自己的妈妈,赵明瑄仗着这一点,从来没有怕过。而现在,他已经毫无忌惮。 等他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下来,却在大厅看到了不速之客,不自觉地眉头微皱。 李舒格正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的妈妈轻快地说着话,脸上是那种讨人喜欢的笑容。两人都注意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赵明瑄,赵母奇道,“早上见你不是这身衣服啊,怎么一转眼就换了。舒格刚刚才下飞机,看你才起床没多久,我就让司机接的。” 说完拍了拍李舒格的手,一副慈爱的摸样。 李舒格扬起灿烂的笑颜,甜甜地叫了句“明瑄大哥!” “来,过来,陪舒格去花园里走走坐坐,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这个老太婆可什么都不懂。”杨颖文挥手让自己的儿子过来。 李舒格转头对她说道,“阿姨这么漂亮,怎么会是老太婆,上次跟您出去逛街,别人都以为姐妹呢!跟您一起聊天也很有趣啊。” “你这个孩子,过来啊,明瑄。” 赵明瑄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微笑,似乎这副完全无视他的“婆媳融洽”表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而后,赵明瑄陪着李舒格走到了花园里。 这里是南方,树叶依旧青翠,鲜花依旧绽放,北国的冬天却要偷偷来临了,也不知道立夏过得怎么样。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听着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赵明瑄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了起来,好似忘了李舒格还站在自己身边。 李舒格望着他如秋的天空般清澈透亮的双眸,只是那双眼睛凝神出众,好像在念想着什么,只是里面没有自己。她就在他身边,而他完全没有看到。连余光也吝啬。 李舒格突然开口,“我们订婚完,去阿拉斯加旅行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钓鱼,跟我爸爸一样,你们可以一去去钓鱼,那里的海鱼很好。” 李舒格柔柔地说道。 赵明瑄这才收回自己的思绪,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轻地笑出声了,这是李舒格第一次听到赵明瑄笑出声音,带着点沙哑,沉沉的。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怎么,你觉得,你说动我的父母,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么?再说,李修远会同意?”说罢,又沉了表情,阴冷地开口,“你又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李舒格笑了笑,黑琉璃一样的双眸,流光溢彩,“我自然有办法说服我爸,何况他也已经答应了。明瑄大哥,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以前不是,不过现在是。我要让林立夏一无所有,他的爱人,他的父亲都是我的,我会一辈子拖着你。” 赵明瑄猛然转头,正眼看着依旧笑得十分甜美可爱的李舒格,“你都知道了?” 李舒格弯着嘴角,“知道什么?知道你们无比相爱,谁离了谁都不行?还是知道林立夏是我爸私生子?还是知道他现在霸占了我的房子,以后还打算抢了我爸,毁了我家?”李舒格一连串的疑问,好似天真无邪到了极致。 赵明瑄不动声色良久。 只听见李舒格忽然又冷了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我才不允许。就连你,就算我得不到,他也不要妄想。我这辈子拖死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赵明瑄突然开口问道。 李舒格心下忽然一慌,赵明瑄的视线已经是犀利的质疑,“这有什么关系,你还不如问问阿姨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吧,以免夜长梦多,我可是很期待呢。你说,我要不要邀请我亲爱的哥哥也来参加呢,哦,等我们订婚完,他也是你大哥了啊。” “这么说,立夏车祸是你做的了?”赵明瑄其实只是试探性地开口,李舒格这样的女孩子反而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想法,这对于曾经研习过心理学的赵明瑄易如反掌。 果然看到她一丝惊慌的表情一闪而过,但马上又恢复原来的气势,“这我不知道,但是,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做出什么呢?他是让人恶心的私生子,他妈妈也是第三者。” 赵明瑄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良久,直看得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李舒格慌乱地移开眼神。 他缓缓地开口,轻又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李舒格,你别让自己后悔。” 口气虽然,却听得李舒格心“噔”地一跳。 杨颖文发现,之后再和赵明瑄说及二人的婚事,赵明瑄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反应说什么绝对不会娶李舒格,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话,好像默认了一般。就连杨颖文将现在北京订婚再在香港办一场的打算告诉他时,赵明瑄也只是“唔”了一声。 但看李舒格在一旁幸福又羞涩地笑着,确实没有不妥之处。 两个人还坐同一班飞机,一道回了北京。 赵明瑄一下飞机,连看也不看李舒格一眼就上了沈丽华派去接他的车。李舒格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暗自冷笑。 赵明瑄到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多,林立夏之前在花园里活动了下,这是那个罗老嘱咐的,每天都要到房间外面去看看蓝天绿叶,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个点,林立夏正在睡觉。赵明瑄也不敢动作太大吵醒他,只站在床头看着睡得毫无知觉一脸静谧的人,比之前更白了,不过让人高兴的事,天天这么养着,脸上终于长了些肉出来。 虽然很想伸手摸摸,感受下那细腻的触感,然后再坏心眼地捏一把。不过看到床上的某人如此安恬的睡颜,他倒还真是下不了手。 随即退出去,打算等他醒来再说。 沈丽华倒是在靠窗的位置悠闲地喝着咖啡,翻看手中的文件。见赵明瑄轻手轻脚地关门出来,有些好笑,都跟他说了立夏正在睡觉,却非要进去看看。 “要咖啡么?”沈丽华对着坐到他对面的赵明瑄问道。 “不了,谢谢,我可不能喝咖啡。”赵明瑄回到。 沈丽华倒是奇怪,只是立夏咖啡过敏,又不是赵明瑄本人,而后才想起什么,看着赵明瑄笑起来,“你们两个啊。言言每天吃了饭,一刻都坐不住,一定要回房间,等你的电话是吧。” 赵明瑄笑而不语。 “这次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沈丽华喝了口咖啡,优雅地放下杯子,问道。 “家里让我跟李舒格结婚,准备先在北京订婚。”赵明瑄波澜不惊地说道。 “李舒格?”沈丽华诧异地问道。 赵明瑄点了点头,“而且,她已经知道立夏的身世了。” “什么?这么说,李修远全家都知道了?”沈丽华有点沉不住气了。 “应该不是,否则,以李舒格母亲的手段与性格,绝对不会把她的宝贝女儿嫁给我。”赵明瑄思索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过,无论怎样,小心我儿子。”沈丽华倒是对赵明瑄信心十足,这个年轻人心思深沉如海,但对自己的儿子,是绝对没得说。 “来个顺水推舟啊。”赵明瑄轻笑了下,下午的阳光打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熠熠生辉。 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得叫立夏起床了,睡太久对身体也不好。” 第79章 赵明瑄进去的时候,林立夏已经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了,他赶紧几步上前扶她起来。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见的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林立夏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正在做梦,只出神地瞅着赵明瑄,也不说话。 赵明瑄抚了抚他的额发,“怎么了这是,几天没见,不至于认不出我了吧。” “是十三天。”林立夏突然说了个数字。 赵明瑄笑着将他搂进怀里,“是啊,十三天,该不会每天都数着指头盼我来吧?”虽然他自己也非常想念怀里的人,但是能够听他这么说,赵明瑄十分得意和满意。 林立夏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只回抱住赵明瑄,轻轻地“嗯”了一声,这要换做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赵明瑄什么都没说,却突然又迅速地将人从怀里拉出来,就是深深地亲吻。 只是十三天而已,赵明瑄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俩人没有这样细致炙热的缠绵。起先只是无声无息的拥吻,自己的舌头扫过林立夏的每一个角落,全是可乐的味道,赵明瑄刚想停下来质问他是不是又开始喝这种不健康饮料了。却察觉到林立夏突然以更大的热情回吻他。 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好像有无数数不清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缠绕。 这样主动的林立夏,不一会儿就让赵明瑄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渴望与欲念,更何况,自从他出车祸后,俩人就没有放纵过,赵明瑄差得把自己憋成一个清心寡欲的禁欲主义者,完全忘了自己根本就是个食肉动物。 于是他一手扣住林立夏的脑袋,大力地带着喘息地吻着,一手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在心爱的人身上游走,触手滑腻的肌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大手所到之处引起的酥麻感甚至让他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又像令人置幻的毒药让人上瘾。 耳边听着赵明瑄带着明显情欲信息的喘息声,鼻间全是他熟悉的,淡淡烟草与须后水混合的味道,仿佛致命的刺激,他震惊地察觉到,自己对赵明瑄也有这样大肆喧嚣的渴望。然而他不会表达,除了尽力抱住赵明瑄沉溺在他的吻里。 赵明瑄将他禁锢在床头与自己之间,已经不满足于只在面上徘徊,他一点点往下移动,火热的唇擦过林立夏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脖子,在附近轻轻地啃噬,甚至故意在锁骨上咬了一口。林立夏立马惊醒过来,拉住赵明瑄的头,喘着气道:“咬这里,会,会被人,看见的。” 面前的人,睡衣不整,露出的肌肤粉红一片,却又偏偏瞪着乌黑晶亮的眸子特别认真地跟你说着。赵明瑄全身上下是叫嚣的欲望。 他凑上前,热乎乎的呼气喷在林立夏的耳朵上,暗哑又暧昧地回了一句,“那,咬在其他地方就可以?” 还不待林立夏有什么反应,他就动手将衣服扯了下来,也不脱下,只堆在林立夏腰上,就猛然低头在胸前就是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噬咬。 林立夏难耐地发出“嗯——”地一声呻吟,赵明瑄停了下来,抬头问道,“伤口还痛?”某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红着脸转开视线,摇了摇头。 欲语还休。 赵明瑄的嘴角勾起一个邪邪的弯度,他撑起身子,跪在林立夏身上,尽量不要碰到他受伤的腿,然后,就这么在他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淡蓝色的衬衫上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解着,似乎想要让林立夏看个清楚。 分明在他面前脱衣服的是他,可是林立夏却觉得这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缓慢地解开纽扣的赵明瑄脸上有种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危险讯息的表情,反而让人有种压迫但致命的诱惑。他想移开眼,却又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看。 这样的赵明瑄,有种黑夜里莹莹的惑人之感。 明明只有几个扣子,林立夏却觉得赵明瑄用了比平时慢上十倍的速度解完,露出里面看上去结实有力的胸膛,期间还一直用他那种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眸子优雅又慵懒得像只吃饱了的美洲豹。 脱完衬衫,赵明瑄将它甩在一边,将双手搭在自己的皮带上,金属的皮带头反射着光泽,衬得赵明瑄的手修长好看。林立夏甚至觉得要是将这一幕拍下来,绝对是一张皮带广告硬照。 然后三两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扭开了裤头的扣子,却没有接着拉开拉链。这一系列动作都极其缓慢,但和之前解扣子的感觉惊人相似,惊人的慵懒与魅惑。 再往下,那里已经膨胀隆起,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赵明瑄已经情动勃发。 于是,他咽了口口水,呆呆愣愣地看着赵明瑄同志充满男人味的“脱衣演出”,瞠目结舌道,“这就完了?” 赵明瑄伏下身子,搂住林立夏的双肩,凝望着他的双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长,拉住他的手往他自己身上按住,从胸膛滑过腹肌,停在某处,感受着林立夏的手心隔着裤子轻轻摩挲的感觉。同时对他说了句,“怎么可能完了,下面,该轮到你了。” 林立夏事后想起来,绝对是被赵明瑄诱惑到失去任何感知了,因为,他听了赵明瑄这句话后,在他示意般的眼神下,拉下拉链,将手伸了进去。 赵明瑄只觉得腹部一下子绷直了,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林立夏的手里,禁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林立夏一边手上动作,或轻或慢,或紧或快,一边不时地抬眼看着赵明瑄的表情,闭着眼睛,睫毛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动,高高扬起的下巴,线条有力而又不失优美。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霸道与攻击性,这是一个完全放松下来,沉溺于自己给他的感受里的赵明瑄。 他真的是心念一动,于是停了下来。 赵明瑄沉浸在十足的快感里,却突然被人拽回了岸上,于是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林立夏,“怎么了?嗯?”最后一个字,尾音低沉暗哑性感地不行。 林立夏认真地瞅了赵明瑄一会儿,将他的裤子并着内裤一起扯了下来。勃发的欲望,毫无遮拦地展露在自己面前,也不待细看清楚,当然某人也根本没那个勇气细看,他已经觉得自己快丢脸到不行了。 赵明瑄连个转换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叫嚣的欲望被湿润又温暖的地方包住。但让他震惊到连呼吸都忘记的,不是因为强烈袭来的感觉,而是此刻内心巨大的冲击。他只觉得身下的人在温柔地吞吐,甚至带着点艰难。 不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过这种事,然而,这是林立夏第一次,稍稍有点洁癖的,自己的林立夏。 低头看到面前的人,只留了一个黑色的发顶给自己,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侧,微微发抖。赵明瑄甚至是搭在他肩膀上暗暗使力扶着林立夏,他觉得只要自己一放手,这个人就会瘫软下去。 赵明瑄虽然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飘在了云端,但是他更不愿意让林立夏觉得难受,于是赵明瑄一把捞起伏在自己身下的人,chi裸的肌肤,紧紧相贴。 眼前的林立夏,脸上身上红成一片,气息不稳地重重调整呼吸着,形状美好的唇红到晶亮。赵明瑄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起来,贴着他的额头道,“对我,你不用勉强做任何事情。” 林立夏腾出双手抱住赵明瑄结实的背部,埋首在他肩处,闷闷地又认真地回道,“对你,我从来不觉得勉强。” 两个人勉强来勉强去,终于磨磨蹭蹭地暂时解决了欲望问题,赵某人虽然很想做到最后一步,但是看了看林立夏还受伤的腿,终于止住了自己邪恶的心愿,还没穿好衣服,已经在床上盼望着那个所谓神奇的老中医,赶紧将林立夏的腿治好,让他好好那什么一番。 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整理好出了门。沈丽华坐在客厅里,见二人出来,打趣道,“给你们做的点心都热了两遍了,才出来,看来也不用吃了,过一会儿直接吃晚饭吧。” 赵明瑄一脸镇定自若,好似刚才在房间里面只是简简单单地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林立夏已经不自觉地不自在起来,自己厚脸皮的功力果然不如身边的这个人深厚。 还不到吃饭时间,这座除了自己和母亲,偶尔会来的赵明瑄,以及一干佣人保镖,突然来了一个,哦,不,应该是两个不速之客。赵明瑄先出去的,后面跟着小张,林立夏欣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赵明瑄看着他,和小张两个人让出一条缝隙来,对林立夏说道,“你看,这是谁来了?” 烧饼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两个人的中间用力挤过去,“哼哧哼哧”地跑向林立夏。 林立夏高兴滴忘乎所以,大声地叫道,“烧饼!” 不待他摸到,烧饼已经扑了过去,直往林立夏怀里钻。 沈丽华看到儿子这么开心也很高兴,但见这么大一条狗就扑了上去,赶紧让赵明瑄将狗牵开。烧饼“呜呜呜”地委屈地叫着。 林立夏也连忙说道,“把烧饼放开吧,让我跟他玩一会儿。” 赵明瑄威严地说道,“不行,它要是不小心碰到你受伤的脚怎么办,更何况一路过来,最好先洗个澡,不然对你皮肤也不好。” 说着已经让人牵走烧饼去洗澡。 时隔一个多月,林立夏居然在北京看到烧饼,内心的欣喜无法言语。 赵明瑄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把烧饼带过来是正确的。 第80章 赵明瑄消失近半个月才又回到北京,然而这一呆就呆了四天。第一天的时候,林立夏很开心,毕竟两个人很少分开这么久,就算是当初刚来北京的时候,那也是赵明瑄同志做空中飞人,一个星期至少来两趟。俩人腻在房间里,看电视聊天不亦乐乎,偶尔还逗逗烧饼。晚上依偎在一起,没有了之前睡觉时总少一个人的空虚感。 第二天,林立夏就更开心了,赵明瑄居然没走,整天整天地陪着他不说,还下厨做起了他最喜欢吃的饭菜,要说林立夏吃东西真是不挑剔的,但他还是最喜欢赵明瑄的手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习惯了缘故。 吃完饭,赵明瑄会带着他和烧饼到处走走,烧饼来到新环境好奇地不得了,以前就算是跟着赵明瑄住在碧海青天的别墅时都没有这么开阔漂亮的环境。西山的树,重叠成嶂,红叶黄蝶偏落纷繁。烧饼撒欢地在周围奔起来,就连一片叶子下的毛毛虫它也可以兴奋地一蹦三跳回头朝着赵明瑄他们嗷嗷直叫。 林立夏看到久违的烧饼格外高兴,也由着它乱跑,倒是赵明瑄很不屑,他伏着轮椅,哼哼道,“活像精神病院出来放风的。”分明自己没有苛刻它,就算自己不在都有嘱咐小张要经常带烧饼出去溜溜的。 沈丽华看着之前一直按部就班好像被关在这里生活的林立夏整个人都光彩焕发起来,那种让人动容的笑经常在他脸上看到,也就由着赵明瑄照顾他,自己倒是可以把精力多分到生意上一点,在这里呆的时候倒是不长,有时候忙不过来,甚至没有回来。 这两天更是急急忙忙又回了美国去,表示过几天才回来,彻底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当然,还有中途挤进来的烧饼。 等第三天的时候,林立夏有些疑惑了,于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赵明瑄挑眉,故作伤心地问道,“怎么,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么?”不会措辞的林立夏同学,连连摇头,频频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想要赶走他的意思,并且再三表明心迹,自己有多么喜欢赵明瑄在他身边,赵明瑄这才满意地放过他。 等到第四天晚上,入睡前,赵明瑄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想要带他去这里的一个渔场钓鱼的时候,林立夏想了半天,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明瑄,你,你是不是失业了?” 其实林立夏已经幻想了无数种可能,赵明瑄被他兄弟们赶出来了,他们的事情由于赵明瑄的坚持惹怒了他的父母于是剥夺了赵明瑄的权力和职位,又或者,赵明瑄一不小心把他的工作搞砸了……等等种种,他甚至想好了,要是真的,要怎么安慰赵明瑄。 赵明瑄对于林立夏会有这样的想法表示,真的很吃惊和很好笑,于是一把坐到他身边,揽住林立夏开始蹂躏他的头发,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我看起来像是失业人员么?” “像倒是不像,不过,你开始放大假了么?居然在这里呆这么多天……” “放假倒是没有,流放倒是有的。”赵明瑄若无其事地答道。 “流放?真被我猜中了!”林立夏说道。 “你猜中什么了?” 林立夏于是把自己这两天的种种猜想说了一遍,赵明瑄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要是我真的失业了,你会养我么?我除了当老板,什么都不会。” 林立夏这才意识到有可能是真的,这下可好,他们两个人全失业了,都是自由职业者了。不过他当即表示当然可以,等他腿伤好了就可以出去找工作了。也许生活没以前那么好,但总归活下去没有问题,他什么苦日子都过过,就怕赵明瑄过不来。 赵明瑄笑了两下,“你啊,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值钱。”也不再说些什么,留下某人一头雾水,他可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好值钱的。 林立夏当然不可能知道,沈丽华目前所做的一切事业到最后都要留给他的,而这些都只是沈丽华自己的部分,还不包括她现在的丈夫将来要留给她的遗产,那也将会转到林立夏的名下。沈丽华表示林立夏会不会不要紧,有自己和赵明瑄帮衬着,他只需要舒服过日子就行。 赵明瑄想,哪还用得着他出去工作啊。 料峭的深秋寒夜,能够依偎在一起躲在暖和的被窝里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此时赵明瑄和林立夏就是如此,两个人靠在床头,紧紧地贴在一起,电视开着,但是演什么,谁又会去在意。 “其实,我是真的不用回长洲了。”赵明瑄突然说道。 林立夏立马抬头望着他,惊诧道,“怎么了?” 赵明瑄向来不喜欢瞒着林立夏,他有什么说什么,比如现在,“家里要把我调回香港,长洲的工作已经有人接替了。” 这才放下心来,“那还好,只是换工作地点而已,我还以为,你真受什么打击了。” 猛然低头,狠狠地在林立夏脸颊咬了一口,赵明瑄气道,“你怎么,最近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有。” 他其实很想很想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又觉得不妥当。当然,赵明瑄还是没有说出另外一部分,他是要回香港工作,但是这要在跟李舒格的订婚典礼完了之后。 隔天过了午饭,沈丽华倒是回来了,见林立夏白色风衣灰色围巾被赵明瑄裹得严严实实,俩人还在争执,看似自己儿子死活不愿意围围巾,笑着道,“这是要去哪里呢这是?”那只淡黄色的叫做烧饼的大狗在一旁上蹿下跳,不过居然还穿了一身超人一样的衣服,很是活泼。 赵明瑄一边给他整理好,一边回道,“带他出去玩一下。”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斜着瞅了他一眼,林立夏坐在轮椅上,侧目怒视赵明瑄,又不自在地看了沈丽华两眼,长睫毛闪了两下,灰白两色衬得他格外清眉俊目。 不过,这不自在的神情…… 沈丽华坐到了对面,好笑地看着自己儿子,“怎么了这是?”赵明瑄蹲下来,耳语道,“说啊,说了早点出去。” 林立夏支吾了几下,“……我,我,妈,我跟明瑄出去钓鱼。” 沈丽华和林立夏相处了将近一个月,两个人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隔阂,不自在当然是有,但能够这样和他一起生活对她而言已经是满足了。 而沈丽华也只是奢望下,林立夏有天会主动叫自己,但是没想到今天一回来,林立夏居然真的主动开口叫了一声,虽然这一声支支吾吾又模糊不清,但已经让沈丽华震撼到不知所措的地步。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林立夏已经催着赵明瑄赶紧将自己推出去。 赵明瑄只得说道,“那阿姨我们就先出去玩了,不远,就在这附近。” 沈丽华结结巴巴地回道,“去吧,去吧。” 她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内心的震动不亚于那天第一次重新见到林立夏。她这一切做得根本不求林立夏有任何回应。 而现在她知道,其实老天终究是待她不薄。 虽然不是很远,但要是走过去也得二十多分钟,赵明瑄想了想,还是把车子开了出来,并且在林立夏极力要求下没有带着自己老妈给他配的一溜保镖。赵明瑄倒是同意了。 不过是几眼小湖专门被人围了起来,但是四周树木掩映,极是优雅。赵明瑄先将烧饼放了下来,然后才背着林立夏放他到轮椅上安顿好,这才去取了渔具过来,林立夏也有模有样地拿了根鱼竿等着赵明瑄手把手教他。 俩人在一旁玩了没多久,烧饼突然趴到地上低吼起来,赵明瑄和林立夏同时往旁边一看,正有个人手里一样提着根鱼竿像他们款款走来。 赵明瑄眼睛一眯,握着林立夏的手紧了紧。 李修远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即使现在上了年纪,年轻时气宇轩昂的气质经过岁月的洗礼成功地转成内敛儒雅的风范,就是初次见面的林立夏也对他心生好感。好看的人大家第一眼都不会去排斥。 赵明瑄收敛了下神情,寒暄客气道,“李伯父,您今天怎么也在这里,可真是巧啊。” 李修远先是看了两眼林立夏,随即应和道,“明瑄,来北京怎么也不来找伯父啊,这是你朋友?怎么都没见过。”明显将话题转到了林立夏身上。 林立夏愣了愣,赵明瑄释然地一笑,“小辈的朋友,您怎么会认识,这是林立夏。”不待坐在轮椅上的某人有所反应,李修远已经伸出了手,亲和地说道,“既是明瑄的朋友,那我也算是长辈了,叫我一声伯父就行。” 林立夏也伸出手握了握,但是他一向对于陌生人不是很能应付得来。 李修远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林立夏,这个眉清目秀带着腼腆的青年,就算不是他儿子也足够让任何一个像他这样年纪的长辈喜欢。 他不自觉地就多看了几眼,多问了几句,林立夏显然是生涩地,入世未深的摸样,可不像舒格那小丫头跟谁都可以唧唧咋咋地聊得很开。 李修远问了几句话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交流下去,索性和烧饼玩了起来。 赵明瑄和李修远相伴走出了几步,俩人皆是垂钓高手,一人一根杆,如雕塑版坐在那里,也不讲话,好似入了无人之境。 李修远一边继续放线,突然开口说道,“怎么,又想跟舒格结婚,又打算抓着我儿子不放么?我李某人就俩孩子,明瑄啊,你该不会想都吃了吧?做人胃口可不要太大。” 赵明瑄起身,稍稍调整了下高度,见林立夏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给了他一个促狭的微笑,惹得某人赶紧往挪了挪眼神,一副风景很不错的样子。 “伯父,我没有那个福气,你看,有立夏就够了。至于婚礼,那是您女儿跟我母亲一厢情愿,我倒是觉得,既然她们如此热衷,她们俩人结了倒也不错。”赵明瑄痞痞地说道。 李修远倒也不置气,“这么说,舒格说你答应了婚事也答应离开立夏根本没这回事情?”他想起女儿一从香港回来就晴天霹雳一样地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李修远半信半疑,但后来又和赵明瑄的母亲通了电话,这才有了八分相信。 “当然不可能。”赵明瑄笃定地答道。 “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这个婚,你订也得订,不订也得订。”李修远悠然地说道。 赵明瑄皱眉,“怎么,您不是担心我把你宝贝女儿和儿子都……” 李修远笑出了声,像任何一个长辈给后辈指导一样感叹道,“明瑄啊明瑄,我说了,我就俩孩子,我女儿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我儿子,你更别想栓着他。先订婚再说吧,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赵明瑄已然明白李修远所想,一招以退为进的确是挺妙的。 鱼线动,他灵活又有力地收线,一条大鱼扑腾出水面。赵明瑄拎起鱼冲林立夏喊道,“立夏,你看!”林立夏是跑不过来,烧饼已经欢腾地撒开步子蹦了过去。赵明瑄收拾了下,对李修远恭敬地告辞道,“那李伯父,我先走了,以后的事情的确是无法预料,但事在人为不是。” 也不顾后者已经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赵明瑄拎着水桶向轮椅上的青年走去。 第81章 林立夏对于和李修远的偶遇根本没有多大印象,只是回去的时候,调侃了句赵明瑄“真是厉害的人,到哪里都有你认识的人。” 赵明瑄一边开着车一边伸手摸了摸林立夏的头发,自从他辞去工作尤其是受伤之后头发就越留越长,跟那些做发型的时尚青年是没得比,但比起赵明瑄初见林立夏时那个快贴头皮的小板寸而言已是判若两样,不过手感不错。 赵明瑄稍微将李修远的身家背景介绍了下,听得林立夏啧啧惊奇,并且表示李修远是自己这辈子近距离见过的最大的官了,第二大的也只不过是自己交通局的老大而已。 “还记得上次在我们家门口的那个女孩子么?”赵明瑄突然问道。 “记得,你妈逼婚的那个。”林立夏轻松地回答道。 赵明瑄对他使用“逼婚”这个词觉得很是形象,可不是,现在可是谁都上来逼自己了,真正希望自己幸福完婚的可没几个,“今天见到的李修远就是她父亲。” “喔,难怪。”林立夏咋咋瞠舌。 “难怪什么?”赵明瑄转头看向他。 “难怪她笑起来那么开朗自信啊,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小姑娘,跟许悠扬一样。呃,也不是说娇生惯养,就是那种感觉,天大地大,毫无拘束。” 林立夏顺口评价。 赵明瑄不置可否。 要不是老天爷跟林立夏开了个大玩笑,他身边的这个人,才是最应该受到宠爱,一路顺风顺水成长起来的人。不过也好,这要是在李修远身边,保不齐也跟李舒格似的唯我独尊或者,干脆就是个纨绔子弟。 于是赵明瑄就那么嗤笑了下,说了句,“幸好。” “什么幸好?” 林立夏觉得赵明瑄的神情与语气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幸好,你是林立夏啊。” 沈丽华坐在沙发上翘首盼了半天,可算等到他们两人连带身后跟着一只烧饼回来。 林立夏自从叫了那一声之后,反倒又重新觉得尴尬起来,坐在沙发上都不知道手放哪里了,沈丽华倒是更加积极了,忙前忙后地一会儿问儿子冷不冷,一会儿又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前前后后围着林立夏打转。她分明就是希望再听那么一声。 赵明瑄倒是悠悠哉哉地拿起报纸翻阅起来,一向强势的沈丽华却突然内敛和向来就很蜗牛的林立夏,这俩人看起来可真不像母子,一点没有共同之处。 好不容易熬过吃饭时间回了卧室,林立夏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妈今天真是,呃,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赵明瑄打了水,仔仔细细地给他上上下下擦了一遍,这才接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已经接受她了,再叫她妈妈又何妨,你看你没人的时候,不我妈我妈的,挺顺口的嘛。” 林立夏停滞了下,看着赵明瑄,“那,那不一样。” 如果有什么伤痕是泪水都磨洗不去的,那就让时间也赶来帮忙。 赵明瑄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更深知林立夏的性格,他的身世对他影响太大。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是再知道李修远,他该如何自处。 第二天一大早,林立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天醒来时候有赵明瑄在,惯常搂着自己睡觉的人已经不在旁边,还真是有点不自在。 难道他离开了?好像没听他提过啊,正愣神,烧饼却贼兮兮地自己开门进来了,要是赵明瑄在的话,绝对会被踢出去。烧饼套了件灰太狼的外套,脑袋上还趴着灰太狼造型的帽子就好像趴在它背上一样,蹑手蹑脚哼哼唧唧地跑过来还一颠一颠地。 林立夏赶紧招手叫了一声,“烧饼!” 某只大狗狗已经连爬带跳地蹿上了床,林立夏一把搂住它,“你要是让明瑄逮住就惨了。” 烧饼听到自己原主人的名字,先是煞有其事地嗷嗷两声表示不在乎,接着就在林立夏怀里蹭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尾随自己进来的赵明瑄,没蹭两下,就被赵明瑄双手拎起来,“又不听话,今天下午的香肠点心取消!” 惊得可怜的烧饼一落地就带着灰太狼脑袋爬走了。 赵明瑄连人带被子将林立夏裹在怀里,琥珀一样的眸子里全是要滴出水的深情,“你最近有什么愿望么?” 这一大早的,赵明瑄怎么突然这么,这么不正常。林立夏被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囧到了,楞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明瑄没有注意到林立夏的表情,继续深情道,“有什么愿望?”说完还在他额头上啃了两下。 林立夏表示很苦恼,难道他表演欲发作?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磕巴道,“头发,头发好像长了点,想剪个头发。” “可以,生日快乐,立夏!”赵明瑄突然说道。 “什么?生日?”林立夏不禁提高了一个调。 “是啊,你看,我问了你几次,你怎么就许了个这样的生日愿望。” 赵明瑄懒懒地看着他,表示对于林立夏的胸无大志,他也没什么办法。 “……” 某人十分无语。 等出去了才发现,房子都被布置了一番,平时十分清闲的几个佣人也都忙碌起来,沈丽华矗立在大厅里指挥着。等看到林立夏出来了,笑着迎上去,还格外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儿子,生日快乐。” 林立夏一副茫茫然的样子,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生日毫无感受,对于他而言,和沈丽华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过生日,也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到后来,也只是把自己进入孤儿院的那一天立夏当做自己的生日。 而沈丽华又怎么可能忘记,24年前的这一天,她在一辈子最无助的时候做了单亲妈妈。看着儿子一脸疑惑茫然的表情,她才接着说道,“是啊,你都不知道自己生日,今天11月23,是你生日。” 这是林立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日,也是第一次过这么大一个生日,说大,不过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自己过生日。 来的人不多,或者说根本没什么人,薛涛许悠扬是他仅有的朋友却远在长洲,当然是没过来。只赵明瑄沈丽华,不过还请了这段时间一直给自己治脚的罗老,不过几个人凑在一起吃饭而已。 罗老头子笑呵呵地边吃边和林立夏聊着,对于这个来历不是很明确的青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活了这么大岁数,因着身份和工作,他什么样的人也都见过,林立夏的身世他是听说了点,但从没到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还可以活得这么干净这么纯粹。 沈丽华更是坐在林立夏旁边,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恨不得夺过勺子亲自给儿子喂饭。 赵明瑄看着林立夏,乌黑润泽的眼眸越发透亮,虽然一边罗老还在调侃他,一边还要对付沈丽华,夹在中间的某人虽然好像有点应付不过来的样子,其实挺高兴的,赵明瑄乐见其成。 一整桌的饭菜全是赵明瑄亲自下厨张罗出来的,照着林立夏的口味来,还兼顾到他的身体状况,就是沈丽华看了都不得不佩服。林立夏想起早上那个愿望,虽然对于自己许了一个想剪头发的生日愿望他很是囧了一番,不过,看在赵明瑄做的一桌子菜上,决定大度地饶过他。 烧饼在桌子底下捧着自己专属饭盒吃得很没作为一只纯种狗的形象。 然而谁都没有意料的是,这饭还没吃完,又来了一个客人。 赵明瑄眯着眼睛注视着终于千方百计进来的李舒格,沈丽华原本根本不打算放她进来,但林立夏说来者是客,人家又是一个女孩子,没必要为难。赵明瑄叹气,这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舒格倒是笑语盈盈,还很有礼貌地跟罗老问了好,两个人明显认识。打量了沈丽华一番,微笑着打招呼道,“这就是沈阿姨了,您好,叫我舒格就可以了。” 沈丽华冷着一张脸,丝毫不愿意搭理她,李舒格碰了一鼻子灰,却依旧保持着笑容。转而又跟立夏轻快地问好道,“立夏,我是舒格啊,你还记得我么?在长洲我们见过一面的。”林立夏点头表示认识,还招呼她也一起坐下来。 烧饼蹭地拦到林立夏面前,低吼着,林立夏拍了它一下,“烧饼,这是客人,乖一点。”他知道李舒格喜欢赵明瑄,但是,这个气氛怎么变成这样了。赵明瑄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融融,凛然的视线停留在李舒格身上。 李舒格摆摆手,笑着说道,“不了不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也不打搅了。替我爸爸送一份礼物过来,顺便,明瑄,我爸爸说昨天见过你?既然有空的话,记得再跟他多联系联系,订婚的事情,我们忙不过来了都,选了几个日子,你也挑一个。” 林立夏根本没有在意李修远为什么给只见过一面的自己,听到“订婚”二字,脸“白”了,定在那里,僵硬地不知道要怎么转头去看赵明瑄。 又听到她接着说道,“我和明瑄的订婚典礼,立夏,你也来吧,作为他的好朋友,你要是去,他一定会——” “李小姐,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沈丽华冷着语气说道。 李舒格嗤笑了一声,看了林立夏一眼,随即环顾房子一圈,“沈阿姨,你可别忘了,这可是我家的房子,你和你儿子想要上位,也不要这么心急嘛,再说了——” 赵明瑄从身后摸了摸林立夏的头,闲闲地对李舒格说了句,“李舒格,今天是立夏生日,你要是再打扰下去,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看来我是不受欢迎了,没事没事,等下次订婚,我再邀请你们一起来吧。人多多热闹啊,你看,过个生日才三四个人,立夏,下次我跟明瑄再帮你过个大点的。” 林立夏感受到那只手从自己头上挪走,找到缩在一旁的手,用力地握住,赵明瑄的手宽大厚实,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温暖。他不知道赵明瑄是不是真的要跟李舒格订婚,但此刻,唯一能够将他从寒潭中拉出来的,除了赵明瑄,没有别人。 这双手的温暖,他已经沾上,一旦放手一定会撕心裂肺。 “李小姐,这个生日是不大,但是是我第一次过生日,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要是不愿意就请您离开。你看,你让我妈和明瑄都不高兴了。”烧饼立刻跳出来,冲着李舒格吼叫,表达它的强烈不满。 林立夏转过头,对赵明瑄说,“我们切蛋糕吧,是不是我最喜欢的蓝莓冰激凌?” 黑湛湛的眸子,无比认真的摸样,赵明瑄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是啊,当然是。” 第82章 李舒格闹腾了一番,见无人搭理也没什么话可说,自讨没趣地走了。 沈丽华原本还担心林立夏,但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送走罗老之后,按住吃得满脸都是奶油的烧饼细细擦干净,赵明瑄也在一旁帮忙,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等一起都打理清楚,俩人回到房间,赵明瑄神奇地掏出一个小包包,里面一切工具俱全——理发的工具! 林立夏看地目瞪口呆。 赵明瑄随手拿起一把刀刃带锯齿的叫削发剪笑眯眯地对林立夏说道,“怎么样,我亲自帮你理发?” 林立夏往后缩了一下,以强烈怀疑的眼神看着赵明瑄“你不但会做饭还会剪头发?”赵明瑄将剪刀掂量了两下,笑得格外灿烂,“我以前给烧饼剪过,效果还不错的。” 某人直接蹭着往后退,连连摇头,“那你还是接着给烧饼剪吧,我,我还是那什么,不要了。” 赵明瑄逮着他上剪子,“好了好了,放心,我真会剪的,我以前一个室友,男的很喜欢美发,跟他说过一点。” 赵明瑄细细地将后面打薄……剪短了鬓角,发漩那里却特意留长了点,松松地散开来。又绕到前面,将刘海剪短。细细碎碎的额发从眼前落下,赵明瑄边削边问,“你,今天,对李舒格的话怎么想?” 林立夏转正视线,眼前的赵明瑄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脑袋,反手还拿着另外一把不一样的剪子,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你猜我今天吹蜡烛许的愿望是什么?” “是什么?”赵明瑄当然也猜不到。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林立夏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赵明瑄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低下头,离林立夏是那么近,林立夏甚至可以察觉到前者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洒在自己的脸上。赵明瑄凝视了面前的人一会儿,林立夏正等着他说些什么,一时房间里更是静谧无声。 “惨了,刘海剪歪了。”赵明瑄终于开口说了这么几个字。 刘海剪歪的后果就是,林立夏的额发只好贴着剪得更短更平,赵明瑄声称某某某哪个男明星也是这样的发型,但仍旧抑制不住某人的怒气。林立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活像个还在念书的小男生! 赵明瑄收拾了他身上和地上的头发,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得意之作,给了三个字的评价——“很可爱。”边说还边爽朗地笑起来,不是很可笑,是真的很可爱。 等笑够了,赵明瑄收敛了神色,抱着林立夏认真地问道,“你怕不怕,我真的跟李舒格结婚?”林立夏还依旧摸着自己的短短刘海,衬得黑亮的眼睛稚气无比,却盛满了清亮的光辉。他反手搂住赵明瑄,出其不意地吻上面前的人。 唇舌纠缠,赵明瑄细细密密地啃咬着,林立夏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只觉得舌头在打架,比起以前的亲密缠绵,少了几分温柔却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他将自己的心情,通过这个吻传给赵明瑄。 直到喘气声渐起,林立夏这才放开赵明瑄,“我不怕。因为你不会。” 赵明瑄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刚给他剪的新发型,眼里一派清明温和,“哎,连个可以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有。古人给自己心爱的人画眉,今有赵明瑄给林立夏剪头发,以后也是美谈啊。” 林立夏对此嗤之以鼻,他表示正等着头发长长,腿脚长好,立马出去换发型。赵明瑄将人一把揽在怀里,“你看,我们要是没工作了,我给你剪头发一辈子都可以省不少钱呢。永远太长了,我只争这辈子。立夏,你放心,我说过,绝对不会丢下你。” “那李舒格说的订婚怎么办?”他终究还是有点在意。 “订婚礼照办啊,家里一直催呢。”赵明瑄甚是随意地说道。 “不是吧!难道你想坐享齐人之福!”林立夏怒。 “那怎么可能!”赵明瑄摸了摸某人的脑袋瓜子,他已经摸上瘾了。 忽然变了神色,冷着一张脸说道,“我最讨厌被人逼着。”而又在心里加了句,最恨有人伤害你。 他决定这次一定要让李舒格输个肝脑涂地。 林立夏看着赵明瑄的脸色,就知道他在心里琢磨着什么,“你可别乱来,你不是说她爸爸很厉害么,要是得罪了他们……”林立夏想了想,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难办,两边都催着赵明瑄,他夹在中间,还要顾着自己。 “其他事情,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就行,立夏,你只要记住,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并且只有你。其次,你千万不要放弃我,那就足够了。”赵明瑄又恢复了温和的摸样,叮嘱道。 “对了,刚才李舒格说,说这个房子是她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说不是你的么?怎么又变成她的了?” 赵明瑄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以为林立夏对于刚才李舒格一大堆的话记得不是很清楚,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 林立夏当然不知道这事情是沈丽华交代瞒着他的,没有沈丽华的允许自己也不好跟他说。况且,李修远也不知道听谁说立夏喜欢这栋房子,已经自作主张地过户到了他名下。 见赵明瑄久久不回答,林立夏又问道,“怎么了?难道真是她的?那我们怎么住这里?”林立夏一想到自己跟李舒格居然有这么多联系就觉得很是奇怪,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既然李舒格好像因为赵明瑄的缘故那么恨自己,怎么还会让自己主在这里? 赵明瑄倒是觉得可以和立夏说,反正结果没有什么影响,林立夏不见得会接受李修远这个父亲,他这个人看似平淡温和,却比谁都倔强。但既然沈丽华交代了自己,赵明瑄只好回道,“这房子的确不是我的,” 见面前的林立夏一脸疑惑不解,“不过,也不是李舒格的,这房子是你的。” 赵明瑄可是实话实说。林立夏惊诧道,“不是吧,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房子?” “当然,具体地要问你妈去。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你去问她,她应该会和你说的。”算起来,这毕竟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情,赵明瑄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 林立夏见他如此,也明白赵明瑄言尽于此,房子不房子什么的对他不重要,如今只想赶紧养好腿伤,尽早离开就是了。 俩人窝了半天才出来,沈丽华见了新发型,笑呵呵地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下,直夸赵明瑄手艺很不错,顺口给了四个字的评价——非常可爱。 林立夏更是郁闷了,他自己觉得,这发型真的很傻气。也幸好,都呆在这里,不用上街出门。 赵明瑄就这么空闲了下来,没有再香港北京或者家里公司地来回奔波,极其享受地陪着林立夏养伤,每天带带林立夏带带烧饼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不过偶尔会帮忙沈丽华处理一些事务,好像家里的生意跟他没了任何关系。问了几次,赵明瑄只说安心等待便是。 沈丽华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起来,经常见不到人,一问之下居然都是回了美国。就是偶尔过来看看自己也是挺匆忙的,林立夏几次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放到了一边。小张好像是随赵明瑄来了北京,倒是经常往这里跑,遇见了好几次。 又过了些日子,林立夏的腿伤好了许多,可以靠着拐杖站起来了,赵明瑄领着有事没事就在周围溜达。 之前李舒格的什么订婚好像也没了声息,林立夏却越发的不安起来,一切都很悠闲安逸,但是总让人感觉这份平静之下有暗流涌动。 北京的冬天裹挟着西北的寒风来临。 12月的某天起来,林立夏自己撑着拐杖挪到了窗边,“哗啦”拉开帘子,外面银装素裹,银白色的雪压着落叶松,一片苍茫。看得愣了神。 赵明瑄从身后拥住他,凑到耳边问道,“怎么了这是?” “第一次看见下雪。”林立夏答道。 北京的第一场雪没有让林立夏兴奋多久,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外面来了人,通知赵明瑄订婚典礼的一些事宜,甚至顺手递给林立夏一张请柬。 沈丽华将请柬拿了过去,请柬制作得繁琐复杂,精美异常,她随手翻了两下,“哟,做得很漂亮,还镶嵌了水晶呢,大手笔。” 赵明瑄倒是面无波澜地拿过请柬,低头细细看了起来,末了递给林立夏,“我的订婚典礼啊,你去不去?” 林立夏苍白着一张脸,“你——” 赵明瑄还没说什么,沈丽华接着自己儿子的话道,“立夏放心,这都是李家和他父母的安排。明瑄要是不去,谁能拿他怎么办?放心,没什么事情的。” 赵明瑄倒是笑了下,“要不,还是去吧,跟李修远做亲家,也许挺不错的。”明显的调侃语调。 林立夏见二人这副态度,好像很是不放在心上,自己情绪也就一点都调动不起,低落无比。赵明瑄连连安慰,“没事,过几天,我们私奔去美国都可以,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接着还是该干嘛就干嘛,赵某人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当然知道赵明瑄不是真地要跟李舒格订婚,如果真是的话,自己还没怎么,沈丽华估计先把赵明瑄收拾了,但见自己老妈对赵明瑄的态度依旧,弄得林立夏生气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是,问了好几次赵明瑄到底想做什么,赵明瑄倒是很认真严肃地说,“订婚啊,要不,我跟你吧,我们自己订婚。” 倍感无力,这两个人,分明是瞒着自己什么。 第83章 赵明瑄先是小心地将林立夏受伤的左脚放到跑满中药的木桶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猛一接触热水,烫得林立夏“啊”地叫了一声。 老赵同志赶紧慰问,“怎么了?太烫了是不是?不过,我已经尽量不用太热的水了,罗老可是交代要用滚烫的,越热越有效。”边说边抬着他的脚用热水一点点浇上去,先适应下。 林立夏的腿脚骨头终究是很幸运地长好了,只要再好好养伤,跟以前是没什么两样,不会有后遗症。到现在也不用再贴药膏用板子固定,只每天晚上用罗老开的一些草药泡上一个小时就好。 “滚烫的水……估计我脚还没好,就先煮熟了。”林立夏忍着脚上的疼痛抱怨道。 “嗯,也好,煮成了猪脚,看你再怎么到处跑。”某人不冷不热地说道。 林立夏自从脚的骨头愈合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拄着拐杖自己到处乱逛。沈丽华显然忙着生意上的什么事情没有时间陪他,赵明瑄自从收到那封订婚请柬后,有一天突然接到他母亲的电话,出门一趟,自此之后,他也开始早出晚归。 偌大的房子就剩烧饼和几个不熟悉的人,就是罗老现在在他腿脚开始自己慢慢恢复后也只是偶尔来看下。 再怎么宅的林立夏也闲不住了,带着烧饼出门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有次不小心滑到,万幸的是没有对受伤的腿有什么影响。赵明瑄之前就劝过他不要到处乱走,等再好点了自己忙过这阵子就带他离开这里,然而外面雪白的世界对林立夏很有吸引力。 那天赵明瑄反而没有像之前絮絮叨叨地开始念叨他,冷着一张脸严重警告烧饼同志以后不能乱跑,活动时间只有他赵明瑄在家的时候。 烧饼垂着头,呜咽着靠在林立夏腿边,倍感委屈。 某人心虚,这是杀鸡儆猴?指桑骂槐?呃,说得好像是自己。 于是,他终于消停了一阵。 赵明瑄将他的脚浸泡了下去,一点一点,在几个重要的穴位上轻轻按压,力道恰好,水温舒适。赵明瑄低着头,只留了个头顶给自己,看不到他的脸,一副认真十足的样子。他每天晚上就是这么给自己泡脚按摩,从未遗漏过,温柔至极。 林立夏禁不住伸手罩住赵明瑄的耳朵,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真地要跟李舒格订婚?” 赵明瑄撩起水花,“哗哗”的水声时不时地响起。好似没有听到他这一声问。 感受到林立夏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终究是抬头,手里的动作不停,随性地问了句,“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不相信我跟你妈么,再者,你不信你自己么?” 又是这样的说辞,林立夏一把抬起脚,带出的药水溅到了赵明瑄脸上身上,林立夏又觉得自己莽撞了,但又不愿意楞在那里,急忙接着道,“既然不是订婚,那你干嘛每天都这么忙,不是准备订婚婚礼么?你不和李舒格订婚为什么答应?时间都定好了——” 赵明瑄站起身子,看着坐在床沿的某人,乌黑的眼睛瞪得湛亮,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伤心。 于是,扯了个笑容,“真生气了?怎么为这个生气?” 难得见到林小猫炸毛的样子了,还以为他真的没了脾气。 “我是人,当然也会生气!”林立夏扭过头,闷着声音说道。 林立夏见赵明瑄还笑嘻嘻的,自己的怒从心来在他面前显得那样无力。今天中午吃过饭,和烧饼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来着,然后来了几个人,居然是给自己量体裁衣来着,说什么要订做参加订婚典礼的礼服。 林立夏先是像个木偶一样被人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摆了几个姿势,量好了尺寸。等那群人恭恭敬敬地退出了,而后才想起来,订婚礼服?赵明瑄的订婚仪式,自己要去? 他忍不住在心里第一次爆了粗口,去他妈的礼服!去他妈的订婚仪式! 第一次生气到想要和赵明瑄大吵一架来着,要是腿脚方便,就是大干一架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会做得出来的。连午觉都睡不着,烧饼直觉到一向温和的林立夏周身气场不对,赶紧窝到自己的屋里去。 等赵明瑄回来了,他居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下厨做饭,吃完饭也没忘帮自己泡脚。憋了半天的怒火,能不发泄么? 赵明瑄不动声色地瞅了林立夏一眼,也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卫生间。 冷淡至极,林立夏就想到这个。 林立夏从没有看到赵明瑄因为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和他翻过脸色,而现在……这样的赵明瑄跟刚才温柔地给自己泡脚的赵明瑄判若两人,林立夏不禁又后悔起来。 和赵明瑄在一起,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珍贵的事情了。因为珍贵,所以林立夏从未有过奢侈的想法,赵明瑄可以从不放手。自己可以,赵明瑄身不由己,他都可以理解。 但只是这样冷淡的赵明瑄就让他受不了,要是有一天,赵明瑄真地离开他…… 等赵明瑄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就是看到林立夏这么一副魂不守舍患得患失的摸样。这一段时间,自己是有点疏忽了,留着他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腿脚受伤就足够让人烦的了。 赵明瑄走过去,立在他面前。 轻轻地将坐着的某人拥到自己身前,“胡思乱想什么呢?首先,你绝对要相信,我是不会和李舒格结婚的,不是她,也不是其他人,要是结婚,我只跟你。其次,因为牵扯到一些事情,还不能跟你说。等到了时间,该你知道的,你都可以知道。” 赵明瑄当然知道林立夏这个人心肠好得一塌糊涂,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闷不吭声地准备做坏事,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林立夏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埋在赵明瑄身前,闷闷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生气,我……” “没生气,衣服被你弄湿了,难道你要我穿着湿衣服?”赵明瑄抚着他的头发说道。 “原来你是故意拉着脸……” “是啊,看你又生气又担心的,挺好玩的……” “……” ++++++++++ 李舒格拿着一大本册子,趴在床上一页一页翻看着,也不理睬就坐在她旁边的李修远。 “这件怎么样?就穿它,订婚的时候放室内,也不冷的,应该可以……”李舒格指着一套婚纱问道。 李修远曾经想过千万次女儿嫁人的情景,但从来不是现在这种心情。他斟酌了下,还是问道,“舒格,你一定要跟那个赵明瑄结婚么?你不是——” “爸爸,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说过好几百次了,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李舒格,漫不经心地边看边说道。 “舒格,你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现在取消还来得及。”李修远还是不死心地劝道。 “取消什么?有什么好取消的?还有爸爸,我没有幸福了,我的幸福全被你和你儿子毁了。总之,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您不要拦我,否则,我一定马上就告诉妈妈,让你儿子见鬼去!”李舒格翻了一页,慢悠悠地说道。 李修远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一不小心看到那份DNA化验报告,就此缠上了这个事情,并且还利用它来威胁自己。小孩子脾性的李舒格,要不是自己一再劝说只是先订婚,然后再结婚,反正订婚之后又不一定结婚。总之,先缓住女儿再说,又可以让立夏死心离开赵明瑄,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还有爸爸,订婚之后,一定不会取消的,我还要接着跟赵明瑄结婚呢。你可以去认回你儿子幸福去了。” “舒格,你不要因为爸爸的缘故自暴自弃。立夏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你还是可以好好地过现在的生活——” “不会再有以前的生活了,现在有赵明瑄有林立夏,挺好玩的。”李舒格笑嘻嘻地说道。 他实在拿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过了圣诞,过了元旦,日子就像圆滚滚的蛋一样不停往前滚去。 林立夏的担心也越来越重,他知道赵明瑄是绝对不会真地丢下自己跟什么李舒格结婚,但是他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个想法跟赵明瑄一说。老赵同志先是亲切地安慰了一番,随后又建议要不自己陪着林立夏同志到处晃荡一下,可能是因为呆在家里呆出林黛玉的毛病了。 林立夏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老妈也从美国回来了,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甚至现在时不时地楼过他就是响亮的一吻。 每个人都挺开心的,就连烧饼也跟隔了百米之外的一条整天脖子上打着蝴蝶结的小金毛看对了眼,早出约会,晚归吃饭。 终于是日子是滚到了订婚的前一天晚上。 第84章 林立夏窝在床上抱着一个笔记本跟薛涛同志聊天,赵明瑄很是不淡定地在他周围晃荡来晃荡去,某人聊一会儿抬头瞅他一眼,如此反复一番,林立夏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赵明瑄,你是不是要订婚太兴奋了,哼。” 赵明瑄听了这句话之后施施然地坐到了他旁边,表情古怪,好像有很多话但是又说不出来。林立夏突然说道,“你要去订婚,我还要参加,我觉得很难过。” 赵明瑄轻轻笑了下,握住他放在触摸板上的那只手,自信地说:“但是实际上,你又不会,对不对?” 这世界上要是有谁能够对他林立夏了如指掌,那么除了赵明瑄没有其他人了。按道理说,自己应该难过得要死然后把负心汉踢出家门,但是实际上又不是,林立夏看赵明瑄和他老妈的态度,总觉得他们在预谋着什么,并且,这件事情一定不是好事。 林立夏将自己的观点说了一番。 赵明瑄居然哈哈笑了起来,将手放到他的头顶,柔声说道,“立夏,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很舒服,因为你是这么相信我。那什么负心汉,我当然不会做了,你很聪明很敏感,不过,有件事情你猜错了,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好事呢?” 林立夏眨巴眨巴眼睛,以特无辜的眼神暗示赵明瑄赶快将计划速速说来。 赵明瑄无所谓地撇撇嘴,表示自己绝对不受诱惑,这招现在对他已经没用了。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绒的小盒子,置于手心,对林立夏说道,“要不要看看我的订婚戒指,喜不喜欢?” 林立夏将赵明瑄一把推开,抱着笔记本说道,“又不是我的订婚戒指,给我看做什么,你可别以为我就不会生气了!” “林大人不生气,生气了,小人就该心疼了。”赵明瑄懒洋洋地说道,最近他非常喜欢称呼林立夏为林大人,并且还爱上了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林立夏十分怀疑赵明瑄是不是呆家里脑子呆出问题了。 赵明瑄倒是突然就着他的脸就是一口,而后搂住林立夏的双肩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们也在很多外人面前订婚,甚至是结婚,你会介意么?你会愿意么?就算被人说是同性恋你也不怕?” 林立夏先是愕然了下,显然在消化赵明瑄的话,随即反问道“干嘛会介意?” 赵明瑄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地盯着他,仿佛在求得承诺一般。 林立夏忽然拥住了赵明瑄,沉声道,“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长大,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工作,就是交了薛涛这个朋友,也只是稍稍好点。我还记得,你那天说,我独来独往独生独死,可以后都不会了,有你承担。” 赵明瑄听到这里,心中一痛,靠在了林立夏肩上,搭在他背上的手使了力气,搂得更紧。 “对于我而言,只要你愿意,那就是全世界都同意。我只有你了。”林立夏清亮的嗓音,像一道光让赵明瑄的内心都明亮灿烂起来。 只要我愿意,就是全世界都同意么? 赵明瑄微笑着将人拉出来,就这么一直笑望着他。 “那什么,我们老夫老妻了,你不用这么深情。”林某人瞪着黑眼睛乌黑透彻的样子实在是,实在是很像一只无害的大猫。 赵明瑄同志此时完全将什么戒指之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还强制将他的笔记本抱走丢到一边,飞身而上,扑倒了还很懵懂中的林小猫。 俩人玩闹了一阵,林立夏愈来愈感受到化身成大色狼的赵明瑄同志十分危险,立即假装地叫了一声,赵明瑄果然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问道,“怎么了?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么?这都快养了三个月了都?” 林立夏的腿脚已经好得快差不多了,起码下地走路是可以的,只要不要做一些剧烈运动,站得时间不要太长就行。 “那什么,被压到当然还是会疼的。”林立夏同志眼神飘忽。 赵明瑄正了神色,浅褐色的眸子很是正经,肃声道,“立夏,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赵明瑄斗——” 与赵明瑄斗,你脑子肯定坏了——林立夏同志在心里默默接道,自己刚才果然脑崩了。 脑崩的后果就是,林立夏觉得自己像个煎饼一样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半夜。 订婚仪式是在晚上,不过等林立夏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赵明瑄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沈丽华从吃过了中午饭开始就在那里梳妆打扮,衣服一套一套地换,整个鞋衣间都是衣服鞋子各式各样的包包,林立夏叹为观止,感叹女人果然很可怕,即使这个女人是自己老妈。 沈丽华在落地镜前面整理了一番,回头问了今天已经重复不下三十遍的问题,“儿子,那这套礼服怎么样?就是肩膀这边,会不会太露了?”林立夏抱着烧饼窝在地板上,机械地回道“挺不错的,挺好看的。” 精神萎靡的烧饼低低呜咽了一声表示同意。一人一狗完全是被迫困在这里的。 “妈,又不是你订婚,干嘛这么隆重。”林立夏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怨念,烧饼更是不住点头。 “你个呆儿子,还不如明瑄呢,他要是在绝对能给建设性意见。算了算了,还是浅金色那件礼服吧,显年轻。当然不是我订婚,不过,也很重要,总之,今天晚上重要。” 沈丽华很是狡黠地说道,林立夏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不是她儿子,赵明瑄有可能,他们气场挺像的,还都很爱管自己。 黑色的车平滑地在夜色里驶到了钓鱼台国宾馆,从东门进去,一路夜灯璀璨,树木环抱,斑斓的灯光映射在湖面上,古意典雅的园林式建筑相得益彰。 林立夏自从到北京之后就一直呆在西山那块儿养伤,就算是前段时间好得差不多了,赵明瑄和沈丽华也严令禁止他出门,即使是在周围溜达下也要跟着几个保镖。 所以,第一次出来很是新鲜,更有种从监狱里出来放风的轻松与自在,沈丽华对自己宝贝儿子的想法表示理解,并且保证等订婚仪式结束了就准许他出门走走。 递上请帖,沈丽华倒没有直接领着林立夏就去万柳堂宴会厅,在养源斋附近转了起来。之前没有见到李修远,可不巧的是,这么出来转转,居然就在一块假山前面碰到了独自一人抽着烟的李修远。 李修远也显然一愣,他没想到沈丽华和林立夏也在这里。只是个他也不赞成的订婚仪式而已,请的人甚少,只家里亲戚好友,他和严开梅的家族都比较庞大,就是赵明瑄也只是来了他母亲和一些朋友。 李修远灭了烟,先是将穿着黑色西服长身玉立的林立夏打量了一番,这才收回眼神,疑惑道,“丽华,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沈丽华嫣然一笑,“怎么?你女儿给我们发的请柬你不知道么?”说完又拍了拍林立夏的背,分外宠爱地说道,“叫人啊儿子,跟人问个好,当晚辈的要有礼貌。” 林立夏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老妈居然还跟李舒格的父亲相识,而且看起来不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李修远的那声“丽华”喊得十分顺口自然。 于是,他微微地笑了笑,说了句,“伯父好。” 沈丽华似乎很满意儿子的表现,全然不顾对面的李修远已经铁青了脸色。 林立夏一头雾水茫然,他当然察觉到李修远的不悦之色,照理说今天是他嫁女儿,应该高高兴兴才是,可转念一想,女婿是赵明瑄,要是他自己,估计也高兴不起来,这么想着,居然开始有点同情人家了。摊上赵明瑄跟他,确实是不幸。 李修远倒是好肚量,下一秒已经换了脸色,依旧是那天林立夏见过的风度翩然的大人物,看了看林立夏站得笔直的腿,甚是亲切地问道,“之前看你还坐轮椅,现在脚怎么样了?” 林立夏一愣,自己跟他只是点头一面而已,居然还记得,于是温和地答道,“好得差不多了伯父,没想到您还记得,多谢关心。” 谦逊有礼得让任何一个长辈都会喜欢。 李修远听着林立夏跟他如此说话,却心如刀绞,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要像对陌生人一样说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林立夏的话,只盯着人看。 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林立夏禁不住转头望向自己老妈,一脸疑惑的神色。 沈丽华心里冷笑,也不再理会李修远,牵过林立夏的手,亲热地说道,“好了,儿子,我们进去吧,你脚还是不要一直站着好。李部长,我们先借过一步了。” 说完,在李修远晦涩不明的视线中拉着林立夏走开。 严开梅嘱咐了女儿一番和赵明瑄的母亲说说笑笑地就走出了休息室,刚才闹腾不已的几个小闺蜜也跟着出去,留下李舒格和赵明瑄二人。 李舒格笑眯眯地问道,“明瑄我们婚纱照还没拍呢?要不选个特别的地方拍怎么样?我挺喜欢南欧的一些城市……” 赵明瑄懒洋洋地喝了口茶,抬头的时候已经不是刚才微笑谦谦的摸样,“好了,李舒格小姐,这场闹剧,你是不是还想演下去?装幸福这种事情,我现在道行不够,还演不来。” 李舒格卸下了笑意,冷声道,“这是闹剧么?应该是喜剧啊,你赵明瑄娶了我,我父亲你家里都会更加看重你,你们家不是一直争家产么?你肯定能得最大的一份,放心吧,做李家的女婿只对你好,没有坏处。” 赵明瑄的嘴角勾了个弧度,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哦?是么?也对啊,做李家的女婿,要什么没有,是吧。”话里却尽是不屑的语气。 “这样吧,”赵明瑄以商量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个机会,我们就此停止。” 李舒格笑得天真烂漫,却提了个语调,“你觉得可能么?赵明瑄!” 赵明瑄倒是什么都没说,只定定地看着李舒格,点了点头,一副成竹于胸的摸样 第85章 万柳堂是一处典型的明清建筑,青瓦红漆木回廊,几只铜雕仙鹤周围簇拥着各色鲜花,林立夏想了想,这可不是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国家领导人经常会见各国政要的地方。心下感叹李修远权势之盛,以及,赵明瑄打算跟他斗,会有不会…… 一进入古典大气却又不失金碧辉煌的厅内,赵明瑄就朝着他们迎面走来。衣冠楚楚的赵明瑄,在明亮的灯光下,愈发英气挺拔,五官是迫人的英俊。之前已是让到场的亲朋好友都赞叹不已,严开梅更是和他母亲亲切地谈着一双壁人。 等见了来人,两人却是神色大变,杨颖文自是不用说,见到自己儿子的情人出现,拧起了眉头。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赵明瑄太过,太过听话乖巧,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儿子了。 而严开梅,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沈丽华。早已耳闻她回国,凭着夫家事业越做越大,没想到今日一见,已经完全褪却了20多年前的俏丽生涩,一副精致强悍的女强人摸样。 这也难怪,都这么多年了。严开梅回想当初发现丈夫外遇,为着双方家族,为着李修远的事业声誉,更为着自己的家和那个深深喜欢的男人,她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行动迅速地结束自己喜欢的外交官生涯,并让李修远明升暗调地回到北京。 知道李修远一直喜欢孩子,更是努力有了舒格,安下心来相夫教子。这样的家对于李修远来说,果然是最致命的牵绊,。顺便,将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大学生收拾了一番,自此,一家三口过着安逸稳定的生活直到现在。严开梅满意之极。 身边的那个男孩子正跟赵明瑄说着什么,沈丽华颇是慈爱地一直牵着那个男孩子,严开梅倒是感叹,当年的小姑娘也是岁月不饶人了,儿子都这般大了。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正跟自己哥哥说笑的丈夫,俩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各自有家有儿女。只当是赵明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严开梅不甚在意地掠过一眼。 钓鱼台的国宴名闻天下,林立夏却对这些制作精美的美味珍馐没有任何兴趣。赵明瑄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主桌上,虽说这个万柳堂宴会厅并不是很大,顶多只能容纳60人,但隔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他却觉得跟赵明瑄的距离显得十分遥远。 这样权势金钱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地方,对于林立夏而言,不是羡慕和惊艳,而是极度不适应。更何况,他现在是参加心上人的订婚,对象还不是自己,要说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林立夏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赵明瑄正在酝酿着什么。 李舒格穿着一身轻巧的白色婚纱,没有华丽的装扮,倒是显得清雅可人,甜美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她如娉婷般婀娜地站在赵明瑄身侧,好似幸福到了极点。林立夏气结,赵狐狸也没必要跟着笑得那么,那么碍眼吧。 沈丽华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可不是一双佳人么?要不是他跟自己儿子在一起,赵明瑄和李舒格倒是完美的一对,无论是自身还是身后的家族。又瞅了眼一无所知怜爱地牵着李舒格手的严开梅,沈丽华心下冷笑,今晚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当初自己做第三者插足她的家庭是不对,不懂事的时候以为真爱无敌,现下想到可是蠢到极致。可严开梅的赶尽杀绝,自己不计较,但是没有想到后来连累到了孩子。她的女儿如珠如宝,我儿子难道就是草芥吗? 沈丽华突然伸手抚了抚林立夏脖子后的那颗红痣,儿子你看,欠你的,都是要还回来的。 巨大的蛋糕被推了出来,上面站的是穿着同样礼服的一对小人偶,乍看之下,还跟李舒格赵明瑄有那么点相似。 李家父母赵家妈妈轮番致辞说了些什么,沈丽华津津有味地听着,好似十分有趣。林立夏可没他老妈这么镇定,他现在可不想呆下去了,这里只认识赵明瑄和他妈,但偏偏两个人把这订婚典礼不当做一回事一样,也不好好跟自己解释,又不是过家家酒的闹剧。 说了些什么,自己也没认真听,低着头,有一搭没一大地夹着菜,味如嚼蜡。 突然间宴会厅内都安静了下来。 林立夏抬头,原来是要交换订婚戒指。 李舒格和赵明瑄面对面站着,赵明瑄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摸样,司仪将红色丝绒的小盒子递给赵明瑄,示意新人戴上订婚戒指。 赵明瑄微笑着接过,打开盒子,璀璨的钻戒在黑色底的绒布上静静地躺着,散发着微微氤氲的光彩,即便是在这辉煌的灯光下,也难掩盒子里这两颗紧紧靠在一起的对戒的光芒。赵明瑄笑了笑,抬头对李舒格说,“还真是漂亮,挺适合你的。” 李舒格已经伸出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纤臂素手,委婉动人,就这么伸到赵明瑄面前。 底下的众人正看着这对壁人,就等着二人戴上戒指,而后欢呼,送上祝福。像之前每一次订婚典礼那样。 赵明瑄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李舒格的手上,移到了盒子里的戒指上。 他琥珀一样的眸子里,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温柔似水,而是弥漫着淡漠与危险的气息。 赵明瑄倾身,凑上前去,亲密异常地侧着脸贴到李舒格耳旁,一字一字地说道,“确实适合你,但是,不适合我。 外人看上去,犹如赵明瑄在李舒格的侧颊,亲密地一吻。 李舒格内心狂跳,她不知道赵明瑄到底想要做何。 司仪在旁边打哈哈道,“这准新郎还没戴戒指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吻我们漂亮的小新娘了……” 杨颖文皱眉,这样的赵明瑄,让她横生担忧,这个儿子,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把握了。 严开梅还是喜笑颜开地看着台上的两人,自己的女儿,终于到了出嫁的年纪,叫她怎么不欢喜又不舍,但能够看着女儿嫁人,同样是件幸福的事情。倒是身边的李修远,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明瑄。 严开梅侧过身子,小小声道,“我说老李,从刚才就没见你怎么笑过,怎么,宝贝女儿出嫁,你难过了?”她一直嘲笑自己丈夫恋女情结甚重。 李修远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颇似无意地说道,“只是订婚而已,又不是正式的婚礼。” 林立夏纠结着小眉头隔着人群望着赵明瑄,笑眯眯的狐狸摸样,却教他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突然,赵明瑄的视线往这里扫过,只这一眼,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直视林立夏的双眸。林某人被他猛然这么一瞧,心头狂跳,僵硬地撇过脸去。 沈丽华又怎能察觉不到这一切看似喜气洋洋温馨浪漫之下的波涛暗涌,又见赵明瑄如此时刻,还不忘,还不忘“调戏”自己的儿子,更是觉得好笑。心想,自己怎么也跟着他这个小年轻惟恐天下不乱起来。 倒是被赵明瑄深情瞪了一眼,随即装作不甚在意东张西望的儿子,实在是很可爱,于是沈丽华心生疼爱地一把摸过儿子的头,还顺手捏了一下,“宝贝儿子,不要分心,好好看着。” 李舒格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赵明瑄,不要浪费时间,你想做什么?”脸上依旧是状似温婉的微笑,仿佛,她一直是那个幸福的新娘。 赵明瑄懒洋洋地嗤笑了下,倒也什么都没说。 只见他将盒子“啪”地一声盖上,放到了李舒格手中。 在众人惊讶疑惑好奇的各式眼光中走了下来。 李修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 只见赵明瑄气定神闲地朝着角落里的一个桌子走过去。他的眼神澄亮生辉,所有的灯辉也掩盖不住此时他眼里的熠熠光芒,坚定有力,同时又难掩发自心底的愉悦光彩。 到场的来客窃窃私语,连之前左右逢源的司仪也手足无措,他当然不知道这个气势逼人的新郎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浪漫的好事,因为站在他一侧的李舒格卸下了刚才的盈盈浅笑,手里正握着戒指盒子微微颤抖,显然是极其用力,仿佛要将它一般。 赵明瑄一步一步地朝着林立夏走去,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在他眼里。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坐在角落里周身散发着温暖温润气息的人。 那才是自己想要的。 杨颖文已经失却了风度与淡定,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冲赵明瑄喊道,“赵明瑄!” 语气凛然。 赵明瑄的脚步只是挺了那么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冲着仍旧坐在椅子上,跟其他人一样被自己的举动惊吓到的林立夏,他正愣愣地望着自己。黑琉璃一样的眼睛,满是疑惑与惊讶。丝毫没有知觉,宴会厅里所有的目光已经集中到这边来,集中到自己和赵明瑄身上。 赵明瑄冲着林立夏微微一笑,就像第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笑得无风无雨却又不嫌突兀,就像没有一丝云彩的晴朗天际。有一种格外包容人的空明。 身着名贵礼服的林立夏,和当时牛仔裤T桖的他,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温润清澈的眸子,好似从某个沉重的黑暗中挣脱出来,背着光线,却有无数熠熠闪亮的星尘。 一切都好似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是永夜遇到流星,深渊上偏落惊虹的绝世瞬间。 然后,一把握住林立夏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手烫得吓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手从刚才就一直因为低落现在因为震惊而太过冰凉。 这双手的温暖从过去到现在,一路相持,让他绝对不愿意放手。 第86章 林立夏踉跄了下,他猛然醒悟过来,赵明瑄想要做什么了,回头看看老妈正含笑地瞅着自己和赵明瑄,一脸期待的神情。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赵明瑄已经毫不犹豫地拉着自己往台上走了。 一步一步,从容又坚定,那双温暖的手此刻又是如此充满力量,赵明瑄在自己稍有迟疑的时候就会决绝地拖着自己跟上他。 距离并不长,然而林立夏却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走得最惊心动魄的一段路程,他恍惚地想起好像小学时候当三好生上台发言的情景,也是这么忐忑,也是在一众人诧异无比的目光中。 走在他前面的赵明瑄已经不管不顾到了一定境界。 严开梅见女儿仍旧直直地站在台上看着手牵手走向他们的赵明瑄与另外一个男子,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干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女儿穿着婚纱的身影在光影交界处簌簌发抖。 她雷厉风行地站起来,质问道,“明瑄,抓紧时间,要订婚就好好订婚,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 赵明瑄一眼扫过,自家母亲和李修远的表情都很精彩,一个怒容满面,一个阴沉到发青。 转眼间就牵着林立夏走到了中央。李舒格之前的站位就在偏侧,灯光是打在中间,这样一来看上去今晚的主角仿佛是那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男人。 台上的赵明瑄与林立夏,长身玉立,相生相依般自然地站在一起,赵明瑄的手一直紧紧地牵住林立夏,仿佛下一刻某人就要放手一般。只要和林立夏这样在一起,他就无所畏惧。 林立夏现在却是脑子发懵,眼前煌煌一片发亮,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还有一大群他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都让他的视线毫无着力点。 然而他已经知道那天为什么赵明瑄会问自己那个问题了,赵明瑄是不是等这个场面等了很久? ——要是有一天,我们也在很多外人面前订婚,甚至是结婚,你会介意么?你会愿意么?就算被人说是同性恋你也不怕?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对于我而言,只要你愿意,那就是全世界都同意。我只有你了。 是啊,在这个地方,他只有赵明瑄,能抓住的,也只有赵明瑄的手。林立夏茫然惊惶的心,就这样突然被什么接住一样,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已经能够注意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李舒格那是怒到极致还是因为预料到这一切而极其平静的面容,妆容精致,却难掩眼中的凄厉。也能够在一群晃眼的人中,找到赵明瑄的母亲以及就坐在她左手边的李舒格的父亲。 难怪自己当时觉得,赵明瑄和李修远的气场是那么不对劲。林立夏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可真拿赵明瑄没办法,某人任性起来,要把这场订婚当做自己的出柜仪式了,霸道的赵明瑄,连宣布自己是个同性恋都要这么,这么轰轰烈烈么? 赵明瑄只当林立夏害怕惊恐所以没了反应,只扭头对他说了句,“不要害怕”,就开始了自己的“订婚宣言”。 “谢谢各位今天能够抽空来参加我赵某人的订婚仪式,当然,我相信你们这次绝对不虚此行,嗯,也许比看美国大片还精彩。”赵明瑄已经开始了自己天马行空的发言了,林立夏默默暗叹,这不关我的事情…… 台下的众人,除了知情的,都惊讶无比又十分好奇地看着面带微笑,一手还紧紧牵着那个清秀俊雅的陌生男子的赵明瑄。 好奇心杀死了一群猫。 “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我今年三十,三十而立,我活了三十年,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和谁一起度过余生,很庆幸,我已经找到了。当然,没有谁的父母愿意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这场订婚本非我所愿,或许对某些人会造成困扰和痛苦,也非我所愿,我只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仅此而已。” 赵明瑄说地不慌不急,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所以,震慑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用一个很古老的比喻就是,安静地连一个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赵明瑄在底下一众人惊讶到楞的视线中,从容又优雅地掏出昨天晚上林立夏见过一眼的蓝色盒子,“啪”地打开,先给自己戴上一枚戒指,又将另外一枚对着林立夏,含笑着问道,“愿意,和我一辈子都在一起么?” 赵明瑄的眼睛,笑意盈盈,不可夺目。 仿佛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不存在,他琥珀一样亮泽的眸子里,倒映的,只有自己的身影。 林立夏听到内心深处,鼓动已久的声音,和他在一起,和赵明瑄在一起,一辈子! 赵明瑄已经握住林立夏的手,将另外一杯戒指帮他戴上。样式一模一样,点缀着水蓝色的宝石,只是内侧刻着两个人的名字缩写,林立夏不知道,赵明瑄定做这对戒指已经很久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就跟他们一样,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爱人。 李修远铁青地着脸,也不再顾虑什么地上台,严开梅也紧随其后。李修远越过女儿,直直地走向赵明瑄,一拳挥过去。底下一直惊呼唏嘘。 赵明瑄没有任何闪躲,他意料中的力道却没有落到自己的脸上,原来是林立夏一把抓住李修远的手。李修远抬眼看了下一脸警戒的林立夏,却也不好发作什么,只能用力甩开他的手。李修远此刻只道,这辈子,真的是被这两个孩子讨债来了。 赵明瑄倒是有恃无恐一般地看着自己,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摸样,好似今天订婚,多么喜气洋洋的样子。 严开梅紧紧地护在女儿身侧,厉声指责道,“赵明瑄,你胆子也太大了了!你把舒格置于何地?” 底下无相关的一众人,只得感叹,可真是像准新郎说的,这可比美国大片精彩多了!订婚仪式见过抢新娘的,没有想到还有换新娘的,换的还是男人,断背山版的订婚! 一场惊心动魄的订婚仪式就这样落下帷幕,然而,要是大家知道和新郎订婚的是新娘的哥哥,不知道该有多震惊,绝对不亚于刚才亲眼看到赵明瑄撇下李舒格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订婚。 ++++++++++++++++++++++李修远和严开梅以及赵明瑄的母亲面无表情地送走了一众到场的客人,李严两家的亲朋好友却是愤怒无比,今晚这场订婚传出去,绝对是两家在北京城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笑料。 其他一些看戏的人倒是尴尬得不得了,毕竟,李舒格的家庭背景不容小觑,看完还是赶紧走了的好,彼此尴尬却依旧装作不甚在意地安慰两句也散了。 偌大的宴会厅,顷刻间只有台上的李舒格,林立夏和紧紧牵着他手的赵明瑄。 一台三人的折子戏,终拆了台,看戏的人已经离去。 李舒格嫣然一笑,“啪啪”拍了几下手,走到两人面前,扫过二人紧紧相牵的手,“怎么,这都散场了,何必在我面前秀恩爱?”又对上赵明瑄,“赵明瑄,可真没想到,你对真爱的追求,到了这种地步啊,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可真够是痴情的。” 赵明瑄已经泠然着语气回道,“我已经问过你了,是你自己苦苦相逼。” 林立夏这下反而左右为难了起来,对于李舒格,他真的是歉意无比,虽然这样破坏一个女孩子的订婚仪式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毕竟配合了赵狐狸,而且,他也心甘情愿地。但是,自己相识赵明瑄在她之前,林立夏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抢走了赵明瑄。 李舒格正笑着对上林立夏,面前的这个人,抢走了很多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父亲,要说恨,她现在更恨林立夏。 她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一直在旁观的沈丽华却边走过来,突然严厉地开口道,“大小姐,我是看在你父亲面子上,才对你这么客气!” 李舒格被正在进来的父母吸引了目光,“这下可好了,人都到齐了,该说的,都可以说开了。怎么样,一切都如你所意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林立夏说的,语气阴狠无比。 林立夏一头雾水,貌似,自己好像没打什么主意啊,却不知道李舒格以为他打算既要抢走赵明瑄又要插足自己的家庭,正式向自己和母亲宣战。 李舒格对沈丽华说道,“不知道一个可耻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放肆不客气呢?我以为,像你这种人,未婚生子破坏别人家庭,都没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了呢,阿姨,你还真是有勇气啊。” 林立夏不卑不亢地回道,“李小姐,今天的事情,我们真的很抱歉,但是,这跟我妈无关,再怎么样,她算起来都比你大一辈,希望你能尊重一下别人。” 沈丽华什么风雨没见过,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可撼动不了她,一个经历岁月沧桑的女人,和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孩子,区别就在于此。后者用连讽带刺的语言来攻击别人保护自己,而前者,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自己强大到让对方无地自容。 沈丽华就这么不动神色地盯着李舒格,璀璨一笑,回头对林立夏说道,“走吧儿子,这婚也订了,就散了吧,你肯定没吃饱,妈妈在另外一家酒店订了一桌菜,就等着我们过去庆祝呢。” 李舒格好笑地回头也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天真无比地说道,“老爸,你儿子,我哥哥,今天订婚啊,要不一家人就这么聚聚?” 严开梅紧张地看着李舒格,赵明瑄这一举动固然让她愤怒到极致,然而此刻她更加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她十分怕李舒格想不开,比如,现在李舒格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李修远的脸由青转白,今天的这个局面,完全是他没有想到的。 紧随其后的杨颖文倒是出声道,“明瑄,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你!” 李舒格倒是不甚在意,笑着对赵明瑄的母亲说道,“杨阿姨,你不用怕,今天啊,是赵李两家顺利联姻了,你儿子其实做得也没错啊,效果一样,只是,新娘不是我罢了。” 林立夏已经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嘴角的母亲,最后望了望身旁的赵明瑄,好像,一头雾水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怎么,爸爸,你不跟我和妈妈介绍一下林立夏么,或者,他应该和我一样姓李才是,对不对?”李舒格却是盯着林立夏开口说道。 林立夏已经被震地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赵明瑄望天,这下啊,才是“美国大片”的高潮,可惜啊可惜,下面一桌桌空空的人,提早走光了。 某人冲林立夏,无奈又狡黠地一笑。 第87章 严开梅扫了李修远一眼,面无表情地拉住自己的女儿,“舒格,胡闹什么呢,不要胡说八道了。” “妈,我怎么是胡说八道呢,你问问爸爸,这个,要跟赵明瑄结婚的男人,是不是我哥哥啊?” 林立夏满眼惊诧地无声地询问着自己母亲,沈丽华望了他一眼,却也沉默着没有开口。 赵明瑄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示意林立夏不要轻举妄动。 杨颖文立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已经是别人的家务事了,对于这样的八卦她可没有一点兴趣,只是没有想到,绕来绕去,自己儿子还是跟李家扯上了关系。 李舒格依依不饶地说道,“今天都是自家人,连赵明瑄都算您半个女婿呢,不过,不是我的丈夫,算起来是您儿子的,怎么,爸爸,您不想说些什么?” 李修远先是面沉如水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转头望向一脸不可思议的林立夏,儿子就在自己对面,眉目之间神似自己,李修远也想了一千种情形,却没有想到,难道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说出所有的一切么? 严开梅不动声色地注视了一会儿,笑了笑对沈丽华开口说道,“丽华,没有想到,你当初还真留下了这个孩子。修远啊,怎么都不见你提起过,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不好好教养下,现在却跟着一个男人。也是,什么样的母亲有什么的儿子,当初做第三者破坏我的家庭,现在却要破坏我女儿的婚姻。还是老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开梅,你也少说两句。”李修远一直凝视着林立夏沉声说道。 “妈,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一家团聚了,爸爸20多年没见过儿子,估计也是挺想的。这样的人,今天丢尽我们两家人的脸,就算千方百计进了我们家,看他还有什么颜面在北京城混下去。”李舒格示威般地微笑着。 林立夏不为所动地听着他们左一句有一句地说着。好半天,终于神思清明地意识到,李修远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自己母亲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回应。赵明瑄却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其他人一般。 以林立夏对赵明瑄的理解,他立即明白,赵明瑄很可能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蒙在鼓里的也许只有自己而已。 赵明瑄摇了摇头,他知道林立夏早晚要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今天破釜沉舟地面对所有的问题与纠缠,一是让他知晓,二是,绝了李修远的心思,斩断所有的退路。 林立夏没有搭理对面的三人,他走到自己母亲旁边,坚定地说道,“妈,我们回去吧。” 却没想到李舒格一把冲过来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指责道,“最卑鄙无耻的就是你!你破坏我的家,我的订婚,我的家,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就想这么跟赵明瑄走了么?” 林立夏的腿脚好地还多大利索,左脚的受力平衡还没恢复好,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幸好被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赵明瑄及时扶住。他甚少跟女孩子打交道,更何况是现在这么一个恼羞成怒的女孩子。 “你妈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老小三,和你这个同性恋儿子,还真是一窝——”她正欲往下说。 李修远出声阻止,“舒格你——” 不待他说完,“啪”的一声脆响,沈丽华已经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严开梅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儿,狠声道,“沈丽华,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女儿!不要太多分!”李舒格正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一时愣愣地看着她。 “丽华,你不过了!”李修远难掩心疼地将女儿扯到自己身边。 赵明瑄皱眉,扶着林立夏双肩,这场家庭伦理剧什么时候才完,自己好带林立夏离开才是。 沈丽华却冷笑着开口,“这巴掌可是替我儿子打的。他腿脚还没好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不止一个巴掌这么简单。李修远,女儿是宝贝是要好好疼,可也别少了管教才是。我儿子喜欢男人怎么了,他可比你女儿好上千万倍。” 说罢,凛然地扫了一眼李舒格继续说道,“李舒格,我好歹比你大了20多岁,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劝你信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儿子幸亏没什么事情,要是有事,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理直气壮地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赵明瑄内心默默叹气,早知道立夏的母亲精明强悍,却没想到她这么不动声色地已经知道了。不过,林立夏跟她可真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么厉害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了他这么个心思纯得跟矿泉水一样的家伙。 “沈丽华,不要太过分了。你无缘无故打了我女儿一巴掌,现在又胡说八道,不要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严开梅盯着沈丽华厉声指责。 沈丽华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笑了笑。连林立夏伸过来拉她的手,也轻轻地推了回去。见赵明瑄一直护在他身边,情绪良好,略略放了心。“怎么,李修远,我就打了你女儿一巴掌你就心疼成这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虽说言言长这么大你没看过一眼,过问过一句话,但是,你女儿买凶杀人未遂撞了你儿子,合着我儿子孤零零一个人无父无母地长大,就是不如你家大小姐娇贵,撞了也是白撞,是吧。” 李舒格的脸一下子“刷”地白了。 李修远本想询问,看到她的脸色顿时明白了一切,“舒格,爸爸以为你只是任性,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 李舒格慌乱不已,无论她怎么闹,无论结果怎么样,这一刻,她才感觉到,李修远这个从小疼她到大,这个自己一直追随着长大的父亲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沈丽华正欲接着说点什么,却没有想到林立夏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腕,示意性地对她摇了摇头。 林立夏往前走了几步,李修远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儿子,他嗫喏了下,试探性地叫了他的名字,“立夏,我……” 林立夏已经是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发现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何尝又不是呢?自己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突然地,抛弃自己的母亲回来了,又突然地冒出了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还有什么“妹妹”? 他原本静谧如水面的生活像遇上了狂风巨浪,掀起的波澜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命啊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像毛线球似的转了好几圈,然后将自己跟周围的一众人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赵明瑄一直牵着自己手的触感仿佛还在,幸好,这么一团乱中,自己有如此明确的目标。 他清亮的眼眸先是细细地将李舒格一家打量了一番,“不好意思,李伯父,还有伯母,今天的订婚,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一定给你们,还有,还有李小姐带来了伤害。我代明瑄向你们道个歉。明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在他遇到李小姐之前,所以,虽然我是同性恋,但是我没有破坏你们女儿的感情。” 林立夏的声音像泉水一样缓缓流淌,温润又坚毅,一时之间,其他人都不知如何反应。 “至于我母亲,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况且也过去多年了,我不予置评。但是,希望你们能尊重她一下,起码,她是我的母亲。也许她做错过,但是,你们一家现在不是生活地很好么?” 林立夏这话却是对着李舒格和严开梅说道。 李舒格戒备地盯着他,“你想怎么样?” 林立夏微笑了下,眉目舒展,他不怪李舒格,就凭她此时小兽一样盯着自己的眼神,林立夏就知道,她根本也只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妄为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他不会喜欢,但是也不会去干涉。 “你放心,李舒格,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家依旧是你家,你父亲依旧是你父亲。你很幸福,没有像我一样长大,但是如果你有过我的经历,你就会知道,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立夏真心诚意地说道。 “你什么都有,而我从小到大一无所有,不过,没关系。但是,赵明瑄,一定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你。” 赵狐狸站在他身后,难得貌似害羞地低了低头,轻轻地用手蹭了蹭鼻梁,林立夏说这话时候的坚定语气啊,怎么听,怎么舒服。 杨颖文之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本就是他们的家务事,奈何还扯上了自己儿子。偏偏赵明瑄跟着了迷一样,对自己的眼神暗示一直无动于衷,硬是要趟这份混水。看这情形,他估计是早就知道了林立夏和他们的关系,才会肆无忌惮地来了这么一出戏。 李修远听完他这一番话,欲要伸手拉住他,却被林立夏一下子躲过。 他自然而然地牵住自己母亲的手,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家三口,“妈,回去吧,很晚了,我站得有些累。” 说完还瞅了赵某人两眼,林立夏现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今天这出戏,赵明瑄不是导演,那也是个副导来着! 沈丽华原本可没打算就这么了结了,多年的气终于可以出一口了,但是一听到自己宝贝儿子喊累,一门心思也放到了一边,连声询问腿脚怎么样了。 第88章 林立夏已经是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发现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何尝又不是呢?自己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突然地,抛弃自己的母亲回来了,又突然地冒出了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还有什么“妹妹”? 他原本静谧如水面的生活像遇上了狂风巨浪,掀起的波澜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命啊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像毛线球似的转了好几圈,然后将自己跟周围的一众人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赵明瑄一直牵着自己手的触感仿佛还在,幸好,这么一团乱中,自己有如此明确的目标。 他清亮的眼眸先是细细地将李舒格一家打量了一番,“不好意思,李伯父,还有伯母,今天的订婚,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一定给你们,还有,还有李小姐带来了伤害。我代明瑄向你们道个歉。明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在他遇到李小姐之前,所以,虽然我是同性恋,但是我没有破坏你们女儿的感情。” 林立夏的声音像泉水一样缓缓流淌,温润又坚毅,一时之间,其他人都不知如何反应。 “至于我母亲,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况且也过去多年了,我不予置评。但是,希望你们能尊重她一下,起码,她是我的母亲。也许她做错过,但是,你们一家现在不是生活地很好么?”林立夏这话却是对着李舒格和严开梅说道。 林立夏要是知道这个订婚仪式会变成这样,那么他是打死都不会参加的。不仅配合赵明瑄将“订婚”完成,最后暴出了这么多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骇然的真相。他一直是个简单的人,念书,为上学打工,上完大学毕业工作,一步一个脚印,一个人走得踏实又纯粹。这也是林立夏笃信的生活原则,不是纸醉金迷酒绿灯红就是享受,只要一个人简简单单地过平凡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这种幸福被赵明瑄打破,因为他的介入,林立夏的生活被重新组合,与以往迥然不同,却是他从未感受过并且现在不愿意放手的幸福。 和自己爱的人也同样爱着自己的人在一起。 林立夏静静地坐在车上,沉默不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车子里,侧着头望着窗外。一排排路灯与被点缀得闪亮的建筑像萤火虫一样在夜里往后飞去。像当时与赵明瑄刚相识的无数个夜晚,他也是如此,因为不知道怎么跟身边的这个人相处,假装看着窗外的夜色飞驰。 今天却是有点累,似乎赵明瑄只是个小引子,随之而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一直一个人的林立夏卷入这样那样的纠缠中,比如今晚人员齐全的订婚仪式,闹到最后,居然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自己的老妈现在坐在前面,似乎在闭目养神。车窗上映着赵明瑄的影子,赵某人也一反常态安静得不像话,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简练的休闲西装,乍看之下儒雅又内敛,温温和和的,就像任何一个讨人喜欢的礼貌青年。 林立夏瞄了一眼,心下冷哼,现在倒是挺装样子的,之前拉着自己大闹宴会厅的嚣张哪里去了。 赵明瑄“扑哧”一笑,缓缓地摇了几下头,突然就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圈着林立夏的肩膀,笑道,“怎么了这是?我们林大人心情好像不好,对我还有意见啊?”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里却满是调笑之意。 绷着脸沉默不语的林立夏一般是在生闷气或者,其实干脆就是发呆,不过不管怎么样,赵明瑄都非常喜欢逗上一逗。 “我说,林立夏同志,你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赵明瑄呐,现在怎么又一副不理不睬的摸样了,真是让我伤心啊!”说罢又开始习惯性伸手,习惯性地在林某人的脑袋上蹂躏起来。 林立夏被登时戳中了,刚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没有想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难怪赵明瑄现在这么得意,连嘴角都上翘得厉害。这下可是被他抓住把柄了,林立夏已经可以预想到,以后不管什么事情,赵明瑄都会拿这个说上一说…… 林立夏瞪了他一眼,拍掉赵明瑄的爪子,“说了不要糟蹋我头发,这个习惯能不能改改。”赵明瑄极其无耻地回道,“不行,改不了了,还有,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接着我刚才的话。” 某人丝毫不顾林小猫已经红到脖子根的尴尬。 …… 回了家,与老妈道了晚安,在沈丽华揪着他一定要来个晚安吻之后,林立夏马上躲回房间准备赶紧洗个澡就睡觉,洗洗一身的晦气,等明天醒了,再郑重地跟赵某人谈谈这件事情。 林立夏背对着门站在床前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啪嗒”一声,他没有回头但知道跟着进来的除了赵明瑄没有其他人。正奋力地跟胸前的扣子做斗争,林立夏却猛然被人推倒压到了床上,随即感觉眼前一黑,赵明瑄已经呼着热气覆了上来。 林立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赵明瑄却已经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黏腻的吻带着赵明瑄特有的味道一涌而入,不是像往常一样由温柔的抚慰与接触开始,赵明瑄今天的吻反而一上来就是狂风暴雨的突袭一般,并且有意地用上了技巧性的挑逗。 温热的唇舌相交,唇齿相含,赵明瑄在舌上注入自己的千般感情,这样的深入与纠缠,立夏,我觉得可以把你吞进我的肚子里。直到两个人失了节奏的喘息与呼吸交叠响起,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也带上了温度,狡黠的赵明瑄知道身下的人已经被自己带起了情绪,却又故意停滞了下来。 撑起身子,赵明瑄盯着倒在床上的林立夏,后者清秀的面庞已经染上一层绯红,衣服解了一半的胸膛正随着呼吸上上下下地起伏着。嘴唇在灯光的照射上,却是惊人的红。 赵明瑄皱眉,复又低下头,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轻轻地添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在林立夏耳边响起,“怎么被我弄破了,也不说一下……” 林立夏伸手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愤愤道,“现在才发现啊,你刚才有让我说的机会么?”这厮刚才在车上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家就立马色狼大变身了。 赵明瑄低低地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却是道不尽的宠溺与挚爱,“怎么会?我舍不得,你一点点的伤害。” 林立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道,“是么?那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跟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李修远的关系?” 赵明瑄倒不答话,只擒起林立夏的左手,上面的戒指闪着一团小小却熠熠的光彩,赵明瑄将他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地一吻,“今天晚上,我们订婚了,然后,我们接着,还要结婚。” 与先前赵明瑄炽烈的亲吻不同,力度如此之轻,却让林立夏的心掀起了波澜,一圈圈一纹纹地荡漾开去,余韵无穷。林立夏脸上一红,只注视着赵明瑄的脸,一时忘了回应。他刚才吻在自己手上的神情,是不容忽视的虔诚与深重。 但是,赵明瑄同志是不会让他感动很久的,于是,下一刻,林立夏觉得自己真是太纵容他了。某人居然开始埋下头,一点一点地解着扣子,“第一次见你穿得这么正式隆重,嗯,不过,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是能亲手扒光就好了……” 林立夏的脑海里跑过一只囧囧有神的草泥马神兽,对上赵明瑄的脸,他觉得这一人一兽很是般配。赵明瑄一边扒着衣服,一边却低头含住了林立夏冻地有些红的耳珠子,果然某人的敏感区就是不一样,立马被拉回了心思。 “这种时候你也可以分心,真是服了你了……立夏,我们要结婚了……洞房花烛夜啊……”赵明瑄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 林立夏已经被他的动作整地脑子晕晕乎乎的,好像躺在了一朵云彩上。又仿佛来了阵风将他衣服刮跑……勉强抬头一看,原来是衣服都被赵某人扒光了,连他自己身上也是赤裸。林立夏黑线,这家伙脱衣服的动作是越来越娴熟了。 不待他有所抗议,赵明瑄已经重新叠在了身上。温热的身体,温柔交缠。赵明瑄一手紧紧与他相握,十指紧扣。不老实的另外一只手与亲吻在林立夏的身上游走,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而怜惜挚爱的深情却一样。 赵明瑄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一样,鲜明明亮得让林立夏觉得可以清晰地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样子。然而不待他看清楚自己,赵明瑄已经伸手握住他的欲望,极富技巧地动作起来,惹得身下的人一个倒吸气,随即闭上眼睛,由下而上的快感仿佛将他抛到了海上。 赵明瑄却一边动作着,一边跪到了他两腿之间,将两人的挺立触碰到一起,然后一下一下地磨蹭起来。林立夏感受着来自赵明瑄的那份坚硬灼热,由着二人相触的地方席卷全身。赵明瑄拉下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蛊惑一般地开口道,“立夏,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是赵明瑄。” 接着又拿起他带着戒指的中指深深地含住,吮吸。 林立夏只觉得身心都被赵明瑄这一动作吸到了深渊里,有让人近乎停止呼吸的魔力。 何况,含着自己手指的人,正嘴角眼角都带着魅惑一样的笑,琥珀般的眸子水一样清亮逼人。林立夏突然想起赵明瑄的那次脱衣表演,深深觉得,他也是个妖孽啊! 下一刻,自己却已经被他抱了起来,赵明瑄咬着他的脖子锁骨胸膛,一边调整着,慢慢地进入自己。有力的一只手手箍着自己的腰,另一只大手扶着自己的背部。林立夏难耐地闷哼一声,随即无法承受般地双手缠上赵明瑄的肩膀,搭在他身上,尽量减少猛然进入的冲击。 赵明瑄停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让自己身上的人开始适应。林立夏只觉得他喷洒在自己身上的呼吸已经不是用灼热来形容了,仿佛可以烧起来一般。偏偏赵明瑄又不安分地开口问道,“立夏,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了?” 林立夏抱住他的脖子,额头靠上了赵明瑄的,背着灯光,赵明瑄的脸太近太近,只觉得反而有些看不清,然而那双眼睛却依旧很亮很亮,所有的感情都盛在了里面。林立夏深深吸了口气,这样的姿势,即使没有动作,也让人有难以忍受的愉悦与麻痹。 “是的,我林立夏,这辈子都只跟赵明瑄在一起。” 林立夏的额角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濡湿黑亮,赵明瑄伸手怜惜地抚着,喃喃道,“你看,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身下的动作却已经汹涌澎湃起来,林立夏只觉得自己被赵明瑄充满力量地冲击着,这样坐在他身上,只要稍稍挪下脚,就有难以抑制的快感席卷全身,真真地牵一发而动全身。赵明瑄却容不得他有丝毫的走神时刻,又是铺天盖地的亲吻,仿佛这样,两个人就会融化在一起。 林立夏只觉得眼前一片火树银花, 而这个人,是他与这个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第89章 我们回去之后,养一只猫吧! 林立夏醒过来时正是早上七点半,他可不是自然醒的,呼吸不顺畅到极致,某人觉得自己放佛被谁将所有的空气抽走,才不得已从暖暖的睡意中挣脱出来。 赵明瑄的大手正紧紧扣在自己的脸上,占有性十足。 罪魁祸首却睡得香甜,昏黄的床头灯打在他侧着的睡颜,恬静安逸,林立夏在这样的面容上可找不出一丝奸商的痕迹。婚礼上不容置疑的强横与强势荡然无存。 林立夏轻手轻脚地挪开赵明瑄的大爪子,小心翼翼地掀被窝下了床。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有让人格外安静的清冷。 朝阳正慢吞吞地爬上针叶林的树梢,将白雪镀了一层金黄的果酱色,林立夏同志一脸虔诚地凝望着窗外,脸上的神情近乎神圣。大概是个人见到他这副样子,必然以为这个小帅哥是在思索人生,或是景仰大自然之类的严肃。 赵明瑄在他睁眼的时候就警觉地醒了,赵明瑄同志其实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自己还是住在长洲那座海边小别墅里,海风习习,暖阳融融,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同样金黄色的烧饼君屁颠屁颠地从外头跑回来,嘴里叼着一团白色的物体。 居然是只通体雪白,有着毛茸茸小脑袋和毛绒绒小爪子的猫咪,圆扑扑的大眼睛却是朦朦胧胧的迷茫,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咳咳,烧饼居然捡了一只猫咪回来! 赵明瑄吓了一跳,但是立刻就接受了这只新来的小宠物,并且宠爱程度直接越过烧饼。好吃好喝地讨好着小白猫,极尽谄媚之色,蹲在一旁的烧饼恨不得一脚踢飞自己的主人。奈何小猫咪却怕生得很,虽然面前这个长得还算顶好看的人对自己和颜悦色,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琥珀一样的眼睛光芒太锐利,好像隔壁家的大猫每次见到自己嘴里食物的样子。 林小猫低头吃了口盘子里的鱼肉罐头,决定再观摩观摩。赵明瑄却已经按耐不住性子,跃跃欲试地想要抓着毛线团一样的猫猫去洗个澡,正式纳入自己麾下。 “来来,小猫咪,我带你去洗个澡,好不好?”面前的人向自己伸出了魔爪。 林小猫生来一是最怕隔了三条街的卖肉包子家的德国黑背,另外一个就是洗澡了。于是它“喵呜”一声抗议着跳开,撒开爪子蹬到了沙发背上,猫视眈眈地盯着赵明瑄。 …… 一阵猫哭狗嚎,鸡飞蛋打地折腾,赵明瑄紧紧地将小猫咪握在自己手里。内心深处一阵唏嘘,可算是抓到了…… 于是这边赵某人做着满世界抓猫的梦,那边也下意识地将手拍到了我们可怜的林立夏同志的脸上,还顺着梦里的力道,越蒙越紧…… 赵明瑄一转头就发现林立夏不仅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在淡淡的朝阳光辉下cos雕像,坏心眼地上前,一把将人扑住。 你看,其实,还是赵明瑄最理解他的。 “一大早起来就发呆,怎么了这是?”赵明瑄手脚不安分地缠上了某人,还将自己的脑袋往他肩窝处凑。 林立夏终于从神游外太空的旅行中回到地球,嘴角抽搐,要不是某个连睡觉都不安分的家伙,一向不过八点绝不起床的自己怎么可能舍弃被窝?! 淡定地无视之。 赵明瑄起来耍赖的心思,用自己刚剪过的小短发蹭着林小猫脖子处白嫩的皮肤,“我昨晚,做了个梦……” 闷闷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撒娇的感觉。 林立夏望天,赵明瑄这是演戏的感觉下不去了还是……早上起来会格外不正常呢,思索中…… 当然配合还是少不了的,清了清嗓子,“梦到什么了?” “梦见,梦见烧饼叼了一只小白猫回来。”赵明瑄的语气更像是游移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猫长得跟你很像啊!” 老赵气定神闲地熊抱住林小夏说道。 学会忍耐是做人一定要有的气度。林立夏同志决定再次无视之。 两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抱成一团,对着窗外白花花的一片世界,室内有暖气融融,阻隔了一切寒冷,然而就算是冰天雪地又如何,跟亲爱的人,抱在一起也是可以取暖的。 赵明瑄见他依旧是沉默,突然问了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他以为。 瞒着自己的身世,去所谓的“妹妹”婚礼上抢新郎,这个事情,林立夏觉得自己是应该是生气的,不过,对着赵明瑄和自己老妈,他当然怎么生都生不起来。 这两个人,都是自己命里的冤孽,该啊! “这座房子,真漂亮,环境也很好。”林立夏将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声地说道。 赵明瑄挑眉,不接话,耐心等着下文。 “可是,这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林立夏认真地说道,“我想起生日那天了,难怪李舒格会那么说。明瑄,我的腿好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长洲吧。”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加了一句,“对,今天就回去。这里很好,但是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地方。” 林立夏终究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此刻她内心的感觉是复杂的。虽然他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参与,但他同样经历过小时候想要有个爸爸的渴望,一起踢球放风筝,或者被他放在自己车后座上载着回家。所以,要对李修远做到漠然无视,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那是不可能的。 林立夏其实有时候蜗牛地很,从前,上学,高考,生病,工作……一切的生活都是他自己像个小陀螺一样独自转着。当然,后来遇到了赵明瑄,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变化。赵明瑄的出现,不仅仅是他有了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更是,仿佛某个看不见的缺口一下子被填满。 他的蜗牛本性就此发挥了出来,林立夏现在已经是不打算也不愿意去面对身世这个论题,从前没有李修远他可以长大,现在没有他,自己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何况,自己一直期盼的妈妈也回来了。 缩回壳里,那是必须的。 “可是,我听你妈妈说,李修远好像把这栋房子转到你名下了。”赵明瑄说道,心里却是想试探下林小猫的想法,有时候,这个人就是不愿意将内心深处表达出来,通常这种人,我们称之为闷骚。 林立夏皱眉,他是不愿和李修远有什么瓜葛的,何况,自己母亲既然一直没有说,那就是不想自己跟李修远相认,他直觉地就是要站在老妈这一边。 “给我做什么?我又不留在这里,明瑄,把房子还给他吧。”中间还夹着他的女儿和老婆,自己要真是拿了这座房子,可不觉得他跟妈妈是回来抢东西来了么。 林小猫的内心频频摇头,这么一想,恨不得立马就奔回长洲去。 “这个可不是我决定的,又不是送给我的东西。”赵明瑄头一歪,搂过毛绒绒的脑袋瓜子大大地亲了一口。 这可不是梦里那只活蹦乱跳戒备心还很严重的小猫咪,这是他怀里,眼里,满满都是的林小猫。 ++++++++++++++++ 对于林立夏同志迫切想要离开北京回长洲的愿望,赵明瑄表示了强烈的理解,但同时又表达了自己深切的遗憾,俩人这么一闹,确实还是有很多问题没解决。所以对于他即刻就要携带烧饼回长洲的愿望是没有办法满足的。 沈丽华倒是乐得自在,虽然是有负气的成分在,但是能够让李修远一家闹了这么个大笑话,一想起他们一家三口表情不一,但都脸色铁青的一幕,自觉还是很出气的。 林立夏当然是没办法跟一脸悠哉的老妈跟赵明瑄表达自己的苦闷,他们显然是淡定多了。于是,林某人只能牵着烧饼在房间溜达,无聊之极。 担心什么呢,就会来什么,林立夏还是在忐忑中接到了李修远的电话。 第90章 尾声一 林立夏道了声“再见”,便抓着电话听筒,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摩挲着凹凸不平的部分,也不放下,长眉轻结,一副“这个其实真的很难办”的神情。 赵明瑄神色闲闲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股市行情走向,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跟电话难分难解的林立夏,轻笑道:“怎么?高干老爹找你了?”某人表示,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竖着耳朵偷听,完全是无意间飘到自己耳朵来的。 林立夏无可奈何地终于把可怜的听筒放下去,挪到沙发边,若有所思地缓缓坐下。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明瑄,你说呢?”林蜗牛又开始往壳里说了。 赵明瑄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将笔记本合上,一把蹭到他身边,伸展手臂就是一个熊抱,侧着头,痞气十足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你不是要把房子还给他么?立夏,这个事情,你得自己说去,不论你是认这个爹呢,还是当他不存在。他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但是他与你之间的事情,是父子间的事情。当然,我说的,只是生物科学上的父子关系。” 抓了抓他头顶短短的一撮毛,赵明瑄又继续说道,“你是要给他希望呢,还是绝望,这都在你。但是,立夏,做事情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是感情方面,这个感情,你懂的,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你今天不跟他说清楚,明天他会给你送车送钱,必要时候,他觉得自己儿子要结婚得有个孙子,还会给你送女人啦!” 林立夏初始还是十分认真地听赵明瑄讲道理,他很喜欢有时候跟赵明瑄这样简短的对话,赵明瑄有时候做事虽然觉得于法于理自己是不接受的,但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听取他的意见和建议,林立夏总可以看到赵明瑄的另一方面。而深知自己其实有点优柔寡断的个性,这样的雷厉风行的果断,更是自己需要的。 但是,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立夏嘴角抽搐,只给赵某人一个余光扫射,送女人? 亏他想得出来。 李修远是料想林立夏是不会拒绝自己的,电话里虽听得出疏离与陌生,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立夏的礼貌与客气,那样一个温温吞吞像温开水一样的孩子,而一想到,本应该是十分融洽的一对父子,只剩这礼貌与客气。李修远除了一片悲凉与一声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约好了时间地点,林立夏心里像有只小猫一直抓一直抓一样的烦躁不已,而且,这只小猫还是没剪指甲的!一不小心,就觉得心里一丝抽痛,回忆起一个人的过往,那些经历不惨痛,却残酷到让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长大,那个时候,他其实需要爸爸妈妈,而现在,当他可以很好地过日子的时候,一个个居然又冒了出来。 林某人洗了澡,湿漉漉地冒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赵明瑄抓起大毛巾就往他头上一阵扑腾,轻轻地揉搓着,“怎么样,会不会很冷啊?”林立夏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胸前,闷闷地道,“还好啊,暖气很足呢,现在几点了?”李修远跟他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呢。 “还早呢,还有一个小时,不要急,我等下送你去,开车很快的。头发没干出门的话,回来肯定感冒头疼。” 赵明瑄顺手拿起电吹风吹了起来,林立夏本来头发就不长,不大一会儿就干得差不多了。某人白皙的耳朵在热气的蒸腾下红红的,好似粉蒸过了一般,脖子处的那颗红痣愈发的殷红起来,在房间里呆了老长一段时间,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瓷器似的白得凝重。赵明瑄瞅着红扑扑的耳朵,边给他吹头发,边不经意似的轻抚几下。 爱不释手到无法表达。 于是,赵某人低下头,将林立夏同志的耳朵一口咬住。内心激动澎湃的老赵当时的自控能力明显差了点,力道不轻啊! “啊——”林立夏跳将起来,轻揉着耳朵“嘶嘶”吹气,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满眼都是控诉,“赵明瑄,做甚咬我耳朵啊!” 脸上的表情写着悲愤。 赵明瑄先是愕然,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口太重了,然后又发现难得看到如此很有表情的林立夏,于是自嘲般地一撇头,嘴角一扯,笑了出来,到最后,是越小越大声,几乎是控制不住了。 于是,耳朵被咬了,还得不到安慰的林立夏,心里委屈极了,眼里的控诉又被点点委屈替代。赵明瑄就见不得林立夏跟他装委屈,立马止住了笑,扑扑哧哧地解释道;“sorry,sorry,我的小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嘛。好了,不委屈了,不委屈。” 这样的林立夏,让赵明瑄有哄孩子的念头,不过,谁叫他的耳朵,刚才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很好吃的样子啊……赵明瑄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开脱。 找了件顶厚的羽绒服,赵明瑄将裹得像大粽子一样的林立夏塞进了车里。因为刚才“咬耳朵”事件,林某人十分不待见之,冰山表情伺候了一路。赵明瑄边开车,边抚慰某人受伤的心灵,再转头看看爱不释手的耳朵上真留下了牙印,红红的充着血,倒是没破皮,可是衬着林立夏的小白脸倒是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红。 于是,老赵又心疼了一番。 “好了好了,大不了回去给你再咬一口嘛,怎么样?”赵明瑄停了车,靠着座椅上继续说道,方才说了一路,现在都有点口渴了。炸毛的小猫,顺起毛来,果然很麻烦啊。 林立夏见赵明瑄认错态度尚算良好,终于是给了个小小的笑容,“那,是你说的啊,我回去可是要咬出血来的。”语气里尽是报仇要成功的得意的孩子气。 赵明瑄狡黠一笑,起了坏心眼,对上林立夏的眼睛,沉沉地说道,“你确定,要,咬么?嗯?要不要拆开来?” 在用手接住到林立夏差点命中自己眼睛的一拳之后,赵明瑄揉了揉自己的手,这小子,还真是用力打啊! 直到目送那个虽然被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赵明瑄才轻轻舒了口气,希望他会没事。 不,有我在,林立夏,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系黄小瓜的分割线+++++++++++++林立夏从未来过北京,没曾想到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还隐藏着一座茶馆,外表是灰扑扑的青瓦白墙,红漆门窗,进去了却是别有一番洞天。内里装修古意盎然,虽是不起眼,可刚刚被引着进来时居然瞧到一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官员,再想想外面那些明显是保镖却极力在装路人甲的各色人等。想来,这又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可以经常进来的。 进了雅间,林立夏的忐忑不安却倏然都消失不见,手心攥得紧紧的,方才还在冒汗。可看到李修远独自一人在那里正在用茶水冲洗着茶杯,屋子里氤氲开来的茶叶的香味,带走了自己的紧张情绪。 就像明瑄说的,就当跟一个普通的老人聊天吧。 李修远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个湛蓝色的身影就映入自己的眼帘,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大概还是从外面走进来着了凉气,被灰色羊毛围巾包围的小白脸倒是透着一丝红,不住的呵气。 林立夏其实不算是冷到了,只是,他突然嗫喏了下,想要开口问个好,却不知道该叫什么了,叫爸爸是绝对不可能的,再叫李伯父,突然觉得自己很是矫情。于是,他就这么楞住了。 倒是李修远,笑了笑,加深了眼角的皱纹,却是荡漾开来一股亲切慈祥之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开口招呼道;“来,立夏,过来,坐这里。” 林立夏倒是放开了最后一丝拘谨,大大方方地坐下里,刚要开口,李修远将手里的茶递给他:“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是上好的大红袍,我特意自己带过来,让他们给泡的。”林立夏接过杯子,一点点地抿着,却又克制不住好奇,时不时将眼神往李修远身上飘过去,直接对视,他还是做不到的。 李修远含笑地看着面前安安静静抿着茶水的青年,修得干干净净的鬓角,光洁的额头,想象,他小时候,该是多么可爱又乖巧的一个小男孩,然而,自己终究是全部错过,并且,让他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 林立夏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如坐针毡,终于是将茶杯放下,刚要开口,李修远笑着摆摆手,说道:“先听我说好吗?” 林立夏不再言语,黑湛湛的眼睛只是盯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当时年轻气盛,做事冲动却又事后顾首顾尾,大部分错在我,我这些年从未否认过。对婚姻不忠本是不该,但我从未后悔过,我当年,当年是真的喜欢你母亲。更何况,我没想到,那场不应该开始的感情,居然还留下了你这个意外。” 李修远给自己斟了杯茶,继续说道,“你可能以为这个意外我是不愿接受,羞于承认的。立夏,不是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一点,要是爸爸知道你的存在,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我很喜欢小孩子,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你看舒格被我宠得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林立夏本以为照前几天赵明瑄和自己老妈的一顿闹,李修远约自己出来,必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没想到一开口,居然不是给自己的女儿讨公道。 李修远要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必定会惭愧伤心至死。林立夏有这样的心理活动却是很正常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还未将自己居然有个父亲,李修远是自己的父亲这两个论题结合起来,在他眼里看来,李修远是李舒格的父亲,而从赵明瑄那里偶尔透露的,那是一个宠女儿到极致的父亲。 林立夏秀气的眉毛纠结到一块儿,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只是礼貌地做一个倾听者,很是专心地听着。 “我知道提补偿什么的,都是笑话,现在,你都这么大了,也不需要这些。爸爸,爸爸我只是想可以偶尔见见你,有需要的时候照顾到你就行了。” 林立夏嘴唇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用的,我又没认你。” 这话明显是刺痛了面前的老人,林立夏暗暗自责自己真是嘴快了,最近跟赵明瑄斗嘴习惯了,几乎是想什么说什么。 李修远眼神一黯,苦笑道,“我知道让你原谅我,喊我一声爸爸很难,但是,立夏,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我可以做好舒格的父亲,也可以做好你的父亲。” 林立夏又喝了口茶,想到赵明瑄说的最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理论,于是斟酌了好一番,在李修远的期待下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愿不原谅。”他可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把他的心思想得那么复杂。 又接着道,“真的,我对你,之前没有任何概念,又何开愿不原谅的说法呢。” 李修远已经开始有些明白林立夏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想过怨恨想过冷漠,却没有想要林立夏的态度是这样,仿佛毫不相干的人。可他又何曾深切体会过立夏的心情,那些踽踽独行的岁月,又何曾有过本应该相干的人给他关爱与扶持。 孤独长大的人,其实骨子里有挥之不去的淡然。 “伯父,我今天来,只是想和您说,谢谢您的房子,但是太贵重了,我真的承受不起。还有就是,那天订婚的事情,我事先不知道明瑄和妈妈是那样策划,否则我也不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立夏又恢复到初见时的样子,那个彬彬有礼的小青年,像冬天的松柏一样。李修远却是心抽得一阵慌,他对任何人都有手段,可对着林立夏,他毫无他法。 “但是,希望伯父和李小姐能明白,赵明瑄,我们是一定会在一起的。不要再做一些无所谓的纠缠。”林立夏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李修远已经明白,他们不是玩玩那么简单,但是从未想到两个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爱情。 一时之间双重打击,神色黯然,年龄的痕迹骤然显现出来,掩饰不住的老态。 “好的,立夏,要是不想要,我可以收回,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决绝,我们不当父子,就当个忘年交怎么样。把我当一个普通老人来当朋友,如何?”李修远终究是不忍心失去儿子,即便是时不时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那也是愿意的。 林立夏瞧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皱纹遍布,像羊皮卷的地图,毕竟还是狠不下心,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你跟赵明瑄感情很好,但是男女之间都说不准,更可况是……我不是想阻止你们,只是,多为自己想想,各种情况都要考虑好。”李修远斟酌着说道。 林立夏又何曾没想过,可经历过着这些,未来如何不重要,当下把握最幸福。 “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被抛弃,但是,我又没有活不下去,谁离了谁不可以好好过日子。我一个人,其实也可以好好的。只是有赵明瑄,是我的福,才是我这么多年的补偿。” 林立夏倒不曾说过如此感性的话,此时躲在车里听歌的赵某人要是亲耳听到,估计会欢欣雀跃地露出狐狸尾巴。 但没有听到又如何,有些感情,有些爱,本不必说出口。说多了,反而是多余。 第91章 尾声二 再香的茶叶也弥补不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气氛,林立夏本就是个纳于言的人,更何况此时对着身份尴尬的李修远,除了偶尔回答几句话,他是实在不知道在这两人的小雅间里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说些什么。 李修远这大半辈子还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官海沉浮多年,对什么人都游刃有余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时不时地抿一口茶,到后面却是有点眼神飘离懵懵懂懂的样子了,显然是有点没耐心了。还是有点小孩子心性,李修远如是想。 长叹了口气,心里虽是极想与这儿子多呆哪怕一分钟,但也不愿勉强他。心念一动,拿过他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机。林立夏就这么瞧着李修远灵活地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来,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除了家人朋友一般没人知道,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记得给伯父电话,我想有什么事情,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尽量。时间不早了,出来有两个多小时了,立夏,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个饭,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哪个菜系的?” 李修远砸了一连串的话过来,林立夏抬手看了看腕表,略显歉意地说:“呃,李伯父,不好意思,我以为只是喝个下午茶,明瑄和妈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李修远没有忽略林立夏提到两人时如释重负的感觉,叫沈丽华的那一声妈是那么自然,对比今天的这一次见面,不觉得心头一黯。但很快又释然,总归会有接受自己的一天。 林立夏与李修远并肩走了出去,等等,这车怎么越看越熟悉啊,果不其然,赵明瑄摇下车窗冲他璀然一笑,“来,立夏,赶紧上车,外面冷。” 林立夏疑惑道,“不是跟你说我自己回去的么,也没告诉你时间啊,怎么我刚好出来……”林立夏了悟,赵明瑄大概从他进去到现在两个小时都未曾离开过。 赵明瑄笑着道,“没事,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反正也是闲着。”然后仿佛这才看到就站在立夏身边的李修远一样,礼貌地向长辈问好道,“李伯父好。”笑容恰到好处,热情却又不谄媚。 李修远冷哼一声,随即假装没见到一样,又转头嘱咐立夏道,“有空给伯父打打电话,要是有时间来北京玩,好不好?产权我可以收回,房子我给你留着,好不好,立夏?”两声略带讨好的“好不好”让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铁石心肠的林小猫暗恨其实还是不够立场坚定,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李修远终是舒心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赵明瑄穿着黑色大衣,那年夏天见到他时的小麦色已经褪了下去,倒是显出了原本的白皙,高鼻深目,侧面看,还真有几分混血的味道。见林立夏盯着自己的侧面观察不已,赵明瑄勾起了个笑容,“是不是觉得,你老公我,帅得不行了?” 林立夏觉得这人不仅长得跟初见时有那么点点不同了,原来的绅士风度,翩翩洒脱也全然蜕变成了痞子样,厚颜无耻到惊人的地步,于是毫不客气地说;“完全没有,我后悔了,我觉得你没有第一见面时候那么好看了。” “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么?”赵明瑄格外认真地问道。 “什么?我要知道什么?”林小猫疑惑,温温润润的眼睛又带上难得的迷茫色彩,看起来圆润可爱。 赵明瑄最最受不了他这样难得迷糊的小神情,像之前做过千万次的那样,伸出手,在立夏的头上一阵扑腾,摸着他短短的头发,感受那柔软的触觉从他掌心划过,就像此刻,这样的立夏,触到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片一样。 “我一直就不好看啊,打折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老赵狐狸一脸意味深长地总结。 +++++++++++++++++ 虽然老妈极力想带着林立夏回美国一趟,但是一想到去了那边,又是些自己需要处理的人际关系,比如跟——继父,林立夏就不自觉地想要皱眉头。更何况,他也实在是想薛涛,许悠扬等等难得的几个朋友。之前单位的处理是停薪留职查看,林立夏想着,大概查看完也就要从那里离开,毕竟是自己一出校园就工作的地方,那么多同事朋友,要说不难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却又没想到,在北京养伤期间,又接到通知,要是愿意,可以重新回去上班。彼时,赵明瑄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眉头一挑,很是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你又可以穿上交警制服了……”后半句没说完,林立夏也很是鄙夷地丢给他一句话,:“我穿不穿制服,跟你的幻想可没有一点关系,幻想永远是幻想。”老赵摸摸鼻头,复又继续低头看报纸,心里的一肚子坏水却是要沸腾起来了。 沈丽华拗不过儿子,只得叮嘱赵明瑄带着林立夏回长洲,她可是没看出来,站在马路上吃灰尘有什么好的,不过林立夏既然坚定地说出“我很喜欢这份职业”这样的话了,她也没办法。前脚两人一走,自己也只好收拾收拾先回了美国,等忙过这一阵了,再飞过去看儿子。 带着活泼可爱的烧饼,两个人又飞回了那座立夏出生到长大的城市,那座夏日炎炎长的时候,遇到烧饼,被烧饼牵着遇到赵明瑄的城市。 竟是小张来接的机。意外地看到老熟人,让林立夏心情格外好,你看,这座城市,冬天也是绿油油的,翠绿的叶子未曾凋落,要不是迎面而来的阴冷空气,你是感受不到冬的气息。一切都是那样熟悉,熟悉的景色,熟悉的空气味道,熟悉的人,好像走到哪里,外面的世界再好,都没有可以让自己如此亲切的感觉。 “小张,麻烦你了,今天还是上班吧,还麻烦你过来接我们。”赵明瑄道。 “哪的话,赵哥,虽然我还在公司挂职,不过你知道的,我可就是你一人的秘书,你真要回不去,那我也不干了,就跟着你。”小张边开车边道。 又从后视镜打量了林立夏两眼,打趣道,“立夏小子,腿怎么样了啊,看来北京很养人啊,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白这么帅了啊,哈哈。” 林立夏跟小张倒是算很熟悉了,只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应道,“哪有啊,张哥,我是到冬天就会变白一点,你看,明瑄不也是么。” “腿都好了吧,是不是要回交警大队上班了啊?”小张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照赵明瑄的嘱咐去好好调查了一番,林立夏的表现固然是不可磨灭的因素,但是据说有上头的指示,看来,李修远是交代过一声。赵明瑄倒是不动声色,想着自己知道就成,林立夏喜欢干什么无所谓,但是要是知道自己复职有李修远的因素在里头,这傻小子估计又要纠结一番,只要他开开心心便好,那这样,还不如不告诉的好。 “都好很多了,休养了这么久。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上班了,每年年关的时候都是最忙的。”某人大概是回到熟悉的地方,连语气都带上了平时少有的欢欣雀跃。赵明瑄瞧着他眉梢眼角亮晶晶仿佛看得见的喜悦,很是怜爱地在他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看来,还是这里最适合我的立夏。 林立夏转过头,见赵明瑄少有地不逗弄自己,侧着头,歪歪着看了他一眼,心有灵犀般地回答道,“我还是最喜欢这里了。” 赵明瑄瞧着他略带孩子气的动作,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立夏,你不知道,在哪里都无所谓,而我在你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小区门口,林立夏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之前自己住在对面的宿舍时,每天都要看好几遍的楼盘广告,那幅夕阳落幕,渔灯唱晚的水墨山水画,还有那句自己第一次看到,便心念一动的广告词——“水岸年华:心动而至吾家归处”,想起这一路走来,真是感慨万千呐。难得自己居然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不觉得瞧了两眼,复又低头叹气微笑。 赵明瑄顺着林立夏的视线,哟,原来是这幅广告,自己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见他又是叹气又是微笑十分感慨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这幅广告,能让我们的林大帅哥如此感慨?”林立夏没好气地对上赵明瑄的眼神,“单纯好看不行啊。” “行……”赵明瑄故意拖长了声音,“怎么样都行……林警官,你就是蹂躏我侮辱我都行啊,不过记得要放床上蹂躏。” 林立夏差点因为赵明瑄严肃认真的蹂躏宣言喷了出来,“我回去之后,让薛涛跟公安局扫黄分队的同仁联系联系,尽早将你送进去,你的存在,简直就是破坏社会和谐。” 赵明瑄将眉头皱成了一个标准的“川”字,倏然道,“这可不行,我一走,你就不和谐了。”林立夏瞄了他一眼,牵着烧饼,径直加快步伐进了电梯,留给赵某人一个很是傲娇的背影。赵明瑄琢磨着,这林小猫该不会炸毛了吧,未及好好思索,连忙追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地挤进了堪堪就要关上门的电梯。 烧饼抬头瞄了自己的前主人一眼,很是不屑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出来——“哼”,无视赵明瑄犀利的眼神,紧紧贴在林立夏的大腿上,哼哼唧唧地蹭了两下,博得林立夏安抚似的摸了摸,很是得意不已。 赵明瑄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烧饼,又看了看林立夏,仿佛考虑了很久似的商量道,“我总觉得,就只有一只狗,家里冷清了点,要不,我们再去领养只猫吧。” 林立夏依稀记得赵明瑄好像在北京的时候就提过一次,自己倒是无所谓,要是赵明瑄喜欢的话就好,于是只含糊地点点头。 烧饼呈呆立状,狗眼无神,僵在那里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赵明瑄斗,你又不是林立夏,分明找死咩? 干干净净的家,每个角落都是自己之前离开过的样子,林立夏进进出出地将房间的所有窗帘都拉开来,冬日暖阳就那样一下子撒了进来,近似透明的高远,很亮很亮的光线,但是不刺眼,带着冬天特有的通透清亮。 林立夏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都在一杯热茶里,舒舒服服地舒展开来,赵明瑄已经在忙里忙外地收拾起来了,烧饼躺在自己的老位置,很是熟练地在遥控器上乱摁一通,还真给它摁了开来,电视里嘈杂的广告声音从壁挂式的液晶屏里传出来。 这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处。 赵某人回了长洲,处于暂时失业的状态,林立夏离自己上班的日期还有那么几天,两个人每天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往返于超市与家,每天就是斗嘴做饭溜烧饼,很是安安静静地过着小日子。 薛涛和许悠扬的骚扰那自是不必说的,俩人约了时间,相当不怀好意地无视赵明瑄眯着眼睛满满都是介意的眼神,来两人的小家串门。 赵明瑄不仅不能抗议,还得乖乖地去洗菜做饭,林立夏下来命令,得做一桌子好吃的!不过围着围裙的赵明瑄择着手里的青菜,竖着耳朵听到林立夏开心爽朗的笑声时,倒是一肚子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总不能限制他的生活是吧,除了自己,立夏还应该要有自己的工作,朋友同事,私人空间。赵明瑄如是想完,暗暗赞叹自己的大度,接着欢快地洗菜去了。烧饼趴在厨房边上,瞧着忙活得不亦乐乎的赵明瑄,恨铁不成钢地哼唧了一声。 赵明瑄一边将青菜冲洗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与之说道,“骚饼啊,立夏就要上班了,他一上班,就很忙了,到时候你肯定会觉得孤独。我琢磨着,这两天就跟你立夏哥哥把小猫领回来好不好,领个弟弟,名字都想好了,跟你很像,叫做煎饼,你喜欢么?” 烧饼君立马跳将起来,“嗷呜”一声,连蹦带跑奔到了立夏身边。只惹得林立夏不时地望望赵明瑄,不满他又欺负烧饼。赵明瑄手里拿着一把菜,两肩一耸,琥珀色的眸子都是迷茫,茫然,疑惑之类。林立夏连忙摸了摸烧饼的头,安慰之。 赵明瑄做起饭菜来倒是不含糊,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五菜一汤倒是上齐全了,于是便招呼他们过来吃。许悠扬正扯着林立夏的手臂讲到队里的新八卦,“哎呀,立夏,我说,你可不知道我们队里刚来的那个小男生,哦,现在是我闺蜜了,我俩好得跟姐妹似的,对了,他还是弯的。我觉得,你要是回去会十分危险的,他已经对着你贴在宣传栏里的工作照花痴很久了。” “可不是,”薛涛从与许悠扬斗嘴的战争中中立出来,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娘得不得了,每次都站那里呆半天,看见他我就想揍一顿。上次还想偷你照片,可被我逮着了……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呃,蛮好玩的。” 林立夏已经被俩人之前唧唧哇哇念叨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满是头昏脑胀了,什么,男生,还闺蜜,自己是一头雾水。赵明瑄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们再不吃,就凉了。你们不吃可以,饿到立夏,我以后绝对不让你们进来了,还马上搬家。” 许悠扬很是不在乎地瞅了赵明瑄一眼,“只要立夏说个不字,你敢么,敢么~”薛涛倒是很识趣地说道,“悠扬,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么不给人家面子,虽然是事实,但也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我说,做人要委婉一点。” 赵明瑄低头替林立夏舀了碗汤,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委婉在哪里。 林立夏尴尬地咳了下,“这个,这个,我们吃饭,吃饭。”猫儿眼似的黑眼睛瞪得溜圆,可看着,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赵明瑄不以为意地一笑,自己可是不把他们的调侃放在心上。 林立夏被这笑容煞到,还未喝酒,脸就先红了大半。 这顿饭倒是吃得十分尽兴,有薛涛和许悠扬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连带着赵明瑄都觉得,这段时间来的所有晦气,都在这顿饭里终结了。 这里是他们回归的终点,却又是另一段新生活的起点。 可算是挨到了要上班的日期了,想到明日就可以回到队里,林立夏这是又激动又开心,居然还有一点紧张,就跟自己回到了当初刚刚上班时候的样子。赵明瑄站在一旁,麻利地将他放了几个月的制服拿出来熨着,见自家林小猫躁动不已,便想说说自己的事情,“我说立夏啊,你今天一天都没消停过了,只是回去工作而已,至于么?” 说到工作立夏终于是把自己心里忍了好久的疑惑问出来,“你还回公司么?”赵明瑄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忐忑,“公司嘛,大概是回不去了。”林立夏自然明白,曾经的赵明瑄,多么意气风发地在这里开拓自己的事业,要说就此放手,就是他也明白,对于赵明瑄而言,不消说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赵明瑄不甚在意地说道,“放心,我想,凭我的能力到哪里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更何况,你妈打算挪点事业回国,希望我接着帮她,总之,我是不怕失业的。失业了,还怎么养我家立夏是吧。” “你爸妈那边,不需要交代么?”林立夏担忧地问道。 “你说工作还是感情?我正要跟你说呢,明天可能回香港一趟,不过,晚上就会回来。其实感情的事,我不掺和父母的,父母也不要掺和我的。工作的事情,还有些需要交代清楚,当然,我还可以再去重申下我的感情立场。”赵明瑄边说着,边将袖子换了一面,熟练至极。 “立夏”,赵明瑄突然开口道。 “嗯?怎么了?”林立夏应道。 “还记得我以前给你带的糕点么,第一次。” “当然记得了,你还让我按顺序吃呢。”林立夏也想起那时候,跟赵明瑄还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当时觉得赵明瑄分外的自来熟,现在想来,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那是以前我家里的一个师傅做的,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我妈因为我喜欢厨艺,就把人大师傅赶走了,后来他开了家点心店,很有名气。那时候,我买这盒点心,他跟我说,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富有了。”赵明瑄酝酿了很久似的,缓缓而道。 “我想说,没有家族财富,没有公司也无所谓。因为我现在真的很富有。”赵明瑄好似要强调一样,又重复了遍,“很富有。” 林立夏了悟般地朝赵明瑄很是灿烂地一笑,长长地舒了口气,极是舒服地靠着了床上,看着赵明瑄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制服整理齐整,熨帖有型。 赵明瑄见林某人窝在了床上就发呆,于是将弄好的衣服仔细挂了起来。静静上前,倒在他身侧,轻轻拥住,在他耳侧问道,“怎么了?一回来就发愣?刚刚还不是好好的么?” “我以前住在交警大队的宿舍的时候,每天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个小区的广告,是你们的啊。那幅画真好看,暗下来的天色,亮起来的渔灯,配上那句话,心动而至吾家归处。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我有钱,肯定在这小区买房子,这广告做得真好。”林立夏似感叹地说了这句话。 赵明瑄又何尝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还未遇到自己时候的林立夏,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林立夏,他必然心动过,可是,从未有过归处。难怪,刚刚看到那幅广告,他会有那样的神色。赵明瑄只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将此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昏黄色的壁灯,光线投在林立夏的脸上,光影交接处,眉眼分明。清清亮亮的眼,温温润润的人,这是,属于他的林立夏。而林立夏脸上的知足安逸只梢看上那么一眼,就足以将赵明瑄自己融化。 当初在金黄金黄的夕阳里出现的林立夏,仿佛从远处那片海里走来,从某个自己一直祈盼的愿望里挣脱出来,一步一步,清晰有力,走到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