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强制 作者:洛夜 文案: 简单地来说,这是一个由单向强制发展为双向恋爱的故事。 补充要素:兄弟恋,强硬攻+傲气受 用当事人双方的行为表达就是—— 柏烽炀:我要你就是要你你不要我也没关系只要被我要就好。 柏少御:所以你是变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情有独钟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烽炀,柏少御┃配角:唐颜,D,林业,伽蓝等┃其它:诱惑系列文,夜色,洛夜出品 ★上部★ 楔子 来自天寰的邀请 明显是属于单身男人的小公寓内,客厅里的电话机响了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百折千回、持之以恒。 在连续响了三遍之后,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敞着怀的和式睡衣、赤脚、被睡得毫无造型的头发——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指节分明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拎起了电话机,“喂——”。 声音是带了刚刚睡醒的低哑,但是音色上佳,有着那种带着傲气的颐指气使,但是却因为声线的完美而并不令人生厌。 当然,如果配合到男人的相貌,只会让人觉得这种腔调的说话方式愈发地相得益彰。 “……木少爷,您承诺给‘维今’的日更可是已经缺了三天了,坑底冤魂无数……” “咔嗒”一声,电话被干净利落地挂断了。 柏少御,性别:男,年龄:26,职业:无——如果写小说算的话,勉强还可以算一个还算当红的网络写手,笔名:木白——由此可以看出此人十分地懒,连关系到自己作品署名的笔名都是拿姓氏拆分得来的。 电话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已经以一种极其闲适的姿态在沙发上靠坐好了的男人伸手又一次拿起了电话机,态度和善,“伽蓝,早上好。” 已经是第四次打来电话的男人终于被这句若无其事早安问好打败了,“……木白大人……您饶了我吧……您那更新……” 柏少御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我知道了,会补上去的。” 被称作“伽蓝”的是柏少御的经纪人编辑,与责任编辑不同的是,这是专属于作者本人的编辑。上到与出版社、站、网络责编等商谈出版、签约、收益等事宜,下到读者群的管理和互动活动,甚至催稿和日常生活的琐碎,都由这位金牌经纪人一手打理。 “白少,”电话那头的男人脾气颇好地忍受着柏少御已经开始渐露端倪的坏脾气,“你放在我这里的存稿三天前就已经发完了,你手头没交付给我的存稿还有多少?‘维今’封推那本《黑暗之歌》,还有多少完结?” “现在就可以完结……”柏少御从电话机旁放置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咬在唇间,左右环视着找打火机。 “……又来了,你再玩儿烂尾可就真的要被读者们抛弃了。”伽蓝耐心地说服着大少爷放弃这种任性的念头,“‘维今’给了你这么好的推荐位置,总要好好做出完结吧?” “我这是为了给他们省钱,”烟雾从形状姣好的唇中袅袅升起,“千字120,我都替他们肉疼。” 伽蓝头疼地揉了揉没有贴住话筒那端的太阳穴,哪儿有嫌自己挣钱多的?!“……大少爷,你那文赶快冲一下完结,反正我看故事也快结束了。” “你又替我接了什么客?”柏少御弹了弹烟灰——灰白色的烟屑落在大理石的烟灰缸里,被衬得煞是好看,可惜和这位口中蹦出来的“接客”……十分不搭调。 “……”电话那端的经纪人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调整着情绪,“……不是小说,是天寰的一款网游,需要一个策划重做世界观和任务系统。他们的负责人已经找我谈过了,待遇开得很高。我已经把相关资料发到你邮箱里了,天寰那边儿可能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去找你商谈,你……” “你都拍板了,我还有什么谈的必要吗?……不过,伽蓝,他们要做种马网游?”吸了半支的烟被掐灭在烟灰缸里,柏少御再接再厉地抽出第二支。 “正经一点儿……是一款西方奇幻网游,跟你的写作风格很相似。我考虑了一下,你做起来应该比较顺手,而且,前几天你不是说想要放假吗?正好……” “我说的放假,是不-工-作!不是不-写-文!”柏少御咬着字表达出自己的愈发蒸腾的不满,“不接。” 已经习惯了他发泄不满的伽蓝依然语调平和,“来找你洽谈的应该是齐总,具体细节由我来和他们商定,你只要和他随便谈谈就好。……白少,请挂电话。” “咔嗒”一声,干净利落。 第二支烟被抽到一半后,依然被掐灭在烟灰缸里。 从沙发上起身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后,指尖掂起电话机旁边的木糖醇,倒出一颗咬在口中。然后走到浴室里放满了一浴缸的热水后,打着哈欠晃到客厅里,打电话去叫外卖,接着走到冰箱处取出一盒牛奶。 ——这一连串的动作随意无序,明显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毫无关联性。 喝了半盒的牛奶被随意放在冰箱旁边的置物架上,半分钟前穿在身上的睡衣脱落在浴室门口,细细碎碎的水响从闭合的木质门内传来。 半个小时后,下半身胡乱围住一条浴巾的柏少御从浴室里走出来,打开房间门,取过来半个小时之前订的外卖,不顾送外卖小弟看着他还沾着水珠和仅着浴巾的下半身面带诧异,送上一个不露齿的微笑,然后当着人家的面重重地大力关上门。 “时间正好。”柏少御自言自语,自动忽视了外卖小弟抱怨在门外等了自己5分钟的事实。 如果单单凭借这些就说柏少御此人十分邋遢是非常不对和不负责任的评价,按点按时的家政服务把他这间小公寓收拾得很是整齐干净——他随手放东西的习惯,与其说是毛病,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习惯了被人照顾,且最大限度地给自己舒适度。 两个小时后,钟点工还给了这间只有一个男人住的居室一派整洁。柏少御指尖夹着一支香烟,打开了电脑,准备按照自己经纪人的吩咐开始冲《黑暗之歌》的结局。 他的文学专栏本来全部是由伽蓝打点的,甚至包括发文这种被一般网络写手觉得很享受的步骤都推给人家代劳,更别提什么书评区的交流,以及拉票等与读者的互动活动了。 但是,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地去逛了逛书评区。 “押宝木白大大这本书又是烂尾!”——押对了,所以我不打算烂尾了。 “木白少爷,下本书不要再种马了好不好?”——我从来不写种马文,我写的都是爱情。 “……强烈建议木白让男猪把精灵女皇也收入后宫!!!”——活了快千年的老妖精晚上XO你也不怕做噩梦? “……更新啊更新啊更新啊不更我会死啊更了你会死啊?!……”——无视。 …… 请不要认为破折号后面的话是他回复的读者留言,这小子还没这么勤快。这些都是咬住烟的木白大人在内心的一一回应。 烟嘴上带着一圈牙痕的半支烟被掐灭在烟灰缸里。柏少御随手关掉了网页,心下寻思着要不要让伽蓝汇总一下读者留言给自己看看,也好在卡文时找个乐子。 至于工作量的问题,完全没被这位少爷计算在内。 正在计算收益的伽蓝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继续计算自己家那位脾气比天高的“木白大人”这个月能拿到手多少银子。 两个小时后,应付完了更新要求的柏少御把原本的存文和刚刚两个小时的奋战的成果一起发给了伽蓝,然后微微皱着眉想着如何能在5章内完结掉这个文。 翻出来以前的大纲细细地修改过,加进去了几个新的想法和好的灵感,正在准备做进一步的修善时,门外的门铃响了起来。 柏少御八风不动地继续修改大纲文案,任由门铃声从一开始的“叮咚”变成后来的“叮叮咚咚咚咚咚……” 然后,门铃声变成了一声“咚”! ——手好痛…… 柏少御放下手里的笔,穿过客厅,带着少许的不耐去开门。 随着门的缓缓打开,一个身穿休闲式小西服的男人带着一口灿烂的白牙站在了门外,“你好,是木白吧?……我是……” 外卖小弟曾经遭受过的遭遇再一次重演,大门带着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情,飞速关上——半句被夹在门缝中的话扭扭曲曲地传入柏少御的耳朵里。 ——“……是天寰的齐天远……” 天寰?……挺耳熟的名字。 因为赶出来6000多字不卡文章节而纯收入已经达到了720元大洋的柏少御,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在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听到“天寰”这俩字儿之前,再次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男人,是天寰科技的市场部经理齐天远,全权负责管理天寰各项网游的推广活动,有房有车,有妻且将有女。 而且,小伙儿还挺帅。 因为被甩了闭门羹而一脸微微惊愕的齐天远在门被第二次打开时,脸上迅速地换上了更加灿烂的微笑,“我可以进去谈吗?” 柏少御把门大大地打开,然后靠在另一侧的墙上,微笑,“就这儿谈吧,家里乱。” ……室内,窗几明亮,地板锃亮,家什整齐,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花香。 齐天远的笑容一点儿折扣都没有打,依然态度良好,“木白,伽蓝给你说了吧?我们给你们的资料看了没?” “没有。”柏少御很直接地说。他发邮件给伽蓝的时候,倒是看到了那封未开封新邮件,只是当时突然想起了一个情节上的细节,于是飞快地记下了,然后就开始2个小时的飚文了。 “据我了解,你写小说的报酬大概是每千字70-150元之间。《博拉》——就是请你来做策划的那款网游,大概只需要占用你两个星期的时间,我按照天寰程序员的工资开给你满月薪,所得的酬劳绝对高于你写小说所挣的money~”齐天远自信地笑了笑,“其他的条件,随便你提,我们尽量满足……” 柏少御此人行事历来颇为乖张,如果齐天远介绍的是游戏的大致设定,或者勾肩搭背地跟他论朋友攀交情,说不定他心情一好之下,就满口答应了。 但是,不巧的是,今天他感兴趣的不是有关钱的话题。再加上对伽蓝先斩后奏的不爽之情…… 换了个姿势,柏少御的唇角微微扬起,“没问题啊……” “啊?……”这回轮到齐天远愣神了。这么容易答应了?据说木白此人很不好交往且满身傲气…… 柏少御有一双眼尾极其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端得是一派风姿天然。 慢慢从依靠的墙壁上直起身来,柏少御微微地眯起眼角,凑上前去。指节分明的拇指和食指指尖捏住了齐天远的下巴,手指用力,把人推到打开的门板上靠住,舌尖在下唇处微微露出一点儿后飞快收回,“齐总,帮你这个小忙没有问题。我甚至不要你开出那些条件,免费帮你……只是,我最近缺少床伴压惊,所以睡得很是不安稳。睡得不安稳就没有写文的灵感,你看……不如来做我的暖床人如何?”边说边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停到堪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处,静止。 齐天远一向转悠得飞快的大脑瞬间当机了——虽然他身边也有同性恋的朋友,公司老总更是和公司“老板娘”刚刚跑完7年的爱情马拉松。 但是!!!这是头一回被男人调戏!!! “你你你……”齐天远呆了半天只含羞带怯地吐出了这三个汉字。 “嗯~?”眼尾眯得更加弧度优美。 “……我我我……”被越来越拉近的距离逼急的齐天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有妻有儿上有高堂下有稚子我对我老婆的爱天地可表日月为证上穷黄泉下至碧落……关键是,我不喜欢男人!!!” “那就,拜拜~”柏少御抛出了一个飞吻,第三次把门关上,也不管被自己肆意调戏过的男人究竟会是个什么反应。 ——必定会落荒而逃吧?~ 心情大爽的柏少御吹了声口哨,往自己的书房走。走到书房门口,还犹自暗爽不止,接连着又往大门的方向抛出了一个飞吻,“亲爱的,我也不喜欢男人。” 当日,心情阴晴表飚升到最高值的木白大少爷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连连,运指如飞……硬生生地一下午完成了原定两天的码字计划。 如果伽蓝知道了今天下午的调戏事件带来了如此有益且成效颇高的影响,必然会对齐天远经理感激涕零,膜拜不止。 等到客厅里的闹钟开始大声鸣叫的时候,柏少御还在电脑前坐着。 “该吃饭了!该吃饭了!小白吃饭……” ——是伽蓝的声音。 柏少御转过转椅,右手用力地向客厅里比出一个中指,然后潇洒地摸出烟盒,掏出一支烟,伸出舌尖,从烟嘴处舔过去烟尾,极细地划出一道亮闪闪的水迹线。 还没找到被自己随处乱放的打火机,门铃又大声地鸣叫了起来。 “今天难道是……三月三?”柏少御自言自语,合上电脑的键盘档,踢啦着拖鞋过去开门。 三月三,江南俗称的鬼节,据说会有鬼敲门——这小子,损起人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手还没有碰到门锁,就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敢情刚刚的门铃声,只是走了一个形式。 柏少御一个激灵,转身就想往卧室跑。心里恨不得能狠狠地pia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三月三过鬼节”,这下可好,来了一只大鬼。 但是,跑出去了半步又生生地转回了原地——那个人的话,跑根本就没用。 门被打开,背着夕阳的光线模糊感,只能看出来走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周身的气势不是天生的生人勿近,而是一贯的高高在上和睥睨而视。 “客厅里怎么不开灯?”男人反手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了柏少御心上。 “……你公司不是很忙?”努力做出的坦然腔调。 “哦~我听说我亲爱的宝贝儿最近睡眠不好,需要有人压惊……”男人边说边脱掉外套,连带着领带一起随意扔在地下,“……看起来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 后退了一步,“……少开这种低级玩笑。” “捏住人的下巴那股子气势跑到哪儿去了?”男人松开了衬衫上最上面的三颗纽扣,轻轻松松地两步跨上前去,拇指和食指、中指一起抬起柏少御的下巴,重重捏住,满意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痛感眯在一起,“……我真是非常……非常的……” 重重地一巴掌拍开男人的手,柏少御冷哼一声,“离我远点儿,你的手指让我觉得恶心。” “你一向口是心非,”男人突然发力,抓住柏少御的手腕拉近自己,一口啃在了修长脖颈的左侧,“……哪次做到最后不是抱住我哭叫得欲罢不能?” ——这一段对话本来说得极是轻佻、挑逗,偏偏被男人用一种冷静到不行的语调说出,仿佛陈述总结报告一般的沉稳有序,反而去除了那种猥亵感,平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柏少御曲起右肘狠狠地撞向男人的胸前,却被男人轻易地用左手扣住,反拉到腰后固定。吮吸着脖颈的唇已经转到了喉结下方,力道完美地表达出他此时的怒气。 两只手都被压制住,腰部以下的部位被牢牢地抵在墙上,丝毫动弹不得。又一次陷入困境的柏少御恼气至极。 “……柏烽炀,你这个……兄弟相奸的变……”剩下的话语被重重吻住。 兄弟相奸?……还是兄弟相亲? 视线内仅余的是逶迤一地的衣物,还有耳边响起的压抑喘息,好像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第1章 “Highness”的少爷 北邺高中,课下自由时间,室内篮球场。 场上奔跑着追逐着篮球挥洒着青春汗水的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年轻的男孩子们为了一个进球或者一个盖帽激动得大喊大叫。 “少御——”高个子的男生大喊着队友的名字,飞快地传出了一个短距离的传球。 被叫住名字的是一个16岁的少年,听到队友的喊声后迅速地用脚后跟转身,甩掉了面前高高伸出双臂阻拦自己的球员,顺利地用右手掌心稳稳地控住飞过来的球。 “……明明知道是我要接球,也拦不到的吧?”丢下一句类似于开玩笑的嘲讽话,柏少御突然加速,从被自己语言攻势弄到怔神的防守球员身侧利落地过人,球从右手换到左手,在篮下起跳后又换回右手,看着跳起来拦截自己的两名球员微笑,然后…… ——右手猛然下勾,抛出的球顺势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反弹在地上后被己方队员一把操在手里,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柏少御……太帅了~~~”场边围观的一群高中女生激动地连声大喊,“……再进一球……” “少御,”投球中了的同伴一把勾过柏少御的肩膀,“明明是我投进去的球吧?怎么那帮子漂亮的高中学妹都在喊你的名字?不公平啊不公平……” 柏少御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唇角微微勾起,“因为是我传给你的球。” “……你这小子,家世好,成绩好,人又帅,而且还打篮球好!!!真是别让我们活了。”另一名队友也上来勾住柏少御的肩膀,“继续继续,势如破竹地打败他们!” 柏少御,柏氏集团的二少爷,半年前由美国的一家私立高中转到北邺就读,甫一入校就成了校园新闻式的人物。 ——火红色的跑车接送、唇角边常常带了嘲讽意味儿十足的微笑、眯起来会给人平添了风采卓然的眼睛、每天都换几乎不带重样的名牌服饰、甚至包括篮球场上漂亮的过人和传球…… 轻易地吸引了整个校园的眼球。 更别说柏少御为人处事总是一副斯文的优雅相,完美地掩盖了他本人那种似乎来自天生的傲气和自大。 这是位被公认作“Highness”的标准的少爷。 又接连地进了几个球后,柏少御用指尖转住刚刚被传到自己手里的篮球,很随意地说,“我不玩儿了,让替补上。” “……柏少,不够意思!” “好歹打满下半场啊,只剩下3分钟了。” “来来~PASS~” 队友们纷纷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柏少御随手把球扔给己方的一个球员,“不了,今天我哥哥要回家。”然后不顾朋友的挽留,走到场侧,掂起背袋就打算离开球场。 “……少御学长……”背后传来了怯生生的女声。 柏少御转过身来,面前站的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生,“什么?” 有着娇小身材的女孩子的脸开始慢慢发红,张了两次嘴以后,才发出了一句颤抖着的话语,“……你…脸上都是汗……” 柏少御用右手食指指节揩过额上的细汗,汗水随着他手指的弧线在指尖处慢慢聚集成珠,然后被轻轻地甩去。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越发不知所措的女孩子,“这样子呢?” 纤细的手指微微地发着抖送上了一方丝帕,“……我……没用过的……” “下次不用喊我学长了,叫我少御或者柏少就好。而且……”柏少御微笑着拿过女孩子用近乎于托的动作送上来的丝帕,“……我不喜欢被人喊学长。” 柏少御吹了声短促的口哨,素净的丝帕顺着额发飞扬的弧度露出一丝小角。然后,还属于少年的带着青涩的肩膀转了过去,只留给了一脸局促的女生一个背影。 “唐颜,柏少接了你的帕子?” “小颜,他刚刚在冲你笑诶……“ “……他有没有约你吃饭?”刚刚在兴奋地叫着柏少御的名字的女孩子们在他走了之后,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没有……”有着普通名字的女孩子长相并不美艳,反而是一种素丽的清秀,喃喃地说,“柏学……柏少的气势好吓人。” “知足吧你……”同伴的声音里充满了隐隐的眼红,“柏少御接过几个人的手帕?……上次小荆过去送饮料,他就给了一声鼻哼,理都没理。” “就是就是,说不定柏少对你有意思的啊……好嫉妒啊……” 唐颜小巧的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汗,更加的无措起来,“……我……不是……” 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很快被抛在身后,单肩背着背袋的柏少御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单手插着兜地往校门口走去。 门口北侧一辆银灰色的高档名车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见到柏少御出门就殷勤地拉开了后车门,“少爷,您今儿晚了半个小时。” “唔,打球。”柏少御递过去单肩包,狭长的眉眼瞄了一眼车牌标识,“MASERATI?哼~我哥哥他不是刚买了辆PORSCHE的跑车?” “那辆车被送给了前天过来陪夫人打牌的徐小姐,大少爷说了,这辆车今儿先给您坐上一坐他再上手。” 柏少御耸了耸肩膀,“是啊是啊,我屁股坐上去五分钟,这车的价钱就能翻上一番。对吧,满叔?” 满叔帮咱家少爷合上了车门,然后坐回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少爷,您又说笑了。” 柏少御不再接口,专心地看着茶色车窗外一驶而过的街道风景。 满叔嘴里说的大少爷是去年接手柏氏集团的柏烽炀——在被一干董事股东大力反对他担任董事长的巨大压力下,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强硬手腕,力压了全部存有反对意向的董事,甚至包括一些跟了他父亲半生的元老级别人物,成功地在短短半年内稳固了自己在柏氏集团中的领导地位;而更被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是,他在实现了企业利润翻倍增长的同时,于三个月前将柏氏集团更名为枫扬集团。 ——暗合他名字的谐音。 如此嚣张的行动非但没有引起上任柏氏集团董事长的反感,反而让这位商业巨头对自己的长子大肆赞扬、赞不绝口。 一时之间,柏烽炀的名字在整个商界,就代表了金光闪闪、锋芒毕露和铁腕决断。 所以说,有这样一位哥哥的映衬,仅仅有着出色外表而才华一般的柏少御就显得黯然很多了。 柏少御并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反而按照一般人的观点来看,也是一位翩翩英姿的才气少年——比如俊秀的外貌、出众的气质、修长的身材,乃至上佳的文笔…… 但是,对经营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商业帝国的企业集团来说,这些有用吗? 所以说,有这样一位优秀到完美的哥哥,对柏少御来说究竟是不是好事儿,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车子平稳地转过一个弯,驶入了一处高级住宅区。 柏少御懒懒地斜靠在车座上,完全看不出赢球后的高兴——被人用仰慕、热烈和追捧的眼光看待,他反倒并没有沾沾自喜、飞扬跋扈。 如果摘掉了柏家二少爷的光环,还会有几个人愿意亲亲热热地喊他一声“柏少”?如果没了名车的接送,还有几个人愿意自己一声令下就愿意前后操劳地举办PARTY?如果没了自家那个整天很少见笑容的大哥,还有几位名媛淑女愿意嗲嗲地过来攀谈相交? 这些,虽然柏少御都很清楚,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享受其中。 只是,更加清醒罢了。 车子驶进了一户带着小型花园的独立庭院,柏少御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还攥着刚刚那个女孩子送上来的丝帕。 淡粉色的柔软,还带了淡淡的香气——仔细嗅去,是淡淡的柠檬味儿。 轻笑了一声,柏少御随手把手帕塞到了高中制服的口袋中。 见惯了标准的名媛淑女的少爷心性,在看到了小家碧玉型的清秀女子时,自然会有一种新鲜的兴趣融在其中。 走进了因为人少而显得有些空框的客厅后,柏少御发现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二楼的书房,而是靠坐在一楼的沙发上随意地翻看着报纸。 听到有人进屋的脚步声,柏烽炀才抬起头来,锐利的眼光扫视着走进门来的弟弟,“今天回来的很晚。” 声音不算高,语气也算不得恶劣,但是偏偏带着颐指气使的张力,像是贴在你的耳旁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命令和掌控的话语。 柏少御的后背不自觉地挺了挺。在面对自己的兄长时,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少缺了一大截,无论如何努力都赶不上哥哥的脚步。 “……打球,晚了会儿。”被这样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柏少御开始紧张起自己在学校更衣室内匆忙的换装有没有不整洁的地方,刚刚打完球没有冲澡的身上有没有汗水的异味儿……这种类似的想法,一旦想起就无法自制地继续深入继续自审着自己,真像是着了魔一般。 柏烽炀手中的报纸被翻过一页,目光却仍然带着审视,在柏少御的身上转了一圈后停驻在那张仍然有着属于少年的尖细下巴的脸上,然后说,“去洗澡吧。” 如逢大赦般地轻舒了一口气,柏少御边向二楼的浴室走去,边解开上衣的纽扣。他为人一贯随心所欲,即便是在家里也是率性而为,再加上被哥哥一贯默许的纵容,这种脱衣服的动作做起来也是自然无比。 制服上衣被随意地甩在了沙发上,因为抛掷力度和角度的原因,在柏少御刚刚走上楼后,就顺着沙发扶手慢慢地滑到了地下。 放下手中的报纸,柏烽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眼睛在扫向那件普通的黑色制服上衣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淡到捉摸不到的柔情。 上前走了两步,半弯下身子捡起了那件上衣,指尖在触到衣料时不自觉地收紧——这是一种想要抓牢在手心的独占欲。 衣服被整整齐齐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正准备回去继续翻报纸的柏烽炀在转身的瞬间,眼角瞄到了一抹淡粉色。 瞳孔缩小了一下……男人止住了转身的动作,半蹲下身子,伸出小指指尖去勾扯那抹碍眼的粉色调。 随着动作的慢慢进行,淡粉像是带上了火焰的烈色一样,轰然地解构着理智的阻拦。这明显是女孩子的物件,干净的,素雅的,带着淡淡香味儿的…… 柏烽炀在任何事情上,都有着完美的自制力和决断力,偏偏遇到了有关自己弟弟的一切事情上,全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不,也不是不冷静。 他很冷静地摸出montblanc,“噌”地一声打着火,放在左手拎着的丝帕下面,点燃。 然后松开手,单手插兜地看着粉色和橘红色交缠着轻飘飘地落在木质地板上,留下黑灰色的灼痕。 ——不止是在地板上。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柏烽炀用仍然拿着montblanc的右手的食指按住自己的眉心。 那方小小的丝绢虽然被自己毫无愧疚感地烧掉了,但是那抹粉色却在心头挥之不去——将来……说不定就会是从现在开始,将会有一个女人硬生生地挤入自己和少御之间,以女主人的姿态割裂着自己原本认为牢固无比的羁绊联系……少御会对着她微笑,执起她的手,拥她入怀甜言蜜语,亲吻她的眼角唇侧,甚至做出最亲密的举动,彼此间的占有…… 够了! montblanc被重重地砸向客厅的大门,正在走廊处擦拭墙侧雕花的女佣被惊了一下,急忙想要帮大少爷捡起被用作泄怒的打火机。 “出去。”声音冷冷地听不出内心那番挣扎和嫌恶。 女佣愣了一下,接近着听到了第二声呵斥,“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入主楼一步!” 门边的打火机被人彻底忽视掉,闪亮的平面在墙上折射出扭曲的光线。 柏烽炀理了理袖口,维持着左手插兜的动作,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 右手搭上金属质地的楼梯扶手,冰凉的触感丝毫浇灭不了心中翻腾的火热,反而加深了跃跃欲试的蠢动。 鞋跟与大理石的楼阶相磕,节奏地从一楼响起到二楼,然后驻足在二楼尽头的浴室面前。 室内,水声婉转而出,奏响的是一曲默声的邀请。 柏少御整个人泡在了大大的浴缸里,上方的莲蓬头也大开着,方向上却被调成对着他脸的角度——适宜人体温的热水带着喷洒的水珠砸在一张清俊的脸上,冲刷得睫毛颤动不已。 冲刷在脸上力度和着心跳一声叠加着一声。对于自己唯一的哥哥,柏少御的感觉一直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完美、强势、魄力、冷静、高高在上、不可比肩、只能仰视…… 伸出右手掩住自己的脸,暂时地隔开水流的冲击,柏少御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哥哥,我想要……达到和你一样的高度,能够和你并肩而立……可是,我对商业对金融对经济不仅一窍不通,而且本能地不喜和排斥…… 你……我……该死的…… 正在沉浸在这种夹杂着不甘的复杂情绪中,浴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拧开——柏少御没有锁上门的习惯。 偏侧过脸,任由水珠砸落在侧颜上,柏少御的声音里带了被压抑住的惊异,“……哥……?” 站在门外停驻了一会儿,然后悠然打开浴室大门的柏烽炀,在看到里面景象的一瞬间,彻底地失去了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浴缸、蒸腾的水雾、池内晃动的水波、裸露在视线里的肩头、尖细的下巴、被热气熏得有点儿发白的脸色、紧贴住脸侧的湿发、眼尾的弧度……还有不断扬起又砸落在少年脸上的珠珠水滴…… 握住门把手的手指,一根根地收紧,直到握到发痛。 柏烽炀冷冷地看着浴池中的弟弟,一派冷然下强压着的是邪恶的绮思,翻腾着冲击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柏少御从浴缸中坐立直身,水流从脖颈分界而下,在胸前嫩色凸起露出水面的同时,冲流而下…… 正在惹火而不自知的少年不以为意地伸手把湿发拢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然后加重着语气喊了一声,“哥哥……” 门……被重重地甩上。 第2章 “你是我的” 浴室的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在一片水声中带着沉闷的钝响,柏少御一手抓住浴缸的边缘,一手拢起自己散在额前的湿发,“哥,你要用浴室?一楼和二楼的对面都有,你可……” 话还没说完,开合说话着的唇上就被人用食指点住。 柏少御隔着水雾看着哥哥——层层水汽的蒸腾下,跟自己对视的瞳色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最深处仍然是一派自己熟悉的冷漠。 然后,这种凝成实质的冷漠渐渐被一种被压抑的热烈慢慢取代,平时总是凝成一线的唇角微微地斜扬着勾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带上了粘厚的滞重感,柏少御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逼迫着他躲闪不及。 被这种气势镇住的他,只好看着自己的哥哥维持着点住自己嘴唇的动作的同时,单手慢慢地抽下脖子上的领带,搁置在浴缸上,全然不顾RalphLauren被打湿成一片暗黑色的湿润。 衬衫的纽扣被一粒粒地解开,接下来是皮带扣被拨开的暗响。 柏少御被事态的发展弄得瞠目结舌——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唇上抵住的手指的温度,盯视着自己的眼眸里的热度,还有这些有条不紊进行着的动作…… 这绝对不会是兄弟共浴的戏码!!! 终于被心中越来越大的危机意识触到危险底线,柏少御劈手打开点在自己唇上的指尖,连一侧的浴巾都来不及拿,急匆匆地就想逃离走这个让人心中警钟大响的地方。 迈出浴缸的脚步刚刚抬起一步,就被人从背后轻松地钳制住腰肢,拥入怀里。 脊背和前胸贴在一起,像是战栗一般的火热灼伤;还有,腰臀部位明显感受到的坚硬和烫热。 这是……!!! 柏少御被惊得猛然转身,却被人扣住后脑勺,然后重重地吻了上去。 唇与唇相接的一瞬间,柏少御就僵直了身体。 这是……吻……唇齿相磕,唇舌相交,急切的吮吻…… 头脑里的思维像是被人残忍地碾过去再狠狠搅碎,完全找不到正常的应对方式。 搂在腰间的手臂施力,连带着身前温热的肌肤相贴一起跌入浴缸,舌尖还被重重地咂吸不已。 伴随着激起的水声,是奔涌着纷沓而来的混乱思绪。 像是满意怀里的人的反应一样,柏烽炀松开了被自己吻到微肿的唇瓣,低声在耳边宣告,“你是我的。” 用力推拒着不断压过来的身体,柏少御的声音里带着慌乱、惊恐和不自觉的哀求,“混蛋……我是你的弟弟……” 下巴被托起来,堵住了后面要出口的言语,然后就是双唇又一次的沦陷。 水声、呼吸声、低喘声…… 浴缸外被溅出的水、叠合在一起的身影、挣扎的扭动…… 整栋主楼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佣人都被驱赶了出去。 只有走近二楼最尽头的那间浴室,才知道原来所有的声响都被汇聚在了这里。 这里,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仪式。 以爱的名义,“你是我的”。 晚上8点1刻,有一个商业性质很浓的晚宴必须要参加的柏烽炀坐着自己弟弟下午乘坐过的那辆MASERATI离开了柏家别墅。 开车的司机,非常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少爷在坐上车后,面部表情是一派放松的淡然。 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咣当”一声,被柏少御随手扔出去的东西砸破了墙角立着的大花瓶,噼里啪啦的碎响响彻了整个二层。 慌慌张张推门进来的女佣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大跳,“少爷,你这是在干嘛?”说完就准备上前检查一下再做收拾。 “给我滚出去……”床上的少年声音里带着虚浮,但是出口的语气傲慢到恶劣,反而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脆弱。 被女佣慌张着关上的大门上又响起一声脆响,却是柏少御一把扔过去了被放在床头的手机。 柏烽炀把人吃干抹净以后,体贴地给人做了最细致的清洗,该看的和不该看的,舔吻过的和疼爱过的,全部又肆意玩弄了一番。然后,才怀抱着紧闭双眼的弟弟走去了自己卧室。 把人放在了大床上后,拉过一旁的丝被盖上,还摘掉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宽面白金方戒放在枕边。柏烽炀弯下身子,拇指亲昵地蹭过依然红艳的薄唇,接着…… 转身离去。 确认了房间中仅剩自己一个人后,柏少御咬牙切齿地抓过了枕边的戒指,狠狠地砸向了墙角站立着的充满了雍容典雅的花瓶,还伴随着一句“混蛋”的咒骂。 ——妈的,这算什么事儿?当作玩儿女人一样的赔偿?不,说不定比玩儿女人更加省心,毕竟没听说过男人被玩儿了以后还有怀孕的。 身后那个本来没有那种使用功能但是被使用过度的部位酸胀着叫嚣不已,仿佛还带着被侵入的异物感。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柏少御觉得自己在浑身发冷。 刚刚的那场性爱,一开始被强迫的折辱感无疑地放大了身体所遭受的痛楚,硬生生地接纳着男人的硕大和硬挺绝对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但是,随着身上落下的啄吻,敏感部位被刻意的挑逗,耳边情色渐浓的喘息和渐渐习惯了抽插节奏的后穴……到最后居然会有一波波难以抵挡和难以自制的快感袭来,以至于自己最后搂住了施暴者的肩膀低泣着哀求“慢一点儿”。 只是,换来的却是更深、更重、更快的侵犯。 浑身都透着初次性-爱后的酸软,连带着的还有身体在餍足后的倦怠感。 柏少御紧紧攥紧自己的右手,连指甲深入到掌心都不能减轻心中越来越重的窒息感——那个是自己的哥哥,是自己一直以来用仰视的目光注视的哥哥,是自己当作努力方向尊敬的哥哥! ……却对自己做出了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挣扎到底?为什么到最后居然会有想沉溺在他的怀抱里的冲动?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哥哥为什么这样的哥哥是自己的哥哥?! 一切都混乱了,一切都被改变了…… 什么都不想去想。 只是,不管是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都是那个男人搂住自己腰身不管不顾掠夺到底地强制性占有时注视住自己的那双眼睛…… 这种傍徨不安、不停追忆、自我厌恶……是恨吗? 柏少御咬住了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了铁锈味儿——是的,我应该恨他的。 因为,在被这样子对待了以后。 家里两位少爷的先后发火实在很是罕见,所以被赶出房门的女佣一脸惊慌地赶到了辅楼去找管家满叔。 皱着眉听了女孩子的汇报,满叔叹了口气,说,“我过去看看少爷吧。” 推开卧室的房门时,果然听到了意料中的一声“滚”。 没有被这个“滚”字驱逐出去,满叔反倒关上了房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御少爷,是我。” 柏少御听到满叔的声音后,第一反应是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自己的头,然后才闷声说,“你先出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满叔在柏烽炀还没出生时,就到了柏家做管家。而上任的柏家管家,是他的父亲。 所以,不管是柏烽炀还是柏少御,对他都很是客气。 满叔走到床边,半蹲下,把被子给柏少御掖了掖,“少爷,晚上还没吃饭吧?我去叫厨房做碗粥端上来。” 柏少御一声都没应。 直到满叔拉开了房间门,他才一把拽掉蒙住自己头脸的被子,寒着嗓子说,“满叔,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满叔的背不自觉地挺了挺,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先去吩咐厨房里给你做粥来。” 等到房门被关上,柏少御才想要放声大笑。 只是,声音到了嘴边儿,却成了一声冷哼。 多么可笑啊……兄弟相亲。 端着青瓷小碗上楼来的满叔,耐心地哄着自己的少爷接过这一小碗粥。 然后走到被打碎的花瓶前,蹲下去,一点点儿地细细查看,“少爷,你砸这个花瓶,可是大少爷上个月买回来的,好像是晚清时……” “砸得不够,”柏少御看都不看一地的碎片,“要不是觉得砸东砸西地像个女人,我早把他这卧室连带整个房子给他砸得精光干净。” 满叔苦笑了一声,从满地碎片中,捡起了那枚被泄火气用的宽面方戒,“这是……” 他走回到床前,把戒指放回枕边,“少爷,这个可不能随便扔。” 柏少御斜瞥了一眼,“一块金属疙瘩而已。” 斟酌了一下言语,满叔又叹了一口气,“少爷,这事儿我没什么立场说对错。但是,大少爷他对你的心思……” “你闭嘴。”柏少御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的事儿。” 满叔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伸手去收喝了一半的粥碗。 “满叔,”柏少御叫住了正要开门的管家,“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你给我记结实了。” “少爷,本来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正为了刚刚说多了嘴而后悔不迭的满叔几乎在柏少御话音未落时,就言辞肯定地做出了保证。 柏少御对于满叔知晓自己和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一点儿都不惊异——某某富商、某位老板喜好男风,私下包养同性偶像明星,或以养父子的关系维持同性情人关系…… 这些,并算不上是什么秘闻,反而更像是可以作为谈资的花边新闻。再加上按照之前……的强度,即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脖颈处的几处红痕应该是明显无比。 该死的!他可不想让自己也成为那些所谓的“上层人”口中谈资。 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饰看了快一个小时后,身上的倦怠和无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柏少御一把拉开身上的被子——这个房间充满了柏烽炀的气息,每一处布局每一个家什甚至空气中的每一个因子,都打上了柏烽炀的标签,张扬而跋扈。 赤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柏少御唇角带着惯有的冷笑,扯下身上被哥哥亲手穿上的睡衣,连带着那条白色的内裤一起,丢弃在地上,然后踩了过去。 ——抱歉,我不是你的玩偶,被肆意把玩后还需要你亲手穿上的衣服。 赤身裸-体地走向房门,脚步因为身后的不适而微微带着发虚。却在走到房间门口时,眼光瞄到了房间对侧那只完好无损的花瓶。 走过去,眯起眼角上下打量后,一脚踹了过去。 尽管肌肉被拉扯后是难忍的酸痛,但是随即而响起的碎裂声却极大地抚平了郁气冲冲的内心。 接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门后,柏少御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好歹也应该在身上围上一件物事再赌气出门,这么一身吻痕实在是……有碍大观。 所幸的是,视线所及之内,并没有一个人影。 想必是被满叔指使了出去,省的被自己发火迁罪。自己难道是那种会无故迁怒他人,发泄怒气的人? 被那样子对待以后,每个人都存了这种丑恶的心思吧…… 柏烽炀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他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随意地问旁边在等候自己的管家,“满叔,少爷怎么样?” 满叔怔了怔神,然后回答了一句,“挺好的。” “哦~是脾气挺好的吧?”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他转回身来,“没事儿了,你休息去吧。” 说完,一个人走上了二楼。 推开门后,柏烽炀的第一眼扫向了被铺凌乱的大床和床前堆作一团的衣物。 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眼角瞄到了房间内的异状后,转过了头审视着自己被砸碎的两个花瓶。然后心情颇好地走出门去,找人来收拾房间。 脚步从柏少御的卧室门口走过去,停驻了一下后,毫不停滞地继续着下楼的脚步。 ——房间里没有一丝灯光,少御他想必已经睡了,白日里那么累,现在这么晚了就不过去扰他的清眠了。 事实上,柏少御根本没有心思入睡。从窗外打过来车灯打亮了半个窗帘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走进门来,嘱咐满叔去休息,上楼来,推开门,然后再推门出去…… 脚步声在经过自己房间门口时,甚至几乎没有一刻的停留。 翻了个身,柏少御冷笑了一下。 真是好样儿的,玩儿过了就当是玩儿了一场免费的嘉年华,付费了以后就什么事儿都可以当作是没有发生,连进来说一声“抱歉”或者是查看受害人的惨状都不屑于…… ——柏烽炀,我是你弟弟,不是随叫随到银钱两讫的MB! 但是,辗转反侧的柏少御直到迷迷糊糊入睡时,都没有意识到要去深究自己对哥哥这种强烈的谴责之情中,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失落居多。 而在柏烽炀看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少,大凡是说出“是我的”这三个字,就代表了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和执著的占有欲。 至于其他的,不用也不必多说。 上一次被他用指尖指住,沉声宣布“这是我的”的,是柏氏集团总会议室里,代表着董事长位置的那把椅子。 只是,人……和职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前者有着自己的灵魂和自己的思维。 那么,这将是一场非常规式的恋爱,还是会蜕变成仅仅是一段纠葛? 第3章 唐颜 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宿没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床会很晚。 一睁眼就发现已经早晨9点半了,依然睡眼惺忪的柏少御在看到对面挂钟上的时刻以后,其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继续睡。 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干脆翘掉整个上午的课用来好好补觉算了——这才是柏少御典型的思维模式,随心所欲地给自己制造最大的舒适度是他的人生信条。 不得不说,这种少爷脾气,跟他哥哥一贯默许的娇惯态度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等到柏二少爷睡足了决定起床,然后施施然地走下楼梯的时候,一楼西侧那座玻璃大座钟已经用它的时针和分针标准地指向了十一点。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从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收回目光,柏烽炀看着一见到自己就停下来脚步的柏少御说,“今天起的有点儿晚。” 语气、态度、表情都自然得好像平日对自己说“今天回来的很晚”,或者是“今天天气很热”这种闲聊话。 站在倒数第五阶的楼梯上,柏少御不自觉地僵直了脊背——人是一种很擅长自我调节的生物,天大的事儿经过一晚上的死睡,第二天起床总会被睡眠冲淡了很多。何况是这种开始带着迷茫最后演变成和奸过程中双方还都享受到了的……SEX事件。 粉色的浓烈的迷醉般的禁忌。 食指尖在咖啡杯的杯壁上敲了一下,示意一旁的女佣撤下杯子,柏烽炀并没有对柏少御的沉默露出不悦之情,“先去吃饭……” 柏少御一边做着“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只是做-爱而已一觉过去就当是被狗咬了生活还很美好阳光还很灿烂空气还很清新”之类的心理建设,一边努力地若无其事地往楼梯右侧方向的用餐室走去,一边分散注意力地思索着今天的brunch会是什么。 柏烽炀站起身来,从柏少御身边走过,然后接上了刚刚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以后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 什么……以后? 大脑重启后的柏少御终于把这句类似于保证的话和昨晚的事件联系起来后,只能看着单手插兜腰背挺直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喊又没法喊出口,憋着被调戏又很憋气…… ——去你的“以后”! 柏少御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哥哥一大早不去公司地等到现在,只是为了见自己起床后的一面;更不知道的是,兄长大人以为刚刚那句“以后”是一种表决心和体贴安慰的话语——我们是稳定的关系,而且以后我会注意收敛自己,不会像昨天那样做得那么狠。 所以,等了人将近四个小时的柏董事长,在车子驶进公司的大门时,心情是比较高涨和满意的。 于是,是应该感叹柏董事长在感情上是彻头彻尾以自己为中心的白痴?还是应该把这归罪于他一贯强势的性格和需要什么就直接拿取的思维定势?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柏少御想要的罢了。 “早。”强压住怒气,柏少御调整了一下心情,对自己昨天骂人家滚出去的女佣微笑着道早安,眉目精致的脸上全然是一派翩翩的公子气派,打定主意吃过饭后就去上学。 “二少爷早。”收拾桌子的小女佣飞快地应答着,同时心中暗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心情都好的时候,家里果然是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祥和?……故作镇静下的剑拔弩张而已。 结束了下午的课程,球队的朋友不请自来地过来了柏少御的班里相邀,“柏少,去打球啊!” 柏少御一手收拾着书本,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摆了摆,“不去了。” 开什么玩笑,40分钟的跑动,在经历昨晚上那么激烈的……以后,还敢去打篮球的,是傻子。他可不想自己难看地腿软在赛场上。 队友不依不饶,“……太不够意思了,昨天都没打尽兴,今儿还不去。柏少,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我有事儿。”柏少御挑起一侧的眉尖,似笑非笑,“再说什么‘看起看不起’的话,我可大嘴巴地抽你了啊!” “柏少你真会开玩笑。”男生一手搂住了柏少御的肩膀,相携着往外走,“下个月跟八中的比赛,你参加不参加?” “再说吧,感兴趣就去。”柏少御也不甩开自己被搂住的肩膀,任由被勾肩搭背着走向门口。 刚出了门,就看到拐角处站了一个女生,一见到柏少御就欲言又止地局促不安。 “是你?”柏少御停下了脚步。 面前站的,依稀是认识的人……哦~昨天送手帕的女孩子。 “有事儿?”提在左手的背包抛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后被利索地甩到了肩上。 被两句问句弄得更加无措起来的女孩子双手绞成了一团,“我……” “哈哈哈……”一旁随行的队员“善解人意”地大笑起来,“柏少,原来你有事儿的是这个……好好好,你们俩忙。回见啊……” 柏少御皱了皱眉头,看着男生消失在楼梯处,然后回过来头继续问,“嗯?” “我……我知道柏学长你上午没来上课,所以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一鼓作气地说完,虽然声音还带着些抖颤,但是好歹说出口的是完整的一句话话。 眼底的锐利弱了下去,柏少御微微偏了一下头,“没事儿,睡过头了。” 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唐颜站在那儿,看着柏少御唇角微翘着对自己说话,额前的几缕碎发被窗外的阳光镶上一道碎金色跳动的光辉,连带着眼眉处的棱角也增色不已…… 突然间,就又有了心跳加快的感觉。 然后,少年转过身去,以一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从自己身边离开。 而自己,只能单站在这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柏少御走了两步后,回转过身子,“……你还要等人?” “不……不是。”女孩子小声地回答。 耸了耸肩,柏少御轻松地说,“那就跟上来吧,不是要回家吗?” 柏少御的步子迈得很闲适,步伐不大,女孩子稍微加快点儿脚步就能跟得上并肩而行。 接着是,一路的沉默。 随意找着话题的柏少御突然想起了昨天的帕子,于是一边伸手往记忆中存放着丝帕的口袋里摸,一边微笑着说,“昨天,谢谢你的手帕,我……” 声音停滞了——触手之处,是空的。 唐颜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出来的微喜,“……你拿着……就好……” 柏少御轻咳了一声,“弄丢了。” “啊?……”女孩子被这个不着调的回答弄了一个愣神,“……没……没什……”心里面不可否认的,是渐渐升起的失落感。 “那我送你回家吧。”柏少御稍稍立起脚尖去看校门外树荫下接自己的车子有没有到位——还是那辆银灰色的MASERATI。 “不用……不用了。”唐颜低下了头,“我家……挺远……” 双手插进兜里,柏少御看着低着头的女孩儿,“走吧。”然后,装作不在意地说,“那个……手帕,对不起……” 看着走得比刚刚稍微加快了一点儿的背影,唐颜忍不住地微微轻笑。经常听说柏少很难相处,其实……也是很可爱的人呢…… 快跑了两步,低头微笑着的少女跟上了前面大步前行的少年。 ——在夕阳将落带来的特有的橘红色阳光下,恰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并肩而行、身后交叉在一起的影子,显得尤为和谐有爱。 走出了校门口后,柏少御才发现,满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车门处等待着自己。 或许是自己今儿出来的早了点儿——柏少御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一手替紧跟着自己的唐颜拉开了后车门,转过身说,“上来吧。” 然后自己折身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不在意地回视着说,“满叔,先送这个女孩子回……”回视过来的视线在看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后,戛然而止了说出口的话语。 柏少御觉得自己吞咽口中津液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内清晰可闻,他听见自己用干涩无比的声音唤了一声,“哥……” 左手的手肘曲在车窗处,拇指尖抵住自己下巴,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回转过头跟自己对视的那个男人…… 是,柏烽炀。 男人动作没有变,看着柏少御的眼神里像是凝成了实质一样的锐利。然后,他用原本抵住自己下巴的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简单地说,“上车。” 看到柏烽炀后,柏少御的第一反应是狠狠地甩上车门,转身离开。但是,后车座上,已经被自己送上去了一个女孩子,而且事先还说出了要送人家回家的大话。 嘴角抽动了一下,抓住车门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跨进车内。 柏烽炀发动了车子,头也不回地问着后车座上不安的少女,“地址。” “……啊?……”唐颜不自觉地往车座的靠背上狠狠地缩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一脸寒霜的柏少御——车内的气氛好凝滞,像是在压制着自己的呼吸。 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一个人坐公车回家。价值不菲的高档车驾、仅仅在电视上见过的柏氏总裁……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气氛为什么会这么诡异啊?不像是兄弟相见,倒像是……相见时莫名其妙的分外眼红。 柏烽炀伸手扯了扯领带,然后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孩子,放缓了声调询问,“家,住在哪里?” 唐颜支吾了一下,小声地报出了一个地名:城南区的一处普通住宅区。 柏烽炀不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子。旁边坐着的柏少御则是一直侧着脸,专心去看车外一闪而过的街道风景。 暂时充当司机的柏烽炀开得一手好车,车子平稳地在帝都交错叠合分岔的街道上穿行,很快地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怀里抱着挎包准备下车的唐颜有礼貌地冲柏烽炀道谢,“谢谢柏总裁……”然后,女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臭着一张脸的柏少御说,“柏少,手帕丢了就丢了……不值钱的。” 柏少御“唔”了一声,心下却在寻思着,改天让满叔去买来一条还给这个安静得跟只小动物一样的女生算了,省得自己一个大男生像是在占人家的便宜。 唐颜小心地下了车,然后看着那辆漂亮的跑车绝尘着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刚一转头,就发现了出来买菜的妈妈。 唐妈妈翘着脚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那抹银灰色,一边看一边热切地问着自己的女儿,“小颜,是谁送你回来的?” 还没等唐颜回答,已过中年的唐夫人连声感慨,“……玛莎拉蒂啊!送你回来的可是一大堆钞票啊!女儿,是你男朋友吗?做得很……” 唐颜一把手拉住了自己的妈妈,“……妈,你瞎说什么呢……就是同学顺道送我回来……” “要抓住这个……”唐妈妈眉飞色舞。 “妈!……你……你很讨厌诶……”唐颜咬住唇小声地抱怨着,打断了自己妈妈诸如“钓到金龟婿”或者“嫁入豪门”的训诫。 在唐颜下车后,柏少御更是抿紧了唇线的弧度,只觉得旁边坐着的危险人物的危险程度在直线攀升。 连相挨最近的左臂肌肉,都不自觉地想要紧绷在一起——旁边的男人,心情指数在直线下降带来的连锁反应。 “少御。”柏烽炀在车子停在一处红绿灯处时开口了。 柏少御激灵了一下,心中却在念叨着“不要提昨天的事儿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还是兄弟要继续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 “……那个手帕是她送你的?”柏烽炀的表情一片平静,只是声音落尾处的紧缩能让人听出来此刻他的心情绝对不能用“好”这个单字来形容。 “……什么?”决定让满叔买来一条手帕赔偿给人家的决定后,柏少御已经把这件事和刚刚的女孩子都扔到了脑后。 “你很喜欢她?”柏烽炀转过来头,仔细地观察着旁边人的表情。 柏少御在柏烽炀转过头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别头过去看着旁边的车窗,不置一词。 喜欢?笑话……他到现在连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女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很乖、不吵人罢了。 但是,柏烽炀看到他这个反应,却以为这是以为自己说到了正点后,当事人不好意思的反应。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连带着怒气和醋意一起涌上来。柏烽炀深呼吸了一口气,眉峰扬了起来,“我不准。” 柏少御听了此言只觉得此人愈发地不可理会,“你不准?……你是我什么人?做哥哥的有这个权利说出这种命令?” 红灯转为了绿灯,柏烽炀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的发动机充分地发挥出了它的优良性能,在主人带着怒意的驱使下,离弦的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柏少御因为惯性微微后仰在车座的靠背上,耳边听到的是男人一字一字肯定的话语,“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弟弟。” 柏少御惊然之下,哈哈大笑起来,“没把我当做弟弟?……哈哈哈……可是把你当了16年的哥哥,还打算一直这么当下去。即便是你对我做出了昨天……昨天那种事情,我还幻想着能喊你一声哥哥……真他妈的傻B……” 在被提到了昨晚上的性-爱后,柏烽炀看着前方路况的双眼里快速地闪过了一丝柔情,然后尽量放缓了声音说,“……你没必要把我当成哥哥。” 柏少御气得浑身发抖,唇边的笑容都带上了扭曲,“呵~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什么柏家的老二根本不像是柏家的人,跟他哥哥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什么那样子的哥哥怎么会有那样子的弟弟,搞不好根本不是柏家的人……我柏少御,配不上你这种哥哥……你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柏烽炀皱了皱眉头,“你扯到什么上面去了?” 这些风言风语,他向来不在乎。在他看来,只会用言语做出无谓攻击的人,犯不得过去较真,有本事从商场上做正正当当的竞争——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有什么用意,用不着向他人说明。 柏少御被柏烽炀这句含着呵斥之意的话语训斥过来,慢慢地也泄了气。 反正,自己一向被人认为是柏家无用的人,在商业和经营上毫无天份可言,甚至可以用“驽钝”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哥哥因为这个原因对自己不假以好颜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罢了。想必哥哥也曾经想过能和自己一起并肩撑起柏氏集团,只是自己的表现实在是…… 虽然一再这样地安慰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涌上来了一种希望哥哥能认可自己的期望落空后的失落感。 柏少御舒出了一口气,烦躁地说,“家里的企业……” ……我会努力去做。 “不用你操这份心。”柏烽炀截断了柏少御的话,右手潇洒地转过方向盘。“你只要,乖乖地在我身边就好。” 车子驶进了别墅区,柏少御一拳砸在了冰凉的玻璃车窗上。 第4章 篮球赛 这天下午,本来是柏氏集团,不,是枫扬集团召开常规性股东大会的日子。 身为董事长的柏烽炀,强压着缩短了会议时间,然后自己亲自开车去接柏少御放学——在他看来,毕竟昨天俩人关系的开端,并算不得上是美好;所以,现在很需要一个温情的维系。 但是,好不容易等了人出门以后,却发现是相携同行的少男少女。 女孩子一脸的淡淡红晕,外加扭捏中带着幸福的神采;男孩子一脸的淡然,双手插兜,率意前行。 柏烽炀注视着两个人慢慢的走近,表面上的神色仍然是未动分毫一般的冷然,甚至在听到柏少御主动提出要送那个女孩子回家时,也只是微微挑了一下右眉。 直到唐颜好心说出的那句“手帕”,才让柏烽炀原本就低暗的心情,带上了怒意——昨天是送手帕、今天是送回家……明天呢? 那么,什么时候滚床单? 而柏少御含糊的态度,更让柏烽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温情更加岌岌可危。 松开砸得指节发痛的手指甩了甩,再往拳背上吹了一口气,柏少御冷着脸说,“我是你弟弟,你再否认也没用。所以,别拿你的变态爱好搁在我身上!真想要什么乖乖的玩具,你大可去定制一个充气娃娃。” 瞄了一眼被砸了一拳的玻璃,柏烽炀对柏少御的话不置可否,“你是我的,就这么简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掂量清楚……我的耐心有限。” “……我对你没有耐心,变态。”柏少御推开车门,重重地甩上。 眯起眼睛,看着略显纤细的背影大跨步地走进大门。柏烽炀点起一支烟,慢慢地吐出来烟雾。 然后掉转车头,开往公司——他还有一个在日本召开商会活动必须参加,为期一个月。 直到走进自己的卧室,柏少御还带了一肚子的气——这种人,根本不可理喻……不管你跟他说什么话,他都完全忽视掉,然后按照自己既定的想法强加压制…… 本来自己对哥哥这种决断力还很是敬仰,认为这样子做才够男人气派。现在才知道,被这种决断力强压着,感受到的不止是憋屈!!! ……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憋了一肚子气的柏少御晚上休息得仍然很不好,第二天起床就顶上了一双黑眼圈。 不过,好歹是不再翘课了。 一边对着卧室里衣柜上装置的大幅落地镜,柏少御一边随手拿着粉底细细地遮去眼圈下的黑色阴影。手指抚过立领的制服上衣,下滑到下摆后轻拉了一下:镜子里的男孩子,衣衫整洁、眉目俊利。 失眠了大半个晚上后,柏少御终于拿定了一句话:柏烽炀是柏烽炀,柏少御是柏少御。 至于之前那场浴室里的迷醉……柏少御拉起来一旁背袋甩在肩上,吐出一口浊气,眉尖上扬。 ——坦白地说,当日柏烽炀不顾人的意愿压了过去,虽然手段是用强的,但是过程中的确没有做出粗暴之举;而当时的自己,不知道是被热腾的水蒸气熏晕了头脑,是被男人的气势压镇到了,还是没料到事态发展到失态,与其说是坚决地反抗到底,不如说成了聊胜于无的推拒迁就。 ……那个是自己的哥哥,一直以来以绝对权威存在的大哥,撑起来整个家族企业的兄长。 做出来这种事情,会应该是恨吗?恨急而反抗,拿什么相争?连自己的吃喝住用行都是由那个男人一手包办的,自己有什么立场说出脱离独立出去的宣言? 想不出头绪,就暂时放在一边不想。如此行事,虽是逃避,倒也符合他一贯的处世方式。 下了楼,却意外地发现一贯会在家中翻阅早报的哥哥并没有出现。 回头瞄了一眼属于哥哥的卧室的门,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柏少御装作不在意地问,“我……” 那声哥哥,却是不愿再喊出口了。 好在一旁满叔足够善解人意,立刻接上了一句,“大少爷去日本参加松本家牵头组织的一个商会,大概会在……” 柏少御打断了满叔的话,“我饿了。” ——他去哪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下午放学后,一起打球的朋友又过来相约,“柏少,不够意思……你可是球队主力,再缺席练习赛,咱们跟八中的比赛非输不可啊!” 指尖转着一只钢笔,柏少御背靠在后排的书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队友,“哦~你怎么这么念念不忘八中?” “嗨~”队友随手拿过来柏少御指尖上的钢笔依样在手里转着,“柏少,你刚转来半年,所以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八中,那可是咱们北邺的老对头了。教练之间、队长之间、球员之间……那叫一个恩怨连连,历史能追溯到两校球队建立起那天。” “跟我有什么关系?”柏少御换了个更舒服的背靠姿势,泰然中是难掩的从容。 “……”队友无语地看着气定神闲的HIGHNESS,忽然转而一笑,“这么说吧,上次那场比赛,八中以一分之差……挫败了咱们北邺,而且是八中队长有意在最后一分钟发动的反攻。” “北邺很挫。”柏少御不负责任地发表了评论。 “所以说,才等着你盖世一出,灌篮灌死他们!” 伸出手指摇了摇,柏少御淡笑,“我是控卫,不管灌篮的。” “你传球,我灌篮嘛!去不去,柏少?!”队友急了,一巴掌把手里的钢笔掼在了桌子上。 “去啊……最后一分钟玩儿反攻的游戏,又不是只有他们八中会。”柏少御瞄了一眼可怜的钢笔,笑容愈发大了,“钢笔送你了。” “诶?”男生瞄了一眼被自己压在掌心下的钢笔,“为了表达咱俩足够哥们儿?……那我可笑纳了,改天回赠你一个篮球!” 柏少御心情颇好地拉起来书桌里的背袋,“走吧,篮球场。” 送一只钢笔,回馈一个篮球……貌似后者要比前者大方。 但是,如果这只钢笔是MONTBLANC的呢? 16岁生日那天,柏家大少爷送给二少爷的生日礼物。 在楼梯的拐角处,正好遇到了从对面方向走来的唐颜。 娇小的女孩子一见到柏少御,脸上就开始微红,还没有找到搭讪的话语,就看到男生单手插兜一脸淡然地擦肩而过。 …… 一同前行的队友拍了拍柏少御的肩膀,“喂……柏少,后面那个是昨天跟你一起回家的女孩子啊,不去打个招呼?” 柏少御脚步停了一下,接着慢慢转身回去。 他不是没有看到唐颜,而是看到的第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哥哥那句诘问——“你很喜欢她?” 喜欢吗?不知道……但是回想起那句话后,难免会有一点儿止不住的尴尬。 “我不准!”记忆里的另一句话跳到了脑海中,柏少御突然唇边带上了微笑,然后放缓了声音对唐颜说,“我们去打球,要去看吗?” “啊?……可以的吗?”唐颜不自觉地双手紧紧地交握一起。虽然之前她自己也常去篮球场看对面的男生打球,但是那是远远的旁观,这是主动的邀约。 耸了一下肩膀,柏少御无所谓地说,“想来就跟上。”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他与人交往一向随性而来,平素与女生相处得又很少,自然不肯费什么心思和没什么必要去刻意学习一些讨好异性的举止。 喜欢一个人吗?不准喜欢吗?……喜欢了又如何? “柏少,你这样太不对了。对女孩子,要温柔的温柔……” “闭嘴。” 练习赛散了以后,一些常去看球赛的女生围住了唐颜,“小颜,你今儿是和柏少御一起来的啊,难道在交往中吗?” “小颜你动作很快嘛……” “不过,柏学长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走?” 唐颜咬住嘴唇看着一群围上来的女孩子,沉默到不再有人发问时,才小声但是肯定地说,“没有,我不会和柏少交往的。” “诶?怎么可能?” “胡说吧……柏少御转校这半年以来,你是他说话最多的一个女生吧?小颜,做人不要这么玛丽苏。” “这么好的机会,应该……” “够了!”唐颜大喊了一声,然后看着一圈子被自己难得的大声镇住的女生,小声但是清楚地说,“我不会的。虽然我是很喜欢柏少,但是什么是光环里的远观,什么是现实里的生活,我分得很清楚。做人,要有分寸……如果柏少愿意,我只做他的朋友就够了。” 女孩子们安静了一会儿,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听说柏少御还有一个哥哥,好像也没有结婚的样子。” “嫁入豪门做少太太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我……” 一只手拉过了唐颜,是她的好朋友,“走,唐颜。跟她们说什么废话呢?一个个都在做着不靠谱的白马王子梦……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来看球就看球,别因为她们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唐颜被拉着往外走,被咬住的唇瓣上一阵发麻。 她小声地说,“嗯。” 日子就这么流水一般地逝去着。 固定时间段地去打球,偶尔相邀那个安静到不说话就难以被人发觉的女生去看比赛,按时起床,按时地看到那个人依然一天一天地没有出现。 一开始是觉得松了一大口气的解放感,慢慢地变成了习惯性的人不在,到后来会有一种居然还不回来的皱眉感。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也有过他很久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好像很平淡地过去了。 好像是,那次浴室中的……以后。 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柏少御,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浴室里那天氤氲的水汽、扑溅而起的水花、皮肤相贴的温度、还有身体最深处传导而至的疼痛和甜美…… “该死的!”柏少御轻声咒骂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把手探进了自己的底裤。 男人真是下半身左右的动物,仅仅是无意识地回忆到当时过电时的激情,居然就能够……勃起。 掌心的湿黏让稍微平静下来的呼吸更加地不稳,柏少御喘了一口气后,重重地低声吐出了两个字,“变态”。 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拉起身上的薄被,柏少御赤着脚走进了卧室小隔间内的盥洗间里洗手。 苍白的灯光直照下来,映得镜子中人的眉眼之间多少带上了憔悴的端倪。 用沾湿了冷水的掌心拍了拍脸颊,柏少御深呼吸了一口气。 明天,是北邺对八中的一场惯例赛。所以,为了最后五分钟的反攻节奏,睡觉去! 翌日,北邺对八中的篮球赛,将于下午5时在北邺高中的室内篮球场展开。 同日下午,远赴东洋与岛国同行共同参与商会活动的柏烽炀,回国。 坐在车后座上,柏烽炀闭目养神了会儿,然后摸出手机,拨打号码出去,“满叔,少御回家没有?……那你不用去接他了,我带着小曾过去。” 干脆直接地收了线,柏烽炀淡淡地吩咐前座的司机,“小曾,掉头去少爷的学校。” 然后闭上了眼睛继续沉思:少御好像一直挺喜欢篮球的,不知道让美国的朋友帮忙搞来NBA全明星赛的签名,来不来得及赶上他的生日。 只是这个念头,在柏烽炀观看到了后半场比赛后,就彻底地打消了它的存在。 由于路上有点儿堵车,所以等小曾泊好了车子,拉开后车门请自家少爷下车时,篮球馆里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下半场。 两校的学生把篮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场内原本就不多的座椅被占据完之后,更是有很多人直接站立着观看比赛。 制止了小曾想要请人让座的举动,柏烽炀指了指二楼,“去那里。” 楼上的视野更好,但是因为距离球场太远,反而人比较少。 随手搭在栏杆上,柏烽炀眯着眼睛看楼下的人群,“座位太少了,可以重新修一个。” 旁边的小曾连连点头附和。 “少御呢?”柏烽炀眯起了眼睛打量场内,并没有发现来回奔跑着的人影中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大少爷,少爷在那里。”小曾眼尖地指着场边替补席上的一个身影给柏烽炀看。 柏烽炀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柏少御仰着脖子喝水。 北邺今天的队服颜色是白底淡绿色,直衬得柏少御本来就挺白的肤色更显得白皙。 他上半场上去了11分钟,现在做着下半场的上场准备。 吞咽不及的矿泉水沿着唇侧洒到胸前的球衣上,打湿了一片深绿色。随手抹了一下下巴上连贯而下的水珠,柏少御掀开肩上搭着的毛巾,扔到了地上,站起身来。 场内的裁判员吹响了哨子,“嚯——北邺换人。” “大少爷,少爷啊!少爷上场了啊!那个就是……”小曾在柏少御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激动地大叫起来。 “闭嘴,”柏烽炀简短地命令着,“给我安静。” 随意地做出拉展肩部动作的柏少御,在走到场边上跟被换下来的队友击掌示意后,高高举起了右手,然后紧握成拳,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对自己的队友说,“一鼓作气地……赢吧!” “小子,你太狂妄点儿了吧?”八中负责盯人防守的6号不爽地说,“你们北邺还差了我们8分的好不好?” “故意让你们的。”柏少御轻声慢语,与他语速相反的却是脚下稍作停顿后,干净利落地过人动作。 “……”被甩开的6号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后撒腿地追赶过去,“你……” 右手指尖施力把球轻巧地拨了出去,看到队友稳稳地拿住球后,柏少御才微笑着替对方接上了后半句话,“……太慢了。” 声音未落,身后传来了球落地的撞击声。 裁判高高举起了食指和中指,用力向下弯曲一下,示意北邺的2分进球有效。 “差6分了哦~”柏少御笑得谦和无比,然后转身面对着自己的队友大喊了一声,“防守!” 小曾激动地大力地拍着手下的栏杆,“妈的少爷好帅!” “嗯?”柏烽炀瞄了他一眼。 “呃……是少爷妈……”狠狠地pia了自己一巴掌,小曾咬牙地说,“少爷最帅!” ——爆粗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身边还占了一个气势强大、反应敏锐的BOSS的时候。 柏烽炀唇边放松的线条在5分钟后,绷紧了起来。 场内裁判吹响了犯规哨,“八中6号,阻挡犯规。” 又过了2分钟,哨子再次被吹响,“八中6号,注意自己的比赛情绪和手肘幅度,摆肘犯规!” 小曾“啧啧”了两声,“大少爷,那人是不是故意的?太没品了吧!” 柏烽炀淡淡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御的脾气?那张嘴数落起人来……” 还没说完的半句话被强压成了未完成,轻抚在栏杆上的手指也收紧了起来。 场上,裁判在5分钟内,第三次吹响了犯规哨,“八中6号,技术性犯规!北邺罚两球,八中6号退场!” 场内,八中的6号整个人从背后扑倒了柏少御,沉闷的撞击声让连在二楼站立着的柏烽炀都都皱紧了眉头。 小曾大怒,“老大,我去揍丫的去!哪儿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人太甚了啊!” 柏烽炀没说话,只是一张脸上渐渐地阴沉了起来。 他不说话,小曾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探出了半个身子,去看场上的处理情况。 被队友从地上拉起来后,柏少御捂着前额摇了摇头,在替补队员的搀扶下挪到了休息区。 队里的经理立刻拿着干净的毛巾,倒上冰水后递了过去。 柏少御抓过毛巾,轻轻地按在额上,低声喘着粗气——被伤的地方不止是额上,而是被扑倒在地的刹那被咬破的舌尖。 麻痛合着满嘴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肘部、膝盖、还有肩膀等处的钝痛挑逗着一根根的神经纤维……抓起一旁的矿泉水瓶子,狠狠地灌了两口,柏少御哑着嗓子对教练说,“一分半钟后,换我上场。” 教练没有立刻接口,而是半蹲在柏少御面前,仔细检查过他的膝盖和脚踝后,才点了点头,“做好上场准备。” 看到柏少御活动着手腕又要上场,小曾急了,“大少爷,少爷他怎么又上场了?刚刚那一下子该多疼啊!不成,咱们去劝他下场回家检查去。” 柏烽炀冷冷地瞄了一眼场内,松开半握住栏杆的手,转身向外走去,“不用,让他打。反正这是他最后一场比赛了。” 第5章 争执 北邺对八中的这场篮球赛,最终以112:98的比分结束,北邺大胜。 疲惫地走下场的柏少御还没来得及跟朋友一起贺胜,也没来得及安慰几句从刚刚起就担心得一直皱着眉的唐颜,就被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曾哥?”柏少御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接您回家。”小曾一手提起背袋,一手去扶柏少御。 “满叔有事儿不能来?”柏少御顺势着起身,“去门外等我吧,我先去换衣服。” 篮球队的换衣间里是有简陋的淋浴间的,但是柏少御一般都是回家后再进行沐浴。 今儿连续四五次地被人恶意犯规,光篮球场的地面上就连扑了三次,再加上身上各处的钝痛。 所以,他很想……去洗澡。 抓起来大条的浴巾,柏少御走进了隔壁的淋浴间。队友们应该都在庆祝胜利,所谓的战胜宿敌的快感。但是,他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凭心而论,如果自己最后不是被那个6号恶意犯规,根本不会兴起来认真打球的心思。 球打得再好,有什么用呢? 只要柏氏愿意,买一只球队玩玩儿还不是大笔一挥划出一笔款项来的简单事儿? 微烫的水流喷洒在身上,蒸腾着而起的水雾让人鼻子里痒痒地不舒服。柏少御皱着眉头关小了水流——身上的钝痛被热水一打,感官反而更加地鲜明,想必被拐的那几个肘子和摔在地上的几处磕碰,过不了多久后就会变成一片触目吓人的淤青。 他皮肤虽白,而且触感良好,但是肤质却不算上佳,平日里有个磕磕碰碰的必然很快会转化成处处青紫,而且对一些花粉之类的过敏源还会有较大的过敏反应。 用一直照顾他长大的满叔的话来说是,“少爷的皮肤娇弱得像个女娃娃”。 随意地冲了冲,拉起一侧的浴巾围上去走出淋浴间。 这会儿,兴奋的队友们才一个个地回到了队部,“柏少,一会儿去吃饭去不去啊?队长请客!” “……少御,你身上怎么回事儿?……”被一个队友发现了异状后,一圈子人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6号那小子吧?下回拐回来去!” “这肘子拐的!柏少你怎么不还击啊?” “别因为这个影响了心情,柏少,一会儿一起吃饭去!” 柏少御也不管他们的议论,拉开自己的柜子,取出备换衣物,折身去了换衣间。 走出篮球馆的大门,将落的夕日阳光只剩下了一片暖色而不刺眼的橘红。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脖颈的弧线,凉凉地向衣内滑去,在皮肤上留下一串湿痕,黏在皮肤上很是不舒服。柏少御烦躁地甩了甩一头的湿发,开始怀念起家中的吹风机。 “少爷,这边儿。”小曾殷勤地领着柏少御往树荫下的车子走去,然后动作利索地拉开后车门。 刚刚想欠身坐进去,柏少御就看到了后车座上闭目养神的另一个男人,动作随即僵硬了起来,反对的话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要坐前座。” 柏烽炀睁开了眼睛,低声说,“上车。” 深呼吸一口,柏少御以一种不雅观的姿势一屁股坐了进去。 车门被小曾关了上去。 “大少爷,咱们现在回家?”小曾发动了车子,冲着后视镜里的俩人灿烂地微笑。 “先回公司一趟。”柏烽炀揉了揉眉心。 转头看了柏少御一眼,解释一般地说道,“我刚从机场回来,”男人的眉目间难掩着倦意,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还没有回公司。” 柏少御转过脸给了自己大哥一个侧颜——你要做什么事儿犯得着对我说?反正是一贯的ORDER罢了。 但是,至少现在车内的气氛,算不上融洽也不算相峙。 “但是”后了还有“但是”。 但是,十分钟后,柏烽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破坏了表面平静的氛围。 他说,“少御,以后篮球不准打了。” 开着车的小曾出了一身的冷汗。 柏少御怒极反笑,他转回身,跟柏烽炀对视着,唇边的弧度完成一道嘲讽意味儿十足的弧线,“凭什么?” 柏烽炀伸出右手,被柏少御偏头躲过。 但是,落空的右手又一次地伸出去,然后执着地按上柏少御的发丝。 “湿了。”指尖捻动了一下,收了回手。 柏少御嫌恶地摸过自己被碰触过的发尖,“别碰我,变态!” 柏烽炀皱了皱眉,“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言行。” “我注意?需要注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柏少御一句不让地反驳回去,“凭什么你一句不准我打球我就要照做?你和我打过球吗?见过我打球吗?” “见过。”柏烽炀打量了一下柏少御——圆领的薄质毛衣的开口有点儿过大,露出了一段纤细的锁骨,还有锁骨下端的一处微青。 转回目光,柏烽炀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被那抹锁骨的凹陷处吸引住心神,接着刚才的话说,“你这种凡事要人容让的性子,打球受伤的时候还在后面。” “跟你没有关系。”柏少御硬硬地顶了回去。 “怎么没有关系?”柏烽炀难得地用了一句反问,“你自己拉开衣服看看,上面留了多少淤青?我都下不得这个狠手去做。” 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锁骨,柏少御反射般地问了一句,“做什么?” 柏烽炀的唇角勾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说,“做-爱。” “停车,我要下车!”柏少御这次连“变态”两个字都没说,直接对小曾说出了这六个字——跟这种人即便非独处,也他妈太危险了! “不去公司了,回家。”柏烽炀说出了七个字,目光却是落在了少年抚摸自己锁骨的动作上。 7VS6,柏烽炀VS柏少御。 小曾听谁的? 车子绕了个大弯,向着柏家开去。 车后座与车前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隔断了后视镜里可能的窥视。  “怎么这么不乖?”柏烽炀看了一眼眼中戒备深厚的少年,慢慢地靠近了过去,“……不过算了,你这种个性,我很喜欢。” “被你喜欢真是我的悲哀。”尽管声音了带了点儿颤,柏少御还是倔强地缩都不愿意后缩一下。 肩膀被抓住,力度不大,但是却让人摆脱不掉;下巴被托起来,挥手打开的动作却被人轻易地钳制在身后。 “柏……柏烽炀,你……”唇被人堵上,舌尖舔过下唇。 柏烽炀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可以叫我锋炀。” 双唇得到解放后,柏少御狠狠地把脸别到了一边,“……你他妈是变态!” “嘴巴真不乖。”柏烽炀把人推压在车门上,压制住试图用膝盖狠撞向自己胯下的双腿,一手抓紧少年两只手腕,另一只手顺着下巴的弧度向下摸到喉结,绕了个圈儿后向早就肖想已久的锁骨处摸去,“不过……尚在我的容忍范围内。” 柏少御轻喘着躲避着手指的骚扰,“……你他妈放开啊!!!你让我觉得恶心……”双手和双腿的被制,让他觉得自己的反抗变成欲拒还迎似的耻辱。 “那你最好尽快适应。”柏烽炀扯下自己的领带,随手扔向一边,动作一刻不停地压了上去。 “混蛋……唔……” 小曾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子,背后传来的细小声响他一概全部都没有听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他一向分得很是清楚,这也是柏烽炀愿意随处带着他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不是知道了装作不知道,而是真的不去知道。 绕口吧?但是这可是小曾赖以生活的处世哲学,尤其是跟着柏烽炀做事儿的处世规则。 车子平稳地驶进了柏家的大门,小曾停下了车子后,拉开车门跳下去,制止住了想要来拉开后车门的佣人,“都走都走,今儿大少爷跟少爷有要事儿要说……叫主楼里的姑娘们都撤了去。” “可是……”女孩子迟疑地看了一眼。 “大少爷的吩咐,做就是了。”小曾掏出了烟盒,抖出了一支烟,带着头向大门外走去,“走走走,咱去看看春天的鸟语花香去。” 两分钟后,车门被人猛地推开。 柏烽炀一手搂紧了怀里的人,轻松地压下了所有的挣扎,然后俯低了身子,在人耳边好意地提醒,“动静太大了,我也很难办的。” 柏少御僵硬了身体,任由着自己被搂抱着走进了客厅——抓住他手腕的手掌已经得寸进尺地顺着手臂揉捏了过去。 ……比变态更恐怖更惹人厌的是发情的变态。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腹诽出这句话时,柏少御已经被推入了客厅。 随后,门“咣”地一声被关上了。 拉起领口略大的领子,遮住脖间被啃咬出来的牙印,柏少御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发展为歇斯底里的状态简直是冷静得足以被褒扬。 柏烽炀一手按开客厅里的吊灯开关,一手把西装外套甩到沙发上,一连串的动作做起来无比从容。 他看着柏少御的眼睛,悠闲地前跨了一步,半解开的衬衫处显露出的是健康色泽的肌肤——却透着无声的威胁。 “在日本的这一个月,我很想你。”又跨出了一步。 柏少御轻喘着跟能轻易地影响到周围气压的男人对峙着,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又惹得男人动作迅捷地压过来。 早在车上难捱的那十几分钟,他就知道自己不论在力量还是脸皮厚度以及寡廉鲜耻的程度上,都远远比不上这个被自己称作“哥哥”的禽兽男人! “以后不要参加篮球比赛了,”男人自顾自地说,“你被伤害到的话,我会不忍心。” 柏少御突然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越笑越大,笑得整个气管里都火辣辣地疼,笑到眼角的水色蔓延到了柏烽炀的一双眼睛里。 他笑着说,“伤害到我?……柏烽炀,你现在在干嘛?难道还是在疼爱我?” 柏烽炀走上前去,自然地搂住柏少御的腰,眼睛里除了愈烧愈烈的火焰以外没有一丝笑意—— 然后,他说,“是。” 柏少御一巴掌扇了过去,只是还没有落到目的地上就被人拉住了手腕,放在了唇边啄吻。 推拉之间,沙发成了最好的缓冲垫。 双手被按在头顶处,上衣被拉高到一半,双腿被分开压制住……柏少御的眼里染上了灰色,他带着绝望地看着离自己近到能感受到呼吸吹拂的男人说,“……拜托你停手……哥……” 柏烽炀轻轻地吻上蒙上了一层薄汗的前额,舌尖伸出一点舔去微咸的细汗,“少御,我喜欢你。” 被死死压在沙发上的少年停下了反抗,任由男人的舌尖从额前舔到眉心,从眉心到鼻尖,从鼻尖到上唇……再划过唇间,试探着探深进去。 柏少御顺从地启唇,让唇外不断厮磨的舌尖顺利地滑入自己口中,然后—— 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同于自己味道血腥味儿在口中蔓延开来,连带着舌尖原有的伤口也因了这丝腥甜,兴奋地跳动着发痛。 少年眼里闪动了亮色,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拜这个动作所赐,舌尖上的血丝被沾染到唇角的一丝丝暗红色,鲜活到妖娆的颜色。 他挑起了一侧眉毛,冷笑一声,看着身上吃痛不已的男人,眼中全是轻蔑之意。 尽管柏烽炀在他合拢齿列的刹那,就已经做出了撤离舌头的动作。但是,还是被大力的咬合动作刮破了舌尖的最顶端——痛到麻木的锐痛。 柏烽炀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或者是气急,只是看着柏少御舔唇动作的眼睛越来越深沉。 他慢慢俯低下去,迎着少年唇边未退的冷笑,伸出舌尖舔过下唇,满意地看着厮磨过的唇瓣上留下一抹血色嫣然。@然后,错到柏少御的耳边,说,“是我的。” ——是我的血。 柏少御浑身微微发抖,面前的这个男人,无懈可击、不受挑拨、按部就班、不急不躁地冷眼看着自己的挣扎,并且把它当成是一种情趣。 有什么能比任何反抗都被一种纵容着充满情绪的眼神注视着更让人觉察到自己的可悲?! 锁骨被细致地啃吻过去,从胸前的小小凸起摸过的手指探向了小腹的下缘打着转……周身的热度和荷尔蒙不断上升着撩拨着人的欲望。 血气方刚的年纪,初识过性-爱的甜美,对方是技术老道的手段强势…… 柏少御挣了一下被牢牢压在头顶上的双手,哑着嗓子说,“……哥,别让我恨你……” 柏烽炀的唇离开了被自己无论如何舔吻都觉得不够足够的锁骨,带着一道水迹从锁骨下缘向早已被自己揉捏得立起来的凸起处舔去,停在乳-尖上方,慢慢地哈出一口热气,“那就来爱我吧。” 舌面和齿列一起包裹住了暗中叫嚣着渴求不已的小小乳-尖,逼得一声抽气声被强压在喉咙里。 柏少御半张着口凝视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眼神因了身上一阵阵快感的忠实传来而微微涣散——哪里,有这种强制过去的爱?! 唇齿和手指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仍属于少年的长腿被架高在了沙发靠背上,原本停止下来的挣扎在觉察到男人这一动作的目的后,又开始变得激烈。 推拒和强压之间的戏码,在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后,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的交响乐唱片。 “仲之,主楼的大门怎么锁上了?”是一个带着明显的养尊处优的女声,“你带钥匙了吗?” 柏仲之,柏氏集团上任董事长,柏烽炀和柏少御的父亲。f这是,带了夫人去夏威夷度假刚刚回来。 “老满,开门。”沉稳的男音里,有着和柏烽炀相似的冷酷感。 “咔嚓——” 这是,钥匙被插进锁孔里的金属摩擦音。 柏少御在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时,整个人都傻了。直到听到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后,才醒转过来一般地用力地推着身上的男人,“……混蛋,你他妈放手啊!” 柏烽炀眉毛都没动一下,动作丝毫不带急切地拉过自己抛在沙发上的外套,盖住衣衫被拉扯得凌乱到不行的柏少御。 几乎同一个秒钟的计时,客厅的大门被打开了。 柏氏夫妇见到的场景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压在了自己的小儿子身上,跨坐姿势,下身贴合在一起,沙发背上被架高的腿…… 再加上之前反锁住门的行为。 发生了什么事儿? ……昭然若揭。 满叔在打开大门的第一秒,就背转身退了出去,把里面不用想也定然会是乱成一锅粥的场景交给他们一家人自己去解决。 柏仲之只是瞄了一眼,然后抬脚就向自己在三楼的房间走去。 柏夫人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搞在一起的儿子们,伸手理了理自己盘起来的本就不凌乱的发髻后,不在意地说,“锋炀,记得下次要在自己的房间里,要不然就去酒店开房间,客厅里还是很不方便的。” 柏少御一把掀开了半蒙住自己的外套,看着柏夫人,缓缓地喊出了一声,“妈……” 语音的落尾,已经成了咬舌音。 柏夫人毫不在意地跟着自己老公的步子向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应声,“少御,你哥哥管理公司很累的,自己能做点儿什么,就有点儿眼色去做点儿什么……这种事儿,不用让我明说吧?” 柏少御“哈哈”地冷笑了两声,猛地推开了身上仍然压着不放的男人,甩手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去。 这次,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第6章 番外一萌动 柏烽炀被父亲第一次带进柏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是在他7岁那年。 人的天赋和所谓的天才,是一种很奇怪的概念和存在。 柏烽炀是柏仲之的长子,自打一生下来会笑的那刻开始,就板着一张小脸——酷似他父亲的面无表情。 这个,最多被人归结为有个性,或者是不拘言笑之类的概括和形容。 但是,柏烽炀的天赋在于数字。 他从小就对各种数字特别敏感,尤其是数字之间的增减起伏,敏锐非常。 8岁那年,柏仲之带着柏烽炀进了公司的总会议室,参加一个公司内部的会议。 临时股东大会,商讨一项收购议案。 领着柏烽炀进了会议室后,柏仲之指着事先前让助理放好在门口角落里的一个椅子,简单地说,“坐那儿去,乖乖听会。” 柏烽炀转身向会议室的角落处走去,带着点儿费力地爬上了高高的硬质木椅,然后一本正经地环视了大大的会议室一圈。 整个会议开得议程冗长无比。在费时颇久的过程中,柏烽炀一直维持着腰背挺直的姿势,最多会换个倾听的姿势来缓解一下身体的疲劳。 会议结束,柏仲之在拍板定案后,突然转过头对着安静的儿子问,“锋炀,说说你的看法。” 柏烽炀慢慢地报出了一个数字,然后带着歉意和微微的怯意地说,“我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只听出来一点点儿,咱们挣的钱有可能暂时因为这次收购受到影响,但是很快就能多挣很多。” 柏仲之转过头,目光扫过刚刚反对收购案的董事们,毫不留情地说,“还不如一个八岁孩子的眼光。” 这天的临时股东大会上,柏仲之临时宣布,柏氏集团的下任董事长就是自己年仅8岁的长子。 一个星期后,柏烽炀离开了父母,赶去了大洋彼岸的金融中心。并且从彼时起,就开始着力于对商科和金融的被动熏染和主动学习。 随行照顾的是被柏仲之喊作“满叔”的老管家,由此可见柏仲之对其的重视程度。 临行前,柏仲之拍着儿子的肩膀,认真地嘱咐,“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接任柏氏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对你不做过高的要求,维持住柏氏应有的份额业绩就算你是我合格的继承人。” 然后柏董事长微微一笑,“听不懂份额和业绩?” 八岁的孩子点了点头。 男人一巴掌拍上了儿子的后脑门,“那就去学吧。” 柏烽炀走后的一年后,柏家二少爷出生。 对于第二个儿子,柏仲之的评价是——漂亮的男孩子。 都说亲情浓于血,但是再稠浓的血液也能够被稀释掉。尤其是背景牵涉到了豪门世家、钱权名利、家产继承这些问题上时,其效果最为明显。 对柏仲之来说,儿子的作用是用来继承家业的。只要能胜任了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这一职责,就完成了人生的目标。 至于亲情,是用来教导儿子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的。 所以,柏总在自己大儿子身上贴上的标签是“继承人”,在自己二儿子身上贴上的标签是“联姻者”。 有一个漂亮的儿子,来进行家族联姻甚至政治联姻,是一件很合算的事情。 柏仲之的亲情,仅限于此。 至于柏夫人,生下来就为了成为贵妇人的她,更关心的是自己柏家少夫人的位置做得稳当不稳当,巴黎的T型台上又出了什么新秀设计师需要去跟风,每年的奢侈品有没有购买到尽兴,牌桌上的输赢称不称得上是一掷千金。 儿子?儿子是用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牵着去参加各类晚宴,以炫耀他遗传到自己多少美貌上的好基因的。 所以,直到20岁的柏烽炀回国看父母之前,柏家夫妇都没有主动提过让儿子回家过一次节日。 柏仲之见到柏烽炀的第一句话是,“几年后能接任柏氏?” 柏夫人见到柏烽炀的第一句话说,“儿子你好帅!” 没有一个人去问自己亲生儿子在外打拼这12年来,过得究竟辛不辛苦,有没有想家,有没有会思念父母。 好在,早已习惯的柏烽炀,并不以为意。 第一次见到柏少御时,柏烽炀着实被惊奇到了。 他转过身,问自己的父母,“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柏少御当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一本画册,一抬眼看到一个大哥哥看着自己,丢下画册就跑了过去,“你是……哥哥吧?” 然后在柏烽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柏仲之难得地尴尬了一下,“这个是你弟弟,11岁了。心琴,你没对锋炀说过?” 柏夫人支吾了一声,“我以为你说过。” 被无意中隐瞒了11年的兄弟,很可笑,但是却被双亲做出来得自然无比。 柏少御小时候长相就很出众,的确遗传到了柏夫人的美人胚子。而且因为性别的原因,在这层漂亮上平添了一种俊利。 看起来最是赏心悦目。 柏家夫妇虽然在亲情上很是吝啬,但是在物质上从来都是很大方,家里的佣人又很是专心服侍……物质条件优渥,但是平日管教较少的孩子,一般都会养成娇蛮的个性。 柏烽炀遇到的11岁时的柏少御,就是这种娇蛮的小脾气。简单地概括,就是做事儿随心所欲,所欲到了极点的随心所欲。 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考虑到他人,且不计任何后果。 柏烽炀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弟弟,一时间找不对了亲情的位置——作为缺失了近20年亲情的人,作为离家12年每次家中来电话除了分析家族企业近态就是分析国际市场格局变化的准继承人……看到一个对自己表露出极大亲情渴望的弟弟,总会不知所措的。 与20岁的柏烽炀不同,11岁的柏少御正是渴求亲情而不得的年龄段。何况,他又没有像柏烽炀那样有着繁重的学业来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一个高大、沉稳、寡言少语、强势有力,但是愿意对自己表露善意的哥哥…… 那一年,柏家上下都在说,大少爷回来那段时间,是二少爷受娇惯最厉害的那一段时间。 小住了不到半个月后,柏仲之就催着儿子回美国完成学业,“我给你四年时间,你至少要有在华尔街工作一年的经历……然后回来,接手柏氏。” 柏烽炀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柏烽炀临走那天晚上,是搂着幼弟在卧室里共度的。 柏少御搂住哥哥的脖子,总觉得一放手人就会不见,乖乖的不得了。 “少御,”柏烽炀肯定地说,“我4年后回来,你在家乖乖地听话。” “那有没有奖励?”柏少御把脸埋在了哥哥肩窝里不愿意离开半寸。 “有,欠着。”柏烽炀摸了摸无尾熊状的柏少御,“你在家少得罪人,等我回来再说。” 再说下去,却是不再言语了——原来是,听到了“有”字儿后,埋在兄长胸前的孩子就安心地沉沉睡去。 再次离开家远赴国外,柏烽炀觉得有点儿什么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在异乡,知道千里之外,等着自己的是一家大得需要慎之又慎的公司;现在,知道家里等着自己的除了那家冠着自己姓氏的大型企业集团后,还有一个人。 那个是,自己的弟弟。 在学校里攻读艰深的课业时,在图书馆里翻看各种原典时,在充满了行色匆匆西装革履的各种分析师和会计师的华尔街上开始准备求职时,在埋身于艰涩繁琐的各种数据中时……总会觉得多了一种牵挂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从按时的写信到按时的E-MAIL,还有各种假日寄回家的小礼品。柏烽炀按照自己的习惯,表达着兄弟友爱之情。 柏少御为人处事本来任性至极,但是在柏烽炀每次简短和相隔时间颇长的信件来往后,也懂得有意识地收敛自己的嚣张行径。 这是一种挂念,以及希望依靠和希望被依靠的心境。 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开始变质的? 问题出在柏烽炀身上,深层的问题归结于整个家庭环境。 长久地执念在一个事物或者一个人身上,到最后的感情可能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4年后,24岁的柏烽炀回国,准备着手接受柏氏集团。 15岁的少年提前了半个月就缠着满叔要前去接机。 4年未见,一开始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高度已经到自己胸前的翩翩少年。并且在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飞扑入怀,唇角骄傲地扬起,“哥!我有很乖哦~所以你要给我奖励的。” 11岁和15岁的少年,差别之大,毋庸赘言。就像是一块璞石转向了一块美玉,并且正在磨琢成器。 环搂住属于少年特有的纤细腰身,柏烽炀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淡淡地说,“要什么?” 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自己带回国的礼物,会不会合得上少御的心意。 也许是哥哥始终淡然无惊的表情刺激到了一向骄气十足的少年,他眨了眨黑亮亮的瞳孔,唇边的微笑放大再放大,轻声地说,“那我就要……KISS ME……” 柏烽炀微微一愣,凝视着带着微微挑衅和撒娇的眼瞳,下意识地贴合了双唇上去—— 唇与唇的简单碰触而已。 只是,一个把它当作了国外的礼节之一而已,另一个却是—— 至此,万劫不复。 结束了浅吻,搂着心满意足的弟弟往机场外走去的柏烽炀,抓住人腰身的手指不断收紧,心中却在暗下了定论——少御,你是我的。 一个月后,柏少御被柏烽炀送去了美国就读一所私立高中,以方便自己接任柏氏董事长后的大施拳脚。 同月,柏烽炀指住柏氏集团总会议室的董事长位置的那把椅子,沉声说道,“这是我的。” 半年后,柏烽炀把转学回国的柏少御按倒在浴缸中,俯耳低语,“你是我的。” 所以,严格说来,“你是我的”的确是排在了“这是我的”之前的。 至于之后,是你的?还是我的?还是我们的? 柏董事长,全看您的折腾了。 第7章 逃课 狠狠地甩了柏烽炀一个耳光,柏少御掀开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嫌弃地扔到柏烽炀身上,声音里透着不可抑止的疯狂,“你们全他妈是一群疯子!” 兄弟相奸、父母漠然的默认和纵容……这是一种,能让人冷到骨子里的战栗。 在这种扭曲到变态,变态成了常态的家庭里,会期盼着亲情能起到作用的自己,真是无知可笑得像个傻子。 被扯得发皱的衣衫遮掩不全身上的吻痕处处,锁骨上的牙印清晰可见——高高挑起的锁骨凹陷处还有被人在比赛中用手肘撞出来的淤青色……这是一种,不自觉却非本愿地流露出来的SEXY。 腰间的皮带扣被解开了一半,半挂在那里。柏少御看都不看自己衣衫不齐的样子,一把手抽下皮带,“咣当”一声甩在一旁。 然后,走上楼去。 被次子擦身而过后,柏仲之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被柏少御大力甩手关上的门,转头对柏烽炀说,“太快了。” 与柏少御的衣衫不整相对比,柏烽炀一身衣装整齐到可以立刻参加下午茶的休闲聚会。 当然,这是在忽视了脸上那个新鲜出炉的掌印的前提下。 柏烽炀站起身,走到用餐室的冰箱处,拿出冰块按压在自己脸侧上,姿势自然而又随意,“这是我的事情。” 柏仲之也不生气,指节敲了敲金属的楼梯扶手,沉思了一下说,“锋炀,接任柏氏,并不只是管好公司就好了……你需要给我找出能接手你的下任继承人。” “现在没有柏氏,只有枫扬。”柏烽炀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父亲的命令和要求。 又看了一眼被柏少御锁得紧紧的卧室门,柏仲之轻哼了一声,“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别闹得太大了,弄到家里不好看。” 柏烽炀拉起外套,向门外走去,“我有我的分寸……小曾,开车去公司。” 身后,柏仲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把柏氏交到他手里,是自己这辈子所做的最成功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要动摇不了柏氏的根本,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背靠在不断透出凉意的门上,柏少御缓缓地滑坐在地上,随后深深地把头埋在了膝盖中。 这个动作很不雅观,平素非常注意形象的他,一向是不屑于以此种姿势示人的。 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里没人能看到,也没人愿意来注意他。 心里头木木的不知道什么感觉,先前在楼下勃发的怒意在自己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时,合着一股寒意的冲击,消失殆尽。 被哥哥那样子地对待,被强压下去摆出屈辱的姿势,都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可是,却在自己妈妈的两句话下,轻易地引起了鼻腔的发酸和眼圈的发红。 胸前被亵玩到过分的部位摩擦到了衣料后,引发着身子一波波的颤抖——会有屈辱,会有快感,会想屈服,会想沉沦…… 最后,却全部演化成了委屈。 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只是要求自己去做出什么乖乖地配合。 眼角的水色最终没有凝成水珠,柏少御在维持了这种缩在门下的姿势不到10分钟后,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侧的半身镜处,仔细地打量着镜子中的人。 然后,重重一拳击在了镜面上。 沉闷的撞击声完美地衬托出了指节处的疼痛,镜子在晃了一下后,并没有破碎掉。 松开拳头,甩了甩手后,柏少御的脸上已经成了一片冷然——连这样的一拳都打不破一面小小的玻璃,想要打碎自己…… 不可能。 既然没有人在乎自己的想法,那么就自己来在乎。 打开衣柜,翻找出换洗衣物。柏少御拉开门出房间,走进了对面的那间浴室,还没有忘记反锁着关上有着磨砂玻璃装饰的单扇木门。 晚餐时,柏烽炀并没有回家用餐。 偌大的餐室里的长形餐桌上,落座的只有三个人,气氛融洽。 用一种标准的优雅姿态切着盘子中小羊排的柏夫人,态度和蔼地问着自己的儿子,“少御,好吃吗?” 柏少御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柏夫人叉起一小块切割均匀的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这厨子果然不错……不枉我特意挖角过来时费的一番心思。仲之,你觉得有我们住的那家酒店手艺好吗?” 柏仲之把喝了一半的红酒推到一旁,“都好。” 然后转过头问柏少御,“你高二了吧?” 柏少御努力控制好手下的力度,刀叉在白瓷的盘面上没有留下一声不合时宜的细响,“高三。” “哦,”柏仲之拉过餐巾擦了擦唇角,“对,锋炀让你出国那年是高二。大学准备去哪儿上?” “我想出国。”刀叉的动作停了下来——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等锋炀回来了,你跟他商量一下吧。” 柏少御又点了点头,用力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吧,就是这个样子:平静到自然得仿佛一切都是正常,硬压着你无条件地适应和接受他们做出的定位。如果自己现在大哭大闹甚至寻死觅活,说不定还会惹来父母奇怪的注视。 ——“那有什么?至于如此大的反应”之类的诘问。 不止是一次感受到父母的薄情,但是,现在却是深刻到了接近绝望。 只有接受,不是吗? 未必。 直到过了午夜,带着一脸倦色的柏烽炀才回到了家。 整个大房子里的灯光随着佣人的离去一起陷入了沉寂,安静地在夜色的掩饰下等待着夜归的主人。 今晚上的月色很好,所以没有灯光的登场,也不至于妨碍到视野里所见到的景物。 柏烽炀也没有开灯,而是顺着半开着窗帘的窗外月光的照射,一步步拾阶而上,斜长的影子倒影在阶梯上,拉长了般的扭曲。、他走到离自己的卧室还隔了一半路程远的地方,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动——门并没有被反锁。 是识务的顺从,还是不屑的无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喜欢的个性。 推开门,反手虚掩上,走进去——这些动作被他做起来熟练至极,显然是不止一次地做出过这种“登堂入室”的举动。 床上的人已经入睡,只是看起来很是不安稳。 柏烽炀在床边坐下,低头下去细细打量着少年的睡颜。 然后伸出手去,用食指指尖慢慢地抚平即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皱着的双眉。 原本就没有陷入沉睡中的柏少御被手指游离在额上的动作惊醒,仍然带着睡意的眸子在看到柏烽炀的瞬间,下意识地含含糊糊地喊出了一声“哥”。 柏烽炀低头下去,用唇代替手指的动作,抚平他眉间最后一丝细小的折皱,然后放缓了声音说,“睡觉时怎么还皱着眉?好好休息。”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门再次被合上,柏少御才从睡梦中拉全了清醒的意识。他呆滞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眉心,半晌后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心中却是更加确信了柏烽炀实在是一个变态的看法——有谁被甩了一个耳光后做到如此的和颜悦色,跟他好好说话时却突然发怒的? 不管如何,都要早日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这般自我厌弃了。 人类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生物,物竞天择和优胜劣汰这两个被说烂了的词汇,最大限度地磨砺了人作为潜力的韧性。 比如说现在,柏少御就一脸平静地面对着自己的父母和家庭,只是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充满着紧绷的戒备。 推开面前被吃了一半的早餐,他拉起背包,走出门外。 满叔已经开了那辆自己惯坐的黑色Audi A8在门外等候了。 ——他会忍到自己能够离开这种充满了独断专行特权的家庭之前,前提和底线是自己不会再次被随意压在身下。 如果这条底线被触及到了,他不介意玩儿一场名为“玉石俱焚”的游戏。 刚下车走进校门口,右肩上就被搭上了一只不请自来的手。 柏少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口说道,“早。” 是队里面和他一直做搭档的小前锋,也是常常下课了相邀一起去篮球馆的朋友。在刚认识的时候,此人就很自来熟地说,“我喊你‘柏少’好了,去了最后一个‘御’字儿喊起来顺口。” 所以说,有人口里的“柏少”指的是“柏少爷”,有人口里的“柏少”说的是“柏少御”。 “柏少,”男生笑得灿烂无比,“昨天打的真是开心啊!” 柏少御单手插进兜里,不置一词,眼光瞄向的方向也是脚下淡淡的倒影。 “可惜你都高三了,”同伴毫不在意柏少御的沉默,“昨天队头儿还说,要是你高二,球队他就能放心地交给你了!” 呼出一口气,柏少御眯起了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以后我不打球了。” “啊?!”原本搭在肩上的手抓紧了掌下的肩头,“开什么国际玩笑……你球打的那么好,要是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会费心思练?为什么不打球了啊?” 扫了一眼自己被抓紧的右肩,柏少御笑了一下,“家里不准。” 松开抓住人肩膀的手,男生抓了抓头发,“……是为了三个月以后的升学考?学习压力大?还是……” “都有。”柏少御简单地说。 ……三个月,再忍三个月而已…… “柏少,”男生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星期不碰球都会手生,三个月呢?……算了,我妈也是成天念叨着什么考不上大学要打断我的腿啥的,你家肯定比我家更恐怖!” 唇上的笑容丝毫未散,柏少御偏了偏头,岔开话题说,“走吧,该上课了。” ——不是恐怖,是变态。 下午的课,上到第二节后,柏少御从座位上起身离开,转身离开教室。 学校的后面,还有一扇小门。 他不是圣人,一天之内、一个月之内经历了这种堪称颠覆了以往所有认知的变化,能压抑到面色如常地面对家庭,面色如常地前来上学……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甚至,在上一节数学课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画出来的线条圆弧,全都成了会动的一条条裂痕,在心里的最深处割裂开一道道陡降而成的深渊。 而且,在转而想到放学后,又要被人殷勤地接回家,再次面对着窒息…… 深呼吸一口,柏少御起身离开了教室。 不管怎样,他都需要出去走走。 站在后门前,柏少御皱眉看着被锁上的后门,心下却在思索着是折转回班级,还是转回去从大门出去。 “……柏少?……”身后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叫喊。 柏少御转回身去,看着欲言又止的唐颜,舒展开紧锁着的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唐颜低着头,还没回答,又被柏少御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去上课?” “呃……”唐颜迟疑了一下,“……柏少,你也是。” 怔了一下,柏少御轻笑出声,“我要逃课。” 唐颜走上前,看了一眼被锁住的铁门,咬着唇小声说,“我能打开的。” 柏少御挑着眉,看着少女的动作,“你确定?” 唐颜不再接口,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摸进制服上衣的兜里,皱了皱眉。 柏少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你在干嘛?” 眼睛一亮,唐颜取下了左胸带着的一枚胸卡,拆下来别针用力扭着,仍然是小小声地解释着,“找铁丝。” “那个不行,太细了。”看了一会儿,柏少御下了结论。 他兴致大发地绕着唐颜转了两圈,伸手取下来女孩子发间的一枚很普通的黑色发卡,递了过去,“用这个。” 接过来发卡,唐颜的脸开始发红,“……我没看到。”边说边蹲下身子,伸手去找石块来砸发卡。 柏少御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当然看不到了,除非你头顶上长了眼睛。” 又折腾了近10分钟,教学区的上课铃声都欢快地打响了,唐颜手下的铁锁才“咔嗒”一声,被扭了开来。 不过,手里那枚普通至极的黑色小发卡,也在同时宣告了报废。 带了点儿夸张地呼出口气,柏少御用力拉开铁门,一只手抓住唐颜的手腕,拉着人向门外跑去,“快走。” 唐颜被他一拉,半声“嗯”被堵在了喉间。 跑过了两条街道,柏少御才停下了脚步,微微地喘着气,心中却是觉得无比畅快。 “喂——你还好吧?”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同犯”——娇小的女孩子除了气喘得厉害,额上多了层细汗,倒也跟得上来了。 目光再转而向下,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人家的手腕。 翻过来自己手中的手腕注视着,柏少御轻快地轻笑出声,“好脏啊。” 脸上因为奔跑而生出的红晕更加明显,唐颜用力地缩回着为了开锁而被灰尘和铁锈弄得脏兮兮的右手。 松开左手,柏少御的唇上仍带着笑意,“好了好了,我去想办法。” 环视了一圈,他领着头往一家大型的购物MALL走去,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声,“跟上。” 斜靠在一家卖金银饰品的柜台处,柏少御等着去了洗手间洗手的女孩子出来。 等到唐颜走了出来,柏少御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专柜,“我随便看了看,这里只有‘SHE‘S’家的发饰有的卖。先凑合一下吧,我下次买Alexandre de Paris的赔给你。” “什……什么?”跟了柏少御两步后,唐颜才明白他要买发卡还给自己,立刻停下了脚步,“柏少,我不要!” 走在前面的柏少御闻言,转身过来,带着点儿疑惑地看着她,“嫌不够好?” “不是,”女孩子摇了摇头,“是不用。”说完,直接向门口跑了过去。 愣了一下,柏少御跟着她的脚步,出了这家MALL,来到了大街上。 他从小就见惯了各种送礼物的全过程,自然认为自家佣人为自己做事儿是理所应当,别人为自己做事儿就要以礼相馈。 走出了门外,柏少御不在意地问她,“为什么不要?” 女孩子微微立着脚仰着脸去看公交站牌,头也不回地说着,“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啊,”柏少御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颜,‘唐人街’的‘唐’,‘颜色’的‘颜’……” 第8章 公园、啤酒、少女 认识了人家长达一个多月后,才去询问对方的姓名,柏少御丝毫没有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赧颜,反而心情颇好地按照唐颜那句介绍自己名字的话说,“柏少御,‘柏氏’的‘柏’,‘少御’的‘少’,‘少御’的‘御’。” 原本因为柏少御上个问句而略带沮丧的女孩子,因了柏少御这句话,眉眼间含着笑意地开心了起来,“柏少,你真有意思。” 耸了耸肩,柏少御说,“我以为我刚刚那句话很冷的……你在干嘛?” 依然认真地看着站牌,唐颜小声地回答,“逃课出来,总要找地方玩儿,对吧?” 柏少御挑了挑眉,“嗯?” “我知道有一家小公园,景色很好的,而且离这儿不远……啊!找到了,这趟车能到的。”唐颜兴奋地转过身来。 “有湖吗?”柏少御依样看了一眼站牌,可惜少爷他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公交站牌,完全看不懂上面哪里到哪里到底是哪里。 “有的有的,”唐颜连连点头,然后期待地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生,“要去吗?” “好啊。”柏少御仍然在皱眉看着站牌,“不过……这个要怎么用?” 直到已经进了那个小公园的大门,柏少御还带着不自在,“……有那么好笑?” 唐颜连连摇头,“不好笑的。”只是说完之后,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乘坐公交车,忽视了给钱这个要素,算不算的上好笑?——因为唐颜带了公交卡刷卡上车,所以没见到她交钱的柏少御自然忽视了这个因素。还是唐颜拿出了钱包给过钱后,他才恍然大悟地要拿出钱夹付车费。 “不好笑。”柏少御强调着。 “嗯!不好笑。”唐颜附和着,“柏少你是第一次嘛~” 轻咳了一声,柏少御转开了视线,“这儿……还不错。” 自然只是“还不错”,见惯了旅途中的各色名家园林,柏少御觉得眼前的景色与自己家的小花园相比也是逊色很多。 但是,真的是很不错。 因为是逃课出来的偷玩,又有平生第一次坐公交车的新鲜感,还有一种“远离”的心理快感……所以总体说来,柏少御此刻的心情,相当舒畅。 左手的指尖拎着从路口边儿上饮料店里买来的瓶瓶罐罐,右手递了一瓶橙子给唐颜,柏少御走到临湖的长椅上坐下,眯起眼睛看湖面上的水波。 唐颜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手里紧紧地抓住饮料瓶的中间凹处,“柏少,我以为你不喝啤酒的。 “那喝什么?”柏少御扣开了拉环,喝了一口后,皱起了漂亮的细眉,“……果然好难喝。” “红酒啊,白兰地啊,XO什么的洋酒,嗯……还有细长的酒杯……反正就是很帅很帅的那种。” “我现在也很帅啊,”柏少御眯着眼又往口中倒了一口淡金色的酒液,“红酒的话,我哥哥喜欢PETRUS……” 话说到这儿,突然戛然而止。 又狠狠地灌了一口在他喝起来苦涩无味的啤酒,柏少御不甚高明地转换着话题,“你说的XO就是白兰地……我只在生日宴上喝过小杯的CHAMPAGNE……” 唐颜看着柏少御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拧开了手中的果汁递了过去,“柏少,你酒量好吗?……我是说,能喝很多酒吗?……” “谁知道呢?”柏少御淡淡地说,“喝了不就知道了?这年头儿,什么事儿都是会变的。” 唐颜坚持地把手里的果汁瓶递过去,“喝这个。” “……唐颜?”试探性叫出了这个名字,确认自己没有叫错后,柏少御舒展开了身子,没有去接那瓶递过来的果汁,“你什么时候学会开锁的?” 被闪了两次后,唐颜只好万般无奈地收回了手里的瓶子,放在唇边小小地喝了一口,“我爷爷是开锁匠,小时候他逗着我玩儿的时候学会的。” “看吧,”柏少御轻松地说,“如果今天不是因为逃课,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开锁……所以,人都是很会变、很会隐藏自己的。说不定哪一天,你自己身边的人就会变成怪兽,‘啊呜’一口要把你连皮带骨头地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你怎么办?” 唐颜被这段突然带上了“狰狞”色彩且不知所云的话砸晕了头脑,不知道拿什么话去接口。 柏少御也没想她回答,悠悠然地继续往口中灌着自己腹诽了一百万遍“难喝”的啤酒,“那就逃吧……如果能逃得过时间,就好了。” “柏少,你不开心?”眼看着柏少御紧接着又扣开了第二罐啤酒,唐颜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算开心,什么算不开心呢?”柏少御反问着,“我从11岁那年,最开心的事儿就是有了一个哥哥……唐颜,我哥哥很厉害。” “柏总是很厉害的。”唐颜看着脚尖,低声附和着。 “那天,他站在客厅里,抱住我……呵呵,我从记事开始来自家庭的第一个拥抱哦~”本来酒量就很差的柏少御现在的神智已经开始脱开理智的束缚,只是想倾诉着一些埋在自己心里很久很深、很想珍视、很想诉说出口的东西。 唐颜不再说话,专心地听着身边的男孩子轻声慢语地说着他想说给人听的话语。 “……你应该在电视上见过我妈妈,她总是喜欢参加一些慈善活动,然后就能在电视上展露出她新买入的珠宝首饰、皮草大衣……还有什么好莱坞级别的造型师设计出来的头发……我爸爸,眼里除了‘柏氏’就是我哥哥,在他看来,我哥哥就是‘柏氏’,而我……什么都不是……”话语里带上了笑意,不带任何热度也不带任何寒意的笑意。 “可是,我是柏少御……”柏少御扔开手里空了一大半的金属罐,弯下腰从脚下的袋子中取出新的啤酒,还不忘记扔给旁边的女孩子一瓶芬达。 “这句话是我哥哥说的,在他临去美国前说的,他说,‘你是柏少御,是我的柏少御’。他说过很多话的,说要罩着我耍少爷脾气,说要宠我宠到无法无天,说要我等他四年后回来陪我一起生活……这些,我都记得。”柏少御扬了扬头,硬生生地逼回了眼角处的湿润,“这些话,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去记……每天每天每天地,都在等着他一个月甚至三个月才来一封的信,一共27封。” 唐颜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了北邺的放学时间了。 原本柏少御已经说了要在放学前赶回去,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下,俨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悄悄把衣袖放下手腕处,拉严实。唐颜转过头,继续认真地听着柏少御的话——他的声音很好听,每句话的转弯结尾处都语调清晰分明,圆润得像是打磨上好的玉石边缘,听起来最是舒服。 “27封信后,我哥哥他回来了。”柏少御把身子全部放松在公园长椅的后靠背上,姿势是一派随意着的自然,“可是,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与我亲近,整个人比以前还不爱说话,虽然还是对我很好……一个月后,就把我扔到了美国;半年多以后,又让我转学回来;然后,……”他拿起手中的金属罐子,示意给唐颜看——抓住罐身的手指猛地用力,“咯咯吱吱”地捏扁了,“就这样了……明白了?” 唐颜呆呆地看着变形了的啤酒罐,摇了摇头。 “我也不明白。”柏少御面无表情地说。 属于下午的灿烂阳光已经转成了略显暗淡的夕阳风色,公园的长椅下也摆满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或空或半满。 事实证明,如果酒量的确不行的人,即便是喝啤酒也会醉的。 柏少御仰面后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一双眼尾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地去看天空,“……唐……为什么还没有星星?……” 他醉了以后的声音,会带上小小的撒娇感和鼻音,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显出来一种可爱来。 唐颜小心地把他扶起来,“柏少,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原本乖乖地任由女孩子扶住他肩膀的柏少御,在听到了“回家”两个字后,挣扎着挣脱起来,“……不要回家……” “好好好,不回家……啊……”挣扎中,唐颜一下子没把握好身体的平衡,两个人一起跌下了长椅。 由于是柏少御的身体不稳导致的跌倒,所以唐颜被很惨地压在了身下。 “……抱……抱歉,”柏少御挣扎着从女孩子身上爬起来,然后极其没形象地靠在长椅腿上,也不问问为自己做了肉垫子的女孩子有没有被压痛,就伸手扶住了自己头摇了摇,“……好晕……” 倒抽了口气,唐颜慢慢地坐起身。好在长椅并不高,所以跌得并不痛,只是被一个大男生压得胸口有点儿发闷。 ——刚刚,他的发丝飘在她的鼻尖处,他的呼吸混着一点点儿的酒气喷在她的脖侧,他的心跳压在了她的右胸的…… 这是,忽视不了的悸动。 唐颜正在一手揉着自己被硌到后腰的痛处,一边压抑着速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的心跳,猛不丁地听到柏少御用带着醉意的声音勾着魂儿一般地问—— “……你有没有做过爱?……” “啊?!……”唐颜被这句话惊得转过脸动都不动地看着柏少御,但是他并没有转过头去看她——大概,连自己这句话对谁说的这个思绪,都已经开始不清明了吧……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半个,灰色和橘红色融合在一起,少年的轮廓看的不是很分明,但是侧面的线条仍然美好到触目惊人的赏心悦目。 伸出一只手,柏少御细细打量着指节到掌心的纹路,带着鼻音的声音绵软得可爱,“……看不清了诶……其实,我偷偷告诉你哦~要做爱的话,不管对象是谁,是男是女……都会有快感的……” 唐颜捂住了自己跳动得越来越激烈的胸口,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是什么?……是暗示?…… 但是,连说了这两句极其劲爆的话后,柏少御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偷眼打量了他以后,唐颜才发现他的睫毛已经合上了下眼睑,虽然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还能看到轻轻的颤抖,但是必然不是沉睡也是浅眠了。 伸出了手推了推柏少御,唐颜一筹莫展,“……柏少,柏少……” 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季中途向暮春迈进的季节了,但是入了夜后还是很冷的。 看了看柏少御的身高,再瞄了瞄自己的小身板,唐颜放弃了要背起来这位大少爷的心思。 正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唐颜愣了一下,才发觉出铃声是从柏少御的制服上衣的右口袋里传出来的。 她搁在柏少御肩膀上的手又用了用力,“柏少,你的电话!” 柏少御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被铃声吵得很烦还是被她推搡的动作弄得暂时清醒了一分半毫,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去接……” 唐颜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发颤的手指探进了男生右边的衣兜里,摸出来银白色外壳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玩儿好了,就回来。”电话里是一个低沉的男音,浓重的压迫感即便是透过电波依然是丝丝分明“我……柏少他……”唐颜的声音和抓住手机的手一起带上了颤抖。 “哦~”听到了接到自己电话的不是柏少御,而是一个女生后,柏烽炀微微扬起了一侧的浓眉,立刻按下了桌子上的电话免提键。 然后,连给人喘息的时间都不留地接下了下句话,“少御在哪里?说出来你所在的地点……小曾,备车!” 后面这四个字,却是冲着桌子上的内线电话的冷冷出音。 舒出一口气,唐颜挂掉了电话——好了,一会儿等人来接柏少就好了。 柏少御却在电话里传来的熟悉男音中又抓回了一丝神智,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低声询问,“……谁?” 唐颜小心地把手机放回柏少御的衣兜里,“是柏总……呃,是你哥哥。” “我哥哥啊……”强立着起了半个身子的柏少御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又跌靠回了原位,“……我喜欢他的,但是不喜欢他现在……不是,我讨厌他,我恨他的……嗯,我恨他……” 唐颜再次手脚无措起来,半晌后,才记得去翻被柏少御推到一边儿的塑料袋子,费力地分辨出一瓶桃汁饮料,拧开后,凑到柏少御唇边,“柏少,你喝点儿果汁,醒醒酒就没这么难受了。” 柏少御闭着眼睛,理都不理唐颜的相劝。 愣了一会儿后,无计可施的唐颜只好合上了瓶盖,抱着双腿坐下,等着打电话过来的男人过来相接。 正在唐颜胡思乱想的时候,迎面打过来了一束车灯,一辆深蓝色的商务车驶了过来。 因为不是前天的那辆MASERATI,所以唐颜不敢贸然之下认定来的这个就是柏少御的哥哥。 车灯在照过来以后,在他们不远处的路上停了下来。司机飞快地下了车后,殷勤地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因为被明亮的车灯照到了眼睛,唐颜低下了头缓解着眼睛的酸痛感。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柏总……?” 柏烽炀没有应了那句柏总,他皱着眉看了看瘫坐着靠在长椅椅腿上的少年,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啤酒罐子,气都不叹出一口地说,“……越来越不乖了。” 说完弯下身,把依然沉浸在酒精的不良影响下的柏少御搂进怀里,准备就此离去。 刚刚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一侧的唐颜。 柏烽炀眼睛眯了一下,“是你?” 唐颜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问话,只觉得盯住自己看的男人眼中仿佛带上了重量一样的穿透实质,她轻轻地喘着气,下意识地回答,“……他……柏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 柏烽炀连眉毛动都不带不动地看着唐颜,直到女孩子自动噤声后,才搂抱着柏少御起身,然后右手摸进他的衣兜,翻找出来自己刚刚拨打过的手机,接着用手臂搂好怀里的人,用空出来的两只手熟练地翻开手机后盖,取出来SIM卡,再把那只手机扔在唐颜身边的空地上,简短地说,“给你的。”唐颜看了一眼手机外壳在夜色中仍然带着的熠熠生辉,然后坚持地摇了摇头,“我不要,我拿柏少当朋友的,你……” 单手把柏少御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柏烽炀打断了唐颜的话,“女人,我喜欢直接一点儿的方式。你这种人,要么是特别单纯,要么是特别有心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适合少御——不管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唐颜咬住了下唇,“你……说话很过分。” 柏烽炀一边用手指理顺柏少御的发丝,一边用刚刚的语气接着说,“你最好不要是第二种,我最讨厌别人带着目的地接近少御。这个,不是警告,是命令。” 说完,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留给唐颜,双手把柏少御横抱在怀里,朝两步开外的车子走去。 越来越深的夜色里,一句话轻飘飘地传了过来,“小曾,留下来去送那个女人回家。” 车子合上,发动机的声音由近及远地变小。 小曾无奈地走到唐颜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姑娘,走吧,咱们打的,我送你回去。” 唐颜又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低头捡起来那支手机,垂着眼睛,一言不答。 第9章 番外二情人节特典之广告 “如今金融危机,我也很难办的……”自命为“亲娘”的某夜把双腿翘高到了借来的办公室里的租来的办公桌的桌面上,“前天笔记本小电还被我扣坏了一个键盘,厂家要我全换……奶奶的,花了老子12500个XX币昂!……所以,管你用什么法子呢,赶快拉我的儿子们过来拍广告挣钱!” “……亲……老板,”助理战战兢兢地从门外探出了半个脑袋子瓜子。 正在用缺失了一个键位的小电奋力地上着XX的夜某人,在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立刻颇有气势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什么亲老板?!换个!” “夜老板?”可怜兮兮的小助理仍然不敢把脑袋完全暴露到洛夜的目光中。 “错!”又拍了一巴掌后,洛夜呲牙咧嘴地看着自己的手默默流泪——为毛自己儿子拍起来这么帅,自己拍起来这么疼?丫的们一定为了耍帅才不顾疼痛的——“那啥,现在‘老板’多土~三个字的不如两个字儿的叫起来好听,比如什么沈总啊~柏董啊~莫总啊~苏头儿啊~你的,明白了?换个称呼叫一声来听听!” “……夜壶……” 咣当一声,鼠标被砸了过去,重重地磕在了门板上宣告了又一个的报废。 躲在门外的小助理听着里面的惨叫,诸如什么“金融危机老子很难办的昂”,诸如“我摔出去的不是一个鼠标是2900点XX币嗷嗷”,诸如,“老子要扣你工资啊啊啊”之类的哀嚎,默默地擦了把汗——还好,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被扣光光没的可扣了…… 这就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跟班。 好不容易平息了这番暴乱(?),夜某强装作出一副气定神闲,“……小助啊,那啥……你刚刚找我有嘛事儿?” 依然露出了半个脑袋的助理谄媚地说,“夜总,少爷们来了。” “嗖——”地一声过去,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麦以为这是什么“舐犊情深”,什么“亲娘风范”…… 助理看了一眼被撞坏半扇的大门,张口结舌,“……亲老板,您这是扑向一堆钞票故而带来的动力?!” 搓着双手,夜某挺了挺胸,停步在了一大堆帅哥面前,“今天,我把各位召集到一起,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儿,这件大事儿……” 苏南摸出一根烟点上,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大事儿?……上次的大事儿是你家的抽水马桶坏了,结果事实证明:马桶完好,你家停水了;上上次的大事儿,是你中彩票中了两块钱把我们几大口子拉过来合影留念;上上上次的大事儿,是你一气儿吃了三大碗日本拉面,结果忘记带钱包被人家店老板扣在了店里……亲娘!”重重地咬出这两个字,苏南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这次是毛的大事儿?!!!” 夜某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苏宝儿,亲娘最爱的就是你了……你不能这样子揭亲娘的短的……你这样子……” “上上上上次是跟别人家的娘谈天,非要说自己的儿子最帅,然后不管青红皂白就让我们过来跟人家一比高下,”林洛见笑得略带些许的媚意,眼角流露出来的却是隐含的不满,“妈的,你说人家的儿子都在古代,比个毛啊!” 夜某手忙脚乱地去扑旁边的摄影机,“停停停……这段不能要!!为了我的形象!!!” 摄像人员一脸无奈,“……老大,你他妈就没给我们空白带,拍个鸟啊!” 夜某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得救了,我的形象……” 众人:“……你身上存在这个玩意儿吗?!” “夜小姐,柏氏旗下的飞宇娱乐公司,打算对本次会面进行全面直播,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形象。”柏烽炀靠在一辆大红色的FERRARI跑车上,轻松地说。 “……哪……哪……哪里?!”夜某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 打了个响指,柏少御把打过响指的手指高高举起,食指尖向上,眼尾看好戏般地挑起。 “娘诶……”夜某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你们家的直升机是纸叠的?……一拉出来……这么多……拍俺……一个人……” 跟西装革履的柏董事长不同,沈毅梵穿着简单的T恤加仔裤,面露温和的笑意,一把手搀起来了没见过大世面而巨土无比的某人,和蔼地询问,“亲……娘……啊,那个,大家都很忙的,你到底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儿?我们做儿子的,能帮上的一定会帮你。” “小沈啊!”被搀起来的夜某感激不尽地抱住沈毅梵的胳膊不撒手,“……还是你最贴心,我决定了!回家就把你和小离重逢的时间改成7天!” 沈毅梵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您……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呃……”某人低下头专心地对手指。 莫离淡淡地瞄过来一眼,“……我记得,作者完结后需要向责编报备,貌似……上个星期,某人就因为‘需要睡觉’、‘需要养精蓄锐’等各种‘懒’理由,给《莫爱》打上了完结标签了。然后,多长时间过去报备文章完结的?” “……5分钟……”继续对手指。 “哼~没诚意……” 在迟到的助理的帮助下,夜某终于勉强维持住了“亲娘”的地位,带着一脸的慈祥(?)表情,清了清嗓子后,开始了拖延许久的开场白,“咳咳咳咳咳……大家知道,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从美国到纽约到华盛顿……” 柏烽炀轻咳了一声,“说重点。” “……我开了个皮包公司但是经营不善倒闭了外欠了N多债款本来我可以向你们求助的但是为了表现我的独立自主我决定……” “自己扛?”林洛见忍笑再忍笑,一双细长的眼睛连带着眉尖笑成了眉眼弯弯。 “……把你们卖给……” “什么?!”六声大喝。 “……听我说完嘛……”某人躲在助理后面不知死活,“……卖给广告公司,一人一个广告……你们不知道,有可多小女生老喜欢你们了,你们做广告肯定赚翻了……她们天天都蹲坑地守啊守啊守的,我虐你们还会被她们揍,我要是写你们和谐的XO还会被送花,她们老喜欢你们的XO了……” 莫离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洛见,你不要动手就好了。” 【痛殴现场,一笔带过】 脱下带着鞋印的外套,强迫着助理跟自己换过来,夜某一脸讨好地分配着广告。 “苏南,你去做色情酒吧的广告,很简单,装扮成MB就是了……” “林洛见,你去做丁字裤的广告,很简单,穿上就是了……” “沈毅梵,你去做讨债公司的广告,很简单,扯着大嘴猛笑就是了……” “莫离,你去做幼儿园的广告,很简单,慈爱地抱一个小孩儿就是了……” “柏烽炀,你去做保安的广告,很简单,啥表情不用做摆那儿个POSE就是了……” “柏少御,你去做啤酒的广告,很简单,把唐颜找来就是了……” 正在一丝不苟对着亲自编排的广告单宣读的夜某被助理捅了捅后背,“亲……夜总,林大人来了。” “谁?!”某人瞪眼,“在我面前谁敢称作大人?!” “……林业。” “……谁请他过来的?不知道他一来我的风头就全被压过去了吗?这种人应该避而远之,请都不要请他……”正在絮絮不止的夜某看到一辆黑色的LOTUS驶了过来以后,态度立刻180度的大转弯,“……哎呦哎~林业大人……”深深地躬腰下去,“……您终于来了,我一直期盼您的到来,您真是蓬荜生辉、一美遮百丑、美轮美奂、昏天暗地……” 直接无视了满嘴跑词的洛夜,林业抬手合上车门,从躬身的某人身边走过,停在柏烽炀面前,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柏老板。” “林医师,好久不见。”柏烽炀脸上仍然未露笑意,只是目光柔和了一下。 “夜总,林大人喊的就是‘老板’诶……这个称呼不是很土吗?”助理又戳了戳夜某。 “谁说的?!胡扯,说这个的人才是土人!”某人毫无自觉。 一脸习惯了的助理的脸上连鄙夷之情都没有,“那……夜老板,林大人来了,咱没给他留广告位啊……咋整?!” 夜某绕着林业走了三大圈后,灵光一闪般的惊喜不已,“……广告不孕不育!” 林洛见面无表情地对莫离说,“莫宝宝,一起动手揍丫挺的吧!” 尘土飞扬、车鸣马嘶、军旗飘展—— 痛殴过程省略后,一干诸多男人准备回去忙自己的事儿,彻底忽视亲娘所谓的“大事儿”。 助理用力把自己老板抖动出人形,“老板,快起来,少爷们要走了,公司的欠款还不上了!!!” 某人一骨碌爬起来,横在四辆小车前面装死撒泼,“……你们今儿要是不给我拍广告,我让大家情人节的也过不舒坦!!!……我要学淮上那厮写老长老长的番外给你们乱配CP!!!我要把莫离配给柏烽炀,把苏南配给沈毅梵,把林洛见配给D,把郝蕾配给满叔,把柏少御配给林业!!!……” 幕后的郝蕾/满叔:“我招你惹你了!!!” 柏少御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哥,开车碾过去吧。” ……夜某涕泗横流:……奶奶的,俺不虐你俺虐谁昂!!! 各种谈判和各种耍赖技巧都用完以后,三家子决定一家子出一个广告给地上打滚不起来的亲娘,为了防止某个卑劣之人拿番外威胁人。 【苏林篇:出演人——苏南】 灯红酒绿的大型酒吧,迷离的灯光合着散漫到清越的悠扬舞曲勾勒出一个掂着脚尖离开地面的非现实空间。 往来的曼妙身影在舞池中交缠不清,恰到好处的暧昧在发展为难以抑制的热情前随着舞步的旋绕拉远了距离,暂时冷却…… 长镜头一步步拉近,影影绰绰的人群,偶尔滑过镜头画面感十足的眼影唇线……一直,拉近到在一个坐在吧台的男人侧影上,定格而来。 细长的烟支被有着骨节分明的指尖抽出数量为一的优雅,男人的唇勾起来,烟被横放在唇前——淡红色的薄唇被灯光照成了嫣色,灯光一闪而过之后却又成了原本的浅淡唇色,连带得只衬出了烟身的笔直修长和雪白的诱惑。 微微吹出一口气,特效做出来的气流感从烟嘴到烟尾部打着旋儿而过,男人垂下的眼睛里透着无声的邀请,唇语微动,“……来和我,分享一支烟。” 纯黑色的丝绸感背景色笼罩了整个屏幕,被衬托的雍容华贵的烟盒外斜放着一支香烟,烟盒上被强光打过的,是烟的名牌。 话外音,适时地响起——简单地读出品牌名称而已。 林洛见:苏南,你丫的给老子戒烟!!!亲娘,你要是再让苏南拍这种广告,老子跟你没完!!! 夜某:洛宝,乃自称为“老子”,乃也是受…… 【沈莫篇:出演人——沈毅梵】 阳光灿烂,轻风徐拂,碧绿的草地上,是散步的老人和呀呀学步的孩童。 阳光下的白发,在光线的变幻下,折射出柔和的淡金色光芒,老人们怀中搂抱的或者手里牵着的幼童,一派天真烂漫的童趣盎然。 鸟鸣、微风、脚下折弯的小草、布满折皱的脸上的温暖笑意、稚声的哝哝细语…… 这个名词,叫天伦之乐。 但是,突然间,电闪雷鸣……厚重的乌云层层地推卷过来,瞬间就遮蔽了原有的一片明媚舒悦。 一个男子,手撑着一把天蓝色的遮雨伞,一脸温柔微笑地搀扶着一位老人和她的小孙子上了路边停靠的汽车,然后微笑着看着汽车在雨中慢驰而去。 男人收回了目光,伸出一只手去接伞外的雨滴,“这个世界上,有晴空,有乌云,有阳光,有雨雪……生命,其实跟天气一样,有平坦的大道,也会有泥泞的小路;有阳光的普照,也会有暴雨的突临……请为老人和孩子们,撑起一把伞,送上一份干燥的温馨。” 从伞的一半为界,画面分成了两块迥异的天气——男人伸出手相接雨珠的那块,雨过天晴、阳光大好,被淋湿的衣袖瞬间被阳光抚平了潮湿;相对应的另一半却是大雨瓢泼,但是,伞内的空间始终是一片……温暖的干净。 比阳光更温暖的,是男人的笑容。 话外音:请为您的家人,购入XX保险,送上一把保护伞。 莫离:毅梵,辛苦了。 沈毅梵:不辛苦……可惜广告策划的不是很好,时间太仓促了,应该让蕾蕾来做这个企划…… 莫离:不过,保险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业务。 沈毅梵:也对……小苏,回公司了。 夜某:【蹲墙角画圈圈】你们……无视我…… 【双柏篇:出演人——柏少御】 瓦蓝色的天空,空无一物。 同样空辽的大地上,只有一个短发飞扬在风中,指尖在一堵高入天际的琉璃墙上飞舞写字的男人。 男人的腰肩略带削瘦,但是看起来却很韧性有力。 他微微偏抬着下巴,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全是一种睥睨云端的雅致般的高傲。 指尖触在墙面上,会留下一阵阵飘荡开去的水纹,一圈圈地荡漾更显出了字体的挺拔俊直。 行云流水般地,四个大字由上而下地被男人一气呵成地写就——博拉传说。 被划下的字体带上了镀金色的迷醉感,在透明的琉璃墙上更显得熠熠生辉。 旁边落下了两个张狂到极点的小字——木白。 刹那间,原本透明的墙上因了“白”字的最后一笔的落下,风起云涌。 墙内赫然是天寰正准备发布的游戏中的新的视频! ——苍茫的大地,奔涌的兽群,吹响的号角,高耸的城墙,骑龙的骑士,攻城的兽人,隐藏在草丛中的精灵游侠…… 优雅地甩开写字的手,漂亮的指尖在空气中留下残影,男人满意地翘起唇笑,然后…… 一步跨入墙内! 以这堵琉璃墙为界限,内外呈现出两个世界。一侧仍然是空框的蓝天、灰白色的大理石广场;一侧则成了真实的奇幻世界,云层压低,战场号角频响。 琉璃墙仍然是那道透明的隔线,仿佛是先前在墙上发出来的那段视频投射到墙的那一端,幻化成了真实的世界。 跨进奇幻世界的男人从一身的休闲服变成了宽大的法师袍,连头发和眼睛都被宽大的兜帽遮盖住。 在他面前的是:兽人攻城的大军,念着咒跳动的萨满法师,高大喘着粗气的比蒙巨兽,燃烧着火焰的攻城车……在他身后的是:排列整齐的人类骑兵团,飞在半空中的龙骑士,城墙上完成挽弓搭箭的弓箭手,站在最后方的法师方队…… 两军对峙,战火将起,号角渐响,大战一触即起! 身穿法师服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缓慢地伸出隐藏在右边衣袖的手,手腕翻过来后,显在他手中的是一把一看就很高端的法杖——熟悉《博拉传说》这款游戏的玩家一眼就能辨别出来,这正是法师的终极装备之一,法杖“众神之怒”。 “众神之怒”的顶端迸发出一束强烈的白光,直冲天际后,在天空深处引发了青天白日下的电闪雷鸣——禁咒级别的电系法术。 在天空纵横交错着就要击打下来的雷电背景下,男人唇角勾起来一个自信至极的弧度,圆润的声音低沉着响起在整个战场,“……来这里,跟我并肩作战!” “霹雳咔嚓——”已经在天空的怀抱中游走的电蟒像是响应这句话一样轰然落下! 随后,一片焦炭的大地上,一笔一划地浮现出刚刚出现在琉璃墙上的四个大字——博拉传说…… 镜头逐渐拉近到站在这四个大字的右下角的法师处,遮盖到鼻尖的兜帽下方,一双形状姣好的唇,在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后,清晰地吐出三个单词:“TO BE HERE。” “木白”出现在男人的背景后,然后化成了四个不同的大字—— 夜某:上两个广告,出场的都是小攻诶~难道说……小白白你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柏烽炀:很好看。 柏少御:小说、游戏、广告、还是我? 柏烽炀: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出口。 【嚣张的红色跑车一掠而过……】 夜某:喂喂——停住,我还没问你们为什么最后一个广告是天寰的呢!!!【抹泪】一个个走的跟神七一样……【转回头发现林业还斜靠在车门上,兴奋地扑上去】林业大人,虽然因为你的拉风程度远远超过了我而导致我不待见你,但是最后关头肯留在这里陪我的只有你!!!放心吧,我会写一个你总攻的番外的!!!……你答应演不孕不育的广告了?啥都不用做,特简单,穿上白大褂…… 林业:【左手的中指推了推本来就没有下滑的无框眼睛,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淡笑,一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的直视,成功地逼住了某人的后半句话】你知道的,我是脑外科医师。所以,特意留在这里,带你去检查一下这里……【修长的食指指尖点了一下太阳穴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夜某:【抱住旁边的小树苗不撒手】呜呜呜呜……林业大人,虽然我一直米写……不是!是米糟蹋过你的故事……但是……俺的确是你的亲娘啊啊啊啊啊!!! 第10章 “那又怎样” 小心翼翼地把柏少御放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拉过来安全带仔细地扣上,柏烽炀才对小曾说,“小曾,留下来去送那个女人回家。” 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中,绝尘而去。 其实,刚刚看到唐颜的那瞬间,柏烽炀的确是动了怒气——他一向独占欲强烈,自己看中的东西绝对不会假手于他人。 但是,当时柏少御的一个动作很好地平息了他的怒气。 柏少御在被搂住的瞬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后,就乖乖地靠了过去,双手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腰,还极轻地呢喃出了一声“哥”。 当下里,柏烽炀的心情大好。 车子停到了红灯前,柏烽炀伸手去碰柏少御因为醉酒不舒服而紧皱的双眉,碰来碰去地抚平了眉间的折皱后仍然不舍得放手,于是就忍不住地凑了过去,把唇印了上去。 酒精的作用下,柏少御的唇很是火热,触上去后,柔软地撩人心神。 又探过去一点儿身子,柏烽炀更紧地贴了过去双唇,舌尖游离在唇瓣上,一边尽情地享受着唇瓣厮磨带来的美好触感,一边估摸着时间够不够得来上一个舌吻。 正在估算之间,舌尖就被人启唇含住了……小小的含吮了一下,随后大概是觉得无趣了,又勾着舌尖轻轻地放开而去。 柏烽炀愣了一下,伸手扣住少年的后脖颈,用力地探入自己的舌头。狠狠地舔过他的上颚后,压住意欲推拒的舌面,深深地含吻。 直到身下的人轻哼着表达出不适,他才退出人的口唇,含住上唇又舔吻了一下后,跟人额头相触,低声询问,“嗯?” 可惜,这声“嗯”被人华丽丽地无视了。 柏少御偏过头,细长的手指摸上自己的领口,无力地拉扯一下后低声呓语,“好难受……” 柏烽炀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深处一闪而过一丝柔情,唇线勾出一道细小的弧度,“还是睡觉的时候最可爱……”与低沉的嗓音相配的,是拉开他攀在自己领口的手指转而攥在掌心的动作,“喝果酒都会头晕的人,跑去学人一罐一罐地灌啤酒,该罚。” 十字路口的交通灯由红色转为绿色,柏烽炀把手收回到了方向盘上,心情舒畅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进了柏家的大院,柏烽炀依照原样抱人上车的姿势把人抱下车来——在他臂弯里略显纤弱的肩膀和腰肢、带着点儿苍白肤色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尖细下巴、还有为了维持住平衡下意识地搂紧了自己的腰的手臂——这是属于他的最重要的珍宝。 难耐地低声呻吟一声,仍然闭着眼睛的柏少御口齿颇清地嘟囔了一句,“我要去洗手间。” 柏烽炀挑了挑眉,却依然抱着人上去了二楼。 刚走进客厅,就发现父母都在。 柏仲之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翻阅着一份专业的金融杂志,瞄了一眼进门的儿子们,未置一词地把目光收回到了手里的铜版彩印的杂志内页上。 柏夫人正在一楼那面装饰繁复、用浓重的欧式风衬托出一派雍容华贵的大立镜面前做着最后的妆容仪表整理,听到柏烽炀进门的声音,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胸前刚刚被别上的胸饰,“锋炀,这个配我的衣服合不合适?” 柏烽炀随意地扫了一眼装扮得华贵逼人的母亲,“都好。” “你跟仲之一样讨厌,总是拿‘都好’敷衍我……”欣赏够了镜子中倒影的柏夫人拎起被放在一侧的小手包,“仲之,走吧……老徐的车在外面等着呢。” 相携出门的俩人,到最后也没人问一声儿子有没有吃晚饭,以及……被抱在怀里的小儿子出了什么事儿。 反正,有柏烽炀在。 低声吩咐了满叔让厨房去做粥,柏烽炀脚步沉稳地走上二楼,目的地是二楼那间最大的浴室。 把柏少御放下来,改为一手搂紧他的腰肢,一手便于解开了他的长裤的姿势……柏烽炀垂着目的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 如果被外界人得知,一贯冷眼视人,要求颇高,还带着轻微洁癖的柏董亲手服侍着人……如厕,一干众人脸上的表情必然红绿斑驳得最是好看。 只是,好不容易流露出了这么一分半毫兄弟温情的柏烽炀,转手就把怀里的幼弟扔到了对侧拉着隔帘的大浴池里。 连衣服,都不带脱的。 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柏锋炀还有心思把它叠放地整整齐齐地挂在门口处的衣架上。 接下来,被解下来的是领带。 两枚小巧的袖扣“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光洁的瓷板砖上,整洁的衬衫袖口被齐齐地挽了上去,直至肘部。 柏烽炀走到浴池的一侧,取下来一支莲蓬头,调整好水温后直接对着半靠在浴缸壁里的少年浇了过去。 柏少御所喝下的啤酒的度数本来就不算高,即便是连灌了4、5罐的量数,也很容易从酒醉的酩酊中很快地恢复过来。只是他最近神经一直紧绷着,休息的质量很差,酒意催动之下,整个人更容易陷入昏睡之中。 刚喷出去的水流还带着常温水的冷意,劈头盖脸地砸响了昏睡中的少年,成功地唤回了他的部分神智。 “咳咳……”一边猛地咳着被吸入鼻腔的水珠,柏少御一边凭借着本能地挣扎着往浴池里侧躲。 但是,后背还没有挨到浴池壁,就被人捞了过去,含住双唇大力地吸吻着,“啧啧”作声。 喷溅而来的水花淋湿了的是不止一个人的衣物,咳得还没有顺气的柏少御被狠狠吻住后,只觉得空气离自己越来越远,连手上的推拒和思绪都开始慢慢地远离开去。 好不容易被放开以后,他连喘了好大会儿的气,才抬起头瞪视着柏烽炀,“……变态……” 柏烽炀挑了挑眉,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你天天都说这个词,不会觉得厌烦?” 任由自己衣物全湿地躺在冰凉的浴池里,莲蓬头里的热水开始喷射而出地蔓延开去,在不算空旷的空间里蒸发出一片湿润的水汽,柏少御冷哼了一声,“你本身就是这个词语的最佳诠释,还让我……” 尖细的下巴被充满柔情地捏住,柏烽炀兴趣十足地看着倔强的少年,“少御,你这张嘴,真想让人封住……明明不是骂人的话,却能说得尖刻无比。不过,很可爱,我很喜欢。” 抓住柏烽炀的手指狠狠地甩到一旁去,柏少御冷冷地说,“你喜欢什么,我改什么。” “我喜欢的是……少御。”柏烽炀对于自己的手被甩开毫不生气,转而开始解衬衫上排的纽扣,动作优雅中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柏少御大惊,一手抓住了自己的领口连连向后退着缩去,另一只手伸出五指横在自己和柏烽炀面前,“哥,你……你住手!” 衬衫的纽扣被解到了最后,一半扬起在半空中,一半因为被打湿着贴在腰际到胸前的皮肤上,柏烽炀在柏少御略带着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俯下身子,“你在怕什么?跟我做爱让你很痛苦?” ——一开始会痛苦,但是又不全然是痛苦,甚至后来会有罂粟一般让人沉醉的快感…… 但是,这个不是原因! 柏少御一分不让地回视着柏烽炀,“跟痛苦无关……哥,我是你弟弟!亲生的,一个爹妈的,同样血脉的喊着你‘哥哥’的弟弟!” 柏烽炀的脸色未动,唇线倒是上挑了半寸。 他说,“哦~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柏少御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血脉中仍然残留着的酒精和连日来被压抑住的不满混合着爆发出来,“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对血脉之亲一而再再而三三到四五地大动邪念,你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对对对,这话我他妈就不该问你……姓柏的全是变态!” 柏烽炀看着他,唇边的弧度却是越拉越大,也没有提醒他这段骂人的话实在是冠冕堂皇到可以书面打印的齐整,只是手下的动作一寸不停地摸上了仍然属于少年的带着青涩弧线的脸颊,“少御,这跟礼义廉耻无关。我只是喜欢你,喜欢跟你做-爱,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全他妈不对!”柏少御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随着他扬手而已的动作,大片的水花溅上了男人的全身,自腰部而下原本略微干燥的地方也全部染上了水色,“柏烽炀,我告诉你,人逼人可是会逼死人的!” 离开了浴池一段距离,柏烽炀转身走回挂在门侧衣架处,伸手探进自己西装外套里拿出来打火机,悠然地点起一支烟,任由自己湿着衣衫地再次走回浴池边。 “少御,我想,我们需要改善一下彼此恶化的关系。”烟灰散到地面上的水洼中,染成了一处处深灰,“我的底线就是——你是我的——在此基础上,你提出来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酌情允许。” “你的底线远远超过了我的底线,我们没法谈判。”柏少御松开了抓住自己领口的手指,额上的汗水混着喷洒其上的水珠一并滑下脸颊,掠过尖细的下巴,落入半池的水中,了无痕迹。 “我们是没必要谈判,”柏烽炀很快地放弃了温情的攻势,手中的半支烟被他轻易地抛在地上,再踏上一只脚,“你只需要习惯着适应就好了。” 看着柏烽炀又一次俯下身子,柏少御咬牙喊出了一声“大哥”。他微微红着眼睛,用力地说,“大哥,你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记不记得你对我立过的誓言?!” 酒精和愤怒,一起燃烧进大脑皮层内的每一根神经传导线,泼剌剌地给他添加上了焦躁和近乎癫狂的情绪。 柏烽炀伸出手,把柏少御的湿发仔细地掖到耳后,说,“我记得,并且正在做。” 电光火石一般,往日那些被自己一遍遍铭记过的语言回响在脑海中——“你是我的柏少御”、“我会罩着你宠到你无法无天”、“我会陪你一起生活”……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柏少御看着靠到能接近到自己鼻息距离的柏烽炀,“……你说那些话,原来是为了这个?……柏烽炀,你对一个11岁的男孩子都能有这种龌龊的念头,你拍着自己的胸脯问问你自己,你还有多少人性?!” 柏烽炀皱了皱眉毛,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被歪到哪里去。 “你想太多了,”他皱着眉仔细打量着情绪明显带上了不稳的柏少御,“这么敏感,简直是在自找苦吃。这些诘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伸手抓过一旁的莲蓬头,调低了温度以后,柏烽炀拿着它直接向少年劈头盖脸地浇了过去,沉稳的声音透过水幕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有时间也不准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对你怎么样,自己慢慢体会出来去!” 开得极大的水流带着不小的力度和颇凉的寒意冲刷到了身上,呼吸仿佛被水流掐断了一样,皮肤上被打击的力度和凉意忠实地透过神经纤维传入大脑的下丘脑中,冷暖自知。 但是,不能否认的却是,被这么劈头盖脸地一浇,原本像是脱了轴飞速运行着的大脑被迫着减慢了运转速度。 就在柏少御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把自己溺死在这一波没完没了的水流冲砸时,压迫感极强的水流被人关上了,然后逐渐冷下来的身体被人大力拥入怀中,扣得死紧。 柏烽炀的声音在他头顶上不带任何情绪地响起,“这么不懂得照顾好自己,除了待在我身边,你还有哪里可去?” 柏少御一句反驳的话还没有出口,下巴就被人捏住托起,随后重重地吻了上去。 因为刚刚冷水的冲刷,他的唇微微颤抖着阵阵发凉,此时被火热的唇覆上,下意识地靠紧了寻找暖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靠近过去的动作,柏烽炀已经顺着他靠过来的动作反压过去,压倒在水池中,唇舌相缠、心跳相依…… 唇瓣、舌尖、连带着牙龈、上颚、舌面、舌根……全部的一切,都被重重地含吻着舔舐过一遍,逼得两个人的温度都不断地攀升着上扬开去。 水流漫过了耳际,漫过了额上,漫过了鼻尖……天地之间一瞬间好像只有压住他自己的男人,连空气都被驱逐出境。 本能地伸手搂紧了男人的肩膀,为了呼吸的为继而下意识地张口吸气的动作像是在主动邀宠……吻得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少、温度越来越高、窒息…… 原来,窒息也是有快感的。 好不容易离开了柏少御的双唇,柏烽炀用力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一只手一边做着给人顺呼吸的动作,一边不着痕迹地把他湿透的制服连带里面的衬衣一起脱下,扔到浴池外面去。 湿沉的衣物在素净的瓷板上砸出一声钝响,周身的凉意让大口喘气的柏少御第一时间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一手撑住柏烽炀的前胸,努力地拉大再拉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说出的话语因为带了呼吸的错乱而显得毫无说服力,“……柏……烽炀,你再……我会恨你一辈子!” “这个是惩罚。”男人不顾浴池中已经被冲淡成低于人体温的水温,一手压住少年往水池中按去,一手解开自己衣物的束缚,“惩罚当然会让人萌发恨意。” 柏少御抓住按在自己肩上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惩罚?!” “少御,”柏烽炀拉住柏少御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啄吻,“我讨厌你和女人在一起。” “……女人?……”想就势甩柏锋炀一个巴掌的手被更加用力地握紧,舌尖已经开始在指节上情色意味儿十足地轻舔,“……你……你……把唐颜怎么样了?!” “看~”柏烽炀按住了柏少御的双手,俯身咬在他颈侧,“你叫她叫得这么亲热,我……非常地不高兴……” 第11章 夜色 紧闭着的浴室门,原本断断续续地隔断了里面闹腾着挣扎的声响,却被人大力地用脚踹开了去。 “满叔——”柏烽炀的声音中带上了难得一闻的焦急,“给我上来!” 四十多岁的满叔听到大少爷这一声大喊后,丝毫不敢怠慢地直接推开主楼的门,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地应声而来。 还没有走到浴室门口,站在门前的柏烽炀冷着声音说,“去拿我的一套衣服过来。” 满叔急忙转身向楼梯的另一头走去。 三分钟后,换好了一身干净着装的柏烽炀冷瞥了一样垂手站立在一旁的满叔,“你看到什么了?” 满叔小心地看了一眼被帘子拉了一半的浴池——水面中是细长着扩散开去但是触目惊心的血丝,“我……” 看到,还是没看到?!谁能告诉他这个答案?! “说!”柏烽炀猛然暴喝一声。 满叔打了个激灵,“大少爷,我这就去备车送少爷去医院。” “你脑子被门夹了?!”柏烽炀拉起一侧的浴巾,“转过身去!” 依言飞快地转身过去的满叔再次绞尽脑汁,“……那……那我去喊钟医生。” 钟医生,姓钟名毅,柏家的专属私人医生。 “你被连夹了两次?!”柏烽炀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仔细地拿毛巾把人擦干净后,从刚刚被放过水的浴池中用力抱起柏少御,“备车,给我去夜色!十分钟内到不了,你就可以滚蛋了!” 明显被迁怒了的满叔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只好连奔带跑地抢先冲下楼去,决定去开那辆PORSCHE跑车。 夜色,这个名字很普通。但是在A市,这个代表的是地下娱乐王国的最高层别的出众者。 The dim light of night,DLM,夜色。 夜色不是BAR,而是SELL CLUB,或者说,SEX CLUB。 这很正常,每个城市都会需要一些销金窟,用艳情十足来掩盖着最直接的欲望和最肮脏的交易。 在A市,这种销金窟中的佼佼者是夜色。 熟悉A市的人们必然熟悉两个名字,HELL和夜色。前者,是白色酒吧文化的大力标榜者和优雅执行者;后者,是黑暗中拜金主义和权钱崇拜的冷静旁观者和必要见证人。 HELL的老板是一个名叫贝予阳的年轻男人,背景未知,手段很多,处世老道;夜色的老板,知晓的人却很少,即便是那些常去光临并且知道主人是谁的老主顾们,也总是避免谈及这个话题。 夜色的老板,是柏烽炀。更准确地说,柏烽炀在半年多前,成了夜色的老板。 没错儿,夜色,DLM,是属于柏氏的黑暗帝国。 在这里,你可以追逐到最原始的欲望,甚至包括调教以及SM,都可以找到最顶尖的服务。 这里,才是真正让人堕落的“HELL”。 所以说,越是有着无害名字的,越是不容人小觑。 满叔的车子开得快得像是刚射出去的炮弹,连红绿灯都不再顾及,横冲直撞地穿过一个个街口,绕过了一处处拐角。 因为怀抱着柏家二少爷坐在车右座上的大少爷,明显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积攒着蓬勃的焦虑,而这些焦虑又在进一步地刺激着加重着他原本就不小的怒气。 车子驶入了一家隶属于柏氏的大型商厦的地下车库中,转来转去地却并没有去找车位停车,而是经由一条极其隐秘的小道驶进了更深一层的地下二层。 细微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显得尤为清晰,原本沉寂在黑沉沉的阴影中的“墙壁”在柏烽炀打了电话过去以后,悄无声息地开启了钢制的大门。 这里是,DLM的一个进入点,也是直接进入总部的一个入口处。 车门被满叔大力拉开,柏烽炀沉着一张脸跨出车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向为柏家忠诚无比的管家,又一次地问出那句,“满叔,你看到什么了?” 入耳的声音虽然声调不高,但是带着不怒而威的潜在威胁和暗示警告。 满叔略带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大少爷,您放心!” 柏烽炀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一声吩咐在黑暗的空间中飘离而至,“满叔,车子开回去,明天让小曾过来接我。” 伴随着性能良好的发动机的发动声音,纯黑色的跑车像是融入了黑暗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钢制的大门在男人身后悄然合拢,柏烽炀拒绝了一旁的门卫想要接过自己怀抱里的人的举动,一边向第二道大门快步走去,一边低声询问,“K,在不在夜色?” 制服笔挺的门卫启动了衣领上的通讯设备,低语了几句后,跟着老板的身后小声回答,“K不在,需要通知他过来吗?” “不用,”柏烽炀简单地说,“D区还有谁在管事儿?让他过来。” 门外传来了两声节奏的敲门声,柏烽炀坐在床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头都不抬地说,“进来。” 门被轻巧地推开,然后被轻巧地合上。 橡木铺设的地板上传来了皮靴后跟轻击木质地面的声音,柏烽炀抬起来头,看到的是一个留着长发,身穿紧身皮衣的男人。 略带了调皮地用右脚的脚后跟磕在了左脚的脚踝处,呈现出不健康的白色肤色的男人红唇上扬。同时,右手按住了左胸,夸张地行了一个鞠躬礼,“MY LORD。” 柏烽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D,收起来你花里胡哨的这一套。”然后,他伸手抚上床上少年的额头,语气淡漠但是不容质疑地说,“这个孩子,三个小时后在你手中没有好转的话,你就可以消失在‘夜色’了。” D愣神了一下,“……大人,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我是一名调教师,不是医师。您还是……” 柏烽炀根本不等他说完,就冷着脸下了命令,“过来!” 黑色的皮质手套被扔在了地下,D半跪在床下,仔细地观察着床上的人,“……按照您的说法,是在性-爱过程中受到了伤害,但是……”他的手指轻触过少年的下巴,“他不应该陷入昏迷状态。” “小剂量镇定剂。”柏烽炀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仿佛回想起半个小时前的场景是一件噩梦一般的逼迫。 “我想我明白了……做的不错,大人。”D把少年身上的薄被掀开了一半,手指停在了少年的腰间不再动作,“我需要的是,对伤处进行检查,以及……这在您的许可范围内吗?” 柏烽炀冷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的眼睛和手指!” 即便是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命令着,D的动作仍然带着病态感的优雅,“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细致的清洗、认真的检查、轻柔的动作……始终半跪在地上的D以一副喝下午茶的悠闲之意完美地处理好了伤处原本的一片红白交错的狼藉。 “好孩子,表现得不错~”朝床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下的柏少御抛出了一个媚眼,D语气愉悦中带着奖励地说道。 这自然又引起了柏烽炀的一声冷哼。 额上细密的汗水,彰显出这位被称作“D”的调教师刚刚所做出来的努力,并没有像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D从半跪在床前的姿势转身为背靠住床席地而坐。他从双手上脱下薄如蝉翼般的肉色胶质手套,随意地扔在地上,然后一边注视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十指,一边轻声言语,“大人,值得你我庆幸的是,伤势并不足以去做手术,只是简单的擦伤罢了……我需要对您的……‘雄伟’……”调教师瞄了一眼自己老板的胯-下,笑容暧昧得暗示,“……表达出敬意。” 柏烽炀原本难看的脸色在得知床上的少年并无大碍后,已经回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就连面对着这句语带轻佻的挑逗之语,也未曾动怒、未置一词。 从地上站起身,D走到门口吩咐人进来做清扫工作,然后走回去,和柏烽炀一起打量着床上的少年,“很漂亮很可爱的男孩子……您真的这么喜欢他的话,完全可以把他交到我手里,最多三个月,我就可以给您奉上一个听话的乖巧的宠物,到时您无需担心再会……”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随之而起的,是D脸上慢慢红肿起来的掌印。 柏烽炀收起了巴掌,看都不看被自己一掌掴得歪斜了身子的男人,慢慢收回手,用指尖去轻触仍然沉睡的少年的脸颊弧线,“D,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些男孩子的变态的喜爱,我只是懒得管你。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的主意,我会让你后悔去做‘调教师’这个职业。” 这一掌虽然看起来凶狠,但是D顺势倒过去的动作做出了很大的缓冲。 他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恭敬地说,“我会如您所愿的,大人。” 柏烽炀对他的保证不抱有任何信任度,他冷漠地看着D,强力地压出了一片静寂的气氛后,才轻描淡写般地宣告,“他姓‘柏’,夜色的二少爷,柏氏的二少爷,我柏烽炀的爱人。你给我掂量清楚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再下决定。” D的唇角勾出了一派了然,“Very important person……那么,请容许我先行告退?” 躬身关上四角包铜的大门,D轻松地向自己的D3区走去,步履轻快,长发随着他脚步的动作飘散在身后,扬起一弧黑线,低声的笑语从他唇边逸出,“嗬~带着浓烈执爱的禁忌之情,鬼畜冷酷的君上大人和精致易碎的王子殿下……老板真是给夜色带来了不输于它的浓浓春意……这样的人,才能让我甘心喊出一声‘LORD’;这才是,我爱看的剧情大戏……” 这里是夜色,真正的“HELL”。 皮下注射镇定剂和口服镇定剂相比,前者见效更快,也更能发挥出镇定剂的作用。 所以,当柏少御清醒过来的时候,因为药力未过的混沌感,看了半天的天花板,才轻声呻吟了一声。 随着这声呻吟而来的,是身后一起复苏过来的钝痛不适。 以及,记忆的一点点回笼…… “小少爷,早晨好。”突兀的一声招呼让柏少御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转过去声音来源的方向,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半扎半散着的黑色长发,合体飘逸的黑色皮风衣,皮质紧身衣,皮质长裤……再配上一双胭红色的红唇。 柏少御又疲惫地呻吟了一声,然后礼貌地回答,“姐姐,早晨好。” 迈着黑猫一样轻盈的步伐,D缓步来到了床前,伸手束起床帏挂在一侧,玩味儿地轻笑,“小少爷,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从里面到外面,从肉体到心灵……” “我道歉,”柏少御闭上了眼睛,“人妖姐姐,早晨好。” D大乐出声,“您真是可爱。” 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D,柏少御打出了一个哈欠,“其实,我刚刚想叫你‘阿姨’的。” 男人的笑声转成了一声强压的轻咳,“……咳咳,小少爷,您这不吃亏的性子,跟柏大人真是如出一辙……不问问你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提到柏烽炀后,柏少御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然后唇角勾出了一个掩饰性意味儿浓重的弧度,“哦~那……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D微微躬下了身子,“欢迎来到夜色,夜色的二少爷。” “很变态的地方。”柏少御往自己口中送了一调羹的食物后,带着点儿含糊地说,“不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D斜坐在床尾,悠然地看着床上的少年以一种绝对历经过教养的优雅吃着粥,唇边的笑意模糊得像是雨水打过的玻璃窗——这实在是一个很惹人勾起遐思的男孩子,只是…… “……你是哪个区?”吞咽下一口粥,柏少御挑起眼尾看着D问。 “跟我的名字一样,D区。”D交叉了双手摆在自己膝上,态度恭谨得压抑。 咬着银色的小勺,柏少御沉思着,“D区……我想想,调教区?” “您的记忆真好。” 随手把碗勺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柏少御饶有兴致地问,“调教……怎么算是调教?……我是说,要调教成什么样的算是调教?” D的薄唇扬起来了一个骄傲的弧度,“难得您这么有兴致……但是,抱歉的是,柏大人知道了我向您传播这方面的知识的话,他会暴怒不止的。” 一提到柏烽炀,柏少御的脸上就带上了无视的潜台词。 止住了笑容,D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您和另外一个人很像,气质上,感觉上……” “谁?”柏少御兴趣缺缺地敷衍问道。 “我们这儿另外一位调教师的弟弟,也是很漂亮很骄傲的男孩子。”男人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压抑到难以觉察的渴望。 “ABCDEF?”柏少御打趣地问道,“谁的弟弟?” “K。”D笑眯眯地说出了一个字母。 “King?很自大嘛。”少年撇了撇嘴。 “不是King哦~”D伸出右手食指,淡无血色的指尖左右摇晃着表达着否定之意,“夜色的King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哥哥。” “那K是什么意思?D呢?”柏少御努力地在脑子里过着以K打头的单词,“别对我说什么英文名字的开头字母,肯定有什么含义。” “Dust,‘尘归尘,土归土’。”D翘起了修长的腿,“至于K,随便臆测别人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事情,说不定小少爷你可以有机会当面问他。” “我没这个兴趣。”柏少御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正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过程中,门被推开了。 “你很闲?”柏烽炀扫了一眼床尾悠闲坐着的D,单纯的疑问句,但是压迫感仍然十足。 “只是闲聊而已。”D站起了身,“药膏放在了您右手边的桌子上,请……尽情地享受……的乐趣。” 说完,有着单薄背影的男人,礼貌地走向门口,阖门而出。 柏烽炀沉默地看着床上闭上眼睛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少年,半晌后,一把揽人入怀,紧紧地抱在怀里。死死地扣住。 柏少御已经做好了被人冷言冷语地命令或者针锋相对地争吵的准备,未料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没头没尾到突如其来的拥抱。 柔软的床铺,深陷而入的体重……空气中浅淡的柠檬甜香,适宜人体温的暖气放送……还有,一声比一声跳动更快的心跳。 ——不是他的,是柏烽炀的。 柏烽炀抓在他背上睡衣的手指收紧到颤抖,他更紧地搂了一下,缓声唤道,“少御……” 第12章 “喜欢”和“不喜欢” 半开的窗户外送进来的是春季特有的细柔和风,吹过了房间的满室空洁后,在对面的木质墙裙上消失得毫无影踪;高高吊起的床帏,随着风掠过而轻柔地摆动着微小的幅度,然后在床柱的牵引下渐渐稳定;墙角处的小香薰炉里的甜香嗅觉,跟着风走过的脚步轻摇慢摆后,打成弧状地充斥了整间越来越有迷情之感的房间…… 因为有了风,所有一切都带上了飘忽不定的属性。 然而,在这种飘忽中,却有两个字带着稳扎的姿态,狠狠地嵌入了这一片原本能称得上柔和的氛围中来。 他抱着他,夹杂在一片跳速失控的心率中,缓声低语,“少御…… 像是被蛊惑一般,柏少御眯起了眼睛,眼睛透过眼前暗蓝色条纹的衬衫布料望去,目光却不知道望向了何处——衬衫是纯手工制作的上好棉锻,贴在面颊上是熨帖皮肤的柔软感,这是和男人一贯强硬的态度截然相反的调和性元素。 其实,所谓的在性-爱中受到了伤害,无非是一个强要,一个死撑着不给……这个无关技巧,只是某人心情的过分紧张再加上外部冷水环境的浸润导致了肌肉的更加紧张,再加上酒精推动下的歇斯底里以至于…… 用D的话说,是“伤势并不足以去做手术,只是简单的擦伤罢了”。的柏少御很快地就从搂在腰间的手臂强拉着人做出的那副“小鸟依人”的姿态中拉回神智,漂亮地给了自己哥哥一肘子,挣开了原本还能勉强标得上“温情”标签的怀抱。他斜靠在床头上,呼吸微微加快,胸口上还留着心跳的余迹,问出的话语却仍然是一贯的毫不客气,“……扇人一巴掌再过来哄哄,好玩儿吗?” 柏烽炀在他挣扎的瞬间就放开了怀抱,然后看着明明一脸戒备着但是仍然强作出一副不在意样子的柏少御,“扇人一巴掌的是你不是我,而且……你没有过来哄哄。” 再次确认了自己和“变态”没有沟通的可能性后,柏少御连生气都懒得生。他直接背转过身子去,把身后的终极恶人BOSS当作了空气——只是转身的刹那,身后伤患处带来的隐痛让他在此人的身上又打上了一百万次的印象负分。 柏烽炀对着背转身过去的少年没有动怒,倒也没有上前再去抚慰,只是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用一种不容质疑和辩驳的语气垂目而言,“以后,你少跟那个D接触。” 柏少御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柏烽炀,人逼人可是会逼死人的。” 站立在床前的男人突然单膝跪在了床上,伸手用力扳过来少年的肩膀,十指扣紧的力度直接印在了锁骨的最纤细处。他眉峰半挑,声音倒是沉稳得一如平日,“人逼人?我若是要逼人,怎么会把人往死路上逼?……少御,别逼得我非要逼你不可!” 柏少御一把挥开了肩膀上的手指,一双细长眼眸里浮现出来的全是轻视,连带着说出口的话语也带上了语音上扬着的不屑,“我逼你?哦~对对对……你他妈喜欢我……冠冕堂皇的喜欢我……喜欢得不顾我的想法不占有到底誓不罢休……对吧?”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柏烽炀理所当然地接口,“你只是需要适应罢了。” “适应?”柏少御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已经被面前的男人打磨到没有一丝棱角的地步了,“……适应你自以为是的定位?你凭什么要……” 激愤之下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柏烽炀一根手指轻松点住,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少御,你到底在排斥什么?” 柏少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哥,大哥,亲哥哥!……要是我强暴了你,然后口口声声地说‘我喜欢你’,你会去相信吗?” “强暴?”柏烽炀否定得不以为然,“我以为,你会很享受的……”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柏少御的腰部,“如果你愿意更配合一点儿的话。” 挥了挥手,柏少御死都不愿意再睁开眼睛看男人一眼,“……早就该知道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滚远点儿,我累了。” 柏烽炀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握住了柏少御的手指,松松地握住后慢慢地收紧,“少御,你知道我柏烽炀是什么样的人。我说‘喜欢’就是‘喜欢’,我看中的就是我的……这辈子,你别想逃出去我这里。” 柏少御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指,“要是我说‘不喜欢’呢?” 少年刻意翘高的唇角处,嘲讽的意味儿浓得像是一场排演完美的大戏。他挑衅十足地看着即便不说话也压迫感十足的人,心下却在想——他的动怒,会不会在下一秒?……在被自己反复再三地如此唱反调之下。 预料中的动怒并没有到来,柏烽炀突然低下头,吻上了柏少御的唇角,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贴唇轻语询问,“真的不喜欢?” 柏少御不知道的是,柏烽炀其实极少动怒,在牵涉到他的事情上时更是如此——更多的情况下,这个总是不动声色的男人更喜欢用一种带着纵容、容忍和忍让的态度看着他的挣扎和反抗。 像是一种诸如:“我喜欢你骄傲的样子”之类的感情使然。 只是,在面对着某些问题上会是例外。比如:唐颜,以及类唐颜的存在。 所以说,感情面前人人平等,嫉妒和吃醋是爱情的专权。 哪怕……你是柏氏的董事长,在爱情上也没有豁免权。 直到柏烽炀在落下一吻后,离开了床前,离开了房门,柏少御仍然没有从心神不宁的状态下回复到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以至于任由人吻了又吻,吻到了满意离开后还在纠结着那句问话—— “真的不喜欢?” 喜欢吗?不喜欢吗? 五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当他刚从美国回来,当他刚刚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答案必然是“喜欢”;四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当他刚刚完成了双学位的攻读开始攻读硕士学位,当他接到了跨越了半个地球送达在手中的纸信,答案必然是“喜欢”;三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当他开始行走在烦躁得只剩下金钱数目在跳动的华尔街,当他刚刚知道原来世界上有着“时差”这一说法而自己每次电话过去都是哥哥已经睡下的凌晨,答案必然是“喜欢”;两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当他刚接手了柏氏在美国的一家分公司被一群所谓的公司元老百般刁难之下还记得隔了整个大西洋之外幼弟的生日,当他对着镜子整理第一天上身的高中制服昂着小下巴让一旁的满叔拍下照立马给EMAI出去,答案必然是喜欢;一年前问他这个问题,当他开始狠记柏氏自从创业以来的各种资料档案扫过一群虎视眈眈看着柏氏董事长位置的亲戚好友的资料同时皱紧了眉毛想着只会耍傲娇逞刁蛮的幼弟,当他因为哥哥随口一句去看了NBA球赛就开始狠下着劲儿在球场上追逐着那颗橘红色的小球,答案必然是喜欢;可是现在……他问他,“真的不喜欢?” 千转百回之下,在脑海中绕来绕去后出现的那个词语是——不。 不喜欢?不是不喜欢?不知道?不想去想? 还是,都不是? “喜欢”和“不喜欢”,一字之差,相隔甚大。 缺了一天半课后才重回学校的柏少御半靠在书桌的边缘上,眯起的眼睛透过垂在眼前的丝丝碎发,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感情来的太快,连身体都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就被连带着理智一起席卷而去……喜欢和不喜欢,喜欢和爱之间的距离远得让人心揪着发痛。 “……柏少,柏少?!”旁边的男生用力地挥了挥自己的右手以引起某位明显心不在焉的少爷的注意力,“叫你了好半天,吱都不吱唔一声……太不把我当哥们儿了吧!” “唔。”柏少御换了个姿势,继续敷衍着身边勉强能称作朋友的队友。 “……我可是千里迢迢地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班跑过来找你聊天的……再不理我我可就……继续缠你了啊!”男生死皮赖脸,显然已经很是习惯了某人的少爷脾气。 “杨智行。”柏少御捏去袖口处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丝线头,应邀答了一声。 “到!”男生响亮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儿?”翻腕看了看表,还有十多分钟下一堂课就开始了。 “……那我可问了哈,是你让我问的哈……”男生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询问,“你不是跟唐颜在一起吗?” “嗯?”柏少御不置可否,懒得解释。 “那为啥那小女孩儿突然转校了?” 沉默了一下,柏少御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下午吧,我正好过来找你看到她在门口等你……然后说要转校了啥的,结果你没在班里嘛。” 垂在桌面底下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一起在掌心掐了掐,有点儿疼,但是又很实在的感觉——旁边絮絮叨叨的男生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实:那个自己两天前刚刚知道了她的名字的女生,两天后已经从自己身边退幕落场。 现在再去回想过去,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长椅上的并肩聊天,也不是她经常站在班门口带着一副小心的神情等着自己出门一起去篮球馆,而是……前天下午,那个女孩子一脸细汗地用一枚不起眼的发卡努力开着一把带着锈迹的门锁的场景。 ……如果自己再要逃课,身边还会不会陪着这么一个人,安静地不多说一句话地陪在身边? 分神陷入回忆中的柏少御听到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哦,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样?……依旧是,知道了罢了。 下了课,坐进了前来接自己回家的那辆奥迪A8中,柏少御随手摸进了自己的制服口袋,然后皱了皱眉,“满叔,你送我的衣服过去的时候,见到我的手机没有?” 刚刚开动了车子的满叔一听到他的问话,才记得从自己右口袋中掏出了一支新的手机递了过去,“少爷,这个。” 柏少御皱起的眉没有放松,他接过来手机仔细端详——手机很好看,流线型的机身,铂金质感十足的外壳,镶钻的屏幕,反射出宝石光泽的按键,“……这不是我那支。” “是大少爷下午拿给我让我转交的。”满叔专心地开着车子,目不斜视。 “连这个也管,哼……”翻检了一下手机,发现存在原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所幸的是他有定时清空信息的习惯,倒也不怕自己哥哥抓住什么把柄。 满叔理智地选择了不再接口——两个都是主子,明明纠缠极深,偏偏中间有一个毫不自知,另一个又不肯放软身段……自己不过是个管事儿的,往好听点儿了说叫“管家”,往不好听的地儿说就是一个“高级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和眼睛,其他的管不了也不该去多管。 柏少御也不再开口说话,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回忆却是又拉在了前天的那个下午。 那天,阳光很好,天气很好,心情一开始很压抑后来很放松……跟她说的话最后都成了模糊的因子,低沉地围绕在周围…… 柏少御一直没有松下来的眉皱得更紧了——到最后,说了些什么?依稀只记得了27封信,那些信件到现在还放在自己卧室衣柜里的最里层压着,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 思绪纷乱起来,纷乱着经由那条熟悉无比的回家之路,按照既定的路线,一层不变地回到家中。 推开家中的门,柏少御一眼就看到了单手执杯单手翻文件的柏烽炀,脚步停了一下子,仍然走进了客厅。 手中的背包被随意甩在门口的衣架处,柏少御看到柏烽炀的第一瞬间,想起来的反而是那句低哑着嗓子问出去的“真的不喜欢?” 不愿意深入地多想这个问题一步,柏少御绕过了门口那张绣金铺银的大地毯,打算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但是,手指刚抚上楼梯扶手,目光下意识地回瞄,就与沙发上那个男人直视自己的目光相接触到。 然后,挪移不开的胶住。 柏少御就在自己与柏烽炀目光相接中,看着男人迎着这种目光的相接,推开手里的文件,放下手中的红茶杯,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近自己。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柏少御在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被强压过来的气场逼迫得不得不找出一句无关彼此的问话。 可是,脑子里纷沓而过的场景中除了他除了自己,剩下的只有…… 于是,柏少御别开相对视的眼睛,看着门口倒映出来的一点点阳光的倒影,问,“……唐颜转校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男人挑了挑眉,干脆大方地承认,“有。” 第13章 阳光和梵蒂冈 一楼的大立钟“铛”地一声敲响了半点的报响声,合着这声勉强算得上悠远的机械钟声,男人挑着眉,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有。” “……然后呢?”柏少御收回了后退的那半步,针锋相对地跟男人挑起了同侧的眉毛。 柏烽炀走到楼梯的最后一层,跟高了一阶的少年对视着,平静地说,“然后……没有了。” 柏少御猝然转身,脚尖略带用力地踏着脚下的阶梯快步离去——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子!总是在自己试图放松心间那根紧绷的弦线的时候,他再不紧不慢地迫近一步,逼迫着自己再做出更大的退让。 挑高的眉峰变成了皱在一起,柏烽炀看着柏少御离开的背影,未出一词前往挽留,更没有说出什么解释性的言语。 他的第一反应本是反手拉回明显处在赌气的少年,不管是出于诱哄的目的还是出于吃味儿的心理,总是先要把人留在手里再说。 但是,手指刚刚抬起,就想起了那句充满怨愤的“人逼人可是会逼死人的……”。 于是,硬生生地强压下了刚传达到指尖的神经纤维的动作。 可是,违背初愿这种行为,与他来说即便不是第一次的努力,也是为数不多的新鲜……憋气感。 深深地感到了憋气之感和不爽之情的柏烽炀折身回到了正对着楼梯口的那张桌子旁边,端起来被几分钟前放置其上的红茶茶杯,一饮而尽。 可惜的是,红茶因为搁置的时间略久,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香醇而带上了一股淡淡的苦涩。 而且,一旦思及少御是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如此怄气,柏烽炀更是烦躁气闷。 一扬手摔碎了手中的带着荷叶边儿纹饰的茶盏,柏烽炀掂起搭置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朝门外走去,“小曾,开车去公司!” 人逼人?好……他不逼他,逼自己总可以了吧?! 柏烽炀此人的逻辑颇为古怪,比如他一向为人自大且自视甚高,在感情上也是一如既往得强势到底。具体体现在被他认定是自己的一定会是自己的,任何人都插不进手也没有资格插手更不会被他允许插手…… 但是,吃醋是要得的,而且很是要得的。即:你没资格做我的情敌,只是我为了表达我对自己爱人的重视仍然要吃你的醋。 于是,这种行为和心理,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儿”或者“自己给自己添堵”的另一种欠揍的表现。 可是,某人偏偏乐此不疲。 车子刚驶上三环,柏烽炀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说话。”心情颇为不佳的柏董事长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张嘴就是火气甚大的直接式命令。 在不凑巧时机打来电话的恰恰是一个不凑巧的人,又恰恰是凑巧弄了这么多不凑巧的人。 明显被吓了一跳的打电话人的声音都噎住了一下,随后再说起来也是怯生生的女音,“……柏……柏总。” “说。”听出来打电话的是自己目前最不待见的人后,柏烽炀连应有的客套语也没了。 不过,值得怀疑的是,此人……会说客套话吗? “……那个……”唐颜斟酌着自己的用语,“我替爸爸谢谢柏总……如果不是您的出手相助……” “他要谢的是你正好认识了少御,”柏烽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唐颜的道谢,“我耐心有限,这件事儿上不想多说。识时务的话,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更加细弱,“……柏总,我……” “钱不够还是对方得寸进尺?我会让人跟宋三儿打招呼的。”柏烽炀冷哼了一声,“叫你家那个赌棍以后少去地下赌庄,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 “……”直到柏烽炀没耐心了想要挂断电话,电话那端才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嗯”。 正准备挂断电话,柏烽炀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他语气更加恶劣地说,“我最后再重复一遍,如果被我发现你是有意接近少御的……嗯?” 有时候,没有提出具体内容的威胁反而更具有实质的危险性,尤其是这个威胁是由一个轻易地能把对方最担心的事儿做出来一遍的人提出来的。 挂断了电话,柏烽炀用比语气更恶劣的心情盯住手里的手机,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是这个女人再敢打电话给自己或者随便泄露出去这个手机号,他一定会把这声“嗯”的内容转变成一百遍的实质。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老套。 甚是吃味儿的柏董事长一个电话叫来了业内颇具盛名的私家侦探,限定时间地要求彻查一个女生家的具体情况。的祖宗八辈儿以及三代以外的旁系亲属姓什名什星座血型家住何处身为何职业有无婚配子女数量……这些鸡毛蒜皮杂乱琐碎的事儿,并没被这些有着比猎犬还要敏锐的鼻子的私家侦探们全部挖掘出来。不过,倒还真被他们找出来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事实:唐颜的父亲是一个沉浸在地下赌局中的男人,更是在前几日的一次豪赌中欠了很大的一笔高利贷借款。 柏烽炀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人,更不是一个愿意拯救别人心灵和命运的“圣母”;冷眼旁观后选择合适的时机给人压上一根小小的稻草,然后等待着对方的“雪上加霜”再判断着“利益最大值”才是他最乐意做的事儿。 于是,他干了一件和他性格和个性相当相称的事儿——在他的授意下,次日上午那笔高利贷就成了非还不可且立即还不可的催命符咒,次日的当日下午小曾就赶去了北邺找到了那个自己昨日才送回家的女孩儿。 始终红着眼睛跟小曾对话的女孩子尽管唯唯诺诺,但是难得可贵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整个谈判过程进行得顺利异常:转校与摆平亲生父亲的债务,孰轻孰重,很容易分辨出取舍的重心。 回去汇报的小曾在三言两语说完了对话过程后,柏烽炀一边在手上的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随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小曾摸了摸下巴,“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儿,“不是,我是觉得您没必要这么做。赶一个小女孩儿走还不是一件挺容易的事儿?虽然少爷的学校的确有很多有背景的少爷小姐或者那些小高干们,但是这小女孩儿家的确没什么势力,咱有必要……” “出那笔钱?”柏烽炀把签好的文件甩到一边儿,合上钢笔的笔帽,“那这笔钱给你,要不要?” 小曾干笑了两声,“……柏董,您看您说的……” 柏烽炀丝毫不给人面子,脸上别说笑意,连笑容都没露一个,“手脚给我放干净点儿!自己偷偷摸摸地做过什么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吞了多少钱你给我吐回去多少钢镚儿,我不记得我柏烽炀短过你的嘴!” 年轻人脑门上开始冒出一层细汗,出口的话也失去了以往的利索,“……柏……” “再有第二次,你自个儿看着把自个儿料理了得了。”柏烽炀抽出一份合同书,瞄了一眼后,拿过一侧的钢笔继续签字儿,“要是再以为我会像这次一样饶了你,我可以喊你一声曾总了。” 小曾的腿软了一下,扶住面前的方面宽桌的边缘才勉强站立好——柏董是他见过的把“威胁”两个字儿落到最实处的威胁者,别说语气词汇,就连他话里的一个停顿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实质性的危险预知。 “柏董……明鉴啊!我就划拉了一个手机钱……” “要是你划拉一辆benz,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好好说话?”柏烽炀把手里的笔轻巧地放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悄无声迹。然后把手上签好的两份文件扔到小曾面前,“该送哪儿给我送哪儿去。” 小曾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双手拿起那两份轻飘飘却重逾百斤的几张薄纸,急匆匆地转身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手指碰到冰凉的金属把手后才在心底暗舒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儿还没舒匀,人还没走出大门,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凉声训斥—— “贪图小利,难成大事儿!你还是再给我开一年的车学学怎么做人再说吧!” 连声应着,小曾头都不敢回地飞步离去——半个月前,柏董曾经在不经意中提出要调自己到一家分公司去做副主管试炼一番,职位不重,但是确实是肥差一个。 如今,全泡汤了……但是倒也不敢怨言半句,只怪自己办事儿一时鬼迷了心窍。 看了一眼被反手关上的办公室大门,柏烽炀轻哼了一声——难得他想要玩儿一出提拔人的好戏,偏偏碰上了一个只会做奴才欺软怕硬的货色……也罢,有时候缺了这种人反而办事儿会不方便。只是那个主管,他这辈子也别坐上那个位置了,柏家车库那一溜儿各色名车的驾驶座儿倒是很适合他的屁股。 虽然小曾动的手脚很小,而且金额又是这种试探性的挪走了一小点点儿,再加上涉及到的又是非公务非商业……可谓是掩人耳目般的悄无声息的故作高明般的小小试探行为,但是还是被柏烽炀一眼看出了底细。 原因无他——大凡柏少御的事儿,柏烽炀都是亲力而为,即便是吩咐了人去做,抽着空也会全程审视一番。 自然,漏网钻空子不得。 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心,柏烽炀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刚刚小曾的疑问他并不是没听到,只是不想解释罢了。就像是所有有关柏少御的事情、讯息、秘密……所有,他都不愿意跟人讨论乃至分享。 这是一种,隐秘的独占欲。 ——就像是小曾说的那样,凭借着柏氏的背景和手段,赶走一个小女生转校,简直是门口的保安都愿意争着抢着去做的简单差事儿。可是,那个女生和柏少御认识,这就大不一样了。 如果柏少御知道了那个女生家因为赌债陷入困境,帮还是不帮?……既然要帮,还不如他柏烽炀亲自来帮,还能顺便以此为交换换人离开少御身边。至于让少御以此来求助于己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略微一皱眉就因为浓重的不爽KO掉了这个该死的念头。 不爽?……是吃味儿吧…… 由此可见,柏烽炀在表面鬼畜和冷酷的外形之下,说到底仍然是一个执着于爱和占有的普通男人。 仅此而已。 咖啡厅很普通,临街,小店面,舒适的阳光射入角度很好,午后的时间段很适合和友人一起享受着春末的阳光,同时放纵着身体陷入暖洋洋的昏沉睡意的边缘似入非入。 如果,再随意胡诌上几句闲聊的闲言碎语,就能称得上一个春日下午的美好开端了。 搅动了一下咖啡杯,看着深褐色的液体划出的一圈圈弧线消融在白瓷的杯壁上,柏少御放松着后仰靠在舒适的软皮靠椅上,“其实,你跟我想的挺不一样的。”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维持着端杯浅酌的动作,略带着浅色的睫毛在咖啡熏起的热气中轻颤慢动。放下咖啡杯,唇角留下的一点点咖啡汁液被一抹舌尖飞速地舔去,“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柏少御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同伴,“按照我的想象,你至少会带上到手肘处的黑色皮质手套,长发飞扬,一身奇装异服地坐在这儿陪我聊天。” 男人无声地笑弯了一双眼睛,“那岂不是掉了小少爷你的价儿?……这可不是善解人意的我会做出来的事儿。” 说不清楚是对哥哥命令的本能叛逆心理作怪,还是D这个人身上就带着吸引人想要靠近的因素,柏少御在离开了夜色后,反倒是和这位D区数一数二的主管级别的调教师熟络了起来,相交甚好。 在夜色,D最钟情的打扮是一身紧身黑装,而且是全身皮质的时候居多。偶尔,还能看到这位喜欢装腔作势的男人手执一支一根小牛皮短鞭慵懒地靠在他专属的“帝国”里的那张豹纹软榻上。 用柏少御的话说,“品味和性格一样恶趣味的男人”。 现在,这个“品味和性格一样恶趣味的男人”,半长的黑发束在脑后,脸侧留下的碎发从正面看起来丝毫看不出长发的特质,身上着装的倒是规规矩矩的休闲打扮。 点起一支细长到纤细的香烟,一点点的白烟从指尖淡淡地升起,D随口说着,“说到着装,K有一套衣服是我一直觊觎不已的……猜猜是什么。” 柏少御移了移靠椅,离越来越暖的阳光远了一点点儿,以免等会儿就会陷入了昏昏欲睡,“按照你的品味,不会是大花色的夏威夷沙滩裤,或者是苏格兰格子裙?” D一本正经地回答,“猜得不错,答案离得不远了……是一套二战时的纳粹党卫军军服。据说是他的一位客人送给他的礼物,结果被他瞄了一眼后就压在了箱底一次都没动过……哎呀呀,我见过的哦,连袖标带佩剑,十字勋章、骷髅帽徽、鹰式帽徽……一应俱全。” “我对纳粹没好感,”柏少御推开了面前的咖啡杯,“不过听你这么说,倒是对那个K减掉了一点儿印象负分。” D夸张地摇了摇头,“我想那个客人的本意应该是想让K一身党卫军军装地抽他一顿鞭子,不过鞭子有了,军服没了。……我倒是觉得,什么人的衣服都无所谓,生活只是一个舞台,我是扮演者而不是执行者。不能否认的是,德国军装的确是最帅的制服。” “所以,你三观不正。”柏少御拍板给D下了定位。 “谢谢您的夸奖。” 另柏少御没有想到的是,D曾经是一名大学里的讲师,也曾经T恤长裤短发笑容阳光地站立在黑板面前讲授着“传道授业解惑”。 只是,从讲师到调教师之间的转变过程,并不是柏少御所关心的内容。 他感兴趣的是,D和他一样,对所谓的西方巴洛克风有着浓厚的兴趣。 “……所以,去欧洲的话,一定要去梵蒂冈。”D懒懒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大片大片灿烂明亮的光斑在街道上肆意地展现出夏初的将至,“Basilica di pietro in vaticano……在那里想象一下渎神都会有加倍的快感。” “有机会吧。”柏少御挑了挑眉,“今年夏天如何?” 第14章 新加坡 纷纷攘攘的机场,面带着急切之情走过或者一脸闲适之态逛着机场免税店的人群里,慢慢地走过去一个拉着小皮箱的瘦高个儿少年。他头上带着的压低的棒球帽非但没给人以突兀之感,反而透露出他是一位独自旅游的单身游客的信息。 这里不是意大利的Rome Ciampino Airport,而是新加坡的Changi International Airport。 今天是6月2号,儿童节后的一天,天气很好,外加夏日灿烂。 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柏少御心情颇好地透过车窗看高速路上的风景,恶意地猜想着那个恶趣味的男人会不会在梵蒂冈的火车站等自己等上两天。 转道来新加坡原本未在他的旅程计划内,他原本是和D商量好了要去欧洲的几个国家随意玩儿上一玩儿。 笑得一脸玩味的D对于策划背着众人的眼光外出游玩有着颇大的兴致,他甚至用一种甜腻的腔调对柏少御说,“……亲爱的,这样子听起来,好像我们在一起私奔诶~逃离你的暴君哥哥,奔向……” 柏少御毫不怜香惜玉地拿起一旁的橙子塞到了满脸涂满了梦幻色彩的D口中,嫌弃地说,“亲爱的,你先去做变性手术比较好。” D丝毫没有被口中塞着的橙子影响到他所谓的“外在魅力”。这个男人在一家西餐厅里公然用舌尖色-情地舔过橙子外皮,笑得暧昧不已,“听起来很刺激的……不过,亲爱的,你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是异性恋?其实同性之爱因为充满了禁忌和悖德而会使快感加倍的,所以……” 柏少御斜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乜视着他,“哦~是不是兄弟恋更加禁忌和悖德,所以……所以什么?” “……绝对没有的事儿,小少爷,请您放下手中的餐刀……”D收敛了脸上暧昧不清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正经无比。 一开始的想法的确是单纯地想去看看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残缺不全的圣彼得大教堂,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突发奇想的逃离决定?柏少御拉过衣袋里的MP3耳机塞进耳朵,被调得越来越大的重金属摇滚乐轻而易举地遮住了出租车内放出来的老式粤语歌。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那次被惊醒的夜袭中。熟悉的体温,熟悉的人,熟悉的亲吻,熟悉到快要习以为常的该死的习惯……说不定是所谓的“悖德的快感”和始终不甘心所有一切都被人掌控都被人冷静地压迫到无以为继……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出来都已经出来了。 柏少御眯起眼睛,抽出前排车座上放置的一份新加坡地图,细长的手指划过了新加坡的轮廓后又绕到了印度尼西亚——不知道澳大利亚现在的风景是不是像前年一样的宜人…… 扔开了手里的地图,柏少御舒舒服服地后枕在比起自己坐惯了的座驾还是差了点儿档次距离的出租车靠背上,心情无比舒畅。 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又怎么样?随心走就是了,走到哪儿算哪儿,一个人,离开自己曾经熟悉的环境……说不定晃到南美的巴西去看看……这种居无定所的感觉,是一种新奇的刺激感。 很美好。 不管是新元也好,人民币也好,美元也罢……这个世界上,手里有了钱,总会哪里都去的,而且去的很舒适很随心。 经由房屋中介机构,柏少御满意地找到了一所主人暂时出国需要出租半年的小别墅——别墅里有一个大大的游泳池,这个是吸引到他注意力并最终决定租下这所房子的地方。 放下行装,柏少御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整个人扑腾到了那个大尺寸的室外游泳池里。 池水是碧蓝色的干净纯粹,在室外热烈的阳光照射下水温微微发热到恰到好处的熨帖感,水流经过身上每一寸毛孔时的爽利感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记忆随着飘荡的池水一起飘散到了以前…… 柏少御很喜欢水,很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这种感觉最初来自于一次泡温泉……11岁那年,是……水蒸气很模糊……池水很温暖……哥哥的胸前很…… 脚下慢划的动作一个错位,整个人身子一歪向池子中栽去……柏少御慌乱地稳住身子,没料到忙乱中导致了右脚脚踝重重地抽筋了一下,歪下去的动作变得更加扭曲和不自然…… 连呛了好几口水后,柏少御才攀住池沿半无力半脱力地以一种绝对不优雅的姿势爬上了池边的沙滩椅上…… ……“这么不懂得照顾好自己,除了待在我身边,你还有哪里可去?” 突兀的话语突然响起在脑海里,柏少御看着那一大池子碧色莹莹的水色再也兴不起畅游的心思。 转身朝室内走去,脚踝处的抽痛还没有得到缓解。 ——“还有哪里可去?” ——哪里都去得,除了在你身边。 新加坡的华人居多,生活习惯上也很好适应。柏少御在第二天中午时甚至找到了一家相当出名的中国菜馆,点了一道味道地道的福建名菜——佛跳墙。 简单地吃了两口,又随手买了一份《联合早报》,他一边缓步往自己租下的小别墅走,一边认真地思索着下一站该去往哪儿的问题。眼角瞄过一家装潢不错的酒吧店面,他甚至还想到了晚上过来这里晃悠一下,看看这边儿的酒吧是不是因为带上了热带的气温而变得更加具有异国情调。 耳边传过几句正统的汉语,偶尔夹杂了一两句软软的闽南话,柏少御抬眼看了眼蓝天映衬下的白云,不禁觉得这样子过一种漂泊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 走到刚刚入住一天的“家”,柏少御发现门口对面的那侧小路上停了几辆颇为高档的汽车。 他一边想着“大概是度假的邻居回来了吧”之类的下意识猜测,一边踏上三阶台阶,伸手去开门。 手还没有碰上实质性的硬感,大门就被人拉开了。 柏少御看着打开门冲自己一脸谄媚笑着的小曾,还有在小曾背后半靠在墙上的媚笑着冲自己扬手打招呼的D,面无表情地伸手把门重重关上,夹断了小曾那声狗腿意味儿十足的“少爷,你回来了……” 然后看了看手中那份华文报纸上的日期时间——6月4号,离家4天,可喜可贺。 接着猛地把门推开,直接把再次打算拉开门的小曾推了个一个踉跄,随后深呼吸,微笑,“各位,中午好。” D伸手毫不客气地把小曾扒拉到一边,以一种绝对的飞扑之势压向了柏少御,“小少爷,人家可是在梵蒂冈的火车站前拉着皮箱等了你一晚上的……” 柏少御把手里卷成卷儿的报纸塞到D的怀里,然后干脆地往旁边躲了半步,看着他一个收势不住后半只脚踏出门外,“拿什么证明你去过梵蒂冈?车票呢?我哥哥有没有给你报销外加奖励?” D关上门,转身靠在门板上,“……没有奖励。” 柏少御右手抬高了一寸后又放下,他推开再次凑过来的小曾,向沙发上的男人走去。 靠在门板上的男人笑得凉薄起来,“小少爷,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能大耳光抽我的,只有夜色的主人。” 柏少御的步子僵停了一下,接着继续向前迈动。 他站在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面前,沉默了两秒钟后,说出了一个字,“哥。” 柏烽炀听到这声称语后,才缓慢地睁开眼睛。他坐直了身子,以一种淡然到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昨天处理公司的一件突发事件,所以让你多玩儿了一天……感觉如何?” “你不来的话,感觉会更好。”柏少御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垂下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柏烽炀看着他仰脖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的幅度微小而又煽情,眼睛里的色彩就浓了三分。 正在周围的气氛开始凝固起来的间歇,就在柏烽炀从沙发上站起身的瞬间,D从门口走了过来,用一种欢愉到夸张的语气对柏烽炀说,“我最亲爱的大人,我发现这里的游泳池大得真是漂亮……很适合带宠物来休假。既然小少爷他已经付了一个月的租金,不知道我能不能带……” “可以,闭嘴。”柏烽炀简单地命令着,看了一眼巧笑盈盈的D,慢慢坐回到沙发上,不再说一句话。 刚刚出去打电话指挥的小曾推门走了进来,“游艇已经在海湾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庭院里传来了一阵螺旋桨的声音,“到了,柏董!”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脸色绝对称不上“面善”二字,他轻声对努力做出一脸坦然状的下属说,“D,你这么喜欢新加坡的话,就先留在这儿好了。等我在夜色里帮你修出来一个游泳池后,你再考虑一下还要不要我这个老板,如何?” “NONONO!!!”原本好整以暇地用手支住下巴的男人带了强装出来的惶恐,立刻从闲暇的坐姿转为了单腿下跪在柏烽炀面前,无比恳切地说,“我最亲爱的大人,您所在的方寸就是我向往的地方,您……” “包括枫扬董事长办公室?”柏烽炀根本不吃这一套,不冷不硬地回了D一个大钉子。 柏少御闻言“噗”地乐出了声儿,他走到半跪着的D旁边,伸手拍了拍强撑住优雅的男人,“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梵蒂冈,过一把渎神的瘾也好过自己来这里找没趣儿。要我说……” 话还没说话,他拍在D肩膀上的手腕被人大力拉起,随后拖住手肘整个地把他带进了温热的怀抱,然后被拖到怀里的人还没有感受到体温的晕染就被始作俑者用力甩上了肩膀,干净利落地向门外走去。 维持住半跪姿势的D就势坐在地板上,后背靠上了沙发,目送着挣扎与被挣扎、反抗与被压制,唇边的笑容自嘲到扭曲,“……哈~这该死的多管闲事儿……两边儿都没落到好处……这该死的……” 背转过身子,打算跟着主子离开的小曾一边掏烟盒一边咬着烟嘴幸灾乐祸地说,“您好好休假……要我说,做狗就得有做狗的……”的“唰”的一声,鞭子声夹杂着风响甩上了小曾的肩胛骨,依然坐在地上的男人垂着眼睛慢慢拉回一条细长的蛇鞭,“即便是狗,我也是一条哈士奇,你不过是一只田园犬。” “……”咬牙了半天,小曾才“嘶”的抽出了一口冷气,“你……” 鞭子是上好的牛皮裹紧了坚韧的钢芯,长度仅仅一米多一点儿。被抽到肩上的那一鞭,力道很重,角度也很刁钻——沿着肩胛骨的下缘狠狠地打下的红痕,挑的是神经最密集集中的穴道之处。 相当俊的手法。 D将收回的鞭子重新绕回到腰间,纯黑色的长摆衬衫丝毫看不出细长的鞭子隐在其间的痕迹,“你应该庆幸的是,我随身带着的不是那条3.5长的马鞭。” 坐在地上的男人以一种轻盈的姿势站起身来,推开通向那座游泳池的门,迈着猫一样的步伐笔直走去,然后直直地用力扑进那一池碧蓝深邃——高溅的水花配合着巨大的声响,把男人坠沉入水中的身子衬得带上了一丝惊天动地。 小曾呲牙咧嘴地伸手去够背后的伤痕,偏偏够来够去地摸不到正地儿,只得恨恨地一咬牙,“妈的,你还哈士奇……就是一条装腔作势的贵宾犬……” 骂了还不敢大声地骂,只能一边咬牙切齿地在腹中诅咒那个男人最好溺死在那一池“泡澡水”中,一边半斜着身子去赶那架连螺旋桨声儿都带了不耐和焦急的直升机。 第15章 番外三你好,我是D 半躬下腰,四十五度鞠躬——你好,我是D。 就像是上句话介绍那样,D,就是我。 男人,毋庸置疑;年龄,抱歉……这个是秘密;职业的话,三年前我还在某所大学里做着有着干净衬衫、干净笑容、干净的手指的讲师,现在的话…… 我依然干净。 如果你对我有点儿小小的印象的话,就知道,我的职业是调教师——夜色D3区,主管,你可以叫我Dustin。 不要以为D区分了好几个区,事实上,D区只有D1区和D3区,中间被隔下来的D2区,是传说中的表演区。 我不知道是不是同行是冤家,事实上,我和另一位分区主管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比如说,我们的不愉快始于第一次见面。 “K。”男人向我伸出了右手,唇边的笑容和眼尾的弧度客套得像是我曾经写在黑板上的死板的公式。 我伸出了指尖,轻触到他的掌心后立即分离,“哦~被自己和一干仰慕者自以为是地抬高到世界顶尖的男人。” K很干脆了收回了他的手,唇角反而绽放出了一抹可以称得上温和的笑容,“D,一个自以为自己艺术化了调教事实上对调教一无所知的人。” 看吧,这场对话,绝对可以说是不愉快的;而且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彼此相损的。 只是,这个男人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也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嗯?” 我知道,我当时的反应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猝然的转身却只看到了那个男人挺拔走去的背影。 ——该死的! ——该死的那双眼睛,我从那天起开始讨厌有着丹凤眼的男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有我这种“没有灵魂”的感觉。 就像是随波逐流那种无所依靠,而且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缺少着灵魂总要寻找一些证明和特征标榜着自己的另类。 比如,我对长靴和皮鞭的钟爱。 那场不愉快的谈话一直被我定性为彼此间的1:1,谁都没有占得上对方的便宜——我说中了他那群狂热得让人鄙夷的仰慕者时而发作时的浅薄,他说中了我刻意隐藏的那种“没有灵魂”的孤寂痛处。 但是,我自以为自己尽管不是NO.1的调教师,至少是合格的调教师。 事实上证明……我们俩都错了。 首先,我不是没有灵魂的人; 其次,我不是个合格的调教师。 他比我强,只错了一条;我错了两条,全部。 有没有灵魂很难界定,但是如果一个人对任何事物任何人等都失去了兴趣,那么基本上这个人就是“无灵魂”的属性。 但是,我发现……原来,我还会……喜欢上人。 我说的这个“喜欢”,是你们说的“喜欢”;而不是我通常意味儿上的“喜欢”。 一般来说,被我称为“喜欢”的对象,都是乖巧的美少年,或者是曾经桀骜不训后来乖巧无比的美少年。 我喜欢看着有着纤细下巴和弧度优美的锁骨的少年跪伏在我脚下吻我的靴子尖儿,然后带着被压抑的渴盼等待着我用各式各样的皮鞭给他们染上带着令人难捱到呼吸灼热的鞭痕。 在痛楚中自责自赎自我解放进而堕落到肉欲的快感深渊…… 像是一张原本洁白的纸张上印上了黑痕明显的鞋底儿印——还是雨天外出的鞋底儿印。 这种心理上的愉悦度和满足感远远超过了肉体上能带给我的快感……亲爱的们,请不要说我是“变态”,这只是我选择和我喜欢的生活状态。 上帝说过,要心怀宽容,我不是渎神者。 在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他被夜色的“帝王”带过去了D区接受疗伤。 对于我的“陛下大人”为什么大费周折地带他来夜色找我这儿一个调教师诊治伤患,在我看到他的伤处后就恍然大悟了。 肌肉轻微的拉伤和裂伤——只不过在直肠和肛门处。 毫不讳言地说,夜色里的药剂是有着最好疗伤效果的存在。而且在“陛下大人”说出了这位少年的身份后,这种原因就更好理解了——绝对的保守秘密和专业级别的护理待遇。 不过,他真的很美丽。 相信我,美丽是一个中性词,而且不庸俗。 看着他挑起眉毛冲我喊“人妖姐姐”的时候,我模糊地想——这样子的一个孩子,如果能让他跪伏在脚下,卸下一脸的傲气显露出绝对的服从…… 这是一种一想起来就会让人激动得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的……美好梦想。 右脸颊上的掌掴仿佛还带着热度,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肆意地意淫这样的少年全身绳缚出漂亮的艺术品的效果后会是怎样一种动人心魄的……诱惑。 如果还可以点选“菜单”的话,我希望能加上那位K大人的亲生弟弟。 按照一般人的常识,他在离开了夜色后,应该会对这里敬而远之。 包括我在内。 出乎意料的是,他临走时硬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要知道,我回忆了足有2分钟才记起了那11位数字。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时,说,“来一起喝茶吧?我找到了一家能泡出很好喝的英式红茶的茶馆。” 为了他这次邀约,我翻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可以在地面上行走的着装。 他是我老板的亲生弟弟,外加看中的宝贝爱人,再不乐意,我也得舍命陪美人。 时隔很久又一次沐浴在阳光下时,我带了很大的不安地倾听对面的少年的讲话——阳光让人很不安——他在讲“圣杯”的故事,声音圆润得让人很安心。 诡异的对话,但是在我们之间进行得却很融洽。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对巴洛克风、基督教、西式的骑士文学……各种杂乱的东西都有着很高的好奇心。 而且经常是很久和我互相沉默不语,但是有时候却又很兴奋地说一些他很感兴趣的话题。 不巧的是,他说的这些,也是我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郇山隐修会”、“圣血和圣杯”、“十字军东征”、“蔷薇十字骑士团”…… 甚至有一次我们谈到了中世纪时某位有名的骑士对自己已经死去的心上人的肉体膜拜行为…… “啊……”他说,“你也看过那条记载?我还记得上帝赐给了他属于他们的子嗣。” “一个骷髅头。”我随意地接口着,眯起眼睛品尝口中红酒的滋味儿。 这种谈话模式,无意中无疑地让人很愉快很放松。 于是,我悲哀地发现……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天马行空般的聊天中,我居然兴不起了意淫他的心思,反而有时候会正儿八经地和他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明天该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云云…… 这对我来说,太他妈不可思议了。 他很骄傲,总是抬高着眼尾的弧度跟人聊天,甚至在说到他高兴的时候,会用一种近乎嘲讽的态度进行着对话——这种嘲讽不止是针对和他谈话的人,而且针对着他谈话的内容,甚至他本身。 很违和但是很奇妙的感觉。 傲慢但是不让人反感……因为他有着一切的资本去傲慢,并且这种傲慢是一种一视同仁的高高在上。 我理解到了为什么老板对着他的时候总是一脸不自觉的些微宠溺。 因为我,和他,都是愿意宠着这个少年的人。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是足够我们之间熟稔起来,虽然不至于亲密无间,但是倒也勉强能够算得上友情的边缘。 再又一次赴约前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最近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比过去三年来的总和都要多。 我想……能有纯粹到这种程度的喜欢,起码能够证明自大到令人不爽的K说错了一条。 这一点儿认知让我更加愉悦。 这次谈话后,他对我说,想要去梵蒂冈。 “好地方,好主意。”这是我当时的回答。 其实,夏夜里在空寂的广场等人,是一件很不愉悦的事儿。 尽管周围冷暗微湿的空气让我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但是丝毫抵消不了见不到约定的人准时到来的不安和微愠。 第二天,当东方的太阳把它第一束阳光洒落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尖顶之上时,我接到了K的电话。 他连对话都没开始,电话响了三声就挂下了。 我苦笑一声,准备即刻启程回去。 可想而知,“帝王大人”对于我在这起“爱弟逃离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大为光火。 让他更为光火的是,我紧跟着他到了新加坡。 还记得K告诉我“新加坡”这三个字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你好自为之”的劝告以及淡然到冷漠的镇定。 ……冷静和理智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敢去触自己老板的霉头。 但是,我只是想见见他。 而且,身边有可以泄怒的人的话,想必多少可以分担一下“哥哥大人”的怒火。 结果是,任性的孩子用了一副展露的刻意笑靥宣告着他独有的“豁免权”。 只是,他背对着我说“拿什么证明你去过梵蒂冈?车票呢?我哥哥有没有给你报销外加奖励?”时…… 我突然想放声大笑。 瞧吧,他任性到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任性到随心所欲,任性到随意地臆测着是我做出了“犹大”的角色。 很可爱,对吧? 可是……最后,我还是在“帝王大人”站起身那一秒,十分不讨喜地打断了他的思路和想要进行的行为。 ——因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熟悉的火苗:微小的、隐匿在瞳孔深处的,但是燎原的势头十足。 我自作多情想要维护着的少年在下一秒轻佻地拍上了我的肩头,他用轻松的话语调侃着我们彼此的处境。 但是,这句调侃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强行带离了这里。 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没有刻意的聚焦——是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以为是,我以为自己是喜欢他,其实不是;我以为他可以哪怕一星半点儿是可以属于我的,比如阳光下的攀谈,其实不是;我以为自己可以多少能改变一下所谓的彼此的处境,不管是他的身处还是我的心处,其实不是。 就像那条狗说的一样,大家都是狗,做狗的要有做狗的本分。 好在,我使鞭子的手法依然精确到了令人满意。 从地上站起身来,我直直地向门外的游泳池走去,然后放纵了体重,狠狠地跌入池内。 水流带着硬砸下去的反弹从鼻腔倒灌入,淹没了耳膜的抗议,然后拉动着身子慢慢沉底……我得到了不知何时会终结的假期,以及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嘲讽。 呼吸慢慢压紧到无力到苦闷,我不以为意……执意要把自己沉到池底,连带着那些说不清也弄不清的情绪。 一切,都溺死好了。 我知道的是,等我再次浮出这个这池水面的时候,就是我又能对他意淫出各种香艳十足甚至不堪入目的画面的时候,他,叫……柏少御。 所以……等我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就能称自己为一名勉强合格的调教师了吧? 但是……现在,我需要再多待一会儿…… 只要一小会儿,就已经足够了。 放在左胸的手掌随着鞠躬起身的动作做出来一个“邀请”的姿势——你好,我是……D。 第16章 单向强制的温存 湿软柔和的海风从太平洋上空徐徐吹过——在这个季节,搬出来一张躺椅享受一下海面上的湿润的微风无疑是一种很惬意的事儿。 只是,没有人么做。 是一间被装潢得很是雅致的房间,房间的大门被落上锁,而且是反锁。 素洁的床单上,被映衬得分外鲜明的是叠合在一起的人影,连带得挣扎也显得无力和拖曳起来。 柏烽炀把人压在身下,伸手去碰触少年的脸,却被狠狠地别过去的脸甩掉了紧附而上的手指。 柏少御微喘着气,微阖的眼睛里映不出身上压着的男人的分毫,“……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式交谈?” “不必了。”男人低下头,微热的鼻息落在他的额间,“等会儿再谈……” “我说不——”湿热的唇执固地压了下去,生生堵住了反对和拒绝的话语,唇舌甫一接触便干脆地分离开去。 “……要。” 唇舌分开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以至于好好的一句反抗的话被抽离成欲拒还迎。 柏少御“唰”地一下红了脸,他忿恨不已地瞪视着偷吻成功的男人,“你他妈……” 下巴被捏住抬高,强迫着他张开了下颌,然后舌尖抵进去深深地含吻。 唇瓣与唇瓣之间厮磨到彼此发热,牙齿在惩戒性质地咬出了一口不轻不重后,用力地把同伴重重地吸吮住,啧啧有声。 捏住下巴的手顺着脖颈的弧线渐渐下移,在圆润的肩膀曲线上摩挲不已。 即便是被放开了下巴上的钳制,唇上的像是被吞噬一般的湿吻也压迫得人从抗争到渐逝而成的微弱,再到索性放弃地任人亲吻,继而是被胁迫一般的不自觉回应。 松开了唇,然后再次堵上去,用力地亲了一口——唇瓣被吸附住然后强力的拉开发出一声明显的“chu”声…… 柏烽炀满意地审视着被自己吻到微肿的唇,俯身耳语,“再爆粗口的话,不介意再多来几次帮洗嘴巴。” 柏少御冷哼了一声,“道貌岸然得让人恶心……你还有什么不管的?” “你的,全部。”游离在肩头的手掌顺势滑向胸前,“都是我的。” “……我们之间除了上床和吵架,还有别的吗?”柏少御冷眼瞄着男人的动作,悲哀地发现不管是亲吻还是爱抚,自己的容忍尺度在一步步放开着退步,“我的给你,全部给你,那你来告诉我……”他伸手抚上男人下巴的曲线,笑得突然像是一夜春风后绽放的春花,“我还有什么?” “我。”柏烽炀任由他摸过自己的下巴曲线后像是无意地摸到他的喉结处,拇指有意无意地压下指下的那根大动脉,小指微微翘起来轻触到皮肤——一瞬间,柏烽炀甚至有种身下的人想要掐下去的错觉。 或者说直觉。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盯紧了柏少御的眼睛,慢慢地重复着说,“我,你唯一有的就是我。” 柏少御敛去了笑意,连带着撤下的还有卡在男人脖子上的手,“我不乐意要……拿你的‘我’来换我的‘你’。” “不换。”柏烽炀斩钉截铁地说,“换了,我就赔大。” “强买强卖?”柏少御眼尾眯了起来,“你这是做的哪门子买卖?” 柏烽炀一手扯下自己的领带,看都不看一眼地随意抛弃在一旁,“一锤子买卖,我是奸商。” 说完,“奸商”下一动作就是扯去自己的上衣,裸露出的皮肤渐渐带上了燎原的温度,一只手摸上柏少御的唇,指尖探入他口中,逗引着湿滑的舌尖,“这次我知道你跑出去是散心,不然不会留了那么大的空子给我来找你。所以……”男人低下头啃上刚刚起就不断诱惑自己吻上去的锁骨下缘,“……这次我不和你计较。如果你敢把‘离开’这种念头正儿八经的谋划,我一定轻饶不了你。” 柏少御冷笑一声,“你想太多,这次就是为了离开你……”锁骨下方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皱起了眉尖,随后变成了嘲讽意味儿十足的冷哼,“咱们不玩儿什么温情的把戏和深夜晚安吻惊魂的戏码了?” 被啃咬的地方换成了乳尖,也成功地让柏少御的强撑着平静的声线中传出一丝难耐。 抿住小小凸起的唇变成了舔过去的舌面,让胸前传来的声音带上了含糊不清的口有异物感,“……你这张嘴,留着叫……” 柏少御一巴掌按住男人的后脑勺,把自己的乳尖更深地送进男人口中的同时,也堵住了后面那句不用想也知道是充满了色情和挑逗意味儿十足的话语。 “……闭嘴……” 抬起头来,柏烽炀唇线微微地拉起弧度,“一起……” 唇吻,铺天盖地。 汗水贴附在身上,加重了皮肤摩擦在一起的湿黏。柏少御用右手食指拂开了紧贴在额上的湿发,说出口的话语也带上了情欲未退的沙哑,“……滚下去,还有滚出去。” 伏在他身上的男人抬高了身子,连带着深埋在体内泄过一次但是仍然坚挺的硬物顺势前进少许,“不是不够?” 柏少御不顾优雅地翻了翻白眼,眼尾处微微挑高,“再做我就吐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柏烽炀心情大好地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擦过柏少御额上的细汗,然后放在唇边,毫不犹豫地伸舌去舔去汗湿的痕迹,“……总是么言不由衷,明明刚刚还是抱住我一脸迷醉的样子,现在你那里……还在紧紧地吸住……” 柏少御嫌恶地皱皱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男人用一脸正经出来的调情话语,“……柏烽炀,你真他妈的恶心……用这种口吻出这种下流话,你以为在通报公司业务?真让人……” 微带着绵软声调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重重压下的唇已经含咬住他的下唇用力吸吮,连带着而起的动作还有扣住腰部的手掌施力,以及……体内又一次勃起的硬热的缓缓抽离后再深深埋入。 柏少御摆动了一下头仍然没有躲过这个来势汹汹的前戏味儿十足的舌吻,而且还没等他进一步的抗争到底,身后被插入的动作一下子让他腰软到任人肆意亲吻。 直到牙尖不小心磨破了不知是谁的下唇带来了一股淡咸涩味儿的血腥味儿,柏烽炀才松开了人的唇,“……又爆粗口……” 配合这四个字而来的是三下缓慢但是用力颇深的顶入动作。 “……”做出了“靠”的口型,柏少御生生地忍下了这句已经滴溜在舌尖的“粗口”,然后一手推拒住柏烽炀的胸前,一面勉力抵御高潮后依然很敏感的身体带来的忠实快感的侵袭,一边坚持地说,“……送我去澳大利亚读大学……” 柏烽炀皱了皱眉,缓缓抽离出了自己的分身,在抽离出1/3的长度后又被紧热的甬道诱惑到了一般重重顶进去,“……你今儿么配合,就是为了这个?” 柏少御偏侧过一点儿头,从眼角的范围内瞥视着柏烽炀,“是啊是啊……唔……出来玩儿这四天,我才知道离开你和柏家那两扇铁门是他……是一件多么该死的轻松的事儿……” 细细的喘息声在打乱了句子原本很是愤恨语气的同时,变得艳情感十足。 屈肘撑在柏少御脸侧,柏烽炀皱起了眉头,额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柏少御的脸上,在第一时间里引起对方不耐和嫌弃的皱眉。 “……我不同意。”身下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了加大和加速的迹象。 “滚出去找男妓去!”柏少御旗帜鲜明地针锋相对,原本即便称不上配合至少也是消极抵抗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惹得身上的男人更加地……欲望膨胀。 一边按住不安挣动的双腿,男人在欲望的驱使下很快做出了让步,“……a市的任意大学,你随意挑……可以住校。” 眯起眼角的柏少御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冷然的态度和情欲色彩渐浓的表情,连带着带着不自觉的娇嗔味儿的“滚”,像是对欲望推波助澜的情趣。 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都是欲望的奴隶——这句话说的十分准确。 平素总是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的柏烽炀,现在一张脸上是痛苦和欢愉混杂的表情,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一口咬在柏少御颈侧,带着难以自禁的急切,“……国内!” 然后还没等身下的人口出反对之语,立刻按紧人的胯部,用实际行动来平息不断升高的灼热欲火。 柏少御被他猛然加剧的动作弄得一个喘不上气来,半晌后只得咬牙恨声,“……老子做的才是赔本儿生意……看什么看,没爆粗口,再敢亲过来我就咬你!” 柏烽炀低笑了一声,俯低了身子后,不管不顾刚刚才新鲜出口的威胁,执着地吻了上去。 然后,如愿以偿地收获了上唇的刺痛。 身上的男人离开的第一瞬间,柏少御就不管身后还有着的酸胀感,勉力地翻转过身子,跟身边的男人保持力所能及的最大距离。 柏烽炀伸过手去抚摸少年被汗打得半湿的头发,指腹处的轻柔显示出他在此时的珍视和小心翼翼。 可惜,柏少御毫不领情,他连转身都懒得转过来,嘲讽味儿十足地问,“大爷,您嫖得还算满意?” 柏烽炀愣了一下,“你又在胡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不屑之情十足。 不自觉地苦笑一下,柏烽炀低头去吻身边的人弧线优美的后脖颈,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躲了过去,不给温情一分一毫的机会。 强迫着扳过人的脸,柏烽炀执意在人额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你先休息一下,晚饭我找人送进你房里?” 柏少御的眼睛睁都不睁,“以色事人,色衰爱弛……毁容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柏烽炀做爱时的舒畅之情,被他两句话弄得消散了大半,然而一时之间倒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跟他说服辩驳。 只得起身离去。 反手阖上房门,柏烽炀突然为房中的人想到一个绝配的词,“凉薄”。 思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开始操之过急带来的弊病。因而,不好抱怨什么之下,也只得轻叹一口气后离去。 待到门口处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离去,柏少御才睁开了眼睛。 沾染了情欲后的瞳孔里的浊色渐渐褪去,独留下双目里的自厌弃后的清明——三个月前,屈服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是自己连想都想不到的荒谬,现在却被逼迫得不得不去适应。 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搞什么玉石俱焚、贞洁烈男只是一时的激愤之情……活着,而且尽最大限度地舒适地活着才是他的一贯行事原则。 只是……半睁着却丝毫不见颓废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花板上的华丽灯饰——柏烽炀,你说“你唯一有的就是我”,那么,你从哪里还给我一个哥哥来?! 有时候,彼此相爱还会互相伤害,何况这种单向强制来的温存?…… 况且……伤害,是一把双刃剑。 第17章 S大与K大 “S市?”柏烽炀瞄了一眼录取通知书,“商科?” 柏少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自己一双手的指甲修剪上,理都没理男人的问话。 他的指甲的边缘弧度很好看,而且是漂亮的淡粉色,还曾经被以前玩儿的很好的朋友质疑过有没有像女孩子那样子涂指甲油臭美。 事实上,他虽然很是臭美,但是的确没有涂过指甲油——如果透明的指甲底油不算数的情况下。 小指甲锉细细地打磨过微微翘起的小指指甲,柏少御往修剪完美的指甲上吹了一口气,满意地换了另一只手,继续专心。 柏烽炀皱了皱眉,“少御。” 柏少御反转过手,给柏烽炀看自己的指甲,“好不好看?” 男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转过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柏少御笑得凉薄无比,“‘以色事人’,我多少要做得称职吧?” 说完,还配合十足地眨了眨眼睛。 柏烽炀颇为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种关系的确和之前的冷战和大吵大闹有所不同,但是究竟哪种态度才是更好,怕是难以说得清楚。 或者说,两种态度都不是他想要的。 转回了视线,柏烽炀看着桌面上的录取通知书,转移了话题,“我早先已经对K大的副校长打过了招呼,那里的中文系有你的一个名额。” “那就你去上吧……”柏少御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来一罐可乐,然后向自己在二楼的房间走去,“我给你看那玩意儿只是为了让你按上面的要求交钱的。” K大就在A市,打死了他也不会留在这个城市。 柏烽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挑了挑眉,却不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语。 他的专横独断只是针对所谓的“归属权”上,在其他的各种细节问题上,反而是维持了一贯的娇惯和容让的态度。 至于少御的由之前的刚性抵触转为现在的消极抵触,倒是无妨。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耗在一起,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彻彻底底地接受自己。 有那么一种人,因为得天独厚的天生出身富贵,所以大凡天下,能被他看进眼里的东西少之又少,肯被他争取的东西也少之又少。 柏少御不像柏烽炀——后者8岁稚龄就远赴异国以己之力全力打拼,自然对手里所握着的东西有一种强烈的掌控欲。 他自小需要什么东西,自然有人双手奉上,失去兴趣后随手丢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比如说:唐颜。 尽管这个女孩子平日里没少对他温柔相待,得知她被哥哥逼迫转校的消息后,浮上心中的也是诸如“以后会不会还有人陪自己聊天”这种念头,而且转瞬即忘。 “凉薄”二字,倒是把他的个性概括的十足。 所以,盯住那张S市S大的通知书看了一分钟后的柏烽炀毫不疑问的是:自己如果放手让他离去,至多1个星期他就会把自己忘记得干干净净。 ——这种烂到极点的脾性,不好好困在身边实在是令人堪忧! 但是,就像是每个人都会有执着的东西,柏少御也有。 他执着的是“哥哥”。 被逼迫被强制被硬压……仍然执着的“哥哥”。 于是,这种执着究竟是执着在“哥哥”这个名号上,还是执着于柏烽炀身上,委实是一件难以分辨的事情。 难以分辨,就不去分辨。 柏少御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子放在窗台前面,转身勾起门后那颗已经被落上了一层灰尘的篮球,用食指顶住转了几个圈后,朝窗台前的易拉罐掷去…… ——“哗啦”一声,篮球、可乐罐、连带着碎去的玻璃一起,向一楼修整齐整的草坪跌去。 “……少爷……”楼下的女佣惊慌地喊了一声。 柏少御不闻不顾,走到窗前看都不看楼下仰面惊慌的女佣,伸手拉上窗帘,然后折身回到床边慢慢躺下身去。 柏烽炀听到庭院里的声响后,起身走到门口,皱眉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女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过去找人去装少御房里的玻璃。” “……可是……嗯……”欲言又止的女佣犹豫了半天,还是咬住了嘴唇,折身去找人来重新安装玻璃。转过身后,还不忘轻轻摇头——大少爷对少爷的娇惯,越来越没有尺度了。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旁人又哪里来的立场妄加评判? 8月28号,是柏少御前往S市进行开学注册报道的一天。 这天的一大清早他就起床了,然后看着满叔指挥着人一样样地准备着随行的物品,边看边无聊地打着哈欠。 满叔仔细地查看着要带去S市的生活用品,满心里全是不舍之意,“……少爷,你留在A市多好啊,我还能接送你上学。” 柏少御脆生生地啃了一口苹果,斜靠在床头上翻着搁在膝上的电脑里的电子书,“你不烦我还烦呢……” “又说孩子气的话了,”满叔好脾气地笑了笑,“在外面与人相处可不能像是在家里一样随心所欲,能容忍一下别人就容忍一下。” “安了安了,”柏少御把啃了1/3的苹果递给了满叔,“我肯定会‘虎躯一震’地散发出王八之气,然后收服一大堆小弟们纵横校园、无恶不作、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 满叔接过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碟子里,转身去准备去拿一方湿巾给他擦手,刚刚走到门口,柏烽炀就推门进来了。 “满叔,去准备车子吧。”柏烽炀一脚踏了进来,“再晚点儿我怕去机场的路上会堵车。” 满叔应了一声,一刻不停地离开了屋子。 柏少御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上,双眼离不开膝上放置的电脑屏幕。 他手上的小说正翻到了有趣之处,冷不防地被人掂起拿走,立刻皱了皱眉,“还我。” 柏烽炀合上电脑推到一旁,“都快走了,该收拾起来了。” 边说边伸手擦拭掉他唇边的一点点儿苹果的汁液,自然而然地收手回到自己的唇边轻舔一下。 柏少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本能地向后避了一避后,强挤出了半分假笑,“干嘛?……要做吗?” 一边说,却一边动作了起来。 他刚刚啃了半只苹果,捏住苹果的两只手指上还带着黏黏的果汁,当下里不由分说地蹭在了柏烽炀的衣服上。 珠灰色的纯手工衬衫,被他意犹未尽地蹭了又蹭,蹭了个干净后,才转回手来去解自己上衣的纽扣。一边解扣子还一边懒洋洋地说,“要做快做,做完了老子好收工奔向美好的新生活。” 柏烽炀瞄了一眼自己被蹭得发皱的肩部衬衫,眉尖都不带皱一下地回转过目光,看着柏少御的动作。 柏少御解开了衬衫上的两粒纽扣,见柏烽炀没什么动作,自己也停了下来手。然后跟他对视了有两三秒钟,便自觉无趣地想拉过被推在一旁的电脑继续看小说。 刚刚扭转了一点儿身子,就被人大力地拽进了怀里,缓慢地从轻轻搂住到死命收紧,紧到能感受到紧贴在一起隔着衣料下方的皮肤传来的熟悉热度。 柏少御挣了两挣,“……你他妈不热?!” 这话刚刚说出口,他就后悔地想要狠狠地pia自己一巴掌。只是两只手臂都被人紧紧地抱住,抽出不得。 其实,房间里真的不热的,常年运转的空调始终让房间保持着适宜室温柏烽炀把下巴搁置在怀里的人的肩窝处,低声说,“少御,你不必如此勉强作态,在我面前……” “那好,”柏少御立刻冷下了声音,“离我远点儿……你一抱我我就觉得恶心。” …… 柏烽炀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强硬地扭过了别过去的人的脸,对准唇压了下去。 躲闪不及的舌尖被轻咬地缓缓吸住,一点点地拖住了湿软往口唇中掠夺开去,随后而起的深吻不容反抗到几乎让人错觉到这是在做爱的前兆。 直到吻到两个人都呼吸不畅,柏锋炀才带着些微的不舍之意放开了人的唇,然后再吻上了人的鼻尖,“又爆粗口……” 站起身来,拉了拉因为拥抱而有点儿发皱的衬衫袖口处,柏烽炀瞄了一眼被自己推开的电脑,“收拾收拾该走了。” 柏少御狠狠地擦过自己的唇间,溢于言表的嫌弃之情没有被已经转过身来的男人看到。 他毫不吝啬地冲男人的背影竖起了左手的中指,想了半天后,又换成了右手狠狠地比划了过去。 ——简直就是混蛋!言不由衷,假装民主地让人说出自己的感觉,说了以后仍然是我行我素般的独断专行。 他愿意用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来打赌——丫的以后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抗议当回事儿,想抱上来时必定会推搡都推搡不开地硬压过来。 “靠……”轻轻地比出了一个口型,柏少御翻身下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手机、MP3、电脑……一股脑地全部扒拉进了自己的挎包中,柏少御拉开房门准备走出去。 刚刚迈出了一步,又折返回来,走到桌子旁边,掂起来被用了一小半的CalvinKleinONE晃了晃后,又放回了原处。 不过是刚刚用过不到三个月的香水,却已经有了“鸡肋”的感觉。 手指在朗姆酒外形的瓶子上轻抚了一下,看似恋恋不舍的动作下,却已经隐藏了决定去换D&G新推出来的一款新欢的心思。 手指弹了弹半满的瓶身,指甲在玻璃瓶壁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然后,昂首走出门去。 临上飞机的时候,柏氏父母在大洋彼岸的拉斯维加斯,连个“一路平安”的电话都没有打来问候一二——反正大型的宴请酒会庆功已经举办得畅快淋漓了,而且还顺带着秀了一下柏夫人上星期从巴黎游玩回来的“战果”,了无遗憾嘛。 真的是了无遗憾?…… 临进登机口的时候,柏少御用力地按住了手机的关机键——怎么可能会收到自己父母的电话?又不是认识他们一天两天了……自己真是幼稚得令人发指。 然后,语气不善外加没好气对旁边的男人说,“你可以滚回家里或者滚去公司了,趁着满叔还没走。” 柏烽炀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少年的肩膀,“我陪你去。” “不用。”柏少御无所谓地说。 “……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柏烽炀低声说,“不看着你安顿下来,我不放心。” 柏少御一个愣神间,已经被哥哥搂住肩膀带着向前走去。 ——依稀记得,半年前去美国玩闹似的转学,他也是这样送自己到了学校后又亲自找了一家信得过的房东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自己住下…… 但是,男人随后的下一句话立刻打破了回忆所带来的种种温情,“……虽然以后你可以每周回来看看。” ……被你做到傻了才会回来。 柏少御颦起了细长的双眉,无声地对这句看似亲情意味儿十足的嘱咐反驳了一万次。 ——妈的,明明是好好的一出兄弟情深、兄友弟恭……偏偏被身边的这个变态搞得扭曲不已。 第18章 BMW 原本心情就谈不上舒畅二字的柏少御在看到点头哈腰的小曾后立刻旗帜鲜明地表露出了自己的不满之情,“你怎么杵在这儿?被我哥炒鱿鱼了所以过来跟我求情?” 小曾谄媚无比地笑着,搓着手就想去接柏少御肩上的挎包,“少爷,瞧您这话说的……我可是专程过来杵在这儿候着您的大驾呢。” “哦,没有被炒鱿鱼啊?”柏少御避开了小曾的手,碰都不让他碰到自己的挎包,接着扭过脸去对柏烽炀说,“那就炒了他得了……” 小曾哀嚎不止,“……谢主隆恩。” “你真恶心。”柏少御双手插兜地留给了身后两个男人一个背影。 小曾被打击得无以复加,悲悲切切地问柏烽炀,“老大,少爷他是在说我‘恶心’?” 柏烽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是在说你,难道还会是在说我?” “……我恶心我最恶心……”自找没趣儿的小曾只好垂头丧气地应下了这句评价,心中却是颇带了点儿恶意地腹诽——少爷又不是没少用这个词没说过老大你。 拉开一辆宝马的车门,小曾伸手拍了拍车门,“柏董,这车怎么样?” “很新。”柏烽炀瞄了一眼后,自己先坐进了车内。 “分公司的王总说送给少爷的见面礼。”小曾事先前多了个心眼儿,向柏烽炀请命先走一步来到S市,将该做所做的事儿先打点齐全了,还不忘拒绝了分公司一干老总们的前来“接驾”之情,搞来了一辆车过来接人。 “王振志?”柏烽炀皱眉想了想,“很好,一会儿安排公司的审计科的人直接飞过来查审他手下的账务……上百万的车子说送人就送人,花的是谁家的钱才这么大的手笔?” 小曾唯唯诺诺地连连应声,内心却是暗爽不止——早就知道自己家老大做事儿颇不通人情,即便是走少爷那条路子也是走不通的。 一旁闭着眼睛听MP3的柏少御睁开了眼睛,准确地抓住了以上对话中对自己而言最关键的重点,“你不回去?” 柏烽炀伸手去揉弄了一下他的头发,顺着发丝摸过了脸侧,指腹在光滑的皮肤上摩挲不止,口中的话却是跟他问的话语毫无关系,“小曾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公寓,过去住那里。” “要去你去。”柏少御又闭上了眼睛,全当自己脸上游离的手指是一只苍蝇。 “好。”柏烽炀爽快地应声道。 不过,在柏少御的坚持下,最终拍板定案的还是住在校内宿舍。 柏烽炀皱了皱眉,“怕你会不习惯。” “只要和你不在一墙之隔,我住哪里都会习惯。”柏少御口中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唇边的笑容倒是灿烂非常。 柏烽炀愣了愣,手指按上了少年笑得飞扬的唇角,“又在孩子气了。” “是啊是啊,”柏少御无所谓地说,“‘孩子气’你还下得了手,现在一脸的假正经又在做什么姿态?” “我以为你早该习惯了。”手指蹭来蹭去地愈发不舍得放手。 柏少御浑然不在意唇角的手指,“习惯不代表喜欢……你手洗过没有?别上过厕所不干不净地就来摸少爷我。” 柏烽炀瞄了一眼自己还未换下来的衬衫,然后认真地回答,“洗过了。” 小曾讪笑着拿话岔开车内越来越偏向“诡异”发展的话题,“……那啥,呵呵……哈哈……”他把车停在了红灯前,才找到了在他看来合适无比事实上无比之冷的一个话题,“……那啥,你们知道‘BMW’是啥意思吧?男人们的终极梦想……” 后车座上两个人都没有接话,小曾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business、money和women……” 车厢里仍然是一片静寂。 半天后,柏烽炀淡淡地说,“小曾,学不会人家打岔就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捧哏’去。” 柏少御紧接着自己哥哥的训斥,随后冷哼了一声。 小曾突然福泽至心,立刻奔着柏烽炀点出来的“捧哏”方向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少爷,您的高见是……?” 柏少御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单词,“business、me、wealth。” ——车子里的气氛更冷了。 ……所谓没天分就是没天分,有些人是天生用来做司机的安稳劳苦命。 小曾连续吃了三个钉子,只得小心地陪了两声干笑后,专心于面前的道路。 S大商学院的今年入住北三楼307宿舍的新生看到了一个难得一见场景——前前后后完成报道各项杂事儿的,是一个忙得不亦乐乎的年轻人,而到了最后,才知道这个忙了一头大汗的人,并不是要入校的新生。 不对,也不能说不是。 柏少御后靠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面色微带不豫,“……你怎么还在这儿?” 其时,柏烽炀已经赶去了S市的分公司玩儿突然袭击,只剩下小曾一个人在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 小曾看了一眼心情明显不好的柏少御,小心地挪到旁边的一个床铺,畏畏缩缩地坐在床尾,“……少爷,我……我住在这儿……” 柏少御来来回回地瞄了他两眼,“……哦~你什么时候参加的升学联考?我怎么不知道?你他妈都25了吧!装什么大一新人?” 小曾怯生生地看了柏少御一眼,然后扭扭捏捏地小声回答,“……我他妈是赞助生……” 柏少御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笑得一派温润得可亲,“……你再说一遍……赞助生?还赞助到我宿舍里来?你想做什么?” “……帮您洗衣服铺床叠被子打饭写作业……”一长溜的话还没说完,柏少御已经揪住他的领子用力推出了门外。 然后,温柔地关上门后,转过身对着屋子里目瞪口呆的另外四个人微笑,“初次见面,我是柏少御,以后四年里,还请大家互相之间多多照顾。” 完全不顾小曾在门外的挠门不已,“……少爷,行行好您放我进去啊……” 挠门无果的小曾只得蹲在门口给自己老大打电话,“柏董……少爷不准我跟着他。” 柏烽炀伸出手示意会议室里正在做报告的王振志暂停,然后毫不避嫌地直接对着手机说,“早在你背着我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你不行……怎么办?自己办去……很好,那就去新加坡顶替D吧。” 不停地用双手神经质般地来回捻动着手中文件纸张的王振志在听到了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时,额上的冷汗更是一波一波地想要奔涌而出——早先就知道柏董为人处事十分冷冽,不怒而威更是被他演绎到了彻头彻尾……耳闻不如亲见,眼看着“同僚”被柏董三句两句地就打发到了新加坡,不知道是永不再用还是派去开拓新市场? 越想越觉得自己顶头上司深不可测,王振志再也不敢在汇报中玩儿什么小心眼儿,一五一十地把公司的弊端和困境披露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柏烽炀的确很想再多留在S市两天,但是毕竟集团公司那边儿的确堆了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亲历处理。 当然,临走的时候拎走了办事儿办得一团糟的小曾。 那辆“business、me、wealth”的钥匙,也被柏烽炀重重地掷在了王振志的办公桌上,“既然王总对车子这么喜爱,柏某也不敢横刀夺爱……只是,买车的钱,不知道需要扣王总多长时间的薪金?慢慢扣,不用急。” 王振志连连点头,保证不已。 柏烽炀临走前又撂下了一句狠话,“别以为这次就这么算了,本年度公司达不到你保证的增长盈利,王总你就可以把自己卖了补贴进去得了!……小曾,安排回去召开电话会议,把S市分公司的事儿给我树立一个典型!” 小曾立刻摸出了随身的手机,一个电话打回了A市。 挂掉电话,小曾快走了两步,按下了电梯按钮,转回身冲着后面跟来的王总灿烂地笑,“麻烦您送咱柏董和咱去一趟机场?” 王振志一边把柏烽炀往电梯里让,一边连声地一口应承,“没问题没问题,那是自然自然……” 柏烽炀转身冷冷地逼视着王振志,硬是把他逼得一步不敢往电梯里迈步,“叫你的司机送,自己滚回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去!” 小曾松开了手,电梯门缓缓地合拢住,隔断了门外男人一脸略带的惶恐。 柏烽炀看着电梯一层层地下降,“……哼,要不是此人还算略识经商之道,我非踹他出公司不可!” 小曾咂了砸舌,“老大,按说王总也是一片好心想拍拍少爷的马屁……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的。” “少御需要什么东西,自然由我来送。”柏烽炀理了理领带,“用不着他用我的钱来讨好我的人。” 一提到柏少御,小曾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老大,少爷他怎么就不准我……” “陪读这么烂的主意,亏你也能想得出来,真是白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底层,柏烽炀率先迈出门去。 小曾加快了步子赶去公司大门口,给自家的老大殷勤地拉开车门,“……那您知道这点子烂,一开始还不提醒我。” 柏烽炀坐进了车中后,才心情不错地接口,“博少御一乐而已。” “……那叫撒气……” 虽然临走时被那个强硬到让人误以为他脸上的肌肉全是石头雕成的男人反复嘱咐每周记得回家,柏少御还是舒舒心心地留在了自己全心渴盼的全新环境。 至于军训,自然是以不乐意为出发点,以身体微恙为借口,行了不去之实。 但是,过了不到一周后,到底放心不下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少爷的满叔,还是赶来了S市。 结果,管家大叔来到S大的第一天,就感到了心脏处遭受了重击—— 年过半百依然人在中年边边儿上的管家大人颤巍巍地指着被自家少爷堆在床尾的衣服,“……少爷,这是你洗的?” 柏少御半撑住下巴斜趴在书桌上,懒懒散散地瞄着小电的屏幕,“哦……是我让洗衣机洗的。” 满叔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少爷,杜嘉班纳的衬衫被你用洗衣机洗?而且还是和牛仔裤一起洗的?……这这这……还有洗衣粉的白渍……你啊……还真是少爷!” 柏少御闻言,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了一侧,自己走到床边审视,“有这么过分吗?……”他用小指勾起带着有着细白花纹和繁琐花边的衬衫,皱眉看着领口处被染上的污渍,“我可是听到你要来,为了表现一下才特意去洗的衣服……半小时前才收回来的。” 满叔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柏少御,“……您还不如留着给我来洗呢。” 柏少御皱眉看着明显走型的衣服,“我是按照同学交的方法来洗的。” 满叔又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给柏少御讲了一遍诸如“手洗机洗干洗”的区别,还有什么不同质地的衣服应该选择怎样的洗涤方式。 听得头昏脑涨的柏少御皱起了眉毛,“满叔,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无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啊?”满叔心疼地看着铺了一床被洗坏的衣服,“什么?” “越贵的衣服洗起来越麻烦。”柏少御眯起来眼睛,若有所思。 “也不全是……你啊,”满叔摇了摇头,“要是在A市上大学就好了。咱还能转校回去吗?要不然我回去给大少爷说一声?” 柏少御“哼”了一声,“您少在这儿多事儿。不过是洗衣服的问题……我要是搞不定就不是柏少御。” 第二天回A市时,满叔带了两大箱的衣服回去,然后对着柏烽炀解释,“少爷说了,这些衣服等他洗惯了再穿。” 柏烽炀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转身出门的瞬间又扭头回去问了一句话,“……少御他……” “少爷很精神,看上去心情也挺好的。”满叔立刻接口了上去。 柏烽炀的眉头舒了舒,“那……他……没什么,我下周要出差一趟。” 满叔看着欲言又止后的柏烽炀离开了视线,好脾气地笑了笑后,开始找人把少爷的衣服收拾回去。 ——“那……他有没有提到我?” 最终没问出这句话的柏烽炀,是因为知道自己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那个。 ……想必那人已经是玩儿到“乐不思蜀”地把自个儿遗忘到边角旮旯里去了。 第19章 被扔掉的T恤 S市的S大对柏烽炀来说,并不陌生。他回到柏氏做董事长的第一年,柏氏就是在S大拉开了第一场招聘会的序幕。当时刚刚坐稳董事长那个位置的他,还颇带了点儿兴致地过来参加了一轮面试。只是,掩盖了自己的公司的“金字塔顶”的第一人的事实罢了。 再一次踏进S大的心情,跟前几次是不同的……柏烽炀从未在国内上过大学,而且在国外的求学经历与其说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罗曼蒂克的大学生活,倒不如说是一门接着一门繁重的课业学习、一场比一场更加艰涩的案例分析……如此往复。 所以,结束了一场例行的商务活动和旅途的劳累后,走在遍布着轻松和活力的校园里时,柏烽炀心中涌上来的反而是一种难得的满足之情—— 这里,像他周围那样子带着最放松的微笑的,还有少御……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一点能够做到对他而言就是所谓的“成功要素”之一。 只是,柏大董事长忽视了一个问题——如果让柏少御随心所欲地选择,他想要做的事情中必然不会包括了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早,曾经撕裂出来的伤痕和沟壑还来得及修补,不是吗? 人类的感情,也正是多了这种可努力的多变性,才能带给了人所谓的希望。 潘多拉的盒子里,最后被释放出来的,也是这个词语。 难得地放松心情的柏烽炀,在拐了两个大弯后才找到了柏少御所在的宿舍楼。 推门进去后,却被告知……那个人,不在宿舍。 柏少御哪儿也没去,一没去自习室,二没去图书馆。 他在水房里,颇有点儿手足无措地面对着眼前的一盆衣物。 柏少御设想过很多次在S大与柏烽炀的第二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情景,而且每次想象的最后都是以自己如何畅快淋漓地给人一巴掌做结尾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来得如此的快,更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时自己正在一场小狼狈中被人撞破。 柏烽炀来到水房里时,看到的是柏少御穿了一件大大宽宽的白色T恤,下身是及膝的牛仔短裤,脚上踢啦着一双露趾的拖鞋——圆润的趾端被天蓝色的拖鞋衬出了一抹疑似的莹白色。 水管开的很大,少年T恤上衣已经被溅得半湿,可是满盆的泡沫却是不减分毫地上下荡漾不已。 ……明显地看得出来,这位少爷现在的兴趣点已经不在洗衣服上,而在玩儿一盆子泡沫上了。 哗啦啦的水声完美地遮盖了来人的脚步声,直到水龙头被人关上,盆子被人拖到一旁,柏少御才抬头看到了男人。 倒退两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柏烽炀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眼底深处有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然后倾倒出满盆的水,再次打开了水龙头。 盆子里的洗的是和柏少御身上穿的同款T恤,仅仅一件。 柏少御看着柏烽炀熟练地搓揉动作,半天后,才说,“你会洗衣服?” “一点儿。”男人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 “做饭呢?”柏少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 “一点儿。”衣服并不脏,简单的洗涤就已经足够了。 柏少御托着下巴看了会儿,然后上前一步,拍了拍比自己高了将近一头的男人肩膀,“好好表现。” 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柏烽炀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小活儿自己在国外没少干,现在看来倒是给少御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也许,是自己有点儿太骄纵他了? 手下的衣服马上要拧干的时候,柏少御折身回来了,连带着另一个盆子的衣服一股脑地放到了水池里面,“还有,这些。” 柏烽炀看了一眼旁边的堆了一盆的衣物,抽出一件来,擦净了手,拿出手机打电话,“小曾,立刻过来少御的宿舍……” “洗衣服”这三个字儿还没出口凑成一句完整的话,电话就被柏烽炀当机立断地挂断了。 因为旁边的柏少御笑得一脸纯洁地从盆子里的衣物中勾出了一条…… ——内裤。 小曾特没形象地蹲在一辆奔驰车门前,着急地一遍遍地给自家老大打电话。 这咋话说了一半就没了?……难道老大被人绑架了?敲诈勒索劫财劫色?老大!你千万撑到我去保护你! 再打过去时,接电话的一个少年清脆的嗓音,“小曾子。” “……喳——”此人头脑立刻倍儿快地切换到了合适的模式。 “开车过来送我去书店。”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柏家的大少爷在会议的间隙,抽空去了S大探视爱弟的半天时间,全部花在了水房里洗衣服上。 而衣服的主人带着他的司机逛了一个下午买了一大摞书。 艰难地抱着书陪柏少御上楼的小曾看着怀里的那么一大摞书咂舌不已,“……少爷,我记得没错儿的话,咱们是在读商科吧?……你这,咋一大摞《魔戒》、《冰与火之歌》啥子的啊。” 还没等小曾感叹完,立马被撸着袖子在柏少御宿舍的阳台上搭晒衣服的自家老大吓了一条,“……那个……啥?不是,是谁?……” “是我大哥。”柏少御把书一本本地放回自己的书架上。 小曾等到怀里的书全部被移到书架上的时候,他立刻扑了过去,抱住晾衣杆哀嚎不已,“老大,是不是公司……?您放心,我一定忠心为主对您不离不弃的,我还会……” 柏烽炀正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折身回房间,自然而然地反手关上门,隔断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戏世界里的小曾同学。 “少御,你哥对你真好。”一旁斜靠在床上的同学接口着,“跟你妈似的。” 柏少御的脸色变了,额上的黑线层层,“……不过是洗衣服,我要是给你洗衣服,也成你妈了?” 室友笑了笑,“我可不敢让你给我洗衣服……我是说啊,你来的时候是你哥送你来的,这过了刚刚半个多月,他又来看你。怎么没见伯父伯母啊?” 柏少御避开了这个问题,瞥了一眼被锁上的阳台门,“那按你这么说,门外那个就是我外婆?” “哈哈哈……”室友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张嘴,就没见饶过谁。我先去吃饭去了,少御,还有大哥,回见。” 柏烽炀也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略微示意。 男生一走,房间里就剩下了俩人,和房间外再次挠门的小曾。 柏烽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走到柏少御的床铺前,躺下。 柏少御皱了皱眉,“……喂,那是我的床。” 男人依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没躺错。” 好歹人家也辛辛苦苦地洗了一下午衣服,柏少御撇了撇嘴,拉过一本书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把身后的人当空气般的搁置。 过了会儿后,背后没传来什么声音。但是,压迫感仍然很强烈。 有个词,叫“气场”。 扔下了翻了五分钟还停留在序言的书,柏少御偷偷地,极缓极慢地转过头去看背后的人。 眼睛的余光小心地瞄过去了一丁点儿,没动静…… 再转回去…… 靠!柏少御咬牙——明明是睡着了,自己还是这般如临大敌,真是…… 没好气地拉开阳台的门,发现一脸惊慌的小曾立刻转回了头,“……少爷……哈哈……呵呵……天气不错……” 柏少御眯起了眼睛,“你,身后是什么?” 小曾晃来晃去地转移着柏少御的视线,“没什么~少爷~你~” 柏少御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哦?……说!” 小曾嗫嚅道,“……刚刚,少爷你被洗过的衣服上落了一只小虫……然后,我伸手赶走了……没了!” 柏少御一把推开仍然试图遮遮挡挡的小曾,然后怒气勃发地看到了自己被洗得洁白的T恤上被捏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指印,印子正中央是一只小虫的尸体。 猛地转过头,盯视着小曾,柏少御阴沉沉地说,“……这是老子的衣服!” 小曾忙不迭地猛点头,“是少爷您的衣服。”然后还不忘在心里补充一句:还是很普通的大路货。 柏少御咬牙看了那个黑手印一会儿,“……妈的,是我大哥刚洗出来的!” 小曾立刻做凛然状,脸上也从刚刚嬉皮笑脸变成了哭丧脸,“我……” 一把扯下来还半湿着的衣服,柏少御折身返回自己的床边,用力推醒小寐着的柏烽炀,“哥!他弄脏我衣服!” 五年前,称不得上是少年的孩子,一旦在外面有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儿,第一个要找的抱怨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 柏少御有着轻微的洁癖,尤其是精神上的。所以那个大黑手指头印子一下子弄得他整个人神经质了起来,想都不想就按照以前的习惯冲回了屋子找自己的哥哥诉苦告状。 也许,是缘于两个多星期的淡忘。 但是,在柏烽炀刚一睁开眼睛,柏少御就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转身急步走出了宿舍——T恤仍然湿湿的下摆被甩在了刚刚睁眼的男人下巴上,凉凉的湿意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柏烽炀一手扶住额头慢慢坐起身来,瞄了一眼努力笑得正常的小曾,“你又捅了什么娄子?” “……没……没啊……”小曾一脸的无辜,唯唯诺诺地干笑不已。 柏烽炀扶住额头的手没有放下,轻咳了一声,不管不顾小曾一脸的尴尬和明显的做了错事儿的表情,起身向宿舍外走去。 和宿舍有着不长距离的水房里传来了阵阵水响。 柏烽炀走了过去,才发现柏少御一脸嫌弃地在大力揉弄着刚刚被他晾出去的T恤。依然是那种大水量的哗哗直浇,漫过了盆子的容量溢出了盆外去。 扭头发现是柏烽炀,柏少御本来不平的表情更加难看。 他跟柏烽炀对视了一会儿,抓起了盆子里的衣物,走向了水房的阳台。 然后,推开门,扔了出去。 柏烽炀原本就没舒展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平素都是被人敬仰着和仰望着的,别说给人洗衣服,连亲手给人倒一杯酒就足以让对方受宠若惊的了。 况且,自从他从国外回来,自己的衣物都不见得洗一件。 谁料到…… 放下一直抚在额头的手,柏烽炀冷冷地说,“只扔了一件,剩余的那些呢?尽数扔去好了。” 柏少御被他这么冷冷地一注视,不由得心虚了起来,“我……” 他本来是被撞破到自己对哥哥亲手洗过的衣服的珍视下的难堪,才一时心火上扬,不分好歹地扔了出去。尽管在柏烽炀的注视下,已经觉得自己做的不妥了,偏偏又好面子,再加上平素被养成的娇惯性子,竟硬着口齿接口道,“扔就扔。” 说完,就想向宿舍走去。 没料到,柏烽炀站在门口之处,寸步不让地跟他对视,既没有大动肝火,也没有用平时一贯的容忍目光注视着他,半晌后才说,“……你……罢了,早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眼里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说完,抢先一步走回了柏少御的宿舍,“小曾,走!” 小曾不知道水房里那一段小小的争执,急忙上前去拿了柏烽炀的外套递给了他。 但是,交付外套的时候,不慎碰到了柏烽炀的手心,“……老大,你……怎么这么烫?” 柏烽炀瞥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直接走出门去。 他前几天赶得是一个行业内商务会议,原本就不在S市召开。是他紧挤了半天的时间,特意过来S大看人的。最近一段时间太过于的忙碌,再加上来回旅途上的辛苦和一下午给人洗衣时浸泡到的冷水……竟是有些发热了起来。 柏少御看着他一步都不回头地抽身离去,也不出言挽留,心里也是不知道什么感觉的一片茫然。 自从俩人之间存在了逾越亲情的肉体关系后,他一直是以惹柏烽炀不高兴和生气为自己行事和说话的宗旨的,可惜柏烽炀每每都不会动怒。 如今,真的把人气到了,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和快意。 原本以为他来看自己,少不了又是一场身体上的性-事纠缠,没料到如今说走就走…… 狠狠地一咬牙——走便走,哪个人的脑子被人夹了才会记得去挽留他。 愤然地转出了水房,迎面看到了小曾,柏少御毫不客气地投给他厌恶的一眼后,完全把他当作空气般地擦身而去。 “诶?……少爷……”小曾,喊了一声,见柏少御仍然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只得紧赶慢赶地追前面的柏烽炀。 第20章 重新的捡回 小曾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老大的脸色,“柏董,咱这是去哪儿?” “回去。”柏烽炀的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得很是不分明。 “……回……哪儿?”车子停在了红灯前,“咱这连饭都没吃吧?我听说S市有家地道的江南菜餐厅,既好吃又不贵,要不然……” 柏烽炀抬眼看了看他,眸子深处是一片平静,“你可以自己去吃,吃完了就不用回A市了。” 小曾立马闭上了嘴,乖乖地专心开车。 略微放缓了声音,柏烽炀低声解释着,“明天是几号?” 小曾恍然大悟,“17号!是飞宇娱乐公司开始接客的日子啊!” “咣”的一声,柏烽炀随手掂起手头旁的杂志砸了过去,“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把你送到夜色好好接客去!” 杂志的硬脊重重地敲在了小曾的头上,被砸的人却连呲牙咧嘴都不敢做出来,只得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一边自己伸手抽了一大耳瓜子——叫你丫的胡说! 娱乐界是柏氏一直想做但是始终没有进军的产业,半年前,在柏烽炀的拍板下,斥资成立了飞宇娱乐,花了大价码从同行手下大力挖角一些业内出名明星,同时开始着手准备大范围内的选秀活动。 9月17号,是飞宇娱乐正式挂牌成立的日子。身为董事长的柏烽炀自然要到场。 转过了方向盘,小曾不解地问,“老大,娱乐圈的玩意儿吧,我懂得也不多……但是头两年肯定是要烧钱的。咱为啥还得破上这么一个摊子?” 头好像更疼了,柏烽炀用力地按压住太阳穴的部位,触手处一片微烫的热度——看来是有点儿不妨事的低烧,“分着放鸡蛋而已。而且,这是我母亲一直以来的意思。” “嘿嘿”地笑了两声,小曾连声和道,“那是那是,您最英明神武……对了,少爷他……” 柏烽炀“哼”了一声,“从小就是那个性子……开你的车去,越来越不讨人喜了。” 这句“不讨人喜”说的自然是小曾,而不会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的S大里的那位少爷。 说到生气,柏烽炀这次的确动气了。任谁以为自己的这般心意被人随便践踏,都不会宽宏地一笑了之。 只是,他对柏少御的忍让限度极大,除了那些桃粉色事件,其他的都在他的底线以内。这次突然抽身离去,也是次日的确有要事必须回A市处理不可。 怕的是,自己火气一上来,抓住人再做出一些什么……事来。 往小了说,必然会让俩人本来就极其不稳定的关系更加岌岌可危;往大了说,耽误了明天的日程安排也太过于荒唐了。 车子开上了通向机场的高速路,柏烽炀突然开口问到,“这车子你哪儿弄来的?” “跟分公司借的啊。”某人回答得顺理成章。 “……很好。”柏烽炀慢慢颔首,“你负责送回去。” 小曾立刻作痛哭流涕状,“老大,你这是要开除我和抛弃我?” 柏烽炀头疼地靠在后车座上,“你说你,跟着我越来越倒退了!” “那我去跟少爷。”小曾从善如流大言不惭地接口,“端茶倒水洗衣服扫地打饭帮上课替写论文……” 忍了又忍后,柏烽炀还是冷言暴喝了一声,“闭嘴!” 要说小曾这人,也不是没心眼。他深知柏烽炀处事太过刚硬,因而处处都替自己上司先去打点齐备了,包括一些极小的生活细节方面。 比如,车子的问题。 柏烽炀自然不愿意让过多人跟着他去S大看柏少御,但是坐出租车又太过于不方便。 因此,小曾事先前先来S市搞来了车子,临走前又安排了分公司的司机提前在机场候着把车子开走。 看着那辆奔驰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小曾咂了砸舌,“真够费事儿的……老大,不如给少爷添辆车子,然后过来接送咱们也方便很多。” 柏烽炀沉默了一会儿,丢下了一句话后转身向登机口的方向走去。 他说的是,“你想太多了。” 柏少御待在宿舍里过了将近十分钟,仍然不见人返回,心下便知道这次怕是真的走人了。 他略带气恼地甩上了宿舍的门,心里却是除了那人离开后的放轻松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感。 一开始塞给了他那么一大盆衣物,甚至还有自己故意搞坏夹带进去枕头的袜子和内裤,原本就是为了给人出难题。 没料到的是,他居然认认真真地洗完了。 低着头坐在床沿上,柏少御一只手搭在了枕头上——触手之处,还带着淡淡的温度,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下,捻起的是一根发丝。 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发丝举在眼前,柏少御就是笃定了这根发丝是那人留下的。 还记得……五年前,自己曾经高烧过几日,也是他日日留在身边照顾到不眠不休,倒水送饭低声慢语地哄着吃药……凡事都是亲历而为。 如果……如果…… 柏少御手中的发丝越捏越紧,心中对柏烽炀却是夹杂了恨意的依恋,而且越是依恋反而越是恨极。 心思兜兜转转之下,突然宿舍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心下一惊,柏少御下意识地松开了捏住发丝的手,慌忙地藏在了身后。 推门进来的是自己的两个室友,“柏少啊,怎么一个人呆在屋里?还没开大灯?” 另外一个男生一手拉开了日光灯,随口道,“你大哥回去了?……真是,那么远地过来,少御你应该带着大哥在校园里好好玩玩啊!” 柏少御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猛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出门去。 ——应该还在那里…… 三楼的高度,按说并不算是很长的路程,但是心中渐渐着急的少年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宿舍所在的楼层太高了。 带着点儿小小的气喘,柏少御一把推开了宿舍楼的大门,向着楼的背面跑去。 背阴面的楼层阴影下,是一片绿意勃勃的草地,在失去了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多少有点儿阴冷和孤寂。 那件大大的白色T恤就在这片暗绿色中,委顿地铺在那里。 白色被背阴面特有的寒意多少带上了萧瑟的意味儿,孤零零地一处在暗色调里显得很是可怜。 柏少御慢慢地一步步走上前去,弯下腰,半蹲,伸手。 衣服上沾染了泥土等杂物,黑色的痕迹看起来煞是碍眼,入手还带着湿冷。 在这一瞬间,柏少御的头脑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词组——“被侮辱的和被践踏的”,很明显的违和感。 勾着唇嘲讽意味十足地淡笑了一下,柏少御抓起衣服,起身,向宿舍楼的正面走去。 刚走到三楼的拐角处,就见到了室友出来倒垃圾,一见他就热络地打招呼,“柏少,干嘛去了?……呦~衣服被风吹掉了?” 柏少御仍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手把脏衣服扔在水房里还未收起来的洗衣盆里后,自己回房间去看书。 ……真……他妈没救了。 即便明知道是“被侮辱的和被践踏的”以后,仍然不愿意放弃那种曾经给予过自己的真实的温暖吗? 急匆匆赶回A市的柏烽炀,最终还是没有出席17号天宇娱乐的开业典礼。 原因无他,一下飞机,他的体温就飙升到了39°。 有时候,体质很好不常生病的人,反而一旦身体不舒服的话,会折腾到很厉害。 柏夫人一边喊满叔去叫钟医生,一边难得地体贴地对柏烽炀说,“锋炀,既然身体不舒服,明天的开业典礼就不用强撑着去吧。” 柏烽炀睁开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眸子深处有着微红的血丝,他轻咳了一声,“那麻烦母亲代我出席了。” “好好好~”柏夫人喜形于色,“哎呀……那锋炀你说,我穿哪件礼服比较好?你应该提前对我说,这样子我也好准备一下嘛……明天上午十点十点十点,我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准备……锋炀啊,你觉得……” 匆匆赶来的钟毅礼貌地打断了柏夫人的话,“夫人,烦请您先让开床边的位置,我来替大少爷再测一下体温。” 柏烽炀早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没有理会自己母亲的自言自问。 “简单的发热,”钟医生和善地说,“大少爷你身子底子很好,是最近太过于劳累了,卧床休息两天就好了。我开一点儿退热药,你记得按时吃药。” 柏烽炀“嗯”了一声,摆出了一副不愿意被人打扰的姿势。 钟医生见状,十分知进退地起身离去。 头脑昏昏沉沉的,而且身体里泛上来一阵阵无力的恶心感,柏烽炀皱了皱眉,伸手拿过了枕边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电话被接通了,但是连响了十几声都没有人接听。 正要挂掉继续重打,年轻的女佣端着上面放着水瓶、水杯和药片的托盘稳步走了进来。 熟练地拿过靠枕竖立在床头处,佣人递上了水温适宜的水杯和药片。 刚刚把喝完的水杯放回桌子上,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柏烽炀一把抄起来手机,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天宇娱乐的新任总裁的电话。 简单地安排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自己不能参加开业典礼但是柏家夫人将会代为出席后,天宇的叶总已经爽快地做了保证,“柏董,您放心。不过是一场开业典礼,我保证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公司签下的几位台柱已经确定了出席人选,再加上柏夫人在商界的影响力,即便是你不出场的话,也保证不落下柏氏的面子!” “很好,放手去做。”柏烽炀舒出了一口气,率先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于是再次抓起电话,一个个打过去跟自己私交很不错的几家集团公司,寒暄过后直言自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出席,希望诸位明天能去给天宇捧出来一个开门红来。 做完了这一切后,刚刚吃下的药里的致瞌成分已经把它的副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了……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柏烽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刚刚收拾托盘离开的佣人再次折返回来,抽掉自家大少爷背后的靠枕后,又仔细地把被子掖好后,随手把柏烽炀手中的手机抽出来,关机,然后放回床头。 临走时,还不忘熄了卧室里的灯和整个二楼的大灯。 柏烽炀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柏少御的手机在他床上跳得很是欢快。 只是,人不在宿舍。 哪儿呢?……还是在水房,对着那一件被自己洗过也被柏烽炀洗过然后被小曾弄脏后被自己气急扔下楼而又颠簸着捡回的T恤。 开洗。 棉布的质地,在湿淋淋到滴水的时候沾染上了干的尘土和湿的泥巴,很是难洗。 柏少御一边洗一边不耐烦,一边不耐烦手下揉搓得力道越不对,力道越不均匀弄得手下的衣物越发难洗。 偏偏他现在少爷脾气发作,不洗干净誓不罢手。 折腾来折腾去,废掉了一整瓶的洗衣液,才算是勉强弄得可以入目。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如自己哥哥洗的干净,气急败坏之余,索性又倒进去了半瓶子洗衣液,专等着泡了一晚上后明天继续。 一回到宿舍,对铺的兄弟就惊呼,“柏少,您那是去洗衣服还是洗人啊!瞧瞧你这……敢情是从喉结湿到JJ啊!” 柏少御面色一个不悦,还没有毒舌去反驳一二,说那话的男生立马接了下句话,“你那手机,刚刚直个劲儿地响,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柏少御不顾身上被打湿的衣服,弯腰从床上摸回手机——未接来电:变态。 皱了眉又皱了眉,咬了牙又咬了牙,还是拨了回去。 但是,关机。 再打,还是关机。 再继续打,手机被同学抽走扔在床上,“少御,师兄刚刚电话我们说请客吃饭K歌,去不去?” “不去。”柏少御只觉得心中郁结不止,好好一个周日晚上弄得心情大为不畅。 “去吧去吧……没记错的话,你今儿晚上还没吃饭吧?”室友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去换衣服,“走了走了,一起去。难道是因为今天大哥走得太早,所以你才这么不开心?” “你想太多了。”柏少御低下的脸上,面色一紧,却是听从了同学的建议,开始找衣服换上。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人,今天又好运到不被纠缠,按理说应该心情大好,舒畅到不行非要普天欢庆才对。 怎么可能…… 正好去K歌。 第21章 天宇娱乐 S大的商学院最杰出的一个优点,就是夜晚去烧烤的大排档聚众吃喝玩乐喧哗不已……经常惹到大排档后面的一些家属楼不堪其扰的居民往下“咣咣”地狂扔各色垃圾啤酒瓶易拉罐…… “……这……”柏少御隐藏在夜色里的一双眉微微皱在了一起。他自小生活在安静的高级别墅群,自然对这种夜晚还如此喧闹着的扰民行为有着不理解的抵触。 一同拉他过来的室友还以为他嫌时间有点儿晚,大大咧咧地勾住了他的肩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老板,上啤酒!” 不动声色地挣开同伴环绕上来的手臂,柏少御瞄了一眼地上的塑料板凳,怀疑地看了半天,才坐下。 今天请客吃饭的是一位研一的师兄,他的导师正是商学院的副院长,因为有直系小师弟在柏少御的宿舍里住,所以才拉了整个宿舍的师弟们过来吃饭。 一一认了人名后,卫航友善地笑了笑,“相逢就是缘嘛……说不定大家以后跟了费老师,我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呢。” 柏少御没理这句话,而是盯住了被老板送上来的一大堆烧烤皱眉不已。 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少爷脑海里转悠的全是——这些能吃吗?会不会吃下去立马毙命?黑红交叉的颜色好奇怪,以及看起来不若巴西烤肉的样子顺眼——这些问题。 他穿了一件大领开口的素色T恤,圆圆的领口处露出的是若隐若现的锁骨,被面前的小型烧烤架里的火光一照,显得肤色白皙无比。 卫航低头拨弄火光那一瞬间,就惊鸿一瞥地在微红的火光中看到了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弟眉间的微颦和延伸入衣物的那半截锁骨。 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这个人不存在在这里”的错觉。 定了定神,他展眉微笑,把手里的一串烤好的肉串递了过去。 柏少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被自己质疑不已的烤肉,皱着的眉加深了一点儿痕迹,然后咬住一小口,咀嚼。 卫航下意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想要看到满意或者不满意食物的表现。 但是,没有。 柏少御直到吃完了整串烤肉,掂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仍然没有说出一句话。 放下手中的杯子,柏少御直接看向了卫航,“你看我做什么?” “啊?”卫航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勉强找着话题来转移,“那个……少御?” “哦。”柏少御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之前的那句问话根本没想着要得到回答,只是一句提醒般的质问罢了。 “你姓柏,又是来自A市的话……”卫航半开玩笑地说,“难道和柏氏有什么联系。” 柏少御挑了挑眉尖,“那又不是我开的。” 卫航被噎了半口气后,还没找到下句接口的话,柏少御又来了一句,“现在是我大哥在管事儿。” “咣当——”,同来的室友碰翻了一侧的啤酒瓶,“……你说什么?下午那个……那个是……柏烽炀?!” “这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柏少御注视着手里的啤酒杯子,叹了口气,还是放在了一边,不再去碰它。 大概是上次喝得太猛了点儿,所以他现在一看到啤酒的颜色就开始反射性的反胃。 卫航神色复杂地看了柏少御一眼,不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室友反应更加自然,他一把手勾住了柏少御的脖子,兴奋地说,“那下次你哥来的时候,我得好好巴结一下他……能进柏氏工作的话,也蛮不错的诶。” 柏少御也被他这种毫不做作的说辞逗乐了,他说,“好。” 火光的映色下,眉目清秀的少年唇角微扬,点头笑着说,“好。” 卫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景象有点儿扎眼了起来,一种呼之欲出的危机感让他更加沉默了起来。 男人们或者即将成为男人们的男生们在一起聊天,话题自然会围绕在事业、女人、或者性上。 好在大家刚刚认识,彼此间还没有聊到这么“深刻”的话题,只是围绕了柏氏以及它在商界的影响力随意地说了一些。 柏少御倒也大方,大凡问到自己家里的情况,都是能说便说。 他这人虽然脾性烂了点儿,但是品行倒还十分端正。比如,没有人问起的话,他不会主动炫耀地说自己家境如何如何;但是若是有人问起,倒也会大大方方地坦承以告。 “柏少,我有问题要问哦!”说这话的是住在挨着柏少御床铺的一个室友。 “嗯?”一番闲聊之后,多少转移了一下柏少御原本不爽到极点的心情,此时的他,神情颇为舒展,唇边的笑意也是盈然。 “你们家是不是那种,从下就会定下来娃娃亲,然后豪门联姻?”男生已经喝得有点儿多,说话之间也少了刚刚的忌讳。 翻来倒去地烤着手里已经快成焦炭的肉串,柏少御沉思了一下,说,“严格说来,我家其实不算豪门……有句话说‘富不过三代’,柏家只是家大业大,富贵之家罢了。说‘豪门’的话,为时尚早。” “有你哥在,迟早的事嘛。”室友拍了拍柏少御的肩膀,“他才刚刚做了一年的柏氏董事长吧?势头很盛的,一时之间北方的企业里,柏氏俨然成了领军者。” “‘刚极必折,慧极必伤,强极则辱,情深不寿’,太过于锋芒毕露,有什么可夸耀的地儿?”柏少御坚持把冷场进行到底,说完了这句极冷的话后,反而笑得灿烂无比。 他声音好听至极,又带了北方特有的儿化音,混在浓浓的夜色里,听起来很是舒服。 一贯在聚会中妙语连珠的卫航,今天一反常态地喝酒不已,眼看面前都停了好几个空酒瓶,还是止不住地往口中灌个不停。 “哪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一起聚会的另外4个人也乐了起来。 “少御,你会比较中意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卫航突然在一片笑声中,轻声询问。 眼看着躲来躲去始终躲不过去自己的感情问题,柏少御垂下了眼睛,以一种毫不在意地语气说,“省心的。” “师兄,是不是要给少御介绍女朋友?我也要!” “就是就是,不能偏心的!” 这句问话就像是一句小插花一样,很快地在几个大男生的聊天中被忽略了。 柏少御仍旧是不问到他就懒得开口说话——他今儿着实有点儿累了,几次想要离席但是看了一眼气氛尚好的其余人,硬生生地压下了这股子冲动劲儿。 这对他而言,实在是难得。 至于……那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倒是把他的心情问了一个好几度的下扬——哪种类型?至少也得那个人先放手了再说。 到底是身子底子好,原本以为还要卧床休息两天才会痊愈的柏烽炀,在次日下午已经准备收拾行装过去公司查看一二了。 临走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一旁翻看日常开支账单的,“满叔,你是不是打算过两天过去S大看少御?” 满叔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啊,毕竟少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不必去了。”柏烽炀斩钉截铁地说,“有些小事儿,他该学会的还是要自己去做。” 满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是小事儿,才没必要让少爷去费这份心思。再说……” “就这么说定了。”柏烽炀走出了大门,“该去看他时,我会去的。” 柏烽炀这一走,走的又是一个星期。 他手下的事务很是繁忙,再加上自他领导柏氏以来,一贯采取的都是咄咄逼人的发展战略,虽然不会是四下兼顾的面面俱到,倒也很是耗费心神。 刚刚成立的天宇首先推出的是乐队组合,以青春偶像作为定位,打造适合年轻一代的乐坛新秀。作为主打推出的“SJS”组合,是三位被送往国外培训半年之久的三位年轻人,动感时尚的标签打得畅快淋漓。 但是,天宇之前为了撑大门面签下了一些很有实力和很有影响力的艺人,其中不乏冠以“王”“后”级别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天宇对“SJS”组合的力捧,自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不满,一些娱乐媒体也是使尽了气力地捕风捉影。 比如,柏少御手里这份《东方娱乐周刊》的封面照就是“SJS”组合里的唯一的一位女孩子,Jessica。 下面是明显的粗体封面报道题名——《千金一掷为红颜,天宇成立为哪般》。 尽管对商业方面的东西了解不多,柏少御还是知道近期炒作得很是厉害的天宇是自家开办的一家娱乐公司。 于是,拿着《幻想世界》、《财经周刊》的手里,又多了一本《东娱》。 漫不经心翻到有关天宇报道那一页,柏少御微微吃惊地张大了唇。 报道里的插照是柏烽炀举手制止记者拍照的抓拍照,身后的女孩子虽然被遮住了面孔,但是从身材和体型上观察过去,不难发现正是《东娱》的封面人物。 粗粗地扫了两页报道,柏少御很快地了解了这篇报道是在讲什么——无非是质疑天宇的幕后老板包养自家新人新秀,以至于为了博美人一乐不惜斥资成立大型娱乐公司进行捧红之举。 走过路边的一个垃圾筒,柏少御面色不改地把杂志扔了进去,心中却是下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还颇为恶意地猜测了一下自己那个脾气不好的大哥会不会买断东娱周刊的编辑部以泄愤。 但是,看到这本杂志后的第三天,柏少御就在校园的草坪附近被几位打着“东娱”标志的人拦住了去路。 手持话筒的是一位经常在各大电视娱乐新闻上露面的女主持人,她带着明显的兴奋对着柏少御讲,“你好,我是……” “问什么?”柏少御抬腕看了看表,“快点儿。” 女主持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调整了过来情绪,对着镜头巧笑倩倩,“大家好,我是东娱的IVY,站在镜头面前的是柏氏的小少爷,也是最近绯闻不断的柏氏董事长柏烽炀先生的弟弟,现在,我们就‘SJS’组合进行一下采访。” IVY转过了头,示意镜头投向面前的俊致男生,“御少爷,唐突了……请问您有看过我们的‘东娱’的周刊吗?” 柏少御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在他额上落下淡淡的阴影,“看过。” “哦,”IVY明显兴奋了起来,“那对我们的周刊有什么评价?” 柏少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标题哗众取宠,文笔不够突出,行文略过拖沓。” “……”IVY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转移话题,“御少爷说话真……直接。那,请问您对Jessica和柏先生之间的绯闻有所耳闻吗?” “怎么可能……”柏少御的唇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然后一字一顿地回答,“柏烽炀喜欢的是……男人。” “……”拿着话筒的IVY觉得自己唇边的笑容已经僵直了,先前准备的问题一个都问不上,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完全打破了她的采访计划。 还没等她调整过来,柏少御脸上的微笑已经掺杂进了恶质,他彬彬有礼地说,“IRIS,我可以先去上课吗?下一节课是《投资决策与商务管理》,S大精品课程,迟到一次扣5分。”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IRIS……IVY呆滞地看着少年的背影: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IVY转头对着镜头,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谢谢少御少爷接受我们的采访……” 柏烽炀沉着脸关掉了电视上的重播,打断了IVY下半句对他和“SJS”组合里另外两个男性成员之间的臆测。 然后伸手抓起了电话机,拨通了天宇总裁叶行锋的电话,“我是柏烽炀……我不要你的解释,天宇主推什么人是你的决策不是我要管的琐事!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SJS’不能达到我的投资回报预期,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他们换到夜色的舞台继续付费表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绯闻从哪儿来的……利用手里的每一分资源造势这种想法很对,但是你不该拉少御进这趟浑水!……该怎么办你自己心里清楚,哪家娱乐媒体再敢去找少御做这些无聊采访,我柏烽炀就拆了哪家的台,抽了哪家的广告,断了哪家的财路!” 脸色如常地挂断了电话,柏烽炀又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倒回到两分钟前的时段——屏幕里的漂亮少年,笑得肆意而又张扬,挑衅般地说,“柏烽炀喜欢的是……男人。” 柏烽炀挑起了一侧的浓眉——喜欢的是男人?错了,我喜欢的只是你。看起来最近忙得太狠没去看你以至于让你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是我的疏忽了。 第22章 深恶痛绝的依恋 行业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说到底驱使其的仍然只是“利益”二字。 在柏烽炀冲着天宇娱乐的叶行锋一通训斥后,从第二天开始,所有的娱乐媒体都不再提及柏少御那天惹得无数娱记热血沸腾的爆料,甚至连“柏少御”这三个字在纸媒、电视、网路上也是刻意地被回避。 至于那句“喜欢的是男人”,反倒是让“SJS”组合一时间赚了无数人的眼球和注意力。 “柏董啊,和他接触得不是很多呢~”组合里的Spark在参加一个娱乐节目时微笑着说。 这是一个长得很贵气的男孩子,有着纤细的眉目、修长的四肢、柔软的红唇和笑起来温和的双眸。在这期节目里,他穿了一件英伦风甚浓的学院派制服,染成棕褐色的头发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但是,是很和善的人哦~”Spark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轻点一下后移开,动作带着轻佻,但是却不惹人生厌,“对吧,Sean?” 被他点到名字的Sean是组合里另一位男孩子,他的五官分明,据说有1/4的意大利血统。与Spark不同的是,看起来很少说话的他走的明显是“COOL”路线。 单手搭在了同伴肩上,Sean点了点头,算是对那句问话做出了肯定回答。 “对啊对啊~我们和柏董是很好的……上下级关系,他可是我们的大老板呦~”Jessica用力地把两个帅哥从中间分开,然后一手一个地搂住他们的肩膀,对着镜头调皮地眨眼睛。 不得不说,能走上娱乐圈的路子,能被各大娱乐媒体追着爆料的“SJS”新秀们,的确有着足以自傲的外貌资本。 柏少御站在室友背后,冷眼看着这期娱乐节目,抬头,把手里的罐装可乐倒入了口中——和善?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他和善过了?特别是……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他和善过! 宿舍里在“开除”了小曾以后,只剩下了5个人的入住。这5个人中,目前暂时带着电脑的,只有柏少御一人。 再加上他与人相处一向都是慷慨大方,所以那台笔记本经常被同宿舍的室友一起共享。 现在,就是3个男生凑在屏幕前看一个娱乐频道对“SJS”的专访节目秀。 柏少御站在三颗黑成一团的脑袋后,看着被他记了三天仍然没有记住每个人名字的那个组合在台上配合着主持人做出各种幼稚但是讨喜的小游戏或者爆料般的问答,越看便觉得越发地无趣。 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半罐可乐后,他抄起桌子上的MP3,转身出了宿舍。 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着,耳中塞着的耳机里放的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摇滚乐,柏少御在经历了刚刚上大学之后的新鲜感后,很自然的由着自己喜新厌旧的性格对自己向往已久的大学生活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嫌弃。 下午的阳光很好,明媚中带着丝丝夕阳将落的暖意。 柏少御双手插着兜,晃到了校东北角的露天篮球场处。他站在场外,隔着铁丝栅栏,细细看了一会儿后,便打算转身离去。 刚迈开一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喊住他名字的呼喊。 “少御?……”声音里透着不确定和隐约的喜悦。 柏少御转过了身,看着一个男生从场下跑了下来,依稀是熟悉的面容。 等到人都到了面前,他才恍然大悟般地喊了一声“师兄”——别以为这小子是一夜之间学会了懂礼貌,他压根儿就是忘了人家姓什名什。 卫航带着一头汗水,冲着柏少御咧着唇灿烂地笑着,“我刚刚传球转身的时候,看到背影特别像你,就喊了一下试试……没想到还真是你。” 柏少御眯起了眼睛,抵御着正射向他面前的阳光,视线在模糊中聚焦,然后“嗯”了一声。 卫航也不着急,他立起脚尖看了看篮球场一侧的长椅,用手随便指了指,“过去坐坐?” 本来想要拒绝的柏少御,忽然想起了这个师兄好像上上个星期给自己送了很多大学英语的书和笔记,上个星期又特意送了很多商业案例分析和一些商科经典教材——虽然是以宿舍为单位送的,但是毕竟承了他的情。 于是,他点了点头。 卫航伸展了两条长腿,惬意地靠在长椅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后,问身边的少年,“会打篮球吗?” 柏少御略微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下的禁令——不知道时隔这么久,他又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违背一次会有什么后果。 卫航本来还算是一个口才很好的人,在和同学老师聊起天来也能称得上是侃侃而谈。但是,一遇到柏少御,尤其是和他独处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自己的话头在哪里。 挠了挠头发,他勉强找了一个话题,“那个……我听说你哥哥是……” “喜欢男人?”柏少御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我胡乱说的。” 卫航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接口上去,想了半天后,才慢慢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是说……” “我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很恶心。”柏少御随口堵上了旁边越来越结巴的男生的话语,转过头来展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微笑,“去打球吧?” “啊?……好。”卫航站起了身,悄悄地在裤腿的中缝处用力蹭了蹭汗湿的手心。 柏少御完全忽视了身边师兄的不正常反应,他一颗心全放在了场上不断跳跃的那抹橘黄色上去——即便一开始是因了哥哥的一句话而决定去学的篮球,但是当身体习惯了这种运动,时隔良久之后,也是一种上了瘾般不打不痛快般的心痒难忍。 但是,毕竟是四五个月没有碰过球了,刚上场的柏少御,在卡位、传球、过人……甚至判断球该出手的时机上,都带着一种生涩的滞后感。 一向打小前锋的卫航,头一次在场上出现了心不在焉的情绪,一双眼睛总是瞄啊瞄地往柏少御的控卫位置瞄。在看到柏少御又一次地失误后,他不顾场上自己要防守住的对方球员,错位到柏少御身边,小声地安慰,“少御,没事儿……玩球玩开心是最重要的,你……” 柏少御压根没在听他说什么,他眉眼间渐渐染上了一层亮采,映着落日的余晖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唇边渐渐勾起了一个自信到极致的弧度——感觉!风吹过肌肤、掌心接触篮球表面纹路、脚后跟转过去的角度、对手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讯息! 就是这种感觉—— 柏少御猛地压低了胯部,闪身绕过面前因为他的大意而放松了警惕的防守队员,一个滑步漂亮干净的连过了两人…… 卫航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柏少御起跳,左手辅助,右手指尖拨动着球体投篮……球进了!落下的脚依然完美地停在了三分线外—— ——三分球! 柏少御高高举起了投中球的右手,然后转身,收掌成拳,微笑,“进了。” “好小子……动作真标准。” “卫航,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一开始还玩儿藏私的小师弟啊?” “很漂亮的投篮啊……来来来,再来。” 卫航一句话都没说,他看着那个被风吹动发丝的少年,心里却是一片明镜一样的空旷,空旷到心里发痛,空旷到眼睛发涩,空旷到空得找不见空白只见得那个笑起来眼角眉梢处都带着傲气逼人的……少年。 柏少御投入了这个三分球以后,自己也觉得甚是满意。歪着头笑看着篮球在地上重重地弹起、落下,再低低地弹起、再落下…… 突然,脸上的轻松笑意就成了霎时的定格。 他转过头,唇边的笑意已经虚浮成了一种勉强,然后轻声说,“今天先到这儿,不打了。”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场惊诧的问声。 “诶……小师弟?” “卫航,你……喂喂——别愣了!你家小师弟,怎么说走就走了?” 卫航“哦”了一声,勉力收拢了渐渐失控的心跳,再抬眼望去,见到的已经只是白色衣衫的背影。 “……也许,他临时有事儿吧……” 不确定的语调。 柏少御的脊背挺直了又挺直,挺直到脊椎的中线都开始隐隐发木,然后,抬起头,喊出了一个字儿,“哥。” 篮球场上停的是一辆黑色的FORD,车门前站的是笑到卑微的小曾。 柏少御这声“哥”喊的必然不是他。 随着他这声喊,后车座上的车窗被慢慢放下去,柏烽炀的眼睛从隔着茶色的玻璃到直接跟他对视,目不转睛。 “球打得很好。”男人的话里听不出怒气,平稳得一如往常。 柏少御站在那里,看着男人眼睑下方淡青色的阴影,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找不到该说什么——他必然是看了那个采访了,必然知道自己说出那句挑衅意味儿十足的话了…… 但是,那又如何?反正当时说的时候很爽,够本儿了。 就跟刚刚球也打得很爽一样。 柏烽炀看着少年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摇后紧接着是倔强的回视,唇边就不自觉地拉出了一角弧度。他轻声说,“上车。” 柏少御重重地舒出一口气,伸手拉开车门…… 一口气还没有舒到底,手腕就被人扣住,紧接着大力拉向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横加的手臂小心地拢住人贴近了再贴近,唇贴合在一起,车门紧锁。 小曾缩了缩脖子,离开了这辆FORD半米之远,眼睛除了盯紧了脚下的寸许之地,再也不敢回头探寻什么。 唇瓣被人啃舐住后,柏少御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熟悉过但是久隔过的唇吻,不同于记忆中模糊的影响,带着温度和濡湿感,带着熟练的技巧性吻入…… 轻喘了一下,柏少御一巴掌推开了意欲进一步深吻过来的男人,气恼不已,“……你他妈大白天的发什么情?” “发你的情。”柏烽炀抬起手按住他的下唇,细细按压住,“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不爆粗口?” 说完,不等人反驳什么,又俯身吻去。 柏少御呆了一下,原本行着推拒举动的唇舌突然配合地任人含吻不已,双手也环上了男人的肩头,顺着脖颈按住骨节一段段地后压过去。 ——反正逃不了的注定性-事,反倒不如配合一下,来得实惠。 ——而且,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进入,虽然带着深恶痛绝的绝望,但是却是深入血脉那样坚固的依恋。 柏烽炀耐着心地由浅吻慢慢转成深吻,舌尖一点点地探入后再深深地纠缠不已。但是,少了情热之下的求索不止,细细地舔吻反而显得柔情无比。 ——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吻吻你。 柏少御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的放软姿势任人亲吻,到接着的小心地回吻,到最后的主动纠缠着对方的舌尖不愿意放松…… 眼角处,却是渐渐润湿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我…… ——我接触到你,感受着你,抵死的温存……像是一种确认,你……我……还有…… ——就像是身体会习惯篮球的运动,所以也会习惯和你这种…… 温度渐渐升高的吻中,柏烽炀托着掌下纤细的腰肢,转而压下,右手按住他左胸的心跳处,一动不动。 掌心的温度晕染了衣物,敏感地传到了衣料下的胸前,混着心跳——像是被人攫住心跳的感觉…… 柏烽炀松开了被自己吻到微肿的唇,但是不肯远离。 他贴住柏少御的唇,轻轻地说,“少御,……是你的专权。” 少御,宠溺,只是你一个人的专权。 第23章 依恋≠喜欢 按压在胸前的掌心,相贴合在一起的是衣料,被沾染上的却是体温。 柏少御闭上眼睛,胸前的小小凸起违背意愿般地慢慢坚硬到无所遁形,隔着一层衣物,压在那人的掌心处。 ——尽管一再地否认,但是在看到各色娱乐杂志上用着“千金一掷为红颜”、“宠溺”、“大手笔力捧”、“私下交游”……这些字眼时,内心深处除了松了一口气后的轻松后,还有按压不下的失落感。 就像是一个瞬间,有人贴住了他的耳边,轻声直言——那个人,被你喊做“哥哥”的那个男人,如果宠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到无法无天地纵容到底线……这一切,有一天,会被用在别人身上……而你,不过是他的弟弟,不过是被用来暖床的……男人。 习惯了那种独有的“宠溺”,脱离之后,会不会冷到冰寒刺骨? 柏少御感受着与自己薄唇将触未触的温度,内心之下却是对自己鄙夷到了极点——为了这种能把人生生溺死的宠爱,连身体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吗? 至于,喜欢还是不喜欢,爱还是不爱……他爱的,只有自己。 柏烽炀敏锐地发现了身下人的反常表现,他拿下放在人胸前的手,挪到一侧支起身子,俯身趴压其上,感受着耳下规律的跳动,低声说,“你在想什么?……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有这些时间,还不如……” 柏少御把伏在自己胸口上,压得自己心跳都跳不稳的头拉高起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下半句话,舌尖生涩地舔过线条分明的下唇,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地探入。 在亲热上,柏烽炀绝对是一个称职非常的引导者。他伸手环搂住少年的肩膀,指尖没入到发丝中抚按住指端下的皮肤,把人拉近了再拉近。然后启唇,勾住游离在下唇的舌尖深深地吻了进去。 唇舌交缠的滋味浓烈得动情,像是空虚得到了暂时的填充但是继续叫嚣着进一步的不满足……吻到错换了角度,吻到呼吸不畅,吻到欲罢不能,吻到感观中充斥着的除了吻就是唇…… 微微错开了唇与唇的距离,柏少御一边平稳着气嘘不已的呼气,一边挑高了一侧的眉尖,“喂,要做吗?” 柏烽炀没有应答,贴住他腰际的另一只手撩开了上衣的下摆,摩挲着探入衣内,随后紧紧地皱起了眉。 指腹下的皮肤光滑得一如既往,但是在腰上来回揉按了两下后,男人很敏感地发现掌下腰围比起上次抱他时缩细了一圈,“……少御,以后不准再瘦了!” 柏少御毫不留情地抛出了个瞪视,瞳色转动之下,尖细的下巴轻轻地微颤,“你这是……哪家的说辞?还能管得了我瘦不瘦……到底要不要做?!” 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带上了脱力般的色厉内荏的脆弱。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柏烽炀坐起了身,把压在身下的人搂入怀中,肯定地说,“做,晚上。” 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挂上电话后,柏烽炀一手推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彼时,小曾正在极其没品地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画着一个个“井”字,还没等手下正在描画的那个“井”字完成第三笔的“丿”,就被人一脚从撅起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过去。 “吧叽——”某人连向前跌扑的动作都无比狗腿。 小曾猛地蹦了起来,飞快地转过身,正要“小人得志、狗仗人势”般地发作一番,却发现踹自己的正是唯一能踹自己的老大。 于是,他立马乖乖地蹲坐下来,“……老大……” 柏烽炀冷冷地瞄了一眼,“叶行锋拿什么换的?” “换的啥?”狗腿作不知情插科打诨状,“大少爷打算今天晚上去哪儿吃?” 他不说这句话,柏烽炀倒还能心平气和地朝他冷视,说了这句话后又被当胸一脚踹去,“我到S市来,是谁通报给叶行锋的?” 小曾委委屈屈地还想否认,又被问了一句,“谁通报给叶行锋我专程来看少御的?” “这个我没说!”极力否认之余,也不打自招地承认了先前那句逼问的确是自己做的。小曾知道自家老大气在何处了,必然是刚刚在兴头上被打断了或者是商定了晚餐去哪儿就被叶总邀约了前往赴席。 ——两个都有。 柏烽炀站在小曾面前,篮球场周围的矮小灌木完全遮住了他踹人那两脚,过往的学生也不是很多……他看着有点儿慌乱的小曾,又一次地逼问,“叶行锋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一张……天宇所有艺人的合照和签名。”小曾可怜兮兮地看着柏烽炀,心下却是忐忑到不安。 他巴不得柏烽炀再给自己来上一脚——柏烽炀是这种人,如果他对你薄怒,说明仍然把你当做自己人,要是哪天对你不理不睬了,那才是冷酷到底的抛弃,残忍到可以毫不犹豫地抹杀掉你的抛弃。 柏烽炀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丢下了两个字儿,“出息!” 小曾悄悄地舒了口气,“……我以后一定改。” “越改越倒退!”柏烽炀冷哼。 “是是是!”小曾连连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点得太快了又急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柏少御半靠后车座上,透过大开的车窗瞧见了这一幕,不禁乐得轻笑出声。 他从车子里走出,脚步轻盈,走到依然赖在地上不起身的小曾面前止步,伸脚印上小曾胸前的脚印,然后点了点头,“大了一码。” 小曾立刻精神抖擞——自己家的老大浑身上下跟小碉堡似的无懈可击,唯一的弱点就是眼前这个眉眼之间处处透着犀利和薄情的少年。 能博他一乐,刚刚那点儿快嘴的小错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柏烽炀果然舒展了眉头,“还不快点儿起来?赖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小曾立刻跳高而起,一脸讨好地讪笑,“老大,是不是叶总约了您吃饭?” 柏烽炀点了点头,“‘SJS’唱片首周发行破万,叶行锋打算在举办现场演唱会之前先举行了一个内部的庆功宴。” 小曾的眼睛立刻冒光了,“Jessica……” 柏烽炀伸手自然地环过了柏少御的肩膀,“走吧。” “诶?诶?诶诶诶?!”小曾看着自家老大搂着自家少爷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把人让了进去,然后自己走到驾驶座,抬起长腿跨了进去,“我呢我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细微的汽车发动声。 小曾含泪挥手——呜呜呜,被嫌弃了,被抛弃了…… 自从柏少御下了球场之后,在场上打球的卫航就开始更加地心不在焉起来。 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总是想多看一眼,再多一眼,多了以后再奢望地多看一眼…… 中场休息时,卫航又管不住地瞄向了那辆黑色的福特车——车子还在那里,他下意识地往口中灌着矿泉水,心里又是希望那辆车开走,又是不舍。 然后,他看到车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那个,应该是……柏烽炀?!距离离得很远,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卫航就是知道此时的他,脸上必然是一贯的冷硬。 就像是这个月月初的那本《商界纵横》上的封面照一样。 车内又走出了一个少年,卫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把抓紧,他往口中灌水的动作越来越快,吞咽不急的水流顺着下巴打湿了衣服前襟上的一个角。 他看着他弯身,看着他起身,看着他侧身过去——少年的侧面轮廓被暖色调的夕阳落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薄色调。 然后,连带着心里也开始一片麻麻地蔓延开去。虽然看不到少御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出必然是勾着唇角的意气风发。 但是,这种带着心悸般的麻痒感,很快被迎头一盆冰水浇灭。 他看见男人伸手搂过少年的肩头,带着他向黑色的车子走去……明明是一副兄弟情深的背景,但是却让他看的眼眶处微酸。 猛地低下头,卫航抓起散放在长椅上的外套,不顾身后朋友的叫喊,匆匆地向场外走去。 ……他,需要什么来,压制住,这场愈演愈烈的失控。 天宇娱乐的内部庆功会被开在了龙都酒店的顶层,不大的小宴会厅布置得热烈无比。 叶行锋一早就吩咐了等到柏董进门的瞬间,就大开香槟助兴顺便讨这位冷面上司的开心。 岂料,门被推开,三位俊男美女“砰”地打开了三瓶香槟后,迎进来的却是一个俊雅不逊于所有在场人的少年,和一句—— “俗气。” Jessica反应的最快,立刻笑靥如花地毫不吝啬地展现着自己的美颜,“是少爷来了~刚刚叶总说御少爷要来我们都觉得很是荣幸呢。” 叶行锋也上前伸出了右手,“少爷,上次在A市咱们见过面的,我是小叶。” 柏少御叹了一口气,“叶总,您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你比我大哥都大吧?” 叶行锋笑得尴尬起来,“哈哈……呵呵……哈哈……少爷好记性。” 柏烽炀从门外走进来,伸手搂住了柏少御的肩头,不露痕迹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神色淡然,“叶总一向是年轻到活力四射,自称‘小叶’也不算什么恶俗行径。” 叶行锋额上落下了一颗冷汗,内心却是叫苦不止:柏董,您这么一说,我就是不恶俗也恶俗了起来。 叶行锋,男,年龄保密——此人总是认为自己停留在永恒的25岁,所不同的只是25岁零几个月的差别而已了。因而那句对柏少御还自称“小叶”说法,实际上不是拍马溜须而是一种习惯之下的“恶俗”。 他早先就在一家颇负盛名的娱乐公司里做策划总监,后来被柏烽炀送去好莱坞修习工作了一年后,抽调回国担任天宇娱乐的总裁。这是一个凭借着一句话、几句评论、一个眼神,就能带红或者捧杀一位娱乐界新星的厉害人物。 柏少御一双略带狭长的眼睛扫过了在大众面前已经声名鹊起的“SJS”,冷漠中压抑着挑剔的眼神从左到右细细地扫过,不动声色。 Spark细细地咬住了下唇,他记得叶行锋曾经在一次情热之余咬着他的耳朵说“能哄得柏家二少爷开心,就能哄得柏董对你力捧。” 于是,双S之中被人称作“小王子”的他,悄悄后退了半步,借着巨大的香槟塔掩去了半个身子,垂下了眼睛,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他清楚地知道,与其上前博得对方的好感,倒不如现在尽量避免与对方风头相冲。 岂料,柏少御扫过了三个人之后,根本就没放一丝心思上去。 他缓步向前走了一步,打量着被摆成了“SJS”的形状的杯型,转身,笑着说,“很好看的香槟塔。” 这句话一说出口,叶行锋先舒下了一口气,原本略微停滞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天宇娱乐是A市的公司,要开庆祝会的话必然会在A市召开。只是“SJS”的全国巡演很快就要拉开帷幕了,第一站就是在S市。而得到了柏烽炀会来S市和唱片首周销量破万的消息后,叶行锋迅速地决定在异地召开了这场小型的庆功会。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柏少御的同行。 叶行锋听说过很多对柏家二少爷的评价,归纳而言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乖张、傲气。 前者说的是性格,后者说的是个性。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易于相处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难以相处,顶多算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这种娇惯的心理叶行锋很明白。比如,他就喜欢娇惯一些漂亮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然后根据自己的心情和喜好决定对他们纵容的态度。 跟养着猫狗一样的心态。 这次庆祝会的主要参加者是负责“SJS”的金牌制作人,还有音乐总监以及词曲作者。大家都是在娱乐圈混得如鱼似水的人,即便没有柏氏深厚的背景,也能找准到自己的定位,把这一场庆功宴弄得宾主尽欢——一方面在最顶头的上司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另一方面也预示了对下次成功的势在必得。 为了推动气氛,在餐前酒的进行过程中,“SJS”大方地以在演唱会中才披露的新曲拿出来先show一场。 摇滚风的音乐、劲爆的舞蹈、煽情中暗藏着暧昧的歌词……好像把一切都推到了最高潮般的炫丽。 叶行锋晃动着手中的香槟,目光从Spark身上转到了一侧站立的柏少御身上,笑得无比舒怀——看吧,我养着的猫咪,虽然品种差了点儿,但是皮毛可是丝毫不落下风。 一曲终了,叶行锋率先拍起了巴掌,然后带着一点点小小的炫耀看着柏烽炀,“柏董,怎么样?” 柏烽炀没接口,只是转身看向了身边的爱人。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刚刚劲歌热舞的演艺界新星,只有他至始至终注意着旁边的少年——少御一开始是带着好奇的兴致盎然去听的这首歌曲,随后眉头皱了皱,歌曲高-潮部分的时候舒展了眉尖,淡笑了一下。 是那种带着自信的淡笑,还夹杂了一丝不可一世的倨傲——他最喜欢的表情。 还没等他回忆完,清亮圆润的声音音量适中地响了起来,“一流的舞蹈,一流的作曲,二流的作词,二流的……人。” 词作者是业内有名的前辈级人物,听闻此言,不禁不以为然地反驳,“少爷怕是不懂作词吧?” 柏少御也不恼,放下手中的香槟杯子,拉开旁侧桌子的椅子坐下,伸手,“拿词来。” 薄薄的纸张和一支笔被送了上来,柏少御抓起纸笔,粗粗地上下扫了一遍后,拿起笔“唰唰”地修改起来。 他并没有大动,只是调整了几句话里的个别词的顺序,加上和减去了几个“的”字,然后勾掉了歌名《指尖的沙》,改成了《时刹》。 作词的前辈拿起了被改过的歌词,瞄了一眼后却是又仔细看了两遍,随后递给了监制,“……你看看。” 柏少御端起一旁的酒杯,把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细长的指节被透明的酒杯映衬得漂亮非凡,“那个,才是一流的……不过,我是写不出这样的好词的,只是觉得几处小瑕疵罢了。” 词作者沉默着,没有接口,间接地默认了他的评价。 不过,得理不饶人是柏少御一贯的作风。他才不管自己有没有得罪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才是他一贯的习惯,“但是,就像是玉石评级一样,多了一块瑕疵都能降上好几个等级,更别说我改了这么多处了。” 拿回了那张纸,作词的那位前辈级人物又仔细地看过了一遍,“你这样改,虽然添了雕琢的痕迹,但是显得很有灵气……” 叶行锋掩盖了内心的吃惊,微笑着打着圆场,“柏董,不如让少爷去学作词,凭借着这种对文字的敏感,他日肯定在词坛……” “不感兴趣。”柏少御直截了当地截断了叶行锋的话。 叶行锋怔了怔神,不禁跑神地想到:虽然口齿利了点儿,但是这的确不是一只猫咪。 ★下部★ 第24章 伪装的迷醉 那张被改过的歌词被负责作曲的Eric拿去了,他用指节打着拍子顺了一遍后,点了点头,“不是雕琢,也不是灵气……Evan,我觉得是张力……但是结合曲子的话,曲调和词作都还要再调整一下。来来来,我们下去我的房间商量一下。” 有才气之人,多少都会带了点儿孤傲和对周遭环境的漠视——于是,天宇里两大音乐制作人不管正在进行中的庆功会,冲柏烽炀歉意地笑了笑,就相继离席而去。 剩下留在宴会厅的人,在经历了因为有人离席而带来的短暂沉默之后,再次很快地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场记、助理,围拢上来,交口众词地称赞着柏少御的才华。 柏少御从一开始虚与委蛇的微笑,到后来的略微不耐,到最后直接叹出了一口气,“我说,改几个字而已……至于和天才连上关系吗?” 还没等围住他的一群人找到合适的话语来下台,柏少御又冷笑了一声,“柏氏又不是改歌词改出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却是冷场了很多。人人都道柏家的二少爷毫无商业天分,柏仲之更是在带着二儿子过去公司转悠了两周后,直言不讳地做出了评价,“我家的少御,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言下之意,在其他方面,毫无可取之处。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儿之一——拍人马屁拍到了人家的痛处之上。 由此可见,若是论起了冷场的功力,柏少御要是排在“第二”那就是他在自我谦虚。 Spark端了一杯brandy走了过来,分开了一众助理,冲着柏少御笑得无害无比,“御少爷,好。” 他做事极有分寸:此时柏烽炀、叶行锋和公司的市场总监正在一旁低声交谈,摆明了一副“公务勿扰”的态度,自己的两个同伴在和一些和天宇关系很好的记者低声谈笑——与其趁机和那些记者拉近关系,还不如过来解了柏少爷早已显露不耐的“重重包围”,再能攀谈一二更好。若是能哄得这位少爷展颜一乐,以后在柏董面前争取个投资捧红的机会还不是轻而易举? 也许,这个不叫知分寸,而叫做有心机。 柏少御接过他递上来的酒,垂下来的眼睛遮盖了眸子里那一点点深黑色。他并不讨厌面前这个笑起来多少带着刻意而为之的Spark,因为少年看起来足够漂亮。 Spark的确足够八面玲珑,他三句两句就打发了围在柏少御身边的拍马溜须之众,然后抓住柏少御的袖子边向大厅东北角的落地窗边走去。 柏少御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浅淡地啜饮了一口,“你倒是很会应付这些人。” “躲记者躲出来的熟练度嘛~”Spark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用一种威严的语调说出了7个字,“‘对不起,无可奉告’……这个是柏董那种身份的人才敢说的话。不过,御少爷平时应该会遇到很多这样套近乎的人吧?” 柏少御靠在落地窗上,坚硬的玻璃在他后背上烙下轻微的凉意,“套近乎也是分等级的。”他唇边的笑嘲讽无比,“能套上我大哥近乎的人全在套着他的近乎,套不上他的近乎的人才会来围着我不放手。” Spark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很认真的说,“御少爷,其实你很优秀的。” 柏少御眉尖的笑意未落,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哦?” 淡淡的一声之后,却再也没有言语。但是,这声“哦”中却带着点儿不可一世的轻视在里面——轻视别人,也在轻视着自己。 Spark也不再说话了,只觉得身边的少年带着一股锐利的锋芒感让人找不到和他并肩而谈的机会。 简单地说了几个问题后,柏烽炀略微点了点头,“这一段时间劳烦大家辛苦了,公司刚刚成立,虽然依托柏氏,但是大家筚路蓝缕、用心颇深,我……” 正说着,他突然皱起了眉,低低地说了一声,“……该死的。” 叶行锋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才看见自己养的猫咪一只手托住了柏家的小少爷,另一只手试探着要往他额上探去。 ……果然是该死的。 柏烽炀说了声“抱歉”,就向窗边的两个人走去。 就知道他不该放他一个人待着,但是总是把人困在身边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刚刚放手不到半个小时,就喝出来了一个跟人“肢体接触”。 叶行锋也随着柏烽炀起身而去,明知故问地抢先一步去问努力维持住柏少御身体平衡的小猫咪,“Spark,少爷他……” Spark立刻扶着柏少御送去了柏烽炀的怀抱,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御少爷的酒量……” 柏烽炀瞄了一眼被放在旁侧桌子上的空酒杯,“三大杯brandy?……有进步。”说完伸出手指把怀里人的一丝凌乱的发丝顺到整齐,“以后有机会来S市的时候,抽空去陪陪少御。他很少有愿意一起喝酒的人。” 说完,向叶行锋点了点头后,带着因为醉酒而步子带上了不稳的柏少御,准备转身离去。 “柏董,”叶行锋从后面喊住了他,递过来一张钥匙卡,“12层。” 柏烽炀看了他一眼,腾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张钥匙卡,然后轻声说,“要是不想被人爆料天宇总裁包养旗下艺人,以后就少明目张胆地带着人住酒店,我是绝对不会替这种胡天胡地收拾烂摊子的。” 叶行锋额上开始微有汗意,“柏董,我……” 柏烽炀却是毫不在意地带着人抽身离去。 苦笑了一声,叶行锋转头对Spark低声询问,“怎么跟御少爷这么快地熟悉上了?” Spark摇了摇头,“只是一起喝酒罢了……我今天,和Sean他们一起回去好了。” 叶行锋唇边的笑容变得轻松起来,他没有答应或者反驳,只是在男孩走过自己身边时,贴着他的牛仔裤口袋,插进去了一张硬质卡片。 手段老练中不缺少那一分毫隐晦的挑逗。 一步踏入了电梯,柏烽炀抬起来人的脸自仔细端详,还好,只是六七分的醉意。 柏少御不耐地甩开了托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只是有点儿头晕……” 柏烽炀唇边露出了一个很不易察觉的笑意,“嗯。”被甩开的手指回转回来,按抚过被酒精刺激到嫣红的唇色,“酒量变好了。” 电梯停在了12层,柏烽炀搂着人沿着走廊走向尽头。 原本今天这种的庆祝会,他一贯是嫌麻烦推掉不去的。但是接到电话后,下意识地想到了少御——应该带他出去多见点儿人,多少也能转换一下心情,多见一些世面——这才应邀前往。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柏少御舒出了一口气,轻声抱怨,“好累。” 柏烽炀把人带到沙发上安置好,在额上啄吻了一下,“去洗澡?” 柏少御的眼睛睁都不睁,“去放水。” 普天之下,能用这种口气命令柏烽炀去做一件事且能让他做得还甘之如饴的人,除了柏少御,还能有哪个敢来做第二人? 柏烽炀放好了水,返回客厅里叫人的时候,看到柏少御睁着眼睛注视着天花板的位置,眼睛里除了淡淡的醉意,还有清亮的神采。 他走过去,半蹲下去,伸手握住少年的手,指节相扣。 柏少御垂下眼睛,看着几乎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说,“其实……要说到相貌的话,算得上一流吧?” 柏烽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他刚刚那番“一流、二流”的分比。随即,摇了摇头,“尚可。” 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柏少御抽出自己的手指用力地按压住太阳穴,“头晕……” 柏烽炀直起身来,转身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喝点儿水。” 柏少御接过来杯子,一饮而尽。 漫流出来的水液从他下巴上滴落下去,有一些点滴在了柏烽炀的手背上。 水是温热的,但是却给皮肤带来了燎原的错觉。 柏烽炀抬高了手背,伸出舌尖舔去手背上的水珠,动作自然无比。 柏少御看着他的动作、眼神、表情,慢慢低下头,吻上唇角,舌尖轻触一下,突然撬开男人本就不欲反抗的唇,深吻进去。 他口中还有未吞咽完全的水,从舌尖到舌面是一片温润的柔软,还带着水意的缱绻。 柏烽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又怕回吻过去吓到人之后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这般的主动……只得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地任他随意亲吻。 舌尖滑过光滑的齿面,撬开后舔过上颚……他的舌根压着他的舌面,远远比舌尖敏感的舌根蹭过同样柔软热烈的同伴时,会有酥麻的愉悦感。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新鲜。 离开了男人的唇,柏少御勾着唇角笑得没心没肺,“原来强吻是这种感觉,那下次……唔……” 柏烽炀按住他的肩膀凶猛地吻了下去,牙齿咬住舌尖拉扯到自己口中用力吸吻,连带着他口中的津液和空气一起掠夺到完全的全部。 柏少御推了他一把,没有推动。 于是,毫不留情地在胸肌上重重地拧了一下,连带着指尖上的指甲一起。 男人闷哼了一声,哼声的尾调被堵在了交-合在一起的口唇中,含糊得只有接吻中的两个人才听得到。 柏烽炀抓住在自己左胸前掐得不亦乐乎掐到不愿撒手的指尖,握在掌心,含住对方润滑湿润的舌尖的动作和力度却在一再地加强……然后,拉着有着细长指节的手向下,转而按在自己的下身。 因为碰触到硬度和热度的关系,被强行按在上面的手缩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握住。 慢慢从他口中退出分寸,柏烽炀不舍地在他唇角吻个不停……被吻的人却在低声吃吃地发笑,连带得抚按住下-身的手掌也在微颤不已。 “喂——”柏少御偏离了点儿脑袋,挑高了下巴俯视依然蹲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唇边没有落下的是促狭的笑意,“这样子就硬了,很没用的诶……等一下,住手……不行……我要去洗澡……” 柏烽炀拦腰抱起不知是无意还是借着酒精的随心所欲的弟弟,起身向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落下一个唇印在眯起眼睛的少年的鼻尖,“一起。” 浴室里被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大片黑白底色花纹的瓷砖,湿淋淋的衣物被随意地抛弃在冰冷的地板上……明明是酒店里千篇一律的充满了冷硬和定制化的布置,却因为满室里蒸腾而起的热气和低声的喘息低语,而变得…… 情-色非常。 柏少御一手抓紧了掌下的白瓷浴缸边缘,一手横在下巴压住一双薄唇,抵御着从身后自下而上的一次比一次更深入的撞击。 低低的呻吟声被身后男人的抽-插动作弄成断断续续的绵软,抓住浴缸缸沿的手指已经攥到指节发白……他模模糊糊地想,背后式的体位好像很容易让那个变态兴奋,所以下次要慎重到尽量避免采用…… 察觉到了身下人的分神,柏烽炀一边忙着在眼前圆润的肩头留下大大小小的牙印,一边维持住浅出深入的频率和力道,“……在想什么?不专心。” 被重重地顶入,从喉间迫出了一声呜咽,柏少御眼角处的水光更甚——有浴室里水汽熏上去的,也有从身体内部分泌出来的……然后却因为这次猛力地插入动作被顶撞地前探出了一寸身体…… 体内的热烫让身体不自禁地轻抖了一下,却因为这个不大的动作,惹得身后的男人用力地咬住颈间,加大了进出的幅度…… “唔……”柏少御眼角处开始漫上桃色的艳丽,身体深处的快感让人迷醉……眼光扫过被抛在地板上弄脏的衣物——形状和边缘都像极了曾被自己扔到楼下的那件…… ……腰部被更加用力的扣住,颈侧湿热的吻已经蔓延到了耳后的敏感地方……柏少御抓住浴缸缸沿的手指痉挛般地再收缩了一下,含糊地低语,“……对……对不起……” “在说什么?”男人的声音中暗哑得让人心动,含住耳垂低声逼问着。 大口地喘着气,柏少御仰高了脖颈,咬着牙逼出了两个字,“……用……力……” 一室春色,更甚。 第25章 被质疑的“表白” 酒精的功用很奇妙。 比如说:“酒后乱性”、“酒后吐真言”、“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后无德”、“酒囊饭袋”…… 有时候,“酒”还等于畅快淋漓的性-爱。 浴室里的做-爱,因为狭小的空间和更容易情动的氛围,虽然能放大感官上的快感,但却也更容易给承受的一方带来更大的身体负担。 再加上某个男人做起爱来又是一贯的吃干抹净到底……所以当柏烽炀习惯性地在早晨6时3刻起床时,身边的少年仍然在沉浸在温柔的睡眠中。 他伸出手理顺散落在枕边的发丝,柔软的发丝在被指端缠绕住后,一个不慎被拉断了一根…… 柏少御因了这丝丝的微痛勉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依然赤裸着上身的柏烽炀,翘起薄唇,不耐之意十足,“你真烦……” 柏烽炀低笑出声,俯下身在人唇上蹭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脱口而出一句,“我爱你。” 声音很低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错觉是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思绪。 正在满室的沉寂中,门外传来了两声叩门声,小曾的声音隔着门板不高不低地传来,“老大……” 这是在催行程了。 柏烽炀伸出手又给人按了按被角,然后才起身准备着装离去。 柏少御翻了个身,上好的丝被摩擦在裸-露的皮肤上,很惬意很舒适——如果可以忽视身后的酸软的话。 他听着男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感觉到身边凹下的地方微微反弹,接着是窗帘被“唰”地一声拉上,然后是拧门的声音,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铺上了地毯的室内,传不出来一丝脚步的钝响。 暗中舒了一口气,柏少御把自己整个人包在被子里……“爱我”? ——我也爱我。 ——而且,再也没有别人比我更爱我。 ——还有,只有我才是真的爱我的。 再次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的柏少御,费力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上午十一点了。 他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地面。 脚心处毛绒绒的触感有点儿扎痒,但是随着每一步的行进又很快地适应下去。 站在浴室里淋浴时,他一手撑住冰凉的墙面,任由开到最大的水流从脊背上方砸下,溅开水花,在汇聚到脚下,从排水孔里打着旋儿地消失。 浴室里的灯光开的是最为白炽的大功率日光灯,白闪闪的灯光被白瓷浴缸反射出一片亮白。 柏少御从满室的水声中,硬生生地听出了几分萧然和苍白。 昨天的情热仿佛是留在梦里的痕迹,交缠在一起的人影怎么想都有点儿不真实……柏少御轻撇了下唇,心中却是暗想着: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冲洗完毕后,他随手拉了一条浴巾围住了下身。然后无比沮丧地发现自己的部分衣服现在仍然躺在浴室的地板上,湿哒哒的状态明显代表着不适合继续着装。 半-裸着走出水汽熏人的浴室,柏少御找了半天,才从沙发一侧的脚下找到了自己的长裤。 探手摸出来手机,才发现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上有着一大溜的未接来电。 一个个翻阅过去,有宿舍室友的,有宿舍的电话的,还有小曾的……然后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多达20多条的未接来电中,十有六七的却是这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来电的是谁的号码打来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回拨回去,门外被人轻叩了两声,随后又像是在证明身份般地喊了一声,“御少爷。” 柏少御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走过去开门。 来的是Spark,随其而行的是他手里的一叠衣物。 柏少御大方地让人进来,然后关上门,“你怎么还在?” “今天没通告,叶总放我假了。”Spark笑着说。 他关掉房间里的灯,接着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绒布窗帘——窗外的阳光瞬间铺满了满室的角落,“御少爷,今天阳光很好。” 柏少御随手解开下身围着的浴巾,翻开Spark带来的衣物,找到内裤,毫不避嫌地当着在场的Spark的面,穿上。 说出“阳光很好”的Spark在没有得到回应后,自然而然地转身回来,然后被吓了一跳,“……御……御少爷,你……” “换衣服啊。”柏少御掂起牛仔长裤,翻出来后腰上的标识牌看了一眼,再从容不迫地继续穿上。 Spark目瞪口呆——您是在换衣服没错儿,虽然说咱俩都是男孩子倒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您那可是一身的吻痕和咬印啊! 那些痕迹他身上也有过,不过总是在一些很隐秘的地方,不管在力度还是在数量上远远逊色不已…… 不对,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这些……怎么会…… 柏少御换好了衣服,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仍然大脑当机中的Spark,“你在看什么?” “没有!”Spark飞速地矢口否认,同时别过去了头表示出自己已然知错且不愿再犯的良好态度。 柏少御哈哈大笑,突然猛地扑了过去,把人压在身下后,不由分说地拉高了他上身的衬衫。 “啧啧……”柏少御上上下下瞄着Spark身上的痕迹,觉得“啧”得不过瘾,又吹了一声口哨。 Spark完全被此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弄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得一手按住自己的衣服,一边喊了一声“御少爷”。 柏少御也被他这声大喊小小地扰了一下兴。 他松开手,后仰着靠在床头上,后腰处的软垫恰如其分地缓解了仍然存在着的不适感。 “瞧你吓得这幅样子……”柏少御支起左腿,“放心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Spark回神过来,也放开了不少,开玩笑地打趣道,“……御少爷要是看上了我的话,那是我的福气。” “少来,”柏少御随意地挥了挥右手,“你就长了一张会说好听话的嘴。叫什么名字?” “Spark。” “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柏少御侧过脸来跟他对视,眼睛里透着一种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劲头。 迟疑了一下,Spark才回答,“郁岚。” 柏少御笑得形象全无,“玉兰……你怎么不叫茉莉啊?” “御少爷……”Spark笑了笑,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还真带了一股子让人心甘情愿地宠着他的味儿——不止是来自他本身,还有他不经意地就会以一种要求被纵容和被宠溺的态度跟人交往。 “少御、柏少——你选一个。”柏少御从床上坐起了身,身边的手机屏幕又亮闪了起来,“算了,还是叫我柏少吧。这样听起来很拽……喂,我是……” Spark看着他愣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断了。”柏少御微微皱着眉翻阅着来电记录,“……还是那个号码。” “什么号码?” “没什么。”柏少御从床上起身,找到自己那条仍然被扔在沙发脚下的长裤,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钱夹,“请我吃饭去,”他看着Spark不怀好意地笑,“看我可不能白看,要给钱的。” “……”Spark忍了又忍后,还是出言反驳,“你也看我了。” “我比你好看。” 即便是早先入道娱乐界,即便再是心机颇深……Spark,或者郁岚,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未满20岁的少年。 再会耍手段的人,也会有不想耍手段的时候。 柏少御是个不吃人手段的人,若是Spark想要奉承一二或者揣测他的意思的时候,他只会轻哼一声,或者送给对方一句“哈”。意思是:——你这手对我没用。 一来二往之余,Spark倒也学乖了,知道要想交他柏少御这个朋友,定然要拿出一百分之一百二的真实过去。 天宇为了捧红“SJS”下了大手笔,不仅在投资额度上一律大方到一路绿灯,还请了一大批前辈级的名人为其保驾护航。 如此之下,Spark和自己的另外两个同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倒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过来陪柏少御。 生活,就是这样子平淡居多。 柏少御在上了三个月的大学后,对自己所在的专业更加觉得无趣。 他本来就对经济类的东西带着天生的排斥,再加上大一时学习的都是一些主干基础课,更觉得无聊。 要说到对什么感兴趣的话,好像也只有闲书。 没错儿,各种闲书。而且此人还不喜看中外世界名著,总是翻腾一些轻小说之类的东西自娱自乐。 由此可知,去旁听过几节中文系的课听着老教授讲中外古今的文学史后,他更愿意一个人待在宿舍里翻小说以自娱。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很不错。 但是,唯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有人天天紧迫盯人地过来查看他是不是按时上课这种状况。 门被推开了,柏少御一把拉住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果然,来人走到他床前,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少御,怎么上节课又没去?” 柏少御深呼吸又深呼吸,从被子里闷闷地说,“……师兄,你很闲?” 卫航叹了口气,“中期考刚过,怎么又这么懈怠了?” 放不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总是想着多见见他……费心地弄来了大一的课表,又过去重听这些课程,只是为了能在偶尔时看到他唇边勾起的笑容。 但是……这小子总是逃课! 好歹托着中期考试的名义,硬拉着他补习了一周的功课,偏生地这人接受起来知识并不是很困难,就是不愿意多学。 卫航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轻声哄道,“又不是小孩子了,逃课这种事情……” 柏少御掀起了蒙在脸上的被子,唇线上扬,“师兄,我的学习,你操的哪门子心?” 卫航被他这句逼问弄得有点儿无措起来,好像心里最隐秘的秘密被人看到,还是最不愿意也最想让他明白的那个人看到的。 见他不回答,柏少御打了个哈欠,“有这个时间抓我上课,师兄不如好好去做自己的课题。” “不是……”卫航摇了摇头,“我只是……反正,逃课是不对的。来这里读商科,总要学点儿真正的东西吧。几年后,柏氏……” 他收住了嘴,心里想的却是……几年后,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的互相交往在一起……思来想去,眼里就不觉露出了一丝眷恋的深意。 柏少御冷眼看着他的表情,半晌后,才说,“我累了。下节课会去上的。”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地表露无疑的逐客了。 卫航站起身来,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放在他床头,不再多说话地转身离去。 柏少御看着他关上门以后,才伸手拿过那本笔记本——薄薄的册子里,记的是他上两节没去上的课的笔记,字体挺拔有力,条理分明有序。 ——到底是哪种关心,才会让一个人啃回过头去听四年前就听过的课程? 放在左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柏少御随手拿过来按下接听键,“说话。” 话筒里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是纸页翻动的声音,接着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男声,“少御,我临时有事儿,这周不过去了。” “随便你。”话没说完就被挂断,连带地被挂断的还有半个“你”字。 半个月一次,过来,做爱,然后,分别。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这种内容和关联的存在……有情热之下的亲吻,有激烈的爱抚,有快感下的迷醉,还有什么……? 不记得了。 或者说,被刻意地遗忘了。 再抑或是……不被相信的,“我爱你”。 若是有人不知死活地问柏少御,“爱情是什么?” 他肯定会嫌恶地皱起双眉,一言不发地给问话人一个大冷场。 ——爱情是,避而远之。 第26章 晚春、阳光 暮春四月,室外的杨花飞出了个飘飘荡荡、漫天白絮。 柏少御维持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阶梯教室的大讲台上,学界里声名卓著的教授正在以大量的案例讲解作证着小商品市场的价格定律,而他手中的《冰风谷三部曲》中正翻到了黑暗精灵游侠崔斯特帮助自己的关海法脱离了玛索吉的魔法束缚。 身边的座位被人悄悄拉开,淡淡的人影被倒映手中的书页上。 柏少御转手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目光忙着聚焦在手中的书页上,根本没空儿去理睬来人,“记笔记。” “……柏少,下次可不可以换个招呼词?”来人无奈地摊开了本子,提笔开始记下讲台上的教授的总结词话语。 “……小岚岚,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偷偷地摸进我的教室?”柏少御翻过了一页书,满足地舒出了一口气。 作为新一代当红人气偶像的Spark,郁岚总是明目张胆地混进S大的各种教室里旁听课程。当然,“协同作案”者是柏家的小少爷。 因为,后者给了前者自己所有的课表、上课时间段和上课地点。 至于被人认出来的问题……当一个在舞台、娱乐节目中以繁复的带着系带的或者是钩织绚丽花边的“华丽路线”作为自己着装标签的人,突然以素白色的运动外套、毫无造型感的发型以及宽大裤子登场的时候—— 绝大部分人都会想到这是一张“明星脸”而不会直接猜测到这是明星本人。 自然,这种穿衣风格只能出自柏少御的安排。 也只有他敢这么不在乎地凭一时的兴趣和臆测出来的效果,就去玩儿说服人的变装游戏。 所幸的是,变装策略很成功。 大概是交头接耳的动作太过于目无师长,所以笑得慈祥无比的老师用指节敲了敲黑板,“请刚刚迟到进教室的同学……对,就是倒数第三排穿白色外套的同学,复述一下我刚刚说的内容。” Spark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身边那位老神在在地看奇幻小说的损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立马反应迅速地想到被“钦点”的那位“迟到同学”就是自己。 于是,他礼貌中带着点儿惶恐地站立起身,非常认真地回答,“……西方微观经济学中有关标价的‘尾9定律’在中国并不适用,经市场调查,中国消费者对排除5、8、9这三位的价码更容易接受,由此可见……” 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次要记得按时过来上课。” “是的,老师。”Spark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柏少御叹了口气,“兰花儿,你演技越来越好了……还有,我怎么觉得是个人在学这玩意儿上,都比我有天分?” Spark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柏少,我觉得也是……对了,不喜欢商科怎么还巴巴地过来上这个专业?” 合上手里的书,柏少御认真地想了想,以更认真的态度回答,“因为配上这个姓的话,说出去会很拽……” “那位和迟到的同学说话的同学,”教授发现自己的提问毫无见效,只得继续提问同犯同学,“请你来分析一下小商品市场和IT产品市场之间的差别。” 柏少御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个卖小商品,一个卖IT产品。” ——该死的,明明大家都是在课堂上说话,凭什么所提问的问题的难易程度这般的云泥之别啊云泥之别?! ——难道这就是在校生和旁听生的区别待遇?! 偏偏在这一室的忍笑中,教授还不肯轻易放人,他认真地看了看回答问题的学生,“你是柏少御吧?……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哥哥上周刚刚宣布柏氏要进军IT行业。” 言下之意,因为贵兄长的决策,老师我才临时起兴让你比较这两个市场的不同。 柏少御继续面无表情。 上周?上周自己大哥应该来了,在做过性爱后的清理之后,迷迷糊糊中印象着他好像想找些话题跟自己说,貌似说到了枫扬又打算新投资一家刚成立的IT公司。 但是,好像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导致瞌睡度和不耐度都大幅上升,理都没理听都没听地就转身专心扑进了睡觉的怀抱。 依稀记得……最后一个清醒的记忆是他从背后搂住了自己。 教授摇了摇头,示意柏少御坐下,“一个市场有一个市场的特点。简单地来概括,小商品市场和IT市场,成本价和成交价都是可以呈现出金字塔型地翻倍差距,但是二者又存在很大的不同。具体说来……” “……早知道他提到柏氏,我就直接说柏氏目前还没有把魔爪伸向小商品市场得了。”柏少御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还不如逃课呢。” Spark张了张口,想要说出什么话,但是看到教授扫过来的明显的警告目光,只好忍了笑去认真地做笔记。 下了课之后,Spark自动自觉自发地替柏少御掂起了背包,然后相携走出了教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洒下一格一格的光斑。郁岚玩心大起,换着单脚在一格格地跳着——刻意梳下去遮住眼睛的头发一下下地打在他的眉间,哪里看出来这一位就是被人称作“欧式贵族”的Spark? 柏少御单手插兜,跟着蹦蹦跳跳的Spark身后,看着他使坏般地来回踩着自己的影子,“今天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最近不是很忙?” “我们明天去意大利取外景,大概要去半个月,回来后我参与演出的一个电影又要开机了……今天下午自由活动,我想过来找你玩儿。”Spark停下了蹦跳不止的脚步,转头和柏少御并肩走,“不喜欢就逃课呗……天天抱着闲书在课堂上看和你在宿舍里看有什么区别?” 柏少御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我不想让人成天念叨。” “是那个学长?”走出了教学楼,Spark伸手搭住自己的眼帘上方,“……曹操来了。” “你个乌鸦嘴。”柏少御咬了牙地说,“一会儿请我吃饭!” Spark委屈不已,“……想让我请你吃饭就直说,每次还都要给我安上一个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柏少御安慰地拍了拍Spark的肩头,正好丢给来人一个侧影。 卫航斜挎了一个包,急匆匆地走来,一看到柏少御就停下了脚步,“小御。” 柏少御挫败感十足地耷拉下了肩头,专心地看着Spark肩上的衣服,“兰花儿,你肩上有线头……”然后才转过身来,冲着卫航虚虚地淡笑了一下,“师兄好。” “我正要找你呢……”卫航好脾气地笑了笑,“费老要做一个课题,是关于市场调查的。你一起来做吧?” 柏少御笑得真诚了起来,“谢谢师兄了,我不感兴趣。” 卫航摇了摇头,“机会很难得的,这周……” 柏少御的笑容冷了下来,“我用不着。” ——这话说的忒直接了,但是也很正确。作为柏家的小少爷,他的确不需要额外多做的课题、实习或者项目来增加自己以后在就业时的筹码。 卫航轻咳了一声,有点儿不知如何接口,但是又不愿意就此离开。所以,他站在那里,晚春的风轻轻吹过他的额前,荡起的发丝怎么看都带上了一种默认的讨好意味儿。 柏少御用食指揉了揉眉尖,放缓了声音,“不是还有课要上?” 卫航“啊”了一声,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才说,“那我先……走了。” 柏少御就等着他这一句,听到以后立马挽住了Spark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从教学区走到了生活区,Spark才“啧”了一声,“柏少,谁喜欢上你谁倒霉。” 柏少御转身走进超市,从货架上拿下两瓶果汁,转身向收银台走去。 Spark跟着他,数着他的步子——一步、两步、三步……节奏的,稳稳的,抓不住也留不下的…… 付了钱后,抛出一瓶给身后的人,柏少御拧开了瓶盖,眯着眼睛喝了一口,才回答Spark刚刚的那句话,“又不是我让他喜欢我的,再说,被一个男人喜欢难道你不觉得是件很恶心的事儿吗?” Spark被狠狠地呛到了,“……柏董他……” “哦,”柏少御心情大好地看着Spark连咳嗽再顺气,“他不是男人,是变态。” 超市走过去不到五百米后,右拐,再斜着走,是一个小草坪,也是被他们俩最常选作的消磨时间的聊天地儿。 柏少御坐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手里瓶子里的葡萄果汁晃来晃去地晃出来一片青色。他舒展了身子靠在Spark肩上,细长的眼尾闭合在一起,“小岚,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才适应和男人做爱?” Spark伸手去顺他的头发,没有接口,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三个星期。”柏少御很喜欢Spark顺他头发的动作,又向他旁边偎了偎,“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是同性恋,也不是所有的男人生下来就甘心被人压。我大哥说:‘你最好趁早适应。’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不能反抗生活的强奸,就去做女王受吧。” Spark的手指细长,不管是弹钢琴还是给人理头发的时候,动作都是流线型的漂亮。 他想了想,才说,“做爱是有快感的。” “所以我才给他压……”柏少御打了一个哈欠,浑身懒得像是没了骨头,沉默了好大会儿后,才接着说,“要是被我大哥知道了那个师兄,他就不要想在S大继续读下去了。” ——偏生地怎么对那人使冷子,那人都当没看到一般继续带着温和的笑容凑了过来。 ——真是烦人。 “……”Spark摇了摇头,“要是你大哥……” 柏少御也不说话了。 他明白Spark的意思,要是柏烽炀不再在意自己身边会不会出现什么人,不再说什么“你是我的”之类的独占欲唯一的话,自己是该高兴…… 还是,该失落? 从Spark肩上抬起头来,柏少御伸手就去捏人的鼻子,“喂……你还打算就这么在娱乐圈这么玩儿下去了?” Spark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柏少御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哈~那种地方,有什么好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工作实际上就是无时不刻地散发着各种色调的荷尔蒙,散发来散发去,勾搭上的人不该勾搭上的人全勾搭上去了。我先提醒你,我大哥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最喜欢……” 他停住了语言,挑着眉去看Spark——少年的睫毛带了点儿脆弱的微金色,在从树荫处错落下来的阳光的照射下,薄如蝉翼;皮肤上没打粉底,少了屏幕上白净的脂粉气后显得肤色不若镜头下的那种白脂色,但是却多了点儿透明的质感,可以看到皮肤下微青色的细长毛细血管。 Spark咬住了下唇,双眉不易人察觉地皱了皱,“……叶总不会的。” “……我他妈情愿相信你会说‘你大哥不会的’都不信‘叶总不会的’。”柏少御说出了这三个经典的三字骂后,反射性地转身看了下周围,恨恨地说,“……都给变态搞出来心理压力了。” Spark把柏少御的背包甩在了肩上,从他手里抽出剩下的半瓶饮料,走到一侧的垃圾筒处,丢下,然后回身冲着他微笑,“走吧,我请你去greenisland喝咖啡。” 仍然属于少年的纤细身体被午后的阳光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柏少御双手后撑着身子看着Spark心里想到的却是……果然是,尚可的一流。 然后,跳下地面,“好。“ 第27章 被打断的温存 很长时间之后,柏少御都记得那天下午,他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坐在圆形的小桌子周围喝咖啡的场景。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射进咖啡厅里的阳光,白色的瓷杯边缘有着锐利的光线反射。 他的朋友坐在自己对面,额前的碎发被刻意地梳下去,半遮住眼睛里的影像——他唇角有着柔软的弧线,压在白瓷的杯沿上浅饮的时候,会一种将要被划破的错觉。 咖啡厅里放的是CRAIGDAVID的《7DAYS》,有着低沉声线的男歌手绕口令一般地唱着从MONDAY到SUNDAY的速食爱情过程。 Spark把手里的杯子放在小碟子里,指尖打在棕色的桌面上,轻声但是吐字清晰地重复着刚刚放完的音乐,“ImetthisgirlonMondaytookherforadrinkonTuesdayweweremakinglovebyWednesdayandonThursday&Friday&SaturdaywechilledonSunday……” 柏少御丝毫没有被他几乎媲美于原唱的嗓音吸引到,他慢慢地凑近Spark,直到逼得对方停下了唱歌的行为,才悠悠然地问出了一句话,“岚岚,你对着一个girl会勃起吗?” Spark打了一个寒颤,“……柏少,你真冷……” 柏少御满意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唱得不错。” “我是凭这个吃饭的。”Spark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该走了,回见哈~” 柏少御点了点头,“慢走不送。” Spark把身边的背包拎到柏少御座位旁边,俯身下来用力地抱了一下他的肩膀,又说了一句“我走了”,才起身离去。 柏少御看着他走到前台处,刷卡付账,又拿过一旁的menu指给侍应生看,然后推开门走出去——大片的灿烂阳光从被推开的门外倾泻而入,把少年的影子打成一片混沌的支离破碎。 1分钟后,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少爷,您的brandy。” 临走时为柏少御再叫一杯brandy,这好像已经成了Spark的惯例了。 柏少御端过酒杯,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有一种惬意的冷意。 他当然知道Spark是上午飞过来的,然后陪自己会儿再赶晚上那趟航班回A市,接着再坐第二天的飞机飞往意大利。 不管是刻意的讨好也罢,是珍惜自己这个朋友也好……总是会有那么点滴的感动。 当然,也仅仅是点滴而已。 Spark拍的那个电影是一个受众很小的文艺电影,但是很好拿奖项。 那场电影,柏少御特意过去看了。 电影票是卫航过来送的。 那天,瞄了一眼师兄送来的电影票后,柏少御本来想要第一千零一次的拒绝。但是眼角瞄过去的余光里看到了“‘SJS’主唱倾力出演”这一行小字以后,立马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拒绝话语。 “拿来。” “啊?”卫航迟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被直接拒绝掉的相邀。 柏少御伸手抽出一张电影票——长方形的硬质纸张的右下角还有带着些许微微汗意的指印,然后打开宿舍门,“快走不送。” 卫航回头看了他一眼,“时间是……” “我自己会看。”柏少御垂下眼睛翻看着手里的电影票,转身向自己的书桌走去。 电影的整个基调都是灰暗的气氛,场景大多是地下酒吧里的灯光糜烂和昏暗的斗室里摇晃得让人心烦的电灯。Spark扮演一个破落乐队的吉他手,忧郁的眼神一点儿都不符合他一贯的贵族风定位。 但是,却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故事其实很简单:吉他手爱上了一个妓女,煞费苦心地追求一直却没有得手。最后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他向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在还不上钱的时候,是那个妓女用自己出卖身体的钱替他还上了钱。 电影中穿插着幽深昏暗的小巷,地下酒吧里嘈杂的人声,脱衣舞女妖娆做作的扭动腰肢,夜幕下的斗殴痛击,狭小的斗大居室……和好像根本就擦不干净的一直在晃动着的电灯。 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女人站在床前,头上的电灯仍然在来回的晃动,轻声说,“我是……HIV感染者……” 然后,剧终。 到底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那个女人有没有死去……都没有叙述出来。 柏少御托着下巴,靠趴在前排的椅背上,打出了一个哈欠。 坐在他身边的卫航咳了一声,“小御……”他想来想去,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只好没话找话地说,“……那个,主演,很像是你的朋友。” 柏少御“嗯”了一声——什么很像,本来就是他。 卫航抓了抓头发,“那个……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柏少御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哥哥来看我。” 走出电影院后,已经是盛夏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射在柏油马路上。 “一起回学校?”卫航转过头对着他温柔地笑。 “不了。”柏少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你先走,我有人来接。” “要不……我请你和你哥哥吃个饭?”卫航说出口的话中带了期期艾艾的期待。 柏少御深呼吸了一口,一把手拉住卫航的手腕往马路边上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冲着司机说出两个字,“S大。” 卫航一手撑住车门,“小御……” 柏少御不由分说地关上车门,转身就走。 ——请我和我大哥一起吃饭?……那我会死的很惨,而且是被强暴致死的。 晚饭是在一家西餐厅吃的,柏烽炀看着专心地切小羊排的柏少御,推过去一杯红酒,“今天心情不错?” 柏少御点了点头,“去看了Spark那小子演的电影。” “哦,和谁?”柏烽炀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端起自己的红酒杯示意坐在自己对面的柏少御端杯起来。 柏少御拿起杯子随意地跟他碰了一下,“我自己……你这么问烦不烦?” 男人笑了笑,伸手去擦柏少御唇边的一点点红酒酒渍。 “喂——不准舔,很恶心的。”柏少御避都不避地任由男人的指尖抚上自己的唇角。 伴随着一声低笑,柏烽炀转手把指尖的一点点液体全部涂抹在他的下唇,看着一点点的微红渐渐渗透到唇纹中去。 柏少御抓起一侧的餐巾纸用力擦过下唇,一脸“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算了,下次你还是自己舔了吧。” 餐厅是一家高档酒店的附属餐厅,来回走动的侍应生目不斜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柏少御在窗明几净、灯光璀璨的西餐厅里坐着,突然想起了电影里Spark结束了一晚上的演出回家后,捧着泡面吃的那个镜头。 ——记得那小子最讨厌吃这玩意儿,下次见了他非要好好问问那一脸香甜的吃相是怎么演出来的…… 柏烽炀用右手食指的指节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 拉起餐巾擦了擦唇侧,柏少御随手胡乱地叠了叠后就放在桌子左侧,“想你。” 语气中敷衍的成分居多,还有一丝玩味十足的调侃。 柏烽炀也不恼,“吃好了?”说完,起身就去拉柏少御的手。 “喂……”柏少御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你……” 这下子,变成了变本加厉地搂住肩膀。 柏少御叹了口气,“柏董,您就不怕有记者写什么‘千金一掷’,什么‘金钱悲情’?” “谁敢?”——这是柏烽炀的回答。 亲吻从房门外的走廊里开始,蔓延到门板上的意犹未尽,再接着是衣物的互相摩擦……在吻的间隙,柏少御咬住柏烽炀的下唇,“……拜托你不要一见我就像是发情了一样好不好?嗯?” 说到“好不好”的时候,男人的下唇被吸吻住放开;接着是“嗯”后的再次含吻住。 柏烽炀颇有点儿无奈地更深地吻了进去,直到把人吻到气息不稳,才离开唇吻住脖颈上的喉结,一边亲一边说,“……应该是你在暗示我发情。” 柏少御稍微上扬起了脖子,拉长的弧线更显得惹人情动,“……胡说……” 最后的“说”字说出口时,男人含住了他的喉结,些许的抖动在唇齿间撩拨的意味儿十足。 衬衫被半拉下肩头,从喉结到锁骨到肩头,舌面的湿热和细微的摩擦像是点燃着危险的火焰。 柏少御皱着眉压抑着身体里的阵阵骚动——习惯了性爱的身体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被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动作……唤起往日禁忌的痛楚和甜美——往上托起男人的脸,跟自己平视。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被吻到微肿的下唇,惹得对方眼里的瞳色又加重了一分,“……你来找我,除了做爱,就没别的事儿了?” 一手撑在门上,柏烽炀慢慢错着脸过去找寻诱惑自己吻上去的双唇,“为什么不做爱?……”胶合的唇辗转后再次分离,“……这是生理需求。” 柏少御挑着眉看他,“你可以找别人解决。” “……你最好放弃这种无聊的想法。”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后,柏烽炀决定用行动堵住某人扫兴十足的话语。 一边放松了身子任由男人带着凶狠意味浓重的亲吻,柏少御一边暗想:哪里是我放弃这种无聊的想法,明明应该是你……这种想法…… 柏烽炀这次下手得极狠,做到最后时,柏少御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无力酸软的,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私处也因为持续的进出抽插带来的太过于浓重的快感而变得渐渐趋向于麻木的边缘。 其实不是麻木,而是持续的快感侵袭下一种被压抑住的不满,在每次被冲进身体的最深处时总觉得得到的快要承受不住但是还是想要更深更大力更……的…… ——不够,还是不够…… 明明是高潮将至却被人硬掐着速度和节奏,就是不给人最酣畅淋漓的解脱…… 咬着牙逼住了一声呻吟,柏少御勉力再抬高了一点儿右腿,细嫩的大腿内侧磨蹭着男人早已绷紧得不像话腰际,催促着他加快动作。 柏烽炀重重地吻住了被咬紧的唇,舌尖安慰地扫过唇齿间后,哑着喉咙轻声诱哄,“少御……说……我爱……” 柏少御双腿缠上了男人的腰间,拉近了自己再拉近了对方,凑上去堵住男人没说完的半句话,舌尖跟着探入,蛇一般地湿滑却带着急切的吮吻和情欲的热度。 柏烽炀被他的动作弄的一个不稳,还没能再次平息下被撩起来的新一波欲火,就感到吸附住自己分身的内壁痉挛般地再次轻微松开后更深地吞入…… 喉间被迫出半声低沉的难耐,柏烽炀决定不再用这种床上折磨双方的手段逼迫那句“我爱你”,而是听从身体最原始的本能追寻……直到极致的快感的侵袭到来。 呼吸仍然断断续续地找不到该有的节奏,柏少御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推住男人的肩头,“……下去,很沉诶……” 柏烽炀贴住他的额前,吻住……仅仅是唇的相贴,齿间还能尝到汗水淡咸的错觉。 相触在一起的皮肤还带着黏黏的汗水,紧贴在一起的小腹更是因为激情的体液而湿粘得让人不快……柏少御正要发火赶人从自己身上下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于是,推在人肩头的手改为碰触男人的脸侧。 “喂……我问你。”用力地把贴住额头啜吻不已的男人拉下来跟自己对视。 “什么?”柏烽炀的眼神温柔得像是有溺死人的企图。 “如果我身体里有……HIV,你还会不会跟我做爱?”柏少御直直地看着他,情欲未退的脸配上脱口而出的“做爱”两个字,只会达到让人再次好好疼爱的效果。 用力推住男人想要吻下来的身子,柏少御带了薄怒,“回答!” “怎么可能?”柏烽炀拉过撑在自己胸前的手指,拉到自己唇边,开口含入,“我又没有HIV。” 柏少御使劲儿抽出自己被轻薄不已的手指,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在男人锁骨处用力擦拭——却引来了男人严重更深的欲望色彩,“我说真的,万一我跟别人……” “除非我死。”柏烽炀轻轻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话不在多,语调不在高,但是效果足够了。 无奈地闭上眼睛,柏少御觉得会期待男人懂得罗曼蒂克的自己才是个最大的白痴。 湿热的唇吻印上了闭上的眼睛,柏烽炀意有所指,“……是不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才让你又胡思乱想?……” 边说,动作却是变得向点火的趋势发展起来。 柏少御略带悲哀地想到——不知道自己明天的腰还能不能直立,反抗和拒绝是完全没用只会被身上那只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发情的种马当作是欲拒还迎的情趣游戏……该死的…… 正在柏少御在拒绝和不拒绝都会被再次吃干抹净,但是不拒绝任由那个混蛋顺利达成目的又实在是令人不爽,因而拿不定注意到底该不该象征性地反抗一二时…… 放置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是柏烽炀的。 柏烽炀一边继续着左手的动作,一边拿过手机,面色不善,语气不善更不善地按下接听键,“你最好给我一个足够分量的打我手机的理由!” 柏少御按住某人该摸不该摸全都在摸的手,心下思索着这个时候一脚踢开人真是大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份力气…… 突然,听到话筒里传来了半句没头没尾的话,“……很难办,Spark一刀捅了王总……” 柏少御一手抓过了手机,瞄了一眼屏幕,是小曾的电话,“怎么回事儿?” 小曾在电话那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柏烽炀贴近了柏少御的脸颊,用一种暧昧到极点的姿势对着话筒说,“3分钟后,楼下。” 然后,安抚性地搂住了柏少御的肩膀,“跟我一起过去。” 柏少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一巴掌拍在了柏烽炀的头上,“……” ——3分钟?!……该死的一身汗液+唾液+精液……但是牵涉到了郁岚的话,又不快不行……靠! 柏烽炀一把抱起了像只炸了毛的猫科动物一般的柏少御,向浴室走去,轻松地说,“还有2分半。” 第28章 郁岚 还是那辆黑色的FORD,风驰电掣般地开在省际的高速公路上。 小曾一边随手调着车里的空调,一边又加大了油门,“……事情基本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叶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往F市赶,不过估计明天上午能不能赶到……还真够呛。” 出事儿地点在F市,距离S市有50分钟左右的车程。 柏烽炀后靠在车后座上,注意力全放在了怀里搂着的人的半湿的头发上,“这种小事儿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天宇自成立以来,盈利不出众,给我捅娄子倒是一捅一个准。回A市后……不,等见到了叶行锋后,小曾你直接对他说以后天宇的事儿让他去找夫人负责。” 小曾忙不迭地一劲儿点头——连这种事儿都要自己去说,看来自己老大对那家娱乐公司是真的不耐烦了,随后递过去一个手机,“老大,是王总的助理来的。” 柏少御抢先一步接了过来,也不交到柏烽炀手中,而是反手扣在了他耳侧。 “……嗯,我知道……请转达我对王总的歉意,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处理,一定给他一个……” 话说了一半,手机被柏少御转手放在自己耳侧,“唧唧歪歪说那么多干什么?都说了半个小时后到,烦不烦人?……Spark是我们柏氏的人,该怎么处理我说了算。” 然后,干净利落地收了线,甩手扔到了前排的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柏烽炀搂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紧了紧,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怀里人的衬衫领口遮掩不住的一抹淤红在锁骨下缘延伸入内,“要护住他?” 柏少御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发现自己身后依靠着的胸膛肌肉僵硬了一下。 于是,他托住额头叹出了一口气,转身搂住了男人的腰,下巴搁置在他肩窝处,脸颊贴近脖侧,“……锋炀……” 柏烽炀扣住他的腰,手指从他后腰处的脊椎凹陷处慢慢上移,插进依然半湿的发丝中,一下下地理顺,“你啊……” 柏少御抬起头,鼻尖蹭在男人的下巴,出口的话语却全然少了刚刚难得的温顺,“这点儿小事儿都不肯答应,我岂不是被你白上了?” “小事儿吗?”柏烽炀沉思着,“王总做的是钢材生意,跟柏氏一向相交一般……怎么对那个男孩儿那么上心?” “他长得很好看,我看他很顺眼。”柏少御又把头埋进了男人胸前,自己被自己这种类似于撒娇的动作和行为搞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边自己寒碜到不行,一边恨恨地想这次要是提出来的要求被拒了…… ——被拒了,会怎样?……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在这个人的荫蔽下任性到不行,如果哪天他收回了这种无原则的…… 柏烽炀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发丝,“……少御,抱得太紧了。” 柏少御固执地又收紧了一点儿双臂,直到自己的心脏处也有一种被挤压的麻痹感,仍然不愿意放手……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哪天“饲主”不在了,自己一天三餐外加正常消费怎么维系?万一哪天柏氏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这一半的继承权搞不到手什么油水了该怎么办? ——如果他这种想法被柏烽炀知道后,后者必然是对这种奇怪无比诅咒自己家族企业倒闭的念头来一顿火大的教训。 但是,现在被臆测为“将要倒闭的柏氏”的董事长正在因为爱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温顺而变得温情无比,心情大好地任由自己被搂抱到死紧,“……你想要护他就护吧,区区一个做钢材的暴发户而已。” 得到了这句承诺后,柏少御立刻松开了手臂。但是,在下一秒被柏烽炀反搂进怀里,托起下巴在唇上浅吻了一下,“哪天如果你因为我……” 柏少御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哪天你被富商玩弄的话,我一定骑着白马去救你。” ——怎么可能,我一定第一时间打包开溜……太可怕了,连你都能看上的肯定是变态中的变态,变态中的极品。 柏烽炀愣了一下,干脆扣住下巴吻了上去,舌尖毫不犹豫地堵住怀里人的言语……如果,连带着他那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也能一并堵住就更好了。 车子停在了F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面前,柏少御率先下了车子,“小曾,你确信自个儿没开错地儿?” 拉着车门的小曾等柏烽炀下车了以后,才认认真真地回答,“哪儿能啊?……嗨~王总家有只母老虎,这种事儿,当然是……嗯嗯……酒店最好。” 柏少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后,这小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家老大也是带人过去酒店的……当即就想泪流满面了——少爷,是您不准老大在S市买房子金屋藏娇的,到头来反而成了自己说错了话被扔了白眼。 难道……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正在胡思乱想自怜不已的小曾被柏烽炀一巴掌拍在脑后勺上,“傻了?跟上去。” 往前一看,冷着一张脸的柏少御已经把事先前在酒店大堂里等着他们的王总的秘书抛在了身后。 那个秘书本来带着一股子兴师问罪的劲儿在等柏家的人到来,结果被柏少御两眼瞄得少了一大半气势,只得夹着尾巴般地领着人上16层。 “……刀子是一把观赏性的碎钻折刀,那一刀伤在了小腹,刀口不深,但是划破了……” “真可惜。”柏少御冷冷地说。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王总可是受伤了!” 柏少御瞄了一眼带上了薄怒的男人,“我说的可惜是那把刀……肯定是那小子准备送我的礼物。” 电梯门开了,柏少御跟在带路的男人第二个走出了电梯。 被甩在后面的小曾偷偷地跟柏烽炀咬耳朵,“……老大,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嘛?” 柏烽炀松了松领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某人不知死活、死皮赖脸、自寻死路,“老大,你可得雄风大振啊!少爷今儿精神这么好是不是您有了什么……” 柏烽炀甩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多嘴!” 这一巴掌成功地把某人没说出口的话成功地打回了肚子里——“隐疾”——这俩字儿要是说出了口,就不仅仅是一句“多嘴”的呵斥了。 大步跨进了房间里,柏少御一眼就看到了跟尊佛爷似的斜靠在床头上的中年男人。发福、秃顶、啤酒肚:他最恶心的三样中,王总就占了俩。 于是,印象负分跟打了码似的飙升。 床边拉着椅子坐下的是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应该是王家的私人医生——发生了这种玩弄明星反而被刺伤的不体面丑闻,到医院去就诊才是丢人到底。 地板上扔了一把染了血的小巧折刀,刀柄上的血迹和地毯上的黑红色融成了一片,看起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扭曲美。 房间角落的半人高的绿色盆景旁边蹲坐着的是郁岚,眼神黯淡,衣衫凌乱,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手腕和肩膀处有带着指印的淤青和隐晦暧昧的牙印。 柏少御站在房间的正中间,腰肩挺直,站姿优雅,态度随意中带着轻视,一时间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住了房间里几乎所有人的心神。 唯一一个没有被震慑住的那个男人还带着宠溺和自豪的目光进行着视奸的“大业”。 他弯下腰,纤细的腰肢被弯下的动作衬托得弧度优美无双。然后捡起那柄折刀,走到床边,拉起床单就擦拭。 从刀柄到刀背到刀刃,擦得认真到完全干净的锃光瓦亮,擦完了还“咔嗒”一声合拢上去。 接着手腕微动——小曾不愧是有眼色的第一人,看到柏少御这个动作,立马前冲了两步,恭恭敬敬地接下了那把“凶器”,还附带着送上了一方撒了BOSS的一款香型的丝帕。 柏少御掂起手帕擦了擦手指后,才和颜悦色地对着床上的男人说,“呦~王总,晚上好。” 王总猛地开始点头,慌乱之下牵动了小腹的伤口逼出了一头的冷汗也不敢表露出来,“……少爷好。” “死不了吧?”这句话却是转身问的那个医生了。 大概被他一开始的气势和风华镇住了心神,医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小伤,王总……” 柏少御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外,制止住了下半句话。 他转过身去,朝墙角处的郁岚走去,走到近得迈不出一步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半蹲下身。 神色木然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喘了一口气后,才说,“柏少……” 后半个“少”字根本就没有说出口,就被柏少御一巴掌扇了过去! 郁岚被扇得歪斜了半个身子,眼里的神采却是慢慢地一点点地聚拢了过来。 柏少御打了这一巴掌后,站起身来,冷言道,“不过是被男人上一次,至于这么寻死觅活?” 王坚明本来早已听闻Spark和柏家的小少爷私交甚好,这次得知柏董和柏少爷直接从S市赶来F市后,原本以为柏少御肯定会护短为难自己,没想到会来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巴掌。 他急忙打圆场充好人,“柏少爷,息怒息怒,不过是小伤,我……” “你闭嘴。”柏少御转身都没转身地送了他这三个字,然后继续对郁岚说,“下次再给我拿刀划自个儿脖子试试看?不用你动手,我亲手玩儿死你!” 如此恶毒的话一出口,郁岚却是眼泪觉醒了一般地泪水决堤。 叹了口气,柏少御带着一脸挫败的表情蹲下身,伸开手臂,“过来。” 泪流不止的少年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一米远处站立着的柏烽炀的脸色立马黑了黑。 “你哭起来很难看。”柏少御带着点儿粗鲁地给人顺头发,可惜业务太不熟练,几番梳理下来,反而扯断了好几根。 于是,索性罢手不干,“又不是没被人上过,弄成这样子比你哭得都难看。张开腿闭上眼睛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有什么难过的?实在没快感就自己手淫……” 柏烽炀脸上的黑线垒着黑线,听着他说话越来越没个正经,训斥喝骂自己又舍不得,只好重重地咳了一声聊以告诫。 柏少御原本还想再夹棍带棒地冷嘲几句,听到自己哥哥那声重重的咳嗽,又考虑到自己现在还在凭着他的面子耍威风,才收口不说。 他伸手又顺了人的背两下,尽管手法敷衍潦草,但是还是把小曾看了个瞠目结舌——几时见过自己少爷安慰人啊! “好了,那刀子很好看,虽然染了血,但是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了,所以你别再哭哭泣泣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了。”到底是不习惯安慰人,柏少御皱了皱眉,松开了抱住人肩膀的手臂。 小曾立刻极其尽自己的份子地奔上前,脱下外套盖住衣衫不整的少年,外加一脸正气、目不斜视。 柏少御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回头走到了床边,一把手把医生推开,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带着和善的微笑对王坚明说,“王总。” 王坚明立刻跟小鸡吃米一般地点头,“……少爷您说。” 柏少御伸手温柔地给他拉了拉被角,然后继续和善地笑,“你看……你要强暴人家,人家捅了你一刀又抹了自己一脖子……要我说,这事儿就这么挺公平地结了得了。” 王坚明“啊”了一声,色心不死外加吃惊无比地看着柏少御——他以为自己挨着这一刀至少能换来天宇几位当家花旦或者当家小生的相陪,再不济也能让柏氏吐出一小口蛋糕给自己。 柏少御换了个坐姿,右腿翘在左腿上的姿势显得他一双长腿特别漂亮,“那你的意思是……?要不然我陪您一晚上给您消消气?” 王坚明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您您您……我我我……不敢啊不敢实在是不敢啊!!!” 微微侧着头看了一眼自己形状姣好的指甲,柏少御又前倾了一寸身子——王坚明能清楚地看到他锁骨纤细优美的形状和下缘的咬痕,当即就又再次大出血的冲动……不过是鼻血。 他费力地转回不该看的眼光,脑子里开始混混沌沌起来,“少爷……您您您……” 柏少御翘着唇笑得凉薄无比,“我什么?我一没钱二没权,能跟你换的就只有这个了?……既然王总不要,那人我带走了,您慢慢养伤,我们好走不送啊~” 最后那个“啊”字,千转百回、柔情蜜意……却,决然无情。 第29章 相拥而眠 半拉起的窗帘外送入了夏夜特有的舒爽夜风,随着风的拂动,丝质感的窗帘被吹起又飘荡下去,拼命地想要勾勒出满室的静谧气氛。 柏少御收起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上,姿态贵气十足又显得教养良好,他翘起的唇角柔软中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凉意和疏远,“……既然王总不要,那人我带走了,您慢慢养伤,我们好走不送啊~” 说完,起身离去。 转身的动作干脆到多待一秒都显得多余。 柏烽炀自从进了这间房间,除了那声重重的咳嗽外,再无一句多言。 他看着柏少御的意气风发,看着柏少御的不可一世,看着柏少御的骄横肆意……从发丝到睫毛到鼻尖到唇角到下巴……从指尖到手腕到肩头到腰间……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这样的一个人,是他的。 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想要抓紧了坚决不放手的所在。 大抵是拿话呛人出气,总会获得一种心理的愉悦感,这可以说是人类生来就带有的恶趣味使然。 柏少御由着性子玩儿了这么一通,回头一看小曾已经半搂住郁岚站了起来,再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床上那尊肥爷一脸的灰白土色,心情就止不住地上扬了两个刻码。 他走到柏烽炀身边,微仰着头,眼尾眉尖处还带着小小的得色,说,“走吧。” 说完,自然而然地把手伸了过去。 于是,原本因为Spark那个拥抱而心中暗自不爽的柏烽炀,因为这个动作霎时间补满了深夜做爱被扰外加被爱人无视的心情缺失度。 他拉过柏少御的手,一直拉到自己怀里,右手满足地搂住腰,转身向门外走去。 柏少御挣了一下,低声说,“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意料之中地被无视了这句抗议。 走到门口时,柏烽炀才回转过头,对着目送到差点儿恨不得亲自送人的王总说,“王总,好好养伤,等身体不妨事儿了再来看你。” 王坚明唯唯诺诺地慌忙应声,生怕自己回答得慢了一秒,就拂了这位反手覆手就能在业内掀起一场重划格局运动的主儿的好意。 小曾关上门后,小心地问柏少御,“少爷,您看今儿咱们要不在这儿歇一晚上?我下去订房间去?” 柏少御一出房间门立马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缩在自己哥哥怀里,一听小曾这句话立刻满脸的嫌弃,“回去回去……在这儿多待一秒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任谁大半夜地跑上一个多小时处理这种龌龊事儿都会心情不爽,更别说还是发生在跟自己切身相关的朋友身上。 “回去。”柏烽炀安抚地顺了他的后背一下,随即拍板定案。 “哎~”小曾利索地答了一声,一手撑住身边的郁岚,一手掏出电话给S市那家酒店要求多加一间房间。 “老大,咱们1点之前绝对能回去睡觉,就我这速度……”小曾开大了点儿车窗,让凉风从窗外袭进来。 柏烽炀“嗯”了一声,随后嘱咐道,“回公司后转告小李一声,下回如果跟王家的公司有合作,可以在价格上退让0.1到0.15个百分点。” “没问题,那绝对得是0.1啊!”小曾转过方向盘,想要去摸烟的手指在顾忌到了车后的两位主子后,僵硬地停在了半路中,转而去拧开无线音乐广播。 空间狭小的车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首“SJS”的主打歌,还是去年出道时的一首销量创了新高的煽情情歌。 柏少御打了个哈欠,“什么百分点?” “没什么。”柏烽炀环住他的腰,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 做生意的人,都是利益最大化。虽然有时候人情这个东西能抵上用途,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最后到手的利益。 柏烽炀不知道叶行锋拿了对方什么条件,就把自己家的艺人送上了人家的床——看起来还是非自愿情况下的,但是既然好处被叶行锋一口吃下,依照他的个性,让他再吐回来顺带给对方赔礼道歉是万万难办的事情。 人带走了是小事,善后是大事。 不过无妨,只要少御开心就好。 耳边一首歌还没放完,小曾无意中一回头就弄出来一句惊呼,“哎呦哎~您怎么哭了?”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郁岚,一手拉紧了身上的外套,一手捂住了口鼻,只能看见清泪两行默无声息地徐徐流下。 柏少御沉默了一下,突然发狠道,“让他哭……手绢呢?” 小曾怯生生地回答,“给少爷您了……您用完了就随手给扔了……我这就那么一……”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柏少御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然后起身从车座后背的上方去看郁岚那张泪光满面的小脸,“……哭得比刚刚好看多了,”边说边伸手想去给他擦泪,但是瞄了一眼他脸上的泪水后又缩回了手,“没事儿了,这不还有我吗?哭吧哭吧……” 说完,又坐了回去。 他不是不想给人擦泪,实在是那种令人发指的洁癖在作祟罢了。 柏烽炀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不去哄了?” 他从来没见过柏少御哄人,如今见了他一脸不耐烦外加没辙地去哄人,反而觉得可爱非常。 柏少御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哈欠。 回到S市那家酒店后,柏少御已经酝酿好了睡觉的情绪。 他用力拍了拍郁岚的脸,“洗澡,睡觉,明天找我报道……没了。” 柏烽炀看了一眼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郁岚,眼睛里看不出来什么喜怒的神色,“你先去睡觉,一切事情等叶行锋到了我再处理。” 郁岚的眼神暗了暗,点了点头后就跟着小曾去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柏少御第一时间扑到了床上,喃喃低语,“妈的,好累……” 柏烽炀扯开领结,抽下来随手放在走廊边的沙发上,两步走到床边坐下后,伸手就去揉床上人那一头柔软的发丝。 柏少御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已经半抬起了身子,勾住人的脖颈就吻了上去。 不,不是吻,是撞。带着微凉的唇从下方夹着莽撞的力道撞了上来,柔软的唇角磕在了男人的下唇处,没有贴合到严密的唇瓣痒痒地触在下巴上,牙齿的坚硬被双唇包裹住后,少了碰撞会带来的疼痛反而带来了一种实在的触感。 柏烽炀搂住人的腰,还没来得及加深这个吻,就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推开,“好了,吻过了。” 说完这句话后的柏少御,在自己哥哥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于是一边腹诽这种微笑扭曲得像是面部神经失调,一边很严肃地警告说,“今天不做了。” 柏烽炀站起身来,先解下自己两枚银白色的袖扣,再一颗颗地解开衬衫上衣的扣子,然后抽出皮带,说,“好。” 舒了一口气,柏少御一头栽到枕头上去,按照习惯丢给柏烽炀一个背影后准备安心地入睡。 身边的床稍微下陷了一点点,接着是覆在身上的薄被被人拉开,随后是身后传来了人体的温度,接下来是一条手臂自然而然地横着搂了过来。 想了又想后,柏少御觉得今天某人实在很是配合,所以需要嘉奖一二。当然,最重要且最关键的理由是明天对Spark的处理还需要他出力卖人情。 于是,他转过身去,第一次勉为其难地主动地搂住了身边的那个男人。 改变睡姿带来的影响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柏少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僵硬了一整个晚上的姿势——好吧,用那个变态的话来概括,就是还“需要适应”。 毕竟要面对一个自己一直怀着戒心去提防着的人,采取相拥而眠、呼吸相叠的姿势睡觉,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项……变革。 等到因为睡眠不足的柏少御好不容易起床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了。 身边的男人早就离开了床铺,随手探过去连他睡觉时留下的痕迹都是没有温度的。 好在,10分钟后,郁岚带着简单的早餐过来了。 窗帘被郁岚大力拉开的同时,就投射入了一室灿烂到温暖的阳光。 柏少御把咬了一口的煎蛋推到一边,专心地喝着手上的牛奶。 递过去一方纸巾,郁岚沉默着拒绝开口说话。他今天穿了一件亚麻衬衫,宽宽大大的上衣配上一条方格图纹的三角丝巾,非但不显得女气,反而完美地遮掩住了脖子上的划伤。 柏少御转手把空了的牛奶杯递给他,示意他放在床头柜上,“睡的好不好?” 郁岚点了点头,脸色虽然平静,但是少了昨天的歇斯底里。 “说吧,没有想对我说的话?”柏少御抓起一旁的抱枕搂住,眼里的倦意渐渐褪去,但是还是显得懒散无比。 郁岚依然沉默。 事实证明,柏家的二少爷在耐心上远远比不得自己的哥哥,他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说兰花儿……被男人上至于这么难以接受?” 郁岚的眼神黯了黯,“……他给了我钥匙卡,让我在那里等他……结果来的是……原来他事先前已经给他说好的……我……” 柏少御打断了他语不成句的话,“那个王某某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拿钱砸红你之类的话?” 郁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柏少御长出了一口气,丢开怀里的抱枕,“……亲爱的,你爱上他了。” 他也不管对方听了会什么心情,自顾自地说,“你一开始爬上那个叶谁谁的床,不就是想换一个被捧红的回报?既然是陪人上床,陪叶谁谁和陪王某某难道不是一样的陪?还是说换个人就不是被上了?” 他一向讨厌记别人的名字,顶多记上一个姓氏就算是自己耗费了该付出的心神了。 郁岚一脸的平静,半天后才“嗯”了一声。 柏少御翻身起床,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跟郁岚平视,用一种极其难得的认真口气对他说,“郁岚,不管什么爱不爱,我在我看来,生命是自己的。没了生命,就不能呼吸,不能走路,不能看,不能听……更别提什么可笑的爱,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绝对’——我告诉你,这话是扯淡。人离开了自己就是活不下去,你得把自己伺候得好好儿的。” 郁岚愣了一下,还没消化完这一大段话,又被柏少御接上了一句,“当然,你还得把我伺候好了……从今儿起,小子你就是本少爷的人了!” “我早跟你说过,娱乐圈这碗饭不好吃。”柏少御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对着窗子边说话边惬意地伸着懒腰,“你自己看着办,要是还想做你的Spark,以后就得对着叶行锋跟以前那样,该出通告出通告,该给他暖床就暖床——当然,包括他的床和别人的床;要是想换一家娱乐公司,基本上没这个可能了,毕竟Spark这个名头现在正当红,不管是叶行锋还是我哥哥都不会放人……要是不想做你的Spark,我就再帮你一次,违约什么的你都不用去管……” 他转过身来,背着阳光的站姿被阳光镀上了一圈淡色的光晕,衬得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 郁岚别过了脸,微皱的眉头被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一半,但是遮不全他的犹豫挣扎。 柏少御好整以暇,从环胸站立的姿势改成双手后撑住窗台的姿势,“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叶行锋既然用这种方式把你丢给别人,就不仅仅是情色权钱交易了。他这是在警告你……别逾了矩。” 形状优美的薄唇清晰地吐出残忍的话语,誓把这一切事实的真相揭露给面前被自己认可成朋友的少年,哪怕是连带着感情撕裂所带来的血淋淋的伤痕。 听到了这句话后,郁岚脸上一直努力维系平静的面具终于龟裂成脱落,他脸色带着点儿绝望的灰白,看着柏少御好一阵子后,才慢慢说,“……柏少,你说的……的确……我……” “说不出来话就别逼着自己硬说,”柏少御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感慨一般地说,“这年头,做富家子弟二世祖……也要有素质啊!” 他从窗边离开,走过郁岚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错身走去。 在错身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飘过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会是,什么样的爱情……” ——自己,终极一生,恐怕都不会存了为了一个人去自戕的念头。 第30章 “色衰爱弛” 叶行锋到达S市的时候,离正午还差了半个小时。 一身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服,浅灰色的衬衫外加有着银灰底色条纹的领带,走过去后留下的味道来自TerreD‘Hermes……这个男人,有着貌似无害的斯文外表。 他来的地方是龙都酒店最顶层的旋转餐厅,侍应生礼貌地领着他走到最靠里的一个位置后便转身离去。 男人单手拉开面前的椅子,姿势休闲中又不缺修养,微微颔首,“柏董,好。” 柏少御专心对付着盘子里的法式鹅肝,在叶行锋话音刚落时立刻插上了一句话,“晚上换中餐吃吧?” 说话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特没出息地在一旁啃着烤羊腿的小曾嘴里塞满了食物,嘟嘟囔囔地说不清楚还偏要“进谏”,“……少爷不行啊……我们晚上就得飞回……” 柏烽炀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端起一旁的红酒,说,“好。” 这声“好”是对着柏少御说的,不是叶行锋。 依依不舍地又啃了一口小羊腿后,小曾才一脸泪水地奔去改订机票。 而刚刚落座的男人,被无视得彻底。 叶行锋笑了笑,正要招手让侍应生拿menu过来。柏烽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头看着他说,“叶总来了啊。” 语气淡淡地,听起来就好像是说“天气很好”一般的不上心。 但是,柏烽炀一贯都是喊他“叶行锋”的。 叶行锋收回了手,笑得礼貌中又暗含着克制的恭敬,“昨天晚上,麻烦柏董了……我会好好管管Spark的。” “咣当”一声,是柏少御把手里的叉子扔在了盘子里。 他转过头来,看着叶行锋,然后,露出一抹虚伪的微笑,“……叶叔叔,没有Spark了。” 叶行锋愣了一下子,“……是郁岚的决定?” 拉起腿上的餐巾随意地擦了擦唇角,柏少御轻松地说,“不是,是我的决定。等他做出来决定,我哥早滚回A市了。” 柏烽炀皱了皱眉,“少御,怎么说话呢?!” 柏少御端起手边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漱了漱口后吐回了杯子里,然后用餐巾擦了擦下唇后,才站起身来。 他走到柏烽炀身边,俯身在他耳侧用唇轻触了一下,低声说,“我吃饱了。” 柏烽炀随即就舒展了眉,“嗯,你先去玩儿。用车的话,打电话给小曾。” 柏少御吹了一声口哨,就往外走。走到叶行锋身边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压低到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嗓音说,“大叔,你……35了吧?啧啧……” “你……”叶行锋“嚯”地站起身来,却只看到柏少御转身离开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件D&G夏装的新款T恤,米白的颜色更是衬显出了年轻人的活力。 “坐下,”柏烽炀看都没看他一眼,“站着成什么样子?” 叶行锋深呼吸后又深呼吸,“……柏董,您真是宠少爷。” 柏烽炀“哦”了一声,仿佛在说“你有意见?”然而下一句话却是不容反驳的命令,“……我决定下派一位财务人员到天宇做监察,你注意安排好职位。” “为什么?”叶行锋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满。 “为了百分之0.1退让,”柏烽炀轻描淡写地说。 ……百分之0.1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拿它换来一个财务监察和换走一个当红艺人——叶行锋挑了挑眉后,点了点头——好像是,自己赔了…… “……我有意见的是,柏董你为什么会透露员工的个人信息……” “难道你不是35岁?”柏烽炀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 “……是……” 出道一年多,就以音乐为主导红遍半个Asia的“SJS”在所有人看好的目光下,突然宣布组合进行调整——以主唱身份被Fans们称作“欧式贵族”的Spark突然宣布退出娱乐界…… 一时间,众人哗然。 在新闻发布会上,Spark穿了一件系带繁复的纯黑色哥特式衬衫,同色调的紧身裤下束在一双尖头短靴中,胸前垂着的是一颗镶了蓝色宝石的十字架吊坠。 他的头发被一片闪光灯生生镀上了一层脆白色,亮闪闪得更不像是站在那里的人。 伸手拿过话筒,调整角度的手指从容中带着优雅,Spark微微一笑,又引得闪光灯一阵……轰响…… “抱歉这个时候突然宣布这个消息,”温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撒娇但是却不令人生厌,“谢谢大家这一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也谢谢天宇,谢谢Sean和Jessica,谢谢一直支持着我们的歌迷……” 叶行锋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一个角落里眯着眼睛看台上被闪光灯簇拥着的少年,眼睛里渐渐地漫上了一层薄雾般的黑色,脑子里却想起了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像是一只波斯猫。 他想起了三天前和柏烽炀的谈话—— “少御缺了个陪伴。”男人一句话就宣判了他的处理决定。 “……柏董,为了找人陪少爷玩儿,你就要撤了我手下最红的……这也花了太大的手笔吧!” 柏烽炀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逼问,“叶行锋,花了这么大手笔的不是我,是你。不要非逼着我把话说清楚……下次找人去卖,记得和当事人协商一致!”他一甩手把桌子上的倒满香茶的青瓷金底儿的杯子拂在了地板上,“捅出来什么篓子了,全是我这边儿给你收拾!” 叶行锋知道,茶杯里的水是半温的。因为被拂掉的茶杯歪倒在他脚边,茶水漫过鞋面慢慢渗到脚背的触感。 他弯下腰,慢慢捡起杯子,拿在掌心,“……柏董,其实这事儿不用麻烦你,我能处理好。” 柏烽炀坐下,单手支住下巴,盯住他,“能处理好?怎么处理?让那孩子给王总道个歉?再换另外的人陪个几天?或者加赔上一大笔钱?” “都是这样子处理的。”叶行锋觉得抓住杯子的自己现在形象全无……好在董事长办公室只有他和上司两个人,在老板面前怎么丢人都不算丢人。 “你这样子处理好了,我就处理不好了。”柏烽炀懒得跟他多说话,“没其他事儿了就给我出去!” ……那款茶具,真的很贵——这是他三个小时后的感受。 叶行锋看着郁岚站起身来,认真地鞠躬,眼角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泪光,“再次谢谢大家!”心下却在暗想:这孩子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然后,在经纪人助理的陪同下匆匆离开了会场。 他靠在墙上,看着一波波的记者对“SJS”另外两位队员提问一些诸如“新队员会是什么样的类型?”,“这次调整会不会对‘SJS’造成很不好的负面影响?”,“Spark离开‘SJS’的真相是什么?情伤还是像他说的想要继续深造,还会不会有复出的机会?” 他站在那里,脊背后的墙壁传来硬质的抵触感,想起了第一次和那个男孩儿见面的情景,想起了那个男孩儿带着羞涩和放不开地对自己的主动勾引,想起了那个男孩儿在自己身下小口喘息着的媚意,想起了那个男孩儿情动之下喊自己名字的语调……真是一只很可爱的猫咪啊……可惜,有的品种的猫被养熟了以后反而更不好管;而且,现在有新的人愿意来养这只猫咪。 正好,也该换一下宠物了。 这次,要换一个乖巧点儿的。 叶行锋看着Spark头也不回地通过会场一侧的隐藏过道离开,心中咂舌不已——看看,换了家新主人,连声告别都没有…… 眼看着少年的背影马上就要消失,一旁提问的记者们突然发现了天宇的总裁现身在现场。 于是,一窝蜂地全挤了上来,“叶总,您能对这次的事件发表什么看法吗?” “叶总,我听说您和Spark亦师亦友……” “叶总,有传言说您从来不会避讳和旗下艺人恋爱,请问,包括……Spark吗?” 叶行锋眼角的余光看到少年的背影停了一下,才微笑着说,“一个个来……我和Spark是上下级的雇佣关系,我可是压榨人的恶魔BOSS哦……至于这次,只是正常的人事调动,Spark早就……” 果然,背影僵直了一下,很快地消失在转角处。 ——再见,猫咪。 到了S大后,郁岚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扑在柏少御旁边的床铺上呼呼大睡。柏少御也不理他,自己一个人抱着书窝在床上看得不亦乐乎。 临到吃饭的点儿,才一巴掌拍人后脑勺上,“去打电话叫外卖。” 郁岚叫来的是一张海鲜披萨,结果惹来了柏少御厌恶的眼神,“……我恨西餐,更恨西式快餐!” 吃完了后,柏家少爷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目送着郁岚去收拾垃圾,等他回来后又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书,“晚上,A座南楼,131教室。” 郁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翻S大的校园分布图。 柏烽炀挂掉了打到S市的长途电话后,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吩咐小曾开车去参加一个商业晚宴。 “老大,卧榻之地怎容他人酣睡!”小曾一脸的愤慨,“那小子对少爷没安好心!!!” 柏烽炀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眼色?” “您这么说我真不实事求是,我是谁啊!最贴心那个……”小曾沾沾自喜地自夸。 “郁岚比你知道分寸多了,要论‘没出息’,你倒是第一位那个。”柏烽炀抬腕看了看时间,“不用开这么急,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聚会。” 小曾闻言,立刻降下了速度,“话是这么说……但是揪心啊揪心啊……” “他不敢。”柏烽炀惜字如金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你再这么废话,我会让你更加直接地体会到‘揪心’的感觉。” “……老大我错了,求求您给小的我保住这个月的奖金吧……” 至于,“他不敢”里面说的那个“他”,指的是哪个他,小曾可是不敢再多问一句了。 “……兰花儿,我为什么是‘柏少御’啊……我为什么要姓‘柏’啊……”柏少御一脸的郁闷,搂住抱枕在床上抱怨不已。 郁岚轻咳了一声,“柏少,下次课你还是过去上好了。”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安排了郁岚代上课的柏少御本来为自己找到的这个“苦力”满意无比,但是……专业课的老师一点名,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这位同学,你不是柏少御吧?” 郁岚大方地点了点头。 “妈的,我大一第一节课就被老师点名!”柏少御恨恨不已地蹂躏着手里的抱枕,“大二时还有老师托我转交我大哥一份商业企划书……” 郁岚安慰地劝他,“好了好了,政治课我替你上好了。” 又抱怨了两句,柏少御看郁岚已经从几个月前的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神神秘秘地靠近郁岚,“喂,你知不知道叶谁谁今年多大了?” “……25?……” “扯淡吧,我哥都快29了……我对你说哦,他都35了。” “……完全看不出来嘛。” “所以你抛弃他是正确的,”柏少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然等过个两年他肾亏或者肾虚了或者……嗯嗯……性福生活实在很是堪忧……老男人一个,切……” 郁岚一脸黑线地看着他,“柏少……柏少爷……您真是……高瞻远瞩。” “过奖过奖,”柏少御一脸满足。 郁岚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柏少,还有一个词叫做……“反攻”。 宿舍里的其他同学都还没有回来,郁岚沉默了又沉默了以后,突然说,“柏少,谢谢你。” 柏少御的回答是,“明天早餐,我要吃城西街的灌汤包。” ……言下之意是,感谢我就来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吧。 郁岚点了点头,“没问题……柏少,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柏少御架子端得倍儿高的挥了挥手,“准了。” “……你不会觉得我……很……让人看不起?”郁岚故作轻松地说,“存了心地去勾搭男人……” “手段而已,”柏少御打了个哈欠,“‘以色事人’,你又不是第一个。一对一的交换,很公平……不过你把自己赔进去实在是很傻。” 郁岚瞠目结舌——柏少,您这三观,还真是有点儿不正。 “‘色衰爱弛’、‘色衰爱弛’……”柏少御一骨碌爬了起来,异常认真地对郁岚说,“兰花儿,你说……万一哪天我‘色衰’了我大哥‘爱弛’了,咱们俩怎么吃城西街那家的灌汤包啊!” 郁岚抚住自己的额头,“……柏少,你比柏董小了很多……” “色不衰还能爱弛呢……”柏少御认认真真地思索,“按我大哥的个性,肯定会赶尽杀绝……我在柏氏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继承权啊!他要是不给我我怎么养活自己啊……真是好堪忧啊好堪忧……” 两天后,柏烽炀一脸若有所思地盯住自己手里的手机,连小曾过来通报今天的日程表都没有注意到。 被叫回了注意力后,他一本正经地问小曾,“你说,‘色衰爱弛’,这是什么意思?” 小曾没心眼儿地大白话起来,“嗨~老大,你说的是你和少爷?您放心,‘色衰爱弛’这词儿绝对是用来说你的!您那年龄可是……” “滚——!” 头上顶着满头茶叶的小曾,带着一张哭丧脸地泪奔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老大,明明您是被嫌弃的那个啊!!!这回我眼色使得可足了。 第31章 伽蓝 当一位明星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后,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去记住他? 短短一个星期后,各大娱乐报刊上,已经看不到有关Spark的任何报道了——这和一周前对其退出“SJS”事件铺天盖地般地全方位报道,有着天壤之别。 而作为组合之一的出道身份,在“SJS”里填补了一位新的主唱后,也成功地把歌迷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新加入的Shawn身上。 至于那些在Spark宣布退出娱乐界当天,就组了团地蜂拥而起地围住天宇的大门要求Spark复出的Fans们,两三个月之后,十有六七的倒是很快地将自己的热情投注到了组合里的新主唱身上了。 柏少御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郁岚坐在书桌面前,认真地浏览着一个网站。这是他家的一些死忠Fans给他建立的一个私人网站,收集了他的很多影像资料。还按照时间的顺序,做出了规整的排列。 “很怀念这些?”柏少御一欠身,坐上了郁岚桌子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郁岚关上了网页,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怀念,是在感慨:喜欢……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慢慢地合上了电脑,“喜欢一个人,就愿意耗费这么多的心神为他做很多事情,有时候甚至是不求回报的……比如,这个网站里的资料,有些演唱会的时间我都不记得了……” 柏少御冷笑了一声,“喜欢也是他们自己要喜欢的吧?没有人去逼他们。” 郁岚愣了一下,“柏少,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的感觉?” “有啊,”柏少御眯起了眼睛,“GUCCI新出的一款男香。” “啊?” “笨,”柏少御从桌子上跳下来,“我哥哥快过生日了。” ——喜欢,当然有啊……只是,我愿意喜欢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大凡送礼物者,选择礼物的时候都会考虑到对方喜欢什么,再去选择一二。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柏少御送人礼物时,选择的出发点是——自己喜欢的一款香水。 不管受赠方是不是喜欢,至少自己会是获益的那一方。 这种想法……到底该……怎么评价呢……!!! 11月份,柏烽炀例行参加一次商业盛典般的业内聚会,地点是远在另一个半球的大洋彼岸的黄金海岸,为期两个月。 自然,临走之前,又会特意拐到S市,试图做足了两个月的份儿再启程。但是…… “……怎么可能做得够?”这是柏烽炀的回答。 他回答的是柏少御两分钟前的气话,“做够了就滚……”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刚刚打好领带,然后按住床沿跪了上去,俯身在床上半裸着的爱人脸上亲吻一下,“我不在的这两个月……” “我会用力想念你的!”最后的三个字是被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而且因为力竭而显得吐字不清所带来的暗含的撒娇意味又让男人控制不住地小腹一紧…… 于是,本来就已经离开的唇瓣又俯低了再次厮磨不已外带依依不舍,“少御……等我回来。” 柏少御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鼻端被堵住的窒息感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慢慢地抓住整颗心——滚吧滚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靠,见了面只会做到底的猪。 但是,男人根本没有听到他内心的诅咒,伸出手把理过无数次的发丝理了又理后,才在门外小曾的连声催促下起身离去。 做爱、做爱……只有做的话,还会有爱吗? 这个问题要是问柏烽炀,他的回答必然是“爱了当然会做”之类的死板答案;若是拿去问柏少御,说不定就是得到“自慰算哪门子的爱”这种钻牛角尖的反问答案了。 至于柏董之前的床伴或者情人的问题——连小曾都不敢去问的问题,还能有谁敢去问? 柏少御倒是敢,只是他不乐意去问也不屑于去问。 离圣诞节还有3天的那个夜晚,郁岚抖了一身的雪花从宿舍外进来时,发现柏少御难得地在翻着一份资料性文件。 “是什么?”他一边脱下来外套,一边往柏少御身边走。 柏少御揉了揉太阳穴,随手把那两页纸扔给了郁岚,“不务正业。” 刚刚从外面回来,手指与手指之间还带着点儿不灵便……所以郁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接稳了那两页纸,“这是……签约文件?” 他一边说一边抽下来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扔在自己床上,眉头微皱,很认真地一页页地翻看着。 柏少御掂起了桌子里侧的一瓶木糖醇,晃了晃后倒了一颗在口中,“嗯那~前几天随手写的一篇很弱智的小说,结果被人询问要不要做签约作者。” “你觉得呢?”郁岚看完了一遍后,又翻回来更加认真地审看着。 “我觉得很麻烦,”柏少御换了个姿势,倒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正经的郁岚,“但是觉得写小说很有意思。” 郁岚没接口,半晌后才说,“要是纯兴趣地写作,那就写写算了;要是想搞出来点儿东西,还是有网站的支持比较好……但是,你这个名字放过去签约肯定会出问题……” 柏少御痛恨不已,“……我他妈真不想要这个姓。” “……生在福中不知福。”郁岚顶了他一句,就开始开电脑上网,不再理会少爷脾气大发作的柏少御。 第二天,带着淡青色黑眼圈的郁岚对着柏少御认真地说,“少御,我帮你想了想,要是真的觉得写小说很有意思又怕麻烦的话,签约宣传发表的事儿,交给我来做吧……我昨天晚上了解了一下网络小说的行情,发现还是能做出来点儿成绩的。” 柏少御懒懒散散地靠在床上那只大抱枕上,“什么成绩?能挣多少钱?” “名利都可以……年入几十万或者上百万的职业写手已经出现了,而且现在网络文学的市场还不是很成熟,所以趁这个机会参与到网络文学的规范性定制中去,能在以后的规则上占很大优势。” “好啊~”柏少御欣然地同意了郁岚的话,“万一柏氏倒闭了,我还能养活你。” ——前提是,我能养活住我自己。 郁岚颇有点儿头疼地说,“柏少,你就这么盼着柏氏倒闭?” “不对不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这个是高瞻远瞩。”柏少御前探了半个身子,“所以……你就从了我吧……” 他看着郁岚,挑高的眉和浅勾起的唇,莫名地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好。”郁岚展眉而笑。 郁岚跟柏少御生活这小半年以来,甚少看到他在专业课上费心思,连不必要的限选课都是推搡着自己代上的……而且,他又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那些陋习,比如嫖妓或者留恋酒吧乃至一赌千金,连在大学男生宿舍里很流行的网络游戏都很少玩。除了偶尔去打球外,就是看了很多很杂的书。从西方的正统魔幻小说和骑士文学,到日本的轻小说和幻想文学;从中国古代传奇故事戏曲小说,到现在风靡网络的网络YY文学……更别说什么来自岛国的热血漫画,来自欧洲的基督教教义典籍…… 郁岚曾经问过柏少御一个问题,“柏少,你有什么书是不看的?” 柏少御认真地想了想,“就你手上那本。” 彼时,郁岚手上拿的是一本《商学精要》,还是英文版的。 文字、故事、人物……郁岚知道,他喜欢这个。 人的一生,如果可以做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并且试图从中获利到能养活自己——这是一件莫大的幸福。 所以,他想要给他这种幸福。 但是…… “……柏少,为什么我要叫‘伽蓝’?”郁岚提出了微弱的抗议,“我记得……这是你手上正在写的这本小说的主人公吧?” “诶?你知道我写的这本书啊~”柏少御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一号的名字给了你,有什么不好?再说,你这是在质疑我起名字的审美能力?” 郁岚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质疑你起名字的能力,也不是认为这个名字不好听……而是,任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和一本当红小说中的“种马”主角重名吧!!!而且……尤其是这个人是GAY而那个种马是非GAY且后宫群众多时…… 不过,郁岚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那本署名“木白”的书,轻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本被作者称作“很弱智”的书,会这么受欢迎。 柏少御的小说,写得很是大气。他喜欢设定一个非常庞大的世界观,然后任意而作,信笔书写……特别擅长写两军对垒的战争场面。 一位在网络文学界成名较早的写手对他的评价是:凭借着一股子才气在写作,而且尤为可贵的是,他很有积淀。 郁岚看到这条推崇至极的评论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怎么会没才气?柏家少爷在文字上的敏感性是连金牌词作人都认可的;至于积淀,一个大学生涯不务正业翻看无数各种繁多冗杂书籍的人要是还没有积淀的话……柏少可以把自己一书架外加三大箱子的书打包了直接送到卫生间里得了。 而为什么一干成名已久的网络文学写手都愿意对这位刚刚开始踏足网文写作的新人大力支持和绝对推崇的原因……是因为这位新人有一位十分称职的代言人。 能适应并应付得了娱乐圈各种交际和规则的人,来做一位网文写手的经纪人,可以称得上是绰绰有余、大材小用,更别提此人熟知各种炒作和利益最大化的手段。 所以,有了如此的凭藉,若是还不能被造出来一个“大神”来,也只能怪写手本人是一位扶不起的“阿斗”了。 “柏少……你那更新……”郁岚一脸的为难,“别由着性子来好不好?什么时候有灵感了‘咣咣’地砸出去好几大章,什么时候不想写了或者懒了就敢给我玩儿周更甚至月更,还时不时跑回去对旧有章节大修一次……您玩儿读者呢?” 斜靠在床上的柏少御一手托住下巴,对着郁岚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明明刻意的一副作态却偏偏因为清澈的瞳孔非但不令人生厌反而想让人去娇纵一下,“小岚岚,人家写文很辛苦的,这点小事儿……嗯嗯。” 郁岚拍桌子起身,上前抓住因在赶稿期内性格略微发生物理性扭曲的少爷,“……柏少,自己懒得发文就直接说……” “爱卿你真好用。”不良少爷立刻从善如流地做出“准奏”的高姿态,随即垮下了一张脸,“兰花儿,你去跟北方的人说说,别他妈老是催稿催稿……” 郁岚无力地垂下了头,“……柏少,你拖了人家出版社一个多星期的稿了……再说,被催的人是我吧!!!” “……我这不是好心为你说话吗?”某人持续发扬着自己没心没肺的特性。 正在嬉闹间,宿舍的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是卫航。 “……小御,你为什么要换宿舍?”男生一脸的失落后,随即盯住了抓住柏少御领子的郁岚,“你们……” “因为我愿意。”柏少御拂开了郁岚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个月前,在郁岚的提议下,两个人从集体宿舍搬到了博士生楼——这里是双人间,宿舍的住房面积倒是不变。 郁岚的理由是,作为一名网文写手,应该注意保护好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 于是,这才换了宿舍。 其实,郁岚一开始的提议是搬出去住,但是被坚持要把大学生活完整进行到底的柏少御否定了。 当时,被柏少御又一次弄到差点儿抓狂的郁岚好想吼着问他——少爷,你要是想体验完整的大学生活,为毛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课啊啊啊! “……我……”卫航站在门口,很快地从一开始的失落变成了不知所措,再变成了犹豫不决,进而是下定决心般地坚定,“……少御,我想……我想和你谈谈。” “改天吧。”柏少御随手从床头拿起来一本书。这是他最近在温习的书,也是《龙枪三部曲》中的一部。 “……下学期我就该毕业了。”男生固执地站在门口,固执地发出请求。 “那就等你毕业那天再说。”柏少御抽出来书签随意地放在身侧,修长的手指捋过书籍,动作干净中又显得很是优雅。 “……柏少,你就过去一次吧。”最后还是郁岚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过柏少御手中的小说,还不忘体贴地把书签夹入他正在翻开的一页,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至少,给……一个说出口的机会。 柏少御慢慢地站起来身,走过去,看了一眼明显带着憔悴神色的师兄,突然唇角勾勒成弧地淡笑,“好吧。” 刹那间,浅笑激起了一室的风华,却偏生压抑了其中暗藏着的萧瑟。 第32章 卫航 这一天是圣诞节过后的两个星期,周六,且春节将至。 卫航将要在第二年的春天去德国的一家商学院做半年的交流生,回校后会被S大的副院长费教授派去一家普通本科大学做一年的讲师,接着会被送到美国的某知名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然后回本校任教。 这番安排,是费老看在他是自己的关门小弟子且为人一贯谦和,在学术上又兢兢业业肯下苦功夫的份儿上,破例大动了自己的人脉才安排了这么一条坦荡的路子。 人,总是有私心的,谁不希望有一个后辈能接了自己的衣钵,发扬自己的学术下去? 但是,卫航却在听到这个安排后,心里涌上来了一种硬生生的撕裂感。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一年半以后,那个人早已从学校里毕业一年了…… 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说,“谢谢费老师。” 冬夜的风声,在宿舍楼外喧嚣不已,隔着紧闭的玻璃窗仍然能听到“呜呜”的风响。 柏少御错过卫航,擦身而过,走过去的方向是通往顶楼的楼梯。 他穿了一件带着翻毛领子的黑色大衣,收腰处的腰带用银线细细地勾出了一圈亮边,硬是给已经属于一个男人的腰肢平添上了几分纤细的观感。 这座楼属于S大年份比较久远的楼了,只有5层的高度。 柏少御斜靠在楼顶的护栏处,凌厉的夜风吹翻了他那条能拖曳到肩膀处的领子,剖割开了一片毛绒绒的拂动。 卫航担心地前靠了一步,“风这么大……” “这里挺好的。”柏少御抽出了一支烟,垂下来眼睛看着他,“有火吗?” 卫航赶快掏出了一只打火机——他的打火机没有带防风的功能,打了几次都在风中摇晃了两下,然后可怜地熄灭了。 柏少御凑近了过去,伸出手拢住又一次被打出火苗的打火机——他眼睛的瞳色被这种微笑的火光映出了两点暖意,他的手指触上去是一种微凉的细致,可以让人无端地想起上好的瓷器,他的发丝被楼顶的风吹拂得从小小的火苗上一掠而过,他的双唇被口中咬着的烟衬出了一片……唇红齿白。 卫航突然觉得自己早就跳动得不正常的心跳更加快节奏起来,他看着柏少御因为垂目的动作而变得更为分明的睫毛,心里一阵阵涌上来的却是重重的怅然若失…… 这个人,站在这里,在自己面前,中间隔了1厘米的距离…… 可是,也只有这样了。 有时候,1厘米的距离,反而是咫尺天涯,难以跨越。 正在盯住人晃神中,手中微弱的火光一下子熄灭了……是柏少御点着了烟,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失去了手掌挡风动作的庇佑,小小的火苗几乎在同一时刻就熄灭了下去。 卫航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打火机,下意识地攥紧过去。 打火机的头部被火烤得炙热,在掌心里有一种烙下印记般的错觉……收紧再收紧,即便是……痛的……也是…… 柏少御吸烟的姿势很好看,他喜欢用唇去碰触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唇边的烟气和烟尾的烟气有时候会聚拢在一起,袅袅得上升,恍若隔境。 “你想说什么?”柏少御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温和的语气问。 “我……”卫航在顶楼的风声中,有一种自己在置身在桑拿房的错觉——自己的爱恋太过于禁忌,太过于隐秘,也太过于……绝望。 像是在结了冰的水下,透过冰层注视苍白色阳光时的绝望般的冰冷、冰冷般的绝望。 远处的灯光隔得太远,投射到这栋宿舍楼的楼顶上来的时候,已经微弱到只剩下一片夜色的衬托。整个昏暗的楼顶上,只有柏少御手里的烟在一闪闪地发出橘红色的光。 卫航突然苦笑了一下——这像不像是……飞蝶扑火? 柏少御哈出一口烟气,转过头来看着卫航,轻声说,“你不说吗?” 卫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那……我来说吧?”柏少御又抽了一口烟,红色的火点堪堪地停在了烟身的一半处,然后被掐灭。 卫航带着点儿痴迷地看着他手指的动作,他的食指微微施力,拇指顺势带动手腕往下摁…… 疑似温暖的火点,灭了。 几乎是同时,柏少御接着刚刚的话说,“你……喜欢我。” 卫航觉得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自己心脏处仿佛电击一般地停止了心跳一秒钟,黑暗中,他似乎感觉到这句话混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席卷而来。 柏少御靠在栏杆处,不顾自己的大衣会被栏杆上的积灰弄到狼狈不堪的脏兮兮……他沉默地注视着站在自己半米远处说不出话来的男人,看着他双手的微微颤抖,看着他眼神最深处传导而来的深沉到快要凝结为实质的绝望和挣扎…… 恍惚间,有一种看默剧一般的压抑。 柏少御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太多的好:他会费心地找来各种参考资料来送给自己,他会不顾自己马上要截期的论文地赶过来陪着自己期末复习,他会为了自己因为缺勤造成的0分的平时成绩拉下面子给一向严格的自家导师求情,他会每个周末带着期待来找自己打篮球,他会走遍了整个S市的大街小巷为自己找一处A市特色小吃,他会小心翼翼但是笨拙无比地掩饰住对自己这一点点愉矩了但是却疯狂滋生的爱意…… 但是,是他自己自愿的,而不是自己凭借着他对自己的爱恋而强行要求的,不是吗? 风声渐渐大了起来,柏少御拢了拢衣领,柔软的皮毛触感簇拥在脸侧,有一种安心的温暖感。 这件大衣是两天前从澳洲寄过来的,随着国际快递而来的,是未言一词。 但是,一想到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男人会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挑选衣服还千里迢迢地寄过来……就有一种奇妙但是温暖的违和感。 卫航好不容易平稳住了激荡不已的心情,他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还没有说出口一句话,就听到柏少御用一种礼貌到疏远,疏远到克制,克制到冷淡的语气说,“我知道了。” ——你喜欢我。 ——我知道了。 卫航向前走了一步,眼底里染上了因为绝望而带来的一抹灰土色,他颤着声音说,“……少御,我……” 柏少御一步都没有后退,因为他背后就是栏杆,再背后的是五层高的楼层。 “还有其他事情吗?”柏少御不动声色地问。 卫航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的一般毫无任何气势,他默默地看着柏少御,看到眼睛被风吹得发痛都不愿意闭上眼睛……因为,他害怕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会……流下眼泪。 是因为被风吹的,才会流下的眼泪…… 半天后,像是一只困兽一般的男人,才哑着声音问,“……到底我要怎么做?少御……你……” 柏少御微微侧开了脸,“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或者恨我……这是你的事情。” “……怎么可能……”卫航慢慢地蹲下身去,慢慢地搂抱住自己的膝盖,收得死紧“……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多看我一眼?才会让我稍微走近你一点儿?才能给我一个机会?……到底……要我……怎么做?!” 声音的最后,已经成了自言自语般的诘问。 ——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不管自己怎么靠近,那个人,总是用一副冷淡的样子看着自己,连微笑都吝于给予…… ——明明……是给出了如此明显的拒绝了…… 柏少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离开。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认真地说,“我这种人,还是不要喜欢的好。不过……喜欢或者不喜欢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再见,师兄。” 他一步步离开了顶层,走进大门,再顺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楼梯顺阶而下。 心里,却是一种木然到不知什么感觉的迟钝暗痛。 下到2层,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被郁岚抓住肩膀问“怎么搞得浑身冰冷”时,才回神过来——自己走回宿舍了。 脱下外套,随意扔在郁岚床上。 纯黑色大衣的后腰处,有一道明显的白灰痕迹。 郁岚无奈地收拾起来那件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处,轻轻地拍打着那处灰迹,“大少爷,你不是一向干净得不染尘埃吗?瞧瞧你今儿弄这一身灰!衣服刚穿了一天知道不?!” 要搁在平日里,柏少御早就分毫不让地反驳回去,且句句正中人的痛处,非要用言语逼迫得人丢盔弃甲才罢手不干。 但是,今天的柏少御却完全没心思跟郁岚打嘴仗。 他把自己整个人地丢在床上,盯住有着惨淡白色的天花板,突兀地问,“郁岚,怎么样才会喜欢一个人?” 郁岚丢开手里的大衣,看了它一圈后仍然觉得不满意,又去找了湿巾,俯身细细地擦去,“喜欢啊……喜欢就喜欢了呗。因为喜欢,所以就喜欢上了。” “……”柏少御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遮住视线里的一片惨白,好像是困意上来了要去休息的姿势。 郁岚审视着被自己擦干净的衣服,拍了拍手,打算回到桌子旁边啃被柏少御鄙夷为“垃圾”的商科教材。 还没有找到自己刚刚看的一个模型,他就听到柏少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他说,“……我想,我大概永远不知道喜欢上别人会是什么心情。” 郁岚转过身去,看着柏少御的背影,想了想后,认真地说,“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想到他时会有隐秘的甜蜜,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到借口容忍……即便是面对世界和他的二选一选择,也愿意选择他……因为,他就是世界……这种‘喜欢’,叫做‘爱’。” 柏少御坐起了身,还没有找出郁岚这段话里的漏洞加以反驳,突然脸色“唰”地一白,“……郁岚,我……” 郁岚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拉开椅子走到他床前,“柏少,怎么……” 柏少御一把抓住他的手,五指用力地扣紧到指甲掐进皮肤,“……我突然觉得……” ——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的追赶而来…… 郁岚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背,“没事儿没事儿……能……” 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砰“的闷响,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快来人啊,有人跳楼了!” 郁岚下意识地看向柏少御——他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散到只有雪白。 柏少御强制性地松开了自己抓紧郁岚的手,大口地呼吸后,抬起头说出了两个字,“卫航……” ——这是他,认识卫航将近4年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却是在…… 远在墨尔本的柏烽炀,在当地时间凌晨1点的时候,接到了来自S市的电话。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男人踹开了自己助理的房间门,揪起了还在睡梦中小曾,强压着失态的冲动吩咐他去搞定直达S市的最快一班航班。 高校研究生跳楼事件,在第二天的S大校园里闹了个沸沸扬扬。 本来,大学生自杀事件,是一个被大家默认到心知肚明的规律式存在。某位做学生工作的老师,甚至会在年底或年初的时候预算新的一年学校里又会出现几起……事件。 原因很多,比如:博士延期无法毕业,女朋友改投他人怀抱,临近毕业挂科太多,抑郁症等心理疾病加重…… 但是,如果,跳楼者不是从自己居住的宿舍楼跳下去的,且手中攥紧了一支吸了一半的男式香烟呢? 所幸的是,那声“砰“。 那是三楼处的一个雨棚。 否则,五层楼的高度,已经是足以收割生命的可怖。 柏烽炀赶到S大以后,已经是出事儿的第二天的下午。 他看到了那栋带着破旧的萧瑟感的宿舍楼下被隔离出来的一大片空地,周围有着木板割开视线,再外面有用石灰画出来的隔离线,最外侧停留的是两辆警车。 男人停下了脚步,低声对身边的小曾说,“去市局请王局,说我柏烽炀……” 小曾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脸,不等柏烽炀说完,立刻连连点头,“我明白。”话没说完,就已经转身后跑了。 柏烽炀抬头看了一眼异常灿烂的冬日阳光,整了整领结,抬步向楼内走去。 他走到标号为212的门外时,正听到门内有一个陌生的男音在询问—— “柏少御,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据我们了解,当事人在昨晚来到这栋楼是为了来找你,而且根据事发时间推断,你是他最后见到的人。请详细地告知我,昨天晚上你和他的……” 柏烽炀推开了门,木门磕上了一侧的墙壁,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却打断了室内的问话。 他走进门去,反手关上门,然后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搂过床上的人后,才舒出了自昨夜凌晨接过电话后的第一口气,开口说,“我回来晚了。” 第33章 填充 柏烽炀是那种单单仅仅凭借着眼神就可以完全遏制住对方气势的人,在他真正发脾气时,是连柏少御都会在他一个瞪视下被逼到沉默不语的,更别提他此时是在一种郁结于心但是隐忍不发的情绪下了。 他双手搂住怀里的人,怀抱很松,但是很坚定地环在怀里人的腰间。 然后,转过头来问站在一旁的郁岚,“少御昨天休息得好不好?” 郁岚摇了摇头——连休息都没有休息,又哪里谈得上“好”和“不好”呢? 柏烽炀点了点头,手臂收紧了一点儿,看着自从自己进门以后就被压得不再说话的民警,“人死了吗?” 小警察下意识地摇头否定。 “那就到此为止吧。”柏烽炀眉峰都不动一下,淡淡地说。 正要努力地准备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时,年轻的小民警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立刻反射性地站直了才接听电话,“王局好……嗯嗯,是我在负责……我明白了……那……好好好……“柏烽炀等他挂了电话后,才微微挑起了右眉,“我不是以势压人,而是你这么盘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少御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而且,柏家的少爷,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不轨行为。“他声音不大,语调也不快,更没有什么气急败坏或者颐指气使,反而是一种平静到生生压低了姿态一样的说话。 这是一种,内敛的威严感,不怒而威,气势在表面的不动声色中抢占到所有的优势地位。 来自S大所在街区的分局的小警察合上了放在桌子上的记录本,尚显得稍微稚嫩的脸上带上了不自觉的局促,“……那个,柏董,我先回局里了,打扰了。““再见。“柏烽炀抱着怀里的人,没有起身,但是眼神里的礼貌意味儿十足——这是一种上位者自持且有距离感的对下级的尊重。 柏少御在屋子里的警察走了以后,才从柏烽炀怀里抬起头——他原本干净的眸子里有着浅淡的血丝,从眼白处蔓延开去地消失在眼睛深处。 他脸上没有惊恐,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他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轻声说,“你来了。” 柏烽炀稍稍托高了一点儿他的下巴,手指顺着脸侧的弧度攀升额际,然后慢慢插进发丝里梳理。 柏少御闭上了眼睛,唇边的笑容被拉扯得萧索到寒冷,“……早知道他会跳楼,老子就拉他去咖啡厅了。” ——任他再是自我中心主义的,经历到生命因了自己险些流逝的这种事情,仍然做不到全然的无动于衷。 颇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悲怆的无力挫败感。 柏烽炀低下头,因为休息不好和时差未能倒过来的原因,他的唇上起了一层干皮,触到柔软的同伴时,会有一种硌上去的浅薄锐痛。 柏少御没有挣开,任由自己的唇被轻轻触及,厮磨了一下后又缓慢中带着不舍地撤离。 他突然抬高了身子,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探出舌尖来细细地舔过男人干燥到起皮的唇瓣,一丝不苟地润泽过每一处毫末之地的分寸。 柏烽炀安抚地在他唇上蹭了蹭,压住他倒向床铺,然后拉过一旁的被子,仔细地盖好到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了这些动作以后,他才按住柏少御的肩膀,以一种近乎于强迫的口吻说,“这件事情,从现在我来处理。……你先休息一会儿。” 柏少御看着他的眼睛,对视中是隐约暗藏的挣扎,“你……什么时候走?” 柏烽炀脱下自己的外套,压在那层被子上,“不走,我在。” ……眼睛,轻轻地闭合了上去。 柏烽炀打了手势,让郁岚跟着自己走出房间。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锁好宿舍的门后,才用回复到一贯冷硬的姿态问郁岚,“卫航这个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郁岚跟在柏烽炀身后,脚下的一阶阶的楼梯仿佛是漫长到毫无边际。 ——他听到自己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滑动的声音在楼道里清晰可闻。 “回答,不要让我去问第二遍。”柏烽炀头也不回,但是语气里明显加上了不悦。 “……大概在两年前。”郁岚放弃了说假话蒙混过关的意图,面前的男人,且不说得知自己被欺骗后会有怎样冷酷的手段,单单是能否蒙混过关这种行为……都会是一个未知数。 柏烽炀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半遮半闭之间,反而平添了三分的威胁感。 郁岚看到他的手臂抬起来后,又重重地放下,转身而去,留下的是一声冷哼,“愚蠢!” 郁岚觉得自己后背上还是蓬勃出一片汗意,他紧跟了两步,不知所措地喊了声“柏董”。 柏烽炀头都不回,声音更是降低到0度之下般的毫无暖意,“我让你在这儿是照顾好人的,看在你这两年用心的份儿上,将功补过。” 不要以为这句“将功补过”是“不追究责任”的意思,它更深刻的那一层的意思是:功德全无——一笔带过,全部抹消。 等到柏烽炀在一个小时后回到那间标号为212的宿舍时,看到的是柏少御靠在床头翻着手里的一本小说,《TrinityBlood》——《圣魔之血》,日本作家吉田直著。 他翻得很快,手指几乎是接连不断地捋过每张书页,翻过去后再去捋下一张书页——被翻过去的书页像是白色的鸽子翅膀一样的纷飞。 柏烽炀反锁上了门,走过去,搂住人的肩膀才坐了下去,“怎么不睡觉?” 被翻动的书被男人抽了出来,然后随意地放回到床头去。 柏少御任由手中的书被抽出来,身子往床里侧让了让,“睡不着。” “我陪你。”男人得寸进尺地把自己整个人都挪到了床上,强制性压住人相拥着躺下。 柏少御身体僵硬了一下,“……你这是第一次……” 他突然停住了口中的话语,因为依稀记起了三年前那场在那栋宿舍楼里发生的让人不愉快的争执。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俩人第一次在宿舍这种场合同床而卧。 床铺比不上高档酒店VIP房间里那种舒适的双人床,很小的铺位,所以多少显得有点儿拥挤。 柏少御侧过身去,反手搂住男人的腰——臂弯处和掌心下的皮肤紧绷而有韧性,他清楚地知道衣料掩盖下的肌肉是怎样的有力。 “你……”柏少御眯起了眼睛,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儿是他送的GUCCIPourHomme,淡淡地萦绕在鼻端的味道因为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所以能给自己一种很舒适的放松感。 “怎么?”柏烽炀把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然后不客气地又往床铺里侧挤了挤。 “你喜欢我吗?”柏少御的声音里没有期待,没有质疑,更没有患得患失地忐忑不安,有的只是像金属色泽那样冰冷的纯探寻性问句。 “喜欢。”男人微微低下头,跟他的眼睛对视。 “是爱吗?”不依不饶地再次发问。 “是爱。”几乎是在同一秒钟的回答。 “我知道了。“柏少御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他的确有点儿累了,但是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又总是有一种烦躁到心慌意乱的不安定感。所以,才会起身一页页地翻那本《圣魔之血》看。 但是看的时候又看不进去,所以索性翻页迅速地过去,心神倒是全放在了惊鸿一瞥中看到的字符串——比如,某个句子是哪个人物出口的台词——这种很是无聊的猜测中去。 翻着翻着的时候,却又想到了这本书的作者因为肺梗塞英年早逝后……没由来地想起了一句话:“生命是最脆弱和最坚韧的存在。“现在,能被熟悉的怀抱拥着,倒是可以让因为不停地胡思乱想而闹到头疼的头脑暂时放慢了运转……稍微地,休息一下。 ——那句“我知道了”,是第一次的相信和回应。 等到他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窗外已经暗淡下来的天色宣告了现在的时刻。 身边有着体温的熨帖……这种事实让柏少御很快地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抓住了原本模糊的思维——这个是…… ——是他。 然后,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四年来,无数次的欢爱或者一宿贪欢中,这种醒来后身侧还有人的情况很少发生。 一般都是男人先行离去——颇有点儿做完了就走的“嫖客”身份的cos。 不过,这种情况的出现也不能单单责怪柏烽炀,毕竟相隔路途甚远,他又事务繁忙……柏少御又是一贯的冷脾气,对方不来是绝对不肯自己先行过去。 如此,而已。 柏少御吐出胸间郁结的半口浊气。 他的腰间被男人的手臂死硬地圈围住,颈下枕垫的是男人的另一只手臂,额上能感触到男人平稳的呼吸…… 他想:这种醒来,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身边,有呼吸、有心跳……感觉起来,倒还能称得上真不错。 微微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男人平静的睡颜——少了平时的严厉和强硬,看起来…… 他伸出手去,没有温柔地抚上男人的脸颊,反而准确地揪住了男人下唇的一处干皮,指尖施力,扯了下去。 动作用力之下,不仅让男人微微皱眉醒转过来,还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唇处带来了淡淡的血迹。 柏烽炀睡觉一向很轻,所以他很快地睁开了眼睛,舌尖下意识地舔过仍然带着点儿锐痛的下唇,双眉微微地皱在一起。 柏少御突然觉得,男人在此刻……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乃至于神色……都性感得惊人。 于是,他慢慢地凑过去,伸出舌尖一同去舔那处被唇色衬得几乎看不明显的血迹,感受到的是淡淡的微咸和……舌尖碰触在一起的战栗。 轻微的,若即若离的,但是深刻的…… 习惯了做爱的身体,两个月的别离,昨夜心虑之下的紧张不已…… 柏少御勾住柏烽炀的脖子,从舌尖相触处慢慢地深吻进去,整个人也顺势坐起来后,压上去……跨坐。 这是,第一次的主动相邀。 柏烽炀双手卡住他的腰,稳定住他的身子,配合地任他含吻住自己的唇舌。 一手拉开男人的领口,柏少御低头咬在他颈侧,牙齿尖利,毫不放松。 柏烽炀安抚地用手轻拍着去顺他的后背,脖颈处的牙齿咬合得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想要挽留想要证明想要执着什么的意味深埋其里。 表皮被咬破,破裂开来的毛细血管在柏少御形状优美的唇上染上了微红的色泽…… 他从男人的脖侧抬起头来,红嫣的下唇被柔软的舌尖一轮舔过——像是一种饥渴的舔舐。 维持着舔唇的动作,柏少御拉起男人抚在自己腰间的一只手,从自己的上衣下摆探进去,按住他的手抚向自己的后背,再性暗示十足地向臀后探去…… 他能感受到被自己坐住的部分,开始兴奋得变得热意撩烧…… 但是,还不够…… 柏少御凑近过去,空着的另一只手扶住男人的肩头,他轻声地说,“……你……进来……让我感受到……”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被人猛地翻身按下,旋转而下的视野里始终被那个男人占据到底——他甚至能看到一贯冷静到浓黑色的瞳孔里被压抑的热度和欲火的……燎原。 闭上眼睛,柏少御说出了两个字。 他说,“……锋炀……“ ——我能感受到自己灵魂中的辽远和空洞,因为我向来只愿意爱自己……当一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会有了无牵挂般的自由自在,但是…… ——会有寂寞。 ——所以,请你来……填充它,直到充满我为止。 第34章 得到·失去 深冬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但是亮得又很迟。 在一室日渐昏暗的光线下,低低的呻吟和喘息就变成了比视觉更能撩人心神和掀起一室春色的催情剂。 柏少御今天的反应极为热情,他迫切地想要留住和证明一些东西…… 想要留住的是,那句斩钉截铁地说出口的“是爱”;想要证明的是,自己还有需要和被需要的情绪……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愿意承认或者不愿意说服自己什么是“爱”,但是他需要眼前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一条腿被架高在臂弯里,膝窝里甚至能感受到肌肤相贴的手臂上的汗意,粘湿的触觉却让人觉得很满足。 男人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痒痒的呼吸抚在耳后,又随着来回顶撞的动作变成游离一般的调情式吐息。 他的手指从男人背上的脊椎线上上下抚弄,半曲起的手指在皮肤的表层留下指甲的刮痕——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指尖的的动作,指下的皮肤在轻微地颤抖。 柏烽炀一口咬住尽在咫尺的脖侧,牙齿和舌尖施加于其上的动作,相比之下反而是后者更加用力——他的左侧脖颈处被咬出来的伤口已经自行止血,但是随着自己的动作仍然会有缠绵荡然的痛感沿着神经传导到大脑中枢再转化成更加激越的……欲望…… 从脖侧,到喉结,再到下巴……柏烽炀的动作越来越过火,像是想要吞噬掉唇舌之间触感一样的贪婪到底。 而比他唇舌的动作更加过火的,是他身下的动作……每一次都是深入浅出,一次比一次更加意乱情迷。 柏少御收紧了搂在男人后背上的手臂,在男人的唇移到自己下唇的时候,错开了一段将要被吻上的距离。 他的眼睛里溢起了一层水雾,显得原本黑亮的瞳色迷离不已;他用另一只手抚住柏烽炀的脸侧,阻止了男人又一次想要吻上自己双唇的企图…… 拜他的拒绝所赐,男人果然变本加厉地加大了身下的动作,成功地逼离出了压抑到极点的气喘吁吁。 柏少御觉得自己快要被男人不知节制的索求弄到应付得难以为继,他尽量地配合着男人的动作,安抚一般地让对方稍稍手下留情,一边低喘着说,“……叫我的名字给我听……” 柏烽炀微微一愣,随即俯身低头下去,含住身下人一侧的耳垂,暗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少御”。 柏少御仿佛是被愉悦极深一般地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带上了可以让人迷醉的不自觉引诱,“……呐……就是这样子……再来……” ——这种,奇妙的……被填充感…… ——不管是身体里的,还是心灵上的,都是……现在的自己所需要的。 “再来”这两个字明显是床第间最受情人们欢迎的词汇,不管柏少御要的是哪种“再来”,都足以让柏烽炀欣喜不已。 他扣紧了人的腰肢,更加凶猛地撞了进去,紧接着吸吮住耳珠的动作愈演愈烈得难以克制,随着每一次的进入和拔离,都会低语一声“少御”。 最终……柏少御眼睛中的水色,凝成了实质化的水珠,从脸侧滑落至下,被无论何时都会保持着绝对的敏锐力的男人轻轻舔去。 柏少御大开着身子,肆意地享受着性爱的癫狂极致,心中想的却是:——这样子,只是两个月的空白期……至于其他的悄然在心底最隐秘最底层的角落之地中浅滋暗长的东西,暂且不去管它便罢。 ——毕竟,做爱时,要专心…… 等到这场饕餮盛宴临近尾声,窗外原本暗淡的天色已经转成了浓重的凝黑。 “……”柏少御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好像很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暗哑,而且彰显出其中蕴含着的餍足的愉悦度颇高,因而惹得男人的手指又开始蠢蠢欲动。 “喂……”柏少御不耐烦地把他推向一侧,虽然动作不大,但是拒绝的意味儿十足,可惜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你够了啊!” 柏烽炀低笑一声,从人身上翻身而下——当然,翻身之前,是动作的抽离。 柏少御皱了皱眉尖,他不喜欢腿间乃至小腹上的粘腻体液感,偏偏……今天的热情又很是炙热。 而且,一寸寸的拔离,会调动性事过后仍然敏感度极高的后穴,像是一种夹杂着闷痛的甜蜜折磨……随着抽离动作的结束,未能及时合拢的穴口溢出了白色的体液…… 柏少御强忍着腰间的不适,撑起了半个身子,一巴掌拍上了柏烽炀的双眼上,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柏烽炀拥住脾气无端地又变得不好的爱人,在吻上他的唇之前,吐出一个字——“你”。 柏少御一脸“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脱力一般地把自己砸回床上,喃喃低语,“果然……被称作‘变态’的人都是厚脸皮……” 柏烽炀一向在口头上让他很多,听他这么说也不恼,而是起身去了房间内的小浴室里准备热水。 柏少御低叹一声,抓住被子蒙住了脸,“……大大咧咧地赤身裸体……真是有伤风化……” 后来,考虑到自己也是赤身裸体,只是多了一层被子的遮盖,这才不再地恶意出口相评。 等到收拾齐整之后,柏少御突然对柏烽炀说,“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他说这句话时,室内的日光灯已经打开了,在洒满了一室冷色调的白光时,也把柏少御一张脸映得有点儿透着倦色的苍白。 柏烽炀拿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的大衣,走到他身边,亲手给他穿上——手指理过翻毛领子的一片毛绒,眼光里全是自豪一样的赞许之意。 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伸手把大衣配套的腰带整理了一下,调整好银色暗扣的位置,才开口说,“好,我让小曾晚上去找好房子。复式公寓,喜欢吗?” 柏少御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不想在这里待了……不管是住在这里,还是在这里上课……我想,你知道的吧?我基本上都不会去上课。” 柏烽炀“嗯”了一声,调整腰带的双手绕到了人的腰后,不动声色默不作声地把人圈到自己怀里。 可惜,被柏少御发现了企图,转身到了安全距离开外。 他走到窗前,拉拢了窗帘,眼神明明是瞄向被窗帘遮盖住窗户,却带着一种飘离的不知所望。 “昨天,”柏少御的声音里冷静到声音除了还带着情欲未褪的微哑,就剩下了全然冷静的叙说,“就是从这里,‘砰’的一声……”他转过头来,看着柏烽炀,唇角扬起来,“没了。” 柏烽炀已经从郁岚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但是现在还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等他说完了以后,才接口道,“少御,这些跟你无关。” 柏少御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刻了起来,“但是,他喜欢我!” 柏烽炀沉着脸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出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少御,我爱你。” 柏少御陡然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像是打过去的那样子垂在眼睑上……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之后,脸上刚刚那种近乎偏执的神色已经退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的淡然冷漠,“……对,跟我无关。” 柏烽炀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再也前进不了一步时,才停下了脚步,“少御,我说了……我来处理。这件事情,你可以交给我,然后放心,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柏少御看着他,半天后才说,“好。” 然后,脸色彻底地放松下去。 ——如果是这个人来处理的话,是绝对可以放心的吧? 柏烽炀伸出手去,自然地圈住他的肩,往门外走,语气里是一贯的波澜不兴,“想去哪里吃饭?” “东北菜吧。”柏少御看了一眼刚刚入住半个多月的宿舍,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自己的书架上,“走的时候,记得带走我的书。” 柏烽炀点了点头,“决定要回家了?”大凡是柏少御的要求,只要在他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内,他都会去达成。 比如,他知道柏少御不爱去上课,他知道柏少御在写一些很受吹捧的小说,他知道柏少御……那又怎样?他只要他,其他的,都是无关和次要。 “不是,”柏少御摇了摇头,“是回A市。” ——尽管不承认,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了……说自己自私也好,自我也好……总之,S大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下的理由。当初,是因为什么……坚持要来这里的? 柏少御突然觉得自嘲无比——就像是生命绕了一个大圈后,又回到了原本的起点处,自己兜兜转转想要逃避开的居然成了自己习惯到愿意接纳的存在。 生活,永远都是难以预测。 从下决心离开S大,到肄业手续的办理,伟大的跑腿小曾同志只花了短短一周的时间。 而S大研究生跳楼事件,因为校方的介入和涉及到的人的敏感身份,在整个校园里很快地平息了下去。 更何况,当事人根本就没死。 就像是投入湖中的一粒石子,只在最初的开始溅起了澎湃的水花。 在临走前,柏烽炀特意带着柏少御去了S市最大的公立医院。 这家医院最出名的是骨科和眼科的诊治,但是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诊室却成了脑科。 因为,来了一位医学界内有名的脑科专家,同时也是国内最年轻的一位副院长。 他来到S市的医院,是受人之托,前来会诊一位病人。这位病人是一名将要毕业的研究生,病因是头部经受外力打击而引起的脑震荡。 按说,这种非疑难杂症完全不需要动用到一位专门的权威人士前来会诊。但是……受人之托而已。 小曾一边开车前往S大,一边跟柏烽炀“进谏”,“老大,要我说,咱根本就不用请那人过来S市专门给那小子看病啊!要是我……哼哼~必除之而后快!” 柏烽炀随手掂起车后座上的杂志,朝人劈头盖脸地砸去,“你知道什么?” 小曾不乐意了,“痛诶……老大,你这次打我打得真没道理……我说的哪儿有不对的地儿?要知道,林业可已经不是咱们夜色的人了,请他过来一次还得搭上一份人情……再说了,那个可是情敌啊!情敌!必须要挫骨扬灰、置之死地而后快啊!” 柏烽炀直接无视了他,打了个电话回A市的总公司安排了几项命令以后,才对小曾说,“他走出了夜色,也是K;是K,就是我手下的人。至于……喜欢少御和被少御喜欢,我想我还分得清楚,不用你在这里嚼舌根。” 小曾一刹车,停在了红灯处,转过脸认真地问柏烽炀,“老大,我是真的不懂。” 为人下属者,要拿捏好“不懂”的分寸,要拿捏好问问题的角度和尺寸——要能问出来上司的眼光卓远、与众不同,还要给上司留下训诫自己的余地,以显出他决定的高明之处。 毋庸赘言,小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柏烽炀看了他故作的低姿态一眼,说出了让小曾发自内心地敬佩不已的一句话。 他说,“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那个叫卫航的男人?我是为了少御。他在少御心里留下的痕迹,我要一丝不拉地抹净。” 绿灯亮了,小曾一脚踩上了油门,在车子发动的瞬间说,“……老大,你太他……高了!” 柏烽炀淡淡地瞄了小曾一眼,立马逼得他连声求饶,“老大,我错了……是我他妈我他妈……” 到S大接到了人,小曾被踢去和郁岚一起收拾柏少御的东西——数不尽数的书,和数不尽数的书。 柏少御被柏烽炀搂出了宿舍,他带着疑惑地看着男人,“干嘛?别耽误我的事儿……马上就收拾完了。” 柏烽炀搂着他往宿舍楼下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若要论到对少御好的那一处,他柏烽炀自信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和他自己相提并论;若要论到对少御产生了什么不好影响的地方,他柏烽炀自然要全部抹杀干净、寸地……不留。 车子开到了S医后,柏少御就猜到了自己哥哥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冷下了一张脸,“来这里做什么?我不……” 柏烽炀停下了车子,转身按住副驾驶座上的人,吻了下去。 唇吻来得一点儿都不凶猛,只是安慰性质地浅吻,含吸住唇瓣慢慢舔吻,诱哄着对方轻启唇瓣后,才慢慢地深吻进去。 一吻终了,柏锋炀看着柏少御的眼睛,简单地说,“总是逃避,怎么能做到安心?” 没错儿,柏少御对卫航始终就是逃避的态度,不愿意提,不愿意问,更不愿意去想……但是,就像是一道隐秘的伤,固执地停留在那里。 柏少御跟柏烽炀对视着,眼里的冰冷渐渐地转为动摇,然后垂下眼睛,伸手去开车门。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无处不在,走过被涂成洁白的走廊,辗转着走向住院部的大门。 柏少御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口外,眯起眼睛看门里没有被照射到的阴影……他为人一向较为敏感,看到这种带着阴凉感的景物时,难免会想到“易逝”、“阴阳两隔”、“生命无常”之类的消极想法。 柏烽炀默不作声地环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向门内走去。 门口早站了一个人来迎接他们。 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比柏烽炀年龄偏大,但是气度很是非凡。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医师袍,无框的眼镜看上去很是无害,但是透过镜片就能看到他几乎可以凝成实质的锐利目光。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带着礼貌的笑容给柏烽炀打招呼,“老板,早。” 柏烽炀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男人把目光转向了柏少御,“这位是少爷吧?初次见面,我是你那位朋友的主治医生,你叫我林业就好。” 柏少御用近乎一种苛刻的眼光上下打量过他以后,才“嗯”了一声。 林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舒展,有种让人不自觉地想去仔细倾听他接下来的话的力量,“病人的情况很稳定,但是……会有一些后遗症。” “你说。”柏烽炀率先走进了楼内。 “右小腿胫骨骨折,左上臂粉碎性骨折……这对一个从五楼跳下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命大到捡回了一条命。”林业用近乎公式化的语气说着,“但是,他的头部外伤……会诱发逆行性健忘,是否为KS综合症,尚不能做出定论……” 高高砌起的窗子外,有大片大片洒进来的阳光,照射在走廊上,等待着人漫步走过去。 年轻的副院长用做课题陈述的语气温和地讲述着病人的病情概况,刹那间,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仅仅是错觉。 柏少御停下了脚步,“KS综合症?” 林业点了点头,“Korsakoff综合症,临床表现为急性意识模糊或长期持续遗忘。” 说到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间单人病房外。 病房里躺着的是一个手臂和右腿都上了夹板和石膏的男人,他的头发已经剪短了很多,短到遮不住眼睛的地步。 这间病房是朝南的,所以阳光充足,整个室内是一片明亮的透彻。 柏少御慢慢走进室内,跟在他身后的是林业。 躺在床上的男人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来,先对着林业微笑,“医生,你来了。” 柏少御站在他窗前半米处,窗外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白色的病床上,淡淡的黑色蔓延到卫航盖着被子的胸前。 他说,“师兄。” 卫航转过头来,看着柏少御,眼神里顿时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迷茫,他无措地看着可以称得上漂亮的男人,嘴唇翕动着,出口的却是…… “……对不起,请问我……认识你吗?” 柏少御静静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卫航突然转过头求救一般地看着林业,“医生,我……” 林业向前走了一步,缓声安慰道,“很正常的现象,这和你记不得出事前三天内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卫航用右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脏处,“可是……我觉得……我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林业停顿了一下,等卫航不再说话后,才说,“你能记得自己明年会去德国留学,能记得自己的毕业论文论题,能记得父母、导师、家庭住址、毕业学校……这些,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卫航,眼睛里是一副全然值得信赖的沉稳和包容,“人的大脑在收到外部撞击伤害后,被损害的脑组织会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脑脊液循环障碍等原因,出于自我保护而进行一些调整……对于你想不起来的东西,暂时不要去深究。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把身体养好,不要耽误了明年的留学计划。” 柏少御站在那里,听着身边的男人用一种权威式的发言解读着失忆的病症,他看着病床上熟悉又陌生的人,勾唇微笑,“你做过我半年的助教师兄。” 卫航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认识我……对啊,我在研一的时候做过费老师的助教的……当时班里有小100人呢……我……” 柏少御定定地深深地看着他,轻声说,“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 说完转身离去。 卫航看着他转身,看着他的发丝上跳动着大团阳光的反射弧度,看着他消失在病房门口,“……林医生,为什么……我……觉得很难过……” 林业看着散发出莫名的悲伤的男人,沉默不语。 “我觉得……是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卫航仍然维持着望向门口的动作,“……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右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这里,会……很难过。” 林业递给他一张纸巾,“也许是脑震荡后的后遗症……卫航,你现在应该静养,减少生命体的各种运动。” 卫航连带着纸巾和林业的手指一起抓住,转头看着林业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默无声息但是止而不住的泪水,“……我认识他吗?” 林业沉默了一下,避开了这个问题的直接回答,“相逢就是相识。” “对……对不起,”卫航松开了手,低着头去擦眼泪,“真是让您见笑了,居然这么……总觉得我失去了什么东西。” 林业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情绪很容易不稳定,所以……要配合治疗,放松自己的心情。” ——有时候,忘记并不是一件祸事,反而可能是一种应激性自保手段。 ——只是,未曾得到的,又何能谈得上失去? 第35章 木白 在柏少御离开宿舍后,郁岚也停下了手里收拾书的动作。 他笑眯眯地看着小曾,眼睛里是一片和善,“辛苦了。” 小曾被他的笑容弄了一个晃神,下意识地就乖乖应声点头了——前偶像明星的魅力真的不是盖的啊! 郁岚一边看着小曾干活,一边单手托着下巴指导他哪本书应该放到哪个箱子里,哪本书和哪本书是一套应该放在一起,哪本书因为柏少御很少看所以可以暂不收拾装箱…… 小曾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好家伙,少爷这书都能开篝火晚会了……” 郁岚哈哈大笑,“你要是敢开,他绝对直接揪你上烤肉架。” “哪儿能啊?!”小曾抓起一旁的透明胶带,利索地绷上手里的箱子,“肯定用不着少爷说话,我家老大就直接用眼神无声地命令我乖乖地自个儿躺到烤肉架子上去了……成了!”他一手拍上封好的箱子,转身去收拾另外一摞书。 郁岚从自己的床上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油性笔,在小曾刚刚封好的箱子上面写下“西方魔幻小说”六个字。 他的字显得很是纤细,笔锋辗转的拐角处都暗含着圆滑好看的转笔——这是在和旁边的箱子上的字体相比而说的。 那个箱子上写的是“中国传奇”,四个字虽然不大,但是张狂依旧,透着一种下笔构架上的大气。 小曾一边收拾着手上的书,一边随口跟身边的人聊着天,“你这次不跟着少爷回去?” 郁岚摇了摇头,“我这边儿的课还没修完……明年还等着拿毕业证呢。” “……真没想到你会不做明星来做大学生……”小曾哼哧哼哧地点着成套书的数目,还要忙里抽空地跟郁岚说话,“你不知道,我头三次见你的时候,正眼都不敢瞅你……老觉得,哎呦哎~金光闪闪的诶!就跟那舞台特效一样,啧啧……” 郁岚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床上坐下,依然托着下巴看人收拾东西。 说了半天,见对方没接自己的话,小曾也有点儿讪讪。 他摸过来郁岚刚刚放在一旁的油性笔,认认真真地在手下的箱子上写了四个大字:“骑士小说”。 郁岚“噗”地一声乐出声来,“……小曾啊,你那字儿……写的还真跟狗爬的一样。” ——因为太过于认真和用力,原本就软趴趴地东倒西歪着的四个狗爬字还带上了颤巍巍的抖笔和使力不匀造成的横歪竖斜。 小曾自己看了两眼,再瞄了两眼两位少爷写的字儿,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但是还偏偏要嘴硬,“那啥……字嘛,能看懂就好!……对吧……?” 前半句斩钉截铁、气势非凡,后半句小心谨慎、万般讨好。 郁岚索性摊平了四肢,躺好在床上,“哈哈……你可真能逗人乐和。” 小曾眼瞅着他被自己逗得心情不错,转来转去地还是想提“SJS”的话题,于是装作不经意地说,“‘SJS’上个月解散的消息……你知道吧?” 郁岚沉默了一下,很轻松地说,“知道……也该解散了。组合发展到了这一步,明显是单飞比较好。” “解散前的最后那场告别演唱会,很多老歌迷都以为你会出现……”小曾叹了口气,“很多人直到终场后还留在那里,喊你的名字。” “是喊‘Spark’吧?”郁岚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显得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的表层下隐藏的是……难言的难言。 ——那些日子,那些赶通告赶到在车上化妆……那些来回折腾着从东半球飞到西半球拍外景……那些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唱出梦想……那些在拥挤的签名会上被歌迷认真地告白说“好喜欢”……那些……的那些日子,就这样,连风声都不带地沉寂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悄无声息地落幕。 “对啊,”小曾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地传来,“就连那个一直板着脸装冰山酷男的Sean,在演唱完最后一首歌后,当着满台观众的面,砸碎了他从加入组合后就没有离身的吉他,然后抓过话筒说,‘我现在,只想和那个人再同台演奏一次!’他刚说完,台下的歌迷就一起大叫‘Spark’,弄得台上台下都哭声一片……” 郁岚仰面躺在那里,眼角渐渐感到了一点热度……在视线变得模糊前,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连带的闭合进去的还有那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要把人淹没的情绪。 然后,仅余下落潮后一马平川般的沙滩。 小曾说完这些,也感慨一般地停下了言语,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味不已,“……那会儿,我老喜欢你了……现在也是啊!” 郁岚笑了一声——笑声里只有程式化的“呵呵”,没有一丝笑意传达上来。 他离开“SJS”以后,断了所有人的联系……一方面是自己的刻意而为,一方面却是和柏烽炀当时谈好的条件之一……现在,即便是再留恋再缅怀,这条路子,自己也已经真正走了出去,没有回首的可能了。 就像是锁上了一扇门,扔掉钥匙……回不去了…… 正在小曾绞尽脑汁找话题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柏少御走了进来。 他习惯性地解开大衣扣子,小曾急忙迎了上去,伸手接过来衣服,挂在衣架上。 柏少御随意地看了一眼地上摆着的几个大箱子,走过去一个个地审视一番后,突然指着最边上的那个箱子咬牙切齿,“妈的,这是谁写的?!” 小曾抖抖擞擞地举起了手——手不过头,堪堪地停在比肩略高一指处。 柏少御盯住“骑士小说”四个字,越看脸色越黑,突然半蹲下身子,从裤子后兜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三下两下就划开了封装好的箱子,把书全部倒了出来,然后一脚踢开了被小曾写成了鬼画符的箱子。 他这么一发脾气,原本躺在床上的郁岚倒是很快地因此转换了心情。 郁岚从床上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跟平常一样淡淡地微笑着,“小曾,柏少最宝贝的就是他这几箱子书……你写那四个字可是相当于给柏少的情人披上了一件乞丐装。” 说完,他拿起一个空箱子,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被弄乱的书籍。 柏少御从医院里回来后,心情里始终还带着一丝阴霾——不是阴云密布,但是却切实地存在着。 他在转头的瞬间,看到卫航脸上滚下的行行泪水,像是剪断了丝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而下……突然,就觉得心里原本很坚硬的地方被柔软了一下。 逆行性健忘?KS综合症?……柏少御面无表情地回忆着林业说过的话。 是忘记了?真的忘记了?……难道,自己不想让他忘记? 忘记一个人,该需要多大的伤痛?该需要多大的决心?才能把……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完完全全地抹除到不留分毫。 他站在S医的大门口,看着柏烽炀,眼睛深处是琢磨不透的情绪。 柏烽炀跟他对视着,眼神里除了波澜不兴就是坚定,坚定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坚持,仍然是坚定。 哪怕,坚定成强制,强制到伤害,伤害到疏离!……都不愿意放手的坚定。 等到回神过来自己其实是在迁怒后,柏少御勉为其难地抬头看了看一脸愧色的小曾,“呃……比你去年的字有进步。” 某人立马多云转晴,连声说,“真的吗真的吗?我下次会努力的,少爷请你放心我……” 柏烽炀走上前去,蹲下,等柏少御封上了箱子上的封袋后,拿起一旁的油性笔,轻声问身边的人,“写什么?” “骑士文学!”是背后兴奋过度的小曾冲口而出……再被人冷瞥了一眼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搅了老大的调情。 最后一笔落下,柏烽炀站起了身对小曾说,“托运的事情……” “没问题。”小曾一脸严肃地保证,再也不敢出什么岔子。 柏少御环视了一圈宿舍,然后对郁岚说,“那个学位证,不要也罢,我养你就是了。” 郁岚微笑,“柏少,放心吧……半年后我再去给你做保姆。”说完还眨了眨眼睛,完全看不出他十分钟前的伤感。 被说中了心事的柏少御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会请家政服务的!” 郁岚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是啊……所以,少爷你千万记得更新啊更新!……你在我这里的存稿只剩下2天的分量,所以……” 柏少御立刻转身离去,头都不回地说,“兰花儿,回见。” 说完,径直地走出门去。 郁岚笑着看着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朋友离别而去,心里想的却是——如此一来,催稿子可是更加麻烦了…… 柏少御回到A市以后,果然没有进家门一步。 他住的地方是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栋小型复式公寓,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寸土寸金的高价地段,也不知道柏烽炀何时耗费了多少金钱事先备下的。 房子挂在了柏少御名下,房产证也在柏少御的手中。 只是,这栋房子里,倒是经常被柏烽炀作为首选的休息场所。 对柏烽炀来说,“家”的概念,就是休息的地方,区别之处只在于有没有少御陪同罢了。 或者,在他看来,有少御在的地方,才是“家”。 与此同时,“木白”这个名字也开始在网络小说界里迅速走红到各大站争相相邀签约。 而且,据传闻,木白虽然文笔、才气都很好,人品更是一流一的令人称赞,对编辑对读者对同行都是一团的和气和温润有礼。 不过……这种评价的最多前半句是柏少御,后半句说的就是伽蓝了。 不负责任地说,柏少御除了顶了个木白的名字,然后敲键盘码字儿外,其他的一概事务全推给了郁岚去做……甚至包括了网上访谈和收益入账。 本着八卦到底的精神,本文的记录者曾经千方百计地贿赂过伽蓝大人后,才知道木白这小子的作者收益…… 伽蓝当时微笑着说,“我都是在千字80的基础上和网站商议电子版权的。” 言下之意,千字80以下,基本不可能签到木白的作品。 柏烽炀对这一切都纵容不管,唯一感到不满的地方是柏少御雷打不动的熬夜……甚至有时候这位“当红写手”会揪住他的领子温柔地问,“要做吗?要做的话半个小时内搞定,不做的话自己乖乖去睡觉……我还要去赶稿。” 虽然每次他说出类似的话后,柏烽炀都会态度强硬地“镇压”到底——具体表现为,在床上的索求不止、一晌贪欢、春宵苦短。 至于,柏少御说这种话,是自己真的想做但是心口不一,还是在玩儿情趣增加激情,乃至于真的有赶稿任务……就不得而知了。 在柏烽炀都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后,有谁敢去问他呢? 把一篇小说的完结章发到伽蓝的邮箱里后,柏少御习惯性地点起了一支烟,仰靠在皮质靠椅上。 回到A市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柏烽炀因为工作出国一次,出差两次……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住在这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知道男人笑起来唇角处微笑的弧度,知道男人低语时眉间淡淡的温柔,知道男人的敏感点,知道男人在做爱时喜欢采取哪种姿势,……剩下的,就多半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食物,不知道他喜欢哪家的品牌,不知道他习惯几点起床几点休息……甚至连他固定看的报刊是哪几份都不知道……而且,连联系方式都是只知道手机的。 现在,生活在一起,反而……就像是从头开始认识一个人,直到习惯了他的生活方式,习惯了他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烟缓慢地燃到了一半,再被他摁灭在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 一个月前,他在上一篇小说的结尾处写了一段无疾而终的单恋故事,发生在女配角和男主角之间的爱情。故事的最后,失忆的女配角捂住自己的胸口,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主角流泪不止,“……我认识你吗?为什么看着你会觉得很难过?” 男主角很坚定地说,“不认识。” 结局一贴出来以后,很多读者留言对此进行了评价和解读,包括一贯的水车和看霸王文爱好者。 次日,木白对这个结局做出了“官方“解释。 他说:“失忆”只是一件外衣,不管是不是记得,是不是认识,终究是选择了放弃。 毋庸置疑,凭借这两句解释,又赚了不少感性至极的女孩子的感情印象加分。 柏少御又点起了一支烟,大概是这个结局的设定,让他突然鲜活了一年前的那段记忆,所以一时间倒也沉思起来。 他想起了郁岚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想到他时会有隐秘的甜蜜,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到借口容忍。即便是面对世界和他的二选一选择,也愿意选择他。这种‘喜欢’,叫做‘爱’。” 是喜欢吗?是爱吗? 口中吸入的烟雾缭绕着被吞了进去,会有一种被充满了的错觉感。 他想,他现在只是习惯了和他生活在一起,这个叫不叫喜欢? 习惯,和喜欢…… 正在沉思间,门口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掐灭了烟,柏少御站起来去开门。 果然如他所料,进来的是满叔。 满叔照例又是先抱怨了一遍“少爷怎么不回主宅住”后,才开始准备着手收拾房间。 柏少御随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喊住了满叔,“满叔,不用收拾,钟点工来过了。” 满叔看了一圈房间,确认了的确是整洁明亮后,才走到了柏少御旁边,伸手去给他揉按左肩处——他最近有点儿肩周劳损,左肩处总是容易酸痛。 柏少御打了个哈欠,“你歇着又没人拿刀砍你……” 满叔好脾气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家少爷只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了点儿,脾气乖张了点儿。 按了足有10分钟后,满叔抬着柏少御的左臂又轻揉了一会儿,“少爷,你应该出去走走。” 柏少御“嗯”了一声,心想:我最近没少出去走,只是出去的时候你没看到罢了。 他这肩周劳损不是坐在电脑前敲键盘敲出来的,而是另有原因。 按往常的惯例,满叔收拾了房间,跟柏少御聊会儿天,再劝他回主宅一次,就该再次地无功而返了。 可是,今天满叔虽然也劝了他回主宅,但是语气间颇有点儿欲语还休、支支吾吾、顾此失彼、神色不定。 “怎么了啊?”柏少御掂起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想说就说,不说就走。” 满叔轻叹了一口气,“少爷,你就回家一趟吧。” 柏少御挑起了一侧眉——满叔这次说的不是“少爷,你回家吧”,而是“少爷你回家一趟吧”。 个中区别,不用明言。 他“啧”了一声,“怎么了?我爸爸要立遗嘱了?” 满叔没有直接回答,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可别嫌我多嘴……少爷,大少爷因为你不回家的事儿,已经和夫人他们吵了好几次了。” “又不是我让他去吵的,”柏少御晃了晃瓶身,又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矿泉水,“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怎么没关系啊!”满叔都快急出来一头汗了,“少爷,他们吵的是……” “行了行了,我回去一趟得了。”柏少御站起了身,“我今天晚上回去吃饭,您慢走不送。” 满叔看着柏少御明显送客的姿势,只得叹了口气后,起身离去,回主宅通告少爷今晚上回去的事情。 回到书房里,柏少御整理了一下早就构思好的一个文案大纲后,才慢腾腾地换衣装准备回家。 毕竟一年多了,而且……满叔一次次地来叫…… 也罢,回去一次也不算什么。 正好,柏烽炀赶去了俄罗斯谈一桩收购案,晚上的时间颇有闲暇。 第36章 柏家主宅 4月份,正是晚春时节,气候宜人,适合外出散心或者耍帅。 柏少御回家的时候,开了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 这年头,有一辆跑车在富贵人家算不得什么,在A市更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开着一辆红得像是一团灼烧的火焰一般的名贵跑车招摇过市时……绝对可以引起回头率的飙升和注目礼的沿路而行。 车子驶进柏家的大铁门时,竟会有排列成整齐的两队的佣人夹道欢迎。 柏少御推开车门,跨步出来,随手把遮住大半张面孔的墨镜扔在车座上……他这边儿刚一下车,那两队佣人立马齐刷刷地来了一个45度的鞠躬,还不忘配上齐刷刷的台词:“欢迎少爷回家!” “嗯嗯……”柏少御随意点了两下头后,细长的眼睛瞄过两排黑压压的人头后,对一旁带着忍耐着的惊喜的满叔说,“不错嘛,佣人增加了两三个。” 明明是每周都会去那间小公寓里看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少爷,满叔还是带着点儿哽咽地差点儿语不成调,“少……少爷,你终于回家了!……这都……”已经离年轻越来越远的管家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把话说完,“……这都四、五年都没有回来了。” 满叔自从小时候,就是在柏家大宅里长大了,父亲是柏家的管家,母亲曾经做过柏家的奶娘,自然自小就把这里当成比家还要亲近的地方——这种情绪,叫做“忠诚”。 现如今,柏少御五年来第一次踏进家门口,竟然让这位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老管家红了眼圈。 ——回来了啊! 柏少御靠在车门上,细细地挽过左手腕上的袖口,用一种不甚在意的态度对周围仍然保持着队型的佣人们说,“都站在这儿干嘛呢?当逛动物园看猴儿呢?……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玩儿这么一出,弄得我还得好几年都不敢回家。” “家里来了几个新人,我这不是叫他们过来认认少爷的脸嘛……”满叔急忙一边解释,一边让一群人都散了。 正打算叫了人把柏少御那辆车开回主楼后面的车库里时,被柏少御阻拦住了。 “停在这儿吧,我吃了饭就走。”说完,他就朝屋里走去。 “吃了饭就走,还回来干嘛?!”门口处传来一声冷冷的喝问。 换个人被柏家家主这么一问,早就不知如何应答了。 可惜若要论到说话能让人冰渣子地透心凉,柏烽炀比柏仲之尤甚,所以,柏少御完全不拿这句诘问当回事儿。 “吃饭。”他左手插进了兜里,眼角微微眯起:五年没见面,这个男人的鬓角也添了几丝银白——许是该染头发了吧?他不无恶意地想着。 ——现在想想,五年前自己拼了命一般地想要离开这里,到底是为了离开那个变态,还是为了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呢? 被他这声回答弄得很是不悦的柏仲之,正要开口训斥一下,就被自己的夫人抢去了话头。 柏夫人惊喜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哎呀~是儿子回来了!” 她的发型跟柏少御离家时相比,已经变化了很多,且不知变化了多少次。 柏少御看着依然美丽的母亲大人以一种堪称“优美”的姿势扑出了自己,然后万般无奈地喊了一声“妈”。 柏夫人两手撑住儿子的肩膀,脸上是一团喜孜孜的和气,“仲之,哪有儿子一回家就教育儿子的?……看看看,几年不见,少御又长好看了很多啊~” 柏仲之“哼”了一声,侧过身,走回房间里,“人回来了,就开饭吧。” 柏少御耸了耸肩,唇边挂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看吧,是彼此的不思念,这一点儿上倒是公平得很。 难道……这种薄情,也是可以遗传来的? 今天的晚餐是广东菜色,饭桌正中间煲好的汤品,从味觉、视觉和嗅觉上勾引着人的食欲。 柏夫人难得地为自己老公和自己儿子各盛了一小碗汤——她今天的心情极好,连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神采飞扬的劲儿,边看着柏少御喝汤,边和蔼地说,“少御,回家住不好吗?” 柏少御完全不顾餐桌礼仪地把整碗汤都倒进自己的嘴里,“不用了。” 柏仲之冷哼了一声,“你不回来倒也算了,弄得锋炀天天也跟着你往那间小房子里钻,连家都不回!” 柏少御抽出一张纸巾,压在唇上——纸巾上霎时间被印出来了一个模糊的唇印,煞是好看,“又不是我让他过去的……”说着随手把纸巾摁在自己面前的青花瓷小碗里,动作干净利落,“再说了……我哥哥管理公司很累的,我能给他做点儿什么,就要有点儿眼色地去做点儿什么,不用劳烦您二老明说了啊~”他唇角大幅度地拉高而起,“家里,很不方便的……” 这句话,是五年前柏夫人送给他的话,如今终于被他原样奉还了。 而且,那句“啊”,依然是千转百回、温柔似水、体贴人意,但是,依然的决然无情。 柏仲之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一巴掌使力并不算大,毕竟作为做了20多年的柏家掌权人,根本不用他大力拍桌子,底下的一片人就已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生敬畏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笑容越拉越大的柏少御,“倒是越学越出息了。好好的大学不去读,去写什么不入流的小说,还真不如侍候好你大哥来得实在!” “是啊是啊……”柏少御仰靠在椅子上,笑容却是渐渐地消融了下去,“您说的太对了。要是哪天我大哥也看不上我了,我是不是该去PUB或者牛郎店……哦,不用,去夜色就够了……自产自销嘛……就是不知道挂上一个柏家少爷的名头,能不能让恩客大爷们多赏点儿度夜资费?” 柏仲之猛地一拍桌子——这次是真的用力了,也说明这位父亲这次真的被忤逆不道的儿子气得不轻,“你……” “我早就想这么说了。”柏少御突然冷下了声音,一秒不差地接上了自己父亲的话。 柏夫人皱了皱眉,“都别闹了,饭桌上成何体统!少御,你也是的,刚回家就和你父亲吵架。” 柏少御“哦”了一声,随后乖乖认错,“全是我的错儿。” 只是,在语气的诚恳度上,大打折扣。 “你啊,”柏夫人舀起一勺汤,细细品味,“这汤做得真不错,仲之,等会儿要好好地赏一下厨子。”说完,又抬起头来看着柏少御,接着上半句话说,“你啊,就是被你哥哥宠坏了。看以后怎么办。” 柏少御一言不发,神情自然随意。 柏仲之也平息了怒意,“随便你们怎么闹,不过……等锋炀结婚了,你们给我收敛点儿!” 柏少御瞳孔猛地一收缩,嘴下却是不肯失了分厘的弱势,“用不着您费心。” 正说着,满叔从外面进来了。 他先看了柏少御一眼,眼睛里隐藏着淡淡的担心,随后才对柏夫人轻声说,“夫人,孙家的小姐到了。” 柏夫人扫了一眼桌子,用探寻的目光瞄了四周后,才对满叔说,“吩咐人收拾桌子吧,仲之和少御都吃好了。” 满叔应了一声,急急地就往外走——他今天本来是想叫少爷回家,然后有什么事儿还是等夫人告诉他比较好,自己一个下人随意乱嚼舌根实在是太不妥当。但是,没料到的是,少爷一回来就闹得这么不愉快,而且没想到未来的柏家少奶奶这个点儿上突然登门拜访来了,事先前连张帖子都没送来。 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打死他也不会在今天劝少爷回家。 “满叔,”柏少御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圆润的音色仍然好听至极,听不出一点儿情绪上的波动。他用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的语气问,“孙家的小姐,是哪一位?” “你哥哥没告诉你?”柏夫人颇为惊奇,“就是你未来的大嫂啊,下个月就举行订婚宴了。” 柏少御端起了手旁的红茶杯,“好极。” 一杯茶还没喝完,他人已经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 步履平稳,背影挺立。 他走出主楼大门的时候,正好起了一阵微风,圈起了庭院里少许的落叶,带出了几点翻飞的绿色,很是好看。 满叔跟在他后面,喊了一声“少爷”,声音里透着一点儿不知所措和三分的愧疚难安。 他突然觉得自己周围人的态度都很可笑,而自己像是在陪着他们演戏。 于是,回答都懒得回答一声地往自己停在门口的跑车走去。 擦身而过的女子身上有着清雅的香水味儿,不同于男士香水的甜腻让他觉得有点儿头晕。 女子站住了脚,笑得温文有礼,“这位是……弟弟吧?” 柏少御在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他说,“幸会。” 人,却头都不回很快地离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多给一分。 拉开车门,他一屁股坐了进去。车座上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是之前放置在其上的那副墨镜。 单手摸出来,随手扔出去,一脚发动油门……大红色的跑车直接式地冲出了柏家,像是可以燃烧人的视线那样绝尘而去。 孙家的小姐看着跑车离开了视线,再转过头去看被扔掷在地上的那副残破的眼镜,唇边的笑容温婉柔和,“好漂亮的……眼镜。” GUCCI在去年夏天推出来的一款新品眼镜,适合初夏的阳光色彩。 柏少御回到自己那栋公寓后,一边开门,一边打电话让人过来送外卖披萨。 刚刚在主宅,他吃的很少,光听的和看的,就已经足够让人饱了。 只是,倒足胃口倒还不至于。 等到一大份海鲜披萨送过来以后,他一边用手指捏着上面的鱿鱼圈吃,一边打算打开电视聊以消遣。 但是,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遥控器。 正在这时,被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是郁岚。 “说,”柏少御掂起了一块披萨,边吃边跟人聊天。 “木白大人,”话筒里是郁岚阴森森的声音,“您还认识我不认识?不认识地话麻烦您想想拖欠我的稿子。” “兰花儿,早。”放下咬了一口的披萨,起身去冰箱里拿冰冻矿泉水。 郁岚被他轻松的语调弄到了一个想脾气而不得的憋气境地,只好转换话题,“南洲出版社跟我签下了你上个月写完那本玄幻小说,不按买断按版税付稿费,书的定价是45一本,打算分成5册出,版税率是……” “得了得了,都卖了还汇报什么啊?”柏少御又咬了一口披萨,说话间就多了点儿口齿不清,“反正,你办事儿我放心。” 郁岚“嗯”了一声后,停了会儿又问,“柏少,你现在在写哪个?” “正统西方奇幻那个,”柏少御想了想,“我好像给你说过一次,写法师那个。” “西方奇幻类小说一直在网文市场上反响很不错,但是这些都跟你写的不太一样,是具有本土色彩的。而大凡写正统西方奇幻的书,基本上都很难成功。”郁岚立刻做出了分析,“因为奇幻小说虽然起源于西方,但是阅读口味不同很可能导致作品的扑街。” “放心吧,”柏少御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我从来不写扑街的书。” “你……啊……”郁岚笑了笑,倒是采取了相信的态度。 “你那边儿几点了?”柏少御随口地问着。 “……柏少,”话筒里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你那边儿几点我这儿几点!” “哦,8点半啊,上午的。”柏少御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说。 一年前,结束了S大学习,顺利拿到商科学士证书的郁岚,居然还嫌读书还没读够,又跑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玩儿深造,只是这边儿的经纪人编辑他也放不下手,倒是两边儿都给他做得有声有色。 又闲聊了几句后,柏少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你下个月抽空回来一次吧。” “怎么了?”郁岚不解地问。他的课业压力尤为大,手头上又需要经常和网站编辑、出版商联络交情。 “我大哥要订婚了。”柏少御挑了一下眉尖,后来想到来人根本看不到,这才作罢。 郁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急急地问,“少御,你没事儿吧?!” 柏少御“哈哈”笑了两声,“我为什么要有事儿?”他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狠厉,“我求之不得、欢欣鼓舞、龙心大悦!” 第37章 爱与自卑 墙上的挂钟“铛”的一声,报出了半点的钟声。 刚刚说完那句语气中透着狠厉的话,柏少御就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拿第二块披萨吃。 话筒那端的郁岚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柏少,您在吃东西?” 柏少御用一声鼻音回答了对方的提问,本来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属狗的,但是碍于口中的食物,只好狠狠地给了他一顿腹诽。 郁岚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然后问,“是不是在吃披萨?”说完,不管柏少御有没有承认,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是最讨厌吃西式快餐?……我记得,以前你可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不会对自己吃什么挑三拣四。” 柏少御把手里的披萨塞到嘴里,伸出舌尖舔了指尖以后,才慢慢地说,“大概吧……兰花儿,我对我自己都绝望了。” 郁岚没再说话,准备做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柏少御慢慢地躺倒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上跟整个房间格调十分不搭的灯饰——这个灯饰带着明显的巴洛克风格,不管是其上的纹饰和夸张的造型与这个房间相比都有点儿太过于华丽。 但是,是他喜欢的。 “我回家了,”柏少御翘起了一条腿,搭在了沙发靠背上,努力给自己找出来一个最舒适的躺姿,“每回去一次,我都觉得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面被狠狠地弱化一次……真不知道在那里活的17年,怎么没把我养成一个怪物……不对,至少是半个怪物了。” 他把手机换了一个手,继续说,“我哥要结婚了,作为一个和他同居了一年多,有着五、六年的床伴关系的人,难道不应该会有类似于吃醋一般的心理存在吗?……”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郁岚没有接口后,才苦笑了一声,“我没有。” 秒钟一格格地走过去,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声音分明。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他自己不来告诉我,真是可笑得要命……我讨厌被人瞒着。”柏少御伸出没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眼前,透过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去看那盏华丽无比的灯。 郁岚轻咳了一声,“你啊……少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没有在乎他订婚的消息?……那是……你潜意识里觉得他的唯一就是你,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唯一。” “难道不是这样吗?”柏少御变换着手的动作,玩游戏一般地看着被指缝分割出来的不同形状的吊灯,“他生生地把我拖到了这一步,放手说不要的也只能是我!” 手指握成了拳头,一瞬间会有把那盏灯连带着它的灯光一并抓在手里的错觉。 “……有时候想想柏董,真是可怜。”郁岚那边儿的信号开始变得不是太好,通话间会有吱吱啦啦的电流声,“他永远追在你身后,有时候你一个回头都会让他欣喜无比……少御,要是你哪天回头发现人不在了,会怎么样?” 柏少御轻笑了一声,“求之不得,一刀两断。” 郁岚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一句话只能听得清楚后半句话,“……只是你说说而已,拿来……的。” 柏少御皱起了眉,“等你那边儿信号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挂断了电话。 郁岚那句话的原话是,“柏少啊,你那句‘不在乎’只是你说说而已,拿来说服你自己的。” 自从六年前被人侵犯,“摆脱”这个念头,就被柏少御不止一次地想起来,并且借由一次次的发誓成功地刻在了心里。 当一场爱恋,从强暴拉起序幕,以独断作为前奏,用强制作为主旋律……这支曲子,还能演奏成功吗? 就像在洁白的墙壁中敲进去了一枚钉子,此后再如何绕上花圈,纹上彩线,挂上名贵的油画……墙壁上留下的伤痕也不会因此消失。 所以,如果要说出口“离别”这个词语,谁才是最承受不住的那个? 剩下的日子里,柏少御的生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依然熬夜到很晚,依然在灵感来了后就能连续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不吃不喝运指如飞…… 基本上,如果在柏烽炀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吃饭和睡觉的时间点都是随心所欲的;柏烽炀在家时,也是稍微改善一下罢了。 比如,把下午起床改善到中午起床。 四天后,柏烽炀回来了。 他推开门后,意料之中的发现客厅里没有人。脱下外套,走进书房里后,果然发现了人在那里。 彼时,柏少御正在半仰靠在沙发椅上,指间夹的燃着的香烟上方,烟雾袅绕而生。 他早听到了钥匙打开门的声音,也听到了男人走进房间里的脚步声,但是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吸烟。 烟气从口腔处,蔓延到喉间,再随着吸气的动作抵达到肺部——会有刺激的暖意。 柏烽炀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下巴,在彼此的口腔中交换了一下烟草的涩意。 柏少御很配合地活动着唇舌的动作,柔软的舌尖缠上温软的同伴,一触即分。 “我不在的这几天,都干嘛了?”柏烽炀伸手理着怀里的人的头发,声音虽然一贯的冷然,但是却带着一种骨子里的温柔。 “回家了一趟,”柏少御挣开他的怀抱,侧过身去弹右手里的香烟的烟灰——指节细长,动作优雅。 柏烽炀微微皱了一下眉,“下次要回去,我陪你。” “陪我去看你的少奶奶?”柏少御唇边扬起了微小的弧度,进而渐渐放大。 柏烽炀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 香烟被凑到唇旁,完美地阻隔了男人想要低头亲吻的动作。 柏少御抽了一口烟,眯起眼睛,抓住柏烽炀的领子猛地拉近自己,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喷出了一口烟气,“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柏烽炀在扑面而来的烟气中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伸手拿过柏少御手里的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后,才说,“不是我订婚,难道还是你去订婚?” 上一代和这一代的柏家是在柏仲之和柏烽炀手中的,但是并不代表柏家没有其他人了。比如,柏氏的第二大股东,就是柏烽炀的一个远方旁支堂哥;而柏氏的房地产生意,则是由柏仲之的大哥负责的。 柏仲之一开始就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贴好了标签——继承者和联姻者。 所以,一个月前,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柏烽炀说,“做船舶生意的孙家要和我们联姻,你哪天带少御回来把这个事儿办了。 柏烽炀直接说了,“不可能。” 柏仲之哼了一声,“最近全球经济都不是很好,连带着钢材生意也计较难做,这个时候和孙家联姻,是两全其美的双赢策略。” “南非的分公司一直盈利很好,”柏烽炀寸步不让,“上个月才在南部又勘测到了一个大铁矿,马上就能从当地政府手里拿到开采权。根本用不着跟那个孙家联姻,柏家的钢铁生意该挣的钱,一毛都不会少!” “哦~那更要和孙家联姻了。”柏仲之不容人反驳地说,“政府刚出台了大力支持海运的政策,正要‘好风凭借力’地把这块市场牢牢地抓在手里。而且……孙家的嫡传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顺利的话,船舶这块市场柏家也能做到老大,岂不是要比从头开始做这块市场来得轻松?” 柏烽炀站起了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准备出门回去,“我说了,不可能。” “咣当”一声,柏仲之砸碎了手边的一个描金茶杯,声音低沉有力,“别忘了,虽然柏氏现在在你手里,柏家还是我说了算!” 柏烽炀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头都不回地走出门去。 哪个大家族会没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能做到柏家家主的位置,并不仅仅是曾经做过柏氏的董事长就够了。柏家有一批财富,历代都只掌控在柏家家主手里,以备世事无常、东山再起——这个,才是家主的凭借。 这批财富,不是黄金白银,更不是美元人民币……而是一批古玩文物。 任一一件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足够在最危急的时候,拉起这个大家族最关键的一把。 现在,这批文物的主人,还是柏仲之。 此后,类似于这种不愉快的对话又发生了几次——这就是满叔嘴里的“少爷,大少爷因为你不回家的事儿,已经和夫人他们吵了好几次了”。 到了最后,柏仲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放弃了跟自己的大儿子针锋相对。 在硬碰硬上,他很少能占到上风。 “锋炀,当初你和少御在一起时,我半句反对话都没有说。现在,我只对你说一句话——顶着‘柏’的姓氏,多少要承担起来自己的责任。就是退一万步说,我也绝对不允许你们俩不留下一个子嗣。岂能让大好的家业被觊觎良久的旁支拿去,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柏烽炀沉默了一下,最后说,“孙家的女人,我来娶。” 柏烽炀摁灭烟,转过身,看着柏少御,眼底里是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暗黑色。 他抚上柏少御的脸,指尖温柔地蹭着他的耳后,说,“要结婚的话,也是我来结婚。” ——在这一瞬间,这个向来以“冷酷强势”著名于商界之中的男人,从内心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恐惧。 ——他知道的,自己如此严密地把人困在了自己身边,困住的也只是那具身体……但是,不困的话,什么都会没有。 ——他知道的,如果这次结婚的是少御,少御一定会借机决然地离开自己,连头都不会回。 ——他知道的,如果把自己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放在一起比较,自己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胜算的可能性。 如果,爱越深,是不是就会越自卑? “哈哈……”柏少御大笑了两声,只是不管是从眉尖到眼角,还是从神情到声音,都笑意全无。 他转过了半圈转椅,跟柏烽炀正面相对,伸手再一次拉住人的领带,缠缠绵绵地拉近自己,贴在男人的下唇上说,“……你说,女人和男人相比,当然是女人更好的,对吧?香香软软的,温温柔柔的,甜甜蜜蜜的……你怎么就不去爱女人呢?” 柏烽炀压弯了腰,和他唇舌相触,“如果是你的话。” ——他自始自终,要的只是“柏少御”,要的只是这三个字和这一个人。 柏少御任由男人的舌尖舔过自己的下唇,然后轻声说,“恭喜订婚,尼桑!” 最后两个字和发音,被说的咬牙切齿。 但是,柏烽炀却知道,他这是真的怒了。 柏少御此人怪癖很多,比如他会去看来自日本的轻小说和幻想小说,有时候对一些作品还很是喜爱。但是,对日本这个民族,总是怀了不惮表露出来的仇视和敌意的。 所以,这声“尼桑”被他此时如此地叫出来,真的是显得厌恶无比。 柏烽炀伸手搂过柏少御的肩,说出的话里却带上了隐隐的暗喜,“少御,你……在……” 柏少御一把推开了柏烽炀,“你想太多了,大哥。”他站起身,向客厅里走去,“我只是觉得,你以后会搂着一个女人,会让我觉得不寒而栗和恶心……”他转过头来,眼角处是一片浑然的不在意,“因为,我有洁癖。” 柏烽炀看着他,指尖开始觉得发冷。 “……至于你要娶一个女人,”柏少御突然送上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在他还没有说出下句更伤人的话之前,柏烽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了被灯光照得苍白的墙上,“柏少御,你!”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柏少御跟他对视,“难道我跪下来求你不要娶那个女人,抱住你的大腿难看地哭哭啼啼,就是你想要的了?” 柏烽炀看着他,眼神里慢慢漫上了一层伤痛般的雾色,那么深,那么浓…… 柏少御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却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想:到了这一步,我居然看着他这种表情,会觉得有一点点儿的心疼和伤心…… ——好像,我们……一直在伤害和被伤害的过程中……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的?到底是,从哪一步出错的? 到底是,哪里? 第38章 错觉的错觉 呼吸,交融着回响在客厅里,一声长一声短地糅合在一起,分不出来哪声呼吸出自何人又来自哪里。 柏烽炀眼中的那一丝弱到几乎会被他外在的冷硬遮去的伤痛,很快地从眸色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深处灼然而起的火焰。 跟他对视着的柏少御很快地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化——尽管不承认,但是不管身体还是心灵上,他和他,已然成了最能熟悉对方的那个人。 柏少御猛地挣开了自己被按在墙上的右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结果,被人抓住后顺势强扭在头顶上——贴在其上的掌心热度,很好地彰显出了男人此时的决心和目的。 因为被高举过头顶的动作的牵制,丝质的衬衫下摆在右侧拉高到了直至一截腰部肌肤的裸露出去。 柏少御看着柏烽炀,开口说了两个字,“放手。” 然后,被狠狠地吻住。 这个吻,来得凶猛无比,还带着莫名的绝望,像是孤注一掷般的挽留和不顾一切的印记。舌尖的动作幅度之大,根本让人无力抗拒,从上颚到舌根下方,全部被卷着舔上去,狠狠地吸吮。 齿尖咬过去,不够地施力……挣扎与压制,直到贴合的唇上都有了刺痛和铁锈味儿的咸腥,仍然不肯罢休地掠夺到底。 想要反抗的双腿被挤进去的更有力的同伴大分在两侧,还不肯罢休地在大腿内侧和股间用膝盖不停地揉按压挤。 柏少御在双唇刚刚被放开的时候,就咬着牙说,“……你非要让我恨你?!” 柏烽炀沿着他的下唇曲线啃吻不已,舌头重重地舔到下巴处,再用力地咬住——拜这个动作所赐,柏少御只能被迫高昂着头任由男人对着自己的下巴又咬又啃……甚至扬起来的脖颈曲线都绷紧到不能再紧。 柏烽炀在他下巴上又重重地咬了一口后,低声说,“那就来恨我吧……我情愿你来恨我。” ——就这样子,哪怕是因为恨着我,只要你心里,我能占据到分毫直到全部,也是我所愿意达到的目的。 柏少御的下巴被他咬得生疼,偏偏又挣脱不得……听到柏烽炀那句话之后,下意识的一个怔神……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愿到了恨的那一步,也会被视作是甘之如饴…… 心下一个恍惚,原本激烈的反抗和挣动就不自觉得弱了下去。而稍微的一松懈之后,身子就被人翻转过去,额头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有点儿冷和有点儿硬的触觉让人心跳忍不住地加速。 背转过去,身体被夹在墙壁和男人之间。 墙壁是不可推动的固定和坚硬,身后的男人是强势压过来的热度和强硬…… 衬衫被半扒下来,露出来的肩膀被人狠狠一口咬住……柏少御气急,破口大骂,“你他妈是狗吗?!” 真他妈该在完事儿后好好照一张全身照,或者细细数去身上到底有多少牙印……这他妈哪儿是做爱,明明是活脱脱地捕猎似的吞噬。 第二句话还没有被骂出口,柏少御就被人扭住下巴硬转过脸去,随后尖利的牙齿又一次咬合上了仍然红肿着的唇。 接着,顺势而上,严密地合上了唇,顺利地堵住了一声压在喉间的呼痛…… 柏少御的眼睛里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不是什么受委屈的暗泣,而是被突然的侵犯所带来的疼痛而引起的应激反应。 ……妈的,这不是捕猎,这是绝对绝的强暴! 吻住他的双唇非但不松开,反而有进一步向热吻深吻演化的趋势……柏少御恨不得咬男人一口——妈的,松口啊,老子需要深呼吸放松放松!靠……这样子疼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人! 但是,堵在唇上的唇舌,变本加厉般地向口中的每一个寸许之处舔吻过去,连口中的津液带着空气一起完全地抢夺而去。 柏少御只得一边放弃了口唇之间的反抗,一边用鼻腔呼气,同时尽量地放松自己让已经成了强暴的性事能成功地转化成和奸的快感…… 深吻,还在继续…… 等到这个漫长到柏少御以为自己会直接窒息到死亡的长吻结束时,他已经无力到只想跌倒下去。 腰身的绵软被男人一把搂住,还顺势把插入的动作又加深了分寸,硬硬地充满了所有。 一条腿被迫抬高,以方便着进出的动作……此时的柏少御,只能双手撑住墙面,以求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抽插中能够勉强维持住平衡。 毕竟是彼此之间习惯到了连对方身体最隐秘的极乐都知道如何去取悦的地步,在最初的痛楚熬了过去之后,就是熟悉的欢愉,从欲望的中心蒸腾而起,迅猛不及反抗地淹没了叠合在一起的人影…… 这是,往死里抵的一种缠绵。 这场性爱从客厅的墙壁处转移到卧室里,再从卧室的大床上延伸到浴室里……在满室白茫茫的水雾中,比之更显得迷醉和让人难以呼吸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深入,深入到骨髓揉进血脉中的都显得不够的,爱。 如果说,之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一种默认的和谐相处,那么,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针锋相对。 第二天,柏少御就把柏烽炀的全部个人用品打了包后,一个电话叫过来了小曾。 ——更确切的说法是,是他叫来了钟点工,一个个指点着哪样东西该一并地打包起来。 手里夹着一支烟,身上穿的是一件系带长款睡衣,柏少御斜靠在卧室的门上,用夹着烟的右手对着房间里指指点点,“那个手机充电器……左边那个枕头……对,还有那个相框……一会儿还有衣柜左边那个柜子里的连领带带内裤的全部东西……” 他指间的香烟上的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地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对了,临走时,记得把地板给我收拾干净。” 收拾东西的是一个阿姨,一边收拾一边很和气地跟他说话,“柏先生,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好得艳阳高照。”柏少御转身离开了卧室,还不忘在客厅的烟灰缸里掐灭自己手里吸了一半的烟。 阿姨愣了一下,“艳阳高照”……柏先生果然说话好有水平啊…… 小曾来的时候,带着为难地看着客厅里的一大堆东西,“少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柏少御已经换了一身家居的休闲衣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膝上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敲键盘,“不为难你,难道还为难我?” 小曾急忙陪着笑脸,“为难我为难我……可是少爷,老大他干了啥事儿,就被你这么扫地出门了?” 柏少御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键——他用的是中指敲击的,食指无名指和小指翘起来的弧度,好看极了,“谁把他扫地出门了?我是把他的东西扫地出门了……省得我看着添堵。” 挠了挠头发,小曾暗想:这他妈难道不是一回事儿吗?……得了,自己两边儿都得罪不起,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得了。 辛辛苦苦地费了好几趟的事儿,才把收拾成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东西都拾掇出去。小曾一边有手背抹着脑门上的汗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看……这还有别的东西要收拾的不?” 柏少御把怀里抱着的电脑搬到桌子上,从桌子角上拿起几张卡,笑得极其温柔地小曾说,“来,你过来。” 小曾战战兢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却是打死都不愿意出现在柏少御身旁一米处。 柏少御也不在意他的行为,伸手把几张卡递了过去,“替我还了去。” 哭丧着脸的小曾,只好接下来这几张薄质卡片,明明是硬塑的外壳,拿在手里却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人不好接。 “走的时候记得关上门,我累了。”柏少御打了个哈欠,合上电脑的屏幕,一手揉着腰地往卧室走去。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下午将近6点的时候。 随手摸过床头的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柏少,好巧,我正好刚起床。”接电话的是郁岚。 “嗯嗯……我也刚起床。”柏少御光着一双脚,走到隔壁的书房里去,“你把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告诉我一下。” 郁岚哭笑不得,“咱俩的起床是一个点儿吗?还有账号……我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都没记下来过?” “这次一定。”柏少御习惯性地用眼睛去找香烟盒子,找到后拿在手里,才发现原来已经是空的了。 好在郁岚对此人的脾性了解颇深,所以叹了一口气,“少爷,密码是你的生日月份和日期加你开始写小说时的年龄,账号是……” 说完后,郁岚果然听到这位少爷很认真地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的?” …… 又过了5分钟,柏少御看着自己的银行页面吃惊不已,“兰花儿,你给我的是谁的账号?” “……是木白大人的稿费账号!”郁岚没好气地说,“你该不会一次都没去看过吧?” 柏少御“啧”了一声,“怎么会有6位数?你是不是搞错了?” 郁岚耐心地给他解释,“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你写了少说有两百多万字,出版了三套书……林林总总地算下来,这个数目很正常,这还是我扣除了15%的经纪编辑报酬后的数字。而且还有一笔稿费在两个月后会再打进来……” “哦~”柏少御心情大好,“你下次可以扣20%。” “20%太高了,一般出版代理费也就是这个价钱了,而且我扣的还有你的电子版权的入V收益。所以,15%的报酬不算低了。”郁岚虽然不知道柏少御为什么突然问到了收益的问题,但是还是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给他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 “还有,柏少……”郁岚一边喝牛奶,一边继续说着,“你今儿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可能过会儿就给你打过去了……你手里的那本《黑暗之歌》我已经签给了维今中文网,对方答应冲着‘木白’这两个字也要给你大推,开出来的价码是千字120。” 沉默了一下,柏少御衷心地说,“伽蓝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这是赤裸裸的压榨!我记得我说过这本书我想慢慢写,你又给我签出去了!” 郁岚在电话那端不断打着哈哈,“哈哈,柏少,你说笑了……那个,我给你说这个,是人家维今说了,希望你在一个月后能达到总字数20万字以上,他们才好给你上连推。我已经……嘿嘿……给对方保证了,就辛苦……” 话还没说完,果然被柏少御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站在浴室里洗淋浴时,柏少御模模糊糊地想:没想到当时玩闹式的码字游戏,居然能够成为借以营生的一种凭借…… 意识到以后,完全可以靠自己来养活自己,柏少御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喜悦感——很浅淡,但是很满足的那种成就感。 正在这种放松的心情中随便胡思乱想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时,浴室的门被人推开了,随后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 柏少御转过身,莲蓬头里喷出来的水流顺着他脸部的弧度而下,还有一些溅到了柏烽炀的身上,直接把他的上衣打得湿透。 柏少御打了个哈欠,低声询问,“有没有带晚饭回来?我还没有吃饭。” 柏烽炀用力地抱住他,把自己的下巴搁置在他的肩窝上,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反问着,“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柏少御捋下了一点儿发丝上的水珠,“为什么让人把你的东西带走?……哥哥,你是一个要结婚的男人了,这些东西理所应当放在你女主人的家里,而不是……” 柏烽炀抬起头,凑上去吻他的唇,慢慢地堵上他的话语,松开后又吻上,细密的频繁地亲吻着。 然后再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用一种绝对的语气说,“少御,你要给我时间。” 柏少御看着男人被水打得全湿后,贴住皮肤的衣服——湿透的衣服下面是隐约而露的肤色,心里想的却是:我要给你什么时间?这一切难道不是全部由你在主导着?难道什么时候起由得我说出口来一个“不”字? 一边这样想,他却又笑了笑,接口说,“好,给你时间……” ——给你时间,也给我时间,能让彼此戒掉彼此。 ——这种疑似的爱恋太过强迫,让我有了一种偏离了本意的错觉,错觉到以为自己离不开你。 ——所以,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戒掉这种依恋……从此后,兄友弟恭、兄弟情深、情同手足、季友伯兄。 第39章 天寰·博拉·HELL 小曾最近过得很是忐忑不安、鸡犬不宁……还身体力行、以身作则地学会了一个新词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按照他的观点,有自家老大这么一个男人爱着,就是同性恋又能怎样?要是自家老大爱的不是少爷而是自己,就是装也得把他哄高兴了啊!不就是一句“我爱你”吗?张口就来的小事儿一桩! 可惜这种荒诞不经的念头也只有他在被台风尾巴扫到的时候,才敢拿出来小小地抱怨一下……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兢兢业业地做好一个跑龙套的狗腿工作的。 正如现在,在上至董事长办公室,下到枫扬集团一楼的前台接待处都笼罩在一片冰冷到渣的氛围中,只有小曾敢面不改色地推开柏烽炀的办公室的门。 “柏董,天寰的沈总打来了电话,要不要接进来?” 柏烽炀合上手里的笔,放在桌侧,“接进来吧。” 他看人看事儿很准,早在五年前,就为一家新成立的IT公司投入了来自国内的第一笔风险投资。 五年后,这家公司已经成了北方网游行业的翘楚,乃至于全国的网游市场都会受到它的影响,当初的投资额更是早已顺利收回了盈利。 这家网游公司,创办人是沈毅梵,名称是天寰科技。 柏烽炀示意小曾带上门,然后专心地接着电话,“……不必太过客气,你说……抽走公司的流动资金,拿去国外金融市场做空头?同时开发两个国家级的重大项目?……沈毅梵,我真是担心你家天寰倒闭了,我的投资收不回来成本。” 沈毅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轻笑出声,“真是谢谢柏董操心了……哪儿有,我是在诚心地感谢你的……哈哈……对,我的确很有把握,所以想再请柏董来帮个小忙……” 略一思索,又问了沈毅梵几个有关虚拟技术的轮廓性问题,以及该项目的负责人和市场前景后,柏烽炀干脆地说,“我可以给你投入1/3的研发资金……对,是全额的1/3。我只要你收益率的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十五,”沈毅梵一口回绝了,“另外我再给你天寰总股本1%的期权,行权期在两年后,如何?” “期权?”柏锋炀微微皱了皱眉,“你的天寰,现在1%的股本市价早就已经超过了500万美元,正在向千万美元迈进吧?但是,我要它有什么用?如果是50%的话,我还有兴趣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购买。” 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但是沈毅梵却知道,这只是柏大董事长说的一个极冷极寒的冷笑话罢了。如果他想要天寰,早在五年前就趁着他们资金最困难的时候,釜底抽薪地铁腕强抢了。 “哈哈……柏董你真会开玩笑。”沈毅梵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这1%的期权,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柏家的小少爷的……你先别爱弟成癖地问我什么不良目的啊……是我手下的一个网游研发小组遇到了策划上的瓶颈了……对,没错儿,是主线剧情和世界观架构方面的……御少爷应该就是现在网络小说界里那位很有名气的写手木白吧?所以想请他来帮个小忙……” 柏烽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三天后,天寰的市场部经理齐天远同学,在上门亲自“求贤若渴”时,被著名的木白大人压在门板上捏住下巴后,用言语肆意地调戏了一番。 半个小时后,齐天远哭得一脸梨花带泪地冲进了沈总的办公室,羞涩无比悲愤不已地嚎啕大哭,“沈少你要为我做主啊啊啊!!!……” 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可惜,被倾诉对象带着一脸阳光般的微笑,掂起了手头上根本没挂上的电话机,“柏董,你都听到了?……客气客气,举手之劳……还希望令弟可以施手相助天寰……呵呵,好的,那就多谢柏董了,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进行,如何?……好的,回见。” 齐天远在事后,对此做出的总结是——做人下属的,就是用来被卖的;而且要是遇到沈少这样的主儿,还会被卖得神不知鬼不觉,卖了以后还要称赞一句“你对我真好”! 两天后,被一众fans恭称为“木白大人”或者“木少”网络当红人气写手来到了天寰科技。 当天下午,一干客服MM们就集体上了七楼的策划部去围观传说中的木白大人,甚至还有人捧了他出版的三套小说来求签名…… 结果,全被广告部经理郝蕾挡了出去。 尽管来到天寰接手了博拉传说的剧情和世界观重构的这项任务,报酬颇高,工作轻松,柏少御仍然极为不爽。 具体体现在,他和沈毅梵的第一次相遇和对话上。 当时的沈毅梵,正到了七楼去找郝蕾说一点儿小事儿,刚出电梯门,就看到了柏少御端着一杯咖啡从电梯前经过。 “少御好,我是沈毅梵。”沈总裁的微笑像是三月份的春风一样拂面温暖。 “哦,幸会。”柏少御头都不回走了过去,一双眼睛全盯在了手里端的那杯咖啡上。 沈毅梵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跟他并肩而行,“不知道来天寰这一周以来,过得适不适应?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随便提就好。” “公司提供的速溶咖啡很难喝,”柏少御毫不客气地说,“但是跟和你聊天比起来,我情愿去喝咖啡。” 说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毅梵轻咳了一下,对闻声出门的郝蕾说,“蕾蕾,这柏家小少爷的脾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坏。” 郝蕾偏了偏头去看柏少御的临时办公室,“谁说的?我觉得少御真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子弟,对人挺绅士风度的啊……二楼那群客服宝贝儿们前一段时间天天上来烦他,也没见他说什么难听,还拿了自己的原稿和大纲人设给她们看,弄得一群小美女连声尖叫不已。沈少,你是不是惹着人家小少爷了?” 沈毅梵笑得有点儿发涩——惹到他了?双手奉上1%的天寰股本期权,如果是这种好事儿叫“被惹到了”,他也想被人惹这么一回。 柏少御其实就是这种人,为人敏感且智商很高,又因为一向被柏烽炀宠溺到无法无天,所以养成了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脾气。 沈总裁的一个电话,成功地让他和自己哥哥之间又享受到了一次“火辣辣”的性爱盛典,这种“大恩”,不言谢的话怎么能说的过去?! 自从他把柏烽炀的东西扫地出门以后,那人倒也乖乖地没有继续搬回来。 只是,得了空闲仍然会往自己家里来。 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地揪住了男人的领子,“你为什么又赖在我家不走?” 柏烽炀轻松地把他揪在自己领子上的双手握在掌心里,然后翻身把人压在下面,“来看你。” “这房子是我的!”柏少御斩钉截铁地说。 柏烽炀点了点头,“但是你是我的。” 柏少御看了他半天,转而笑得无奈而又张扬,“……真是跟你说不通。” 说不通的话,那就来做吧。 出乎意料的是,柏少御倒是很快地和齐天远消弭了前嫌,俩人有时候还会坐在一起喝上两杯,或者交换两只烟。 至于天寰的另一位高层管理人员苏南总监,倒是和柏少御的关系颇为尴尬得远近难说。 苏南见到了柏少御的第一面后,就难以自禁地感慨着,“……您长了好一张败类的脸。” 柏少御“啧”了一声,用比他更感慨更认真的语气说,“……您长了好一张流氓的脸。” 齐天远在旁边是连声附和,“太对了!说得都太他妈对了!你们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生生地把我衬托成了全世界男人的楷模和典范……那啥,晚上去HELL去不去?苏少请客。” 苏南摇了摇头。 “……那,柏少请客。” 柏少御摇了摇头。 “……靠,沈少请客!” 这回,俩人都肯定并且迅速地点了点头。 齐天远感动不已——沈少,您就是上天派来给我们仨专门用来团结一致用的啊啊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BOSS的悲哀。 柏少御很喜欢HELL。 他在大学期间很少去逛酒吧,在他印象里,不管是波尔多红酒还是苏格兰威士忌,都是用来在布置得极有情调的高档餐厅里配着或舒缓或悠扬的音乐浅酌慢饮,或者在露天的天台里被人晃着杯子在夜幕的映衬下进行含蓄而又煽情的调情用的。 所以,当齐天远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后,他就喜欢上了这里。 何况,这里不止是酒吧。 或者说,加上了贝少后,就大大超出了酒吧的概念化界定。 推开玻璃门,走过一段不算长的走廊进入酒吧,柏少御随意地脱下的身上的外套,递给了一边的侍应生,“贝少呢?” 他上次来HELL时,贝少正好不在,所以临走时留下了口信自己何时会再来。 年轻的男孩子自来熟地给他打着招呼,“柏少,晚上好,今晚您一个人来?……我们老板说了,今儿什么事儿都不干也要等着您来。跟上次一样来一杯petrus?” “调一杯Martini吧,”柏少御随意地说着,“不要甜苦艾酒,滴进去点儿柠檬汁……其他的让调酒师随意。” “您稍等。” 贝少今天在玩儿欧式复古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哥特式的圆眼镜、镜架上垂下来的金色细链垂在半长的发间若隐若现,还穿了一件中世纪风的褶皱式的系带纯白色上衣,下身也是黑色的贴身长裤配尖头靴子。 柏少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后,才吹了一个口哨,“大冬天的你玩儿这么一身,冷不冷啊?” 贝少淡笑,“咱家酒吧里可是一向四季如春的。” “少了点儿什么……”柏少御支着下巴认真地说,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下回玩儿这么一身的时候,记得整上去个家族徽标。我那儿有一本书是专门介绍欧洲那些贵族徽章的,过两天我让小曾给你送来。还有……整根丝带把头发束起来,上面再砸一个两角帽,就能去唬人了。” 贝少乐了,“柏少爷,你真是可爱。” 他转身接过来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推到柏少御手边,“我请你。” 柏少御不客气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咂了砸舌,“新来的?手艺不错。” 贝少没有接口他这句话,细长的指节轻轻地击在木质的桌面上,“前几天我去了德国一趟……你过来找我有事儿?” 柏少御摇了摇头,勾着舌尖去喝手里的酒。 “……还真是别扭啊……”贝少伸了一个懒腰,慵懒的姿态被贵族式的打扮衬得优雅无比,“是你哥哥的事儿吧?” 柏少御呼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苦艾酒味道在唇舌间萦绕不已,“贝少,您真是八卦。” “谢谢夸奖。” 周围的音乐渐渐激烈起来,柏少御转过头去看酒吧里开始激动并且向放荡的趋势发展的人群,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沉浸在音乐中的DJ,笑着说,“怎么着啊,今儿的主题是淫靡?” “今儿的主题是爱情。”贝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指尖抵在漂亮的金色镜框上,显得指色很是白皙。 把手里的Martini一饮而尽,柏少御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慢慢地凑了过去,“喂,我很想和你接吻。” 苦艾酒,曾经被欧洲列为禁酒,相传有催情和使人产生幻觉的效果,源自恶魔的饮品。 贝少愣了一下,然后唇边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我的荣幸,myhighness。” 柏少御撑过去身体,勾住贝少的肩膀吻了上去…… 贝少的唇是那种带着微凉的柔软,舌尖舔过他的下唇时,他会含住它轻轻吸吮,动作很轻柔,唇里有淡淡的苏打水味道,但是却不令人讨厌,而且因为刚喝过冰水的原因,凉凉的口腔内壁舔吻上去后,感觉很是惬意。 HELL里的灯光师配合地熄灭了整个酒吧的灯光,随后打过去一束强烈的白色灯光罩住接吻的两个男人。 而被突然变化的灯光提醒后,反应过来的DJ迅速在舞曲的最高潮时切断了所有音乐,在突然变得静寂的酒吧里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大声地吹出了一声口哨。 原本就躁动难安的人群因为灯光、音乐和……吻的刺激,变得更加兴奋无比,一时间鼓掌声和口哨声撼动了整间酒吧。 稍稍错开点儿唇,柏少御一边用舌尖舔着贝少光滑的上齿,一边轻语,“谢谢配合。” 贝少唇上的笑意慢慢扩大……柏少御甚至能感受到他双唇因此的拉延……他回答说,“要继续吗?” 舌尖,又一次地相触在一起,然后慢慢地贴紧了双唇。 惹得周围的喧闹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处。 结束了这个浅吻后,DJ迅速地放上了劲爆的舞曲,节奏火辣,旋律激情。 端过来贝少递过来的一杯以白兰地为基酒调成的鸡尾酒,柏少御猛喝了一大口,垂下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思绪。 刚刚的那个吻,实在是太过于轻柔,更像是友人之间的一个安慰吻。 但是,却很动人。 贝少夸张地叹了口气,右手食指的指尖点在自己下唇的正中央,语气轻松,“比较出来不同了吗?” “感觉不错。”柏少御凑过去用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下次回见。” 说完,走了出去。 HELL里新来的调酒师过来给自家老板送万年不变的苏打水时,意料之外地发现自己老板带着一脸夸张的郁闷对自己哀怨地说,“Paul,你说我为什么总要当别人的爱情试验机器呢?” 调酒师小心地回答,“老板,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八卦了的原因吗?” 贝少:“……” 托着腮的酒吧老板最后释然地点了点头,“算了,至少还赚了一个吻呢~” 语气之中,甚是悠然。 第40章 被追赶和被逼迫 走出HELL的大门后,柏少御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下意识地伸手拢了拢脖子上的一条米色围巾。 围巾是全羊毛的,暖色调的米白色,很适合在A市这种冷寒的冬季中,用来守护住脖颈间的温度。标签已经被剪掉了,所以品牌和价格都只能用猜测来揣度;但是,经由柏烽炀之手送出的东西,又有哪一件不是精挑细选之后的选择? 距离送还那几张银行卡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而早在两个月前,柏烽炀就和孙家的那个女人举行了订婚宴——宴会很铺张很奢华,很符合自己母亲一贯的审美。 他也去参加了。 远远地站在玻璃窗旁边,看着巨大的香槟塔和巧笑盈盈的准新娘。 身边没有郁岚,所以周围过来打扰的人烦不胜烦。 柏少御站在那里,单手插兜,看着仪式的举行,看着双亲脸上的微笑,突然觉得这一切空虚无比,自己也觉得疲惫无比…… 当天晚上,柏烽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求索不已,而是把他拥在怀里,心跳沉稳。 他想:我们这到底算是什么呢? 但是,还是在最后反手拥抱住了男人。 走过一个路口时,风突然大了起来,东西方向的风吹得人头发凌乱不已。 柏少御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从鼻尖到下巴的所有皮肤。 他唇上好像还残留着刚刚和贝少接吻带来的细腻触感,柔软微凉的唇瓣和湿润的舌尖、坚硬光滑的齿列和苏打水的味道……很清爽,很柔和,感觉也很好,但是却没有动情。 不像那个人。唇线的棱角很分明,吻上去的时候也少了几分柔软,而且总是吻得激烈,恨不得把人一口吞下的深吻——毫无招架之力,而且会掀起来滔天的情欲。 柏少御想起来了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一句话了,大意是:接吻是用来交融感情的最佳行为。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接吻是用来判断情欲的直接标准。 爱,和做爱,差别在哪里? 不过,肯定不在贝少那里。 “博拉传说”这款网游早在11月份就携着一股不容抗阻之势,从游戏、小说、选秀三方面进行大肆宣传,在网游市场创造了一个运营的神话——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网游可以在第一次扑街之后,仅仅是经过了停运两个月的休整期,就能一举拿下网游市场的不小份额。 文字策划和技术人员的工作有很大的不同,柏少御在加入天寰的第四研发小组后,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对主线剧情、世界观架构、种族人设等的各项调整。然后,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齐天远身后,硬逼着这位自称“日理万机”的市场部经理玩儿了两天的“博拉传说”给自己观摩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以“博拉传说”为背景的小说写作。 而一向号称占据着国内网络站“头把交椅”的维今中文网,在从伽蓝那里得知了木白的下本小说的写作计划后,立刻敏锐地嗅出了其间的商机,不遗余力地争取到了《博拉之门》电子版在维今中文网的独家版权,并与天寰进行了跨行业的合作。例如:开展“博拉传说”的同人小说比赛,注册维今账号或者充值维今币后,有机会获得游戏道具和周边奖励…… 这些事情,都和柏少御关联的很少,反映在切身的相关上,就是他越发颠倒的作息。 自从难得地去天寰朝九晚五地上了两个星期的班后,他就因为已经完成了手中对游戏的调整工作,拒绝了继续上班。 在柏少御离开天寰那天,齐天远拉着他的袖子哀哀怨怨得差点儿痛哭流涕,“……小白白,你要是走了,我们的铁三角就少了一个啊啊啊!” 何谓铁三角?即:以一致对外地反对沈BOSS为中心的三人联盟。 柏少御沉默了又沉默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情,“齐子同学,‘铁三角’这种土到不能再土,充满了上世纪特定年代称呼的词儿,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拿过来用的吧?而且,苏南要是听到这种叫法绝对会带着他手下那帮子小子痛痛快快地轮你一场的……还有,你身后有一个你说出来那句话后,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沈毅梵轻轻地拍了拍齐天远的肩膀,笑的很是和气,“天远,我听说最近总是有人以我的名义聚众请客吃饭,不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儿吗?” 齐天远笑得面部肌肉都快抽筋了,“……沈少,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令人发指到唾弃了,所以抓到那个人后,一定要严惩不贷地十大酷刑丫的!” “我有一套《满清十大酷刑图解》,”柏少御轻咳了一声,“还认识很多精通于各种调教手法的朋友,不如二位以此为指导,尽情地试试?” 齐天远立刻双手推着柏少御往天寰的大门口走,“快走吧快走吧……你这个败类祸害……” 《博拉之门》的写作并不是很顺利,因为这篇小说并不是传统中的单主角视角,而是类似于对背景世界的铺设介绍。不仅要交代清楚几大势力的历史和现状,而且还有彼此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更要命的是加进去了八大种族的因素,无形中对写小说的作者提出了更高的驾驭要求。 柏少御对这部小说的定位是:恢弘、庞大、华丽、悲壮、史诗。 还有一个终极词汇,叫做:完美。 柏少御为此几乎耗尽了心神,书房的一片狼藉,地上扔的全是大片大片的纸张线稿:人物关系树状图、地图草稿、行军路线图、势力分布图……钟点工踏进来一步都可能引发他的歇斯底里化。 连带的吃饭睡觉全部脱离的正规……电脑桌上摆放的除了烟盒和烟灰缸,就是大块大块的巧克力,电脑桌旁边的玻璃矮几上摆放散乱的是咖啡壶和茶叶盒…… 如此拼了命地工作,对柏少御来说是头一回。 他这种投入,带上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头,也更像是要逃避什么追逐一样的慌不择路。 柏烽炀最近过来的都很晚。 因为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扫地出了门,所以他只随身带来了一套家居睡衣,是一件烟灰色的长袍。 在带过来的第二天早晨,柏烽炀换好了自己的衣装后,看着被脱下的睡衣,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准备拿走。 那天,柏少御在用被子蒙住了头后,闷闷地说,“这件就留下来吧……堂堂一位董事长,带着睡衣去公司像什么样子?” 柏烽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床头把人从被子里揪出来,低头吻上去。 柏少御挣了两挣推开了男人,“少来……快滚,我昨天睡得很晚。” 柏烽炀转手把他抱在怀里,半天后才说,“相信我。” 在男人走后的第一个瞬间,柏少御就一把抓住他的睡衣扔到了被轻柔阖上的门板上。 落下去的睡衣在木质地板上可怜地缩成一团,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被穿到男人身上时的气宇轩昂。 ——相信你,相信你什么?相信你爱我? ——我一开始是不相信,后来是不相信也被迫要相信,再后来是习惯性的相信……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的不相信? 自从柏烽炀订婚后,他对柏少御的容让和宠溺简直上到了一个无法再次逾越的高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最基本的,其他的只要是无关原则,都是可以的。 甚至在空闲的时候,还会去帮柏少御整理手稿,习惯了签署各种文件的手指,会认认真真地在一叠散乱无比的纸张上耐心地标上序号和所查资料的注释。 所谓的有关原则,比如……捏住天寰市场部经理齐天远的下巴压到门板上用言语调戏。 其他的,还有吗? 这天是一个周末的上午——不要以为柏少御难得的早起,他是熬了整个通宵没睡觉。 如果柏烽炀在的话,还能硬拉着他去睡觉;如果不在的话,没人管着的柏少御通常都会在和清晨的阳光say“hello”后,才决定是要继续睡觉还是继续熬着写作。 他刚刚完成地下王国的史观架构——黑暗精灵和半兽人的一些种族会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城堡。 时间已经是上午9点了,长期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早已发涩。 柏少御站起身来,长时间的坐立和通宵一晚上的低血糖让他脚下有点儿发虚。 正打算趴到床上小睡一会儿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肚子的不爽之情在看到了门外的男人后,勉强消散了三分。 来的人是HELL的老板。 把人让到了客厅后,柏少御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哈欠,“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作为一个酒吧老板,难道不应该是那种晚上12点之前都不会休息的人吗?” 贝少带着屋外的一股子新鲜的冷空气走了进来,他随意地把自己手中托着的一个长方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我可是每到11点就准时休息的健康人……前几天弄到了05年份的chianti,产自CastellodiFonterutoli,所以拿过来跟你分享一下。” 柏少御探过身子把木质的酒盒托在手里,打开后瞄了一眼标签,“从哪儿搞来的?你不是不喝酒?” 贝少“嗯”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全部问题,而是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喜欢红酒……对我来说,看人喝酒也是一种分享。” 玩味地看着贝少,柏少御翘起了唇角,“你就从来没有喝过酒?不可能吧。” “的确很少喝,”贝少笑了笑,“我之前的职业……嗯,有限制的。算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闲聊了几句后,贝少就很有礼貌地起身告别离去了。 直到他走,俩人都默契般地没有谈到一周前的那个吻,彼此间态度坦然得反而更添了一层亲密。 刚送走了人,柏少御正要培养刚刚临阵脱逃的睡意好好地睡上一觉时,门又被人推开了。 柏烽炀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是皱起了眉,第一句话是,“你还没睡觉?” 柏少御“嗯”了一声,起身拿着那瓶红酒走到了小餐室里去,取过来一个开瓶器,熟练地把中间的螺丝尖钻插进木塞的正中央,慢慢地把它拔离出来。 柏烽炀跟着他的脚步来到餐室,“家里来人了?” “是我家来人了。”柏少御取出来一个红酒杯,倒入了小半杯红酒,用手指捏住杯子轻轻晃动后,递给身后的男人。 “是谁?”男人没有伸手去接杯子,眼角处掠过一处阴霾。 柏少御挑了挑眉,“1、2……” 柏烽炀头疼地接过来杯子——如果在“3”被喊出来之前,自己还没有去接杯子,这位祖宗绝对会松手任由它自由落体的。 不过,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所谓的情趣,即便不被当事人双方所承认,它也是情趣。 看到柏少御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柏烽炀也只得自己先退让了一步,“先去睡觉吧。” 他看着柏少御,欲言又止后还是说出了口,“少御,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柏少御从他身边走过去,对他的话没有接口,转而向浴室走去。 ——就像是一场拉锯战,双方都是退了又退,退到了最后,都不愿意退到自己的底线之外。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只在于,一个始终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另一个却固执到只愿意看到自己。 柏烽炀靠坐在沙发上,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地像是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手中的红酒的确是不错的佳酿,但是再好的佳酿也抵不过品酒人的心不在焉。 事情就是这样子,在没有得到之前,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得到;在得到之后,却有可能越来越放不开手,情愿着哪怕是卑微也愿意强留住哪怕是假装着的甜蜜。 柏少御在满室的蒸腾水汽中,慢慢苍白了下唇,心里却是对自己愈发地痛恨和自弃——明明是一直期盼着的被放开,但是却在事到临头之时,多出了这般无聊至极的难舍和失去的锐痛。 从一开始听到他订婚,到确认他会订婚,再到亲眼看着他订婚……从虚到实,从不信到接受,从强迫的高兴到难压的疼痛……唇边的笑容被硬扯出来得很是难看——这些,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一直想要的吗? 为什么在得到后,却会这样子的怅然若失和隐痛无比。 日期一天天在拉近,他始终觉得自己在被追赶着……被人、被事、被时间追赶得逼得无路可走……答应出版商《博拉之门》的第一卷还有两周的交稿期,他和那个女人的婚期还有……一天跟着一天,睁开眼就会少了一天……被追赶着,被逼迫着…… 有时候,他就会想:赶快结婚也好,赶快把日子呼啦啦地一下子过去,等到那个人结婚后,一切不接受也要变成接受,一切的犹豫也会变成事实。 他和他,都清楚地知道,那场婚姻,会是最终点。 谁能无动于衷地做到自欺欺人?…… 到最后,果然能去相信能去依靠的,果然只有自己…… 通宵一晚上,而且将近12个小时没吃任何东西的人,去洗热水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在心情变得激越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脱水的恶症。 说不上来的心悸,像是一条丛林巨蟒一样慢慢缠绕上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心上……柏少御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退潮了的海水一样倾泻而逝,随着呼吸的困难,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雪上加霜的是无力和恶心的狠厉侵袭。 他无力地扣住浴缸里侧的白瓷墙壁,不受控制地滑落跌落下去。身上的冷汗像是夏季的滂沱大雨,苍白色的唇开始转向发青……指尖颤抖着按住左胸,连唇都无力咬住的口中轻吐出去了两个字—— “锋炀”。 莲蓬头里的热水还是泼洒而下,关闭上的木质门厚重得让人绝望,柏少御连自己都无法听清那两个字的吐音。 原来,仅仅是一门之隔,也可以会有这种抓不住的……千里之遥。 然而,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第41章 完结章:一生相伴 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依然被厚重的木门遮掩到断断续续得听不分明,但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却莫名地心烦意乱起来。 他起身站起来后又坐下,手里的红酒杯握了又放,放了又攥紧…… 犹豫了再三之后,他还是丢掉了手中的红酒杯子,大步地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贸然地过去很可能……不是,是一定会惹得少御满心的不高兴,但是在那一瞬间,涌上柏烽炀心间的全是柏少御临进浴室前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 ——也罢,反正被他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的事儿了,再为此多添上一笔,那又如何? 这些纷乱的思绪在他推开浴室门的一瞬间,全变成了一片空白和越来越过分的心跳。 他不顾脚下到处都是水迹的湿滑地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浴缸,莲蓬头里不断喷洒下来的水花迅速地打湿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他甚至来不及伸手去关热水开关,就横抱着人急着离去。 怀里的人,有着已经转成青白色的唇瓣和冷汗涟涟的额头,整张脸上都因为冷汗和水流而变得湿漉漉得满是水汽。 柏烽炀连呵斥都顾不上,就搂紧了人大步走向了卧室。 柏少御在一阵头疼欲裂和恶心乏力中,觉得自己的泪腺头一次失去了控制,在男人温热的怀里汹涌而出……他一向是以一种对抗和不合作乃至敌对的态度来对待柏烽炀的,有时候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使然,好像不这么做就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男人一直以来超越原则的纵容。 如今,当着他的面,在他怀里泪流满面,才发现,原来流泪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男人的身上是他送出去的GUCCIPourHomme,自从他送了男人那瓶香水以后,男人的身上一直就是这种味道。 泪水像是大开了闸的水坝,就着他埋在男人怀里的动作,在灰蓝色的衬衫上打湿出来明显的水迹。 但是,还是止不住一般地流。 柏烽炀把柏少御平放在床上,转身大力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然后顾不得安慰人一句,就走出了卧室去倒开水。 半抱着人一口口地喂进去水,男人又急着去翻他库存的巧克力。 递过去时,却被床上的人用坚决的眼神拒绝了。 柏少御舔了舔他自己觉得干裂无比但是事实上一如常态的下唇,刚刚的流泪和脱水的后遗症让他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绵软无比,“……生理盐水或者淡盐水。” 看着男人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柏少御突然觉得,他这样偶然地因为手足无措而变得笨笨的样子……倒也十分可爱。 但是,刚一思及到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了他照顾另外一个人,比如:另外一个女人时的假想……抑或是,照顾一个怀孕的妻子时,是不是也如这般的手忙脚乱和忙中出错…… 还没来得及深想,就没由来地泛上一阵恶心。 柏烽炀捧着一杯水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柏少御半伏在床沿上干呕不已。 他扶起人,递过去水杯的手在第一时间就被拂开了去。 柏少御皱起了两道细眉,无力地轻声呵斥,“你离我远点儿!” 只是,虚弱的语气毫无气势可言。 柏烽炀顾不得在此时跟他相争,更顾不得在此时继续纵容他的坏脾气,只得自己含了一口水,扳过人的脸,硬灌了进去。 岂料,被咳得哪里都是,一片狼藉。 柏烽炀猛地把手里的杯子掼在了床头柜上,用力之大不仅弄出了一声大响,还震出了他一手背的水。 他一手握住了柏少御的肩膀,一手抚上了他的脸,喊了一声“少御!”。 声音很低,带着深深的被伤害和疼痛感,还有一股子急火攻心的味儿。 柏少御的肩膀被抓得发痛,他怔了一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说,“拿来。” 一边强迫着自己咽下淡咸的液体,柏少御一边想:明明难受得是我吧?怎么那人也一副要死要活的感同身受样儿……一边想着实在是好笑,一边却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这种感觉,像是一只名为“绝望”的大鸟从天空掠过,宽大的羽翼留下的是浓重阴影。 笼罩于心。 好不容易缓过了这阵子的盗汗、心慌和呼吸困难,柏少御就被人硬按在了枕头上。 男人沉声说了句“睡觉”,就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浴室走去——莲蓬头还没关。 柏少御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什么都不想去想,但是脑子却不听从意志地自发运转起来……他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间小公寓时,那人眼神里的小心翼翼的垂询;他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吃晚饭时,默不作声的相对;他想起了那人每天早晨起床雷打不动的早安吻,和棱角分明的唇形;他想起了每一次拥抱时的力度,每一次亲吻时时长,每一次做爱时的激情…… 他想,人为什么总是在将要失去的时候,才愿意去审视自己将要失去的东西对自己代表着的意义呢? 他想,人为什么总是在习惯了逃避以后,就只顾得逃避而且为了逃避就能把一切都舍弃呢? 他想,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自己能不能爱人这些都是没有定论的事情,但是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不舍了。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及,以及……自己足不足够说得上厚脸皮。 等到柏少御再次醒来的时候,墙上挂钟的时针还没有走过12点的刻度,他仅仅睡了不到2个小时,而且很不安稳。 柏烽炀看着柏少御紧皱的双眉,立刻丢下了手里的电脑,转身把人搂进怀里,“哪里不舒服?” 柏少御左手按住胸口,摇了摇头。 可惜的是,柏锋炀在所有有关柏少御的事情上,始终保持了一等一的警戒心。 他一手拉开了柏少御的左手,掌心熨帖地抚按住胸口的部位,下一秒就冷下了脸,“怎么回事儿?!” 掌下的心跳,在明显地脱离着正常地过速着。 柏少御闭上了眼睛,“你不是正摸着?心跳得有点儿快罢了。” 柏烽炀站起了身,拉开旁侧的衣柜,飞快地挑选着衣服,“想穿什么外套?……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医院!” 柏少御半坐起了身子,无所谓地说,“不用去,过一会儿就好了。” 回答他的是一件被扔到床上的灰色大衣。 尽管在很多事情上,一般都是柏少御说什么算什么,但是这是在柏烽炀默认的前提下。 而一旦柏烽炀提出了什么意见,对于柏少御来说,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比如,这次……在柏少御的抗议下,还是被带到了医院做身体检查。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去的是林业任执行院长的那家知名度颇高的市立医院。 虽然林业并不是心脏外科的专家,但是这位年轻的副院长还是在原本就很忙碌的日程中,硬挤出了时间陪同人去做心电图等各种检查。 习惯性地推了一下并没有滑落的眼镜,林业对柏烽炀说,“少爷的身体很好,只是体质有点儿偏弱,应该是生活不规律和作息颠倒带来的不良后果。他这次的心率过速,只是常见的非呼吸性窦性心律不齐,只是回家以后,烟和酒都要少碰了。尤其是烟,对心脏的刺激很大,还是戒掉比较好。另外,咖啡也尽量少喝……因为按照您的说法,他早上出现了高渗性脱水现象,所以现在滴注一下葡萄糖溶液比较好。” 尽管事先前自己也知道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但是在林业的解释下,柏烽炀还是长出了一口气,“麻烦你了。” 林业笑了笑,“太客气了。” 因为所谓的“特权”,柏少御的吊针滴注是在林业的副院长办公室里进行的。 柏烽炀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因为休息不足和刚刚摄入小剂量的安定药剂再次沉沉睡去的爱人,伸手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林业陪着他往外走去,“柏董,你对少爷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整个A市,因为窦性心律不齐而特意请到一位科室主任为之做心电图的人,少爷绝对是第一人。” 柏烽炀没有接口他的话,而是淡淡地说,“你的院长位置,还要多久才能坐稳?如果早点儿让我来安排的话,上个星期就确定下来了。” “但是,这样子才比较有意思,不是吗?”林业唇边的笑容轻到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声音里却是的确带上了笑意,“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点儿小事儿如果还要你出手相助的……柏董?!” 打断林业的话的是柏烽炀突然间扶住额头的动作。 轻轻地晃了晃头,柏烽炀放下了自己的手,“没事儿,只是又头疼了而已。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儿忙。” 林业低头沉思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敛去了全部的笑意,“我冒犯地问一句,你头疼多久了?一般头疼的时间段?有没有视觉下降和呕吐的并发症?” 柏烽炀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林医师,你职业病太严重了。” “既然陪少爷来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做个检查好了。”林业用一种迫使着人不得不去信服的语气说,“只是初步的检查,时间不长,我保证可以在少爷醒来之前完成。” 想了想后,柏烽炀才略微地点了一下头,“好。” 柏少御醒来的时候,发现手背上的针头早已被取掉了,而自己的左手被哥哥紧紧地握在掌心中,抽动一下才感到手腕处已经有了隐约的酸麻——想必是维持了这种姿势不短一段时间了。 柏烽炀端起一旁的水递给他,眼神一改平日里的锐利冷然,多出了一层淡淡的温柔。 接过了杯子后,柏少御才发现杯子里的水是适宜饮用的温度。 他微微低着头喝水,感受着被人注视的目光……实在忍不住了后,猛地抬起了头,“你看什么?” “你。”目光里是一种专注的力度。 不是没有被他看过,甚至连身体最隐秘的部位都曾经被他一一审视过,抚摸过,亲吻过,爱抚过……但是,今天的这种注视,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分量极重。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柏烽炀突然说,“少御,以后少抽烟,少喝酒,咖啡也要少喝。”他停了一下,继续说,“答应我?” 柏少御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的语气。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从本质上来说,他绝对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好像借由着这次的浴室晕倒事件,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两个人之间松动了起来——也许,不止。 柏少御渐渐从前一段时间的焦躁和惶惶不定中恢复过来,他会在午夜过后记得去早点儿休息,电脑桌旁边的玻璃矮几上的咖啡壶也被人替换成了形形色色的茶叶,烟盒更是被换成了各种口味的口香糖;他也会偶尔早晨起床后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的同居人煮豆浆,衣柜里也渐渐多了比他自己的衣装大了一码的成套西装和成排领带,还会一时兴起地给男人搭配领带、衬衣和西装的颜色……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柏烽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如果说之前因为刻意的不去在意而对此没有什么感觉的话,现在则慢慢积攒成了不悦…… 在这一点上,柏少御不应该受到丝毫的责备——因为他家男人最近回家的时间已经从晚上6时渐渐拖到了10时左右。 而且,日渐疲惫。 柏少御有时候在敲击键盘的间隙就会想到:现在这些相处时的平淡幸福,像极了跟时间的一场赛跑……像是偷来的一种隐秘甜蜜。 日期仍然一天比一天近,时间就是这样子,从来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喜乐悲苦而变得迅速或者缓慢,仍然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地规律地进行。 唯一不同的是,当想到日期一天的近似一天时,连带着会想起来的是男人的那句话,“相信我”。 其实,相信的到底是什么?与其说相信的是爱情,还不如说相信的是人。 只有他会这么说,也只有他愿意这么说。 2月份的一天上午,柏少御接到了郁岚的催稿电话,很愉悦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这一情况的出现,惹得郁岚惊奇不已,他在大洋彼岸大呼小叫,“……柏少,你这么自觉……突然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失落感,好像我存在的意义被你如此的积极性抹消了。” 柏少御送给了他一个冷笑,然后成功地迫使对方慌忙地打着哈哈地挂上了电话,生怕晚了一秒钟后,著名的木白大人又会玩儿起来拖稿的老把戏——与“奇幻小说”相比,这个才是木白少爷最拿手的绝技啊啊啊! 柏少御听着郁岚狼狈地挂上电话,唇边露出来的是淡淡的笑意…… 心情大好。 但是,两分钟后,一位客人的到访,彻底地打破了这种琐碎的平淡的微笑的幸福。 来的人,是小曾。 往日总是一脸狗腿相和讨好表情的小曾,在柏少御一开门后,就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柏少御皱了皱眉,伸手揪过来他的领子,干脆地甩到客厅的沙发上,随后潇洒地用脚后跟磕上了门,“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滚蛋……哭哭啼啼地跟死了老娘一样。” 小曾闻言又是一阵哀嚎,毫不做作地腔调中深深地压着一股子撕心裂肺。 柏少御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嚎完了继续抽噎。好不容易抽噎完了,一双明显红肿的泪眼死死地盯着柏少御,嘴唇颤抖,“少爷……我实在是……老大他……他不准我对任何人说,可是……再这么憋下去,我就快跟着他一起死了。” 柏少御太阳穴上的青筋“嘣”地轻跳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像是从头脑内部生疼起来。 他敏锐地抓住了小曾的后半句话,深呼吸了又深呼吸后,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问,“你说什么?” 小曾被他的脸色吓住了,原本说不顺流的话也变得正常了点儿。他特没出息地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鼻子,从兜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录音笔。 短暂的“沙沙声”过去以后,录音笔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林业的,“老板,我这么喊你一声,是冲着我以前在夜色里喊过你四年的‘老板’,不是从一个医师而是从一个下属的身份向你做出这份建议和……请求。” 男人在说到“请求”两个字时,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根据初步的诊断结果,你的脑部的确存在构造异常,根据我的经验,初步判定为胶质细胞瘤。是否为脑癌,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断。我建议你做一个切片检查。” “直接告诉我风险。”随后响起来的声音,是柏烽炀的。 “一定比例的颅内出血和麻醉风险,由我主刀的话,保证几率降至现有医疗水平的最低点。” “……我拒绝。” “老板!” “我经不起任何风险,除非你能保证风险度为0。采用药物的保守疗法吧。” 录音被掐断了,随后是下一段录音。 “小曾,你私下和孙家的女人谈得怎么样?” “……她坚持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真是给了台阶还不愿意下。婚期是什么时候?” 呼啦呼啦的翻笔记本声,“明年,老大。” “……你记下,如果在没有拿到孙家50%的股份之前,我有了什么意外……你可以不计任何后果地把那女人私生活糜烂的证据曝光给我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少御和这种女人结婚……至于其他人选……你……” 男人沉默了很久后,才涩声说,“你替我把关……还有,通知郁岚回来,下个月安排他进天宇。另外,如果我有了什么意外,我父亲很可能重新出来掌控柏氏,或者被我堂弟坐上我的位置……该死的,时间太紧了……你记住,所有投资都是柏氏的,收益也是柏氏的。但是年前投给天寰科技那笔钱,只有那15%的收益率是柏氏的,还有天寰股本1%的期权是不归柏氏的,这个是少御的。” 小曾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闷闷地带着哭腔,“老大,你搞这么一出……这才……根本不会的……” “嘴给我严实点儿,你办事儿我一向放心。”男人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还是不够……这样子给少御的后路还是不够……” 柏少御听得面无表情,一脸的冷静让旁边坐着的小曾直打寒颤。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听到录音的结束,才低声问,“你……” 小曾一脸的恳求,“少爷,你去劝劝老大……我去问林医师了,他说虽然有风险,但是几率不大,而且如果患者配合的话,他能保证……” 柏少御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这样,那个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少爷,老大怕的是……如果有了什么不良的风险后遗症,或者干脆确认为恶性脑瘤后,你……” “我会怎样?”柏少御压低了声音问。 “……他这样子你都不正眼看他一眼,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岂不是弃之如敝履……” “是他说的还是你乱猜的?” “……我……我看出来的。” “你看的是个屁!” 柏少御用手指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我需要想一想……想……” 他的指尖处是一片用力的发白,太阳穴处因为突然的施力,甚至留下了指痕。 突然,柏少御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拿过桌子上的小录音笔,用一种可以称得上冲的速度摔门而出。 后面小曾在喊着什么话,他都听不到了……心脏的跳动已经盖过了耳边的风响,眼角处的热意也在仍然带着春寒的风中渐渐冷却。 ——那个男人,不是变态,是笨蛋。 开车出来的时候,车门刮到了车库的大门……略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他没时间注意车子的损伤程度,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路上要小心开车。 但是……车子的速度还是近乎飚飞。 出于各种原因,柏少御都很少去枫扬。 这次过去时,其他的什么心情都不及细想,只想能尽快地看到那个人。 毕竟顶了一个柏家少爷的名衔,从进公司大门,到直接过去董事长的专用电梯,都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 虽然在进电梯的瞬间,眼角瞄到了前台的接待小姐带着殷勤的笑容拿起了电话,想必是通告自己哥哥一声他到来的信息吧。 看到这一景象后,柏少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着急之下居然没有事先前电话一下。 ——如果,自己赶来了,人不在怎么办? ——不会的,他,必须要在。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最顶层。 柏少御走出了电梯,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门。 办公桌后的男人正好放下电话,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淡淡的惊喜。 柏少御突然想起了郁岚半年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永远追在你身后,有时候你一个回头都会让他欣喜无比”。 ——如果,我现在回过头来,会不会……来得太晚?…… 柏少御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呼吸还带着不稳。 他在柏烽炀注视他的目光中,一步步地走过去,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慢慢收紧了手臂。 柏烽炀放下手中的笔,一手环搂住他的腰,让他顺势跨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去理他的发丝,“怎么了?怎么突然跑来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一连三个问句,问句的中心,全都不是他自己。 柏少御摇了摇头,手下的力度却又再次收紧了一点儿,“……想见见你。” 声音很低,被堵在了唇间和衬衫的领口处。 柏烽炀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在柏少御面前屈指可数的叹气,“是不是小曾过去给你多嘴了?……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少御按住脖颈压下了唇,堵上。 唇瓣与唇瓣的摩擦带着柔软的触感有着直入人心的渴盼,舌尖深深地探进去,在上颚上来回舔吻的动作更像是一种邀请。 柏烽炀环住他的腰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随后低声说,“少御,你不用这样子……同情之类的什么我不需……” 柏少御竖起右手食指按在他唇上,认真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你先听我说,也许因为我现在情绪太乱,说的有点儿混乱,但是你必须要听我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满叔说过我有一个哥哥,按照他的说法,那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我11岁,那时候扑上去时很怕你会像妈妈一样推开我,但是你没有;你那会儿很高,也很有劲儿,会愿意陪我一起睡,会用力地抱我;你后来回美国上学后,我一直不愿意睡回自己的房间,是妈她发了脾气后才搬离你的房间的;从初三开始,就有女生给我递情书,但是我总觉得她们太过于幼稚……现在想想,会有这种想法,其实是在拿她们跟你比较……总是做什么事儿都会想到你,想到哥哥如果在的话,看到我做这些事情,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高兴……后来,等你从美国回来后,我……那时是很想和你亲近的,但是,你总是太忙,而且……我见到你后,总会不自觉地紧张,总怕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配不上有你这种哥哥……” 他停顿了一下,拿开自己的手指,转而把脸贴近男人的胸前,耳下传来的是一声声的心跳,平稳的、节奏的、有力的……“再后来,你对我那样子……当时是很恨你,但是……为什么这种恨意,很快地就消散掉了?……我总是想惹你生气,总是一厢情愿地排斥你,总是怕自己爱上那样一个你……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你能换一种方式开始的话,说不定……” 柏烽炀差点儿屏息住了自己的呼吸,生怕呼吸稍重之下会打破此刻的多年求而不得。 柏少御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我现在仍然分不清对你,到底是亲情多一点儿,还是爱情多一点儿……也许,亲情和爱情的概念,我都不是太能理解……但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你在改变了我和我的生活这么多以后,不能这么残忍地丢下我一个人在这……” ——在这个,对我来说,充满了冰冷和疏离的世界。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把你看作自己能去依仗的唯一温暖,如果没有了你,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命中的寒冷…… 柏烽炀双手环住柏少御,他的手臂环住得有点儿松,但是相扣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深陷到手背的皮肤中。 他低下头去吻柏少御的额头,唇瓣贴着他的眉心,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我的弟弟,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爱人。” 柏少御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你不要和别人结婚。” 柏烽炀啄吻在他的眉间,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渴望。“再说一遍。” “……不要……”双唇被堵上,深深地吻了进去,下唇上的牙痕被舌面一遍遍地舔刷着,耐心地等待着双唇的开启。 柏少御一边配合地动作着唇舌,一边分神地想着——明明是接吻那么多次,却总是对正在进行中的吻,甘之如饴…… 察觉到他些微的分神,柏烽炀惩罚性质地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再用力含吮住……舌尖上的一点小小钝痛,很快转变成了带着被吮得发麻的快感……像是微小的电流。 分离了吻了又吻的双唇后,柏烽炀用一只手的拇指按住柏少御的下唇瓣,肯定地说,“好。” 柏少御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我一直在等你说,”柏烽炀凑过去跟他额头相抵,“如果……你最后不说,那我也只好……自己来对你说……”他停了一下,认真地说,“……自己来对你说,我想一生相陪的人,从来都是你,也只有你。” 两个月后,手术室外。 柏少御静静地背靠在冰凉的瓷板墙上,地下扔的全是被搓得不成样子的烟支。 他不习惯戴手表,手机也处在关机的状态。不过,他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像是等候,更像是在守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脸疲惫的医师率先走了出来。 “要去看看他吗?”林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额上有一层新渗出来的细汗,“已经直接送往VIP加护病房了。” 柏少御点了点头,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林业带路。 林业站起身来,“走吧……其实,你可以直接在病房那里等他的。” 柏少御把手插进兜里,“这里能陪他陪得更近一点儿。” “我很好奇,”林业带着他向楼层对侧的电梯走去,“你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他来做手术的?” “是他自己的选择,”柏少御淡淡地说,“我只是说,我会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一直。如果他做不到的话,那只有我去做。10%的风险和90%的机会,他选择的一定是后一个。” 林业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之前的切片检查已经确定了是良性脑瘤,而且所幸的是发现得很早,肿瘤的位置又很好做切除手术,可以选择最好的手术时机。” “直接说后遗症吧,”柏少御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最坏的情况。” “手术非常成功,”年轻的院长唇边的笑意很淡,但是很真实,“也许会有可能性很小的记忆力衰退。总之,恭喜。” 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加护病房的外面。 林业后退了两步,“去等待你的骑士归来吧,殿下。” 很少开玩笑的林大医师,偶尔之下的调侃,居然也可以充满温情。 柏少御转头送了他一个微笑,“是王者归来。” 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身后跟着紧紧相随,这次换我来等待着守护你一回,所以,你一定要比之前更紧地抓住我。 ——这是必须的。 番外集 第42章 番外四夏夜 这是夏季的一个夜晚,天上的云层很淡,所以月光显得透彻而且清明。 今天的HELL显得很是安静——当然,这是和那种能掀开屋顶似的喧闹相对比而言的。因为现在在整个酒吧里响起来的是悠扬的钢琴声。 钢琴弹奏得并不是很流利,反而带了一点儿发涩的不熟悉感,偶尔一两个音符还会弹得略显滞后。 但是,在一曲终了后,酒吧里散坐着的客人们还是报以了热烈的掌声,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因为,弹钢琴的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贝予阳。 他上身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衬衫是最普通最简单的样式,别说没有袖扣,连衬衫的纽扣都是小小的透明色暗扣,而且手腕处的纽扣还扣了个严严实实。 但是,纯白色的衣料却在刻意被调暗的灯光下反射着疑似的微光,衬得人愈发地挺拔笔直得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注目一二。 因为,衬衫的衣料中有暗隐于其中的银线——这是一种低调的张扬。 男人从钢琴椅上站起身,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温润非常,“弹得不好,实在是献丑了……”在他的示意下,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钢琴师坐上了他刚刚的位子,“还是让小彰来吧。” 钢琴师的手指随意一般地从钢琴的按键上轻抚而过,随后击下了一个重音——是《蓝色的爱》。 柏少御看着贝少一步步走回吧台,右侧的眉挑高了一点,“贝少,说实话,你弹得真不怎么地。” 贝少接过来一旁调酒师送过来的苏打水,右手的指尖被杯壁映得有点儿亮亮的湿意,“的确是不够好,比不得从前了……” 他的语气里非但没有因为友人的直言不讳有什么恼意,反而有一种轻松的调侃在其中,“不过,他们也不是来听我弹琴的,而是来看我弹琴的。” 柏少御“嗯”了一声,眯起的眼角很快地放松了下来,“单单看的话,还算不错。” 台上的钢琴师弹得的确很是不错,指尖跳动的动作像是展开的白色鸽翼。 贝少放下手里的方口玻璃杯,“柏少,柏董最近身体还行吧?” “能有什么不好的?”柏少御懒懒地说,“他正值壮年,又不是什么恶疾,除了头发短了点儿,其他的倒还勉强能说得过去。” 贝少轻声低笑,倒也不揭穿眼前这个人曾在自己哥哥动手术的前夕彻夜难眠,明明手足冰凉得难以回暖,还偏偏要强作了一脸镇定的口非心是。 “不过,上个月柏家和孙家联姻的突然取消,倒是很有意思。”年轻的酒吧老板在新的钢琴曲被演奏起开头时,一派貌似无意地说着。 柏少御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变得不怀好意起来,“贝少,还有您没有不知道的事儿啊……” “有的有的,”贝少笑得眼睛弯弯地看着柏少御,“比如,柏先生怎么会突然同意这桩婚事的取消的。” “想知道?”柏少御唇边的笑容拉大再拉大,背后疑似起了一团命名为邪恶的黑雾,“那就来求我吧。” “Ibegyou,please.”被邪恶势力逼迫的可怜男人立刻言辞灼灼地恳求着,英伦式的口音听起来彬彬有礼又不会显得过于热切…… “那就是……”柏少御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认真地回答,“我不告诉你。” ……贝少哀怨地看着柏少御走出HELL的背影,用眼神无声地控诉着脾气和趣味都很恶劣到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 ——这种人,能对他的所作作为照单全收而且还大加赞赏的,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他那位哥哥才会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做得出来。 柏少御这次来HELL是来拿一瓶酒的,苏格兰威士忌——贝少刚刚折腾过来的酒,有着细长的方形瓶身和健康的小麦色酒液。 柏烽炀喜欢红酒,他更喜欢苦艾酒,至于苏格兰威士忌……倒还真不是这俩人这盘菜。 但是,郁岚回国后在和柏少御分享照片时,被他偶然间注意到了一瓶摆放在桌子上的酒——漆得雪白的矮木桌的背景是绿莹莹的草地,桌子角处横放了一瓶有着小麦色泽的酒。 当时的郁岚正在兴致勃勃地翻找自己的圣诞老人cos照,冷不丁地面前就被塞过来了一张照片,“这是什么?” “酒啊,柏少。”郁岚随口说,然后继续找自己的大胡子照。 “……对你这种智商低的人,果然需要多费我很多口舌。”柏少御的指尖指了指那瓶酒,“什么牌子的?产地是哪里?我喜欢这个瓶子。” 郁岚瞅了半天,“嗨~忘了……柏少,你该不会因为瓶子的形状就想……嗯嗯?” 柏少御从铺得极为厚实的地毯上站起身向客厅里走去,手里还顺着那张估计是闲暇时随意拍的景物照,“有什么不可以的?买回来后摆在客厅的博物架上,可以看着玩儿。” “……柏少,”郁岚一脸的痛心疾首,“酒的价值在于细细饮用。” “烟的价值还在于一根根地抽呢……”柏少御照着原样给他顶了回去。 “胡说,”郁岚立刻对其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烟的价值在于被戒掉!” ——开什么玩笑,柏董正卡着某人戒烟呢,所以必须要鲜明地站好自己的立场。 柏少御低声笑了一下,也不跟他在这种问题上诡辩,走到电话机前就给贝少打电话。 接电话的贝少在听到了柏少御的不合理要求后,沉默了一小会儿,就欣然答应了,“没问题,我给你找找看……有时间带着那张照片过来吧,我如果认不出来的话,就让店里的几个调酒师一起认认看。” “真够爽快,”柏少御心情大好地看着手里的照片,“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找你绝对没错儿。” ——等到拿到了酒以后,柏少御才知道为什么贝少答应得那么爽快:因为他加收了几乎高达150%的中介费。 之所以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是因为价格也够爽快。 - 随手把酒瓶横放在副驾驶座上,柏少御轻吹了一声口哨,发动了车子。 刚刚拐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柏少御拉过来耳机塞进耳朵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挑,听起来最是惬意无比。 “在哪儿?”男人的声音即便是通过了电波的中转传递,也很难和柔和这两个字沾上边。 “15分钟。”柏少御淡淡地回了一句,“开车呢,挂了。” 男人说了一声,“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如果放在以前,柏少御肯定又会因为他这种像是在质问般的充满了掌控欲的问话发一通不小的脾气;但是,现在才明白,男人只是用这种方式别扭地表达出“我想你了,想见到你”这种感情。 随手扯下耳机,柏少御舒了一口气,唇边的笑容变得温柔了一点点,“呐,还真是的……” ——即便是一种独占欲,那又怎样?因为,人总是需要被需要的,当这种需要成了一种独占的话,如果当事人觉得是甘之如饴的甜蜜,那就足够了。 前面的红灯又亮了,柏少御停下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流,思绪却又回到了在HELL里贝少问的那句话来了——“柏先生怎么会突然同意这桩婚事的取消的?” 绿灯亮了起来,车子慢慢随着车流向前挪动着。 怎么同意的?——柏少御伸出去摸烟盒的手,转向了一侧放着的口香糖——其实,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还记得两个星期前,柏烽炀硬拉着他回家后,对着父亲说,“订婚取消了,就这样子。” 柏仲之原本是想要发脾气的,但是看了一眼术后刚刚恢复的儿子,强压下了一口火气,“说取消就取消,你好大的口气!……你到底有没有为柏家想过以后?!” 斜靠在沙发上的柏少御单手支了下巴,一手指住了柏烽炀,接过了话,“他儿子是他儿子,又不是你儿子……钱财家业,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儿,反正在你活着的时候,柏氏是我大哥的,这就已经足以宽慰你的了,还去操那份闲心管死了之后的事情做什么?” “这里轮不到你多嘴!”柏仲之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您说了算什么啊?”柏少御温柔地笑了笑,“您就这么肯定我大哥对柏氏念念不忘地放不下手?……钱这个东西,多少能算是个头儿?能有身边有一个活生生的人陪着好吗?我哥这次手术,您过去看了他几回?您一门心思地想的是手里的柏氏该怎么抓稳了拿结实了死也不撒手……要是这样子的话,您还不如就当他死在手术台上了好,以后也少对他指手画脚……” 柏仲之冷着一张脸看着柏少御,连说了三个“好”字,“……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出来这些狗屁不通的话?!你又知道什么?!” 柏少御垂下了眼睛,“柏氏里没有了柏烽炀,它依然是柏氏;但是……” “但是,少御不能没了我。”柏烽炀沉静地说。 “……喂喂!谁准你这么说的。”柏少御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口气中多少有点儿被人说中了心思后的气急败坏。 “因为,我也是。”男人语气未变地说出简单但是深情不减的话语,转而对着自己的父亲说,“……联姻的事情,你以后不用提了。至于柏氏,我会把它做好的。其他的事儿,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而继承人的问题,不如选贤任能,我以后会把它交给一个能坐稳这个位置的后辈的。” “不可能,”柏仲之断然拒绝,“只有这个问题绝对不可能商量!我柏仲之怎么可能会把柏氏交给外系旁支?” “哦~”柏烽炀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这个问题就照着你的意思解决。少御,走吧。” - 车子驶进了车库,柏少御一边伸手去摸副驾驶座上的酒瓶,一边去解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怎么解决的?就是这样子解决的。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他柏烽炀不松口的事情,别人能逼了去? 况且,偌大的柏氏,又不是他的软处。 推开门进屋,男人已经换好了睡衣,正在翻看一些商业报刊,抬头见他进门来,立刻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柏少御把手里的酒放在客厅一角的博物架上,还顺手翻出了一条彩带,在瓶颈那里,松松地打了个蝴蝶结。 刚把手里的酒摆出来了一个满意的姿势,身后就传来了一股甜香,转回头后才发现,男人手里托了一个小碟子,香味就是从碟子里的甜点传来的。 是蛋挞。 柏少御略微偏爱甜食,但是又不能太甜……也许是熬夜时的习惯,以及甜品更容易补充热量的原因。所以,家里摆放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从纯黑加浓到果仁夹心,产地更是网罗了几乎所有国家,甚至有来自南非和巴西的原装口味。 除了巧克力以外,还能受到柏少爷青睐的甜品中,蛋挞就算得上一个。 柏烽炀把碟子递给柏少御,简单地解释着,“今天下午,有一个香港的客户过来谈生意。” 柏少御瞄了一眼,“是在檀岛买的蛋挞?” “嗯。”男人点了点头。 柏少御看着仍然很少露出笑意的男人,“噗”的一下轻笑出声,“我说……你该不会是特意拜托人家买了带过来给你的吧?” “那又有何不可?”柏烽炀的眼角也带上了笑意。 “可,非常地可。”柏少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想笑,“……带了这么一大路……下次一起去吃好了。” “好。” 蛋挞再次加热后,除了香味扑鼻外,口味其实差了很多,而且是已经出炉了十多个小时,自然比不得刚做出来的新鲜好吃。 但是,仍然足够给柏少御一个不错的心情。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被肆无忌惮地纵容到底的态度。至于……是不是爱情,旁人是不是理解接受,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喜欢住在那种大宅子里宁愿来住这种小公寓,不喜欢餐餐都要精细到鱼翅鲍鱼,不喜欢品味极为高雅地品酒拼派头……但是他又喜欢在衣服和香水上破费去买一些奢侈品,喜欢吃一些很普通但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凭了兴趣去收集一些可能永远都不会用到的东西。 这些,他都愿意给他,都愿意陪着他一起。 洗完澡出来后,男人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但是并没有入睡,而是在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翻看。 柏少御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抽走他手里的文件,“你现在应该还需要静养吧?” “不妨事。”柏烽炀虽然口中这么说,倒是任由人把自己手里的纸张抽去随手丢弃在床头柜上,还散了几张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柏少御用左手摸了摸男人新长出来的硬扎的头发,“还是长点儿好看。” 柏烽炀任由他的手指滑过自己的发间,然后落在眉尖,滑下去,按住唇角,“那就等它长长。” 收回手指,柏少御单手撑在身后,“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边说边盯住男人的眼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或者说,你从什么时候想上我的?” 柏烽炀轻咳了一声,眼底开始有着柔和下来的深黑色,“我第二次回国。” “感谢上帝,”柏少御凑上去吻他的唇角,“如果你说是我11岁那年的话,我会感到恶心的。”他撤离开了一点儿,随后又补充着,“不过好像也没那么恶心……如果我11岁就能让你脑子里充满了龌龊的念头,是不是显得我魅力也太大了一点儿?” “你的魅力一直都是最大的。”男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环住他的腰。 柏少御用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看着男人,“……其实,你一直都不适合说这些温柔的话。”他抬起右手臂,挽高了衣袖给他看,“喏,被你搞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调情的话被一本正经外加严肃无比的语气说出来时,违和感是难以避免的。 但是,男人是很认真很坚定的说出口的,也许他不能算一个优秀的情人,但是,至少他是一个可以让人安心的情人。 柏少御顺着他搂住自己腰的动作凑前了过去,薄唇停留在他鼻尖前寸许处,轻微的哈气随着他说出口的话语抚上男人的面部,“我一直都不明白,我爱我的话,是因为我自己;你爱我的话,是因为什么?” “也是你。”柏烽炀翻身把人压下去,手指抚上他的锁骨,“这些问题,你可以以后再来问我。” 等到一室的绮色随着呼吸的渐渐平稳而拉下帷幕时,柏少御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肩头,掌心的汗湿和肩头上的汗湿交融在一起,有着暧昧的触感。 “喂——”声音里有着微哑的疲惫,但是夹杂着满足的小小叹息,听起来最是情色无比。 他半昂着脖颈,从颈间到锁骨处的弧线上的汗意被卧室的壁灯映出一圈光泽,暗隐其下的是触感良好的弹性,“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这张脸?还是这个身体?” 柏烽炀反手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里,再用另一只手把人拥进怀里,“自私、骄纵、薄情、坏脾气……” “概括的真好,”柏少御点了点头,“连这些你都喜欢?……那还真是没救了。”他一只手顺着男人的胸前向下抚摸,漫不经心地从胸口摸到小腹,指甲的尖端间或刮过皮肤,蹭出一层美好的战栗感,再顺而向下,抚弄住刚从自己体内带着大量体液退出来的分身,掌心包裹住柱身,拢起来细细地上下套弄了几下后,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还很精神嘛……” 柏烽炀深压了一口气,“……别玩儿火。”话虽这么说,手却开始上上下下地不规矩了起来。 “哪儿有玩儿火?”柏少御用指甲掐了一下已经在自己手中硬挺起来的分身,指甲不怀好意地从根部的表皮上拉到顶端的铃口处,再用指甲背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子,“玩儿的……明明是你。” 柏烽炀低喘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怀里的人——他年轻、漂亮,有着倔强的骄傲和偶尔脆弱的眼神,他需要人的娇惯并且会自然而然地做出邀宠的姿态,比如现在……虽然很多情况下都会别扭到嘴硬得丝毫不饶人,但是,很迷人。 ——这样的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爱人。 这样想着,柏烽炀低下头,慢慢地吻上了勾起唇角笑得张扬的双唇,在重重地吻进去的同时,也封住了他口中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语。 然后,边舔吻着他的下唇,边顺着他的话说,“玩火会自焚,玩儿我呢?” 柏少御哈哈大笑,紧贴在一起的胸膛因为这种笑声微微地震动不已,“……那,不玩儿了……睡觉睡觉……”边说,他边松开自己的手,在离开男人的身体之前,还不忘记在他身上蹭干净掌心中的体液,连带着指端,都放肆地在男人背部的皮肤上留下黏湿的痕迹。 “晚了。”这句话出口后,原本就没有并拢在一起的双腿就被人大力分开,挂在臂弯上的同时,已经在体内逞凶过的凶物又再次分开尚未完全合拢的穴口,一个挺身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紧窒的甬道里——那里还残留着上次做爱后留下的润泽,所以轻而易举地接纳了侵入的硬热;而因为上次性爱留下的余韵,穴口和内壁都在带了自己意识一般收缩不已,特别是因为摩擦而微肿的穴口肌肉,收缩之余,会带来一种缓慢被吞入和一直被吞入的满足感。 “唔……”柏少御把脸埋在男人的颈间,逸出了一声有着甜蜜痛楚的鼻息,尖细的牙齿咬住他脖侧的一小处皮肉,牙尖厮磨,“你……留点儿手,我明天还有事儿。” 说完,舌尖安抚性地舔过被咬出来牙痕,再细细地咬上去。 ——只是这种行为和带着慵懒语调的求情,只会让这场性爱变得更加求索不止罢了。 不过,双方乐在其中,就好。 谨祝,生活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完结了的原因,完结的第二天,俺就开始身体不舒服了……当时想,噢噢噢……还好已经出结局了。 XD,先放出来一部分关于儿子们的XXOO问题,嗯……我慢慢做,大家消遣看哈……我尽量满足大家的八卦心理,但是有些问题回答了会很无趣的话我就会跳过哈……【 第43章 番外五孩子的问题(上) “……你们什么看法?”柏少御讲完了一通长篇大论后,伸手去取桌子上的一杯brandy,晃了两晃后全部倒进口中。 他所坐的位置是在HELL最靠里的一个角落,但是吸引过来的目光却并未减少,反而随着入夜的愈深变得越发的热烈起来。 原因无它——桌子的最里侧坐着的是林洛见,旁边的是莫离,正对着他们坐的,是柏少御。 即便不知道林洛见在HELL一贯如日中天的名声而初次来到这间酒吧的人,也会被吸引过去心神。 因为,两个帅哥在一起的效果是double,那么三个呢? “你喝的是我的。”林洛见抽出一支烟,在递给柏少御的半路上转手咬在自己唇齿中——上挑着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哦哦哦,差点儿忘了,有人要戒烟。” 莫离从好友口中拿下那支细长的烟,放在一侧的烟灰缸里,“既然知道有人要戒烟,自己就注意点儿。何况,二手烟比直接抽更有危害。” “所以说,小白白根本就没必要戒烟嘛……与其吸二手烟,还不如自己来……”林洛见调侃性的话语被柏少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声响打断了半拉。 “我说……”某人的声音危险般地压低了,“我说的话,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莫离点了点头,态度恳切。 “当然。”林洛见打了个响指,叫侍应生过来送酒水。 “少御,”莫离换了个姿势,半靠在了柔软的皮质靠背上,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神色,“这种事情,其实我们都说不好的。” 柏少御用探寻的目光看了一眼林洛见,后者轻松地耸了耸肩膀,“我和苏南,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什么的……他爸妈一直生活在美国,思想开放地让我都汗颜。而且,如果我们俩带孩子,我百分之百地确信带出来的不是个小流氓就是个小太妹……” “还可能是一只小孔雀哦~”贝少端着托盘走了过来,“Brandy、Martini、Chivas……” 柏少御伸手掂起了那杯放在最边边上的苏打水,猛地喝了一大口,明显的心不在焉。 “喂喂——”贝少哭笑不得地看着柏少御,“你喝的是我的。” “哦,”柏少御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我说怎么没一点儿Martini的味道,还正要告诉你这个做老板的:你家的调酒师该炒鱿鱼了。” 贝少把手里的托盘随手递给旁边正好走过的一个侍应生,左手背在自己的身后,后退了一步,连自己的杯子都没有拿回来,就打着哈哈想要离开,“……你们这个场子……的气氛,好诡异……为了显示出我与在座诸位的与众不同,先走一步……” 林洛见“啧”了一声,“明明自己是个0,还非要装得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贝少你真是越来越没长进了。” 刚走开了两步的贝少,闻声后又折身走了回来。 他双手撑住桌子,身体微微前倾——他颈间的装饰性银灰色领带半垂到桌面上,眼角里全是笑意,“洛少,您不必为了自己一朝做受,而变得这么敏感的……” 微笑着的酒吧老板伸出右手,去勾林洛见的下巴,指腹暧昧地摩挲在他的下巴尖上,“我的意思是……你们全是‘已婚人士’,所以我才需要避开才好啊~” 林洛见把自己的下巴又挑高了一点点儿,方便着男人手指的调情般轻蹭动作,“贝少,我真想把你五花大绑了扔土匪窝里去……”说着,拉下来他的手,反过来手背用唇轻触,眉尖微蹙,“……好想咬一口啊……” “你当他是五香蹄髈?”从贝少身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反手拉住林洛见握住贝少的手,施力猛拉入怀,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一双薄唇,辗转地浅吻着步步加深。 林洛见挣了两挣后非但没有挣开,反而惹得男人又狠拉了他一把——腰胯部狠狠地硌在了桌沿上——这激起了他的火性,齿间猛地合拢,重重地咬上了男人的下唇,同时一巴掌推开了因为吃痛而稍微放松的男人,“苏南!你发什么神经?!” ——当众拥吻,这对他林洛见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但是这种类似于惩罚性质的表演性的强吻却让他很是不爽。 岂料,比他不爽的大有人在。 苏南挑了右侧的眉尖,“我能发什么神经?”说完,转身抓起贝少被林洛见亲过的手背,拉到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我帮你消毒。” 贝少笑得简直马上就要脱离出了“优雅”这两个字,他抽出手,“多谢苏少用心了,四位慢谈……我那边儿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开玩笑,成为吃醋之间的小情人之间用来飙气的工具,傻子才会干。 莫离站起身来,走到柏少御身边坐下,把空间留给一对看起来明显非正常状态的情侣。 林洛见半支着下巴,已经懒懒地回靠到了沙发背上,“我有毒?那也全是打你那边儿传染过来的。” 苏南翻出烟,叼了一根在口中,“嗨~哪儿这么大的气性啊……不就是出去跟女人一起吃了个饭没给你报备嘛,我跟你说,那是我去拒绝她!你要相信我……得得得,下次绝不了,成不?” “爱去哪儿去哪儿……”林洛见往里侧又缩了半寸,伸出手来半掩住口打了个哈欠,“跟男人出去吃饭也跟我没关系。” 苏南“嘿嘿”一笑,不顾人的推拒搂住肩膀贴了过去,附在林洛见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嗯?”了一声,看人还是没消气,又凑过去服软般地哄了两句。 正要闹成肉麻剧的时候,柏少御忍无可忍地把手里的杯子掼在了桌子上,“还有完没完?‘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游戏回自个儿家玩去!” “别忘了拉上窗帘抖好床单放好热水……”莫离轻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当着自己好友的面调侃了这么一回。 林洛见倒是落落大方地面对了这两句狠刺,伸手从自己男人口中抽出了那根没有点燃的烟,一点点揉碎在手头边的烟灰缸里,“少御,今儿怎么这么烦躁?” 柏少御冷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莫离打着圆场,“其实,少御,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么难办。” “一个孩子。”柏少御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一个孩子!” 苏南“啊”了一声,“谁的孩子啊?柏董还是你的?我早说过了,在外面偷吃一定要抹干净嘴巴,要不然弄一大帮子麻烦事儿,处理都处理不完!” “呦~”林洛见瞥了他一眼,凉凉的语气中透着不怀好意的意有所指,“瞧你这经验,足得都可以传播了,啊~” “彼此彼此嘛。”苏南点起了烟,姿态舒展随意。 “哪儿敢跟你比,”林洛见把手边儿上的烟灰缸推了过去,“要不要咱有时间交流一下,比试一下?” “交流可以,比试就免了,你那荷尔蒙就对着我一人就足够了。”苏南正儿八经地说,“咱俩的问题回家讨论啊,别岔题了,宝贝儿。” 莫离轻咳了一下,“少御,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不过是增加了一名家庭成员。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所以对这个问题基本上也没有去想过。” 柏少御半仰在靠背上去看天花板上的灯饰,沉默不语。 苏南低声问了林洛见两句后,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柏少御说,“试管婴儿的话,其实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不在增加什么家庭成员上,而在于称呼上……你想啊,是喊你‘爸爸’还是‘叔叔’?是喊柏董‘爸爸’还是‘大伯’?” 柏少御的脸色黑了黑,抓起了旁边的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林洛见一把掐在了苏南的大腿根上,小手指甲掐啊掐啊掐地不松手,“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啊,三句两句地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苏南面不改色地把人的手攥在手心,紧紧地握住,“本来就是嘛……他们自己家生孩子的事儿,拍板决定的肯定是他老公,过来跟你们俩抱怨也没什么用。难道,还得玩儿一个什么反对联盟?” 林洛见想了半天,转过头去问莫离,“小离,你妈有跟你要过孙子吗?” 莫离扯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吐出了一口浊气,“没有,我妈在我面前很少提这个问题,她比我还在意。” “沈小白他爸妈呢?也没提过一次?”林洛见咄咄逼人,往前探了点儿身子,认真无比,“沈小白呢?他可是灰常灰常喜欢齐朵朵那个磨人精。” 苏南一把手把探了半个身子过去的林洛见拽回自己怀里,“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林洛见转身扑到苏南身上,双手揪住他的领带,声音放软到又放软,“苏哥哥,你想要孙子吗?” 苏南哈哈大笑,“我比较想要你。” 莫离抚额哀叹了一声,也拉过旁边的外套甩在肩上,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Jia.}4:21:56 “我还是不知死活的想问一下洛大啥时候写沈BOSS听到洛见在办公室与苏少那啥时的的反应啊啊啊啊卫航后来怎样了?” 第44章 番外五孩子的问题(下) 如果说和苏南、莫离的相识,起源于天寰;那么和林洛见的相识,就起源于HELL了。 当柏少御还在天寰朝九晚五地老实上班时,下班后经常被齐天远和苏南拉去HELL泡吧。一来二去地,就喜欢上了那家酒吧里轻松的氛围和老板温雅的谈吐。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一向洒脱大方的苏南当天晚上急躁得连连翻看手腕上的表。 说到苏南这个人,柏少御一直认为这种人必然是拈花惹草不断的浪子一只,后来发现此人居然玩儿归玩儿,“洁身自好”这四个字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那是你不知道,”苏南点了一支烟,靠在吧台上懒散地说,也不管自己这幅慵懒的模样惹了多少人的目光滴溜溜地扫射过来,“我家那口子,要论起来玩儿,比我还能玩儿。俩人过日子的,又不能天天因为这个别扭吵架吧?干脆各让一步,大家都老实点儿好。” 正说着呢,HELL的内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男人。 皮草上衣,黑色皮裤,及膝系带长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尤其是眼角处的光彩,混着酒吧天花板上的灯光,显出了十二分的流光溢彩。 他走到苏南面前,很自然地交换了一个吻后,皱起了双眉,“苏南,你又抽烟!” 彼时,苏南已经在他推开门的第一个瞬间就掐灭了手里的烟,所以他颇带了点儿无奈地说,“……没有……” 男人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去又深吻了一下,“满嘴的烟味儿,你知不知道?!” “留点儿面子嘛,有朋友在。”苏南搂住他硬转向了柏少御的方面。眉眼间全是纵容的笑意。 “我是林洛见。”有着尖细的下巴的男人朝柏少御伸出了右手,笑容里全是和善。 哀叹一声,走出了HELL大门的柏少御回忆完了自己与林洛见和苏南的相遇——那时候看他们,明明是很靠谱的人啊…… 车子拐过了一个弯,前面是一家小公园——半个手臂撑在车窗上的柏少御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一辆被推着的童车,车上坐着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屁孩。 柏少御愣了半天,反手关上了车窗,卡着红灯变绿灯的那个点儿一脚踩下了油门,唇边的线条倒是越收越紧了起来。 让他如此心烦的事情,发生在两天前的一个夜晚。 纠缠了整整半宿后,他忍无可忍地一肘子撞开了男人又想靠过来的身子,“柏烽炀!——”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够了啊!” 柏烽炀用手指拂开柏少御被汗打湿的额发,凑过去用唇瓣轻蹭,“我比较喜欢听你喊我‘烽炀’。” “……烽……‘烽’你个头……”柏少御无力地说,转过身去给男人一个背影,摆明了困极想要入睡的愿望。 柏烽炀从身后搂住他,下巴搁在对方肩窝处,低声诉说,“下周三是代孕妈妈的取卵日。” “……,”柏少御沉默了一下,起身坐了起来,“什么代孕妈妈?你给我说清楚。” 柏烽炀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要担心,只是取一下精子而已,很简单的事情。” “简单个屁!”柏少御一把掀开了被子,再一脚踹去,眉尖随着他的动作抽了两抽,“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牵涉到要取什么该死的精子,你是不是一直都会瞒着我?既然瞒的话,干脆一瞒到底好了……取精子?很简单,自己搓吧搓吧两下得了。” 柏烽炀无缘无故地挨了这么一脚后,脸色也变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少御,别总是这样子跟人针锋相对好不好?……我没有瞒你。” “没有瞒我?”柏少御冷哼了一声,“下周三就他妈要造孩子了,你周六才告诉我……怎么不等孩子出来了再对我说?什么事儿全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要我还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柏烽炀耐心地说,“前期工作做起来有点儿麻烦,等到现在再来告诉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停停停——”柏少御伸出右手,制止了男人的话语,“我们俩说的从来都不会是同一个话题……你以为我在生气你告诉我这个事情是早还是晚?我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不想要什么孩子!换句话说,这事儿你一开始做决定的时候就应该问问我到底要,还是不要。而不是在做完了以后过来告诉我一个事实,然后对我下一个什么取精子的命令!” 柏烽炀皱了皱眉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解释,就被人干净利落地往怀里塞了一个枕头,“去书房睡去!” 于是,抱着枕头往外走的柏董事长开始严肃地思考两个问题—— 1、今天少御到底生气在哪里? 2、是不是对他娇惯得太过厉害?以至于自己居然被赶到书房里去对付一晚上……该死的是自己居然还听话地照样地过去了。 这段小插曲发生后的第二天,柏烽炀就因为公务赶去了南方一个城市出差,为期两天。 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 推开门后,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属于男人的鞋子。 柏少御看都不看一眼地踩了过去,可惜硌在脚底的触感非但没有平息了内心的郁闷,反而加重了烦躁不堪。 ——独断专行……这四个字根本不会因为他对人的温柔与否产生什么不同,这是一种行为模式,深入骨髓得让人深恶痛绝。 HELL里那些朋友,都以为自己纠结的是“孩子”两个字,其实自己不爽的是这种完全没有任何人权般地被独断专行着的郁闷。 ——尤其在苏南和林洛见那对所谓的“模范夫夫”面前,更凸显得淋漓彻底。 当然,不喜欢孩子,也是一个事实。 走进摆在客厅一角的冰箱,打开,取出来一瓶冰镇可乐——盖子刚被旋开了一半,就被人合上后,放回了冰箱里。 柏少御松开放在冰箱上的左手,转身就想离去。 “少御——”男人一手扣住了他的腰。 “叫什么叫?”柏少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今儿你还去睡书房去。” 话音还没有全然落地,“去”字儿刚刚可怜地出口了三分之二,柏少御就被人扣住手腕后,整个人凌空抱在怀里,方向是自家卧室的那张大床。 “……你……”抗议的话被重重吻住,舌尖也被吸吮过去,用力地卷缠住不留一丝空隙。 衣服在行进的路上已经被解开了一半,脚上的拖鞋也一只被甩到了客厅的某个角落,一只被甩到了卧室的大床下。 而被压在床上的第一个瞬间,已经习惯了性爱的身体已经开始在最深处燃起了浓重的情欲感官——混杂着对预知的疼痛和更大的快感的期待…… “……等……等一下……” 皮带被抽下来,随手甩到了床下,金属的扣头在敲击到木质地板上时,是一声清亮的脆响。 “……你他妈能……我说不要……” 衬衫最下摆的纽扣被崩坏得到处都是,落在床上和地上,微小的声响。 “……混蛋……啊……” 短促的叫声被唇堵上,混着拉链被一拉到底的金属色响音,显得……情色无比。 衣物的悉悉索索声渐渐停止了下来,亲吻的水声渐渐地取而代之,随后是急喘过后被拉长被压抑的短声呻吟…… 汗水和体液混杂着情欲过后的旖旎味道弥漫了鼻端,柏少御连手指尖都懒得举高半寸。 他别过头,不看仍然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眼,脸上呈现的是一种有点儿灰白色的失落……身体上的餍足更加凸显出来了内心的饥渴——像是烈日暴晒下的漫漫黄沙,找不到一丝象征着希望的绿意。 ——这种关系,除了身体……还有什么? 柏烽炀用带着汗意的指尖小心地转过来身下人的下巴,湿润的唇瓣吻上他的眉间,连带着的还有叹息般的安抚,“少御……不要总是抗拒着我说的一切……” 男人狡猾地用游移在他下巴上的指尖堵上了他刚要开启说出反驳之话的唇瓣,“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是在气我一开始没有对你商量这件事就擅自下了决定……”一字一句的解释,更像是带上了低声下气,“……但是,我的确是……我们的确是商量过了。” 唇瓣从眉间移到鼻尖,轻啄了一下,转而向下,吻上早就开始微肿着的双唇,“……那次,我们回家后……是你开的车,我当时问你,‘少御,你觉得……找一个代孕妈妈的话,可以吗?……毕竟刚刚我们都默认了父亲的要求’。你当时说了一句,‘随你’。” 柏少御睁开了原本闭合着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的全是男人认真的神色,“……我当时根本没在意你说什么!” 柏烽炀翻过身去,自然而然地把身边的人搂靠在自己胸前,“如果没有继承人的话,父亲那里很难说的过去,毕竟一个偌大的家业让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好好,”他安抚地拍了拍掌下光滑的脊背——背部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摸上去会像是能吸附住手掌一样的触感美好,“我们说我们的事情……前一段时间,我已经在美国找到了合适的……女性人选,当时你在忙着赶稿子,而我在忙着和德国一家钢铁公司的谈判,所以一忙下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我需要对这件事情道歉,毕竟是你和我的孩子,你有权利参与到全程中来。下次,不会了。” 柏少御沉默了很久,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知道……” ——我知道,即便我当时反对,最后也会有这种结果。毕竟背负了所谓的家族和责任。 ——既然你已经道歉了,可是我…… “……可是我还是不想要什么孩子。”柏少御一字一顿地说,“就凭我们?能养出来什么怪物来?要是扔给老头子,谁知道会不会养出来什么混蛋来?反正他已经养出了两个了,不差再多几个,不是吗?” “……不要担心,”柏烽炀伸出指尖去抚平他眉间的细小皱纹,“还有我。” “有你才更加担心。”柏少御冷着脸说,“想玩儿孩子,有你一个就够了,别拉扯上我……” “我比较想要你的孩子。”柏烽炀很认真地说。 “……你能生吗?”柏少御勾着唇冷笑了一声,“要孩子简单,精子和卵子就够了。孩子生出来以后怎么办?怎么回答他‘妈妈在哪里’这种无聊问题?喊你是喊‘大伯’还是喊我喊‘叔叔’?谁来管谁来教谁来为他的人生负责?……柏烽炀,你想的太简单了。” 柏烽炀沉声说,“我会请来最好的营养师和教育家来管他,至于他的人生,需要负责的是他自己。……少御,不要太紧张……” “……你不知道的……”柏少御又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起来的却是自己的童年——不是有着最好的物质条件和最好的教育手段就万事OK了,那种心灵里一直饥渴一直饥渴的……缺失,需要的是一种名为“亲情”的滋润,才能安心。 自己一直抗拒的,其实是责任两个字吧?……明明知道了“孩子”这两个字代表着付出和责任,但是……自己想要的却是逃避逃避再逃避……一个只愿意爱自己的人,拿什么去额外地爱别人?……一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孩子…… 他打了个激灵,猛然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臂,“……不行,我做不来……绝对不行!” 柏烽炀安慰地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连声安慰,“好好好,做不来就不做……” 挣开了柏烽炀的怀抱,柏少御翻出床头的手机硬塞带了柏烽炀手里,“……你去说,我需要……我需要时间接受……不止是孩子,我需要……给我时间接受。” 语气的最后,已经带上了几丝不自觉的恐慌和哀求。 柏烽炀看了他半天,然后下定了决心般地说,“好。” 然后,接通电话,告知医院负责人,项目暂停。 柏少御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按住柏烽炀的双手,低声说,“谢谢……” 柏烽炀把他搂进怀里,“这样就谢了?……少御,下次什么时候开始做试管婴儿,我会和你商定的……你这样子……” ——让我很不安。 但是,这半句话终究没有被他说出口。 男人从床上起身,抱起来人向浴室走去,“……以后,有什么想法,就像今天一样对我说出口就好。” 柏少御微不可感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这样子的话,你还是可以被我安心地依靠着的吧…… 以后的事情,不管如何,两个人一起走总要比一个人走要来得轻松和安心吧? 一定,是这样的。 第45章 番外六无责任番外·慎入 作者有话要说:事先前说明一下,这个不是《单向》的正文,是原本写的第十三章,就是接着十二章《新加坡》后的那一章。但是写了以后……觉得按照这么个模式写下去很可能就BE了啊……捂脸,于是就改成了一章H……咳咳,这章是为喜欢林业的亲们的特典,所以……可以当做是一个……咳咳……特典吧!!!不要和正文对应,不要催我写林业的文,毕竟现在在和谐期…… “我容忍你的行为中,不包括这种从我身边逃离的行为。”男人坐在纯黑色的沙发上,身上的衣物完美地融入到了周围的颜色背景中,沉稳的声线中硬生生地迫出了一种伺机而动的压迫感。 柏少御还没有从一路的劳顿中恢复过来,他微微皱着眉尖,站在离男人三米开外的地方,一手揉着右手腕——那里被用力抓出了道道淤痕,麻麻的钝痛挥之不去,“……逃离是你定位出来的?” 柏烽炀接过一旁侍应生递过来的红酒酒杯,“如果我晚上24个小时再去,恐怕下一个找到你的地方还会在太平洋上吗?” 柏少御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印度尼西亚……应该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吧……所以我还不算不在太平洋上…… 蹙着眉尖在搜刮着自己可怜的地理常识,柏少御随口问出了一句事后被他忿恨不止的话语,“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这里,是夜色。 柏烽炀手中的酒杯的酒液被倾斜出了一个优雅的弧线,玫瑰红的色泽在杯壁上留下血渍一般的迷醉感。 男人唇边拉扬出一个弧度,冰冷的笑容和他手中酒杯的色泽相差甚远。他轻声但是不容辩驳地说,“我认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还是由我做出决定。这三个月来,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柏少御冷笑了一声,“不玩儿什么温情的戏码了?也不玩儿什么晚安吻深夜惊魂的戏码了?……你想要的话,男人女人还不是随意等着你上?当然,想被上也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何必抓住我不放,徒劳地弄出来‘相看两相厌’呢?”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从来不觉得‘相看两相厌’。”男人理所当然地说,然后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声吩咐了两句后,对着门口站着的小曾说,“该做你的事儿做你的事儿去。” 小曾咬了咬牙,上前了两步,一把手扣住了柏少御刚刚才不再揉捏的腕子,低声说了句,“少爷,得罪了。” “你得罪我的还少?现在……”柏少御一句话还没反问出来,就被劈把手拽到了两米之外的墙壁处。 被高高拉起的手腕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还有腕部冰凉的金属触感。 “你!”柏少御抬头看去,发现墙壁上方的原来是固定的金属横杆,横杆两端是—— 手铐。 一个闪神下,左手手腕处传来了一声相同的“咔嗒”声。 被拷上了,面对着纯白色的墙壁,背对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柏烽炀走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了柏少御后领口处的几根软软的发丝上,声音冷淡,“带你来这里……惩罚。” 挣动了一下双手手腕,不出意料地响起了金属悉悉索索地碰撞声,柏少御笑得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会少上一点儿变态,没想到……” “滚出去。”——这话是对小曾说的。 眼睛固执地盯住面前的白色的墙壁,柏少御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自己都不会做出什么自己不是逃离只是出去随便转转的求饶性解释。 身子右后方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后又合上了——室内出现了自己和哥哥以外第三个人的认知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上的皮肤。 后脖颈上呼出的热气慢慢远离,他听见哥哥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逃出去4天,40鞭好了。” 呼啸的鞭子声带着风响在背后响起,有人在试鞭子抛甩出去的手感和节奏感,接着是一个男人冷静的声音,“40鞭太重了,恕我直言——你是非专业人士,还是不要在此时发号施令好了。” 声音不高,音质很好,但是沉稳的音调中莫名地有一种剃刀感的锐利。 柏少御猛地转过头去,“……K?……” 眼前的男人,高大的身材、无框的方框眼镜、白底银灰色暗纹的衬衫、袖口紧紧扣住的袖扣、裤线笔直下的皮鞋……还有手里的鞭子。 男人挑了挑眉毛,“是我。” 他走了上前,皱眉看了看手铐,对柏少御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换一副带内衬的手铐,20鞭;二是仍然这副铐子,10鞭。” 柏少御挑起了眉尖,“非打不可?” K点了点头,“我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说完,他笑了笑,“不过,我可以给你打得好看一点儿。条形纹路和十字架纹路,你喜欢哪一个?” 这句问句,好像是在问“中餐和西餐你喜欢哪一个?”语气轻松、态度悠闲、目光随和。 柏少御想了想,“就这么打吧。” 然后他盯着K的无框眼镜认真地说,“我想,我知道D为什么讨厌你了……若无其事地给出人不得不去做出的选择后,还一副‘我施舍地给出了你选择的权利’的样子。” 男人礼貌地笑了笑,“选择都是每个人都要做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放松身体。” 脚步远离开去,一同远离的还有拖曳在地上的鞭子末梢。 柏少御正在眯起眼睛看着鞭子离开视线时,耳边传来了语调平稳到令人莫名想要咬牙的声音,“专业调教马鞭,鞭长2.5米,全长3米,小牛皮质地;执鞭人,D1区主管,K。” “唰”的一声风响,在静寂的空间中听得分明十足。 “啪”的一声按钮响,安装在那根金属横杆上方的大功率高温白炽灯灯光迸发出了强光,照射得柏少御眼前一片亮闪的视线模糊。 “请柏少爷放松,并且在我每抽下一鞭后报出一个数字……我将会在你报到‘10’以后,停止这次惩戒性质的鞭打。”K的手指从鞭柄捋到鞭梢,目光流露出的是和语气一样的温柔。 柏少御咬紧了牙,对这番话语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白炽灯的灯光热度开始慢慢渗透过背上的衬衫,传达到皮肤毛孔里内……这是一种缓慢加热的灼热,配合着将要被陌生人鞭打的心理压迫感带来呼吸滞重的灼热负重。 又一声鞭响……这次仍然是落在了空处; 又一声……空处; 又一声…… 柏少御不自觉放松了刚刚起就一直紧绷着的背部肌肉,在一声声落到空处的鞭响中用略带着无聊和自我排遣的心情数着落空的鞭子——4下……不对,连上刚进门的那一下,是5下,第六下…… “啪”! 鞭梢像是一条毒蛇,从左肩部咬噬而下,少瞬即逝……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停驻就在腰际中线处蔓延开来一阵锐痛。 “……”柏少御咬住了脱口而出的半声呻吟,连带的咬住的还有那句被嘱咐了要脱口而出的“报数”。 鞭子很重,2.5米的长度决定了它的外形是由粗长慢慢收细的可怖——这种鞭子,如果执鞭人经验老道,甩打出去力度上加上鞭子本身的重量后,再在收鞭时压低手腕的力度,就能带来不止抽鞭而过的痛楚,还有重击。 鞭子是从身后抽过来的,在毫无预知的瞬间,带上了上一次空鞭残余的力道和弧度狠狠地甩上了脊背……背后清晰的布料撕裂上隐晦地描述出衬衫此时的境遇,伤痕处收缩的锐痛被高温的灯光毫不留情地照射着,像是被骄阳烈日直接的烘烤着…… K的声音依然像是浸泡在北冰洋中的一样冷静,“这条鞭子只是外形上的可怖,鞭打效果反而不如柔韧度更高的钢丝蛇鞭……” “啪——”同一条鞭痕咬上了刚刚鞭打过的伤处,K在鞭响消逝的下一秒说出了一个数字,“1。” 柏少御咬紧了下唇,任由脊背上的汗水开始凝聚在一起,在原本就已经疼痛到叫嚣的伤口上加上第三层的折磨。 遭受第二次鞭打时收紧的那口气儿还没有吐顺,第三声鞭声已经在后背上落地而响了——仍然是前两道落下地方。柏少御愿意拿自己的呼吸打赌,绝对不会差上1毫米的误差! “1。”K第二遍地说。 鞭子响起时,柏少御甚至觉得那一声是鞭打在别处留下的声音,但是随后汹涌扑来的痛感神经传播告诉他,这一鞭落下的地方仍然是自己的后背。 “1。”K第三遍地说,语气平稳到波澜不兴,好像在叙述着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连续四鞭子,都抽在了同一处地方……柏少御肯定的是自己如果不亲口报出那个该死的“1”,第五鞭带着呼啸声还会抽在同一处! 还没等他唇边露出分毫的弧度,鞭子响和K的第四句“1”已经传来了。 时间像是折磨人的缓慢和迅速。 柏少御粗喘了几口气,喉间想要呼痛的呐喊和手腕因为疼痛带来的挣扎的摩伤蚕食着他的大脑纤维……在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除了“痛”,这辈子都不会再感受到第二种感觉了。 “1……”少年的肩头微微颤抖着,暗哑着嗓子,报出了一个数字。 第六鞭,换了落下的地点。 等到所谓的10鞭抽完,被铐在金属横杆上的双手手腕处已经磨破了表皮,蜿蜒而下的血色拉伸着细狭但是并不算得上长的痕迹,像是抽象出来的线条,带着奇异的美感。 除了一开始的5鞭的第“1”鞭,其他的9鞭一条都没有重合上去,而且平平整整地在脊背上拉出了十道色彩鲜艳的红痕。 表皮未破,完美的皮下出血,且很快就会转为一片青紫。 被迫喊出口从“1”到“10”的报数,柏少御一开始报出这些数字的时候,还带着不甘、折辱、愤恨、羞耻……的情绪,等到报数接近尾声时,他居然喊了一声后会期盼着喊出下一声,仿佛是一种已经习以为常的存在。 就像是呼吸。 喊出了“10”后的少年浑身脱力地任由自己的体重被两只冰凉手铐支撑住,他眯上眼睛后,脑海里想到的不是惩罚的结束,而是—— 他妈的谁能把灯关上啊! 柏烽炀随着第一声鞭响落下,脸上就失去了好脸色。 更别提14声脆响过后。 对面是他的少御——上衣被鞭子带得粉碎,露出10道整齐的斜长血痕,强烈的灯光照射下,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上细小的反光。 那是汗水,疼痛和热量带来的汗水。 柏烽炀冷笑了一声,问K,“打完了,感觉如何?” K把长度3米的皮鞭一圈圈地卷好后,随意地扔在脚下,伸手入兜,摸出一方手帕抚按过额上的细汗,“只是工作罢了,就像老板你每天要签的各种文件和做出的各种决策一样。” 他甚至连多看柏少御一眼都没有,从结束了鞭打后就不再把目光投向那处方寸之地。 柏烽炀看着眼前的男人完美的无懈可击,对他这种态度又满意又不满意,脸上阴阴晴晴地看不出来什么分明。 K迎着他的目光,既没有退让也没有逼视,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坦然。 脸色越来越差的男人半天后,冷声说,“你走。” K微微点头示意后,直接向门口走去。 但是,还没有等他走到门口,被他亲手鞭打过的少年勉力地叫住了他,“……K……” K转过头去,看到狼狈不堪但是依然漂亮得逼人的男孩子,偏侧过头来看着他,问,“K……指什么……” “KARMA。”男人说完这个单词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Karma,佛教用语,因果轮回,或者叫“业”。 外篇 第46章 “Spark?” 这里是纽约市的曼哈顿街区,我刚刚从著名的TrinityChurch走来,身前是纽约证券交易所——但是我的目的地不是这里,而是街区对角的一家小咖啡厅。 因为我约了一位对冲基金主管一起喝咖啡,他是我导师的一位老朋友,很愿意为我这种来自东方的好学青年指导一二——带着华尔街人特有的睥睨和高傲。 两个小时前刚刚下了一场大雨,所以脚下的路面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没错儿,这里只是一条多少带了点儿残破的街道,但是它叫:华尔街。 我绕开了一个水洼,正准备向我的目的地走去,背后一声华语的呼喊让我止住了脚步。 回转过身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听她口中汉语的流利程度应该是我的同胞。 女孩子跑得有点儿快,她穿的白色长袜被脚下溅起的水打湿成了处处污渍。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了几下后,抬起一双充满了希望的眼睛看着我,问,“Spark?” 在那一瞬间,我是存了想要否认的心思的。 Spark这个名字,曾经是我千方百计想要遗忘和超越的。 但是,周围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在异乡遇到同胞的心惜之情、还有一瞬间的放松……让我脱口而出了,“是我。” ——该死的,刚说出口后就后悔了。 于是下意识地四顾一下——这里是华尔街,走过的和路过的不是游客就是偶尔从各种投行和证券所走出来散心的金融冒险者,所以……应该……无妨吧…… 女孩子却没有发现我些许的窘态,她几乎要蹦起来,“天啊!居然真的是你!……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我是你的歌迷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气中弹钢琴一般地跳跃出串串音符,口中哼的是那首《时刹》。 我下意识地露出了以往被训练了很多次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扬起18°,不露齿,眼睛弯弯。 她果然更加高兴起来,“……真的好意外……我……” 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来一支粉红色的手机,“可以给我……不对!”边说边把手机放回去,又在随身的大包里翻出来一个丝质封面的笔记本,递了过来,“……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吧?可以的吧?” 一边说,却是一边翻出了一支签字笔硬塞了过来,“就写:给最爱的Mary……不对不对,写:给最爱的沁怡——‘沁人心脾’的‘沁’,‘怡人’的‘怡’……不对不对,是竖心旁加一个‘台’的‘怡’。” 我忍不住微笑——这次是唇角放松了的那种笑——看起来,这个女孩子是那种热情中又带着大大咧咧的类型。 “……Spark,你还是这样笑起来好看的。”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叫。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敛去了笑意,“沁怡,我们再大喊大叫的话,会不会被对面NYSE门前的警察当做是不法分子在商讨袭击纽交所?” 她咯咯大笑起来,“不会了……是我刚遇到你太开心了。” 我接过来她的本子,签下了我的名字“郁岚”,还附送了一串数字,“你刚刚是想要我的手机号吧?呐,要保密哦~” 她兴奋得脸都开始红了,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会死记硬背下然后把这个本子锁在保险柜里的。” ——喂喂,没这么夸张吧。 把笔记本还给她,我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厅,“我和一位基金经理有约,先走一步。下次再联系吧?” 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把那本笔记本用力地抱在怀里,“好的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直到走进了那家咖啡厅,坐下等着准点到达的那位业内有名的经理人到来的时候,我还在诧异刚刚的行为——怎么就……把手机号给了对方? 也许是思乡的心情,也许是那句“Spark”,也许是她毫不做作的笑容,也许是被她兴奋的心情感染到了,也许……也许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谁知道呢?人与人的相遇,本来就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事实上,我和Mary,不是,是和沁怡,的确是逐渐熟悉了起来。 她是一个很大方很活泼的女孩子,和人相处的时候心机放得很少,热情倒是加得很足——这正是我所缺少的。 现在,我们在一家中餐馆里吃饭。 她挑剔地吃着大盘里的水煮鱼,“一点儿都不地道哦~郁岚,等我们回国了,我请你去吃正宗的川菜!” 在我的坚持下,她已经不再喊我“Spark”而是转为喊“郁岚”了。 我笑着看她毫不做作的吃相——真的是,一边说不好吃,一边大筷大筷地夹…… 不过,我倒是很理解她的心情,在这里,每天的面包黄油奶酪真的……很让人的味蕾在第一时间想家。 抽出了一根鱼刺,她兴致勃勃地问我,“郁岚,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时怎么想着要去做明星了呢?” 我端起一旁的大麦茶,喝了一口后,笑着说,“兴趣吧。” 她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多少有点儿失望,又狠狠地夹了一大筷子鱼肉,“这么说太笼统了嘛~” 我但笑不语——这个答案太笼统了吗?好像是哦。 记忆中,那是一个晚春的下午…… 我刚回到班里,就被邻座的同学拍了拍肩膀,“surprise哦~生日快乐。” “谢谢了。”打了个哈欠,我就打算一成不变地酝酿好午后睡觉的气氛。 还没等我趴到桌子上,几个平时玩儿的很好的朋友就围了过来,在我桌子上铺了一张海报,“郁岚,我们为了给你一个surprise,所以替你报了这个名。” 伸了个懒腰,我随意地瞄了一眼海报,是天宇的选秀宣传,“这个……” “这个什么啊?……我们哥们儿几个都觉得你倍儿有明星相,知道不?比那个……明达当家小生长得都好看……”朋友很得意地说,“这家公司是柏氏出资的,一开始就砸进去重金扶持,霸气十足啊!明达和北娱的台柱子被他们挖走了好几个。” “那为什么玩儿什么选秀?”我懒懒地瞄了一眼,心里却是不可抑止地心动了几分——不可否认的是,哪个少年没有做过明星梦? “自己栽培出来的才是最金贵的嘛……”朋友抖了抖那张海报,“海选后还有普选,郁岚你可是直接入了普选的,报名费都是哥们儿几个给你凑的。” “什么报名费啊?”我接过了那张大海报,细细地看着,随后找到了相关说明。 ——在这里,说明了海选后会有普选,凡是入了普选的选手都要交纳一笔报名费,用于确定是否继续参加选秀以及支付指导费、化妆费、住宿费等各项费用,如果进行不到最后一步,会把这些费用退回。 “不出钱算什么给你的生日礼物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死党还在沾沾自喜。 “……等一下,”我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我想知道的是,你拿了我的什么过去海选的?” “照片啊……”理所当然的回答。 “什么照片?”不祥的预感。 “……就你上节课睡觉时的照片嘛,还整了本书在面前挡着。那天阳光特好,衬得你那小脸儿呦……跟那啥那啥一样……我们就顺手给你照了好几张……” 咬牙了再咬牙,我还是恶狠狠地说出了一个字,“滚——” 真是……太胡闹了! 想到这儿,我唇边不禁带上了点儿笑意。 那会儿我还在上高一,刚刚15岁,根本没想到要去踏足什么娱乐界。算算时间的话,柏少应该已经在高三了。 沁怡吃了个酒饱饭足,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歪倒在椅子上,“岚哥哥啊,我记得你当时可是选秀出来的,那会儿……竞争是不是很厉害?” “还好吧,”我拿起一侧的纸巾递给了她,“我们那会儿为了基本的公平,都是有老师进行基本的培训后,才一起竞争的。” “怎么选的啊?”她的兴致来了,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呃……”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就是先选出来百名,然后100进50,50进30,30进20,20进10……前十名都签约天宇了。” 沁怡一脸不忍地摇了摇头,“岚哥哥,你不准敷衍我……我是指,你那会儿竞争压力那么大,肯定很辛苦,然后肯定拼得很苦吧?有没有那种……恶意竞争啊,背后使绊子啊,拉小团体排挤人啊……这些。” 我揉了揉眉角,笑出了一脸的坦荡和正气,“……忘了。走吧,我晚上还有一个讲座必须要听。” 沁怡乖乖地站起身,点了点头,“那岚哥哥下次要说给我听。” “下次再说。”我替她拉开了身后的椅子。 当时的竞争啊……是很激烈。 我一开始是抱着玩玩儿的心态去凑个热闹的,结果居然进了前50名,只是成绩不是太好罢了——没办法,我对那些老师教授的东西,十句话能听进去五句,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认真起来的呢?…… 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我们分成了小班上课,学塑形。 在我看来,就是跟着一个骚包无比的男人学着一些纠结无比的动作…… 课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负责选秀活动的许总急冲冲地进了门,还带了一些喜色在脸上。 他临时中断了我们抱着一根钢柱子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拍了拍手,“honey~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天宇的叶总为了表现他对我们的重视,所以特意抽空来看大家的练习……来,鼓掌欢迎~” 我背靠着身后金属柱子,心中颇有点儿不以为然——这才50人的晋级,公司的老总就过来播撒阳光雨露和鼓励了? 后来才知道……他的出现,最起码对我而言是…… 门被许总慢慢打开,一个男人淡笑着走了进来。 他很年轻……最起码在我的认知里,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应该是秃顶大肚子还有猥琐的笑容的。 但是,他长得……很有味道,很男人。 他站在那里,眉眼间全是柔和中带着一点点儿的疏离的笑容,“大家好,我是叶行锋,在柏董没有撤掉我的职位之前,是大家未来的顶头上司。” 我撇了撇唇角——唬人嘛,明明是只有前10名才可以签约天宇,他这么说就是在暗示大家只要努力,自己都会是前10名喽。 果然是大公司的老板,说服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我希望大家可以把这里当做家庭和阶梯……当作家庭的意思是,可以安心地在这里成长;当作阶梯的意思是,可以藉由这里到达自己梦想的最高点。相信我,天宇可以给你这种辉煌。”男人继续自信地说着。 当他说到这里时,在场的20多名同伴中,已经有人的脸上开始显露出来狂热的端倪。 我配合地给出了一个微笑,却惹得他朝我多看了两眼。 眼神很柔和,但是却有一种拽着人往下掉一直掉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有点儿加快……这个人的眼睛,太黑了。 他低笑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我低头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大家对他这句话的反应,也许是他现在所处的顶端地位,“为了给大家带来一个更直观的感受,我明天会带大家去Eilian的演唱会去看看……” Eilian是去年亚洲单曲唱片销量第一人,还是拥有“白金唱片”最多的一个歌手,没想到天宇居然可以把这号人拉拢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听到底下有人的抽气声后,用一种纵容的语调说,“可不要以为是演唱会的门票.我要带大家去的是后台,以便能让大家能更近地贴近到明星……来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明的。” “灯光照明的嘛……”我低声说,惹得身旁的小晨低声轻笑。 自称叶行锋的男人冲着我微笑,“郁岚,你在说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还没等我惊吓完,他又笑着说,“廖晨,你来说说看。” ……好家伙,我在背后悄悄地竖起了拇指,他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能准确地叫出我们的名字。这可不是15个人,是50个人啊! 果然,要做到总裁这个位置,并不是长得好看就足够了。 脑海里突兀地闪过的“好看”这个词后,我自个儿都愣了……天啊,居然用这个词去形容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老男人…… 虽然我是一个gay,但是…… 纷乱的思绪被廖晨的轻笑打断了,他低低地笑着,“叶总,我们没说什么。” “哦?”叶行锋挑了挑眉,“小岚?” 我的心乱了一拍……哪儿有人刚一见面就这么自来熟的?这……这是赤果果的勾引嘛…… 一边想,我一边挑了眉,回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温柔的假笑,“只是一句调侃,叶总。” “是什么?”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了。 “……我说,是‘灯光照明’的。”我努力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像叶行锋这种身在高位的人,需要的是手下人适当的小聪明和乖乖地坦白。 “哈哈哈……”男人果然笑了起来,眼角处因为笑容而起的皱纹也因了这种畅快的笑意而多加了几分神采飞扬,“小岚说的没错,灯光师在一场大型演唱会中所起的作用的确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说,用灯光照‘明’一个明星的说法,可是很正确的。……我愿意,照亮在场的每一位。” 我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强忍着把下一句吐槽的话憋在了心里:拜托,大叔,不要叫人家的名字叫得这么亲热…… 但是,心跳却开始因为这个男人的笑容变得有点儿不像是属于自己的那个节奏了。 第47章 chance “就是说,岚哥哥你是在看了Eilian的演唱会后,才开始下定决心做一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superstar的?”沁怡一边用手里的刀叉“料理”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叹着气接下了下句话,“我还是喜欢中国菜,哪怕是很不地道的中国菜。” 我好笑地看着跟牛排奋战了半分钟后除了收获了一盘子的狼藉其他别无所获的沁怡,摇了摇头,把自己切好的牛排推了过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堆砌在一起的形容词……不过,的确是从那时候认真起来的。” -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逼迫力也很大——我是指,去后台了解一场演唱会了之后。 因为,你可以亲眼看到自己上一秒钟跟对方还相差不是很多的男人,在经过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的整理后,立刻多了一层叫做“star”的星芒;而这种星芒在他走上了咫尺之距的舞台后,更加耀目逼人。 在Eilian从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上慢慢出现在不断尖叫的歌迷面前时,我突然有点儿呼吸不畅——因为我百分之二百地确信,如果能给我Eilian现在外在条件,我有那种和他一样光芒四射的可能。 或许,能比他做得更好。 叶行锋果然够狠,他直接给我们看到了一个人怎么从幕后的平凡走到舞台上的璀璨。 他暗示我们:只要能做到从台后走到台前,那么你就是superstar。 一起过来的同伴们都在后台用充满了新奇的目光看着工作人员的忙碌,我扫了一圈后,就打算溜到观众席去好好欣赏Eilian的歌声——至于那些后台工作人员,等我做到了Eilian那一步,自然会有人围着我转悠个来来回回。 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喊住了,“郁岚。” 是叶行锋。 我乖乖地回过头去,恭恭敬敬地喊,“叶总。” “又想溜啊?”他单手插兜,一步步向我走来。 “哪儿有……”我努力笑得面部肌肉不扭曲,“叶总说什么‘又’……” 叶行锋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训练课上,数你逃得最多吧?” 我立刻不言语了,他说对了。 但是,总要辩驳一二,“叶总,我这次不是要溜……是想去观众席看演唱会。” “正好,一起吧。”他耸了耸肩膀,伸手搂住了我的肩向幕布的角落处走去。那里有一个小梯子可以直接通向台下。 我瞄了一眼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掌,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这个,我是应该看作是他为了看住我不再溜走采取的措施,还是应该看作他借机占我便宜吃我豆腐? 如果是后者,那我未免太自恋和玛丽苏了点儿。 在台后看台前和在台下看台前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我们刚刚融入到歌迷和观众中时,就觉得像是一大团声浪席卷着过来把我们淹没了个完完全全——夹杂着热气和兴奋度不断攀升的声浪。 而这一切热情的中央,就是台上的Eilian。 人的情绪,是能够传染的……当你周围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热情洋溢到热泪盈眶时,就会有种被挟带着一起奔向舞台正中央,甚至对着他膜拜的冲动。 我站在那个绝好的位置,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之慢慢地加速……这是一种很奇妙,很沸腾的感觉。 音响的效果非常好,耳边除了Eilian优美的歌声就是歌迷们激情的喝彩…… 正在我有点儿意乱情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湿热的呼气。 一惊之下,我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撞上了一处温热的坚硬,是叶行锋的胸膛。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环在我肩上的手,让我能站稳身子,然后又低头附耳凑近了来,“这些,有吸引到你吗?” 鼓膜被喧闹的环境震得发木,但是男人的低语还是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低喘了一口气,回看了一眼台上被众星捧月的Eilian,不加掩饰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嘈杂的环境和被作为背景乐的歌声下显得清晰无比,“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却听许总监说你对培训的课程很不上心,这可不行,郁岚。” 我咬了咬下唇,努力在他在我耳边吐出的一团热气中找到自己的差点儿迷失在这片暧昧中的思维,“……什么?” 叶行锋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肯定地说,“成功给我看。” ——他的唇很好看。 我呼出了一口气,不管我能不能成功,至少,他成功了。 - “Eilian啊,”沁怡认真地点了点头,“当时他超红的。所以岚哥哥你当时为了要超越他,才燃起了斗志……是这样吧?” 我端起一旁的沙梨汁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是为了超越,也不全为了超越。 ——因为,一个男人诱哄着挑逗着对自己说:“成功给我看”。 ——果然,当时,还是太年轻了吗?就被这么一句话…… 沁怡不依不饶地逼着我翻找着过往的记忆,“那岚哥哥你是不是‘王霸之气’一发,就打败了其他的竞争者,顺利地拔得了头筹?”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沁怡,你是狗仔队出身?” “诶?”沁怡皱起了鼻子,“人家是好奇嘛……而且岚哥哥,我是在帮你回忆帮你记忆嘛。再说点儿好不好?” - 自从看了Eilian的演唱会回去,我就去学校里办了休学手续,打算扎扎实实地重新认真地来过。 换句话说,我打算进入娱乐界了。 现在想想,叶行锋的眼光无疑是很好的——当然,这么说自己,会很不好意思。 事实上,一直到20进10,我都是顺利前行的。 虽然选出了前10名后,选秀活动就宣告了胜利收场。但是对我们这10个人来说,却是:“战斗”刚刚打响。 因为公司不可能一下子推出去10个人,更不可能把10个人用同样的标准进行投资和宣传。 据一些前辈介绍,我们很可能分为三批推出: 如果能被公司第一批选中作为主推力捧的对象,就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你的星途坦荡;如果公司认为你还需要再训练一段时间再推出,虽然强差人意,基本上几年后做到一线的艺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公司把你放在了最后一批推出的位置——这基本上是心知肚明的半放弃了,之所以和你签约是为了圈定你最好的五年时间不被竞争对手抢去,但是公司内部的资源很可能在照顾了所有人以后,才来“眷顾”你。这样子的话,基本上就是被搁置起来了。 后来,方案出来了。 那天,许总监面带笑意地告诉我们,公司决定先成立一个三人组合,去试探一下市场的反应和接受度如何。 我听着她充满了平等精神和公平保证的发言词,唇边在微笑,心里却是在冷笑了——试探市场?为了后面的新人做准备?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实际内容就是:公司准备力捧三个人,其他的人先靠后站。 3:10,百分之七十的淘汰率而已。 有人惶惶不定,有人坦然处之,有人拉帮结派……我倒是无所谓。 因为不是自夸,不管是论长相还是论实力,我都可以在这10个人中排在前5名;如果是长相和实力一起被考虑呢? 如果硬要说什么不足,我在舞蹈上始终表现平庸。 半个月后,Eilian的新歌发布会要在A市举行。 公司决定在这次新歌发布会后的演唱会上,把我们第一次推向观众。 我们出场时,是为了给Eilian的主打新歌伴舞。这首曲子请了美国词坛教父作词,全英文——公司是打算把Eilian推向欧美歌坛了,只是不知道能否成功。 拿到排演计划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我,Sean和Jessica三个人,明显是处在正中央的位置,甚至歌曲的高潮部分是我们来给Eilian唱和音。 这是一种表态。 一时间,聚焦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的目光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就算是尘埃落定地宣告我即将是大明星了。 但是,生活总是喜欢给人们开各种玩笑,尤其是那些离成功仅有一步之远的人们。 整个排演我做的都很认真,就连自己不擅长的舞蹈都是倾力而为的——我想有一个美好的开端,然后是完美的成功。 但是,在抵达了会场做最后一次排演时,发生了一件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的事情。 服装师拎着箱子过来时,大家都过去领自己的演出服。 但是我拿出来自己的衣服时,整个心都凉了——原定的银灰红三色的服装上被泼上了大团大团的墨绿色油漆…… 我深呼吸一下,抖出了衣服——左袖子和左襟被剪成了褴褛的乞丐装。 周围人因为我的动作都聚拢了过来。 “Spark,怎么了?快换衣服啊……” “天啊!” “……快去叫许总监啊……” “怎么办啊……这……” “谁这么恶心啊……谁干的啊!” 我抓住衣服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心里却是一片越来越清亮的平静。 谁干的?无非是没有被选中前三位的失败者。 只是,为什么是我? 许总监急冲冲地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儿?!……”她皱着眉看我手里的衣服,“不能穿了!” 我苦笑了一下,这种衣服……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了,连抹布都没法做。 “陈老师,”许总监大声喊着服装师,“备用装,拿来!” 服装师赶过来以后,脸色也白了,“许总,没有备用装……这套服装本来就是为了这次演唱会特意准备的,根本就……” 许总监狠狠地咬牙,“到底是谁干的?被我揪出来以后,必须严惩!” 我坐在那里,手里的衣服不知道是该扔下还是该继续拿在手中。 前几天看着我的各色目光,已经从嫉妒、眼红等情绪转化成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正在一片慌乱中,换衣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晚了,”叶行锋一边走过来一边皱眉说,“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如何应付两个小时后的演唱会。” 许总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好在郁岚是中间的那三位,临时撤下来不会影响一开始排演好的舞步。” ……撤下来? 撤下来,就比第三批推出,还不如了。 公司明显是要在这次演唱会上把组合第一次推出去,失去了这个首发机会,谁还会给你第二次? 我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冲口而出一声“不”字,只是……手心被攥得发木。 长达半年多的准备,在结束训练后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里继续努力,多少次的晚睡早起,甚至放弃了的学业…… 就因为一件,被蓄意破坏的衣服…… 但是,我没有任何借口出口反对——公司自然要要求利益的最大化,哪里会顾得上我一个连出道都没有出道的新人? Sean突然站了起来,把他手里的演出服递到我面前,低声说,“你穿我的。” “你呢?”叶行锋挑起了一侧眉。 “我不上场。”他平静地说。 “真是令人动容,还没有组合在一起就已经感情这么好了?”叶行锋低笑了一声,“真是让我很欣慰。” 我摇了摇头,推开了Sean伸过来的手。 假慈悲吗?倒也合算,自己在此时必定不可能抢了他的出场机会,他这么作态,倒也显得大方和胸襟开阔无比。 哪里像我这般的难看…… “好了。”叶行锋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去,“还有两个小时,咱们就这么聊天着过?该排演自个儿的排演自个儿的,因为这点儿小事儿浪费时间不值得……上台前的每一分钟对你们来说都是珍贵的,要是谁觉得自己的时间够多,以后就不用上什么台了。” 于是,一哄而散。 我轻笑了一声……就这样,被抛弃了啊…… “……郁岚,你跟我过来。”已经走到门口的叶行锋突然回头说。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但是一应设备却是齐备了再齐备,精细了再华丽。 叶行锋随手拉过来一张有着镶金边的椅子坐下,随意解释着,“这里是Eilian的专属化妆间,他的助理会提前一小时赶过来按照他的喜好布置。” 我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想说。 ——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你还对我说这种话做什么?明明是被放弃了的一枚死棋。 ——不对…… 我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叶行锋,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上场。” ——他既然带我来到这儿,必定是想要做出什么…… ——不管是补救还是交易哪怕是付出成倍的代价,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止是自己已经付出的那些努力,我想要……我想要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享受着灯光的聚焦和所有人的狂热注视…… ——我想要成功,不止是给这个男人看,也要做给所有的人看。 叶行锋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刚刚你的反应太过于冷静,好像上场的机会对你来说是一种可有可无。”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近我,突然伸手按住墙壁,把我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真的要这次的上场机会?”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甜蜜的隐秘的暗示。 我应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肯定地说,“是。” 他猝然松开了手,离开了我,眉间也带上了沉思,“好好好……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呢……” 我一时气急:这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善后,就已经许下了承诺了。 他想玩儿空手套白狼?! 第48章 Sean “你说的那场演唱会我有印象哦~”沁怡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惹得周围的顾客纷纷对我们注目一二。 我轻咳了一声,“沁怡,要冷静……那场演唱会你去看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但是随后立刻补充道,“像我们这种铁杆粉丝,必然是把你每次的出场视频都翻过来倒过去地仔细研习嘛……” ——不用这么夸张地用到“研习”这个词吧…… “……那场演唱会,你可是和Eilian一起出场的啊,对唱!特帅!……”沁怡闭上了眼睛,“……请不要打扰我,我需要回忆一下……” 我哑然失笑。 不过,倒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 正在叶行锋在那间装潢得不比星级接待室差劲的化妆间里来回踱步时,门被人推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Eilian——他精致的眉目在没有经过化妆师的巧手装扮下,也透着一股子惹人注意的光华内敛。 这是多年在舞台上浸润下来的一种天生做派。 “叶总,你怎么在这儿?是打算跟我同台演出还是打算做一回化妆师过过瘾?”他脱下身上的外套,身后跟着的经纪人早先一步地接了过去,然后引着他坐到化妆台前。 叶行锋笑了一下,“出了点儿小状况,正在你这儿躲着呢……” 说着,就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Eilian听完后,歪了歪下巴看着我——这个动作放在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看起来略显得孩子气。但是,他做出来,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相得益彰。 “是这个孩子吧?”他接过经纪人助理递过来的杯子,“模样不错,可惜了。” ……这种怜悯的语气……真是令人生厌。 但是,我只能赔上了一个克制到压抑,压抑到从容的笑容给他,以表现出自己该死的宽大胸襟。 Eilian呼出了一口气,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眉梢的发际,“那首你们给我和声的曲子,你唱的怎么样?” “只能称得上熟练。”我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 “清唱一遍给我听听。”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面上,一双黑亮的瞳孔紧紧地盯着我,不容许我一丝一毫地反对。 挑了挑眉,我伸出手来,打上了节奏。 结果,这次演唱会,是Eilian带着我一起上台的。 ——几乎是我借了Eilian的光芒,一夜之间被娱乐媒体和歌迷们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也借此,确立了我在组合里主唱的地位。 所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事后很久,久到“SJS”已经被人认可为亚洲歌坛里一颗大放异芒的新星,久到Eilian已经在欧美乐坛取得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后,我才问及他当时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Eilian笑着对我说,“带你上台,对我来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主要是你有那个资格让我带你上台……你当时是一个新人,被人推一把和被人拉住后腿,效果会截然不同。谁没有从新人那步走过来呢?” 他见我想要说什么道谢的话,就举起右手阻止了,“再说,那也是叶总的意思。不然,他不会带你去我的化妆间了……好了好了,你要是觉得还是过意不去,就在以后可以拉后辈的时候,拉一把他。” 那天,我看着Eilian离开我的背影,才知道……这个男人,能够在舞台上十多年地如日中天地站立着,凭借的不止是他的歌喉和舞蹈。 - “后来呢后来呢?”沁怡好不容易从记忆中醒转了过来后,又用一种期待无比的目光看着我,“继续说。” “后来啊……”我单手支住了自己的下巴,“后来就有了‘SJS’。” “……啊……”她耷拉了下来肩膀,“不要这么简略的。我要听那种带着灯光带着灿烂和天使光圈的superstar故事。” ……哪儿有那么多传奇性的东西可讲,明星们在走下了舞台以后,也是身上没有光晕的平常人。 “走了走了……人家都要打烊了。”我拉起旁边的外套,示意沁怡该离席了。 女孩子很快从刚刚的小小失落中恢复了过来,“好~岚哥哥,我下次带‘SJS’最后那场演唱会光盘给你。” “……你还有这种东西?”我随口接着。 “当然,我有你所有的影音资料。”沁怡自豪地说,“凡是跟你有关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的。” 可惜,我并没有等到沁怡那张光盘。 而且,这次充满了回忆的晚餐是我在美国和这个女孩子一起吃的最后一次晚餐。 哦,不不不……不要以为她或者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的事件,事实上,我们都很平安,且……快乐? 这个问号,是折扣的意思。 两天后,我接到了小曾的电话,他带来了柏董的……命令。 让我三天后赶去天宇任职。 我有轻微的晕机,所以头刚刚靠上身后的靠背,立刻阖上了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半睡半醒之中,记忆仿佛穿梭回了那个糟糕的夜晚。 是的……那次演唱会后,我跟着叶行锋离开了庆功会,而不是我的新队员们。 到底是喜欢,是爱,还是……什么? 我想,是一点点的诱惑和交易。 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存了借由他上位的心理——上次的演出服事件,难道不是因了他一个表态我才能够有了和Eilian并肩而站的机会吗? 但是,到底,有没有,动心? 有。 只是,被打碎了而已。 飞机在气流的作用下,轻微地震了一小下——也许是我的错觉,每当想到那天的场景时,我总会不自觉地神经质。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所要的新的开始,已经拉开了帷幕。 我没想到的是,柏少在见了我第一面后,就往我小腹上送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力道之大,甚至能让我感到他的指节透过衣料,直接打在了内脏上的灼热。 弯下了腰猛咳着,我觉得喉咙里全是一片热辣,“……柏少,你……” 柏少御冷着脸揪起来我的领子,上前两步把我按在墙上,坚硬的墙质硌在脊梁上,有点儿不舒服。 他冷笑一声,“你回来了?打算瞒着我多久?” 我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不知如何回答,“……什么?” “你们都知道吧?”他轻轻地说,“我也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我大哥的人,一直替着他照顾我,一直向他报告着我的一举一动。可是,我不在乎,你爱对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因为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纵容到容忍你瞒着他的病情……” 一手按住了还在发痛的腹部,我又轻咳了两声,“柏少,你在说什么?……柏董怎么了?我只是接到了要回国的招呼……”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很悲哀,“……哈……你也不知道?还真是混蛋……自以为是地安排着所有的混蛋……” 我伸手环上了他的背,轻抚慢拍,“不会有事儿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安慰了再说。 等到他平静了下来,我才知道柏董脑袋里长了一个“不速之客”的事情。 倒也真的难为他了——一贯都有人宠着惯着,突然一夕之间自己需要站出来给对方勇气和力量了……还不能表露出崩坏的迹象让对方有所顾忌。 如果早点儿知道,我就早点儿回来了。 我一边拿泡了热水的毛巾给他擦脸,一边继续着安慰,“少御,不会出事情的……” 他抓过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后,随手扔在一侧,别过去了脸,“我没有担心他……只是……只是你很久不回国,所以见到你情绪失控而已。” 我连连点头,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是啊是啊……我这不是回来继续任劳任怨了吗?” 柏少御这个人,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他被保护得太好,天生就带了一种让人去宠着他的暗示。而且,整个人纯净到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种人,即便是没有当时柏董给我提出来的交换条件,我也愿意这样子从我的角度保护着他。 不管是他五年前扇我那一巴掌,还是一个小时前揍我那一拳。 - 五年前,柏董准许了我离开“SJS”时,曾和我有过一次谈话。 他说,“照顾好少御,还有……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做到能掌管天宇——办得到的话,这次事件,我给你压下来,漂漂亮亮的。” 我当时一惊,“掌管天宇?” “你没这个本事?”男人头都不抬地说。 “不是。”我斟酌着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想过……不是,是为什么要我来做?” “昨天救下来你的人,是少御。”他终于抬头看我了,眸子里是一片淡然到不在意的神色,“所以,以后,你跟着他。” 我恍然大悟,“帮他掌管天宇,是这个意思?” 男人点了点头,表达出了——谈话结束,契约生效的意味。 ……还真是的,如果我对天宇没兴趣的话,怎么办? 还好,我很有兴趣。 Createsuperstar……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像那个男人一样…… - 等到这边儿跟我的木白大人报备了回国事宜后,我就得赶去天宇报道了。 柏董说在10点钟的股东会上宣布我的职位,现在已经快9点了。 在临出门时,我回过头去很认真地对抱着一桶冰淇淋看电视的柏少御说,“柏少,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我一直是你的人……” 他含着勺子“嗯嗯”了两声,随意地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得进去。 黑线……果然是任性得让人牙痒痒又舍不得下口咬的疲怠性子啊。 时隔五年,再次踏入天宇的大门……说实话,不感慨是骗人的。 地毯、电梯间、楼梯扶手、天花板上的吊灯……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 小曾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接待处眯着眼睛看对面墙上的一幅幅海报——最左边的几个,还有我出道时的那张宣传海报呢……还记得当时,这里的海报还不是那么多。如今,已经排了好几大排。 他看满意了后感慨着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嗨~Spark!” 这个名字刚一出口,我立刻转身向电梯走去——开玩笑,刚刚整个大厅的人包括门口的门童都向他看去,我可不想被人立刻认出来然后弄得满室喧嚣。 盛极而坠,一向是被人乐于津津乐道的事情;何况,我当时是在“SJS”如火如荼的上升期突然隐退的,反而在明星所特有的星光外,平添了三分神秘。 毫不夸张地说,“Spark”这个名字,几乎所有对娱乐界有所耳闻的人都会知道。 倒不是自恋或者说我的影响力大,而是跟“SJS”后来取得的成就有关——两年前,这个组合解散时,是当之无愧的亚洲第一人气组合;而解散后的三位单飞成员所取得的成绩,也是堪称斐然。 只是,后来加入的Shawn肯定会不爽很久。 因为大家总会拿他跟我比较,而且因为我的离去,所以哪怕他做到和我同样甚至比我还要好的地步,仍然会落下一句“不如Spark”的评价。 没办法,他永远无法和一个已经离开娱乐圈的人相比。 而且,不管是原有的两位同伴,还是一直支持“SJS”的fans们,对他都会有意无意地排斥和反对……好像是,他占据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这种护短的心情使然。 我想,这可能是“SJS”最后解散的原因之一吧。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机械的女声小声地传来,“11层,到了。” 我“嗖”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宇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让人……囧了?这要是大半夜地来这么一嗓子…… 好歹公司里有那么多艺人歌手,再不济也能让他们一人录一句地按周按日期地放嘛。 ……好吧,我这个想法也很恶趣味。 会议开得很有“柏烽炀风格”。 他简短地说了两句后,就直接说,“人事变动,总公司下调一位执行副总裁到天宇,郁岚。叶行锋三个月后调总公司,总裁由郁岚担任。” 参加会议的管理高层有很多都是认识我的,听到这句话后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其中一位副总裁张口结舌,“……太突然了,柏董,郁岚他还不到25吧?” 柏烽炀“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25岁的时候已经接手柏氏了。” 还没等大家接受了并消化了这项任命,他又紧接着说,“就这样,三个月内完成交接任务。” 底下的人一片小声的嗡嗡,持续不断。 叶行锋站了起来,隔着中间的一个座位,伸出手来跟我握手,“合作愉快。” 笑容真诚,掌心温暖干燥。 但是,他这么一表态后,嗡嗡声倒是很快地平息了下去。 公司是柏烽炀的,他哪怕说把公司给自家那位对商业毫无兴趣且毫无天分的小少爷,又有几个人能提出来反对? 我回握了叶行锋的手一下,强逼出来一片平静,“合作愉快。” 亲自宣布人事变动来凸显出对我的重视和对这条调动命令的不容反驳后,柏烽炀匆匆离席了。 至于我要怎么接手这个摊子,他完完全全扔给了我来独力解决。 不过,我能确信的是——如果我拿不下来的话,他肯定会让我悔恨到自己怎么不在这五年时间里再多啃点儿大部头的书和再多点儿社会实习。 叶行锋笑着看着男人离开了会议室,拍了两下手,“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先向新总裁介绍一下公司的现状和大况,如何?” 我欠了欠身,礼貌微笑地看着在座的每一只老狐狸,“这样子太费时间了,我在来之前已经看了有关资料,这样吧,由我来提几个问题,如何?” ——想必,他们都在想:不过是一个只会唱歌跳舞的小子,指不定靠了什么龌龊手段才爬上的这个位置…… 不过,等我提问了以后,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还敢有这种轻忽的态度呢? 等叶行锋宣布了会议结束后,在座的一干天宇高层几乎每个人额上都多了一层细汗,我想,和我刚刚的逼问没什么关系的。 应该……没关系吧? 我收拾了手旁的文件夹,起身,然后微微鞠躬,“那么以后,就请大家多加照顾了。” “郁总客气了。” “都是为公司效劳嘛,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应该是请郁总多加照顾……” …… 我微笑着连连点头附和——郁总,好像听起来比Spark好听,对吧? 因为东西收拾得早,所以我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在出门的第一瞬间,才明白原来丢下一屋子人后自己一副大将风范地先走出去……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怪不得柏董走那么早。 一边胡思乱想着不靠谱的话来平息有些加快的心跳,我一边向电梯走去——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毕竟我刚刚面对的人中拉出来任意一个,都是在往日里可以随意呵斥我的高层管理。但是,这种紧张带来的感觉和掌控一家公司的满足感,很好。 刚刚走到电梯门口,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开门键。 手指修长,指甲边缘圆润,看出来主人很注意保养。 我头都没回,等电梯门打开后一脚踏了进去。 “你一直很优秀,”叶行锋走进电梯,按上了关门的按钮……可怜他身后的同僚,只能去等下趟电梯了。 “谢谢。”我轻声说,态度不卑不亢。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善于抓住身边的每一个机会……哪怕是很微小的转瞬即逝,都可以成为你爬上来的契机。”叶行锋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刻意疏远。 “谢谢。”我依然千篇一律没创意地回答他。 他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机械女声再次响了起来,“6层,到了。” 我在心里吹了个口哨:好正点的打断。 等到叶行锋走出了电梯,回头等我出来时,我伸手就按住了关门键,“叶总,说笑了。” 然后另一只手按住了1层。 我还要回去催木白大人的稿件,另外安排他以后的经纪人编辑人选,没空跟叶行锋在这儿回忆旧情。 五年,他欠我一份道歉。 所以,我不打算原谅他。 在他做出……把自己情人送到别的男人床上这种事后。 “1层,到了。” 该死的,我一定要人换了这电子音。 刚刚走出电梯,我就听到门口处一阵喧闹。 抬眼望去,是一群记者簇拥着一个人而来。 随意地看了一眼,进门的是一个男人,带了墨镜,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他的长相。 不过,好足的人气,能让记者追到公司大门还不撒手。 不知道我如果没有半途退出娱乐圈的话,会不会做到这一步? 我漫不经心地向门口走去——一身黑色衣服和公文包,这幅打扮相比没有人会和五年前充满了英伦贵族风的Spark联系起来吧? 何况,我已经不再年轻。 心不在焉地走着,我因为这种类伤感的情绪弄得没心情去看进门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哪位明星。 反正,都是我家的艺人,暂时擦身而过的错过又能如何? 但是,我预期的“擦身而过”没有降临,手腕就被人抓住硬扯进了对方的怀里。 可怜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就被一个男人用力地抱住了。 ……拜托,不要抱得这么紧,好歹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吧! 正想挣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拥抱,耳边传来了一句轻语,“……你……回来了。” “……Sean?……”我听出来熟悉的声音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岂料,不喊还好,喊出口后被抱得更紧……真要命,我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的哀鸣。 “等等……你松手……我……”我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这一景象刺激到的还未散去的记者就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职业本能。 眼前,一片闪光灯。 作者有话要说:莫离 【aman.86】小离,乃有反攻的时候吗? 【fengyuedanxiang】小离,你反攻了吗? 【水晶平】莫宝宝有没有反攻过腻???(咳咳~那个啥,其实俺素想问——沈boss有没有被压倒过啦!!!) 莫离:……无可奉告。 夜某:其实这种问题很不好回答的,因为回答者无论如何回答都会被怀有不同目的的提问者YY成自己想要的答案……比如说回答“有”,支持沈BOSS总攻的一定会认为这是小离在欲盖弥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比如说回答“没有”,支持沈BOSS总攻的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勾勒出美好的滚床单画面的…… 莫离:【忍无可忍】为什么“怀有不同目的”在你那儿就全成了一种目的?! 沈毅梵 【麦芽.夜色】沈毅梵怎么让他的兄弟们知道自己是同志呢?? 沈毅梵:其实没有必要刻意表露,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是一样的正常人,如果真正能称得上“兄弟”二字的,应该并不在乎这个。 【矽矽.诱惑】沈小白7年间自己怎么过地(应该知道我在问啥吧) 沈毅梵:……你是想问我的出轨对象是我的右手吗? 齐天远 【Lujingamely】齐天远TX,在众多弯男中,乃是唯一直的,有老婆孩子的,于素,乃是如何不被几位大帅哥诱惑的? 齐天远:【感慨】老婆教育得真好啊! 齐朵朵 【米欧.夜色】齐朵朵童鞋日后长大了会是一个终极腐女吧? 洛夜:齐朵朵童鞋的目标是她妈妈,加油吧! 【德古拉.诱惑】齐朵朵小盆有更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还是其他?? 齐朵朵:我最喜欢你~ 洛夜:喂喂——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说! D 【香蕉的怨念】D会有归宿么?其实您这儿子俺也很关心……俺小众了……黑犬洛夜:D,你会有归宿吗? D:【翘着腿坐在他的豹纹沙发上,紧身的皮裤勾勒出腿部的线条,优美中带着力度。手中摩挲着一支马鞭】我的归宿,不就是夜色吗? 【Lujingamely】关于D的,不太明白D认识小白在前,还是认识苏南在前,但素还是要问D,苏南和小白在乃的感情生活里都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乃对他们的感情又有什么异同? D:认识少爷比较早……嗬嗬嗬~漂亮的优雅的像是瓷器一样的少爷啊……剩下的两个问题,怎么回答呢?我都很喜欢他们的,可惜……都不是我的。最大的遗憾就是……【指尖绕着鞭子柄】没有用我的宝贝儿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果然是我心太软了。 【mayokid7】大大,能不能说说D的故事捏?从一个老师转变为调教师,有内容可八的噢! 洛夜:问我?嗯……能! su:没了?! 洛夜:她问我能不能嘛…… su:……抽打你 林业&林洛见 【独自漫步】林sama当初为什么会和洛见OX呢?????? 林业:生理需求 【猫】林业大人抱洛见时是啥心态? 【susan_xjr】俺要提问!!!林业SAMA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抱自己的弟弟的??? 林业:成就感 【yanwillh】林大sama和洛宝有没有奸情~~ 林业:【微笑】我们有亲情 【矽矽.诱惑】洛见和林业SAN做的时候是几岁~什么情况洛见必须回答啊~~~~~~~~ 林洛见:……呃……几岁?……忘了诶……【扭头问林业】大哥,是不是我16岁那年? 林业: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很乐意帮你回忆。 林洛见:【干笑】不会的不会的……呵呵呵呵呵……那个,16岁,好像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我数学刚刚及格那次。 苏南:【问林业】……你确信你们俩是亲兄弟? 林洛见:对啊 苏南:【抓狂】那怎么会有这种对自己弟弟下手的混蛋! 柏少御:……默默地排 柏烽炀:少御,不要把论坛习惯带到这里来。 第49章 S&S “兰花儿,你可真是……哈哈哈,笑死我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对方是柏少,切不可对他的玩笑话认真。 “……我大哥说,你比叶行锋当时接手天宇时长进多了:一个把绯闻玩儿到他身上,一个把绯闻玩儿到自己身上……啊哈哈哈哈……” 我颇为头疼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Sean——这人的脸色正随着我接电话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看。 ——喂喂,搞什么嘛?!要脸色变黑的人,应该是我吧?! - 几个小时前,我被对面这只猪勒紧在怀里,挣都挣不开,眼前又被闪光灯晃到一片白茫茫。 气急败坏之下,我一膝盖顶上了他的……呃,身体正中间的某部位,“……猪,松手啊!你他妈想上报纸头版头条?!” 凭心而论,我那下子顶的并不重,毕竟是认识了七八年的……朋友嘛,还是要手下留情的。 他果然松开了手,一把手把我拉在身后,看了一眼已经冲破了门口保安阻拦冲进来的记者们,不由分说地就拽着我往一楼大厅西北角的小侧门快步走去。 “……你放手啊……你要拉我去哪里?”我觉得自己被他抓住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的感觉,居然还不令人讨厌。 “逃走啊,难道你想被人堵在这里?”他的声音仍然是那种略低的男中音,刻意压低的声线中有着隐约的华丽。 “……为什么要逃走?”说话间,已经被他拉着穿过了整个大厅,向地下一层的车库奔去,“不是,是为什么我要逃走……也不是……奚仲恩,你到底想做什么?!” “带你离开。”他理所当然地说,然后用力拉开一辆黑色别克君威的车门,把我塞了进去。 ……我无言地黑线地爬进副驾驶座,判定出这人明显处在久别重逢后的亢奋状态,摆明了我说任何话他都不会听进去。 于是,就这样子被他带到了他家里。 “还没吃饭吧?”他换下外套后,就去拿客厅角落的电话机。 我无力地坐在大地毯上,背后靠的是一条米白色的皮质沙发,呆滞地看着男人的动作——为了表达诚意,你好歹也亲自下厨做一顿嘛,而不是打电话要外卖…… 等到他要的披萨到了以后,他就取来了啤酒,和我面对面地席地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披萨盒子下铺的是上好地毯。 “Sean,”我晃着手里的啤酒罐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择什么话来开始彼此间的聊天“……那个,最近还好吧?” 我知道他自从“SJS”解散以后,就一直在走音乐加电影的发展路子,最近半年来才开始接一些电视剧的演出工作。 “很好。”他轻声说。 ——喂喂,不要把这两个字说得这么缠绵悱恻百折而回好不好…… 我怀疑自己最近因为精神一直太过紧张,所以导致判断失误。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觉得他一开口说话就是粉红色的漂亮泡泡? 正在我们都沉默着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柏少御的。 我按下接听键的时候,下意识地对着对面的男人解释,“柏少的电话。” ——真要命,我为什么要对他解释这个? 男人的脸色,居然随着我说出口的这句话变得有点儿不好看起来。 ——搞什么嘛,要脸色变黑的人,应该是我吧?! 那帮子记者果然一个个都堪称“神速”二字,短短几个小时,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频道上已经铺天盖地地挂上了我和Sean拥抱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完全被他搂在怀里,所以看不大清楚相貌。 想来,第二日的娱乐报刊上,就会配着这些照片开始做出纵深的报道和无端的猜测了吧? 我一边皱眉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听柏少在电话里心情颇好地开玩笑一边看着对面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帝耶稣玛利亚,为什么我感觉到自己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行了,”柏少终于在口头游戏上玩儿到尽情后,准备“鸣金收兵”了,“你也别太在意……” ——那你也先别笑得这么开心再说。 “……我大哥又没生气,只是唇角勾了勾……” ——他能生哪门子气?他那“勾了勾”的唇角必然是看到你一脸幸灾乐祸的得色后的满足微笑。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出了绯闻还能照顾一下自己旗下的艺人呢……” ——我要辞职,而且不给你找接任的经纪人编辑了。 “……何况那些照片很不清楚的,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哦哦哦~好想去给那些娱记们爆料啊……” ——我好想挂电话啊。 “……好了~拜拜,郁总。”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拜拜,柏少爷。”我有气无力。 “他是你什么人?”装作专心吃手中披萨的男人貌似不经意地问。 可惜他撑在地毯上的手指紧紧地扣了进去,显示出他对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 我放下手里的啤酒罐,伸手又拿了一块披萨咬下了一小口,“老板,只是老板。” 如果是旁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会说什么“你以为呢?”、“你觉得呢?”这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既然他们喜欢臆测我通过不正当的龌龊手段,比如爬上老板的床,来坐上天宇总裁的位置,那就随他们这么想去好了。 反正,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但是,在面对Sean的时候,却不愿意这样子说,不愿意他也那样想我…… 毕竟是,曾经的同伴,曾经在一起打拼过、嬉闹过、并肩而立过、摘取荣膺过的……队友。 是朋友。 他听了我这六个字后,神情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低声说,“我相信。” 但是,我心里却有点儿发涩起来:原来,你也那样子想过,是吗? Sean像是突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对我说,半天后,才带了点儿抱怨地问,“当时……我是说你退出组合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前打声招呼?那么突然……” 我只能回答,“的确很突然,我当时……也没有想到。” 难道要我回答“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作交易物送上一个秃顶男人的床,所以柏少‘英雄救英雄’后,就替我做出了退出组合的主张”? 他低下了头,“……而且,一走了之,联系都联系你不上。” 我也沉默了,轻声说,“抱歉。”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退出组合又退出演艺圈,实在不是一件荣光的事情……突然之间离开自己熟悉无比的舞台灯光和同伴,对我来说,又何曾容易地适应过? 只好,用这种近乎懦夫的行为来逃避了。 Sean一直是走“硬派风”的,舞台塑形也是完全的男人味儿十足。当然,这和他本身的气质也有关。 那会儿,他是“SJS”的队长,为人行事都需要全盘考虑,比我和Jessica又多了一份责任在其中,所以,现在他即便是沉默着,也有一种让人忽视不得的气场笼罩周围。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翻出手机给公司的宣传部经理打电话,让他把我回天宇的消息和我的职位发布出去。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随意塞到衣兜里,“Sean,你都出道这么多年了,平时面对记者时应该知道该注意什么地方。还好今天是我……不然被记者们乱写了会很麻烦的,毕竟你主演的电视剧刚刚杀青,现在来不得半点儿负面报道。” 直到回到了自己家里,我唇边还是带着微笑——旧友故知相逢,的确是一件乐事。 而且,想到他带了些许惊喜的表情问我“你知道我演的电视剧”时,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一个总是以沉稳示人的男人脸上偶尔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实在很是可爱啊~作为公司的准总裁,了解手下艺人的动态是必须要做的功课吧?至于……有这种惊喜的表情吗? 打开冰箱门,刚刚随手取出来一瓶喜力,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走过去按下免提键,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心情很好地说,“hello~” “岚哥哥!”是沁怡。 轻笑了一声,我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上的时间,“早啊,沁怡。” 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她连客套话都不说,就直接兴致昂扬地问我,“岚哥哥,你见他了?” 我心跳慢了半拍——她说的是……叶行锋?……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在沁怡面前提到他……难道是“她”…… “……什么?”这时候,装傻充愣是最好的选择。 “哎呀,就是Sean嘛,你见他没有见他没有?”沁怡并不知道我重新回到天宇,而且即将出任总裁的事实;如果她知道后,估计就不会这么问了…… “见了。”而且刚从他家回来。 “啊——我圆满了!”沁怡在电话那端又蹦又跳,完全不顾及到女孩子的形象。 不过,话说回来……她曾经……有过形象吗? “我记得我还有之前和Sean还有Jessica的合照,要不要去找了他们签了名送你?”我突然想起来沁怡可是“SJS”的死忠fans……怪不得听说我见了Sean后,这么兴奋。 果不其然,电话那端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倒抽气声,“……岚哥哥,我每天都比上一天还要爱你。” 我被她逗乐得不轻,“得了,你就会耍嘴皮子……嗯,那你有没有回礼?” “有的有的!”她忙不迭地表态,“我刚寄过去了……” “什么?”我随口问着,没想到这丫头还真的有礼物送我。 “……保密,不告诉你!”她愉快地说,“对了,我一会儿email给你好东西,嗯……很好很好的东西哦……” “嗯,”我应声着,还不忘提醒对方,“你该去上课了吧?现在都快9点了。” 第二天下午回家后,我接到了一个航空快递,寄出地:美国。 一边拆包装,我一边挑着眉想:这个就是沁怡说的礼物? 拆开后,是一个碟盘。 席地坐在地板上,我把光盘放进碟机——席地而坐这个毛病还是当时做艺人时留下的,那会儿我们常围拢了一圈去看排演记录带和现场视频,还有一些前辈的成名MV和演唱会。有时候还会一起看电影,包括恐怖片……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坐在地上看电视的习惯;甚至两年半的大学生活和两年半的出国学业都没有改变得了这个习惯…… 看了十分钟后,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个视频就是沁怡之前提到的“SJS”最后一场演唱会嘛,她说了要给我看那个。 真是的,我想看的话,可以去公司直接拿啊,根本用不着她千里迢迢地这么寄过来的。 不过,消遣性地来看看,也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 这场演唱会,说白了就是一场告别歌会,所以整个现场的气氛几次都被推向了伤感的将至未至。 我坐在地板上,带着点儿仰视地看着屏幕地的影像:三个人站在舞台上,即便是没有灯光照射时,也是光彩逼人的炫目,而且带着一种强撑着错觉。不……不是错觉,连一向大大咧咧活泼无比的Jessica几次眼圈都红了…… ——傻妮子,不知道你睫毛膏每次都会涂得很重?万一哭花了多难看?而且,即便是防水的,被泪水打湿了以后,眼睛也会感觉不舒服吧? 一首歌接着一首歌,是按照时间的倒序来演唱的。 从我不熟悉的新歌到当时一起演唱过的歌曲,我维持着一个姿势看着他们在舞台上拿着话筒一首首地唱着那些也曾经被自己唱出口的旋律,突然间就…… 恍如隔世。 电视里的影像和自己之前开办的演唱会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那些沉浸在灵魂深处的激情和热度慢慢地复苏……我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战栗——那些每当演唱会或者现场show开始之前兴奋的战栗,像是可以倾听到血液奔流过血管带来阵阵轰鸣的战栗。 当演唱会进行到最后阶段时,不知道是从歌迷席的哪个角落开始,一声声的“Spark”渐响而起,并且很快地感染到了所有的观众。 整个会场人声鼎沸全部汇成了一个单词——“Spark”…… 我坐在哪里,眼角处开始酸涩起来……我以为,我以为我一个早已退出娱乐圈的人,一个早已经被打上了过气明星的标签的人,理所当然地会被大家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角落里…… 可是,还被人记着…… 记忆,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我深呼吸了两口空气,强压下了这股子翻腾不休的感动,但是还没等我完全平息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伤感,那首《时.刹》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然后,在熟悉的前奏中,我看到一身亮皮黑衣的Sean握紧了手里的话筒,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对‘SJS’的喜爱和支持,这是我已拥有的人生中最值得珍视的财富……不管如何,这么多年能有大家一起陪伴而来,了无遗憾……只是,我现在……只想和那个人同台演奏一次!” 他说完后,把手里的话筒递向了观众席。 底下的人又一次沸腾成声浪地喊出了那个名字:“Spark”。 Sean收回了话筒,扯出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落寞的笑容,“……没错……” 这两个字刚说完,他就扯下身上的吉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周围的声浪立刻被他这个举动震到沉寂,连《时.刹》的前奏都停了下了,整个演唱会上只能听到巨大的撞击声和破碎声…… 三下,他狠狠地砸了三下……彻底宣告了手中吉他的报废。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再次抓过来话筒,几乎是吼出来了《时.刹》的第一句……没有音乐,没有和声,没有伴奏……只有他的声音。 在这句歌词将落未落的最后,我明显地听到了一声被压抑的呜咽。 是Jessica。 然后……整个演唱会会场内的歌迷全部随着Sean吼出了那首歌……好好的一首白金单曲被他们唱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我慢慢地放平自己的身体,平躺在地板上……有点儿凉的触感从背后皮肤的表皮一直传达到神经再到心脏的最底层。 ——好样的,Sean,你终于把我玩儿到哭了…… 还有,小曾个笨蛋!明明是在最后一首歌前砸碎的吉他,偏偏说什么唱完了最后一首歌……搞得我都……我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才会这样子的泪流不止——一定是这个原因的…… 好不容易平静了心情,我努力维持住一副淡然到不行的表情,起身退出了光盘,走回书房去开电脑。 总要找点儿什么事儿做,才好纾解一下刚刚那种像是被人攥住了心尖的伤涩。 十分钟后,我不顾沁怡可能在课堂上的事实,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拨通了她的手机,“陈沁怡!!!你给我解释清楚email给我的是什么玩意儿?!!!” “哦,那个啊~”以往甜美的声音现在在我耳中听起来简直让人头疼无比,“SS,就是基于前几年的当红组合‘SJS’中的Sean和Spark而衍生出来的CP配对……” 我额上黑线垒着黑线,青筋摞着青筋……该死的,我要的不是名词解释,而是为什么整个附件包打开以后全是什么《[双S]同人文》和什么《JQ大揭露[附图文+照片真相]》,等。 最起码要告诉我……JQ是什么意思?!!! 第50章 Jessica 面前的电脑上图文并茂,房间内的空调保持着宜人的恒温,我却带了莫名的火大试图跟越洋电话那头的女人讲通道理,“……沁怡,你误会了,我们是纯正的友情关系!” 电话那端的女孩子得意洋洋,“岚哥哥,你骗得了全天下也骗不了同人女,骗得了耽美狼也骗不了你自己……” “停停停!”我严词地坚决地对其这种不靠谱的言语进行制止,“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难道非要逼得我承认和Sean之间有什么不直的关系……” 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到自己本来就是不直吧? 然后,就突然间无语了。 沁怡呵呵直笑,“岚哥哥,是不是顿悟了?是不是多年来的猛然回首,才发现真爱原来就蛰伏在自己身边?” 我哭笑不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拖着鼠标往下慢慢翻看,“……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Sean是我的队长,是同伴,是朋友……” 沁怡轻咳了两声,止了她一开始就接连不断的窃笑,很认真地说,“先看看再说嘛……岚哥哥,你和Sean可是我同人女入门的引路者,怎么看怎么都有奸情的……上节目时有刁钻问题他替你回答,现场show时最后一个曲子一定要举高了你的手唱,记者提问时总是说偏袒你的话,杂志平面照时也总会搭着你的肩膀……哎呦哎,你知道不知道,当时很多人喜欢‘SJS’就是喜欢你们俩站在一起的感觉啊……” 我一张张地翻过去照片和视频截图……除了那些一看就很危险很诡异的同人小说没有看,剩下的全部一一细看了,耳边还有沁怡越说越兴奋的语调。 说实话,看了以后的第一个感觉是感动。 按精确到日期的时间,只要有我和Sean同时出现的镜头或者场景全部收集排列好,有注释有说明甚至有配上当时的场景再现和附录台词……这些看过去,有一种被珍惜着和被喜爱着的美好。 ——只是!!!如果没有一堆粉色的心围住我和Sean以及旁边加一些暧昧十足暗示非常的语句的话,我会更感动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完全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这些资料,倒还真是有点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暧昧里来暧昧里去的感觉…… 因为,尽管我不是同人女,但是我是gay。 只是,照片图像上的两个男人,一个一脸意气风发的年轻活力,一个一脸沉稳有度的风范卓然;一个栗色碎发精致面孔贵族风十足,一个纯黑短发英俊容颜颇有大将之风…… 而我,已经不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慢慢地仰躺在地板上,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被随意地扔在一侧,我眯着眼睛任由烟灰从指尖的香烟上落在我的颈间脖侧还有光洁的地板上。 已经……五年了,这些时间,足够不足够得沧海桑田? 五年前,我不抽烟,不喝酒,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和歌喉,在排得满满当当的通告中也要挤出时间努力维持足够的睡眠和陪地下的情人;五年后,我抽烟,会喝酒,绝对不会踏足KTV一步K歌,满脑子都是商业案例和经纪手段,很久没有情人和严重缺乏畅快淋漓的性爱。 至少,已经物非人非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是郁岚,可以是伽蓝,可以是郁总,但是……不再是Spark了,而且永远回不去了。 五年来,放弃了的和得到了的,都有什么? 至少,在感情上,我的收获是0。 我确信自己因为太久没有情人的陪伴,所以看了那些图像的“JQ”后,居然心中开始压抑不住的蠢蠢欲动……该死的,果然是太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吗? 被吞进咽喉处的烟雾在褪去了薄荷味儿的遮掩后,是不可忽视的烟熏火燎的苦涩……我想:这些迹象,这些他对我那么关心那么在意那么维护的举动,当时的自己就怎么迟钝到毫无知觉呢? 到底是……是身在其中的不自知?是现时的属于老男人的自作多情?还是当时自己的所有有关感情的那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叶行锋的身上? 不管是哪个来做答案,不可否认的是:都已经过去了。 明天有分部门会议要召开,要对新一轮的宣传策略进行审批和核准,要对商业化、偶像化、实力派等等等等之间找到均衡点。 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准备去冲澡然后休息,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郁岚,那个舞台已经不是你的了,你已经从台前走到了台后,包括心境和年龄。 所以,冲完澡准备入睡时,我已经能坦然对Sean……不,是奚仲恩发来的“晚安”短信,以一种坦然淡定的心情来面对了。 等到主持完了以小组姓氏讨论的一次非正式会议后,我疲惫地把自己丢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难道才25的年龄就已经打拼不了了吗?还是说昨天一晚上的失眠影响? 好吧,这两个答案哪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 正想休息一会儿,然后敢去公司的餐厅里吃完工作餐后去继续工作,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沁怡的要求,于是拿起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 半小时后,Jessica一身休闲装走了进来。 时隔五年未见,她原先的波浪卷发已经变成了中分的长发,染成了深棕色的发丝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 “s……”她刚刚做出了一个口型,立刻反应迅速地改口喊做“郁总。” 我微微一笑,示意她随意坐下就好。然后取出来一张照片,“缪,我找你只是小事一桩,有个朋友拜托我拿到你的签名。” Jessica原名是缪颖,自从组合解散后,她这个名字也被大家所慢慢接受。我这么叫她,除了表示对她单飞所取得的成就的尊重,还在刻意营造一种同事的关系。 她爽快地拿出笔,接过来照片后在影像中的她下面签上了“爱你,Jessica”的字样,然后交还给我,“岚,现在要是有我们三个人在五年前的合签照片,可是可以在网店卖一个大价钱哦~怎么样?要不要和仲恩、还有我一起伪造这个挣笔小钱?” 我哈哈大笑,“好啊,GB的新一代影后还需要这点儿零花钱的话,我不管是作为昔日同伴还是现任上司,都要大力配合才好。” 她也笑了,“我错了……说错了,应该是现在我们三个人的签名更加值钱吧?” 果然和旧友相处起来最为放松,和Jessica三言两语交谈后,原本有点儿委靡的精神很快就恢复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爽朗着,带着惯用的小聪明,但是恰到好处地不使人反感。 clever,且cute的女孩子……也许,是女人。 闲聊了几句后,她就邀请我一起去吃午饭。 我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要了D套餐后,我和Jessica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一起吃饭。 她拿起一杯柳橙汁,无名指上带了一个宽面素戒被鲜亮的黄色衬得熠熠生辉,“来,cheers~” 我无奈地拿着手里的咖啡跟她对碰,“好歹也开瓶champagne再来跟我cheers嘛。” 她喝了一大口,甩了绥上的头发,“我们谁跟谁,不玩儿这种形式主义……”说完,冲我眨了眨眼睛,“岚,要不要借绯闻也炒作我一把?同是一个组合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嘛。”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种心里最隐秘的东西被看透的感觉,急忙低下头用银勺搅动着咖啡,“……可以啊,来个拥抱就可以了?” “哈哈……我可不想被奚那个笨蛋拿眼刀甩得遍体鳞伤。”她又把玻璃杯拿过来跟我的咖啡杯轻撞。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后才说,“开玩笑了吧?我们三个是……” “好啦,好啦,”她耸了耸肩,“岚,你多年不练,转移话题的本事可是大大降低了。想当初,我们三个可是全靠你转移记者提问的视线呢~” 我但笑不语——大概是组合里只有她是女孩子的关系,我和仲恩一向很乐意照顾她,凡事也是不牵涉到原则性问题都是听之任之,包括她当时借和柏烽炀的绯闻扩大组合的影响力。 饭吃了一半后,她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我说,“奚现在在外地赶一个电影的结尾,那天回来是他抽空违反原则回来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并且在那个披萨刚刚吃完后,就催着人去赶飞机了——开玩笑,他现在可是在给我挣钱,不卖力怎么能行。 “不过,岚,等他回来后,你可要小心。”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修整细长优美的眉尖在发丝的映衬下更显得完美无比,“那小子可是记挂了你五年了。” 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说的话怎么着都透着一股子暧昧劲儿,这该不是我理解错误吧? “我也记挂你们。”随便打了个马虎眼,我就想逃避开这个话题。 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呐呐……我对你说一件事情好了。你当时退出组合时,可是直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然后人就跑得没影儿了。你知不知道奚那家伙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直接冲上去了13层叶总的办公室?” 我沉默不语,努力体会她说的每一句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们在办公室大吵了一顿……直接顶撞叶行锋啊!……当时整个楼层,连保洁人员都不敢近前一步。一个要退出娱乐圈,说什么干脆解散了SJS好了;一个要封杀奚仲恩,说什么三天内让他彻底接不到一个通告三个月内让他彻底消失……”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这人,太胡来了! 可是……他明明不是这种急性子啊…… Jessica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我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争吵声都快昏厥了。不知道怎么劝俩人,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态和奚一起退出SJS……好在,柏董正好有事来天宇……那是,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叶行锋……” “……仲恩呢?”我想了又想后,还是问了出口。 “柏董倒没训他,也没说封杀什么的话。就是对他说,‘郁岚总有一天要回到天宇的,你自己要退就退’……啊,柏董当时超帅的啊啊啊!不愧是被我选中的搞绯闻的男人……然后对叶总说,‘别以为天宇姓叶,只要我在一天,天宇就是少御的,你自己掂量清楚了再决定封杀人,别玩儿到最后把自己封杀了’。啧啧……要不是柏董,奚肯定就惨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玻璃窗外的天空,“柏董对仲恩,说了不止那句话吧?” Jessica愣了以后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岚你真聪明。他最后对我和奚说,要辞职等钱给他赚够了再说……所以,奚这些年才一直很认真地工作啊~连带的叶总也不好难为他。” 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好在,你现在顶替了叶总……岚,你是我的圣母玛利亚。” 我嘴角抽搐地接受了她的赞美。 送了Jessica去辅楼制定她的下一季度计划,我单手插着兜地往自己办公室里走。 跟她说了这么一席话后,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又增加了一层重负……现在想想,Sean……不,是仲恩那时,对我的好,的确体贴到能让当事人毫无局促感地接受。 在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以往,只要我和他一起搭乘电梯时,他总是会在我进门的瞬间伸出手按住门;还有,在一起乘坐车子时,他总是会用手掌垫好车门上缘……当时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没有注意到这些举不胜举的小细节? 随手扯松着领结,我的指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演艺事业而愿意…… “小岚,早。”突如其来的男中音,打断了我愈发纷乱无序的思绪。 我整好领结,礼貌地回笑,“叶总,这都大中午了,早不到哪儿去了吧?” 他微微一愣,然后靠近了一步,唇角的弧度翘起得性感非常,“对啊,不早了……” 我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他却步步紧逼,“……我办公室里,有一份需要你签署的文件……” 些许的吐气,落在耳侧。 我瞄了一眼电梯指示楼层的数字,不退反进,按照他的姿势贴近了他,轻声慢语,“叶总,都已经是40岁的男人了,对这种暧昧的游戏还是乐此不疲吗?可惜,我已经没兴趣也没精力和你玩儿这种互相勾引的游戏了。” “12层,到了。”平板机械的电子音卡着我的话音落下,完全截断了男人想要接话的企图。 我两步跨出电梯门外,回转身公事公办地对他说,“有文件需要签署,请交给我的秘书助理。”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在了一个不堪狼狈的夜晚……我郁岚,从来都不会对别人先一步丢弃的东西护住不舍,尤其是感情。 哪怕,你再捡回去视若珍宝,也没有豁免的特例。 何况,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不过又是想玩儿一场狩猎的感情陷阱,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认真”二字,更不要说什么歉意。 不过,不管那个“40岁”有没有郁闷到他,的确是愉悦到我了。 第51章 完结章:时.刹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到我的作息时间差点儿跟柏少有得一比。 叶行锋这个人,虽然在圈子里一向对其的个人作风风评不好,但是公平地说一句:此人的确是颇有能力。 且不说天宇在他的领头下发展得如此迅速,单单看他无数次逆了柏烽炀的意愿却还被任以重任,就能看出来他的确是能做实事的人。 他是那种玩儿得起放得下的人,脸皮厚比城墙且利益至上。自从我在电梯里和他挑明讲了以后,那些刻意做出来的暧昧和引诱全部被他收敛一清——他一向不缺床伴,你情我愿的感情游戏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于我? 这次来找上我,估计是很久不见之后的旧情复燃。 可惜,在我这里碰上了一个钉子。 如果说,当年事发之日我对他还颇为怨恨,到现在也已经流于平淡。 如果要怪的话,只能去怪当时自己年纪太轻,错把交易作成了爱情。 是是非非走了过去后,哪里还敢去奢望一份纯得只剩下感情的爱情? 叶行锋被调离天宇,是明降实升。从分公司到总公司,平级调动,但是含金量却翻了不少。 柏烽炀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只要你在他手下做得够好,他就敢把你提职到你堪任的最高点——往好了说,这叫知人善用;往坏了说,这叫最大限度地榨压员工的剩余价值。 他临走那天,礼貌地问我要不要搬到他的总裁办公室。 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男人轻松地靠在原先属于他现在属于我的办公室大门上,看我在窗台上摆放一盆仙人掌,“小岚……” 欲语还休。 我拨弄了一下仙人掌的尖刺,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叶总请讲。” 他也笑了,“……你啊……”眉宇间突然闪过一次落寞,然后回复一贯的倜傥不羁,“把天宇带好。” “这个自然。”我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同意搬到他办公室里来,就是一种对此的表态,给他看也给做给自己铭记。 “如果……”他再次开口,却仍然是半句话,“……就好了。” 然后,转身离去。 我看着男人深灰色的西装衣角消逝在视野里,没有出声挽留一句。 没有“如果”,现在就很好。 浪子回头,真爱胜利——这是很多人希望看到也希望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双方为之所做出来的努力和退步。 而这些,都不是我和他愿意做出的。 ……好吧,我承认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我太久没有和谐完美的性生活。 再次见到Sean时,是在公司举办的一个酒会上——主要目的是介绍公司新总裁和公司的一线艺人认识并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因为自己也曾做过艺人的关系,所以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而彼此间的关系也更容易熟稔起来;而带来的不良后果就是:我在被人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从公司管理阶层到各大金牌经纪人,从词曲作者到导演制片人,从影帝影后到潜力新人…… 我开始怀念自己做艺人的时候了,那会儿如果被灌酒了,先有经纪人挡驾后有Sean挡驾最后还有Jessica照顾我……Spark不喝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把唇边的微笑调整得再亲和一点儿,然后接过来李导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现在没有Spark,只有天宇的总裁。 咽进喉间的酒液先是冰凉的留下接着带来灼烧般的错觉,我觉得自己的眼角被逼出了一丝水意……可是浇灭不了刚刚回忆起的一个名字。 要命…… 我扯开了一点儿领带,伸手去接另一杯酒……他是公司的艺人,是我原先的队长,是我的朋友,是……没了。 接到手的酒被人半道夺去了,我抬眼看去——是我刚刚在YY的男主角。 他对李导说,“郁总醉了,我来陪您喝一杯。” 我用力揉了揉眉心,舒出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他一周前去了瑞士拍广告,原定下周一回来。 “托天气的福,拍摄的一切顺利,所以我提前赶回来了。”他替我挡了一圈子的酒后,抓住我的手腕往休息室走,“刚好赶上这个酒会。”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点儿,我说话开始不经大脑运转,直接想到什么就出口什么了,“哪儿有这么刚好的事儿?……再说,你回来后,应该是要休息倒时差吧?” 他轻声笑了,“对啊,不是刚好,是故意。” 我止住了脚步,在宴会厅的出口处停下了脚步,“……那个,我喝多了……先走一步。” 然后挣开了被他攥住的手腕,招呼早在一旁候着的助理送我回家。 离开的脚步尽量沉稳放慢,脊梁也挺得倍儿直,我郁岚绝对不是在逃避或者临阵溜走……咳咳…… 一连数周,我都是采取这种冷淡到克制的态度对奚仲恩……倒不是讨厌他或者自己凭空在拿腔作势,而是心中有鬼。 好吧……我承认开始肖想他,但是理智上又在劝诫自己必须要远离。 把手里刚刚签过字的笔抛掷到不远处的笔筒里,我仰头靠在转椅上,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自己这种心态,是不是禁欲太久了? 也许,该去找贝少引荐几位他家的当红MB给我? 毕竟,从美国回来以后,我始终没有动过找床伴的心思…… 打定了主意,还没有来得及去打电话给那位著名的HELL家的老板,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Jessica。 “早,颖小姐。”我半开玩笑般地接起了电话。 “早早早~”Jessica那边儿的声音有点儿嘈杂,应该在片场,“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她停顿了一下,“周五有奚的演唱会,是要在骊馆举行的亚洲巡演首场演唱会,你……知道的吧?” “知道。”我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大的波动,只是心跳有点儿加快。 “他邀请了我做嘉宾……按照朴策划的意思,你最好能以嘉宾的身份出席,毕竟是一个组合的嘛。”Jessica停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我翻了翻日程表,那天没事儿,“我去不太合适,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歌手了……我安排Shawn的经纪人给他排开档期吧?”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要是论身份的话,你直接过问廖的经纪人这种小事岂不是太不合规矩了?好了好了,大忙人,我马上要拍戏了,回聊。” 挑了挑眉,我翻阅起另一份文件,之前好像要做什么事儿来着……是什么? “郁总,提醒您一下,上午十点的会议还有十分钟,是您和E.O影视公司执行总裁的一个私人会谈。”助理推开了门,不失分寸地尽着自己的职责。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收拾起一旁准备好的案夹,起身跟着他去二楼的接待室。 早到总比卡着点儿到,来得尊重人。 被这么两件事儿一打断,我去寻欢作乐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刚接手一家大公司,创业维艰守成更难,我还是安分点儿做好自己的事情,省的被柏董拍回到美国回炉重造……不,也许是人道毁灭。 到了周五的早晨,我刚开始就觉得心情浮躁,连助理都看出来了我的不耐,因为我接连拿错了两份文件给他。 端过来一杯咖啡放在我桌子角上,他温和地笑了笑,“郁总,您应该多休息一下……虽然一开始我也觉得您是不是太过年轻坐不上这个位子,但是,现在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只是很好罢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谢谢。” 他是叶行锋手下的老人,因为对公司足够熟悉所以没有被我换下来。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是做出的正确决定。 “这周的工作我们基本上都完成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回转过了身子,“郁总要不要休息一下?……对了,Sean下午有一场演唱会,公司里不少star都过去捧场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全当是休闲了。” “……再说吧。”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好吧,我败了。这是我开车去骊馆时很气馁的想法…… 躲了人家将近2个月,偶尔不躲一次,也不算什么吧?况且我是一个人偷偷过去看的,就只是看看就好。 ——以上,是我对自己的自我安慰。 由于之前的犹豫和决断花费的时间,等我到了骊馆时,演唱会已经到了下半场了。 是一首舞曲。 凭借着以权谋私,我拿到了中间最好的位置——按照自己之前的经验,站在舞台上望下去,看到的除了人头就是荧光棒还有什么带荧光的照片……其他的,就全是一片黑压压一样的混沌色了。 台上正在唱的是一支舞曲,纷乱妖冶的灯光下,穿着缀有亮片皮背心和裤线处镀上银色的男人显得身材极好,随着强劲的节奏摇摆出来一片肆意的性感和魅惑。 我远远地看着他,耳边传来的是歌迷们兴奋的尖叫声——这个男人,舞蹈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而我,这种舞已经跳不来了。 极重的鼓点敲击得越来越快,灯光已经变成了一束,全程追逐着男人的脚步,留恋在男人的腰肢,映射着男人的面孔,衬托出男人的……存在感。 对荷尔蒙来说,这是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强烈压迫感。 ——我能听到,每一根血管里血液奔腾着涌去的节奏,而且流速惊人。 这家伙,想把演唱会搞成白热化的魅力放射? 一曲终了,灯光中的男人带着因了汗湿而重的呼吸,用左手的拇指指向自己,右手的话筒递到观众的方向。 短暂的沉寂后,是大声的叫喊:“奚仲恩——” 拇指换成食指,歌迷们配合地喊出:“Sean——” 唇角的笑容透过大屏幕被放大到触目惊心的美好,台下的声浪也推到了最高潮:“爱你——” 两个字的“爱你”,被成千上万的声音叫喊出来,像是在耳边暗示性的揭露出最深处的隐秘……在有一个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也随之喊出了这两个字。 好在,没有。 我一边平稳着自己早已叛变了的呼吸和心跳,一边努力把目光从台上的男人身上转移过去,一边费力地思索:我,是不是该离开了? 于是,拿定了主意先退——虽然只听了半首歌就走是很对不起昔日的同伴和现在所坐的好位置,但是这种要沦陷掉的危险感实在是情非我愿…… 正准备再看最后一眼舞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后就此离去时,他的声音突然在歌迷的叫喊中传得清晰无比,“大家,六年前,在这里,我们‘SJS’,曾经凭借着一首歌,让我和你们,彼此相遇……” 我忍不住止住了脚步,回头看过去的那一眼有一种被他目光攫取的感觉,但是却逃避不开。 “……现在,还是这里……” 背景音乐响了起来,是那首《时.刹》的前奏! “……我想再唱一次这首歌。”男人顿了顿,继续说出口话语,“……我每次在唱这首歌前,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 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在下一秒钟,生验。 他把话筒再次对向了观众,star和fans们之间的默契度再一次完美无比。因为…… 我听到了满场震耳欲聋、振聋发聩的“Spark”! 身在现场和看之后的翻录碟,效果是完全的不同;站在台上和处于歌迷间,效果也是截然的差异…… 我处在,声浪的正中央;处在,被冲击着的和被震撼着的正中央。 手足无措着,我在耳边全是呼喊自己名字的声浪中退意萌生……为什么《时.刹》的前奏这么长?! 但是,他还不收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没错,我一直在等着他,等他来到我身边……” ……拜托了,仲恩,不要再利用你的号召力一再地煽风点火了。因为,我已经…… “……我知道!”男人提高了音量,“他就在这里……我小时候妈妈说过,一句话一件事情,重复了一百遍就会梦想成真……从他五年前离去,到今天,正好是第一百次的重复,所以……” 我看着他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眉眼间除了强大的自信还压着哀求到脆弱的眼神,“……,请和我在一起……” 受到他动作的感染,全场的歌迷纷纷向他手伸出的方向回望过去,连灯光师都配合地熄灭了全场的灯光,配合他的手势朝我的方向打过来一束强得像是能把人灼伤的光束。 很难形容,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排一排,一列一列的目光,从第一排聚焦过来,排查式的望向我。 我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快离开,或者像他们一样转过头去看别人来混淆目标。 但是,我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只能看着我身边的歌迷认出了我的存在,然后自动自发地在我面前让出了一条通向舞台的道路。 如潮水般。 他明显地注视着场内的动静,眼底的一抹脆弱很快地转化成了坚定,连伸出来的手都执念强烈到固执。 在认出来我后,场内出现了真空一样的宁静,山雨欲来一般的宁静。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视野内开始模糊…… ……我……可以吗?…… ……给我一个……上台……借口…… 不知道是谁,在我身后推了一把,然后更多的人推了过来…… 他唇角的微笑,终于随着我走上台的动作,明丽逼人。 时.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这是我最珍贵的感受…… 附送洛夜家小剧场 ―――演唱会结束后――― 郁岚:……我以为你当时说的“和我在一起”说的是和你一起唱歌。 奚仲恩:哦~对啊…… 郁岚:……那你为什么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自居?!停下……不准把你的衣服放在我衣柜里! 奚仲恩:是你同意和我在一起的。 郁岚:…… 奚仲恩:唱歌本来就是附带的。 ―――一个月后――― 郁岚:【咬牙不爽】……我以为,我是公司老板,我包养你的话,应该我在上面吧! 奚仲恩:我们应该抵制老板包养旗下艺人的不良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