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你的 作者:愁云伤疤 简介 杭宣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心跳,昏昏欲睡。 “池渊…我梦见很多次,你乘着我编的小船,沿河而上,回来找我…” 池渊亲吻着他的耳朵,“不是梦,是真的。” 杭宣长睫颤动,似是梦呓,“池渊…我好幸福…” 温柔真香攻X乖顺奋进受 睡前小故事,敲甜 一. 临近过年,池渊给他爹打了无数个电话,要接他来城里过年,每通电话都以非常不愉快的或沉默或争吵而告终,他爹死活不愿意离开那座深山老林,气的池渊头疼。 又是一个加班晚回的深夜,池渊累的瘫在沙发里,安静了还没片刻,铃声就闹人的响起来。 是他爹。 池渊接起,“爸?这么晚了,还没睡?” 池爹心情倍儿棒,“儿啊,你过年啥时候回来?你爹不催你找媳妇儿了,你利索儿的滚回来。” 池渊眯起眼,“爸,你又琢磨什么呢?”不催他找媳妇儿?那才是有鬼了,他还不知道他爹?天天就盼着他赶紧生个大胖孙子出来。 池爹乐呵呵的,又问,“到底啥时候回来?过年都赶不上热乎的咋的?” 池渊无奈,“再过两天,容我把事情都交代完,回去了还能有时间多陪陪你。” 于是又连着加了两天班后,池渊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 飞机转动车,动车转大巴,大巴转三轮摩托,三轮摩托转牛车,牛车下了还得走上几公里。 最后,池渊在自家的前院里,看见了纤瘦的杭宣。 二. 池渊还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他小好多的男人叫做杭宣,他还以为自己是走错门了。 “你好,请问...”池渊环顾四周,确定这就是他住了十多年后终于考出去,终于摆脱了的地方,“请问,你是?” 杭宣站在井边,穿着打了好几处补丁的旧棉袄,衣服的灰败衬的他那张小脸越发白皙,只是提着水桶的手腕瘦的实在可怜,一双手都冻的通红。 杭宣张张嘴,扭捏的支吾道,“我是...我叫,叫杭宣。” 池渊皱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提着大包小包越过杭宣,边往屋里走边喊,“爸?张姨?” 张姨先迎出来,这是池渊他妈去世后,他爸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女人,山村落后,也不讲究领证,送几头牛再包个一两万块钱,就算一家人了。 池渊和张姨问了好,又说,“我爸呢?” “你爸去串门去了,这两天他风光!”张姨把大包小包接到手里,带着池渊进屋里烤火,“外面那个,你瞧见了吧,是隔壁村儿里最抢手的。” 池渊:“... ...” 张姨看池渊穿戴都得体,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心下更加得意,“你爸给了五万,还送了五只猪崽子,两只小牛犊,才给你娶回来的。费老劲儿了,家里有儿子的,都想把他娶回家呢!” 池渊气的要命,摸烟的手都在抖。 张姨顾着得意,手忙脚乱的去拆池渊带回来的礼物,在她看来这些都是顶顶好的好东西,池渊没再理她,吞了两口烟后走回前院里。 杭宣正冷的搓手哈气,听见身后有动静,赶忙回身,对上池渊一双不甚友好的眼睛。 池渊弹弹烟灰,问,“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杭宣。” “哪两个字?” “杭州的杭,宣...心照不宣的宣。” 挺好,暂且看来不是个文盲。 但池渊依旧惆怅的不行,“多大了?” 杭宣手脚都不自在,“二十二。” “二十二?”池渊以为他只有十七八九,“怎么没考出去?” 杭宣抿了抿干燥泛白的嘴唇,眼睛盯着脚尖,“家里有个弟弟,供他读书了。” 沉默。 池渊深呼吸,也有些说不出口,他问,“你...能生孩子?” 杭宣一张小脸先是苍白,又渐渐晕红,他点点头,“能。” 行吧,这回彻底明白了。 三. 当晚的团圆饭吃的格外不愉快。 池渊差点儿没掀桌,池爹气的到处找笤扫疙瘩,扬言要揍死他这个不传宗接代的完犊子。 张姨揽着杭宣躲在几米外,生怕池渊迁怒起来,把这个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的媳妇儿给弄伤了。 池渊嚷,“我才二十六!事业刚刚起步,你就给我弄这么个幺蛾子!” 池爹嚷,“二十六!怎么的!你还想等到六十二再生娃啊?你看看别人家,别说二十六,十六的女娃都生娃了,你呢!就知道事业事业的,事业能当娃娃养啊?” 池渊嚷,“现在是法治社会了,生孩子要先结婚!明天我就带杭宣回家去,我们俩没领结婚证就不能生孩子,什么都不算。” 池爹还是没能找到笤扫疙瘩,气急的转了好几圈儿,抄起烧柴火用的火钳就朝池渊挥去,“你个王八崽子!你个畜生!现在我们家就是杭宣的家!他是我们老池家的媳妇儿!你还送回去?今晚你们俩就给我生小娃娃!” 池渊气的发抖,夺门而出,几大步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把门狠狠一摔,可惜连个门锁都没有,门框还直往下掉渣子。 池爹呼哧呼哧的,火钳一扔,对吓傻了的杭宣招手,“你过来。” 杭宣被张姨推出去。 池爹拽着杭宣的手腕就把人带到池渊屋里。 池渊坐在床边上,嘴里叼根烟,双手按在太阳穴上。 池爹把杭宣甩到他身边去,杭宣大气都不敢出,赶忙爬起身,瑟瑟缩缩的站在一旁,心里委屈又害怕。 池爹说,“这个娃娃,方圆多少里都知道,要不是你年年给我钱,我也没这能力给你娶回来。” 池渊苦笑,“我给你买电视,买手机,买摩托车,给你钱,是为了让你过的轻松些,不是让你给我娶媳妇儿。” 池爹自顾道,“你要是把他送回去了,他下半辈子没一天好日子过,没人要他,谁都会知道他被公公家‘退货’,谁都会说他闲话。” 池渊:“... ...” 池爹说,“在我们这儿,给了钱,给了猪,给了牛,就算是成家了,你想让你爹的钱和猪牛都打水漂不成?” 池渊忍无可忍,“你知道我现在还不想成家不想生孩子!你知道你还这么做!你就那么想要孩子吗?” 池爹一点就着,“我看就你不想要!你是不是要我们老池家断子绝孙!” 池渊站起来,气的把烟摔在地上,“你想要你自己生啊!” 池爹气的直跺脚,“我生!行啊!我生就我生!明天你就改口管他叫‘妈’!” 池渊崩溃的怒吼。 一晚上都安安静静的杭宣,终于带着哭腔开口了,他怕的肝胆剧颤,捉紧了池渊的衣角,“不...我,我是你的...我是,是你的...” 四. 山里的冬天寒冷刺骨,夜晚更甚。 两个人睡在两个被窝里,各怀心事。 不知道谁家圈养的鸡半夜打鸣,一声一声叫唤的池渊烦躁不堪,他只脱了外衣,侧身躺着玩儿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让烦躁感不停歇的累积。 一张图半天刷不出来,池渊终于耐心耗尽,猛的把手机扣在枕头上。 杭宣吓了一跳,赶忙紧紧闭上眼睛。 两个人面对面,一个心虚装睡,一个眯起眼,显然是捕捉到了杭宣偷看的小动作。 池渊觉得好笑,再稍稍回想一下这人真跟小媳妇儿似的捉在自己的衣角上,话也说的惹人怜,“我是你的”,嗓音可怜至极,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池渊玩味的瞧了杭宣一会儿,把人瞧的都颤抖起来。 “喂。”池渊又翻过手机,让屏幕光照亮这一片空间,他看到他长睫煽动,说实话,这种模样别说生在农村里,就是生在他定居的都市里都是十分吃香的。 杭宣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点眼皮,手指紧张的攥在棉被边上,“嗯?” “以前,很多人去你家提亲吧?” “...嗯。” “那为什么你现在才,嗯,才答应成家?” “今年家里需要钱,我弟弟考上大学了,考到很远的地方。” 池渊看到杭宣睁大的眼睛漆黑水润,顿时有些心疼。 “我爸给的聘礼最多,所以你才到我家来?” “嗯。” 池渊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安静又乖巧,反倒挺讨人喜欢。 “如果,我明天真的把你送回家,聘礼我不收回,就是单纯的把你送回家,你继续过你的日子,会怎么样?” 杭宣听罢就懵住了。 “真会像我爸说的那样,没一天好日子过?” 杭宣咬住唇,啜喏了半晌才问,“过几天你就走了,是吗?要等到明年过年才会回来?” 池渊不明所以,点点头,“应该是。” “那...那你别把我送回去,你走了就看不见我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会去找你烦你。”杭宣说着说着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色,“我就留在你家里,还可以照顾爸爸和张姨。” 池渊无语。 杭宣见他沉默,又小声的说,“但是,但是,我得要怀上你的孩子。” 池渊快要抓狂。 “不然咱爸肯定会嫌弃我,我也...”杭宣犹豫再三,还是没敢把那句“我也怕你爸爸亲力亲为传宗接代”说出口。 池渊心烦意乱,掀开被子坐起身,点着一根烟。 杭宣缩在被窝里,一声不敢吭。 五. 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几天能睡上个懒觉。 池渊醒来时都已经十点多,杭宣早就没了踪影,他伸了个懒腰,硬板床睡的他腰酸背痛。 杭宣正在井边打水。 池渊走过去帮忙,顺便捧了两捧水洗脸,洗完后手和脸都被冻的没了知觉,“这么冰凉,你怎么受得了?将来不怕手疼么?” “已经习惯了。”杭宣还穿着昨天那身补丁棉袄,白净的脸上沾了点儿炭黑,“咱爸和张姨出门玩牌去了,吃中午饭才回来,我先给你做点吃的垫垫吧?” “你早上吃过了么?” “吃了的。” 池渊这才甩甩麻木的手,提起水桶往厨房走,“你会做什么?” 杭宣煮了一小碗元宵,又煎了一张小葱鸡蛋饼,池渊全程就倚在门框上看着,越看越心酸。 两个人坐在火灶边的小木凳上,方方矮矮的木凳,池渊一整个人都窝着,大半屁股悬在外面。 “好吃么?” “捧着。” 两人异口同声,池渊轻笑了一下,把装着元宵的碗推到杭宣面前,“捧着,看你手指红的。”说着继续吃起鸡蛋饼。 杭宣默默的把碗捧在手心里,热烫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皮肤。 池渊三五口吃完了饼,又拿起勺子舀了一个白白软软的汤圆吃掉,等碗里还剩下三个时,他开口问到,“干嘛一直盯着我,馋了?” 杭宣立刻摇摇头。 池渊莞尔,起身去又去拿了个新勺子回来,“这三个给你吃,嫌不嫌弃我剩下的?” 杭宣又摇摇头,捧着碗的手心里泌出些潮热的汗湿。 池渊喂他吃了三个元宵。 六. 午饭准备的挺丰盛,算是弥补昨晚团圆饭的糟心。 张姨一个劲儿的夸奖杭宣手艺不错,将来肯定能把池渊养的好。 池爹长长的“嗯”了一声,“也能把我们孙子养的白白胖胖。”说罢筷子在一个盘子边上点了点,“这个,有点儿咸。”又在另一盘上点了点,“这个,炒过劲儿了。” 池渊杵着下巴,“这两盘我炒的。别人家刚进门就没事儿挑事儿的,下马威啊?” 池爹“嘿”道,“这么快就护起来了!昨晚也没听见你们办事...” 张姨赶忙打圆场。 池渊咬着筷子都惊呆了,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爸!你真的是够了!” 好歹没掀桌。 吃完午饭两个年长的又出门打牌,让池渊那句“也能有时间多陪陪你”显得十分自作多情。 家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也好,免得听他爹张口闭口三句话离不开一句“生娃生孙子”的。 杭宣把碗筷都收拾到大盆里,抱到井边,等再搬着小板凳回来时,就看到池渊撸着衣袖在打水。 两个人慢吞吞的洗碗,盆里倒满了热水,杭宣在自己家里洗碗都没能用上过热水,他有些贪心的把手泡在油乎乎的盆里,实在是太暖和太舒服了。 池渊问,“什么时候就没再读书了?” 杭宣抬起脸时,眼睛还在笑,他稍稍回忆了一下,“读到高二,后来我弟弟考到镇上去了,家里就供不起我了。” “你...成绩怎么样?” “还...还可以吧,我喜欢解数学题,尤其是立体几何和数列。” 池渊也笑起来,“我最讨厌数学了。” 下午出了点太阳,两人闲来无事,决定出去溜溜。 池渊给自己带好帽子,转身就把羊绒的大围巾围在了杭宣的脖子上,新年新娶回来的媳妇儿,还穿着半高领的旧衣服,聘礼下过去挺多,自己一分没捞着,全用在了弟弟身上。 池渊把围巾拽了拽,遮住杭宣冻红的耳朵,“这样暖和点没?” 杭宣点点头,脑袋都不敢乱动,生怕蹭脏了这条舒服又柔软的围巾。 山里乍看一时觉得新鲜,看久了便觉得无聊,蜿蜒的道路,奇形怪状的树。 返程的时候,杭宣问,“你过几天就走了,是回哪个城市去?” 池渊歪过头看他,看他应该是走了许久身子暖和了,脸蛋一片晕红。 “鸢兰。” “鸢兰,离我们这里很遥远。” 池渊嘴里叼着一小截草根,说话时一翘一翘,“是啊,很好的城市,可是我爸那个老顽固死活不去。” 杭宣浅浅的笑了笑,“嗯,老一辈么,他们想一直在这里,觉得这里好,我们年轻的就都想出去。” 七. 晚饭时,池爹也精了,把每一盘菜都挑了屁大点儿的毛病出来。 池渊被惹的要炸毛,筷子放到碗上,“怎么的?我天天加班加点忙公司的事,顿顿饭要么吃外卖,要么酒桌上喝到吐,能吃上一回家里做的饭都来不及感天谢地,你就在这挑刺儿?” 池渊不吃,杭宣也赶忙把筷子放下。 张姨也头疼,头疼也得打圆场。 池爹“啧”到,心里着急自家儿子啥都不懂,新来的媳妇儿能宠吗?能惯着吗?那以后生了孩子不得傲到天上去? 池爹还端着威风,“我这怎么叫挑刺?这是有一说一。” “那你慢慢说。”池渊觉得心好累,这个年过的,跟他爸除了吵嘴就没干别的,他拽着杭宣的手腕站起身,“我们回屋了。” 池爹的威风一下子端不住了,“你站住!” 池渊没理,听张姨在身后指责他爸,“让你厉害,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说说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回了屋,杭宣有些不知所措。 池渊拍拍床边,要他坐过来,问到,“吃饱了吗?” 杭宣点点头,其实他没吃饱。 池渊失笑,“怎么办,我还没吃饱呢。你做的都很好吃,别听我爸胡说。” 杭宣抿唇,犹豫道,“那等他们吃完了,我去厨房偷偷给你开小灶,还煮元宵好么?” “好啊。多加点儿糖,我喜欢吃甜的。” “好。我,我也喜欢甜的。” 池爹虽然挑三拣四了,还是把一桌菜扫了个光,饭后是张姨收拾的。 两人一直在屋里等到大厅的灯灭,等到他们回屋睡觉,才偷偷跑到厨房里。 一碗元宵多加了两块冰糖,这回没用两个勺子,池渊一口喂自己,一口喂杭宣,二十几个软糯的汤圆没一会儿就吃的只剩下汤。 “要喝吗?”池渊舀了一勺,贴到杭宣的唇边,“汤也好喝。” 杭宣的心跳早就不像自己的了,他张口,甜丝丝的汤汁一直暖到胃里,让他有些想哭。 八. 今天池渊起了个早床,窗外面还一抹黑,鸡都没动静。 杭宣穿好衣服,又叠好被,看池渊还哈欠连天的到处找袜子,便说,“你再睡会儿吧。” 池渊没吭声,他昨晚睡前就让杭宣起床时叫他一起。 “你再睡会儿。”杭宣后悔了,就不该叫醒他的。 池渊把袜子穿反了也没发现,其实他对他爸饭桌上的挑刺儿明白的很,就是在给杭宣下马威。 恶俗。 池渊穿好外套,冷的直哆嗦,他边往屋外走边问,“早饭你准备做什么?” 有池渊在,杭宣就没碰过冰凉刺骨的冷水。 饭桌上是煲的浓稠的白米粥,煎的金灿灿的小葱鸡蛋卷饼。 池爹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啼哩吐噜的灌了两大碗粥下肚,“这一顿做的还成。” 池渊撇嘴。 池爹看他那样儿就着急来气,收到张姨在桌下的一脚提醒才好歹没呛声,只问,“什么时候走?” 池渊说,“后天的飞机,明天吃完午饭就得出发。” “坐什么飞机,掉下来怎么办,穷嘚瑟。”池爹哼笑完,见池渊压根不搭理他,自顾吃饼吃的满嘴油光,语气不觉加重了许多,“给你娶回来的,走之前把事儿办了!” 池渊听罢就撂下筷子。 池爹“嘿”道,“怎么!就要你办个事儿,将来不用你生,生了也不用你带,还真把你给惯的!送你考出去,你就这么报答你爹的是不是?!” 池渊气的张口又失语,再张口再失语,最后一句话都不想说,也懒的说。 连早饭也吃的不安生。 池渊摔门而去,没回屋里,迈大步直接从大门走掉了。 杭宣跟在他身后,可是看到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时,就怎么都追不出去了。 一直到过了午饭的点儿,池渊才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杭宣在井边洗碗,水盆里一丝儿热气都没冒。 本来就没散干净的火顿时又燎原。 池渊都气笑了,“你是傻还是二?!” 杭宣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脸瞧他,眼睛里坠满了歉意和悲伤。 池渊叹气,“烧个热水就这么难?” 杭宣泛白的嘴唇张开,小声道,“都是用冷水的。烧热水费柴火,冬天砍柴累,买柴要花钱。” 池渊一口气堵在胸口,摸出一根烟点燃,吞了一大口,“你看他差那点儿买柴的钱吗?啊?” 杭宣有些委屈,死死咬住了牙根才忍住涌起的酸意。 三四口抽完烟,烟头被狠狠碾在鞋底。 池渊去屋里提了一壶热水来,呼啦啦的全都倒在了盆里。 一时间热气袅袅,熏的杭宣眼睛都红了。 池渊没瞅他,嫌心烦,撸起袖子蹲在地上就捞起一个盘子。 “我以为你至少和他们这些老顽固不一样,结果也是说什么都不听。” 九.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如昨天一样聊的开心,反倒沉默的令人难受。 至少杭宣很难受。 池渊没吃午饭,他想给他开小灶,池渊只硬邦邦的说“不用”。 杭宣上一次这样难受到全身都像冻在冰水里,还是家里要供弟弟读书,让他被迫辍学。 真的是每一寸骨头缝都难受的在痛。 池渊盯着手机,杭宣盯着他,盯了半晌,终于开口,“你明天中午就要走了。” 池渊顿了顿,才应,“嗯。” “我...我烧些热水,给你洗个头吧。” 前年池渊回来就说要给家里装淋浴,哪能一直等到开春暖和了才洗澡? 池爹还是哼笑,“不像你们城里人娇气。冬天又不出汗,洗什么澡洗澡,费柴又费事。” 于是池渊便作罢,他爹乐意就行。 池渊放下手机,决定回了鸢兰就修理舒忧一顿。 这给他推荐的这是什么破烂小说,《一枝红杏出X来》?看他是想红杏出墙张晋远和袁起吧。 池渊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撸了一手心的油,恶心坏了,咧嘴道,“行,你烧吧。” 杭宣终于弯了弯嘴角。 在井边砌起的大池子里洗,自家做的蜡黄蜡黄的肥皂,一股味道,把一脑袋油乎乎的头发搓的跟枯草一般。 杭宣在一旁拿着小盆帮他浇水,“凉不凉,要再兑点热水吗?” “不凉。”池渊垂着脑袋,看到杭宣的棉裤也短了几分,脚踝就裹着一层袜子露在外面,他皱着眉头问,“你家是不是吃的穿的都紧着你弟?” 杭宣答非所问,“他很争气,也懂事。” 池渊失笑,“你就不争气,不懂事?” 这回杭宣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我如果没坚持,而是更早两年辍学帮家里做事,也许我弟弟就可以去市里读高中。” 池渊用毛巾包住脑袋,站直了身子,伸手拍上杭宣的肩膀,“你就应该坚持下去,读完高中,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混蛋地方。” 杭宣浅浅的笑了笑。 十. 下午池渊就以潮乎乎的脑袋上搭着毛巾的造型,带着杭宣出门了。 两人手上都提着好几袋子礼品盒,是池渊从他爹屋里翻出来的,坚果,奶茶,巧克力糖果等等,大包装盒拆了里面还有小包装盒,正好凑数,全是他这次带回来的。 杭宣不明所以,“这不是给咱爸和张姨的么?” “没事,我每年回来都给他们带这些。”池渊耸肩,“如果快递能进来,我也不用费劲儿提这么多东西。” 池渊以他们家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能敲的门都敲了,赔着假笑直到把礼盒送的一干二净。 两人都有些累,走到河边的芦苇丛时停下来歇脚。 杭宣还是不明所以,“你...你不是讨厌这里么?” 池渊躺下身,压倒了一片干枯的芦苇杆,松松软软,晒着微弱的冬阳,他闭上眼,似乎十分惬意。 “是啊,我不喜欢这里。” “那为什么要送他们礼物?还说了那么多客气话。” 池渊笑笑,“怕我爸真气急了,到时候混淆视听,改口说你其实是他媳妇儿,不是娶给我的。” 杭宣怔住。 “这不是和你一起露露脸,到时候我爸就做出不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了吗,除非他是真的不要他那张老脸。” 杭宣听完脸都白了,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把自己吓的魂儿都没了。 池渊见他半晌没动静,睁眼看到他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嘴唇哆嗦,“不会,不会的吧?” 池渊逗他,“说不定?要么明天你就回自己家去吧。” 杭宣摇头,“会被打出来的。” 冬天的风犹如冰刀,河面被削的波光粼粼。 杭宣用芦苇杆编了个小船,放在手心里,一拳就能握住。 池渊看了觉得精致,伸手要,“给我吧,挂在钥匙扣上。” 杭宣的手递过去一半又折回,“你...看着它会想到我么?” “当然会,为什么不会?” “那就算了。前几天说了,你走了之后就看不见我。眼不见了才心不烦。” 池渊一顿,把手也收了回去。 寒风吹起萧瑟的簌簌声。 池渊望天,在心里长长的叹。 真他妈的,破事。 十一. 一天没吃,池渊饿的看见鸡棚子里咕咕叫的鸡,馋的咽口水。 池渊已经好多年没捉过活鸡了,下不去手,还是靠杭宣弯着腰,扎了满身的鸡毛才弄出来一只。 他兴冲冲的接手,割喉放血,烫热水,拔毛。 杭宣去调了一碗香味浓郁的酱汁端出来,用小刷子把鸡里里外外的腌制上了。 池爹正生气。 下午回来后,知道池渊出门送礼,父子俩就那么互瞪了几分钟,气的池爹又要找笤扫疙瘩。 现在他背着手看两人忙活,看了几眼,回身跟张姨说,“瞎折腾。咱们吃咱们的,你去给我煮元宵。” 池渊巴不得。 他从废旧的小土屋里翻出个铁盆,放满了柴禾,准备架火烤鸡。 杭宣帮他把散开的围裙重新系好,问,“你还想吃元宵吗?” 池渊笑道,“有肉不吃?这鸡这么肥,够我们俩分了。” 杭宣有些遗憾。 天色黑透时,絮絮的飘起了雪花。 院子里冷的叫人缩手缩脚,还好有一盆灼灼的火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勾人馋虫。 池渊扯下一大只鸡腿,外酥里嫩,滋滋的冒着油星。 “快,”他递给杭宣,“隔壁家的小孩儿馋哭了。” 杭宣听不懂这个梗,他咬了一口,满嘴巴子都是油,两个脸蛋鼓起,一嚼一嚼的。 “怎么样?”池渊撕下另一只大腿,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 “好好吃。”杭宣口齿不清,他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神采奕奕,“特别好吃!” 两个人心满意足的吐了一地的鸡骨头,搓搓油手,打两个饱嗝儿。 至此,年对池渊来说已经过完。 第二天,漫山遍野银装素裹。 池渊就一个挎包,他双手揣兜儿和他爸告别,一张口哈气冒的跟吸大烟了似的。 “别过的抠巴嗖嗖的,和张姨多去县里镇上走走,想买什么就买。” 池爹不吭声。 “话费给你充了两千,足够用这一年的了。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没事儿也可以打打。” 池爹“哼”了一声。 池渊张张嘴,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又看向杭宣。 “烧热水。” 杭宣点点头。 “我爸挑刺你别理,他就这样。” 杭宣点点头。 池渊叹气,一看就是在应付他,他又说,“家里其实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也多去镇上市里走走。” 池爹嚷,“废话这么多!有这闲工夫怎么不把那屁大点儿的事儿给办了?!” 又来。 池渊这回走的连头都没回。 杭宣一直盯着的池渊的背影。 还好双脚已经冻的麻木,才让他没能迈开步子追上去。 十二. 春运可怕。 池渊在村儿里待了几天,没洗没换,本就糟糕的形象被人山人海再一折腾,简直不能入眼。 他拦到的士,坐进去就长吁一口,“师傅,麻烦去山海观三期。” 鸢兰也下雪了。 池渊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出神,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长街高架,喧闹而繁华。 在山里永远也看不到的景象。 昨晚,他还问杭宣,“你不问问我都市是什么样子?” 杭宣缩在被窝里,只露着一双长睫颤动的眼睛,声音埋在棉被里,显得闷闷。 “我知道是什么样子。” 池渊莞尔,一瞬间觉得心里很软。 其实杭宣不知道,但他可以幻想。以前是求而不得,现在是怕自己贪心不足。 池爹在去他们家提亲的时候,几乎要把池渊吹到天上去,杭宣沉默着无言,反正他只是这五万块钱和几头猪牛的交换物。 可是他发现,池渊特别好,比他爹吹的还要好。 杭宣很喜欢,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让他喜欢到不知所措。 已经足够了。 后来池渊息屏了手机,在一屋子浓重的墨黑里,杭宣说,“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顽固。” 池渊懵住,小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温柔的弯起嘴角,“嗯,我知道。” 杭宣又说,“我,我是你的,我会听你的话。” 堵车了。 街景缓慢的流动,比雪花落的还慢。 池渊搓搓他的两个黑眼圈,心烦意乱。 他捂住整张脸,压抑着无声的哀嚎。 真是... 说好的眼不见心不烦呢? 十三. 初八。该上班上班。 池渊瘫在转椅里左摇右晃,舒忧敲门进来时就看到他们公司的老板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老板,新年好。”舒忧把资料放到桌上,“这么颓废,我们公司是要垮了吗?” 池渊顶着他就没下去过的黑眼圈瞥舒忧,“快了,赶紧跳槽吧。” 舒忧摊手,“那容我最后一次为老板效劳,今天早餐想吃什么?” 池渊捏着眉心,“就拐角那家店,随便买点,没胃口。” 舒忧买了白米粥和小葱鸡蛋饼。 池渊直接就笑了,“你怎么不买元宵呢?” “本来是要买元宵的,可是那队太长了,好冷,懒的排。” 池渊舀了勺粥,稀汤寡水,一点儿不浓稠。 他把勺子一扔,鸡蛋饼更是看都不想看。 舒忧纳闷了,“以前没见你这么挑剔,过个年怎么火气变的这么大?” 池渊捏着眉心,“糟心极了。” 舒忧来了兴趣,“说说。作为全能助力,听老板吐苦水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池渊捏紧了眉心,咋说? 他挥挥手,“把粥扔了扔了。” 舒忧怎么提着早餐进来的,这会儿就怎么提着原封未动的早餐离开。 关门前,他露个脑袋,问,“老板,要给你买箱太太静心口服液吗?” 上班第一天,浑浑噩噩。 池渊觉得自己八成是废了,晚上回家就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有些委屈。 他爸搞出来的破事儿。 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吧。 可是越想杭宣,越觉得难受,几乎要窒息。 池渊嗤笑一声,撩起水洗了把脸,“你也真够混账的。” 想想他说了多么混账的话---你就应该坚持下去,读完高中,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混蛋地方。 可真是把他给牛逼坏了。 恶心至极。 当时杭宣没掀了水桶淋他一身,那是杭宣脾气好。 池渊完全沉到水面下,憋足了两分钟才起身。 “混账。”他又低骂了一遍。 十四. 元宵节,正月十五,二月十四。 池渊在开车拐进CBD时就瞅见了舒忧,不知道他撅个屁股在路边鼓秋什么。 等进了办公室,池渊就知道了。 池渊简直要服气,“舒助理。” 近来池渊的脾气都不大友好,舒忧听他这么一叫唤,心有点慌。 池渊接着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今天元宵节,还下着这么大的雪...” “所以?” “所以我看到有个老奶奶坐在路边儿卖这个,就五块钱一个,我就都买了,分给我们二十几号员工当做礼物,刚刚好分完。” 池渊:“... ...” “我特意选了最好看的小船留给你。” 池渊原地转了两圈,烦的要爆炸,“我问你。” 舒忧说,“你问。”语气诚恳,希望能顺了他们老板炸起来的毛。 “我问你...我...我问你啊...我...” 舒忧见他几次欲言又止,也不敢催。 最后池渊靠在桌边,笑叹了一声,自嘲似的。 “算了,你出去吧。” 办公室里只剩下滴答的秒针声。 池渊拿起那个手编的小船,好像和杭宣的那只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小小的一只,很轻,他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 想到杭宣说“眼不见了才心不烦”。 谎话。 他的心烦从未停止过,直到现在看见这只小船。 池渊掏出手机,给他爸拨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信号不是太好,也许是山里也在下着鹅毛大雪的缘故。 池爹说,“儿啊,这才走了几天就想着来电话了?” 走了几天?走了十一天了。 对比往常一个多月才一通的电话来说,的确是“才几天”。 可这几天过的真漫长啊。 “爸,家里冷吗?” 池爹像见了鬼,“问的什么废话?” “家里柴火够用吗?” 池爹顿了顿,“明白过来了,你这不是想你爹了,你这是想媳妇儿了。” 池渊不废话了,“他人呢,叫他接一下吧。” 池爹用鼻子哼了哼,“等着。” 十五. 这是池渊第一次听见杭宣叫他的名字。 带着疑惑,还有雀跃。 池渊不自觉的莞尔,“嗯,是我,能听清楚么?” 杭宣点点头,“能,能听清,你说。” 说什么呢? 池渊站到落地窗边,手心里还拖着那只小船。 杭宣却等不及了,小心翼翼的又唤了一声,“池渊?” 池渊握紧手心,他问,“嗯,你在干什么呢?” “今天不是过节么,在滚元宵,黑芝麻馅儿的。” “你还穿着那身棉袄么?” “是,是啊。” 池渊垂下眼眸,叹道,“要是有快递就好了,我想给你买衣服。” 杭宣受宠若惊,“啊?不,不用啊,买了我也...” 池渊催到,“也什么?也舍不得穿?” 杭宣轻轻的“嗯”了一声。 池渊笑起来,“围巾戴着呢吗?” 杭宣骗他,“戴着了。”那条柔软舒服的羊绒围巾,他只在睡觉时才抱着。 池渊还想问他手冷不冷,烧没烧热水,想想算了,只会听见谎话。 “书看完了吗?” “嗯,昨晚才看完的,很精彩。” 是一本《聊斋志异》,池渊嫌注释太多,看的麻烦,翻了两页就丢到一边去了。 池渊又叹,“要是有快递...能给你买很多书回去。” 杭宣“嗯”到,“没关系,书不厌读,可以再多看几遍。” 池渊刚想说“应该把手机给你留下的”,就听对面他爸的嚷嚷,“唠嗑还唠的没完了?” 杭宣恋恋不舍,“你...你...” 池渊沉默着听他犹豫,却只等来,“你少喝点酒,别再喝吐了。” 随后就是他爸的声音,“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挂了。” 池渊挂断了电话。 手心窝生疼,握的太紧,那只小船的棱角狠狠扎在皮肉里。 连心窝都疼起来。 池渊晃神了半晌,视野里,有个女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她上一秒还在轻嗅,下一秒在路过垃圾桶时,毫不犹豫就顺手丢了进去。 池渊盯着被遗弃的鲜花,深深皱起眉头。 像被刺伤了一般。 十六. 池渊推开门,“舒忧!” 舒忧赶忙站起来,“在。” “订机票,要最近的航班,再订动车票。” 舒忧边开网页边问,“目的地?” “我老家。” 舒忧愣了,“你,你现在回去?”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池渊拿了外套又走出来,“订好了没?” 舒忧说,“两个小时后起飞,现在就去机场。” 两人出发,路上池渊一言不发,舒忧也不敢吭声,只以为老板家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冰天雪地的,又要注意安全,又想办法抄了好几条近路。 到机场后,池渊拍拍舒忧肩膀,“接下来几天就靠你照看了。” 舒忧想想就头疼,“老板放心,至少坚持到你回来再破产。” 池渊被逗笑,“小船买的好,这事儿我得谢谢你。” 舒忧云里雾里,就看池渊挥挥手走进了航站楼。 几乎是踩着点儿登机的,所以在池渊看到免税店而后知后觉的时候,没能来得及进去给杭宣买身衣服。 等到下了飞机的吧。 可惜赶动车也几乎是踩着点儿。 等下了动车的吧。 可惜下了动车就要赶紧买最后一趟进县里的大巴。 池渊苦笑。 他的屁股一整天没咋离开过座位,颠的发麻,这会儿屈腿躺在牛车上,望着渐渐降临的夜色,身上落满了雪花也不在意。 心里无比轻松,还很期待。 就是肚子好饿。 最后那几公里山路,池渊打着手机手电筒淋雪走完的,当他终于站在家门口时,冻的哪哪儿都快要没知觉了。 池渊抬脚踹大门,把铁门踹的咣咣响,引的好几家狗子狂吠。 “谁啊?”池爹嗷了一嗓子。 池渊刚一张口,就被刺入喉咙的寒风呛的直咳。 “谁啊?!”池爹又嗷。 池渊又抬脚踹门,哑着嗓子喊,“你儿子!” 十七. 杭宣眼睛通红,硬憋着才没落泪。 他实在太...太情绪复杂了。 池渊坐在火炉边上,双腿踩在热水桶里,双手泡在温水盆里,杭宣拿着毛巾给他往胳膊上撩水。 池爹眯着眼看他,“你再说一遍?”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开年公司事情多的要命。”池渊终于舒坦一点儿,“我来回折腾我容易么我。” 两个人的重点完全不同。 池爹问,“那你们生了小娃娃,咋么办?” 池渊累的一丝半点都不想跟他爸吵嘴,只软着脾气应付,“不会这么快的,至少再过两三年我才会考虑生小宝宝的事。” 池爹又要找笤扫疙瘩。 张姨赶忙拦着,并且口出惊人狂言,“老头子你安生点,他不生我们生,我们回屋,我给你生。” 池爹被吓住了,“我这么一个闹心的儿子还不够吗?你还要再给我生?!我要的是孙子,是小乖孙子!” 简直闹剧。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杭宣依旧低着脑袋,问,“再添点热水吗?” “不用,已经缓过劲儿了。”池渊拿过毛巾拧干,边叹气边擦了手脚,又把毛巾丢回盆里。 他甩甩手腕,对杭宣笑道,“操,累死老子了。” 杭宣才憋回去的哭意顿时又要涌出来。 池渊看他一双眼睛红的吓人,心软又唏嘘。 “没事了,明天一早就走了。” 杭宣抿紧了嘴唇,“嗯。” “那...那你煮碗元宵给我吃,好么?我真的好饿。” 当然好。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又钻进厨房里。 池渊坐在小方凳上,紧挨着柴火堆,让灼灼的温度烤着自己,舒服的直叹气。 杭宣问,“太晚了,少煮几个吧,不好消化。” “你看着办。”池渊顿了顿,“再多加两个,怕你待会儿馋。” 杭宣心里热烫的就像滚滚的沸水,“好。” 两人捧着碗面对面吃,杭宣的碗里就真的只有两个小白团子。 池渊看了就失笑,“说两个就两个啊?” 一边笑一边连着舀了三个元宵放进杭宣的碗里,池渊又问,“听张姨说你家是隔壁村儿里的,虽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你也没带个手机来?” 杭宣摇摇头,“家里从我这儿拿了一千多,给我弟弟买了个两三千的手机,之后我就没再忍心...” 池渊瘪嘴,随后眼睛一眯,寻思道,“看你瘦胳膊瘦腿儿的,不像是下地做农活的,你在家里帮什么忙?” 杭宣笑起来,带着一点点自豪,“红白喜事操办流水席,我是掌勺的。” 池渊一脸吃惊。 杭宣又说,“平时不忙的时候会用芦苇杆编些小玩意儿,编的多了,我妈就拿到镇上去卖,不过生意不太好,渐渐的我也不编了。” 池渊“嗯?”道,“你爸呢?” “自己做烟抽,病的治不过来,前两年就去世了。” 池渊张张嘴,小声道,“这样啊。” 柴火慢慢烧尽,屋子里又冷下来。 池渊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甜腻的汤汁,又拿过杭宣的碗,往灶台上一放,牵着人手腕就往外走。 杭宣“哎”了一声,“不洗了吗?” 池渊说,“不洗了,漱漱口,回屋睡觉。” 屋里有点儿变化。 池渊看到杭宣睡在了他那边,羊绒围巾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枕头上,《聊斋志异》翻开倒扣在一旁。 池渊问,“我的被子呢?” “被张姨拿去盖了。” “被她拿去盖了?”池渊诧异。 “你的被子是新的,会暖和一些。”杭宣有点儿为难,“去...去找她要回来吗?” “算了。”池渊摇头,“将就一晚上,跟你挤一个被窝睡吧,行么?” 杭宣求之不得。 被子不大,两个人盖勉勉强强,杭宣便一个劲儿把被子往池渊那边儿铺,“我穿着棉袄睡,盖一点就行了,不会冷的。” 池渊二话不说就把他那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脱了盖到被脚去,“躺好。” 杭宣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被子也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 杭宣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二十二岁了,怎么还总矫情的想要流眼泪。 池渊把他前胸贴后背的拥在怀里,说,“闹钟我定好了,明天你什么行李都不用带,带好身份证就行。” 杭宣一动不敢动,只应了一声,“嗯。” 一天的旅途劳顿,池渊很快就睡着了。 杭宣却一直睁着眼睛。 被窝里很暖和,两人紧紧相贴,耳边还有池渊轻浅温柔的呼吸声。 杭宣舍不得睡,他在胡思乱想,也生怕这是思念成疾做的梦。 还好,白天和池渊讲完电话后,偷闲洗了个头发。 杭宣偷偷笑了笑。 明天要穿什么才好?才不会给池渊丢人? 也...也要坐飞机去鸢兰么? 怀抱实在太温暖,渐渐吞噬掉亢奋的心绪。 杭宣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想,即使这是黄粱美梦,也认了。 十八. 闹铃吵人。 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放的手机,蹭到了枕头底下,恰恰好正对着池渊的耳朵,铃声一响,差些没把他震聋了。 “操啊。”晨起的声线迷糊而沙哑,池渊烦躁的关了闹钟,翻身一摸,人不见了。 杭宣在厨房里做绿豆糍粑饼,脸蛋上沾了一抹糯米粉。 池渊打着哈欠,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框上质问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杭宣偷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刚起。” 池渊忍下莞尔,“再骗?” 杭宣包好最后一个糍粑,有些无措的舔舔唇,“听到鸡叫就起来了,也没多久。” 绿豆的清香驱散掉起床气,心情美妙了不少,池渊走进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喝。 “我听到你做梦了,哼哼唧唧的,就捞了你一把。” 杭宣脸蛋哄的一下子红了。 池渊有心逗他,“那时候就醒了?” 杭宣磕磕巴巴的“嗯”了两声。 池渊又猜,“醒了也不敢动,等着我睡着,一直等到公鸡打鸣?” 杭宣求饶似的看向池渊。 池渊轻笑着问,“做什么可怕的梦了?” 特别可怕。 梦见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从头到尾,从一开始的提亲,你就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不相信,明明有围巾,有小船,有《聊斋》,我满屋子到处找你,发疯一样。 杭宣回忆了一瞬,倏然又松下一口气。 池渊见他眼角都是水红色,后知后觉可能把人逗弄过头了。 他走近,抬手把他脸蛋上的那抹糯米粉擦掉。 “梦都是反的。”池渊安慰到,“你看,我不是来接你了么?” 今天的早饭很美味。 绿豆糍粑饼炸的刚刚好,一口咬下去,又酥又粘,嚼两下,绿豆的清爽就把油炸的腻口感压了下去,再配上一碗豆腐青菜汤。 池渊贪嘴的吃了三张糍粑才罢休,撑的直揉胃。 张姨比就会冷哼的池爹亲近许多,她催两人,“你们马上走了,快去收拾收拾,我来洗碗就行。” 池爹筷子一撂,又一声冷哼。 池渊心情好,皮到,“爸,鼻子堵了就吃药,感冒药消炎药,家里都有。” 回了屋里,杭宣有些惴惴,他少的可怜的衣服没几件能拿的出手,“我,我穿什么比较好?” “穿暖和就好。”池渊把围巾搭到他脖子上,又问,“身份证呢?给我,我来揣着。” 杭宣乖乖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身份证递给池渊。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又是站在大门口告别。 这回是两个人一起。 池渊觉得没啥可说的,揽住杭宣的肩膀,对池爹保证,“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池爹“哼”道,“照顾个小娃娃出来,我就跟你进城。” 池渊耸肩,“那您老再等个三四年。” 池爹立马就炸了,“昨晚还说是两三年!今天怎么就变成三四年了!啊?!” 池渊逃命似的推着杭宣就走。 头也没回,只大声喊,“走了啊,走了啊!有事儿没事儿打电话!” 十九. 天空放晴,雪就白的扎眼。 几公里走下来,两人都暖和的要冒汗。 好不容易搭上了牛车,可以歇会儿,结果半路上车掉了个轱辘,车翻了,好险人没事。 就是形象可谓极其糟糕,糟糕到在县里买大巴票时,售票员嫌弃道,“长得倒挺好,怎么这么邋遢?瞧瞧你俩一身的泥巴水哦,别把我们大巴座位都něng脏了。” 于是两人被拒在外。 池渊叹气苦笑,带着杭宣到车站附近的小卖店去买衣服,除了军大衣就是军大衣。 杭宣问,“你喜欢绿色的,还是迷彩的?” 池渊想说“我都不喜欢”,指了指绿色的,“就它吧。” 两人穿着长款的,翻着不知道什么鬼毛的大毛领军大衣,重新站在了售票口。 这回顺顺利利的买到了票。 大巴之后转动车。 杭宣的眼睛到处瞄,压抑不住的兴奋。 还在春运的返程期,人海如潮。 杭宣是恨不得长八双眼睛看遍周围一切,池渊是恨不得长八双眼睛只盯好这一个人。 终于坐到了位置上,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机场,再飞到鸢兰得四个小时之后了。 池渊给舒忧发了消息:四小时之后来机场接驾。 杭宣看他收好了手机,才说,“我们现在坐的是和谐号。” 池渊应,“嗯。” 杭宣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笑起来,“我觉得有点儿像你。” 池渊满脸问号。 杭宣又说,“刚刚我还看到了复兴号,也,也有点儿像你,像你生气的时候。” 池渊满身问号。 杭宣自顾笑的开心,“和复兴号一比,还是和谐号面善一些。” 池渊不知道这人开了什么脑洞,琢磨琢磨后,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噗笑了一声。 我还是比较像复兴号。 又大又长。 二十. 舒忧准点候在鸢兰机场出站口,脑袋里还想着自家老板离开时穿的是哪身衣服,好辨认。 多虑了。 那一抹土里土气扎眼的绿色,放眼整个航站楼都找不到第二人。 舒忧咧着嘴对他老板挥挥手,然后就挥不下去手。 还,还真有第二人。 杭宣紧跟在池渊身后,怀里抱着沾满了泥巴点子的羊绒围巾,一双眼睛放着光到处打量。 池渊忽略掉舒忧一脸的五彩缤纷,说,“先去取车。” 车子稳稳的往山海观驶去。 池渊陪着杭宣坐在后车座里,卸了力气,一声长叹,问舒忧,“公司怎么样?” 有其他人在时,舒忧还是很给池渊面子的,“规规矩矩,蒸蒸日上。” 池渊低笑了句“皮的你”,又说,“还有巧克力没有?” 舒忧奇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巧克力?” “嘴角沾了那么明显的一块。”池渊身子前倾,伸手,“有就给我一块,饿着呢。” 舒忧的脸蛋有点儿红,默默从衣兜里摸出个条状的英国进口巧克力递给池渊。 这是他在等候的时候,袁起航班恰巧落地,跑来陪了他一会儿,不仅喂他吃巧克力,还不顾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就拥抱着他亲吻了一口。 舒忧瞧着后视镜,甜蜜又尴尬的把嘴角擦干净。 “喏。”池渊碰碰一直望着窗外就没换过姿势的杭宣,有些好笑道,“光顾着赶车赶飞机了,先吃一点。” 舒忧压抑着八卦之心,双眼直直看路。 杭宣这才转过脑袋,确实有点儿馋,他接过手,看到精美的包装上印着繁复的英文。 “你也饿,我们分一半吧。” “全都给你吃。” 池渊索性又拿回巧克力,剥了包装,再塞回杭宣手里,“还是注心的,味道应该不错。” 舒忧快压抑不住八卦之心,偷瞄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他家老板和颜悦色,一扫开年之后不大友好的烦躁之情。 和颜悦色?那是表面。 池渊正在心里狠骂自己混账王八蛋。 一个巧克力,杭宣都惦记着要分他一半。 可那天,他从他爹屋子里翻出那么多的坚果零食,提着就送人了。 没问问杭宣,你吃过吗?你想不想吃?留一些给你吧。 真是混蛋啊。 池渊歪过头,看杭宣翘着嘴角,心情稍稍舒坦一些,“苦吗?” 杭宣摇摇头,等融了满嘴的甜蜜之后,才说,“很好吃,应该分给你一半的。” 池渊一笑,果然,他就是混蛋。 车停在了山海观门口。 舒忧也下车,他是开着池渊的车来的,现在他得要自己回去。 “是不是还没介绍你们认识?”池渊才反应过来。 他拍拍舒忧,对杭宣道,“舒忧,他是我全能的助理,我那芝麻大的小公司的二把手。” 杭宣对他笑,“你好,谢谢你的巧克力。” 舒忧终于能明目张胆的看杭宣,看他和老板穿着油绿绿的同款军大衣,八卦之心磅礴欲出,好在端的还算淡定,“不客气。” 池渊又揽过杭宣,“杭宣,他是我的...” 卡壳了。 是什么呢? 媳妇儿?池渊自认还不承认,他才不会管他爹那套。 恋人?池渊犹豫,似乎是有些相互喜欢的,吧? 弟弟?池渊默默,虽然是比他小四岁吧,可若是以后真成恋人了,还解释不清了呢。 舒忧期待的在心里大吼着催促,“老大你快说啊!是你的什么?!” 杭宣开口了,还是挂着浅浅的小酒窝在笑,“嗯,我是池渊的。” 池渊:“... ...” 舒忧:“... ...” 舒忧着急的快咆哮,倒是把话说完啊,你是池渊的什么!把最重要的身份说出来啊! 二十一. 终于回到家。 池渊连棉拖都没换,直接光着脚就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抱着靠枕惬意的蹭蹭。 还是家里舒服。 哪儿都比不上的那种舒服。 杭宣有些无措的站在玄关,先对着温柔暖光的漂亮吊灯看了小半晌,再慢慢扫过整个客厅,目光所及之处都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怎么会有这么温馨的房子。 池渊把自己的脸从枕头里挖出来,懒的要命,就只剩眼睛还在笑。 顶多再努努嘴。 “喏,深灰色的那双,你就先穿它吧,等会儿洗完澡我们出去吃饭逛超市,要买的东西一大堆。” 杭宣摸了摸怀里的围巾,“我想把它也洗洗干净。” “这个得干洗,等会儿出去了拿到干洗店去。” 杭宣有些疑惑,却也乖顺的“嗯”了一声,把围巾放在了一旁的柜台上。 池渊眼里的笑意越发深厚。 他在期待。 终于能扒下杭宣身上的旧棉袄,短了一小截的棉裤。 终于能给他换上平板鞋,兜帽卫衣,撞色棒球服,换上二十二岁年轻人的朝气磅礴。 不用再听见鸡叫就起床,就着昏黄的灯泡准备一家人的早饭,脸蛋上不是炭黑就是面粉。 不用再打冰凉的井水,一双手浸泡在里面,搓衣洗碗。 不用的事情太多了。 期待的事情也太多了。 池渊满足的闷笑了一声,引来杭宣疑问的眼神。 池渊说,“我感觉自己在玩儿养成游戏。” 洗澡。 杭宣先洗,他抱着池渊找给他的衬衫秋裤,还有一条新的内裤,认真听着池渊告诉他哪瓶是沐浴露,哪瓶是洗发水。 杭宣兴奋的偷偷起了一身的小鸡皮疙瘩。 “水温也很好调。”池渊打开花洒,给他做了示范,“这边热,这边冷,会了吗?” 杭宣点点头。 “你先洗吧,毛巾我再找找,我记得有新的来着。” 杭宣兴奋的只会点头了。 池渊帮他把衣服都挂起来,又指指脏衣篓,“脱下来的就扔里面,不用管,你别洗。” “好。”杭宣还是点头,“等会儿你也把衣服换下来了,我再一起洗。” 池渊边带门出去,边笑道,“你那双手再也不用洗衣服了。” 杭宣舒爽的不要命。 热水淋淋的包裹着他,也没能阻止他因为太过激动而起的颤抖。 杭宣揉了满头的泡沫,不小心流到眼睛里,就突然真的很想哭了。 他蹲下身,抱住自己,第无数次为自己欢呼和庆幸。 池渊拿着毛巾来敲门,“毛巾给你挂在门把上了。” “好!”杭宣赶忙答,他正在搓泥巴,搓的皮肤都红了,泥巴卷掉了一地。 杭宣简直要嫌弃死自己了,他看门外人影还在,尴尬道,“我,我在搓身子,可能还要多冲一会儿。” 池渊只是在徒手扯毛巾吊牌,他闻言颇为愉悦的闲聊道,“没催你,你慢慢洗。我知道在老家冬天难得能洗上一回澡,就一桶水一块肥皂,又冷又洗不干净。” 杭宣听罢,默默的加重了手劲儿,势必要把自己搓掉一层皮。 “我早就跟我爸说了,要给他安装个淋浴,老家伙顽固的跟老黄牛似的,说啥他都能用‘没你那么娇气’给怼回来,估计也是习惯了吧。” 杭宣的脑袋大约是被热气蒸晕了,他急忙表白自己,“我,我跟你一样娇气。” 池渊愣了一瞬,吃吃的笑出声。 杭宣一脸懊恼,“不是的,我是说,我不顽固。” 池渊“嗯嗯”的应到,吊牌终于扯掉了,勒的他手指头都充血成紫色,他笑叹一声,问,“舒服吗?” 当然舒服,怎么可能不舒服。 杭宣仰起头洗了把脸,揉揉又酸涩起来的眼睛,“好舒服。” 池渊又安抚他,“慢慢洗,喜欢的话就多享受一会儿。” 二十二. 衣服果然大了,肩线往下掉了好几寸,袖口遮到了手指尖。 杭宣脑袋上搭着毛巾,用一双水红色的眼睛瞅池渊,“我,我接下来...” 池渊递给他吹风机,“吹干。” 杭宣把自己吹成了一副炸毛样。 池渊随意冲完澡,出来就看到他顶着一脑袋乱毛坐在阳台的懒人椅里面,手上抱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那是他偷闲却还没看完的科幻小说。 池渊走近,没忍住揉了他一把,“走吧,回来再看。现在正好晚饭点儿,先去吃饭。” 杭宣站起来,穿着一身池渊给他找的衣服,衬衫外面套了件藏蓝色的圆领针织毛衣,牛仔裤脚卷了三卷,乍一看去真是乖巧的不得了。 池渊感觉自己“养成”的恶趣味陡然就被满足了一丢丢。 只可惜... 鞋子没法将就。 杭宣踩着那双擦干净后勉强算作米白色的旅游鞋,和一整身格格不搭。 池渊找了条新的围巾给他围上,“脑袋怕冷吗?要不要帽子?” 杭宣想要池渊给他的所有东西。 于是两人全副武装好,出门。 在电梯里,杭宣咬咬唇,有些羞赧。 “池渊。” 池渊看他,“嗯?” “我待会儿,要是,不自觉就表现的...很...那个...你要提醒我。” “表现的很哪个?对什么都好奇?” 杭宣觉得这个说法比他心里想的“农村人第一次进城看啥都新鲜”要好很多。 “我怕给你丢人。” 电梯中间层停靠,有位大爷怀揣着咿咿呀呀的收音机进来了。 一直到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池渊才说,“不丢人。想看什么就看,好奇就问。只有一点你要听我的。” 杭宣想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又怕显得过于谄媚。 池渊说,“我花钱买东西,你不许吭声。” 杭宣愣愣的“唔”了一声,“我不吭声,那是你自己赚的钱。” 池渊都要长吁短叹了。 这也太好骗了。 二十三. 杭宣捧着一大杯水果茶,吸溜的不亦乐乎。 池渊一想到刚刚那幕就忍不住要笑。 两人排队买奶茶,杭宣站在池渊前面,仰着脖子把人家店铺的饮品单从头看到尾,一个字儿都没落下,喃喃道,“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种口味。” 池渊发现自己是真喜欢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儿。 他笑道,“是啊,换家店还能发现更多其他口味。那你选好了没?马上到我们了。” 杭宣胡乱的“嗯嗯”,一边儿听着前面收银小姐姐的“欢迎光临”,一边儿还盯着价格表想瞄出哪一款最优惠,于是眼睛不看路的一整个人都撞到了隔断玻璃上。 收银小姐姐惊呼,“小心!没事儿吧?” 池渊莞尔,把闹了大红脸的人捞到身前,按着他肩膀对小姐姐说,“没事。就给他来杯招牌水果茶醒醒酒好了。” 又低下头问杭宣,“嗯?行不行,水果茶?” 杭宣羞愧的想要原地蒸发,急忙点点头,“就听你的。” 池渊心情美妙的不得了。 两人搭乘着电梯往美食层去,池渊问,“酒醒了么?刚刚撞疼了么?” 杭宣咬瘪了吸管,真想装聋作哑。 池渊低低的笑,好心的换了话题,“想吃什么?” 杭宣吸上来一片金桔碎,一嚼一嚼的,酸的他眯起眼,话说的就跟蓄意报复一般,“我觉得,我快要喝饱了。” 池渊服了。 两人最终吃的日料。 吃完出来,杭宣满足的脸蛋上嵌了个小酒窝,“其实我也会做那个寿司。” “嗯,是吗?”池渊打趣,“那我什么时候能吃到?” 杭宣嘿嘿的笑,兴许是清酒喝的有点儿多。 “煎饼卷土豆丝,把煎饼换成米饭,土豆丝换成黄瓜,那个什么肉松之类的。” 池渊看他一张脸晕红,又把他才围好的围巾解开,松松的搭在脖子上。 “吃饱喝足了么?接下来我们该办正事了吧?” 杭宣“嗯?”到,模模糊糊的抓住了重点,“正事?” 正事第一件:买手机,办卡。 正事第二件:买鞋子。 正事第三件:买衣服。 正事第四件:买日用品。 杭宣受宠若惊,又心急火燎,他左手右手提满了大包小包。 刚开始,杭宣能理解,买两件好换洗。 可是渐渐,池渊把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买了好几套。 不管他怎么说“我不要了”,甚至“我不喜欢”,池渊都一个眼神---我花钱,你不许吭声。 只要池渊觉得好看,适合,大小比一比,就装进了手提袋里。 杭宣着急的憋红了一张小脸,买脑袋都是“被包养”三个大字,几乎苦闷的快要团团转。 池渊被惹的想揉他,腾不出手,也是沉甸甸的提满了购物袋。 “可惜了,应该把舒忧那家伙留下来的,不然还能再买点。” 杭宣就差求爷爷告奶奶,“池渊!” 池渊忍着笑看他,“哎。” 杭宣跑到他身后用肩膀拱他,“快回家吧!” 池渊依着他,亦步亦趋,“回回回。”还故意逗他,“买够了吗?” 杭宣生气,又不敢真的凶他,“你是要我跳起来跺脚吗?要我跟你大吼大叫吗?” 池渊乐不可支,真实的觉得杭宣有点儿可爱。 二十四. 车开到路面上,才发现夜色里又飘起了雪花。 长街道望不尽的霓虹闪烁。 杭宣怔怔,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它们还要斑斓。 他怀里有袋蛋糕,一盒是芝士味,一盒是蔓越莓味。 当时两人正往电梯走,路过一家甜品店,促销小姐姐没点眼力见儿的跑来给没手的两人塞单子,“情人节甜蜜优惠,全场买一送一,最后一天了。” 哦对,今天二月十五,昨天是情人节。 杭宣一脸尴尬,池渊笑笑,“想吃吗?想吃的话,我们就占个便宜。” 是他占了池渊的便宜,占了他一个情人节的便宜。 杭宣指尖摩挲在牛皮纸袋上,心里把“情人”品味了一遍又一遍。 要是真的能成为池渊的恋人,就好了。 要他怎么样都行。 生一窝小宝宝都行。 嗯...不太行...池渊现在抵触小宝宝抵触的要命。 那就... 总之,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行的。 杭宣轻轻叹出一口,为自己隐秘的心思而惆怅。 池渊现在对自己这样好,是因为同情?心疼? 至于“喜欢”这个可能性,杭宣连想都不敢想。 停车等红灯。 池渊胳膊肘拄在车窗边,玩味的看着杭宣晃神,过了小半晌才调侃到,“钱花完了,还不吭声啊?” 杭宣飞快的瞅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吊牌都还在,等回家了,算算一共多少钱。” 池渊“嗯?”到,“怎么?要再还给我?” 杭宣郑重其事的点头,“必须要。你之前还说,你倾家荡产才买了山海观的房子。” 池渊“唔”到,“是啊,怎么办?今天快把我的信用卡刷透支了,下个月就要还。” 杭宣听罢糟心的皱起眉,“我赚钱帮你还,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鸢兰这么大,总有能要我的工作。”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动起来。 池渊用余光看杭宣,纤瘦的一个人罩在他的羽绒服里,刘海儿被帽子压在了眼睫上,安静又乖巧,不拿身份证出来证明,就真跟十八九岁一样。 还好骗。 池渊已经幻想到了自己去传销窝里救人的场面了。 池渊笑叹一声,安抚道,“生意好的时候,今晚这些东西眨眨眼的时间就赚回来了。” 杭宣愣了,问,“那,那生意不好的时候呢?” 池渊寻思了小片刻,“大概,午睡一觉?” 杭宣还是愣了,“你,你没骗我?” 池渊噗嗤一声笑出来,“之前骗你倾家荡产,骗你透支信用卡,你都信,怎么跟你说大实话你反而还怀疑起来了?” 杭宣有点儿翘气,又有点儿窝心,嘟囔道,“你不要骗我,我...我都会当真的。” 池渊笑起来,被柔和的光线衬得更加温柔,特别具有迷惑性。 池渊“嗯”到,听起来像是保证一样,“当然。” 二十五. “要买的东西一大堆。” 池渊诚不骗杭宣。 杭宣看今晚所有的战利品全都堆在了他次卧的床上地上,就头疼。 还有点儿欢喜。 什么时候他享有过这些啊。 池渊换了身居家服,把正在收拾的杭宣牵到了客厅,按进沙发里。 “来教你城市生存法则:用手机。” 杭宣没像池渊一样盘腿坐着,规规矩矩跟个小学生似的。 池渊看他那拘束的样子就浑身难受,“先等会,先教你居家生存法则:慵懒。” 杭宣不明所以。 池渊伸手扒他的围巾,“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换衣服,我不太喜欢穿着出门的衣服在家里晃悠。” 杭宣赶忙接手摘掉围巾,“我去换,马上就出来。” 可惜没能马上,购物袋太多,杭宣手忙脚乱的翻了半圈儿才找到那身海蓝色的居家服。 柔软舒适,大小正好,也是池渊挑选的。 杭宣喜爱的怀抱住自己,到处摸,手指享受着绒绒的触感。 虽然动作看起来像个自恋过分的小变态。 池渊多瞧了杭宣两眼,顺眼的一批,“养成”的恶趣味又被满足了一丢丢。 池渊没让他坐下,而是指指宽敞的沙发,“打个滚儿。” 杭宣烧红了脸蛋,没动。 池渊在心里叹气,真的是,欺负人怎么这么有趣。 杭宣磕磕巴巴的,“打滚儿...打滚儿干,干嘛啊?” 池渊扯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让你放松一点,家里就是用来慵懒的地方,你这么拘束弄的我跟着别扭。” 杭宣欲言又止。 池渊回过味儿来,笑笑,“过来。” 杭宣坐到池渊身边,这回故意放松了一些,也学着样子拥过一个抱枕。 池渊说,“还是先教你用手机。其实也没什么教的,你多玩玩儿就会了。先把我号码存了。” 手机也是和池渊同款的手机,杭宣看着下载的几个APP,现在每一个里面都只有唯一的联系人。 “叮”一声,弹出通知,收到了一笔转账。 “是借给你的。”池渊说,“包含了今晚给你买东西的钱,你现在没钱没收入,我不催你还,不要有负担。” 杭宣默默。 “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不能天天陪着你。” 杭宣点头。 “不许出去找工作。” 杭宣刚张口就被池渊拦住,“这几天就先好好适应一下,到处走走。每天回来我都会问你今天做了什么,过了我这关,再说后续。” 杭宣勉为其难的点头。 池渊眼里盛满了笑意,“你住次卧,我要收你房租。” 杭宣“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要的要的,是该收。” “也是等后续再说,你先欠着。”池渊弯起唇角,“所以,现在这个房子是你付了钱享受的,只要你不糟蹋它,想怎么着都行。比如,在沙发上打滚儿。” 原来是这样。 铺垫了这么长。 杭宣拥紧了靠枕,偷偷咬紧了舌尖。 该怎么办。 杭宣一时间都不敢去看池渊。 已经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十六. “早。昨晚睡的好么?” “嗯,挺好的。” 池渊抓抓头发,哈欠连天的进了卫生间。 杭宣穿着昨天新买的围裙,又反身去拨弄正在沸腾的方便面。 他其实睡的不好,抱着被子失眠了大半夜。 昨天那袋“占了便宜”的蛋糕混在一众购物袋里,被杭宣翻居家服的时候压在了最底下,等两人想起来又找出来的时候,漂亮的蛋糕已经成了糊团团。 池渊进厨房,只拿了一个小勺出来。 “别人是拌猫饭,咱们是拌蛋糕。”说笑完就舀起一勺,喂给杭宣。 就像过年在老家时,两人去厨房里开小灶,一人一口吃元宵一样。 于是杭宣失眠了。 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柔和的暖光,甜蜜的奶油,还有温柔的心上人。 真的,蛊惑的他差一点点嘴巴一溜儿就要表白出口。 好险。 杭宣轻轻一叹,甚至生出些后怕的感觉来。 池渊挑着劲道的面条,煮的果然要比泡的好吃多了。 “还好家里只有两包泡面,要是再有点儿什么别的,你是不是要弄出个豪华早餐来?” “我...我现在,我目前,也就只能为你做做饭。” 语气里尽是无奈,还带点羞耻。 池渊塞了满口的面,心道这样不是挺好吗? “我求之不得。”池渊安抚他,又说,“今天什么计划?” 杭宣有点儿跃跃,“想去附近的菜市场,还有超市...你中午回来吗?” 连碗底都吃的干干净净,池渊放下筷子,说,“不回来,也回不来。” “那,那我能去给你送饭吗?” 池渊琢磨了一下,他离开两天,应该又是堆了一堆的事情。 但是...再忙也不能饿肚子吧。 池渊在玄关提鞋,“走了,有事打电话。” 杭宣点头, 跟他说“拜拜”。 屋里一下子只剩杭宣一个人,他呆愣的站了半晌。 等回身,走了几步,看到阳台上一件件晒在薄薄阳光里的衣服,又愣了半晌。 昨晚池渊教他用洗衣机。 原来池渊说的“你那双手再也不用洗衣服了”不是在逗他开心。 杭宣迫切的想要抱住点什么来发泄满心的雀跃。 于是学着池渊的样子,他直挺挺的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又打了半个滚儿,扯过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池渊,”杭宣喃喃,拿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水晶灯,偷偷的告白道,“我好喜欢你。” 二十七. 上班早高峰,池渊堵在半路。 他又一次打开微信界面,看着共享位置的地图上,有两个定位小绿点。 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他带回家里的人。 池渊一想到杭宣动不动就晕成浅红色的脸蛋,心里就舒坦的不行。 欺负人简直比养成还有意思。 池渊哼起小曲儿,一路哼到了公司。 舒忧眼睛一瞧就知道他们老板今日心情不错,在池渊进办公室前拦了一脚。 “老板,早饭想吃什么?” 池渊勾唇一笑,“连着今天的午饭也不用你操心了,买你自己的就成。” 舒忧蹭的一下就跳起来,跟着池渊进了大办公室。 “什么情况?我们公司是要垮了吗?” 池渊被逗笑,“怎么就又又又要垮了?说好的蒸蒸日上呢?” “削减掉一部份的工作内容,好减少劳务支出。”舒忧分析完,“难道不是?” 池渊把外套甩在沙发椅里,这才看到L形大桌面的另一边被堆满了礼物盒子。 “又这么多?”池渊笑道,“拿下去给大家分了吧。” 舒忧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薪水问题,“老板,到底什么情况?我都给你买饭买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吧?” “我就是早上在家里吃过了,中午杭宣来给我送饭。”池渊倾身捞过一个礼品盒,反手就摔进舒忧怀里,“成天想着公司垮了,你能不能盼点儿好?” 舒忧把盒子放回到办公桌上,兴趣盎然,“杭宣到底是你的什么!憋了我一晚上了,快告诉我吧。” 池渊点亮手机屏,看到另一个绿点从山海观移动到了量贩里,眼里忍不住就带上笑。 “是我的...”池渊犹豫,又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我的弟弟?我的恋人?” 舒忧眯起一双眼,“别说又是你弟弟又是你恋人就行。” 池渊噗嗤一笑,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着,随着他慢慢说着前因后果而一翘一翘。 舒忧都惊呆了。 末了,池渊摊手,“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可劲儿撩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撩到手。” 舒忧惊呆了。 当时袁起飞英国,张晋远近水楼台把他半强迫半诱惑的拐上床,拔得头筹,后来袁起回来就和张晋远干架干成一团,滚在客厅地上,碰倒了饮水机,水漫了满地。 当时舒忧就打着赤脚站在一旁看两人肉搏。 当时舒忧都没有这么惊呆。 舒忧眨眨眼,捉住了重点,“不对啊老大,我听完你这段‘真香’的故事后,觉得人家杭宣绝对是...” “别说。”池渊打断他,点着烟,吞云吐雾的,“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感谢我?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依赖我?” 舒忧哑言,小片刻后才道,“知道你摸爬滚打的不容易,生意场上说话阴阳怪气又话里藏话的人多了去了,把你练出一副多疑的性子来。” 池渊不置可否的沉默。 舒忧话锋一转,“我家晋远当时就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池渊抬眼看他,“好好的突然秀什么秀?” “我是说,你别只顾着自己多疑,还不如...还不如直接问问?” 池渊指指礼物盒子,“你这个助理管的有点儿多,当心克扣薪水。带走,出去。” 舒忧对这些礼物毫无兴趣,转手又给放回到礼物堆里去了。 他藏好心里疯长的八卦,语气端的那是十足的关怀心切。 “杭宣不是中午要过来么,需要我帮你探探口风么?” 池渊碾灭烟屁股,嗤笑一声,“你敢多跟他说一个字儿试试。” 二十八. 杭宣推着购物车,慢慢踱步在每一排货架之间,对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在心里默默感叹。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 杭宣赶忙解锁,目前能让手机响起来的,除了闹钟就是池渊。 池渊:还在逛量贩? 杭宣喜欢用九宫格:嗯,买了厨房必备的油盐酱醋调味料,还有一盒牛奶。 池渊笑起来,他的手指尖点在一份报告文件上,里面的内容让他头疼。 可是杭宣这么乖巧,还秒回。 池渊舔舔唇:别买多了,提不动,等晚上我下班了和你一起去逛。 杭宣弯身给购物车拍了照发过去:不多,我提的动。 池渊轻轻的笑出声,照片里拍到了鞋子和裤脚,是高帮运动鞋和黑色卫裤,他心里泛起期待:嗯?是不想和我一起逛超市么? 杭宣懊恼的咬住唇:不是的! 池渊颇为愉快:怎么表示诚心? 杭宣连购物车都不推了,站在原地抱着手机,写写删删,仍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池渊相信自己,嘴唇都咬白了:那要怎么表示才行? 又匆忙补了一句:我都听你的。 池渊靠在沙发椅里,愉悦的转了半圈,望着落地窗外的冬日暖阳,又回到:那就不去菜市场了,就在超市里买菜,不折腾。 杭宣愣了。 池渊:菜市场又远又没便宜多少。 杭宣松下一口气,慢慢趴伏到购物车上。 池渊半晌都没得到回复,他都能想象到手机对面那人的表情,他故意催到:是谁说都听我的? 这回杭宣回复了:你故意的! 这跟撒娇有什么区别? 池渊认为没有。 他索性把电话拨过去,“喂?” 杭宣低低的“嗯”了一声,“干嘛啊。” 池渊忍着笑,说,“我中午想吃红烧肉,要澳洲进口的五花肉,菜市场买不到。” 杭宣还是不敢真的凶他,心里也不知道是甜蜜还是愤愤,“买,我买还不行么。” 又拌嘴了几句,电话挂断。 杭宣推着购物车来到生鲜区,看到进口肉要比本土贵了一倍不止,瞬间心痛的要流血。 “做熟了,看你还能吃出来。”杭宣哼哼,转身称了一条本土五花。 一份香煎家常豆腐,一份虾米蛋花汤,一份红烧肉,一份香喷喷的白米饭。 杭宣提着新买的保温桶,按照池渊发来的路线,先坐一站公交,再转直达地铁。 虽然今天出了点儿太阳,但依旧寒冷刺骨。 杭宣敞开羽绒服的拉链,把保温桶严严实实的包裹在怀里,就这么一路怀抱到了CBD。 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就是有些鬼鬼祟祟,还有些猥琐。 杭宣跟着定位小绿点找到了池渊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乘电梯,出门,与前台小姐姐四目相对。 杭宣又瞅了一眼LOGO,没错。 小姐姐热情的迎出来,“您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下午两点开始办公。” 杭宣“唔”了一声,“您好,我是来找,找池总的。” 这么叫应该没错吧? 小姐姐依旧是热情的样子,只是她真没接到他们老板中午有预约的通知,“抱歉,您可以在我们休息室等候。” 杭宣抿唇,我是等的了,红烧肉等不了。 池渊收到杭宣的消息:红烧肉在休息室等你。 这回站在前台小姐姐面前的是她的大老板,以及大老板的...什么呢? 池渊接过保温桶,“以后看见是他,直接迎进来就好了。” 小姐姐铭记在心。 小姐姐把这玛丽苏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铭记在心。 二十九. “甜吗?”杭宣问。 池渊吃的满嘴飘香。 润而不腻,色泽诱人,他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咬进嘴里,满足道,“正正好。” 趁着池渊低头扒饭,杭宣放肆的盯着他看。 以前给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做过饭。 洗手,烧火,下锅,出锅,端盘。 一整套程序,完成就行了,能下嘴就不会过问味道。 可是今天在厨房里,杭宣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经验,拿出手机翻找网上的教程。 毕竟,吃过那顿日料之后,杭宣对自己的手艺不再信心满满。 他害怕池渊已经吃不惯老家的口味,也害怕池渊瞧不上他不精不致的菜品。 池渊稍一抬眼,杭宣赶忙垂下目光。 “我记得,我记得你说喜欢甜,就,就多放了几块冰糖。” 池渊咬着筷子头轻笑。 看把他给吓的,偷看被撞破就这么害臊? 池渊“嗯”道,“还记得什么?” 杭宣在心里直呼“要命”和“尴尬”,含着下巴,恨不得把鼻子也藏到围巾里去。 “还记得...都...都记得。” 一勺紫菜汤喝进嘴里,池渊感觉像是喝了一口蜜。 “嫌麻烦么?公交转地铁的从家里折腾过来?” 杭宣摇头,“不麻烦。正好熟悉一下,今天差点儿就迷路了。” 池渊嚼着外焦里嫩的豆腐,给他扔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好几条地铁线都汇聚在一起,上下三层,原来地下还可以建造这么大的换乘区。”杭宣的弯起的嘴角稍稍垮下去,“然后我就,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来这里的六号线。” 池渊脑袋里都出图了。 人潮杂乱的地铁站里,杭宣抱着个保温桶可怜兮兮的从这边绕到那边,地图看的糊里糊涂,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别提多么,多么让人想欺负了。 池渊忍下自己恶劣的心思,问,“那这回记住怎么走了么?下次还会不会迷路?” 杭宣保证“肯定不会”,并且跃跃欲试。 池渊依着他高兴,把午饭一扫光,一面收拾一面说,“方圆几公里内,凡是能配送的商家我这两年里都翻来覆去的吃腻了,所以...” “我每天中午都给你送饭来。”杭宣抢答。 池渊笑道,“所以我在你这里预定,行不行?给你订餐费,还有配送费,日结。” 杭宣懵圈了。 “来到鸢兰赚的第一桶金,不赚?” 怎么不赚?赚翻了! 杭宣回神,急忙点点头,“那今天这顿是试吃,还满意吗?” 池渊在心里骂了一句“操他娘的”,这该死的开心的是怎么回事? 池渊拄着下巴,老神在在,“还成,有一点不太好。” 杭宣巴巴的望着他,“老板请讲。” “一个人吃没意思,以后把你的那份也带来,再给你加个‘共进午餐费’,好么?” 杭宣还有什么不好的? 杭宣觉得简直太好了! 三十. 池渊还有许多待处理事项,偷不到午休时间。 但今天这顿午餐已经足够他放松心情,养精蓄锐了。 比小睡一觉还管用。 杭宣抱着保温桶出去,想去茶水间把它洗洗干净。 整个办公场所都安安静静,落地窗放下卷帘遮光,员工们或躺在折叠小床上,或趴在桌面上,都在假寐小憩。 杭宣登时就放轻了动作,恨不得踮起脚尖。 舒忧没睡,从杭宣被池渊一路带进了大办公室后,他就盯紧了那扇门的动静。 舒忧对杭宣挥挥手,挥完就有点儿后悔,脑袋里冒出他老板那一声嗤笑,“你敢多跟他说一个字儿试试。” 做助理呐,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少说话。 杭宣眉开眼笑的走过来,用气音问好,“舒助理。” 舒忧也对他笑。 昨天接机时还是灰头土脸的一个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漂亮养眼的小哥哥。 说不是被爱情滋润的,舒忧都不信。 他看杭宣没穿外套没戴围巾,不像是要走了的样子,便问,“要干嘛去?我可以代劳。” 杭宣摆摆手,“不用不用,池渊说...池总说外面有茶水间,我想把它洗干净。” 茶水间里。 舒忧对着这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老板家属的人满心抓狂,被好奇心害的。 他看杭宣拧开水龙头就伸手下去,吓的赶忙制止,“别!这是冷水!往左边拧,等一下下就出热水了。” 杭宣听罢照做,感叹道,“真的好方便。” 舒忧胡乱应了一声,没再张口,就那么一句问题死死堵在嗓子里,憋的他快要萎靡。 杭宣洗完,甩甩手上的水珠,歪过头对舒忧笑道,“我好了,我们出去吧,你也赶紧休息一下。” 舒忧还是没能憋住,接了一小杯咖啡,又问杭宣要不要。 杭宣好奇的嗅嗅鼻子,试着道,“那就,要一点点。” 咖啡不算苦,但还是让杭宣皱起眉心。 舒忧心想,怪不得过年回家了短短几天,就能让他们老板这样牵肠挂肚。 “闻着好香,怎么喝起来是苦的。”杭宣喃喃。 舒忧说,“这个提神,怕苦也可以加糖。” “提神?” “嗯,多少有点儿提神的效果。” 杭宣有点儿不好意思,手指摩挲在杯底。 “还有一次性杯子吗?我,我想给池渊...给池总端一杯,他中午没空休息。” 三十一. 池渊不怎么喜欢喝咖啡,要喝也会加很多糖。 杭宣把刚刚和舒忧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问,“对你会有效果吗?” 池渊却问,“舒忧还说什么了?” 杭宣纳闷,“就回来了,没说什么。” 池渊在心里笑,行吧,算他懂事。 懂事的舒忧还在处理文件,眼神往大办公室门上一瞟,心想,“大约这就是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的两人在拆礼物。 杭宣生怕打扰到池渊,本来是坐在沙发角落里玩儿手机,准备等到两点就走人的。 池渊却怕他无聊,要他把那堆放着碍事儿的礼物盒子全拆了。 “这些都是什么?” “情人节送来的礼物。” 杭宣拆蝴蝶结的手一顿,五味陈杂,只是一瞬间胸口就闷的特别不是滋味。 “... ...这么多人给你送礼物啊...” 池渊放下钢笔,走来拿过他手上的盒子,随意撕了包装纸。 是一把折叠雨伞,还配了一张明信片,上书:想陪伴你走过每一个晴天雨天。 杭宣看了一眼署名,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池渊轻笑道,“是个实用的礼物,分下去应该会被抢着要。” 杭宣没吱声,默默把卡片放在一旁。 池渊又拿起一个礼物盒,拆开后里面是瓶钢笔墨水。 “这个也实用,可惜分下去没人要,估计只能我用了。” 杭宣终于听出问题来,“分下去?” 池渊眼里尽是笑意,“礼物有外面这群人送的,也有其他人送的,送了我又推不掉,那收下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理都行,索性就给员工们分下去。吃的大家一起吃,用的谁缺谁就拿,也算是这两年我们小公司的变相福利了。” 杭宣终于透过一点气儿。 可拥挤在全身的失落感和无力感依旧拥挤。 池渊又折回沙发椅里,看了两行字,重新抬起头。 杭宣拆礼物不像他似的粗暴随意,他一点点撕开粘合处,尽量让包装纸都完完整整。 池渊瞧不清他的表情,垂着脑袋拆的无比认真。 他问,“杭宣。” 杭宣应到,“嗯?” 明明拆礼物这样开心的事情,偏偏被他拆出了委屈巴巴的感觉来。 池渊说,“今年情人节我送了份礼物给自己。” “是吗?是什么?” 池渊不答,又问,“你有没有收过情人节礼物?” 杭宣抿起唇,鼓起勇气道,“没有啊,如果...如果占了便宜的那两盒蛋糕算的话。” 池渊笑了笑,“既然都占了便宜,那怎么能不算呢?” 杭宣也分不清这种纠结的感觉,到底是泛起了甜蜜,还是变得更加苦闷。 礼物拆完,依旧是各色的巧克力最多。 杭宣把纸盒和包装纸都叠好压在一起,抱到胸前。 “我要走了。”时间显示一点五十,杭宣跟池渊道别。 池渊看看那些巧克力,双标的厉害,又觉得那些是别人送的,他不想借花献佛。 还是下回亲自买给杭宣吧。 池渊帮他把围巾又紧了紧,“下午准备去哪儿?” “到处转转,不会跑远的。”杭宣享受池渊给他的亲近,“我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池渊莞尔,“大约六点半到家。要是我临时有事,赶场子赴约之类的,我给你发微信。” 杭宣乖顺的点头,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 “保温桶忘记了。” “就放着吧,晚上我开车就带回去了。” 杭宣有些恋恋不舍。 他甚至想要故意落下点什么东西,等到池渊快下班的点儿再故意想起来,故意不打招呼就跑来,故意的制造一起“正好接你下班一起回家”的戏码。 但...还是算了吧。 万一有客人在,岂不是出大丑。 杭宣恋恋不舍的推开门,还不待再伸个脑袋回去说“拜拜”,就瞧见池渊跟着走来。 “送你出去。”池渊笑道。 杭宣顿时有种被看光光的羞耻感。 三十二. 公司里最近盛传一条小道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总之最后脸被打的很响亮。 ---那个天天提着保温桶来的小哥哥是咱们老板招的保姆。 舒忧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一口咖啡差点儿喷了满桌。 保姆?! 睁大你们的眼睛,那是老板他媳妇儿好吗! 舒忧没吭声,有好戏谁不爱看啊? 今天杭宣来时,脸蛋红的不像话,头发也胡乱炸着,羽绒服大敞,围巾帽子团在臂弯里,露出的额头和脖子都泌着细细的汗珠。 走到大办公室门口这一路收获了满满的小心打量的目光。 待办公室门一关,群里立刻炸开。 全是匿名。 “沃日!我要搞他!姐妹们我要搞他!” “都第几天了,你们给力点啊,快弄到小哥哥的名字,快!” “太可爱了,我要死了,他这样去见我们老板真的好么?” “我要搞他,我要搞他,我要搞他!” “你们有点儿节操行不行?既然如此,老大就是我的了,你们都别抢!” 可惜舒忧不在这个群里,不然肯定又要喷一桌的咖啡。 池渊也是呼吸一滞。 杭宣放下保温桶,抬手就去脱外套,恨不得把套头毛线衣也脱了。 池渊问,“怎么热成这样?” “我扫了个共享单车骑过来的。”杭宣呼了一口气,“运动一下,全身都好舒服。” 原来是骑车了。 池渊噙着笑瞧他,越瞧越喜欢。 前几天杭宣还跟他说,“我坐了好几天的地铁,已经摸清了,所以今天全程公交。” 那今天是公交也摸清楚了,所以换成单车了吗? 杭宣一边拿纸巾擦擦汗,一边唤池渊过来吃饭。 “骑车不方便带两个保温桶,我就做的排骨焖饭,两份正好装下。”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出来。 杭宣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我机不机智?” 池渊走来揉了他头发一把,笑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机智之人。” 这个梗杭宣已经能get到了,闻言放筷子的手就一顿,作势要收回,“是不是想吃手抓饭?” 排骨软烂,连骨头都可以嚼嚼咽下去,汤汁包裹着每一粒米饭,豆角和胡萝卜解腻又丰富了颜色。 实打实的色香味俱全。 池渊吃完打了个饱嗝儿,“我是不是该把一周三天的健身加到一周五天了?” 杭宣今日心情太好,兴许是动一动整个人都会精神一些的缘故。 他收拾好饭盒,接了杯温水递给池渊,“那我也帮帮忙,饭量减少三分之一,好么?” “不好。”池渊毫不犹豫,“我其实还能再吃一点儿。” 杭宣心满意足,话却说的残忍,“那可不行。” 三十三. 今天池渊偷到了午休的时间,能小睡一觉,就在沙发上。 杭宣看起来比那个能午睡的人还开心,主动定好了闹钟,“我待会儿叫你。” “你也过来睡。”池渊打开书柜,从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薄毯。 杭宣愣了一瞬,瞅瞅沙发,“不,不用了,我不困。” 那沙发睡一人还成,两个人大概会不舒服的。 池渊勾唇笑了笑,把毯子扔在沙发上,随后弯下身,不知道怎么拨弄了两下,竟然让靠背倒了下去,沙发转眼就变成了床。 杭宣都看呆了。 “还...还可以这样?”杭宣跑过来按了按床面,“还可以这样?” “是,还可以这样。”池渊又去关了灯,放百叶窗帘,屋子渐渐变的昏暗。 “虽然不够宽敞,挤一挤还是没太大问题。” 杭宣猛然就回想起了池渊去而复返的那晚,两人将就着睡一床棉被。 被紧紧搂住,温暖的怀抱,轻浅的呼吸,还有沉稳的心跳。 杭宣感觉不太好,看着池渊一步步走近,身子烧的比骑过单车还要热。 他赶忙转过身,看到书柜的门没关,几乎要感天谢地。 大步走过去,手指摸到冰凉的玻璃时,恨不得要把热烫的脸蛋也贴上去降降温。 池渊在身后问,“怎么了?快过来。” 杭宣胡乱“嗯”了两声,“书柜没关,我...” 话尾顿住,杭宣看到了一只小船,和他用秸秆手编的那只很像。 池渊疑惑的走来,顺着他的目光,一时间了然。 杭宣迫切的想要问明白,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仰起头望向池渊的眼睛里盈满了迷茫。 池渊心软的一塌糊涂,甚至脑补出了“你外面有船”这种责备。 “情人节那天,舒忧看到有位老奶奶淋雪在卖这些手工品,一口气全买下来了送给我们员工。” 池渊打开玻璃门,把小船拿出来放在杭宣手上。 “他说把最好看的小船留给我了,就是这只。” 杭宣开始懊恼自己,因为巨大的失落感而降下去的温度又重新席卷而来。 刚看到的那一瞬间,他心里闪过很多猜测。 甚至猜到会不会是池渊发现他把小船藏在了抽屉里,走时悄悄带走的。 可这只根本不是他编的啊。 杭宣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一圈,小声道,“是很好看,船尖上还涂了点红色。” 池渊把小船又放回去,牵着杭宣往沙发床走。 其实那根本不是涂的颜料,那是他握着它讲电话时,扎破了手心浸上去的血。 靠枕当做枕头,薄毯盖在两人身上。 池渊依旧是前胸贴后背的把人拥在怀里。 他轻声问,“你折的那只小船呢?” 杭宣已经快要把自己蒸发了,一动不敢动,梗着脖子,尤其是这么近距离听了问话的耳朵,热烫的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杭宣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烧晕了脑袋,他支吾道,“在你屋里,床头柜的抽屉里。” 乍一听池渊还以为是山海观,但想想杭宣只有在两人一起做卫生时才进过他的屋子。 “等过年回去,我就把它挂在钥匙扣上。”池渊握着杭宣纤细的手腕揉了揉,“希望我爸没去乱翻乱扔。” 杭宣都要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快感,眼睛蒙了一层水色。 “我...要是扔了,我再给你编一只,好么?” 池渊闷闷的笑出声,“当然好啊。” 说不困的人反而先睡着。 池渊闭着眼神游了半晌,鼻间嗅着相同的洗发水味道,嘴唇轻轻的亲在了柔软的发尖上。 三十四. 杭宣还是懵的。 他抱着书坐在图书馆的长桌前,一道数列题都没解出来。 别说解出来了,就是连题目都没看懂。 满脑袋都是池渊。 闹钟压根儿就没响,他醒过来还是因为舒忧敲门。 池渊沉沉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进来。” 杭宣想至此就憋着嗓子“嗷呜”一声,把又烧起来的脸蛋埋进了书页里。 当时那种场景,怪不得人家舒忧会一脸惊讶吧。 他一睁眼就是池渊的下巴,他连他什么时候翻的身都记不起来。 脑袋也从靠枕上睡到了池渊的胳膊上,一整个儿被揉在了暖和舒服的怀抱里。 怪不得睡的那么死! 杭宣手指抓在桌面上,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嫌弃自己才好了。 “天啊...我真是...” 杭宣低低的哀鸣,羞耻的恨不得把签字笔戳进太阳穴里。 可是除开羞耻,满身满心都要溢出来的甜蜜和兴奋能让他回味到...至少能回味到过年吧! 手机振动打断了杭宣的呜呼哀哉。 池渊:就在图书馆等我,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杭宣咬着唇回复:好。 池渊:这么乖?都不再多问两句? 杭宣屈起腿踩在椅子的横栏上,把自己团成一团。 杭宣:我都听你的。 池渊笑叹了一声,对舒忧说,“你说他能意识到这是约会么?” 舒忧这个不是单身狗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酸臭味。 “劝你行行好。我问你啊老大,要是下午敲门的不是我呢?” 池渊笑道,“谁都无所谓,我还不能午睡了怎么的?” 舒忧哽住,“这是重点吗?啊?而且那会儿都快三点钟了!” 多睡的那一个小时里,不知道偷亲了多少下。 额头,眉心,鼻尖,脸蛋。 为此而牺牲掉一小时工作时间,难道不值得么? 池渊叹息,把文件签好了字丢给舒忧,赶人道,“忙你的去吧。” 数列是别想看进去了。 杭宣把书放回原位,去科幻小说的划区拿了一本。 就是初来乍到第一晚,在阳台上等着池渊洗完澡时看的那本。 杭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连日来越发浓郁的阳光洒在身上,晒一会儿就暖洋洋的。 可惜连科幻小说也拯救不了他了。 满、脑、袋,都是、池渊。 杭宣干脆放弃了,趴在桌上望着林荫小路上来往的人群。 不乏手牵手的情侣。 杭宣羡慕的要哭。 但是,杭宣握住自己的左手腕,这里也被池渊牵过很多很多次。 杭宣眨巴着眼睛出神。 天空很蓝,白云如絮。 他知道在云层之上,絮絮的云丝会变为浓白而大朵的云团,美丽又震撼。 即使他是从小小的窗口望出去,也被惊到哑口无言。 杭宣抿唇笑起来。 当时他还一惊一乍的,入眼尽是蓝天云海,他依旧能看的津津有味。 陡然又出现了一架飞机,穿过云团带出长长的白色尾巴。 他“啊”了一声,反手就去捉池渊的袖口,“看啊,飞机线!”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新鲜在池渊看来可能就是大惊小怪罢了,他赶忙放手,脸都涨红了,小声道,“我看到了飞机线。” 池渊“嗯”了一声,温柔的对他笑,“喜欢吗?” 杭宣点点头,“喜欢。” 池渊便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让你喜欢。” 杭宣沉浸在回忆里,差点儿又要把自己弄哭。 阳光渐渐偏移,时间也慢慢靠近。 杭宣打理好自己,迈出图书馆。 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他决定,要追池渊。 三十五. 图书馆离城市广场不算远,但晚高峰,堵车堵得寸步难行。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目的地六楼。 就是那么不给力,每一层都有人进出。 眼看着电影就要开场,池渊没啥反应,杭宣倒是急成了河豚,脸蛋一鼓一鼓的,手揣在兜里才忍住了没去戳闭合电梯门的按钮。 等终于到了电影院,两人分头行动。 杭宣取票,池渊买小吃饮料。 紧赶慢赶,一屁股刚坐下,影院关灯,音乐响起。 杭宣第一次看3D电影,不自觉的就想要往后靠,后脑勺紧紧压在座椅里。 池渊稍微侧过身,把可乐吸管贴在他的唇上,低声道,“放松,看一会儿就习惯了。” 杭宣借着大荧幕的光,能看清池渊弯起的唇线。 总是这么温柔。 杭宣叼住吸管,喝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就...就这一杯吗? 池渊用行动回答他,对,就这一杯。 杭宣松开口,眼睁睁看着池渊都不带停顿的就接着喝起来,自然的跟什么似的。 突然间就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杭宣! 杭宣回想着才翻阅学习过的《甜蜜恋爱100小妙招》,其中就有这么一条:牵手依偎着看浪漫电影。 杭宣自动忽略后面八个字,能牵上手就够他欢天喜地了。 可惜半场电影下来都没给杭宣寻到机会,池渊手捧着爆米花没有空。 正是焦躁到抓心挠肺的时候,手机一阵震动,吓的他打了个颤儿。 池渊凑近过来,气声问,“嗯?” 杭宣一边盲按挂断键一边回到,“没事。” 震动停止,并且同步带来好机会,池渊的手搭在了两人中间的扶手上。 杭宣激动加紧张,死死咬着唇,血液全冲上头顶。 眼看着就要摸上了,手机又开始震动。 吓的杭宣一口憋气差点儿背过去。 到底是哪个讨人嫌的坏人坏他好事儿?! 是他弟弟,杭辰。 杭宣恨不得要钻到座位底下去,他接通电话后才听了一声“哥”就急忙道,“辰辰,我在电影院里,晚点回给你。” 池渊见他重新坐好,微微歪着身子靠过去,“有事?” 杭宣感觉自己生无可恋,什么牵手不牵手的都没了所谓,至少...至少一起看了电影不是吗? “没事。”杭宣嘟囔。 池渊轻轻莞尔,捉过杭宣握成拳的手包在手心窝里,“手冷不冷?” 这,这难道就是陶渊明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啊,不对,是陆游说的。 杭宣管他陶潜陆游的,身子往池渊那边儿蹭蹭,让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他忍着铺天盖地的喜庆“嗯”到,“有点冷呀。” 池渊也用手指蹭蹭他的手背,没再说什么。 电影是大IP的科幻剧情片,另类浪漫。 牵手依偎着看浪漫电影。 ---本是失落的一条都没能达成,一转眼却又大满贯。 ? 三十六. 杭辰的行李丢了。 杭宣抱着手机,越听他说,眉心皱的越紧,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 池渊坐在他对面点餐,怕他吃不惯牛排,又点了一份肉酱意面,再加了些甜品小吃。 杭宣听不得他弟弟哭,愁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指尖一下一下把人家的餐巾纸抠的稀巴烂。 “别着急,我不会跟妈妈说的。你别哭了,哭也没用。”杭宣安慰到,“现在都快八点半了,你在哪儿呢?” 杭辰抽噎,“在宿舍里。我钱包贴身放的,身份证学生证啥的都还在。” 杭宣哼哼,“不幸中的万幸吧。” 杭辰突然叹道,“哥,春节你去了池家后我就再没见过你了。” “你去上了半年的大学也一直没见过我,不比春节到现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长?” 说不清的语气让兄弟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杭宣轻叹了一口,生出些后悔,“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杭辰喏喏,“我想让你来看看我,又怕你现在在鸢兰有事做,抽不开身。” 不是件开心的事情,电话挂断后,杭宣情绪特别低落。 他闷着头先给杭辰转了一千块钱过去,又发消息:我看看车票,你把你学校定位发给我。 池渊把夏威夷果汁放到杭宣面前,“甜的,喝一口尝尝。” 杭宣这才抬起头,看到一杯海蓝色的饮料,张口就疑惑道,“怎么和洁厕剂一个颜色?” 说完才发觉嘴巴溜太快,在池渊的轻笑声里尴尬的抿了一口,“还蛮好喝的。” “你弟弟怎么了?”池渊问。 杭宣才展开的眉心又蹙起来。 “他开学坐火车去学校,要坐四天,可能是绿皮车上人太多太杂,他最后一天没坚持住睡着了,行李就丢了。” “过年他回来的时候就说要买电脑,专业要用,他学的是工程造价,要用C什么...不记得了,就是要用一个软件画图,要买一台笔记本。” 池渊是金融系的,但多少也听过一些,“应该是CAD。” 杭宣扁嘴,继续说,“我去你家之前,我妈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要走了,又添了一些,凑了八千整给他,一沓子一百的,缝在了棉裤的口袋里,压在行李箱最底下,等他到大学城了再存。” 池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杭宣挑着意面,不咋高兴的吸溜一口,下一秒又赞叹道,“嗯嗯!这个也好吃!” 池渊看他大起大落的小样,又心疼又喜欢的不行,切了好几块牛排放到他的意面上。 “明天我走不开,后天再去行么?” “嗯?不用不用!”杭宣还想着怎么跟池渊开口说要离开两天呢,他去找杭辰的话,就要委屈池渊点外卖吃了。 “我自己去就好,明天去,我车票都看好了,后天中午就回来。” 池渊顿了顿,他记得听杭宣提起过,杭辰的大学在北方,离鸢兰有些远。 “也可以看看飞机票,有时机票比车票还优惠一些。” 杭宣有点儿羞赧,埋头吃面埋头吃面。 池渊笑着瞧他,“嗯?那我给你买了?” 杭宣塞了一大口牛排,口齿不清的赶忙阻止,“别!” 池渊有心调侃,“不是喜欢坐飞机么?” 杭宣羞赧到不知所措,看池渊掏出手机,急的一边尔康手一边终于说出了实话。 “我想...想留着跟你一起坐。” ? 三十七. 都一路回到家了,杭宣还处在集害羞与尴尬于一身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洗澡洗的尤其慢,站在花洒下直挠瓷砖墙。 “啊啊...我真是...” 杭宣无语凝噎,卸了力气连额头也抵到墙上去了。 “够了够了别害臊了,都牵手依偎看电影了,说句实话更没啥的,他不会真笑话你的...” 杭宣反复自我安慰,效果不大。 这是追人该有的气场吗? 下好了决心不要脸的呢? 杭宣脑袋顶着毛巾晃悠出来,不一会儿又把自己吹成了炸毛的样子,挺符合他现在的炸咧咧的心境。 池渊喜欢泡澡。 前脚杭宣出来,后脚他就跟着进去,眼睛往一双蓝色的牙缸杯上一看,心情更是愉悦的吹了声口哨。 杭宣抱着靠枕盘腿坐在沙发里玩手机,明天一早七点钟的高铁,坐四个小时,到时那两个现在重叠在一起的定位小绿点就会分开的越来越远。 说起来,已经按照池渊的要求适应了将近两周的时间了吧,该是要结束游手好闲,开始琢磨琢磨找找工作了。 杭宣正想着,“叮”一声,收款提醒。 是池渊今天的订餐费,一百元,备注:五星好评。 紧接着又“叮”一声,是池渊给他转了八千块,备注:借给你的。 杭宣愣住了。 慢慢又咬住唇,心里堵得厉害。 这段时间的晚上,若是池渊有应酬,杭宣就一个人简单吃一口,出去逛逛或是在家里看看书,等着池渊回来。 若是池渊在家里吃晚饭,两人就会在饭后往沙发里一窝,边看电视边聊聊天,天南地北外太空,什么都能聊的开心,等到十点钟左右,也许会一起看个电影,也许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杭宣本想等池渊泡完澡出来,就不管不顾抱着“哪怕被打包赶回老家”的决心,也要告白出口。 可是现在他猛然惊醒。 不说池渊对他多么好,就说池渊借给他的钱,甚至从池渊那儿赚来的所谓的第一桶金。 他们是“我借钱给你,你欠债还钱”的债务关系。 现在告白算什么? 怎么想都会有种妄想要以恋人关系覆盖债务关系的坏心思吧? 欠债还钱就变成了一笔勾销? 也许池渊不会这样想,可杭宣不得不这样想。 杭宣难受的拥紧了抱枕,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是要找个工作了,要赶快。 就等看完杭辰回来的。 然后清空债务,才能清清白白的去跟那么好的池渊告白。 杭宣一口气憋的脸红脖子粗,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池渊一出来就看到杭宣扒在沙发靠背上猫似的瞅着自己,他笑道,“都十一点了,明天七点的车吧?还不去睡?” 杭宣应付的点点头,“就去。” 然后一动不动的继续扒在沙发上,看池渊站在阳台边上呼呼呼的吹头发。 “池渊。”杭宣小小的唤了一声。 池渊当然没能听见。 “我喜欢你,你要等等我啊。”杭宣小小的告白到。 三十八. 三月开春,倒春寒,北方又比鸢兰还要冷一些。 杭宣想着要给杭辰带两件羽绒服去,结果一拉开衣柜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一件挂着的,叠放着的,全部都是池渊给他挑的,给他买的。 真是一丁点儿都舍不得送给别人,哪怕是亲弟也不行。 上周末池渊忙的没空,就在网上给杭宣买了好几身春装。 等杭宣大包小包的拆快递盒子的时候,池渊就靠在沙发里催他换。 “比给我自己买衣服都上心,快穿上看合不合适?” 没人比他更清楚尺码大小了,能不合适么? 杭宣试一件,池渊就吹一串彩虹屁出来。 等一身都换新了,那个满足自己养成恶趣味的人就放个彩虹炮,顺带再自夸一句,“我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就等去了大学城再陪杭辰逛逛街好了。 就算杭宣再不肯承认,他还是配了一套他最最最喜欢的穿在身上。 假两件连帽卫衣,墨黑色牛仔裤,中帮工装靴,艾绿色的中长款羽绒服。 还有从干洗店拿回来的羊绒围巾。 杭宣看着镜子里的人,再不复井边打水的模样。 他想要炫耀,就像这样无声的炫耀就已经很好了。 哪怕现在是依靠着池渊,但很快,他就要努力脱开依赖。 独立,并且上进。 池渊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杭宣时顿了一下,起床气散了个干干净净。 搞的这么养眼是要闹哪样? 被别人看去了怎么办? 这小哥哥怎么没点儿安全意识呢? 池渊抓抓头发,“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发。” 杭宣随口应了一声,他正把牛奶和切好的小葱鸡蛋饼装到袋子里,等会儿去车站的路上吃。 池渊又从卧室探出了半个身子,“那个...我们从老家来时穿的军大衣还在吗?” 杭宣疑惑的抬起头,“还在,挂在阳台的储物柜里了。” “哦...那,你要么,穿那个?” 杭宣更疑惑了,“啊?” 池渊难以启齿。 杭宣问,“是我穿这身不好看吗?” 不,是太好看了。 也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天际一点点鱼肚白,长街上是早高峰前的空旷寥寥。 杭宣侧身坐在副驾里,举着奶瓶先喂池渊喝一口温牛奶,再递过去一块鸡蛋卷饼。 “好吃吗?” “好吃。你也吃。” 杭宣心里美滋滋,吃的脸蛋鼓起,“回程的票看的是明天中午的,不过我还没买,怕辰辰那边儿有什么事。” 池渊问,“真不用舒忧陪你去?” “真的!我二十二了,不是十二。”杭宣享受池渊的关心,“况且你也忙,你更需要舒忧。” 池渊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 到车站取完票,正好响起检票提示。 杭宣回身和池渊说“白白”,“冰箱里有做好的卤子,晚上回去下点儿面。” 池渊帮他紧了紧围巾,心里后悔应该给他戴个口罩的。 他把手表取下来给杭宣戴上,“手表里有定位。” 杭宣诧异,“嗯?” “别担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杭宣笑出两个小酒窝来,“是你一直担心好不好?我又不是要去上战场。” 池渊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他板着杭宣的肩膀,把人推到检票口去,“进去吧你。” 下一瞬杭宣就反扑到池渊怀里,抱住他。 “就算丢了,我爬也要爬回来的。” 池渊一巴掌就拍在他后脑勺上。 “胡说八道,呸呸呸。” ? 三十九. 定位小绿点随着火车的飞速驶离而分开的越来越远。 就像把杭宣的想念也拉长了一般。 可明明,才只分别了一小时而已啊。 杭宣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决定分散一下注意力。 正好是靠窗的位置,阳光倾洒而下,仿佛置身图书馆。 陡然一声“啊”,对面的妇女双眼放光的看着杭宣。 “这位同学,你也在读高中吗?” 杭宣有些局促的抿抿唇,“嗯...读过。” 妇女显然没在意,她只看到了杭宣手上那本书的封面。 《经典立体几何计算---人教高中版》。 妇女揉揉身旁女孩子的头发,“我姑娘,读高二呢。” 从坐上车开始,杭宣自成一个小世界,世界里全是池渊。 虽然也看到了那位女孩子满脸不高兴的往小桌上铺开习题册,但一点儿不妨碍他抱着手机回味与池渊的聊天记录。 女孩子的妈妈说,“你看她,数学总是学不好,我也辅导不了。” 女孩子涨红了一张脸,小声的埋怨,“妈,别说了。” 杭宣了然,他合上书,有些紧张,手指捻在书角上。 他抱歉到,“我也不一定会做。” 然而跃跃欲试的心情都快按捺不住。 高中的知识对杭宣来说不遥远,他虽然辍学了好几年,可在家里闲来无事时,唯有翻来覆去的看书才能感觉不是在虚度日月。 故书不厌百回读。 东坡先生诚不欺他。 女孩子问的每一道题都被他顺利的解出来后,那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连整列火车都要承载不住。 杭辰早早等候在车站,手里捧着杯热豆浆。 从早晨就开始黑云压城,眼下十一点,外面已经淋淋沥沥的飘起小雨,给倒春寒再添一层湿冷。 人潮陆续从出站口涌出。 杭辰紧紧盯着过往的人群,眼神直接就把那抹艾绿色筛过去了。 也不能全怪杭辰。 杭宣正低着脑袋噼里啪啦的回复池渊呢。 他知道今天池渊很忙,忍着一直没主动发消息,可耐不住刚刚池渊只发了个问号过来,他就想要把满满的成就感分享给他。 编辑了一大堆文字。 想了想又删了。 最后只回复到:成功会晤,别担心。[马克思主义乖巧.gif] 杭宣这才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好巧不巧,望见了伸着脖子等人的杭辰。 火车站和杭辰的大学隔了一条江。 地铁等了三趟都没能挤上去,索性改乘公交车,正好沿路看看城市风景。 杭辰第无数次,就短短这一会儿时间里,第无数次打量他哥哥。 “哥。” “嗯?” 杭宣看向他,看到他弟弟眼里的震惊、疑问、也许还有羡慕。 他想,他那份见不得人的、想要炫耀的虚荣心,应该被满足了。 却不怎么得意,也不开心。 杭辰催他,“豆浆要凉了,快喝吧。” 其实杭辰想说,他本是想用那八千块钱买了电脑交了学费,余下的钱再给自己买身衣服,这样就能把现在身上这一套换下来给哥哥穿。 家里确实什么都紧着他,哥哥穿他穿剩下的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这会儿杭辰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天气雾蒙蒙又小雨淋漓,着实不太讨喜。 公交停靠大学园路,兄弟俩下车。 杭宣从挎包里拿出一把伞,两人挤在一起,慢慢走进学校里。 ? 四十. 学校很大,宿舍坐落在很里面的位置。 杭辰一路走一路事无巨细的给杭宣做介绍,途中还去体育馆和礼堂参观了一番。 “中午就在我们食堂吃吧,味道还行。”杭辰摸出饭卡亮了亮,“六千的奖学金被我充进去了一千,请哥哥吃顿饭富富有余。” 杭宣便点点头,“看你都胖了,应该是伙食不错。” 已经过了午饭点,食堂人不多。 两人点了两碗牛肉炒粉,面对面坐着吃。 杭宣把围巾摘下来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嘴巴一漏或者筷子一抖,把油点子溅上去。 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杭辰从进了学校后话就滔滔不绝。 杭宣听着他说学校的新闻,说专业好难,说老师厉害到变态,说六人间里的趣事。 杭宣只能听着,时不时追问两句。 喷香的炒粉被他吃的味同嚼蜡。 杭辰说着说着就想起一个大问题,“哥,今晚就睡我们宿舍吧?我们六人间只住了五个,我给你再找一床盖的。” 还不待杭宣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池渊。 杭宣赶忙接起来,忍着强烈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 池渊纳闷,“嗯?怎么和我预想的开心又兴奋的语气不一样?” 杭宣的手在围巾里揉来揉去的,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委屈都揉走。 “没有,挺开心的,现在在食堂里吃午饭呢。” 池渊轻笑了一声。 杭宣有种被识破的感觉,“笑什么?” 池渊手里把玩着一根点燃的烟,没抽,就让它那样慢慢燃着。 “想到昨晚看电影,也不知道是谁委屈吧啦的嘟囔了一声‘没事’,明明就是有事。” 杭宣哽住,隔着手机也被欺负的小脸通红。 池渊问,“吃的什么?” “不告诉你。”杭宣哼哼,哼完了又说,“牛肉炒粉。” 池渊愉悦的笑出声。 杭宣又想要挠墙,问,“你呢?” 池渊叹道,“小公司身不由己,还陪酒呢。这会儿出来透透气。” “那...多透一会儿。”杭宣愤恨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又叮嘱道,“就透透气,不要抽烟啊。” 池渊“嗯嗯”的保证,“没抽。抽烟伤身伤肺,抽烟有害健康,记着呢。” 杭宣恋恋不舍。 真想把钱扔下让杭辰自己去买电脑,下午他就打道回府。 池渊掸了掸烟灰,“马上就完事儿了,先挂了,你玩儿吧。” 杭宣嘟囔到,“白白。” 杭辰都看呆了。 杭宣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弟弟惊呆的表情。 杭辰说,“哥,你和哥哥的感情这么好吗?!” “还,还凑合吧。”杭宣揉揉烧红的脸蛋,“他是怕我走丢了,我第一次往外跑,人生地不熟的。” “都忘了问你,你在鸢兰做什么呢现在?”杭辰还是吃惊不已。 他以为他哥哥去了池家,肯定会被见过世面的池渊嫌弃的。 杭宣嚼着米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包养? 不应该给弟弟灌输这种思想。 杭宣含糊道,“还是掌勺的。” 杭辰了然的“哦”道,“明白了。那是在酒店里还是餐馆里?” 在家里。特别特别温馨的一个家里。 杭宣塞了满嘴,口齿不清,“快吃,凉了。” 杭辰自顾道,“现在的厨子好像挺赚钱的。怪不得哥哥能穿的这么好。” 杭宣听这话就有些生气。 忍了忍,混着米粉一并咽到肚子里去。 杭宣擦擦嘴,说,“下午去看看电脑,再陪你逛逛买几件衣服。” 杭辰开心道,“好啊!我也想要你身上穿的这种颜色。” 就想要这种颜色还行。 要是就想要这件,他可忍不下心来买。 四十一. 下午的时间对杭宣来说要好过很多。 大学园很好很美,但那是杭辰的,不是他的。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笑一笑都觉得难受。 还好从食堂出来后,杭辰先带着他去宿舍里溜达了一圈,就从学校侧门乘公交去电子商城。 杭辰掩饰不住的兴奋,他问,“哥,你刚刚看到他们玩的游戏了吗?” 杭宣点头,他只随意瞄了一眼,似乎是什么枪战游戏。 “晚上回去我就能用电脑和他们一起玩了。”杭辰无比期待,“他们上学期就买了笔记本,我只能用手机玩,可惜电脑玩家和手机玩家无法匹配。” 杭宣张张嘴,眉心微皱,“玩那游戏要花钱吗?” 杭辰骗他,“不花。直接网络上下载就行了。” 杭宣回想了一下那四个男生玩儿游戏时的疯魔样子,忧心道,“别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在游戏上,给你买电脑是为了学习。” 老套的说辞让杭辰略感心烦,从他捧起书本的那一刻起就被天天念叨“是为了学习”,什么都是“为了学习”。 杭辰转头望向车窗外,有些扫兴,“考都考出来了,谁还卯着劲儿天天学习。” 这一口气堵的杭宣到下车都没顺过来。 倒是杭辰,在看到高耸的电子商城大厦时,情绪立马重新饱满起来。 他撒欢儿似的撞了撞杭宣的肩膀,讨好道,“哥,我有好好学习,不然那六千块的奖学金从何而来?” 杭宣瞥他,本想怼上一句“你弄丢了八千块钱”,想想觉得还是算了。 “笔记本我给你买,你那六千足够交学费了,剩下的省着点儿当生活费。” 杭辰连连点头,面对触手可及的垂涎之物,他就差对着他哥哥摇尾巴了。 可惜对于电子产品计算机,哥俩儿是同样的一抹黑。 偌大的商城里,笔记本的品牌繁多,配置参差不齐,评价更是眼花缭乱。 杭辰可能还略微懂一点儿,但被好几家导购员嘴来嘴去,也成了懵大头。 一下午,除了头昏脑涨,就收获了一沓子的宣传单。 两人有些泄气,暂且找了个公共区歇歇脚。 杭辰不甘心的把宣传单一张张翻开,“就没有那种笔记本吗?价格定位是学习本,但是配置能赶的上游戏本的?” 杭宣叹气,叹完了灵光一闪,“我、我问问池渊!” 说着就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然后愣住了。 那本该相隔很远的两个小绿点,怎么、怎么就趋近重合了? 一个隐隐的猜测,心跳都响在耳边。 杭宣立马放大地图,名为“池渊”的定位小绿点清楚可见的正缓缓朝着他的坐标挨近。 杭辰还在嘀咕什么,杭宣哪里还听的进。 他颤着手指打字,九宫格就像不听他的使唤,直往外冒错别字。 他索性退出微信,一个电话就打过去。 池渊没有让杭宣久等,几乎是秒接,“喂?” 杭宣开门不见山,“你、你在哪儿?” 池渊莞尔,“在家啊。” 杭宣咬唇,依旧不敢真的凶他,“到底!” 池渊轻笑道,“十分钟之内应该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吧?你们在几楼呢?” 杭宣简直不敢相信,低头捂脸时撩到了羊绒围巾,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绒绒的温柔里。 四十二. 杭辰也惊呆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上演了一出天降哥哥。 但杭辰只呆了一下,又对着池渊摇起尾巴。 “哥哥,你能帮我看看笔记本吗?我和我哥都不太懂,看了一下午还是懵的。” 池渊伸手拿过宣传册,随口问到,“要用来画CAD是吗?” 杭辰有些犹豫,对池渊不敢向对杭宣那样肆意,他小声说,“除了CAD,最好还能带动网游。” 池渊能理解,他上大学时也玩儿游戏。 如果这是他弟弟,池渊可能就直接挑最好的游戏本付钱结账了。 但可惜前提条件不成立。 池渊转头看向杭宣,“是你给他买,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杭宣把椅子挪挪,挪的更靠近池渊。 “价格五千以内吧,学习为主,游戏为辅。” “好,听你的。”池渊把所有游戏本的宣传册都挑出来放到一旁去了。 于是杭辰就没了声,默默的看着对面凑在一起的两个人,油然而生一种违和感。 池爹到他家里来提亲时,他已经放寒假在家了。 当天提亲,当天杭宣就跟着池爹走了。 走时他还和他哥哥说,“哥,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就回来接你去大城市里。” 他妈妈在身后逮住他屁股就拧了半圈,压低声音凶道,“胡说什么?你哥嫁过去是池家人了,是给池家传宗接代的,你上赶着找什么事儿?” 可他看到的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杭辰知道这样不对,他应该为他哥哥感到开心的。 但是在公交车上时的那种扫兴的心情卷土重来,怎么都抑制不住。 埋头苦读考上大学,从山村里出来的是他。 见过城市世面,穿上好衣服,过上好日子的应该首先是他才对啊。 怎么一个春节前后的功夫,他哥哥就翻身了?就把一直压在他头上,跑在他前面的自己赶超过去了? 杭辰盯着他哥哥浅浅带笑的酒窝愣愣出神。 电脑很快就敲定下来,三人往品牌专卖店走去。 等着导购小姐姐从仓库调新货时,池渊揽在杭宣的肩膀上,问,“你有喜欢的吗?” 这个句式杭宣太熟悉了。 他赶忙否认,“我不喜欢,我要电脑做什么。” “做什么不行?”池渊根本不把他的口是心非听进耳朵里。 “回去了也给你配一台吧,配个台式的,教教你就会了,会了自然就有用了。” 杭宣说不过他,巴巴的嘴硬,“我不要,我不学。” 池渊被逗笑,“不行,你得要与时俱进。” 杭宣不松口,“就让我落后吧。” 池渊也不揽着他了,双手揣兜。 “行吧。你要是不学,我也就不订餐了。” 杭宣立马败下阵来,但还是要嘴硬。 他瞪着池渊,看他嘴角叼着耍无赖的邪笑,憋了半天硬憋出三个字,“饿死你!” 杭辰根本插不进话。 四十三. 笔电很好拿,一个手提的长纸箱就拎走了。 出了电子商城,小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霓虹灯光。 池渊长胳膊一伸,又把杭宣揽到身边。 “下了酒桌就赶着飞过来,生怕错过晚饭点儿。” 言下之意可明确了。 杭宣还兀自的憋着气呢,不理他,问杭辰,“辰辰,想吃什么?我请客。” 杭辰琢磨了一下,“天气这么冷,我们吃火锅去吧。” 于是两个爱吃甜的人跟着杭辰进了一家正宗百年老火锅店。 只有杭辰吃的倍儿爽,筷子在满盆的红辣椒青花椒里捞来捞去。 可怜锅中间那巴掌大的一小点儿菌汤汤底,刚涮了几颗生菜叶子还没来得及烫熟呢,就被过分热情的服务员给搞砸了。 ---才浸过红油的勺子忘了换,直接戳进了清汤里,把某两人本就不旺盛的口欲彻底戳没了。 放眼看桌上,唯有红糖糍怕能受到宠幸了。 杭辰吃的满足,也让郁结的心情终于缓释了不少。 他问,“那哥哥今晚还去我宿舍睡吗?” 杭宣咬着糍粑正粘牙,池渊就接过话尾,“不去,你哥跟我去睡酒店。” 杭宣差点儿被红糖汁腻到喉咙,憋咳憋的小脸通红。 先送杭辰回学校。 临别时杭辰问池渊,“哥哥,你认同老家那一套吗?给了钱给了猪牛就算成家了。” 杭宣听罢汗毛都竖起来了,如临大敌。 池渊很干脆的说,“不认同。所以我和你哥哥现在什么也不是。” 杭辰看看遮在池渊身影里的杭宣,看不清他的表情,又说,“那你既然都把我哥带出来了,请你要对他好一点。” 池渊一笑,更加干脆道,“当然了。” 杭辰抱着纸箱子走掉了。 剩下的两个人站在大学园门口一时无语。 还是池渊先开的口,“走吧,续个摊,哥还饿着呢。” 四十四. 用手机订好了酒店,正巧晃悠过去的路上碰见了大排档。 寒冷的夜里,钻进红帐篷,点上肉串脆骨臭干子,美哉。 大排档生意格外好,帐篷坐的满满。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围裙小妹就拎了两瓶啤酒上来。 池渊赶忙把人叫住,“我们没要啤酒。” 小妹摆摆手,“送的,进店免费送两瓶。” 池渊问杭宣,“你能喝酒么?” 杭宣把酒瓶子拿到自己跟前来,不大乐意,“你中午都喝了的,现在还要喝吗?” “陪你喝两口,不要紧。”池渊摆好两个塑料杯,“喏,一人一杯。” 杭宣有些犹豫,他还从来没跟池渊碰过杯呢。 有点心动。 杭宣倒酒,满杯,举起来,“干杯。” 池渊失笑,依着他,“庆祝我们杭宣首次单独外出没走丢。” 杭宣仰头一口闷,连酒味都没尝出来,只觉得爽快。 于是剩下的两瓶酒被他就着一桌的小烧烤,一滴不剩的下了肚。 就喝晕了。 摘了围巾,脱了外套,还是热。 一簇小火苗从尾巴根儿烧起来,沿着脊椎燎原后背胸膛,越烧越旺,把他烧的脑浆都在沸腾,又胀又晕乎。 杭宣磕巴到,“我,我还没跟你说呢吧,我跟你说了吗?” 池渊无奈,这...该不是喝醉了? 杭宣噘着嘴追问,“我说没说呀?我的光辉成就!” 池渊笑叹一声,又赶忙哄着,“什么光辉成就?说给我听听。” 杭宣满意的扬起下巴,“我今天,在高铁上,辅导了我的姑娘做作业。不是,不是我的姑娘,是我对面阿姨的姑娘。” 池渊一瞬不瞬的盯着杭宣,看他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他问,“作业难不难?” 杭宣摇摇头,把自己晃的更晕。 他胳膊拄在桌面上,喃喃道,“不难,我一哈子就解出来了。” “真棒。”池渊表扬了一句尤嫌不足,“我们杭宣真棒。” 杭宣嘿嘿的笑,抱着空酒瓶又求,“池渊。” 池渊应他,“嗯。” “还想...还想要听,你再表扬我几句好不好?” 池渊笑笑,“杭宣一点儿都不顽固,不仅乖巧,还聪明,杭宣特别可爱,总是让人放在心上惦念着。” 杭宣嘟着嘴,把空瓶子搂的更紧,眼睫沾湿了几点。 “池渊,我...我今天好难过。” 池渊说,“我知道,从给你打电话时就知道。” 杭宣眨巴眨巴眼睛,扭过头也不知道冲着哪儿喊呢,“老板,要喝酒!” 池渊服了。 算了,他低笑了一声,反正有自己看着,就随他高兴好了。 池渊晃着半杯啤酒,仰头喝下去,庆幸自己幸亏是来了。 杭宣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 “怪不得那谁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 池渊被逗笑,“谁啊。” “李清照吧?现在...还有我。”杭宣嘟囔,“我,我今天穿了最喜欢的一衣服,我以前...以前都是辰辰买了新衣服,我捡他剩下的穿...” 杭宣看向池渊,水光流转的眼睛带着迷茫,“池渊,我、我今天好看吗?” 池渊拿纸给他擦擦嘴角,“好看,好看到让我担心了一整天。” “我以前...我不好看的,都是短的都是旧的,我也想要新衣服...”杭宣又喝下一杯,只觉得飘飘欲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今天...我特别想炫耀,我听到辰辰说喜欢我的羽绒服,我...我也喜欢,是池渊给我买的...” “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好难过...他的学校好大啊,我们走了好久,学校里还有澡堂...不、不是...是礼堂,辰辰说,他就是站在礼堂的舞台上,拿的奖学金...” 杭辰抽抽鼻子,“我也能的,池渊...我也能拿奖学金的...我学习可好了,我总是第一名...” 池渊听他憋着嗓子,忍的眼角一片水红色,心疼的要命。 “你知道我...我...”杭宣突然笑起来,带着哭腔,还冒了个鼻涕泡。 池渊又拿纸给他擦擦鼻子,耐心的哄他,“想说什么?我听着呢,你慢慢说,不着急。” 杭宣扁嘴,这回直接拿着酒瓶吹起来。 “我...我不想生孩子...我妈总跟我说,说...说我没用,说我早晚就是泼出去的水,就是给男人生孩子的...给别人家传宗接代的...”杭宣委屈的掉了连串的眼泪下来,“他们赶紧就生了辰辰,说...说辰辰才是,是...是杭家的孩子。” 池渊都气笑了。 杭宣撸起袖子,胡乱用胳膊抹了抹脸,“我就、就甘心吗?我今天...我不是都会吗,我姑娘的作业,我都会做...就是因为我能生小宝宝,我就...就成了聘礼的交换吗...” 池渊都不敢想象他爸去提亲时的场面,气闷的喝了一大口酒。 “什么都是辰辰的,我就...就等着被换成钱...我好憋屈,我,我其实有好多好多怨气的,忍的我心里好疼。” “我也想出去...我妈,不让...我爸抽烟,抽的快要死了的那几年,家里好穷...我就去给别人做饭,流水席...结果呢,辰辰上了大学,要用钱...就把我,把我卖了...” “我妈,我妈她...”杭辰低声的苦笑起来,“以前不让我走,总是闹...要我陪着她...我、我真是...可是等我去了池渊家,她立马就...就和那谁搭伙过日子了...我真是...” 杭宣说了许多话,又抱着瓶子灌自己。 他打着发泄的小嗝儿,喃喃道,“要不是我爸死了,家里没钱...我也,也不会辍学...我也许,我也许...” 池渊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最后才说,“你也许就不会遇见我了。” 杭宣懵了半晌,脑袋费劲巴拉的终于转过弯儿,赶忙摇摇头,摇的他一阵强烈的晕眩,差些歪到椅子下面去。 “那、那不行!”杭宣嚷,声音不大,尽是急切,“我...我不能、不能错过他...我喜欢池渊,我...我那么喜欢池渊...不行的...” 四十五. 池渊都愣了。 杭宣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酒精上头让他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放肆的吞噬掉他。 不知道脑补到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杭宣颤着手捉在桌边,把人家的一次性桌布抓了长长的五道口子。 他难受的抽噎,盈满了泪水的眼睛里遍布惊慌,嘴角喃喃的不断重复着“不行的”,样子可怜至极。 池渊却笑叹出来。 他抬手又抽了几张纸巾,帮哭花了小脸的人又擦鼻涕又擦眼泪。 “不哭了,乖乖的。”池渊温柔的哄到,“你现在就和池渊在一起呢,不哭了,嗯?” 杭宣还是哭,抽抽噎噎的。 池渊无奈,心里分不清是疼还是软,大约各占一半吧。 他诱哄着问,“什么时候喜欢池渊的?” 杭宣垂着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手又抱回酒瓶子上,无措的抠在贴纸上。 “喂我吃...吃元宵,吃了三个元宵。” 池渊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所以根本就不是他把人撩到手的吗? 甚至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儿吗? 那么早的时候,他才刚回老家,那时他对杭宣只觉得心疼,还有带着同情的心酸。 池渊懊恼的低骂了一声,仰头喝酒。 杭宣兀自的吐露心绪,沉浸在剖白心意的小世界里。 “就只有池渊,会、会对我这么好...会问我‘喜欢吗’,我、我都喜欢呀,池渊问的我都喜欢...还会问我的想法,问,问我的意见...从来都不会,帮我做决定...就连一杯奶茶,都,都要问问我...” 池渊轻轻莞尔,不想打断杭宣,却还是没忍住,说,“池渊要带你去买电脑。” 杭宣听罢呆了呆,鼻子抽的更响了,眼泪断线似的,“那也是,也是对我好,他...他就喜欢逗我...” 池渊低笑,“还不是因为你可爱。” 笑完又拿纸巾给他擦鼻涕擦眼泪。 杭宣越来越晕乎,坐也快要坐不稳,东倒西歪,要不是手还抱着酒瓶撑在桌子上,估计早就摔到地上去了。 池渊想带他回酒店了。 “辰辰就,就不问...只要他好好学习,家里就,就什么都顺着他...今天,也是...”杭宣皱起眉心,看来今天和杭辰的见面确实不愉快,“吃午饭,就...就直接给我点、点炒粉...我,我想吃炒面的...” 池渊一面听他念叨,一面扫码结账,又绕到他这边来给他戴围巾。 池渊轻轻掐了掐他烧的烫手的脸蛋,“明天回家就做炒面吃,好不好?” 杭宣“嗯嗯”的应到,听话的松开酒瓶子,伸直了胳膊让池渊给他穿衣服。 “我...我好喜欢池渊,我,我总是偷看他...我还,差点儿就跟他表白了,还好...还好悬崖勒马...” 话是用庆幸的语气在说,可表情苦闷的像是快要发霉了一般。 池渊听完也顿了顿,“嗯?为什么不说?” 杭宣仰头看他,眼神都蒙蒙涣散,“你是谁呀?我...我才、才不告诉你。” 池渊把他拽起来,也别指望他能好好走路了,直接就把人背到背上。 一出帐篷,夜晚的冷风就把两人吹了个透。 池渊又把杭宣放下来,想给他把帽子戴上。 偏偏杭宣又往下坠,又胡乱挥手挣扎,“你是谁啊!你放开我...我、我是池渊的...你走开...” 池渊又要撑着他,又要把帽子扣上扣,手忙脚乱。 杭宣还闹,“我要、要找池渊...我...唔...” 池渊抱着他亲了一口,唇舌之间全是啤酒味,不咋美味。 好在让人消停了。 池渊在心里低骂了一句,真是,他偷偷亲遍了这张脸,唯独留着嘴唇没碰。 就是为了留在和杭宣表白的时候。 果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池渊温柔的吮了吮杭宣,唇舌分开后又在他嘴角和鼻尖啄了啄。 “我问你,”池渊一顿,改口,“池渊问你,你要诚实的回答。” 杭宣一副无辜又迷茫的样子,红唇微张,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水润,完全是被人欺负到了不知所措。 池渊趁机给他戴好帽子,问,“你喜欢池渊,是因为无人依靠而只能依赖他吗?” 杭宣呆愣愣的。 池渊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一字一字的慢慢问。 杭宣又涌出眼泪来,嗡声道,“你胡说!我、我不是的啊...我就是,就是喜欢他...” 池渊心满意足,捧着杭宣的脸蛋把眼泪亲吻掉,“真乖。” 四十六. 杭宣喃喃不停。 池渊稳稳的背着他,听尽了他一字一句毫不遮掩的表白。 心里滚着熔岩一般热烫,又如开满了棉花,软的一塌糊涂。 池渊问,“宝贝儿,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跟他说呢?” 杭宣一整张小脸都罩在帽子里,声音有些闷闷。 “我、我要清清白白的...等我,等我把,把钱...” 池渊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歪过头一看,这人已经睡的直流口水了。 清清白白? 池渊绕着这四个字推测了一番,大约能猜出七八分来。 顿时就失笑不已。 池渊把人又往上托了托,“傻不傻?是不是二货,嗯?” 却不想下一秒还睡着的人就挣扎起来。 杭宣直起身子,猛的捶池渊的肩膀,嘴里“嗯嗯”的催促。 还好是在环湖公园里,随处都是矮丛大树。 这要是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环卫工人看到这么一大滩呕吐物,得边扫边问候杭宣家谱十八代。 吐完就舒服多了。 池渊早有准备,就怕上演眼下这一出,兜里装着纸巾和小瓶矿泉水。 他拧开瓶盖,把瓶口贴在杭宣的唇边,“先漱漱嘴,别咽下去,直接吐出来。” 杭宣乖巧的照做。 就连吐了个天翻地覆,杭宣也不忘抱紧了他的围巾。 池渊重新把人背到背上,说,“再睡会儿?” 杭宣晕乎的支吾了两声,不知所云,直把脸蛋埋在池渊的肩头上蹭来蹭去。 池渊轻笑,“怎么了?” 杭宣嘟囔,“我...我好臭...池渊该不喜欢我了...” 池渊说,“喜欢,池渊也喜欢二宣。” 杭宣哼唧,“谁、谁是二...二...” 池渊歪过头笑话他,“你啊,二了吧唧的,二宣。” 杭宣不乐意的嘟起嘴,胳膊搂紧了池渊的脖子。 不知道天马行空到哪儿去了,杭宣哼哼唧唧的,似乎是特别害羞。 “池渊...我,我愿意给你生一窝儿...” 池渊听罢就笑出声,“你可别!一个我都嫌多,还一窝儿。” 不过想想,生几个这事儿还不是得看他么。 池渊只是稍稍一遐想,就遐想到了满脑袋的黄色废料。 一双手从杭宣的大腿上往上动了动,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 还迷糊的人登时就踢蹬起双腿,“池渊!” 池渊忍着笑,“嗯?” “有人、有人摸我屁股!” 池渊装糊涂,“谁啊?” 杭宣凶巴巴的,不怎么厉害,“不、不是你吗?” 池渊张口就是瞎话,“不是啊。” 杭宣卸了力气,又瘫回到池渊背上,“那...那是坏人吧...” 池渊被逗笑,“啊?就你这样,你以后敢在外面喝酒试试看。” 杭宣趴舒服了没几分钟,迷迷瞪瞪的都要又睡过去了,膀胱开始作妖。 杭宣捉着池渊的围巾乱扯,“我要尿尿...要、要憋不住...” 池渊哄,“酒店就在前面了,忍忍。” 杭宣不依,挣动的池渊只能把他放下来,“明天看我怎么笑话你。” 两人藏在大树后面。 杭宣还是站不稳,直往下坠,大半身子都依偎在池渊怀里。 他一手抱着池渊的胳膊,另一手着急忙慌的掏了半天都没掏出来。 杭宣又快哭了,“要、要尿裤子了...池渊,我...” 池渊服了,伸手帮忙。 杭宣便彻底不管不顾了,随着畅快淋漓的放松,身子也越来越软。 池渊撑着他,“宝,宝?” 池渊看着两眼一闭就没了声的人,简直惊呆了。 这...这尿到一半就睡着了? 池渊无语凝噎。 真的,明天一定要让杭宣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感谢他不趁机拍照留档的大恩大德。 池渊默默的等他尿完,帮他抖了抖,帮他塞回去,拉上拉链。 池渊觉得,他自己都不忍心回顾这段黑历史。 四十七. 酒店房间带浴缸。 池渊嫌脏,没泡。 再看看床上的人,也懒得折腾了。 池渊把杭宣脱的只剩内裤,被子一掀一盖,露个脑袋给他喘气儿。 又去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回来,耐心的放轻了动作,把他宝贝儿哭花的脸蛋和被泪水浸湿的脖子都好好擦了两遍。 最后去冲了个澡,顺带把情 欲的小火苗浇一浇。 池渊出来时就看到杭宣皱着小脸坐在床上。 前胸后背全露着,也不知道冷。 池渊凑近,放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杭宣眨眨眼,迷茫的睁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说,“要...要喝水。” 池渊倒了两杯温水,两人对着喝。 喝完,杭宣嘟囔,“我...我要找池渊...” 池渊差点儿哽住。 合着还没酒醒呢? 池渊踩上床,拉着杭宣又塞回被窝里,拥在怀里。 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池渊忍不住把人揉了又揉。 他亲亲杭宣的唇,“宝贝儿,你以后要是在别人面前喝酒,能把我急疯了。” 杭宣压根儿听不进,他只觉得唇上很软很舒服。 不止唇上,连身上也是。 杭宣晕眩的脑袋只剩下“舒服”,他奋力的往池渊怀里钻。 “还...还要,再...再弄弄我...” 池渊身子一僵,猛然发觉不太妙。 杭宣急切的不得了,手脚都缠到池渊身上去,还浸着酒精的身体柔韧又热情。 他双手抓在池渊的胸前,嗓音是哭了太久之后的沙哑,“要...摸,摸摸我...池渊...还想要亲...” 房间拉着窗帘,唯一的光源是地毯小夜灯,柔和而昏暗。 现在,多了些暧昧和催 情。 池渊几乎立刻就硬了,隔着内裤顶在杭宣乱蹭的大腿上。 他手心按在杭宣光洁的后背上,安抚着摸了几下,“乖,别叫,别...别出声...” 仿佛被顺毛的小猫,舒服的伸展开腰线。 池渊的手都不敢碰上去,惹得小猫等不及的呜咽。 杭宣抬起脑袋,到处亲,一边亲一边不满足的往池渊身上磨蹭,“软的呢?要、要软的...亲我...池渊,亲亲我...” 池渊忍了忍,一把揉上了他纤细的腰肢,“只有硬的,要不要?嗯?” 杭宣舒服的抽息,扭的更加欢畅了,闭着眼长睫煽动,“池渊给我的...我、我都想要...” 池渊捧起杭宣的脸蛋就亲吻下去,含住不听话的唇舌凶巴巴的吮咬。 接吻比夜灯还要催 情。 池渊翻过身,压在了杭宣的上方,唇舌依旧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舌尖相触,柔软而热烫,陌生的触感让杭宣皱起眉,却又奋力的探出舌头去迎合,予取予求。 呻吟就从嗓子里低低的、又难耐的泄出来。 口水晕湿了嘴角,双手也不自觉的抱在了池渊的肩背上,想要让他更多更重的压在自己身上。 杭宣满足的涌出眼泪,在亲吻结束的那一瞬就喃喃出声,“池渊,我好喜欢你...我喜欢...” 池渊到处亲他,啄吻他,“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杭宣低低的呻吟,酒精的后劲儿充斥在全身,让他敏感又渴望,沉醉在犹如春梦的燥热里,放肆的享受他梦寐以求的亲昵。 温柔的啄吻从额头一路蔓延到脖颈,锁骨,胸前,杭宣受不了的哼叫出声,可除了喘息,翻来覆去的就只有“池渊”两个字,他情难自禁的挺起下身,小腿也勾到了池渊的身上去,屁股被揉捏时让他全身都颤抖起来。 池渊又亲回到杭宣的唇上,细细的舔弄,“二宣,喜欢么?” 杭宣快把自己烧融化了,他伸手下去拉扯自己的内裤,“喜欢...池渊,你,你摸摸我...我想你...想你好多次了...” 池渊被撩的下手都没了轻重。 两人的内裤被胡乱扒掉,性器挨蹭在一起,被池渊捉到手心里撸动。 杭宣根本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房间里尽是他拖长音叫出来的呻吟,热情又带着打颤的哭腔,动听的要命。 池渊拱在杭宣的颈窝里,情动的印了好几个吻痕,身下忍不住做出性 交的动作,两人都湿润不已,尤其是杭宣,不仅性 器冒出了汁水,穴口更是一片汪泽。 池渊眼神黑沉,看着杭宣陷在枕头里,脸蛋上的晕红就没下去过,一张红肿的唇不住发出绵软的哀叫,望着他的眼神盈满了无辜和媚极,漂亮的不像话。 池渊摸了摸他哭湿的眼角,又低下头去亲吻,另一手也探到身下去,指尖才触碰到柔软的穴口,杭宣就高高扬起脖子,腰肢挺起,滚烫的身子细细颤抖了小半晌,尽数射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池渊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 杭宣还哼哼唧唧的抽噎着,四肢瘫软,全身都舒坦的快要融化在被窝里,乏累至极又酣畅淋漓。 他呜呜的又唤了声“池渊”,脑袋一歪,陷进了无知无觉的睡梦里。 四十八. 杭宣断片了。 他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愣愣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翘,脸蛋晕红浮肿。 晕红大约还能解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池渊抱在怀里,全身上下除了内裤,光溜溜。 脑袋震惊的还没反应过来呢,脸蛋就自发的烧成了超高温。 那...浮肿呢? 还有眼睛,也肿的跟挂了两个核桃似的。 杭宣喃喃,“我...怎么了?也没、没哭吧?” 水龙头流出冰凉的冷水。 杭宣扑了两把脸,不仅没好受一点,反而越发的头重脚轻。 池渊走来,靠在门框上抱胸,一脸的愉悦。 杭宣看他已经穿戴整齐,猛然“啊”了一声,“飞机!飞机几点来着?” 池渊笑到,“先别管飞机,你说说你还记得什么?嗯?” 杭宣咬唇,又扑了一脸的冷水,懊恼不已。 “我...我记得我们把辰辰送回学校,然后,来酒店的路上吃了个烧烤。” “嗯,接下来呢?接下来才是重点啊。” 杭宣垂着脑袋,一脸绝望。 “我...我就、就记得烧烤挺好吃的。” 池渊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真二了吧唧的”,说,“烧烤好吃,酒好不好喝?” 杭宣怔愣了一瞬,羞愤欲死。 他胡乱用毛巾擦干脸,语气苦闷至极,“对不起,我喝醉了之后...挺麻烦的吧。” 杭宣记得他爸刚走时,他妈妈天天在家喝酒,每每作天作地到不省人事都是他全程陪着,很烦,很闹心,但是又无可奈何。 杭宣快速的偷看了池渊一眼,被逮个正着,脸蛋更红了,紧张的快要耳鸣。 池渊笑叹着摇摇头,侧过身把门口让出来。 “赶紧穿鞋穿外套,下去吃点东西就要去机场了。” 杭宣就像得了赦免令,赶忙行动起来,戴围巾,穿外套,又蹲在地上穿他最喜欢的短靴。 身上快被两道紧追不放的视线盯的烧着。 杭宣打理好自己,心脏乱跳的挪蹭到池渊面前,不太敢对视。 “我昨晚,有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或者,闹出些麻烦事儿之类的?” 池渊玩味的看着他呆毛乱翘的脑瓜顶,吓唬他,“有啊,跟倒豆子似的,闹起来也没完。” 杭宣满脸的惨不忍睹,可又不敢再问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闹了些什么,生怕听到池渊给他可怕的答案。 杭宣又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喝酒了。” 池渊揉了他一把,“你保证?” 杭宣讨好的点头,“我保证!” 池渊莞尔,语气却是凶巴巴的,“再敢喝酒,你试试看。” 杭宣被吓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酒店就有配套餐厅。 宿醉的杭宣没哪儿是舒服的,蔫蔫儿的窝在沙发椅里。 池渊去吧台买热牛奶去了。 杭宣拼了命的回忆昨晚,除了烧烤好吃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杭宣崩溃的把脸埋进了围巾里,无声的哀嚎。 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虽然很淡。 吐、了。 杭宣满脑袋只剩下上面那两个大字。 池渊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慢点喝,还有点儿烫。” 点餐点的也都是口味清淡的菜品。 杭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牛奶,喝的上唇一圈儿乳白色。 他还是忍不住,问,“池渊,我...我昨天吐了,吐在哪儿了?” 池渊舀着青菜粥,吹吹,递到他唇边,“张嘴,吃了就告诉你。” 大庭广众的,喂饭什么的。 杭宣强忍着害羞,乖乖张口吃下去。 池渊说,“吐在公园的矮树林里了,怎么了?想起来什么了?” 杭宣摇摇头,“那就好,我怕是吐在帐篷里,那多...多要命啊。” 池渊笑道,“在帐篷里时你就醉的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吓的我赶紧背着你去酒店。” 杭宣顶着张羞愧的大红脸,又吃下一勺喂过来的粥。 池渊背他了,他却一丁点都记不得!是不是该自我检讨五千字! 池渊又说,“你知道你吐完之后,又闹出来了一件什么样的光辉事迹吗?” 杭宣求饶的看着他,“你就...就让我永远都不知道吧。” 这个“永远”的时长大约为一个小时过十分。 杭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此时飞机刚刚进入平稳飞行。 他望着蓝天云海,还有金色的阳光,美不胜收。 池渊找空姐要了一杯温水,把登机前买的小包蜂蜜冲开,递给杭宣。 “解酒的,多少会舒服些。希望你喝下去后能回想起什么来。” 入口甜丝丝的,杭宣慢慢的抿,抿了几口就打破了对“永远”的定义。 “还是让我知道吧,我...我闹出来什么光辉事迹了?” 池渊低低的笑起来,“我怕说完之后,你恼羞成怒要跳飞机。” 杭宣立马就动摇了,摇了摇,又稳住了,坚定的看着池渊。 “眼看着都要到酒店了,你偏要随地尿尿,我怎么劝你都不听,我只好带你躲到大树后面去。” 杭宣愣了。 “你一只手抓着我不放,另一只手也不利索,掏半天掏不出来,找我救命,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好人做到底,我不仅要抱着你,我还要把着你。” 杭宣也要绝望了。 “你倒好,靠在我身上尿的畅快,不管不顾的尿到一半居然还睡着了。” 杭宣才知道绝望之后还有更绝望。 “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帮你...” 杭宣一把抓在池渊的袖子上,“别、别说了!” 池渊颇为愉悦,看他臊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决心要把人欺负到家。 “要不我帮你把昨晚前前后后全都回忆一遍吧,还有更多精彩内容可以分享。” 杭宣却一句话都不敢再听了。 他本来幻想着会不会嘴巴一溜就告白出口了? 但是...这也太糟糕了! 万一真的告白了,这么糟糕的自己,池渊恐怕拒绝都来不及吧? 杭宣为自己默哀。 池渊瞧着他那哭丧的小脸,又开始心疼。 也不想想是被谁欺负成这样的。 “不逗你了。”池渊揉了揉杭宣头发,又把他脑袋压到自己肩膀上,“其实特别可爱,你喝醉了不吵也不闹,满嘴都是‘我要找池渊’。” 杭宣羞耻的“唔”了一声,闭起眼,又往池渊的身旁蹭蹭。 “但你还是琢磨琢磨吧,怎么报答我昨天不拍照的大恩大德。” 杭宣卸下所有的力气,全然依偎在池渊的肩窝里。 舒服的一秒钟忘光才被欺负过。 杭宣什么也不想去想,昨晚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至少眼下的亲昵他要记得。 他喃喃道,“想要我怎么报答都行,我都听你的。” 四十九. 昨天的鸢兰阳光明媚,今天就下起了雨。 刚下机时还是蒙蒙细雨,等坐上的士回家时,已经下成了倾盆暴雨。 杭宣宿醉的难受劲儿消了很多,兴许是在飞机上又小睡了一觉的缘故。 他懒懒的望着车窗外,心里无法言喻的很轻松。 “我有点儿能体会辰辰了。” 在属于自己的、熟悉的地方,大约会涌出一股莫名的“自信”来。 池渊“嗯?”道,“体会什么?” 杭宣答非所问,扭过头看他,“我昨天是不是说了很多辰辰的坏话?还有我妈妈的?” 池渊轻轻勾起唇角,“没有,那都不是坏话。” 杭宣又看回窗外,“就是坏话,我藏在心里那么久,肯定会借着耍酒疯说出来的。” “不是的,那不是坏话。”池渊安慰道,“那是你受的委屈。” 杭宣默默。 池渊叹道,“幸亏我去了,不然这些委屈你发泄给谁听呢?” 回到家了。 杭宣有点儿想黏着池渊。 昨天今天这么一折腾,两人轮番洗澡。 杭宣站在花洒下直愣愣的冲了半天,热气蒸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硬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可以让他黏人。 池渊轻轻敲了敲浴室门,“二宣。” 杭宣吓了一跳,“啊?怎么了?” 池渊说,“你洗太久了,会晕的,该出来了。” 杭宣立马就关了花洒,“这就出来。” 借口还是没想好,池渊都快洗完了,借口还是没能想出来。 杭宣把自己愁蔫了,耸拉着脑袋坐在沙发角落里摆弄手机。 突然屏幕弹出来电提示,是杭辰。 杭宣接起,踩着拖鞋回到自己的次卧里,站在飘窗前听杭辰说话。 飘窗铺着厚实的绒毯,还放了两三个方形抱枕,绒毯上倒扣着一本杭宣没看完的书。 窗外暴雨哗哗,窗内暖和温馨。 杭辰大约是在说池渊给他选的笔记本多么好用,杭宣没仔细听。 他看着窗外神游,心绪被雨水冲刷般失落。 杭辰半晌都没听到他哥哥出声,疑惑道,“哥?人呢?”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揽住杭宣的腰肢,把杭宣拥进怀里。 池渊拿过他的手机,听到杭辰还在“喂喂”的催促,便应道,“还有事儿么?” 杭辰顿了一瞬,才说,“哥哥?” 池渊拥紧了杭宣,不让他乱动,下巴抵在他刚吹完的蓬松又好闻的头发里。 池渊还得应付杭辰,“是我。” 杭辰赶忙开口道谢,“电脑很好用。” 池渊轻轻笑道,“好用就行,还有事儿么?” 电话挂断,手机被丢进毛绒绒的毯子里。 杭宣大气都不敢出,全身都在细细的颤抖,那些神游天外的心绪一股脑全部回来了,堵在心里,混乱的让他不知所措。 池渊歪过脑袋,嘴唇亲在杭宣红通通的耳朵上,“二宣。” 杭宣呆呆又软软的应到,“嗯。” 池渊莞尔,语气里带着笑意,“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你‘二宣’?” 杭宣已经无法思考,紧紧相贴的怀抱与亲吻让他如坠云端。 池渊便自问自答,“因为你二啊,又傻又二,还好欺负。” 杭宣快要受不了,他连声音都在颤抖,“池渊,我...我...” 池渊终于放开他,让他转了个身,又把人抱起来放在飘窗上。 杭宣眼角一片水红,还没完全消肿的眼睛像两个樱桃。 池渊宠溺的抚着他的脸蛋,问,“是不是准备出去找工作了?” 杭宣点点头,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池渊笑笑,“找到工作,努力赚钱,然后把欠我的钱都还完,无债一身轻的再跟我表白?” 杭宣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泪连串的往外涌。 池渊有点儿服气。 他抬起手,用柔软的居家服衣袖给他擦脸蛋。 “哭什么,这么开心的事情还哭,那我要是拒绝你了,你岂不是要...” 话没能说完,杭宣已经哭的止不住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咬着唇也抑制不住呜咽。 池渊失笑,“以后我欺负你,你就这么哭,我一准儿下不去手。” 杭宣嫌弃死自己了,手指用力的抓在绒毯上。 池渊把他抱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背。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桌子上堆着很多情人节送来的礼物吗?” 杭宣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 “那还记得我当时说,我今年也送了一份情人节礼物给我自己吗?” 杭宣又“嗯”了一声。 池渊笑道,“你怎么没追问我送的是什么礼物?” 杭宣被松开怀抱,他双手捉在池渊的衣角不愿意放开。 “你...你这么好,送个礼物犒劳自己,我追问那么多干嘛呀...” 池渊把杭宣的手捉到手心里,揉了又揉。 “我过完年从老家回来,心情特别不好,有一个人让我牵肠挂肚,担心他不烧热水,一双手直接就捅进井水里,连手腕都冻的通红。” “有时鸡都还没叫就爬起来,穿着短了一截的旧棉裤旧棉袄,辛苦做一顿早饭,还得被我老爸挑三拣四。” “我也是个混账,跟我爸生气还迁怒给他。” “不过他也骗我了,说‘眼不见了才能心不烦’,可是我天天烦,做什么都心烦气躁,把刚开年来上班的员工吓了个半死,以为我们公司要垮了。” 杭宣眼泪汹涌,已经看不见就在眼前的池渊。 池渊耐心的帮他一遍遍擦脸蛋。 “舒忧是个神助攻,不然我可能还要执迷不悟一段时间的。” “我赶去飞机场,动车转大巴转摩托,颠的屁股都快碎了,躺在牛车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二宣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好看,我要给他买一橱柜的新衣服,带他去我生活的地方,然后找到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最后那几公里山路,走的我一路都在骂人,我千里迢迢费劲儿巴拉的这么折腾,怎么样也得要把人带回去吧?” 池渊顿了顿,温柔无比,“矫不矫情?你就是我的情人节礼物。” 杭宣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池渊毫不嫌弃,依旧用衣袖给他擦。 “昨晚你借酒表白,不算数,反正你也不记得了。现在是我在告白。” 池渊捧住杭宣湿乎乎的脸蛋,“宝贝儿,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么?” 五十. 窗外暴雨未歇。 杭宣被一整个儿抱在了池渊的怀里。 两个人挤在飘窗上,池渊背后靠着一个抱枕倚在窗边,胸前是杭宣又哭肿的一张小脸。 杭宣还在止不住的小小抽噎,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哭嗝。 “我...我是不是,可丑了,现在?” 池渊亲他的发顶,轻笑道,“是啊,可丑可丑的,我能记一辈子。” 杭宣“呜”一声就把脸埋进池渊的衣襟里,不叫他看到。 池渊手指陷进他的头发里,抓抓他的后脑勺,问,“还想不想什么清清白白的了?” 杭宣闷声摇摇头。 池渊又问,“喂你吃了三个元宵就把你俘获了?嗯?” 杭宣一顿,闷声点点头。 “还瞒着我什么了?”池渊笑起来,“心思还挺多,今天都给我交代清楚了。” 杭宣赶忙摇摇头。 池渊揉他头发毛,“蹭鼻涕呢?” 杭宣这才把脸挖出来,软绒绒的衣服蹭在脸蛋上特别舒服。 他眼皮肿的掀不起来,只好扬起脑袋小心翼翼的去看池渊,喃喃道,“还瞒了一件事儿...” 池渊失笑,“啊?刚刚是谁摇头来着?” 杭宣讨好的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我...我心疼,那个澳洲进口的五花肉好贵...所以,其实...我一直买的都是本土的。” 池渊难得的被哽住。 杭宣闭上眼睛不动弹了,想以装死蒙混过关。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池渊有动静。 杭宣又忍不住偷偷睁个眼睛缝,看见池渊温柔带笑的看着自己。 池渊轻声道,“宝贝儿。” 杭宣喜欢的不得了,软软的应,“嗯。” 池渊说,“奖励我们二宣这么持家,亲一个吧。” 唇舌热烫的相贴。 杭宣感觉自己快要死掉,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任由嘴唇被碾压厮磨,舌头被勾住吮吸。 感觉实在太非凡,也过于美妙。 杭宣不自觉的就捉在了池渊的领口,奋力的把脖子仰起,想要享受更多。 眼泪又沾湿颤动的长睫,从眼角一直滑落到耳边。 手也从领口慢慢攀到了池渊的脖子上,紧紧抱住。 杭宣被溢出的满足感溺毙,又像酩酊大醉一般,飘飘欲仙。 等池渊一下一下啄在杭宣的唇角结束这个绵长的亲吻时,杭宣沉醉的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池渊抹开他的眼泪,把人往怀里紧了紧,爱惜不已。 “宝,以后是想继续睡次卧,还是跟我睡?” 这...这还用问吗? 当晚,两人就睡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池渊一手抱着杭宣的枕头,一手牵着杭宣的手心。 杭宣挂着两肿眼泡眉开眼笑,心里放着噼里啪啦的小鞭炮。 “要是我说我还睡次卧呢?” 池渊笑道,“那我就抱着我的枕头去找你啊。” 鞭炮放成了烟花,杭宣雀跃的抱住池渊,似乎害羞全都跑不见了,变成了撒娇耍赖。 他咬着欢喜的语调,表白到,“池渊,我好喜欢你,我们亲热吧!” 五十一. 没亲热成。 杭宣一直残念到睡着,陷在手脚交缠的怀抱里睡到早晨,一睁眼继续残念。 池渊睡眼惺忪的刷牙。 杭宣围着围裙就从厨房里跑过来,挤到池渊跟前,把自己圈在了池渊和洗漱台之间。 “我眼睛不肿了。”杭宣踮起脚,以便让池渊看的清楚。 池渊含着一嘴的强劲薄荷味牙膏沫,辣的舌尖都是麻的。 他故意挑起杭宣的下巴,眯着眼左右瞧了瞧,然后拿出牙刷,低下头亲了他宝贝儿一脸蛋的白沫沫。 杭宣不肯罢休,站在一旁追问,“我现在好看了吗?” 池渊的起床气都被他磨没了。 池渊漱完口又洗完脸,看他还巴巴的望着自己呢,笑道,“我真会嫌弃你不好看吗?” 说罢扯了节纸巾,把杭宣脸蛋上的白沫擦掉,“傻不傻?” 杭宣拿一双幽怨的眼睛看他,“你昨晚说嫌我丑...” 池渊想起这人跟自己说“你不要骗我,我都会当真的”,果然是什么都当真。 他从后拥着杭宣,一步一晃的把人拥进厨房里,又拿起锅铲塞到杭宣手上。 “就你这小身板,宿醉不得要难受个两三天才能彻底的缓过劲儿来么?” 杭宣把煎鸡蛋翻了个面,软弹的溏心和金灿灿的蛋白边惹人食欲。 他的残念被甜蜜吞噬殆尽,支支吾吾到,“那你是担心我难受么,真的不是嫌弃我丑吗?” 池渊歪过脑袋,鼻尖拱在杭宣柔软的耳垂上,又印下一吻在他的脖子上。 他喃喃到,“真的不是。”紧接着又轻笑起来,“你现在还是自求多福吧,等着我来跟你滚利息。” 杭宣听的不明所以,满脑袋问号,“啊?” 池渊直起身子,揉了他一把,“有个小混蛋,喝醉了只顾自己爽,爽完两眼一闭就睡的不管不顾,把我晾在一边,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他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杭宣都傻了。 一顿早饭,白粥小菜配两个煎糊的鸡蛋。 池渊坐在门口穿鞋,犹豫道,“你今天什么计划?要开始找工作了吗?” 杭宣抱在玄关柜上,只露着一只眼睛看池渊,“还不知道,我先看看吧,中午跟你汇报情况。” 池渊瞧他那不禁逗的小样就想笑,“啊?你怎么回事?你过来。” 杭宣挣扎,脸蛋红了一层。 池渊索性走到他跟前,“也不知道是谁,昨晚撒欢儿似的抱着我要亲热,现在知道害臊了?” 杭宣痛恨喝醉的自己! 池渊在心里感慨了一番“欺负人可真他娘的有趣”,唇角勾起,问到,“起床都有早安吻,现在我要出门了,不来点什么?” 杭宣被逗弄的炸毛,“来来来!” 嗷完就抓住池渊的手腕把唇舌送上,没亲几下就被夺去了主导权,被揉在怀里凶巴巴的吮咬了一通。 只剩下杭宣一个人在家。 脑袋终于能正常工作,不然总跟个蒸汽机似的,除了发热就是膨胀。 他窝到阳台的懒人沙发里,用手机先搜索了解一下鸢兰的招聘行情。 杭辰的那句话他还记得,“现在厨子好像挺赚钱的。” 要不就先看看有没有酒店餐馆招聘厨子的? 其实杭宣心里并不怎么乐意,提不起兴头来,草草在招聘网站翻了几页就退出去了。 半个上午,杭宣被网站上眼花缭乱的工作岗位搅晕了头,啥方向都没摸到。 还是先琢磨一下中午用什么粮食投喂自家男朋友吧。 可凡事,无巧不成书。 杭宣从超市出来,脑洞正往“要不做收银员”的方向开去,就被拉住了胳膊。 是火车上的那位妇女。 这位妈妈明显很高兴,寒暄了几句后知道杭宣就住在附近,眼睛都要放光,立马就问杭宣是否愿意去给她女儿当家教。 “不占用你很多时间,她也高二了嘛,大多时候都是在学校里,你就每天晚上等她下了晚自习回家,你来辅导一两个小时,星期天再来辅导半天,你看行吗?” 杭宣受宠若惊。 这位妈妈继续力争,“我姑娘挺喜欢你,当然阿姨也喜欢,你那天给她讲题,我都看着呢,一讲我闺女就能明白,这多好。她偏科偏的厉害,数学费老劲儿了也上不去,我着急啊。” 杭宣真的很心动,他犹豫道,“您先别着急,我...” 妈妈摆摆手,“我找过家教的,我就按市场价给你,一小时三百,一周结一次,怎么样?” 杭宣默默的算了笔胀,心动的差点就一口应下来了。 他留下了这位妈妈的手机号,说下午就给她答复。 杭宣激动的不行,一路都哼着小曲,切菜的时候也哼着小曲。 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池渊,想跟他汇报这大好情况了。 五十二. 早会结束后,舒忧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来自自家老板。 ---下午放你半天假,去和张晋远约个会。 舒忧昨晚才被狠狠欺负过,一点儿不想见到那个混账王八蛋。 而且,舒忧信他才有鬼! 可惜客人来访,进了池渊办公室,一直到午休时间都还没出来。 舒忧没能追问成,反而旁观了一场告白大戏。 可能是前台小姐姐过于紧张兴奋,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眼睛一晃手一抖,把要了命的消息发到了公司大群里。 “姐妹们!天赐的良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我要把小保姆叼回家了!” 一语毕,群起而闹之。 舒忧简直乐呵的不行。 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蒙蔽了她们的双眼? 请问有谁家小保姆照顾雇主吃饭能照顾满整个午休时间的?又有谁家雇主会把送饭的小保姆亲自送到电梯口的?况且那小保姆走时从来不带走保温桶,仔细琢磨琢磨,难道不细思恐极吗? 杭宣乖乖的等在休息室里,并不知道告白将至。 他心里揣着能普天同庆的喜事儿,出家门时急吼吼的恨不得直接拦个的士,然后被十块钱的起步价劝进了地铁站。 小姐姐特意端了一杯果汁递给杭宣,“池总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杭宣点点头,“没关系的,我不着急。” 小姐姐坐下,丝毫没自觉自己的眼神仿佛夜空下的草原狼,她双手握拳,轻轻咳一声,说,“你是叫做杭宣,对吗?” “嗯,是的。” “那个,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我也...我除了名字,也很喜欢你!我能有幸做你的女朋友吗?” 幸亏还没喝果汁。 杭宣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小姐姐全当他是害羞,看他这稚嫩的表现,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其实你每次来给我们池总送午餐,我都想要找你搭话来着,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杭宣感觉呼吸有点苦难,“你,你先等一下...” 小姐姐“啊”到,“对不起,我忘记了,还没问过你是否有恋人呢。” 杭宣感觉窒息,要怎么把“我的恋人是你老板”这种话说出来,而且,要公布恋人关系也是由池渊来公布比较好吧。 杭宣在小姐姐期盼的眼神里,水深火热。 池渊也是服气了。 送走客人,池渊一边看异常活跃的群,一边朝着休息室走。 看好戏的员工大声不敢出,均在群里疯狂圈前台小姐姐,提醒她“BOSS驾到”。 小姐姐没看到,她刚听到杭宣说“我有恋人”,正垂着脑袋为自己的失恋黯然心伤。 池渊敲门进来,一脸愉悦,完全不把杭宣的手足无措看在眼里。 他拎起保温桶,又牵住杭宣的手心,对前台说,“明天给你们发喜糖吃。” 小姐姐几乎一命呜呼。 五十三. 杭宣回过劲儿后忍不住特别开心。 他塞了满口的甜肠焖饭也堵不住他要感慨,“有人喜欢我!居然有人喜欢我!我这是,第一次被表白啊!” 池渊失笑,又想抽他,“你看看我,你摸着良心你再看看我。” 杭宣就眉开眼笑的看了几眼池渊,越看越开心,一股脑挑了好几片甜肠放到池渊碗里。 吃完饭准备午睡。 池渊站在书柜前翻看资料,杭宣就从后面贴上去,抱着池渊的腰不撒手。 “说好了的,我要跟你汇报情况。” 池渊一听他嘟囔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好奇到,“找到了?这么快?” “没呢,还得先问问你。” 池渊莞尔,“真乖,过来,来亲一亲。” 杭宣便松开怀抱,手还抓在池渊腰间的衬衫上。 两个人昨晚同床共枕,不知道亲吻了多少遍,把杭宣这个生手亲成了池渊一歪头他就知道要伸舌,池渊一舔唇他就知道要吮吸的接吻小能手。 一边亲一边晃悠,文件夹被池渊随手放在了一旁,他拥着杭宣倒进沙发里,把人揉在怀里肆意的亲昵。 果然饭饱思淫欲,有点儿要擦枪走火。 池渊抱着杭宣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又伸手掐掐他晕红的脸蛋。 “说吧,是不是有好情况?” 杭宣“嗯嗯”的点头,“我跟你说了吗?我的光辉成就?” 这话还真耳熟。 池渊眼里带笑,表示洗耳恭听。 杭宣完全没有断过片的意识,又把他在火车上教人家姑娘做题的事重复了一遍,说完后再联系前文,做出最终陈述。 “池渊,我想去,你觉得呢?” 池渊拉过薄毯把两人盖住,“可以试试。晚上我送你去。” 杭宣心满意足,决定午睡起来就跟那位妈妈回话。 池渊又问,“下午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吗?” 杭宣“唔”到,“还是想去图书馆看书。” 池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毛,“今天不去了,好么?我拜托了舒忧带你出去玩玩。” 杭宣追问。 池渊忍着笑摇摇头。 杭宣不依,一开口,被池渊以唇舌堵住。 杭宣不甘心,又开口,又被堵住。 杭宣不罢休,还不待开口就被池渊凶巴巴的亲了一通。 末了,池渊啄了啄杭宣红肿的唇瓣,“乖一点,睡觉。” 这回杭宣没再闹腾,脑袋埋在池渊的肩窝里,上下眼睫交错,心里沸腾的不是熔岩而是糖浆一般,连被吊住的胃口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了。 午休结束。 舒忧接旨敲门进来,看到今日的新闻男主角正在叠毯子。 还,还挺贤惠。 舒忧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形容词,在家里他是怎么懒怎么来,从来都是另两人侍候他。 舒忧眼神自然的看过去又自然的收回,往池渊桌前一站。 池渊问,“今天下午张晋远有课吗?” 舒忧纳闷,“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关心张晋远?” 池渊被逗笑,“你以为呢?” 舒忧哽住。 池渊把车钥匙递给舒忧,“带着杭宣去鸢兰大学转转,能介绍的都给介绍一遍。” 舒忧领命。 杭宣都坐进车里了,还浑身发热。 刚刚出门的那一路他快被八卦的眼神给吞没。 池渊像还嫌不够似的,等电梯开门时,拥着他就上演了一出吻别。 不说舒忧就在旁边,还被前台小姐姐看了个一清二楚。 杭宣按下车窗,嗖嗖的小风都吹不凉他。 五十四. 鸢兰大学。 杭宣满心只剩下这四个字。 下午时,舒忧作陪,张晋远充当向导,两人带着杭宣把鸢兰大学深入的参观了一番。 期间张晋远还有一堂大课,舒忧拉着杭宣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重新体验了一把当学生的感觉。 晚上回家的这一路,池渊都没有出声,任由杭宣望着窗外晃神。 晚饭也是池渊做的,海鲜炒面。 他把杭宣按在沙发里,又塞给他一个靠枕,“晚上几点钟的家教?” 杭宣摸出手机,翻聊天记录,“约的是九点钟,到十点半结束。” 池渊揉他发旋儿,“行。不是想吃炒面么,等着。” 杭宣本来还抱着“再难吃也要给足面子”的决心,结果等池渊端着两盘色泽诱人的炒面上桌后,杭宣吃的碗底都不剩。 他摸摸肚子,踩着棉拖跑进厨房里。 中午是怎么抱池渊的,现在也是一样的姿势。 杭宣把脸蛋搁在池渊的背上,“你怎么这么好啊?又做饭给我吃,吃完还刷碗。” 池渊笑道,“这就好了?那以后除了刷碗,我也多掌掌勺好了。” 杭宣幸福的不得了,抱着池渊蹭了蹭。 “我不是过年就去你家了么,辰辰跟我说,我走了之后,好多过年来串门的人都说‘你们家宣子这一走,以后办酒席找谁哦?’” “谁管他们啊!我才不管。”杭宣喃喃到,“我以后只想做饭给你吃。” 池渊轻轻莞尔,洗干净手,还没擦,水淋淋的,反过身就捧住杭宣的脸蛋。 “宣子?”说罢摇摇头,“没有我的‘二宣’好听,也没有‘宝贝儿’好听,是不是,二宣宝贝?” 杭宣踮起脚就要亲他,两人抱在一起,腻腻乎乎的抵到瓷砖墙上亲了半晌。 九点钟要到,按照地图距离,八点四十就要出发。 两人手牵手走过去的。 昨天一场大雨,今天气温却直线上升了五度,挂了一整天的太阳。 夜空有特别明亮的星星,时不时还有闪烁的飞机。 还有不知道哪个民间高手放起来的风筝,带着五彩斑斓的小灯泡。 杭宣还是有些紧张,都进电梯了,又跑出来找池渊讨了个抱抱。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对于学习来说,可能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对于逛街同样。 池渊去附近的广场瞎转悠了一圈,给两人买了件休闲衬衫,情侣款,一件黑色,一件浅蓝,胳膊肘补着中国风的大补丁。 卡着点儿,手上又拎着一杯芋头牛奶,这回没在楼下等,在人家家门口等着的。 杭宣一开门出来,就看到了池渊。 出来送人的那一家子,也看到了。 杭宣有点儿不好意思,池渊倒是动作自然的把牛奶递给他,又对那家子人道谢。 “我爱人今天受你们照顾了。” 回去的路上,杭宣都要蹦跶着走。 “我都会!池渊,我还害怕我被问住,但是我都会!”杭宣恨不得仰天大笑。 等乐够了,又问,“你干嘛呀,多刻意啊,你都不脸红的么?” 池渊喂他喝牛奶,说,“怕小哥哥这么养眼,被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去。” 杭宣又想要仰天大笑。 池渊看他开心的没边儿,心情也特别美妙。 “喜欢鸢兰大学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那么大,那么漂亮,学校里面还有一片人工湖,湖边全是垂柳,等到春夏肯定很好看,还有到处都是小亭子的后山。” “我们还去听张晋远讲课,他讲的我都听不懂,可我还是特别激动,坐在座位上都在发抖。” “舒忧还悄悄问我,‘你看我男朋友站在讲台上授课的样子帅不帅?’我就说‘帅’,然后问他,‘那我男朋友当你老板的样子帅不帅?’” 池渊被逗的直笑,再想象一下舒忧精彩的表情,笑的更是止不住。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池渊先被喂了一块芋头,又看杭宣嚼的一边脸蛋一鼓一鼓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喜爱,整个人都为他柔和下来。 “宝贝儿。” “嗯?” “去参加成人高考吧,考上鸢大,去鸢大读书。” 杭宣愣住,迷茫的看向池渊。 杭宣胡乱吞下芋头,才磕巴道,“我,我都二十二岁了,还能,能考大学吗?” 池渊抹掉他嘴角的奶白色,给了他十分肯定的回答。 直到回到家,杭宣才彻底回神。 他突然明白过来,下午那一趟鸢大的参观,根本不是池渊说的“让舒忧带你出去玩玩”,那是池渊有意为之。 就为了铺垫这番话。 杭宣心里五味陈杂,窝在沙发里看池渊吹头发。 得要做点儿什么,得要发泄一下,不然一定会溺毙在这铺天盖地的浓情蜜意之中。 杭宣猛的跳起身,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跑进卧室里又跑出来,一把扑到池渊怀里。 “你抱着我,你抱着我。” 池渊的头发还潮乎乎的,索性也不吹了,抱住一恋爱就格外黏人的宝贝。 “怎么了?” 池渊把杭宣提起来,让他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一晃一晃的朝着沙发挪去,然后一起倒进沙发里。 杭宣一手勾在池渊的脖子上,一手摸到衣兜里,拿出一个套套。 “池渊,我想亲热。” 五十五. 池渊都不知道该笑叹还是该无奈。 “哪儿来的?”池渊拿过套套,顺手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眼神就没离开过杭宣。 杭宣被盯的心里发毛,硬是梗住了脖子,成败豁出去了,在此一搏。 “还,还能哪儿来的啊...上午去超市时买的...”磕巴着,又斜过小眼神往套套上瞟去,喏喏道,“今天我不肿了,也...也有装备,你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池渊服气了,失笑连连,快被他的二宣宝贝给可爱坏了。 “还能从我的衣服兜儿里来。”池渊手指轻轻磨蹭在他的下唇上,“等你家教的时候,我去买了一盒揣在上衣兜儿里。” 杭宣幸福快要哼哼出来,眼睛都润了一层水雾。 他手脚都缠到池渊身上去,又微微含住下巴,探出小小一截舌尖,小心翼翼中带着大胆的尝试,舔在了池渊的指尖上。 可惜… 池渊不为所动。 杭宣羞耻又难堪的涨红了脸蛋,这也太打击人了! 他泄愤似的,一张口将手指咬住,这才掀起眼皮,顿时被池渊那双黑沉的眼神吓得“呜”一声,赶忙松口示弱。 怂的不行。 又怂又要撩,说的就是杭宣。 池渊只牢牢的盯着他,再一开口,连声线都低了几度,“二宣。” 杭宣不敢吭声,直往池渊怀里缩,脑袋埋在池渊的锁骨上蹭来蹭去,又不动了。 知道感叹自己的壮举了,但一点儿都不后悔。 甚至还偷偷的咧嘴傻笑。 因为隔着居家服,杭宣感受到了有一处正勃勃的抵在自己腿根上。 似乎,大功告成了一半? “宝贝儿。”池渊又唤。 “唔。”杭宣再接再厉,“不要拒绝我了,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张嘴,叼着。” 杭宣纳闷,把脸蛋仰起来,这才看到池渊捏着套套。 “叼着,然后抱紧我。” 杭宣心跳就在耳边,兴奋的微微颤抖。 他张开嘴,用牙齿咬住套套的边角,手脚也听话的缠的更紧。 池渊被撩的不轻,深深呼吸一口,又低下头啄了啄杭宣的鼻尖。 “想好了?我可是要连本带利讨你要的。” 杭宣求之不得。 树袋熊一样,也像八爪鱼,杭宣被托着屁股抱进了卧室大床上。 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处,柔和的床头灯光布满了一室的暧昧和温馨。 其实池渊还买了一管润滑液,以防万一用的。 可眼下,他发现他情动的二宣宝贝根本用不到这个东西。 池渊抽出扩张的手指,上面被汁水染的湿透,他低低一笑,打趣道,“我们二宣真浪。” 杭宣委屈兮兮,就在这漫长的前戏里,他就捉紧了枕头射了自己一肚皮。 他想让池渊也舒服。 穴口已经适应了些许,媚肉也被搅弄的酸胀。 杭宣吐息灼热,歪过头看到池渊正在戴套套,那么粗大可怖的模样,让他突然就想到了复兴号动车组。 杭宣没忍住被自己的脑洞逗笑,笑出轻轻的、无比雀跃的一声。 池渊跪在杭宣大敞的双腿之间,一巴掌还是留了点儿情的往他屁股肉上招呼去。 “嗯?太宠着你了是不是?胆敢笑场?” 杭宣喊冤,“我,我说出来,你肯定也要笑的。” “你说。”池渊捏着饱满的龟 头蹭在那湿漉漉的穴口上,蹭的杭宣拧着眉惊呼。 他双腿紧紧夹在池渊的腰上,脚趾都紧张的蜷起,伸开了胳膊找池渊要抱抱。 “你...你先抱着我蹭蹭,我再说。” 池渊差点儿没忍住也来个笑场,俯身把人抱在怀里疼着亲吻,“嗯,我就蹭蹭不进去。” 杭宣没接住这个梗,自顾问到,“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坐动车,我说...啊...啊哈...” 池渊心情愉悦,又挥舞着凶器朝着杭宣最为敏感的地方碾压着蹭去,逼迫出连串的呻吟。 “说啊,我还等着听呢。”使坏的人故意催促。 杭宣唔唔啊啊的,连呼吸都不稳了,“我说,你像和谐号...你现在,不像了,像...” 池渊挑眉,“像复兴号,是不是?” 杭宣胡乱的点点头,穴口被磨的一片热烫,连他整个人都要沸腾。 “进来吧,池渊...我...我想你...” 池渊安抚着亲了一口,也忍到了无暇逗弄的地步。 “难受就咬我,别傻乎乎的自己忍着,听到没?” “嗯...嗯嗯...池渊,你...你喜欢我吗?” 池渊莞尔,眼里的喜爱都要溢出,他温柔的低语,“喜欢,最喜欢你了。” 进入似乎比漫长的前戏还要漫长。 等两个人终于深深的契合时,杭宣哭湿了满脸。 “宝,还好吗?”池渊捧着杭宣的脸蛋一下一下的啄,“太疼了是不是?” 杭宣微微摇头,嗡声道,“开心的。” 一双手沿着漂亮的脖子,到胸口,腰肢,大腿,池渊到处按揉他,帮他放松。 “开心也哭,跟个小哭包似的,之前是谁还笑场来着?嗯?” “太...太喜欢你了,忍不住。” 池渊慢慢动起来,忍耐到性器即使深深埋在媚肉里,也还是怒涨的发疼。 他重新亲吻回杭宣轻哼的唇上,上下都柔情蜜意的细细厮磨,心里疼惜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大约只能努力的干死他。 耐心的前戏和温柔的进攻,让杭宣渐渐得趣,媚肉滑腻紧软,越发湿润,将两人交合的地方染成一片汪泽,也让杭宣舒服的一塌糊涂。 他一双水红的眼睛固执一般的看向池渊,看他覆在他的上方,占有他,索取他,也宠溺他。 实在太幸福了。 哪怕现在要他醒来,告诉他这些全部都是他的痴心妄想,他的黄粱美梦,他也足够了。 再面对井水,空被窝,一本《聊斋》,他也会等下去,等到池渊回来。 甘之如饴。 杭宣又涌出泪来,无法抑制的呻吟,动情也动听。 心满意足中也还是生出些后怕。 他胡乱的摸索,终于抱在了池渊的肩背上,怎么也不肯再撒手。 “池渊…池渊…” 池渊被他唤的血脉喷张,入眼是被他干到销魂欲仙的晕红小脸,可在这场情欲里神魂颠倒的更像是他自己。 池渊掐紧那段纤细的腰肢,凶猛的顶弄,惹出泛滥淋漓的汁水,又在那片白皙的胸前印上了连串的吻痕。 杭宣哼叫的越发甜腻,也越发破碎,长睫上沾满了水光。 “我…我不是在…我不想醒过来…” “傻宝。”池渊叹息,低下头温柔至极的亲吻他。 亲吻催情,杭宣长睫颤抖,再受不了几下就弓起腰肢,又射了池渊一胸膛。 高潮中的身体尤其美味,池渊被吮吸的频频嘶气,顶弄也慢慢暂歇,炙热勃勃的抵在深处。 他抱起杭宣,让他软软的坐在自己怀里,性器从下往上的颠弄起来。 进的太深了,仿若凶器一般,杭宣被插的可怜兮兮,在余韵中回过神后只能颤抖着红唇发出呜咽,眼角眉梢尽是媚极的神色,全身都浮起酒醉的潮红。 池渊一手环抱住他的腰肢,一手揉捏在他的臀肉上,嘴唇含着那片柔软的耳垂,喃喃的说起情话,“二宣,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杭宣特别乖巧,又去寻池渊的嘴唇,边亲边哼唧,“你...你还没射吗?” 池渊轻轻笑起来,故意凶狠的捅干了两下,“没呢,你太好了,想多享受一会儿。” 杭宣被插的连手指尖都酸楚又酥麻,好像掉进了弱电流里,又好像滚在了牛毛尖上,他无力的抱在池渊的脖子上,抱不到多久就又被颠弄的掉下去。 早已经过了零点了,透过飘窗,有点点的星光和月色铺洒进来。 杭宣又快要不禁事儿了,翻腾的快感要将他溺毙,性器竖的高高的,抵在池渊的小腹上,顶端的小口里不间断的往外冒着汁水,湿润的快要赶上承欢的甬道,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高潮前夕的急切中,呻吟带着哭腔,还带着撩人的轻颤,让池渊更加想要蹂躏他。 “乖宝,叫老公。”池渊亲他绯红的耳垂,一张口又咬了两枚牙印上去,手心也捉住了那根弹动的性器上下撸动,惹来杭宣崩溃的抽噎。 “啊...唔啊...老公...呜呜...”杭宣渐渐绷紧了腰身,攀在池渊肩膀上的手指也奋力的抓出了好几道红痕,他受不了这种凶神恶煞的力道,哀叫着求饶,“池渊...池渊...” 爱欲的高潮几乎将杭宣抛到九霄之地去,他失神的眼里尽是无辜和沉醉,身子享受了极乐,舒服到彻底瘫软,池渊就在媚肉一阵阵的拧绞中闷哼着尽数射出,爽的快要把魂儿都射出去。 他拥紧怀里还在大口喘息的宝贝,卸掉力气,一起歪倒进柔软的床被里。 交合的地方已经没眼看,湿乎乎滑唧唧,池渊慢慢将自己抽出来,惹来杭宣一声哼唧,他就没哪儿是不酸软的,活像被一辆复兴号翻来覆去的轧了好几遍,眼睛一闭都没力气再睁开,直接就能陷在怀抱里睡的管他池渊是谁。 池渊是来连本带利讨情债的。 杭宣被抱到浴室,热水漫过身体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一切都那么温暖舒适。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根硬邦邦的行凶之物不容拒绝的就插进了媚肉里,打破了一切温暖舒适的幻想。 杭宣跪在浴缸里,要不是被提着腰,早就摔的四仰八叉了。 他呜呜的哭喘,呻吟难耐,两个白团子还不自觉的配合着扭动,又撩人口欲又惹人兽欲,池渊俯下身把那片光洁的后背吮咬的到处都是深红淡粉的吻痕。 当晚终于结束的时候,杭宣才发现床铺是比怀抱更加舒坦的地方。 池渊从后拥上来,杭宣哼哼着不乐意,刚捉在枕头边上想要挪地方,就被拦腰禁锢住了。 “你滚开!” 声音真是沙哑的可怜,带着浓郁的被满足的慵懒。 “这么凶呢?” 声音真是恶劣的可以,带着浓郁的被满足的得意。 杭宣真想跟他理论到不天亮不罢休,到底是谁凶?!是谁任他怎么求饶说情话都还是被无法反抗的折腾?! 可惜杭宣再说不出一个字儿。 他睫毛颤了颤,不甚甘心的沉浸到了睡梦里。 池渊等了等也没等到回应,他轻轻埋进杭宣的颈窝里,嗅着他喜欢的味道,也闭上眼。 “睡吧。”一枚亲吻落在脖颈上,“梦里再跟你拌嘴。” 五十六. 杭宣忙起来了,忙的欢天喜地。 报了一个全日制的成人高考辅导班,虽然赶不上今年的高考,但是好事多磨嘛,磨到明年肯定一举命中。 就此,杭宣过上了多角色无缝切换的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 白天是咬笔头的好好学生,晚上是超黏人的小男朋友。 再看飘窗上、沙发上、餐桌上等等,就没有哪儿是不能让他成为一只陷在爱欲和情潮里的勾人小妖精。 池渊微微有些腰疼。 池渊保证就只是“微微”而已,甚至也许可能这个“微微”也是一个不打紧的错觉罢辽。 辅导班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绝了杭宣一笔订餐费的收入,也让两个热恋中的人少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杭宣单手抱着手机,一边给池渊回复消息,一边啃食堂的老面馒头。 坐在杭宣对面的小哥是杭宣隔了一条走廊的同桌。 同桌眯起眼,“跟谁聊天呢,看你笑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杭宣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腰肢扭扭,顺口答,“我老公啊。” 气氛一下子就比较迷。 杭宣后知后觉,涨红了脸蛋,眼神终于从手机屏上移开,四目对视,尴尬。 就怪池渊总要他叫“老公”。 杭宣抻抻脖子,艰难的咽下一口馒头,“那个...也没啥好解释的,就是我恋人。” 同桌一头问号,“到底是恋人还是老公?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杭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的翘起。 他点点头,“嗯,刚结的!” 当天下午放学,杭宣跑去甜品店买了一块果酱千层。 当天晚上池渊回来,这块千层就端在了他二宣宝贝的手里送到了面前。 两人才吃完晚饭没一会儿,正腻乎的挤在沙发里看电视说情话,杭宣猛的弹起来,又是不喜欢穿拖鞋,点着脚尖去冰箱里拿蛋糕。 杭宣跨坐在池渊的大腿上,喂一勺说一句话,讨好的意图特别明显。 “池渊,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池渊就拿一双盈满了笑意的眼睛看他,看他要耍什么小心思。 “吃人嘴软,你吃了我的千层,你就得答应。” 池渊一双手不甚规矩的撩起衣摆,摸上了温热的皮肤。 池渊老神在在的“嗯”道,“你先说,不行我再给你吐出来。” 杭宣反身把千层放到茶几上,稍稍弯下腰与池渊额头相抵。 “老公,你喜欢我不?” 池渊的手一边一个捉在杭宣的屁股蛋上,故意又揉又捏。 “嗯?我看个馒头都能想到它们俩,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杭宣真算是发现了,吃到嘴的池渊俨然就是老流氓本人。 做爱的时候也是,什么露骨的情话都能说出口,还非要逼迫着他也说,要是不说,能再给他玩出好几种新花样来。 简直就是... ...就是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杭宣一脸无药可救。 缓了缓,眼下可是正事,嗯嗯啊啊的情事先靠边站。 杭宣小心翼翼的开口,“池渊,明年的六月份,我想用鸢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跟你换一张红本本。” 池渊听了一顿,双手从杭宣的居家裤里抽出来,环在了他的腰肢上。 杭宣用额头蹭他,“行不?” 池渊把他拥进怀里,拨了拨他的刘海,只问,“怎么了?” 杭宣把中午那一幕说给池渊听,又抱住池渊,伏在他的肩膀上。 一句一句的真心话就轻轻咬着耳朵说。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我觉得我是太贪心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每次都感觉心满意足,可是一转眼就想要更多。” “现在已经和你成为恋人了,我就想要红本本,如果真的有红本本了,我想我就...我就想要死掉的时候能与你合葬。” “那个送你折叠伞的明信片上写:想要陪你走过每一个晴天雨天,我也想,特别想,我肯定比送伞的人更想。” “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才几个月,领证的话有点儿快,可是到明年六月份还有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呢,够不够你做决定?” 杭宣嘟起唇,以耳垂上的一个亲吻作为结束语。 五十七. 池渊拥着人半晌都没动,两人就静静的抱在一起,心跳也混为一处。 心事一松,杭宣舒服的都快睡着,要不是惦记着八点半要出发去家教,八成就真能睡迷糊。 池渊在想,是不是该给他爹打个电话。 轻轻莞尔,池渊拍了拍杭宣的后背,“宝。” 杭宣嘟囔一声。 池渊说,“你傻不傻?我们二宣怎么这么傻?” 杭宣嘴都懒的张开,咬字不清的嘟囔,“嗯嗯,就你不傻。” 池渊失笑,翻过身把人压进了沙发里,温柔宠溺的用唇厮磨,用舌舔弄。 “清醒点没?” 杭宣闭着眼叹慰,“太舒服了。”又软绵绵的捉住池渊的衣角,“还想要。” 池渊没给,单手捏他的脸蛋,捏的红唇嘟起。 “想要的还挺多,啊?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杭宣秒怂,颤着心肝挣扎小片刻还是睁开眼,“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我、我是你的。” “户口本呢?” “在老家,我妈收着。” 池渊这才低下头啄了一口嘟成圈的唇,肉感十足,特别软和,池渊又连着啄了好几口才罢休。 “过年回去了把你那页拿着,等年后回来就去拿本本。” 杭宣彻底清醒了,水光流转的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 “真的吗?不用录取通知书来换吗?是真的吗?” 池渊起身,拿过千层舀了一勺,喂进杭宣嘴里。 “假的,逗你开心的。赶紧吃,吃完家教去了。” 杭宣不管不顾的拽住池渊的衣领,就没见他这么有力气过,蛋糕在慌乱间一下子扣到地上,成为两个人接吻的牺牲品。 家教的成果令人开心,小姑娘也争气,数学能勉强及格了。 回程的路上就比较糟心,得说英语。 池渊从在门口接到人,把水果茶递到杭宣手里开始,就满嘴的英语。 虽说杭宣也能把课文背的滚瓜烂熟,可要说张口就来的熟练程度,那就远不及池渊了。 杭宣一句话磕巴了三次还没接上来,开始走神,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小算盘。 池渊好笑,“二宣?” 杭宣眼里放光,“这周结完款,我就能无债一身轻了!” 池渊压根不在乎,轻描淡写道,“再说一句中文试试?” 杭宣气不过,想到了他被绑住那里不让射的悲惨惩罚,委屈至极。 “你厉害!你把‘无债一身轻’用英语说出来?” 池渊笑笑,张口就来,“I Love You。” 杭宣斜他,“真当我傻?” 池渊还嫌不够,“I love You Sooooo Much。” 杭宣有点儿绷不住了,小鹿瞎撞。 “是谁说等无债一身轻了再跟我表白的?” 杭宣哼唧,咬着吸管不做声,被池渊从后拥住。 沐浴着星光月色,两人的影子融为一处。 慢慢的晃悠着往回走,走到山海观了,杭宣才小声的开口。 “今晚要惩罚我么?” 池渊意义不明的只哼了个鼻音。 杭宣害羞的要命,“给你...给你惩罚...我不求饶...” 池渊闷闷的笑出声,“一句表白就让你这么甘心受欺负?” 杭宣点点头,“甘心啊,就只对你这么甘心。” 池渊心里软的像飘满了云团,又想给他爹打电话。 杭宣却话锋一转,“我记得你说舒忧有两个男朋友?” 池渊“嗯”了一声,“张晋远和袁起。怎么?” 杭宣长吁短叹,连连摇头。 “一个我都要受不了,舒忧也太厉害了,他怎么受得住啊?” 池渊被逗笑,把他一脑袋毛揉的乱糟糟的。 “还是先想想待会儿想要怎么挨罚吧。” 五十八. 池渊给他爹打电话。 “爸,我给你了转了钱,家里缺什么就买。” 池爹还是一如既往的哼到,“啥都不缺,就缺个小乖孙子。” 池渊笑笑,“您老再等等。” 池爹闻出猫腻,“我瞧着你好像挺乐呵啊?” 池渊“嗯”到,“爸的眼光好,给我娶了个宝贝回来。” 池爹顿了几秒,大嚷,“那我的宝贝呢!我的宝贝孙子呢!” 杭宣就被圈在池渊的怀里,听的一清二楚。 池渊又把手机贴到杭宣的耳朵边,晃晃他,“跟我爸讲两句。” 杭宣有点儿不情愿也有点儿怕,但还是乖巧的唤了一声。 隔着电话都能被池爹的火气撩到,“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以为躲到城里去了就不用生娃了吗?” 杭宣缩缩脖子,照搬池渊,“您老再等等。” 池爹气的要摔电话,“我等着你们回来的!” 天气已经是大暑天,全靠空调续命。 杭宣的成人辅导班只有周末,没有暑假,一天天的去上课,要么顶着大太阳,要么顶着大暴雨,把池渊心疼坏了。 于是在一个难得阴天的周六,池渊把人从书房里揪出来,丢进了副驾里。 “教你开车。” 池渊说完就朝着鸢兰的郊区开去,半路上就开始池教练教学。 杭宣眼巴巴的听着,没咋用心,只觉得池教练侧脸好看,声音好听,想要亲。 连车载空调都吹不破他滋滋冒泡的邪念。 池渊伸手过来揉他脑袋,笑道,“把我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杭宣懵了,决定破罐子破摔。 “你刚刚说...说想要我亲你。” 池渊失笑,“哈?”随即又淫魔上身,“白日宣淫?郊外野战?” 杭宣想想就怕。 池渊故意似的,“似乎不错。那待会儿开远一点,荒郊野岭的咱们找个小树林?” 杭宣救命一样,“教练,我错了,我认真学。” 池渊不放过他,“车震咱们也还没试过吧?” 杭宣就很后悔嘴巴为什么要溜。 等红绿灯。 池渊倾身过去,抚着杭宣的脸蛋亲足了一个红灯的时间。 池渊说,“等你考到驾照,去买一辆二手车给你练,你上学放学就不用风吹日晒的。过年回家我们还能换着开,我爸不是说家里已经在修公路了么。” 杭宣脸蛋绯红,没咋听,只觉得这个红灯肯定是个90秒的红灯。 开车很简单,池教练这个身份也就维持了两个周末。 第二次练完,从郊区回程时,杭宣战战兢兢的握在了方向盘上。 “池渊,我还是觉得不行。” “可以,我说行就行。” “真的不太行。” “我看着你呢,慢慢开,开到沟儿里都不要紧。” 杭宣没开到沟里,开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树林里。 在即将撞到树干上时,稳稳的刹住了车。 就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一只野猫,吓的杭宣一身冷汗。 池渊下车,把杭宣拉出来,又塞进了后座位里。 本以为是要挨训,但似乎气氛有点儿不对。 车窗外是夕阳西下的漫天火烧云,车窗内也有一把火要烧起来。 杭宣被揉捏的直喘,眼睁睁看着作恶的人撕开套套。 空间远比不上卧室大床,杭宣抱着自己的腿弯,几乎已经被对折。 他羞耻又愤愤,“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你。” 池渊恶劣至极,“没多久,两星期吧。” 等完事儿时,月亮都挂在了天上,从树叶间漏下如纱的光晕。 杭宣趴在后车厢上,腿打着颤,被池渊伺候着用纸巾清理。 还能有点儿力气凶巴巴。 杭宣哼哼,“以前,写作文,写半命题---记一次什么什么的暑假,或者,全命题---记一件难忘的事。” 池渊亲了一口白嫩嫩的屁股肉,再帮他把裤子穿好。 杭宣被抱回副驾里,“你今晚,就以半命题作文格式,给我,写一篇,检讨书!” 池渊真是喜爱的恨不得再把人就地糟蹋一遍。 “听你的,补全题目---记一次荒淫无度的暑假。” 五十九. 最近开心的事情太多。 杭宣偷偷的雀跃,心思飞到别提多么羞耻又奇怪的地方去。 旺夫。 杭宣想到算命老先生看完他的面相后,说出了这两个字。 简直太羞耻了,光是回忆就能尴尬的要他紧闭上眼。 不忍直视。 其实,压根就不关他什么事儿,完全是池渊给力才对。 但杭宣就是忍不住要得意忘形。 当晚,杭宣做了丰富的大餐,池渊还开了一瓶起泡酒。 杭宣那不能嘚瑟的小酒量只被允许喝一杯,可还是在一口一个祝贺中烧红了耳朵。 “祝贺我的二宣一科没挂考到驾照。” 池渊一口闷。 “祝贺我们池总不枉千辛万苦终于把新项目签订。” 杭宣小口抿。 “祝贺我的二宣统考成绩过了去年鸢大一本线。” 池渊一口闷。 “也祝贺我的池渊考取国家注册专业证书。” 杭宣小口抿。 两人相视而笑,又继续碰杯。 池渊说,“我们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杭宣笑道,“大约是,恋爱使人智障吧。” 既然驾照考到手,池渊便把买车提上了日程。 杭宣对此充满了期待。 飞机已经和池渊一起坐过,但长途车还没有和池渊一起开过。 一路旅途,只有两个人,可以看遍风景,可以唱歌海聊,只怕时间在车轮下飞跃的太快。 可惜现实出了点儿小瑕疵。 年前大学城陆陆续续放寒假,有一位弟弟先斩后奏买了到鸢兰的车票,表示想要跟他的哥哥一起回老家。 浪漫的两人之旅变成了三人行。 杭宣真想给杭辰买张票打包先行送回家。 池渊瞧他那不甚乐意的小样就心软,安抚道,“我们还是计划不变,早两天出发,路上停一晚休息。你开心就带着他一起玩,你不开心就当他是空气。” “我不开心。”杭宣嘟嘴,“他在我就不能想亲你就亲你,想抱你就抱你。还没启程呢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池渊愉悦的莞尔,“谁说你不能?况且,我可是一点儿都无所谓。” 池渊把他的无所谓展现的淋漓尽致。 杭辰千里迢迢提着行李箱来,得知两人是开车回家而非坐飞机时还很有些失望。 但好歹也比挤绿皮车好多了。 付出的代价就是化身成为一颗柠檬精,还是浓缩版的柠檬精。 哥哥开车来接站,酸。 哥哥住在山海观,三居室温馨小窝,酸。 哥哥一边兼职家教,一边备战鸢兰大学,好酸。 哥哥时时刻刻都被哥哥捞进怀里,亲昵的动作毫不掩饰,特别酸。 杭辰都要把自己腐蚀了,酸的哪里都不舒服。 杭宣驾照还没满一年,不能上高速,于是被杭辰拉到了后车座里。 杭辰蜷着个身子,脑袋枕在杭宣的大腿上。 昨晚他们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上停留,杭辰借口困了要睡觉,没和两人一起逛夜市。 其实根本没睡,翻来覆去不停的自我疏导,自我检讨。 杭辰仰起脸,拽拽杭宣的围巾边,“哥。” 杭宣摸摸他脑袋毛,“怎么了?不是说睡会儿吗?” 杭辰想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多年挺埋怨他和妈妈的?现在又会不会有一种报复了他们的快感? 杭辰问不出口,最终只是摸出手机给杭宣发了条消息:哥哥,你现在很幸福吧? 杭宣也用文字回复他: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六十. 先送杭辰回家。 公路就前几天刚刚铺好能通车,方便了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是想致富,先修路。 正好池渊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过杭宣的母亲,为此准备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礼物。 宣妈只在乎杭辰,长吁短叹,嘘寒问暖,对杭宣只是拍了怕肩膀。 连杭辰都看不下去,“妈,你多关心关心哥哥,行么?” 宣妈操着浓郁的地方口音,诧异道,“咋子么,我关心你你还不乐意,你哥哥已经泼出去的水了,轮不到我们关心。” 池渊把礼物一一放下,一秒不想多待,只想把他的二宣宝贝带走。 杭宣听这些话听的都麻木了,回屋里把户口本上属于他的那一页抽出来,不敢对折,小心的卷成卷握在手里。 他回到池渊身边,“拿好了,咱们走吧。” 杭辰有些烦,也很无奈,他追问道,“哥哥,你们就走了吗?” 池渊“嗯”了一声,又说,“还记得你问我是否认同老家的那一套么?” 杭辰点头。 “我不认同,我当时说我和你哥哥什么也不是。”池渊把杭宣揽在怀里,“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去领证,以后他是我的人,他有我来关心。” 杭宣一转身出门就红了眼眶,上车前,抱在池渊胸前好半天都不肯放手。 “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回馈你啊。” 池渊失笑,“你对我不好吗?” 杭宣摇头,“没有你对我好。” “瞎说。”池渊把他从怀里抠出来,“乖乖陪在我身边,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杭宣又扎回去,比之前抱的更紧,“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想了想又补上后半句,“做鬼也围着你,下辈子也缠着你。” 池渊被惹的窝心的不得了,还不待再开口说两句情话,就瞧见不远处走来几个扛锄头的大妈婶婶,正操着土话大嗓门的在谈论杭宣,说要等宣子回来掌勺谁家的流水席,说方圆几个村儿再找不到能比得上宣子的人。 池渊冷酷无情,把杭宣的帽子一兜,围巾一拉,把他小脸遮的严严实实,二话不说,上车走人。 回到池渊家。 池渊陪池爹在大厅里边烤火边吵嘴。 一如去年。 只是今年池渊悠哉悠哉的,一点儿不见烦,得空还嘴甜的夸上池爹两句,把池爹气的到处找笤扫疙瘩,张姨咋劝都没用。 杭宣避开了战场。 他回到屋里,把那张薄薄的户口纸夹在了《聊斋志异》里,又放进行李箱。 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小船还在。 杭宣轻轻的笑起来,小船还在。 他把小船放在了枕头上,等着睡前把它挂到池渊的钥匙链上去。 农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静谧浓黑。 两人拥在一床棉被里相互取暖。 杭宣叹慰,声音慵懒满足,“去年,你不要我,你走了。” 池渊亲亲他,“我特别后悔。” 杭宣回吻他,又喃喃到,“你走了之后,我去过很多次河边,坐在芦苇丛里打发时间,一边发呆一边编小船,编了很多,编完就放进河里,看它们飘走。” “我那时...真的很想你...越想你就越讨厌自己,因为我想要去找你。我觉得我忍不了太久的,可能等到春天暖和一些,我能换下那身你不喜欢的旧棉袄时,我就要去找你了。” 池渊心痛的要命。 杭宣从回忆里挣脱,又往池渊怀里钻了钻,语调也变的轻松起来。 “我要是去找你了,你要不要我?” “要,肯定要。” 杭宣心满意足,又唤,“哥哥。” 池渊最受不住这个。 杭宣被揉了一把,还是要唤,“哥哥,我是你的。” 池渊“嗯”到,“我也是你的。” 杭宣笑起来,“去年在这间屋子里,你差点儿就要把我让给你爸爸,吓的我魂儿都没了。” 池渊拥紧他,“我是混蛋。” 杭宣说,“我喜欢混蛋。” 池渊快要把他揉碎,威胁到,“当心我真变混蛋,就地制裁你。” 杭宣这才乖了。 他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心跳,昏昏欲睡。 “池渊...我梦见很多次,你乘着我编的小船,沿河而上,回来找我...” 池渊亲吻着他的耳朵,“不是梦,是真的。” 杭宣长睫颤动,似是梦呓,“池渊...我好幸福...” 池渊温柔至极,只轻轻落下一枚亲吻。 大约,幸福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番外一.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杭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蠢蠢欲动,再听不进什么微积分理论。 五分钟前,池渊给他发消息:校门口见。 今天是周五,也是七夕,鸢大到处都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杭宣也被这样浓郁的气氛感染,一整天都在幻想些有的没的,此时此刻的脑容量更是被池渊全权霸占。 消息又弹出来,是新好友添加请求:杭宣,我喜欢你。 入眼整个好友添加界面都是未被通过的示好和求爱。 杭宣习以为常,直接忽略,偷偷和室友讲起小话。 “帮我把书带回宿舍吧,周一来了给你们带好吃的,谢谢谢谢啦!” 室友看他满眼雀跃,此时不宰人更待何时。 “宣呐,你上次做的寿司甚是合我胃口。” 杭宣毫不犹豫点点头,“成交!” 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走人,杭宣后脚就跑出教室。 另三个室友望着他背影啧啧感叹。 “有家室,就是不一样。” “今晚肯定又有人来敲门找咱们宣,希望他们能送点儿巧克力以外的东西,我都快要吃腻了。” “我就很费解,说了千百遍咱们宣是有恋人有家室的,怎么还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前赴后继。” “嘿嘿嘿,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看见杭宣眼睛都直了。” “再提自杀!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池渊,谁能比得了吗?” 谁也比不了的池渊老远就瞧见了他的二宣宝贝,潮热的风吹起那件浅色的条纹衫衣角,哪里能看得出这是个高龄大二生。 杭宣呼哧呼哧的跑近,不顾大庭广众,速度不减的就扎进池渊怀里。 “好热。”杭宣蹭蹭脸,擦汗。 “热还抱着。”话这么说,也没见回抱的手放开一丝半毫。 时间还早,两人开车到游乐场,先吃沙冰透心凉,然后穿上冰刀鞋,歪歪扭扭的踩进滑冰场里。 歪歪扭扭的是杭宣,池渊轻松的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在摔了数不清的四脚朝天后,杭宣哭丧着一张小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小脑发育的不太好?” 池渊颇为愉悦,俯看坐在地上快要自暴自弃的心肝宝贝。 “摔的疼不疼?” 杭宣苦闷的仰起脸,“疼。” 其实有护具,不太疼的,就是想求关心。 池渊偏不给,围着他慢条斯理的转圈滑。 “疼就对了,疼够了就学会了。” 杭宣嘴巴一抿,微微睁大眼睛,瞪他。 池渊笑的更加愉悦了,对他伸出手,“再来。” 杭宣捉紧了他的手心,刚一起身就又要摔,被池渊稳稳的捞进怀里。 关心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这之后,杭宣即使再手忙脚乱都没摔到地上去,慢慢也能体会到刀尖上的乐趣,让他莫名就想到了一句广告语---纵享丝滑。 后来冰场上又来了一大堆小朋友,穿着统一,一个抓着一个排成排,和两位教练玩老鹰捉小鸡。 杭宣气喘吁吁的靠在护栏边,对这些自由的恨不得飞起来的小家伙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池渊揉他,“过瘾了没?” 杭宣十分诚恳的点头,“上瘾了,以后还想再来。” 池渊就笑,“看个运动番就把你看到滑冰场来了,那下次咱们看个里番怎么样?” 杭宣疑惑,“里番?里番是什么运动?” 池渊凑近一些,流氓兮兮的轻吹一口,“床上运动。” 杭宣哽住。 有小孩子在,场里嘻嘻哈哈热闹不停。 两人在一旁休息了半晌,看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池渊问,“喜欢吗?” 杭宣猜到,“你说这些小朋友吗?” 池渊“嗯”了一声。 杭宣认真想了想,却说,“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至少有一个宝宝了吧,也许这会儿正在哄孩子吃饭?” 池渊只是想想就心口疼,“幸亏。” 杭宣笑起来,还是那句话,“我听你的。” “再等两三年的,你不是想要当老师么?等你毕业了,看你想不想读研,或者去实习教师。等你工作稳定了,我们再考虑要宝宝。” “嗯,我认为可行。” 池渊从后拥紧杭宣,带着他慢慢朝出口滑去。 “我现在,有你一个宝宝足矣。” 番外二. 家里新添了一双龙凤宝贝。 把池渊他爹开心的返老还童。 最开始的那几年,池爹总是吹胡子瞪眼的提着笤扫疙瘩等在家门口,准备池渊一进门就把这个孽子打出去。 后来的这两三年,不用池渊游说,一临近过年,池爹就自觉的买好票把自己打包进城。 龙凤宝贝三岁了,陶瓷一样,奶油一样。 此时两个小家伙手牵手站在电梯口,哥哥奶声奶气的叮嘱,“还记得要怎么问好吗?” 妹妹乖巧的答,“要说‘爷爷奶奶新年好’,还要欢迎阿渊回家。” 哥哥把妹妹抱在怀里,奖励的朝着软嫩嫩的脸蛋吧唧了一口。 电梯门一开,池爹看见的就是上述画面,顿时被萌的直呼“我滴乖”。 池渊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只看见家门大敞,餐桌上的火锅冒着袅袅热气。 他催他爹,“快先回屋,屋里暖和。” 张姨也催,把池爹从地上拽起来,“你那手这一路上不知道多脏,先洗洗再摸孩子。” 池爹这才起身,一手牵一个,“爷爷不好,是爷爷不好,太想咱们乖乖了。” 池渊也想他的乖乖,一关门,东西放在玄关,踩上棉拖就往厨房里去,正撞上迎出来的杭宣。 池渊环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我开车回来的时候右眼跳了两下,你没事儿吧?” 杭宣躲他,“刚刚汤撒到围裙上了,别抱。” 池渊不管,晃晃他,“那烫到了没?” 杭宣失笑,“没有。快放开,我出去跟爸和张姨打个招呼。” 池渊把人抱的更紧,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上回我右眼跳,你就出了那么多血,吓的我一辈子都心惊胆战。” 杭宣回吻他,“生宝宝哪有不出血的?” 池渊疼惜的揉揉他,把他围裙解下来,“你出去吧,我来。” 客厅里,两个老人家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池爹手里拿个拨浪鼓摇的咚咚响,问怀里的妹妹,“宝呀,喜欢不?” 妹妹点头,“喜欢,是爷爷做的吗?” 张姨手里也有一个,递给哥哥,“是爷爷做的,爷爷一边做一边想你们,又怕你们不喜欢。” 妹妹伸手去抱池爹的脖子,娇声娇气的,“谢谢爷爷,我们喜欢!” 池爹乐的满脸褶子。 晚上入睡前,龙凤宝贝抱着拨浪鼓,把它们放进了书柜隔间里,与各色各样的手工品放在一起。 个子不够高,得要池渊和杭宣抱着才行。 哥哥放好了拨浪鼓,穿着毛绒绒猫耳朵睡衣的小身子一扭,软乎乎的小手捧住杭宣的脸蛋。 “阿宣,你听我说!” 杭宣亲亲他,“我听着呢,要说什么?” 哥哥的小爪子揉来揉去,像猫咪踩奶似的揉杭宣的脸蛋。 “我和妹妹虽然跟爷爷说喜欢拨浪鼓,但是我们最喜欢的还是阿宣编的小船,阿宣做的陶泥,阿宣画的灯笼。” 妹妹也接腔,“阿宣,我和哥哥还是最喜欢你了!” 杭宣笑的特别温柔,又去看池渊,“是不是你又给他们灌输什么奇怪的思想了?” “全世界要最疼我们的阿宣---这怎么是奇怪的思想了?” 池渊理所当然,又当着两个小宝贝的面就去亲杭宣的头发。 哥哥扎进杭宣的怀里,“我要跟阿渊一样,疼妹妹,也疼我们宣宣。” 宝贝还小,睡觉也要手牵着手,白软软的两小只挤在被窝里,睡的沉沉。 池渊留了一盏暖黄的小夜灯,轻轻关上门,反身一下子就把杭宣打横抱起。 “二宣,你今天吓唬我,是不是要惩罚你?嗯?” 杭宣捶他,“是谁说要疼我的,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吗?” 池渊用脚带上卧室门,把人压进大床里。 “用只有我能用的方式惩罚,要你求饶不能。”说着唇瓣就亲吻下来。 杭宣推搡了两下不成,在厮磨之间妥协到,“求求你了还不行吗,还是疼疼我吧...” 池渊轻轻莞尔,一手掀开被子,把两人连带一室的柔情都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