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 作者:古砚 文案 五年前,隐藏的秘密曝光,林昔从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沦为人所不齿。 五年后,战战兢兢的平静生活打破,他想要忘记过去,却不被允许。 病态的身体,畸形的爱恋,一切从萌芽开始,就脱离了轨道…… 阅读提示: ①双性生子文,不适者谨慎避雷 ②本文3P,双生子攻,师生年下,狗血大乱炖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强取豪夺 生子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昔;靳洛;韩宸 ┃ 配角:叶重;安陌;靳天 ┃ 其它:双性生子、年下、师生、双生子攻 ☆、第一章 狠狠抽了一口烟,男人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出几分沧桑,一双漆黑的眼睛遥遥望着远处人家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冬夜的寒意渐渐爬上脊背,他才掐灭香烟,默默迈开了脚步。 林昔居住的地方是个相当老旧的城区,路灯坏了好几个月也不见有人来修,狭窄的巷子一片黑漆漆,偶尔还会有几只老鼠从脚边窜过,不过落脚五年,再怎么困顿,也已经习惯,就像他慢慢接受自己从一个体面、受人尊敬的老师变成一个令人唾弃的变态的事实。 所在的二楼楼层一共有三家住户,林昔的作息日夜颠倒,鲜少能够接触到人,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与他的刻意回避逃脱不了关系。 深夜的楼道很是安静,林昔一如往常站在严重脱漆的木门前摸索了许久,然后伴着难听的吱呀声进了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几平方米的屋子,就是林昔的所有。 这座大城市,每天有无数的人来来往往,这样一个落脚点,已经足够奢侈。 就着白开水啃完面包,昏暗的灯光照在身上,四周静寂得如同一潭死水。林昔呆呆坐了一会,习惯性往口袋里一摸,却发现最后一根香烟在路上就抽完了。 自嘲地笑笑,再不理会关了灯睡觉。 半掩的窗户遮挡不了寒风,冷色月光落在床头,单薄的枕被犹如镀上了一层白霜。 这样的时刻,包裹在被子里的人呼吸却有些不正常的急促。 “啊!”一声没来得及咽回的叫声近似于呻吟,脸几乎埋进枕头里的林昔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薄茧的掌心摩擦着坚硬起来的部分,热气迅速上涌,呼吸控制不住变得更加粗重。 几近自我折磨地加重了力道,畅快中隐隐夹着痛楚,快速数十下,白色的液体喷薄而出。 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林昔今年三十开头,尚在体力强盛的年纪,常年独居,自我抚慰也属正常。但发泄过后,他的呼吸没有平复反而越发急促,额头沁出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 “呜……”情热的低吟,在一个人的夜深人静之中,颇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冬夜寒意凛冽,林昔身上本就一床薄被,现在不仅掀开了被子,连长裤都拽了下来。仅存的黑色布料上沾染点点斑白,衬着鲜少见阳光的白皙腿根,颇有几分诱惑。 “嗯……”汗水晕湿了枕巾,暗沉的眸子里有着不满足的渴望,更有挣扎的羞怯。 泛白的嘴唇咬出一道重痕,林昔略显粗暴地扯下内裤,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根黑色的棒状物,连眼角都泛了红。 张开的双腿间,勃发的性器已经软掉,令人惊诧的是,在它的下方,竟然还存在着一个不应该属于男性的器官,湿漉的液体自狭小的入口流出,在床单上印出一道水痕。 “啊!”棒状物捅入的瞬间,快感像电流一样窜向四肢百骸,林昔完全抑制不住,只得死死咬住枕巾,避免自己再喊叫出声。饥渴的入口紧紧夹住了,液体止不住往下流。 可是这毕竟是死物,无法与真实的相比。 林昔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从前的场景,少年死死按住他的手臂,用力冲撞着他的腿间,每一次都几近完全抽出,再狠狠撞入,顶至他的花心,让他控制不住痉挛,哭着达到高潮。 少年从来不肯戴安全套,每一次都直接射在他的身体里。 他的纵容,使得对方变本加厉。 “爽吗?老师。”悦耳的声线带着慵懒的调笑,仿佛还在耳边真实地回荡,林昔闭上眼睛,任由滚烫的液体砸落眼角…… 到底还是忘不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漆黑,或者说,又一次黑了。 闹钟指在六点半,嗡嗡作响吵得人头疼欲裂。 “小林啊,明天是周末,记得早点来上班。”半梦半醒之间,林昔记起昨天临下班时领班的交代,周末酒吧的生意会比平时好很多,他经常忘记要提前一两个小时到。 领班晚他一年到酒吧,甚至比他年轻,对他的称呼却是“小林”,这对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来说,终归是不太舒服的,不过林昔也没有太过介意。要是升职,反而是一个大问题。 酒吧离林昔住的地方不远,环境却是天差地别,霓虹灯闪亮,香车美女,令人应接不暇。 “怎么现在才到?赶紧换衣服!”一进门就被推搡到更衣室,吵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相比其他人繁复的换装程序,林昔简便到不能再简便,只换上侍应生的制服。现如今,无论男男女女都一脸花花绿绿,灯光变幻时比调色盘还厉害,赶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也就不自取其辱了,再者,他也不想在工作场合发展任何不适宜的关系。 教训,一次就够了。 托盘刚上手,经过走廊就见有客人喝得醉醺醺,步履蹒跚,险些栽倒在地,林昔伸出手想帮忙扶一把,不料对方反叱喝了他一声,浓浓的酒气直扑而来,令人不由敛眉。 “怎么?你看不起我啊?!”见林昔本能地往后避,黄发男子怒意更盛,抬手打翻酒杯的同时,提起一脚往前踹,嘴里还骂骂咧咧,“叫你看不起老子!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 腹部挨了一脚,往下倒时玻璃碎片直接扎进了掌心,林昔脸色煞白,在酒吧工作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客人都见过,喝醉酒撒泼的也遇过不少,但一般这种情况下保安见个苗头就会出来阻止,今天或许是客人太多,这个地方灯光又太暗,林昔挨了好几脚也不见有动静,音乐声嘈杂得要命,恐怕高声呼叫也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叫你笑我没钱,叫你狗眼看人低!”一下又一下踹在身上,林昔好不容易支撑起来,还没来得及保持住平衡,就又被一脚踢在小腿上,踉跄撞向闭合的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VIP包厢怎么还会有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来?这酒吧的服务态度真是越来越差了。” 一片乱哄哄的惊叫声中,冷清的男声极具穿透力,犹如寒冬夜半当头浇下的一桶冰水,令人不寒而栗,林昔掌心捏紧,挣得指骨发白,几近窒息。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听着脚步声逼近,林昔连忙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了,我马上出去。”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群,议论声四起,林昔慌不择路,恨不得立刻消失。可惜,好运从来不眷顾他,身后的人声音平淡威慑力却不减,“站住!” “……”林昔咬紧牙关,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 “叫你站住听不见吗?”衣领猛地被抓住,不得不回过头,林昔惊慌地对上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五年不见,依然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目光。 “不需要解释一下?”男人茶色的眼眸在看清他的相貌后,剧烈收缩了一下,继而笑意迅速掠上嘴角,“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字重过一字,掐在脖子上的手随之收紧,林昔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男人得意的笑容显出几分扭曲的疯狂,五年前痛苦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是下意识,他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曾经的切肤之痛,化为如今的咬牙切齿。 “啊!”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狠,一下子松开了力道,林昔趁机一肘击向他的胸口,然后拔腿就跑,不再管引起的轰动。 “林昔,你最好不要再让我遇到!”离得远了,还能听见男人盛怒的咆哮。林昔片刻不敢停留,连领班气急败坏的声音都抛之脑后,拼尽全力往前跑。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永远都不想再过。 叶重是他的噩梦,一辈子的噩梦。 扒光衣服关在笼子里、电击惩罚、药物实验…… 他是一个人,却因为双性人的特殊身份,被迫成为试验品,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被叶重关在研究所那些可怕的日子里,他曾经日日望着仅有的一个小窗口,期望那个人能够来救他,但最后,他终于明白,他只能依靠自己,只能自己解救自己。 一把火烧了研究所跳出生天,几经颠簸逃到这个城市,他一直战战兢兢。 五年如履薄冰的平静生活,在这个夜晚,彻底被打破了。叶重的可怕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披着“科学狂人”的外衣,将痛苦加诸到无辜的人身上,还美其名曰“为科学献身”。 双腿酸麻到要失去知觉,喉咙干渴得发疼,一个踉跄,林昔重重扑倒在地。胸口支撑的那口气一散,疼痛就像浪潮一样席卷全身,将力气都抽空了。 华灯璀璨的街头,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跌坐在冰冷的柏油公路上,这一刻,林昔比任何时候都深刻体会到,哪怕跑到了天涯海角,他都是一个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摊平在地,撑着身体慢慢爬起。 如果连他都不珍惜自己,还有谁会珍惜他?他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第二章 林昔回到小区楼下时抬头,发现邻居家的灯难得亮着,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级一级迈上台阶,似乎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减淡了许多,他原以为自己要拖着伤腿慢慢在黑暗中摸索。 “吱——”楼道里只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突兀的响动让林昔一惊,继而往上看去,正对着楼梯的那一扇门敞开了一小道,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或许是没想到两人的目光会正面相遇,小孩马上躲回了门后面。 没过一会,一只小小的手扒住门沿,又露出一只晶亮的眼睛。 林昔斟酌着怎么开口才不会吓到小孩,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一簇白色的身影再一次缩回了木门的阴影处,只余下那一抹光亮。 直到他走到了自家门口,小孩都没再出现。 冬夜寒风肆虐,站了一会就手脚发冷,见一直没动静,林昔只得主动返回那道门前。 那一小道缝已经消失,林昔想了想,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生活就算有再多苦痛折磨,这么一点点温暖的火苗,也足以让人感动良久。 挨了一顿打又吹了冷风,林昔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瘫软在床上,等待发僵的四肢慢慢恢复知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承受超过极限的痛楚,不仅不能产生抗体,反而会让人因心生畏惧而丧失抵抗力。 那一场撕心裂肺的记忆,让他变得很怕疼。 那一个可怕的夜晚,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身下涌出,畸形的部位撕扯一般的剧痛,一浪紧接着一浪,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逼得他疯狂挣扎,像野兽一样恸哭…… 随着鲜血流失干枯的,是一个没来得及降生的生命。 被回忆触动,林昔不由自主抚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平坦如昔,只剩下被人踹出的淤青。 “做了这么多次,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怀孕?”当年说这话时少年手臂撑在他的两侧,腰间还在不断挺动,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不要胡说八道!”他记得自己呵斥了这么一句。 “不要生气。”少年俯下身,淡金色的灯光从眼角眉梢隐没,更显出汗湿的脸漂亮得惊人,那双浓墨淬染的眼睛,仿佛浩瀚深邃的大海让人溺毙其中。 察觉他的失神,少年重重顶了一下,笑得恶劣,“我一定会对老师负责的。” 最悲哀的,不过曾经这两个字。 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林昔摊开一看,翻卷的伤口处还扎着好些个玻璃碎渣,虽然不至血肉模糊,但看上去也是相当可怖。 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林昔拉出塞在床底下的医药箱,开始为自己处理伤口。 全部处理完毕,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林昔看了一下时钟,快要接近深夜了。上班之前,只草草吃了个面包,体力消耗得厉害,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受伤的手缠了绷带不大方便,再加上家里食材有限,就下了碗面,样式虽然简单,但热腾腾的面条点缀上金灿灿的蛋花,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动,勉强也算得上美味佳肴。 拿起筷子就要开动,却被门外几声“砰砰”的响声打断了。 “谁啊?”肚子还在咕咕作响,林昔没放下筷子,只朝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 许久没人回答,林昔心中生出几分疑惑,但还是决定先解决面前这碗面。 “砰砰砰!”木筷尖一沾到汤汁,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什么人?”反复被打断,饿着肚子的林昔难免焦躁,音量不由放大了许多,但外面的人还是只管敲门,半点声音都没出。 “到底有什么事?!”林昔终于忍耐不住,一个快步上前拉开了门。 出乎预料,外面一片空荡荡,半个人影都不见,惊讶之余林昔目光迅速扫过左右,这才发现只过他膝盖一点点的小孩。 “小朋友,有什么事?”回过神来,林昔脸色缓和了不少,弯下腰放低声音问道。 一双小手搓得通红的男孩只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头不说话。 这一看,林昔很快明白过来了,刚才开门小男孩也是独自一个人,看来家里人八成不在。夜深了,大人不在小孩必定挨饿,以他这副怕生的模样,能来敲门可见是饿得狠了。 “进来吃面吧。”露出一个微笑,林昔伸出了自己的手。 昏暗的灯光下,男孩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卷曲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上下刷动,眸子倏地亮了起来,定定盯了林昔的脸一会,终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的手掌大小差距悬殊,林昔与其说是握,不如说捏,察觉到冻得通红的手还在发抖,一进门,他就赶紧把门关紧,阻隔住外面冰窖一般的冷空气。 “吃吧。”把人抱上凳子后,以免不便,林昔特地将面盛在了小碗里,面条还氤氲着热气,可谓色香味俱全。他一说完,小孩也不客气,抓起勺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慢一点,小心噎着。”提醒了一句,见小孩吃得津津有味,林昔也动了筷。 没一会功夫,大小碗的面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要不要再来一碗?”看小孩意犹未尽舔着汤勺,林昔想厨房里剩下的材料应该还足够再下一碗。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小孩乖巧地放下了勺子,摇了摇头,“谢谢,我已经吃饱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林昔抬起手揉了揉压低的脑袋,蓬松的微卷发摸起来很是舒服,就像一直怯生生的眼光,让人心不由就柔软了下来。可也不免担心,这样年纪的男孩,应该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生机勃勃,太过乖巧,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林昔以前在这样的年龄,生活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缺,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很快回来。”明白这么小就懂得克制自己,不敢过分麻烦别人的心情,林昔也不多说,径自进了厨房。 “啊——”正专心切着菜,猛的听到一声斯歇底里的嚎叫,林昔吓了一跳,差点切到了手指。打开窗户往外一看,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正蹲在楼梯过道,哭得很是伤心。 “是萧小姐吗?”林昔对两家邻居依稀有印象,但仅凭身形没办法准确判断,只记得家里有一个小孩的邻居姓肖。 “我是。”女人满是泪水的脸上难掩焦急,顾不得自己的失态,站起身便问道:“林先生,你见过我家的孩子没有?” “萧小姐你不用担心,他就在我家里。” 听到这句话,女人重重舒了一口气,靠在墙上的身体脱力一般慢慢往下滑,一脸湿漉的泪痕终于被欣喜的笑容所代替。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都太过苍白。 “真是太谢谢你了,林先生。”一进门,萧箐就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不放,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见到桌上的碗碟,她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先坐下来吧,我看你也累了一个晚上。”单身母亲抚养孩子毕竟不是易事,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忙碌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发现孩子不见了,任谁都会崩溃。 “这里还有一些面,我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吃过晚饭,吃一点填填肚子。” 方才在厨房,林昔找到了一些蔬菜,鲜红的西红柿搭配金黄的煎蛋,嫩绿的葱花点缀其间,这些都是普通的食材,胜在细致用心,一端近就香味袭人,艳丽的色泽也是赏心悦目,令人垂涎欲滴。 不仅小孩扯着袖子喊“妈妈,妈妈,吃面”,连萧箐都舍不得拒绝了。 “林师傅,你的手艺可真好。”只尝了几口,萧箐对林昔的称呼就从“林先生”变成了“林师傅”,可见赞赏程度之高。 对此林昔只是淡然地笑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一点。” 他的厨艺,已经很多年连欣赏的对象都没有了。 “林师傅,我冒昧问一句,你手是受伤了吗?”不经意一瞥,萧箐发现林昔右手掌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伤势颇为严重,本来就吃人手短,要是对方受伤还为自己下厨,她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没事,一点小伤。”林昔对此也很无奈,“工作出了一些状况。” 听了他的话,萧箐想了想放下了筷子,斟酌了好一会开口道:“林师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那小面馆正缺一厨师,只是门小店小,待遇可能会差些。” 今晚出了事,酒吧决计不能回去了。林昔正烦恼工作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这样的机会。旧城区地处偏僻,人员混杂,找出一个人并不容易,轻率离开这个城市反而冒险。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哦,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林昔这么干脆答应下来,萧箐倒有些迟疑反应不过来,以林昔的厨艺,说是屈才也不为过。“你能上班了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有失有得,林昔一直相信,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必定打开了另外一扇窗。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他没想到,平静的生活彻底颠覆,是因为另外一位故人。 ☆、第三章 “林师傅,再加一份什锦炒面。” “好,马上来!”爽朗应了一声,林昔将起锅的面倒放在白瓷盘上,晶莹剔透的虾仁,嫩绿的青菜配上碎状蛋花,细丝火腿香菇翻卷其中,腾起的热气裹着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间小小的面馆,位于十字路口交叉处,平时人流量不差,一到中午,生意更是红火。地理位置优越,惹眼的同时意味着麻烦,旧城区鱼龙混杂,治安状况欠佳,常有人以收保护费为名上门,轻则消财免灾,重则砸店伤人,上一任厨师不堪其扰,最后不得不卷铺盖走人。 林昔上班一个月,闹事的人来过好几波,庆幸的是没有影响到面店的生意。 “老板娘,你们这儿的面是越来越好吃了。”穿着牛仔夹克的中年男子算得上店里的熟客,付账的间隙像平时一样和萧箐闲话家常,“你这新厨师请得好呀!” “既然好吃,那以后更要多多光顾。”萧箐边从挎包里找出零钱,边笑着回应道。 自从林昔来到店里,生意比以前更上了一层楼,林昔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好,样式又多,客人赞不绝口。将中年男子送出门后,萧箐返回厨房,对还在忙碌的林昔说道:“林师傅,时间不早了,做完这份我们就该打烊了。” “好。”话一落音,又一盘热腾腾的炒面出炉,林昔端了起来,“这份我送出去,你赶紧收拾一下,不然小然又该等急了。” 想到家里的小孩,萧箐也不多客气,点了点头便拐出了厨房。 “小姐,你的什锦炒面。”外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桌,根本不必多问。 送完面,林昔便和萧箐一起收拾碗碟,店虽小,两人的工作量却不小。一时间,店里只剩下碗碟碰撞声,静谧异常。 “哐当!”一声巨响,木门撞上墙壁反弹,又被来人一脚踹开,动静大得吓人。 “你们什么人?”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萧箐一马当先,手里已经操上了一把菜刀。 第一次见面,林昔见到的就是蹲在墙角哭泣的萧箐,所以他想当然认为萧箐是个柔弱的女人。但相处下来,他发现除了萧然的问题外,萧箐从未表现出一点脆弱,苦活重活从不喊累,分外事不让他多做,甚至在外人闹上门时,表现得比男人还凶悍。 “呦,这是要砍人呐!”为首的是一个黄发青年,背后跟着两三个人,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两手空空,动作慢悠悠,不像来闹事,倒像饭后散步,一副悠闲的姿态。黄发青年瞥了一眼戒备的萧箐,径自拉了条凳子坐下,“放下刀,咱是文明人,坐下来谈。” 萧箐听了他的话,没放松反而愈加警惕,“没什么好谈的,马上离开我的店。” 无事不登三宝殿,跟流氓讲道理,就是个天方夜谭的笑话。这几年,萧箐再凶悍的流氓都见过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虽然没到不要命的程度,但也明白利器的震慑作用。第一次拿刀对人她还会发抖,现在都能冷静地砍人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这个说法。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砸你的店你不舒坦是不是?”黄发青年翘起二郎腿,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右手往后挥了挥。他这一挥,后面的三个人立刻抡起板凳要大砸一场。 “啊!”下一秒,连带嚣张的黄发青年四个人一片鬼哭狼嚎,连蹦带窜,从厨房回来的林昔泼了他们一身冷水,在接近零度的夜里,这可称得上真正的“透心凉”。 “几位要是觉得凉水不够味,厨房还有满满一桶刚烧开的水。” 这一个月,林昔遇到的流氓无赖比他这几年在酒吧里遇到的还多,经验丰富起来,他明白跟这帮人讲道理没用,冥顽不灵的学生或许有挽救的可能,对付他们,只能以暴制暴。 再说萧箐一个女人都能身先士卒,他又怎么能落于人后。 “我操,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傻逼!”一桶冷水似乎浇灭了不少黄发青年的气焰,他将湿漉漉的刘海捋到脑后,骂骂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钱送上门都不知道收。” 萧箐一接过就要撕掉,林昔见一行人不像在撒谎,阻止她拿过来一看,上面方方正正的几个字特别醒目——“拆迁协议书”。 “你打算怎么办?”那群人扔下这一张纸就一走了之,连缘由都不肯说清楚,等他们追出去,发现店面大门上已经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还未干透的鲜红油漆格外触目惊心。 默默收拾完碗筷,萧箐一句话都没有,到了关店门的时候,林昔忍不住问道。 “怎么办?凉拌!拿那么点钱就要拆掉我的店,做梦!”萧箐言辞激愤,可到底色厉内荏,这么大规模的拆迁,凭一己之力想要阻挡,犹如螳臂当车。 “今晚我就住这儿了,小然能麻烦你照顾一晚吗?”联想到前些时候一些房子被连夜强拆,萧箐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这间店,几乎就是她的命。 “不行,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林昔摇头,“拆房子时那些人可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你要是出了事,小然怎么办?” 萧箐许久沉默,呆立望着她一点一滴经营建立起来的小店,这里的一分一毫,无一不浸透了她的汗水,就像一条小溪,日积月累,终于汇成了河流,可是现在,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我们先回去,办法慢慢再想。”林昔捏紧了手里的协议书,这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却让他们犹如在火上烤,近乎焦头烂额,猛地,林昔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了,我想起来有个朋友也在这个城市工作,他是个律师,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建议。 “这次又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如果放任自流,他们今天拆了店铺,明天就能拆了我们的房子。”林昔是在宽慰萧箐,但说的也是实情。 这一番话之后,两人都是一声叹息。 回到家之后,林昔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五年前那部破旧的手机。从叶重的研究所成功逃脱,他带走了这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却一直不敢用,怕叶重通过它找到自己。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手机已经满布灰尘,甚至裂痕斑斑。林昔尝试着给它充电,试了好几次也不见有反应,和暗沉的外壳一样死气沉沉。 东西和人一样,你将它遗忘在角落,它就不可能再对你有求必应。 从原来的城市离开,林昔中断了和所有的朋友的联系,包括曾经最好的朋友——安陌。他对安陌信息最后的了解是他居住在这一个大城市,并成为了一名律师。手机被叶重收走之前,他把里面所有重要的号码都记了下来,记忆深刻的程度到现在还远没有淡忘。 既然手机不能用,林昔只得重新披上大衣,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去。 太长时间没有打过电话,连按键的手指都不灵活了,费了一番功夫,林昔终于完整输入了那一串电话号码。实际上,手指僵硬的原因只占一部分,更大的因素是踌躇和恐惧,踌躇的是在深夜打搅安陌,恐惧的是,他不敢面对,如果电话那一端再也接不通了…… 林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不敢面对现实。如果面店这一次没有出事,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再联系自己曾经的朋友,这一刻,他心如擂鼓,犹如等待死刑判决。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最后,机械的“嘟嘟嘟”开始在他耳边回响…… “嘟嘟嘟……”每过一声,林昔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喂?”终于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音。 “……”屏住呼吸,无数的话争先恐后想冒出来,可最后千言万语一并堵死在了喉咙,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谁呀?不说话就挂了啊!”安陌显然是被吵醒的,言语间带了几分不满。 “……” “我挂了!” “等一等!”这一声让林昔吓了一跳,以为安陌真的挂断了电话,条件反射破口而出道:“安陌,是我,别挂,是我林昔!” “林昔!你这个兔崽子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安陌突然拔高了声音,睡意全消。 “……”林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吧,你小子出了什么事,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真正的朋友,不会问为什么困难的时候你想到了他,而是会问你需要什么。林昔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简单转述了一遍,包括协议里的一些条款。 “这事儿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你明天必须出来跟我见一面,见了面也好谈谈收费问题,我现在是有点名气的律师,可不能掉价了。” 林昔知道安陌是关心他,想知道他的近况,所以选择了这一种不让他感觉到尴尬的方式,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两人插科打诨的日子,于是他笑着接道:“是是是,安大律师。” 直到最后挂电话,他们都没提当年的事。 回到家,林昔将记在掌心的地址誊写到白纸上,明天是工作日,所以他们约定在事务所见面。望着纸上那一长串的地址,林昔蓦然感伤,那一年正处高三,他曾经问过那个人想要报考什么专业,当时的少年胸有成竹,“当然是法律相关专业,我想成为一名律师。” 夜深人静,终是难以成眠。 ☆、第四章 天际曙光微现,林昔终于沉沉睡去,梦境里同样不得安生,醒来时头疼欲裂。他一手揉按着太阳穴,一手撑在床铺上才得以慢慢坐起。 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白色纱帘照在地板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小然,你在这里做什么?”准备完毕出门,下楼时林昔看见萧然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林叔叔,你要出门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萧然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怕生,这时托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出几分落寞。昨晚妈妈告诉他林昔要请假一天,他还以为终于有人可以陪他玩了,可早早起来等,林昔一出现就背着个包,一看就是要出门去。 “是啊。”林昔蹲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愿不愿意陪叔叔一起出去?” 他这一次约的是安陌这位老朋友,多一个小孩也没有差别。萧然因为萧箐工作忙碌,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甚至连个玩伴都没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能帮一点是一点。 “好好好!”连点了三次头,萧然的垂头丧气被欢呼雀跃取代,终于像个普通的小男孩。但过了一会,他牵住林昔的手,犹带了一点不确定,“林叔叔,我真的可以一起出门吗?” “你不愿意就算了。”林昔想逗一逗他,故意板起脸甩开了手。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一听小孩就急了,连忙过来抓林昔的衣角。 “好了,吓唬你的,男子汉怎么能哭哭啼啼?”回头见萧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林昔掐了掐他的脸蛋,继而将他一把抱起,“我们出发了。” 一听这话,萧然立刻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以示自己一点眼泪都没流。林昔被他孩子气的行为逗笑,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 提前一个小时避开上班高峰期,林昔带着萧然来到事务所楼下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巍峨的高楼耸立在他们面前,这栋坐落在城市中心的建筑物气势雄浑,外表是古朴的墨绿色,造型奢华严谨又恢弘大气,仰望高层时甚至可以看见倒映的云彩,让人生出渺小之感。 旋转的玻璃门不时有西装革履的人士鱼贯而入,行色匆匆。 律师事务所位于六十九楼,一般人不可能轻易进入。 “小然,我们到那边的咖啡厅等。”林昔拽了拽看得呆住的小孩。 “嗯。”萧然应了一声,可还是三步一回头,掩饰不住新奇的目光。 两人衣着朴素,却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请给我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绿茶。”因为是面向精英消费群,咖啡厅装修得十分精美,一进门就回荡着悠扬悦耳的钢琴曲,林昔草草看了菜单,选择了临窗的一个显眼位置。 这样安陌找他也容易些。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过去,咖啡厅推门而入的人渐渐增多,搅动着瓷杯里浓黑的液体,林昔心上渐渐带上了几分焦躁,不时抬起手臂看时间。 “林叔叔的朋友不来了吗?”吸管发出“咕”的一声,萧然抬起头,他尽量喝得慢了,可满满一大瓶绿茶喝完,林叔叔的朋友还是没有出现。 “他一定会来的。”尽管焦急,林昔还是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再等一会好吗?” 咬着吸管的萧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叮——”玻璃门上的风铃因客人的推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林昔习惯性望去,发现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遂转回了目光,有些失望。 “请问是林先生吗?”出乎意料的是斯文青年径直走到了他们这一桌,礼貌地问道。 “我是。”反应过来,林昔立即应道。 “安律师早上有客户来访,不方便下来,由我来带您到事务所去。” 原来是有客户在忙碌,林昔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连忙站起身道:“那谢谢了。” 一进事务所,透明的明亮玻璃让整个工作大厅一览无遗,西装革履的各式人员穿梭其中,纸张翻页声和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夹杂在一起,忙碌异常却有条不紊。 “林先生,这边请。”青年在前方引路,穿过工作区后伸手推开门,“林先生,请您在休息室里等一会,安律师很快过来。” “好,谢谢你。”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紧接而来,身旁的青年礼貌问候了一句,“靳先生,早上好。” 为了不显得失礼,林昔顺着青年的视线转过身,正好看见一行人向他们走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略低着头,似乎在听旁边的秘书报告,另外还有两个人紧随其后。 林昔正想拉萧然往旁边站开一些,一弯腰,一枚硬币突然从口袋里掉出来,在地毯上一溜小滚,不歪不斜,正好落在过道中间。 这一动静引得一行人纷纷侧目,年轻的男人也抬起头往这边看来,正好与林昔略显慌乱的眼神相遇。看清男人长相的瞬间,林昔脑袋里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手心一片汗津津。 一身英伦风西服完美展现出修长高挑的身形,褪去少年的单薄,坚毅优雅且风度翩翩。历经岁月的洗礼,傲人的脸庞雕琢得愈加俊美无铸,锋芒毕露,让人轻易移不开目光。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神飞,一如既往让人沉溺其中。 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改变的太多太多。 遥远的过去,已经像是上辈子的回忆。 他早已打算将一切掩埋,直到带到棺材里去。这一刻,像是隐藏极深的秘密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处藏身的惶恐,连指尖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老师?”同一时间,看见他的男人眼眸里迸发出慑人的光芒,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林晰恨不得夺路而逃,可是所有的力气,在一开始就已经消失殆尽。他早已习惯在少年注视着他向他走近时静静呆在原地,即便过了五年,依然如此。 “这是老师的小孩?”离得相当近了,终于注意到被林昔牵在手里的小孩,靳洛的眼神转瞬变得凌厉,声音却一如往常低沉悦耳,带着金属的质感。 “……”林昔张了张嘴,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小朋友,你几年几岁了?”见林昔脸色煞白,靳洛转而弯下腰问一旁的小孩。 萧然第一次碰见这样好看的人,见他对着自己微笑,一旁的林昔又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鼓起勇气回答道:“妈妈说我今年四岁了。” “原来老师结婚了。”狭长的眉微微上挑,靳洛冷冷一笑,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这些年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味苦涩。林昔攥紧了手,尽量克制,让呼吸保持平稳,好半晌才道:“是啊,我现在过得很好。” “既然安律师还在忙,我们下次再来。”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林昔一说完就抱起萧然,连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也顾不得,行色匆匆,几乎是落荒而逃。 多年不见的情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仿佛害怕染上致命的病毒一样唯恐避之不及,靳洛神色不变,蓄满双眼的森然却浓烈到要满溢而出。 “林昔!” 听到叫声,林昔像是被针扎到一样,不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林昔,你给我站住!”充满怒气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同时肩膀也被扳住了。林昔条件反射想挣扎,一回头,却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安陌。 “跑什么,你又打算一声不吭消失,再消失个五年吗?”处理完一早上门的客户,安陌立刻急匆匆赶来休息室,没想到一到门口,就见林昔往外跑,顿时怒不可遏。他着急上火,对方还没见上一面又打算玩失踪。 “这么快就搞出了个小娃娃?”可一见林晰怀里抱着小孩,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今天见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误会了。林昔扯了扯越发身强力壮的安陌的手臂,“你先松开,这是邻居家的小孩,我帮忙看着而已。” 安陌一手勒着林昔的脖子,一手捏了捏萧然的脸颊,淡然道:“放了你又该跑了。” “……” 从咖啡馆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安陌这五年来唯一继续保持的特质就是话唠,林昔除了点头,摇头,偶尔接几句话外,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拍桌子义愤填膺高谈阔论。 不过林昔完全没有不满,这样的相处模式,和他们以前一模一样。 任何一个人和安陌在一起,都会被衬托得格外安静。这也难怪,他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能说会道,本就是律师的必备技能。 不知道那个人,在法庭会是什么样子? 发现自己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林昔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林昔。” “怎么了?”察觉安陌的语气有些许变化,林晰疑惑道。 “你是不是认识我们老板,你跑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打着哈哈,林昔拍了拍安陌的肩膀,“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而已,好了,快回去上班,不然你老板该扣你工资了。” 太了解林昔的执拗,知道套不出话,安陌没有继续深究,“记得欠我一顿饭,周末兑现。” “知道了。”挥了挥手,林昔牵着萧然往大楼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直至走出耸入云端的建筑物的阴影,而他们身后,一辆黑色轿车悄悄跟了上来…… ☆、第五章 傍晚时分,巨大落地窗前的白绢纱帘随风狂舞,夕阳余辉映红了整个宽敞的办公室。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文件,浓密卷曲的睫毛微颤,寒星的双眸愈加深邃。看完所有的资料,靳洛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许久沉默。 五年的历练,他远比以前冷静克制,也更懂得伺机而动。 如此静谧的环境中,手机震动尤为明显。一听到声音,靳洛立刻伸出手握住,熟练地滑动,如他预料的一般,派去跟踪的人传来了详细的地址。 一看完,他一手拿过风衣外套,一手抓起车钥匙,干脆利落地推门而出。 等待,是最愚笨的一种行为。靳洛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无论是公平竞争还是强取豪夺,不择手段才能将战利品牢牢抓在手里。 多等待一分钟,猎物逃跑的机会就多一分。 五年前他的纵容使得林昔轻易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五年后,他不会再重蹈覆辙。如果林昔的手挣扎,他就把它绑起来,腿乱跑,就将它打断,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深吸一口气,靳洛积聚在胸口的暴虐之气终于消散了一些,重逢第一眼看到林昔,他就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一口一口吞下去,让他的骨血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跑不了。 他怎么可以娶妻生子?怎么可以背叛他? 如果今天事务所不是有重大的案子需要处理,他根本等不到现在。 猛踩下油门,靳洛映在车窗上的一双眼睛冷清如霜。 “林师傅?”拔高的叫声让林昔猛然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你碗里的饭一口没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萧箐一脸担忧,林昔回来跟她讨论完拆迁的事情之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律师的事情办妥了,难道还有其他的麻烦? “没有,没有。”林昔连忙否认道,“我只是胃口不大好,吃不下。” “那我先回去了。”放下碗筷,也不多做解释,林昔点了个头就出了门。 袅袅的白烟被晚风吹散,遥望着勾着一轮新月的天空,指头突然一阵灼痛,林昔低头一看,香烟已经烧到了尽头,泛着火光的红点在漆黑的走廊特别醒目,他松开手,一脚将掉落的烟头踩灭。 心情烦乱异常,再次见到靳洛,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颗心像被利爪撕扯,一阵一阵尖利的刺痛,压抑到喘不过气。无处发泄的烦闷让他难受至极,只得又掏出一根烟。 粗重低沉的呼吸声久久回响在空荡的走道,眼角干涩得发疼。 放眼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忽的,一道强光晃过,林昔半眯起眼才不至于眩晕,等到适应,定睛一看,一辆深黑色的奢华轿车正停在楼下不远处,打开车门走下来的男人背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惊诧的刹那,他本能往后退,一不小心踢翻了墙角的垃圾桶,巨大的响声引得楼下的人立即抬起头。 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林昔不敢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他,无形的压力让人后背发僵。靳洛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必定知道了他的住处。 “哔——”尖锐的鸣笛声倏地破空而起,直击脆弱的耳膜。 他想捂住耳朵,但连续不断的噪音已经引起了邻居的不满,陆续有人打开窗户叫骂。 林昔现在可以确定,靳洛看见他了。 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短暂憩息,等镇静下来,林昔顺着弯弯绕绕的台阶下了楼。他相信如果他不出现,靳洛绝对会鸣上一整晚。 “找我有什么事?”一步一步走近,林昔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冷静了下来,或许是悬挂在头顶的尖刀终于到了落下的时刻,不必再时时惶恐,恍然觉得解脱。 隔着车窗,灯光忽明忽暗,男人俊美的面孔若隐若现,他对问话充耳不闻,唇边掠过一丝轻笑,反问道:“老师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我过来是想谈谈拆迁案的相关事宜。” 林昔闻言愕然地抬起头,这时靳洛已经推开车门走到了他身边,两人离得这样近,周围萦绕的都是对方的气息,闯入那一双幽暗的眼眸,仿佛陷落无底的湖泊,失重的不安全感让林昔下意识想后退,但靳洛的手比他更快,挡住他的脚步,“小心老师,不要再摔倒了。” 这一个“再”字,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昔瞪大了眼睛,如果说一开始的逃避是身体本能,那么这一次,他是被那样真切的陌生眼神震慑,这五年,眼前的人,不仅外表蜕变成熟,连心性也变得不再像他熟悉的那个人。 会用撒娇的语气叫老师,将他按在墙上霸道又不失温柔亲吻的少年。 “店铺拆迁的事情我已经跟安律师详细讨论过了,我觉得他很认真负责。” “安律师的专长是刑事案件,这一次由我亲自跟进,希望老师不要拒绝我的心意。” “……”连推脱的借口都找不到。 昏黄的灯泡在头顶上晃荡,木质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一开始林昔还担心靳洛不习惯这样的地方,但后来,靳洛一路走得稳稳当当,反而是他磕磕绊绊,还差点一脚踩空。 “这就是老师住了五年的地方?”几平方米的屋子一览无遗,连带领参观都不用。 “嗯。”可有可无应了一声,林昔很习惯地接过靳洛脱下的风衣外套,摆弄平整后挂到旧木衣架上。他知道,靳洛其实更想说的是,你拿了那么大一笔钱,怎么还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样的话一旦挑明,他们之间连伪装的最后一点情分都剩不下。 “怎么都没看见老师的孩子?” 林昔转过身,发现靳洛手上正拿着萧然落在他这里的一个小波浪鼓,早上的误会当时没有澄清,这个时候更加不必画蛇添足解释,“他现在在他妈妈那里。” 靳洛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追问。 “要喝茶吗?”突然的静默让不擅长找话题的林昔倍感尴尬,坦然环视四周的靳洛姿态自然,反而是他拘谨得像个客人。 “不用了。”近在耳畔的低语惊得林昔差点叫出来,手一松,茶具全部摔到了地上。 这一地的碎片,就像他们的曾经,再怎么自欺自人,终是破镜难圆。 靳洛望着林昔反应过度苍白的脸,清俊的眉眼霎时凝上了一层寒霜,双拳不由自主握紧。 “对不起,对不起。”一见靳洛难看的脸色,林昔慌乱得手足无措,连忙蹲下身收拾,顾不得其他直接用手去捡。 “啊!”锋利的边缘割过皮肤,鲜红的液体滴落在雪白瓷片上,格外触目惊心。 被那一抹血红刺痛,靳洛当即想抓住那只瘦弱的手,可他一触碰到对方的肌肤,对方几乎是惊恐地拍开了他,力道之猛让他完全僵住,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的震惊,林昔竟避他甚于蛇蝎。靳洛怒不可遏,胸膛里愤恨悲凉交织,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紧握成拳的手指挣得发白,极力克制才不至于失去理智。 那一声响亮的拍打声惊到的不止靳洛,林昔勉强靠着墙壁支撑住身体,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恐惧,滴着血的指尖不住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逆着光,模样有几分渗人,就像习惯了黑暗的生物,接触到阳光的一刹那,惊恐到拼命龟缩回角落。 见到伸过来的手,林昔第一反应就是狠狠拍开,不让他沾染上哪怕一点点的血迹。 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可是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明白了。”打破对峙的沉默,靳洛优美的唇边甚至带着笑,“老师是怕我的出现会影响你平静的生活?也是,好不容易抛开的大麻烦,找上门来的确会让人很困扰。” 林昔定定看着他。 “既然老师这么不欢迎我,我也该识趣。” 慢条斯理地展开风衣外套,灯光中落下的优雅剪影,依然是那般风度翩翩,波澜不惊。 “抱歉,打扰了。” 身体僵硬不能动,林昔眼睁睁看着靳洛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脚步坚定毫不迟疑。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房上,一点一点,直到他脆弱的防御溃不成军,全线败退。 夜夜想念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样真实的体温,怎么会是困扰? 他梦寐以求的……想大叫,想拼命喊叫,喉咙却被沉重的力道死死扼住,连一点点的声音都没办法漏出来…… “嘭!”关门声如同一道惊雷,模糊的视线里,熟悉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不……不是……”身体猛地向前扑倒,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好几道深痕,林昔却浑然不觉疼痛,歇斯底里像个垂死的肺痨病人,气若游丝,声音嘶哑得几近泣血。 不敢贸然惊动,不敢开口让他留下,心脏疼痛到快要爆裂,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明明那么爱你…… 光亮随着身后闭合的门消失,四周沉入一片黑暗。靳洛静静站立,脸上阴晴不定。 这薄薄的一扇门,挡不住他的一脚。他完全可以回头,将怒气发泄在那个令他愤恨的男人身上,但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为了防止自己一时冲动,靳洛迈开脚步,匆匆下了楼。 夜色深浓,寒风利刃一般割过脸颊,他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迎风继续大步往前走。 电话很快接通了。 “哥,我找到他了……” ☆、第六章 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林昔不知道自己保持这样纹丝不动的姿势多久了,如果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他几乎和房间里的家具融为了一体,同样没有半点生机。 那个人的气息早已散尽,只剩下一室寂寥的冷清。 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是应该习惯了?现在只是回到原点而已。 再难过也无济于事。 眨了眨干涩得发疼的眼睛,林昔慢慢扶着墙壁站起,酸麻的双腿险些让他再次摔跤。他就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承受不起重度的破坏,但断断续续总有故障破损,只得勉力支撑。 生活总要继续,跌倒了就要爬起来,否则只能沦落到更悲惨的地步。 默默收拾完残局,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林昔发现白色的上衣已经污浊不堪,血迹混杂着污渍,令人望而生厌。他一向最爱干净,立刻皱起了眉,随手抓起衣服进了浴室冲澡。 热水洗刷着身体,似乎连疲惫一起冲淡了不少。 水雾朦胧的镜面上,倒映的是一张清俊男人的脸,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白。皮肤还是那样光洁白净,可他却觉得,细看之下,眉宇之间笼罩着浓重的沧桑感。 冒着热气的水打在肩膀,顺着身体轮廓流下,积聚成一滩。林昔的视线渐渐向下,直到来到让他倍感难堪的下身,在性别意识觉醒,察觉男女差异之前,他一直生活得很快乐,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正常,除了偶尔疑惑父母为什么经常带着他辗转于各地的医院。 那场完全改变他生活轨迹的车祸,犹如灭顶之灾,不仅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更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一众亲戚互相推脱,连年迈的外婆见他也是连连叹气。 如果没有这样畸形的身体,或许慈爱的父母还在世,磕磕绊绊的少年时期不复存在,连爱情也不必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甚至不会染上那样可怕的疾病。 不甘心,尚存奢望,所以愈发痛苦。 控制不住一阵寒颤,打了个喷嚏之后林昔终于察觉到热水已经变成了冷水,急匆匆关掉喷头,刚要拿衣服,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破旧的木门本就单薄,敲门的人力道又大,震动异常响亮,灰尘簌簌往下掉。担心对方有急事,林昔赶忙拉好衣服,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走,水渍拖了一地。 “有什么事?”听外面的人敲得又急又重,林昔没多想,直接拉开了门栓。 门外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靳洛!林昔当场愣在那里,热气氤氲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净。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但仔细一看,似乎又有些不同,方才靳洛离开时还是一头黑发,现在却变成了张扬的酒红色,并列的两颗耳钉闪闪发亮,半敞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甚至连嘴角的笑容,也透着放肆又邪气的意味。 下意识挡住门,林昔明显是不想待客的姿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太晚了,你回去吧。”他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再来应付。 一说完就想把门关上,不料男人突然发力,没防备的林昔手一松,对方轻轻松松进了门。和刚才愤而离去的克制不同,这一次男人让他有失控的不安全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里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男人快速扫过四周后目光落在林昔身上,向前跨进一步,几乎贴到了他脸上,眼神张狂,笑容略带轻佻,“不过老师倒是一点都没变。” “……”如果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林昔恐怕会就此认为眼前的人是冒牌货。 不过比起先前冷静低沉的嗓音,这样的语气反而比较符合他五年前的认知。 “怎么?”见林昔沉默不语,男人直接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挑眉道:“难道老师没有话想对分开五年的情人说?” 情人?林昔苦涩一笑,他们不是五年前就不是了吗? “现在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原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伪装出来的短暂平静还是被打破了,林昔很久没用这样劝说的语气,“而且我们早就分手了。” “分手?谁同意的?”男人嘲讽一笑,突然扣住林昔的脑袋,快速吻了上来。 唇上真切的温度犹如晴天霹雳,林昔眼前一黑,反应过来后立刻推开了压制住他的人。如果不是担心惹怒他事情更难收场,他早就在男人搭上他肩膀时就这么做了。 “这好像是老师第一次这么坚决地推开我。” 望见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受伤,林昔呼吸一窒,可下一秒,他的腰险些被勒断。有力的双手在他背后紧紧环住,他的胸膛撞上对方,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减缩为零。 “做什么?放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严厉一些,林昔试图找回当年师长的权威。 可惜他忘了,他的话自以前就没起过恫吓的作用。 但十分反常,男人真的放开了他。 得到自由的林昔有些不敢置信,定定站在原地,等对方又向他走近一步,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向后退去,慌忙之间,竟被床栏绊倒,一下子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昏黄的灯光下,斜拉开的衬衫现出白皙的肌肤,惊惶无助的眼神一瞬间脆弱到让人生出邪恶的欲念,在深夜中滋生暧昧的气息。火焰迅速延烧到下腹,男人的呼吸粗沉急促。 他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但现在让他收手,是绝对不可能了。他向来肆意而为,也不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忍耐,这个人原本就属于他,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他都尝过了。他们两兄弟性格迥异,但关于所有权这一点上从未有过争议。 他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在那细腻顺滑的皮肤上啃咬出青紫痕迹的感觉,还有那纤长颤抖的睫毛下,因他而沁出的甜美泪水。 男人一颗一颗解着扣子的动作优雅迷人,林昔却像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放开!”犹带着水珠的脚踝被抓住,林昔害怕得连连退避,直至撞上墙壁。腿不容拒绝往两边分开,宽松的长裤轻而易举被拽下,叫声因惶恐而带上了尖利,“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老师还是这么单纯?”嵌进大开的腿间,用蓄势待发的部位狠狠向前一撞,男人的轻笑明显带上了淫靡的味道,“当然是干你了。”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林昔吓得揪住唯一能触到的枕头,拼命往前爬。 修竹一般的手指一根一根嵌进他指间的缝隙,卸掉他所有挣扎抗拒的力道,尔后十指紧扣,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颈后的皮肤,软硬兼施,裹挟着霸道的温柔,让人无力抵抗。 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林昔会沉溺其中,可如今…… “啊!”羞耻的部位被探入的温热手掌罩住,不由自主夹紧了腿,揉搓了几下,湿滑的液体就控制不住从细缝中淌了出来…… “看来老师也很喜欢。”一手加重力道揉搓即将绽开的花瓣,一手掐住小小的乳头,男人用力咬住泛着白玉光泽的细腻肌肤,眸色异常深沉,“我一定会让老师很快乐。” 舒爽的感觉像延烧的火苗一样迅速窜向全身,长时间没有经历情事的身体抵抗不了诱惑。林昔苍白的脸浮现红晕,连腰都软了,滚烫的血液接近沸腾,穴口泛滥成灾……他已经没办法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了,因为他同样渴求着…… 只要不直接接触…… 偷偷将手伸进枕头下方,林昔摸出平日用来裹住按摩棒的东西。 “这是什么?”察觉到林昔往自己的手心塞东西,摊开一看男人就明白了,他皱着眉晃了晃之后扔到一边,“我不喜欢用套子,我们以前从来不用……” 下一秒他突然噤声,定定看着害羞到耳朵泛红的人提起安全套的前端,然后轻咬住凸起的部分,嘴巴渐渐合拢,向着他勃发的器官靠近,这样活色生香的画面,简直令他不敢置信。 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最坚硬的部位,细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小心翼翼,甚至因为不能顺利呼吸而脸色潮红地喘息……血猛然往上冲,男人控制不住抓紧了林昔的头发,更深地捅进他的嘴巴里,享受被服侍被包容的极致待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 连捅数十下,抑制住喷薄而出的冲动,男人快速抽离,将林昔推倒在床铺上,对准已然湿润的花穴,一插到底。 “啊!”两人同时发出了兴奋的叫声。被绞得几乎动弹不得,男人额头一跳,揉捏着臀肉往两边分开,笑骂道:“妈的,怎么这么紧。” 林昔羞怯得像煮熟的虾一样泛红蜷缩了起来,可还是颤抖着尽量张大了腿。 “放松!”安抚性亲吻着汗湿的下巴,男人的动作却不留情面,连话也一点不客气,“放松,我说的不是你的腿,是你的洞。” 床笫之间的私语一向无所顾忌,汹涌的浪潮将两人完全淹没,只余下一室旖旎的声响。 ☆、第七章 睁开一条细细的缝,微茫中艳丽的面容近在咫尺,挺翘的睫毛伴随轻微的呼吸颤动,安静的睡颜减淡了平日凌厉的锋芒,竟不觉放缓自己躁动的心情,生怕打破这样宁和的画面。 全身就像散了架,陷入柔软的床铺,瘫软在坚实的臂膀中。侧过头望向窗外,一时间分不清楚白天还是黑夜,林昔的脑袋和他使用过度的身体一样,还未恢复,运转得相当慢。 零零落落的衣服扔了一地,两三个用过的安全套乱七八糟地躺在床头,还有一个湿漉地贴在腿根,空气里浓重的腥味远远未散去。 林昔不由自主回想起昨晚,第一次结束之后,男人发现了他藏在枕头下的黑色棒状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视线不敢与对方触碰,扯过棉被把自己裹成蚕蛹状,缩到角落里。后果可想而知,男人扑过来压在他背上,从后面进入了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他被欺负到连连求饶,说了很多不知羞耻的话,现在想起来还脸红心跳。 慢慢清醒过来,笼罩在眼前的迷雾缓缓散去,犹抱着幻想的愉悦转化为现实的担忧。林昔脸色为之一变,触碰在一起的肌肤温度烫热到令人难以忍受,他迅速挣脱出男人的怀抱。 或许是太过放纵,体力消耗得厉害,被推开的人只是低哼了一声,没有醒来。 再顾不得其他,林昔捡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还未清理的地方黏腻感很鲜明,他匆匆用纸巾一擦,连浴室都不敢去,害怕吵醒床上的人。没走几步就摔倒,他只能简单收拾了东西。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他必须在男人醒来之前离开。 简便的几套衣服,一些生活用品,存折和一点现金,小小的一个旅行袋足以容纳。 虚幻的快乐那么诱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昂贵。他的人生犹如一部即将落幕的电影,连垂死挣扎的时间都所剩不多。既然是糟的不能再糟的烂片,就不要再浪费别人的时间。他这辈子没做过多少有意义的事情,剩下的,也就这一点觉悟了。 连头都不敢回,林昔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生活五年的房子。 还有里面,他爱了五年的人。 天空尚且一片灰蒙蒙,整栋楼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林昔来到萧箐家门口,将写着安陌联系方式的纸条投入信箱,然后静静站了一会,一个人提着旅行袋下了楼。 有安陌这样专业的律师相助,店铺拆迁的事应该能够得到妥善解决。他离开之后,一直念叨着涨价的房东或许能找到更适合的房客。至于靳洛,他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回望沐浴在晨曦中的楼房,细细看着一草一木,林昔突然觉得,这五年恍然一梦。 五年前,他逃避流言蜚语来到这里,五年后,他又为了逃避选择离开这里。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充斥着逃避这两个字。逃避父母双亡的残酷事实,逃避冷言冷语的亲戚,逃避陌生人探寻的目光,逃避他畸形的身体带来的一切…… “小昔,你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还记得,病床上临终前的外婆,苍老的眼睛里泛出微微的泪光,晕开,是深深的无奈与担忧。他答应过会好好照顾自己,却总是过得一团糟,冥冥之中,仿佛又听见了外婆悲凉音调的叹息,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到哪?”摇摇晃晃的破旧公交车停在面前,售票员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火车站。”上车之后林昔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在嘈杂声中,望着住宅区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颠簸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时间尚早,车站里却已熙熙攘攘,林昔挤过汹涌的人潮,来到售票处花花绿绿的大屏幕前,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愣在了那里。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似乎哪里都行,又似乎哪里都不合适。 着急买票的人互相推搡踩踏,林昔默默退到了一旁,在等候的长椅上坐下。 林昔记得自己第一次坐火车,是在离开家乡小镇上大学的夏天。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既兴奋又迷茫,兴奋的是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迷茫的是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茫然又惶恐,坐在候车大厅,手心汗津津,年迈的外婆没办法送他,他独自一个人。 幸运的是,四年大学生活平静如水,因为是中文专业,班上女生多,他性格温和和大部分同学相处得不错,由于专业的特殊性质,他每天泡在图书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所以那段日子是他最自由最没有拘束的时光,如果不是因为外婆身体不好,他还会继续深造。 毕业之后他顺理成章成为一名高中语文老师,生活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事在眼前渐渐变得清晰…… 窗外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树冠像一把大大撑开的绿伞,阳光从间隙筛落下来,斜照进办公室,映在白色的衬衫上像是一只只舞动的蝴蝶,伴着午后清风,静谧异常。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林昔接替怀孕的宋昱成为重点班的老师,为了尽快适应新的班级,他除了认真备课,也仔细查阅学生的相关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林昔抬起头一看,是刚来学校不久的实习老师邵柏。他探头往里一看,惊道:“林老师,你怎么还在这?开学典礼都开始了。” “啊?”这一提醒,林昔一看时间,果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急忙盖上资料起身。 作为知名的重点高中,学校每一学年的开学典礼都相当隆重,每一位教职工都必须到场,林昔本来一边看资料一边等待,不知不觉,竟连迟到了都不知道。 “邵老师不一起走吗?”见邵柏脸色不是很好,林昔问道。 “我吃坏肚子请假了,你赶快去,不然又得挨主任骂了。” “你要不要紧?”见邵柏摆了摆手,林昔点了个头就出了门。 礼堂离办公室有一段距离,天气燥热,林昔赶到时几乎汗流浃背。正值校长讲话,全场肃穆,他只得默默从后门进去,坐在不引人注目的最后一排。 这样的讲话对一般的学生而言无疑是枯燥而冗长的,频频有人窃窃私语,林昔认真记笔记还引得好几个人发笑,或许是他毕业不久,外形识别度还不高,被当成了一般的学生。 一位又一位上台发言,连林昔都有些撑不住了,挺直的脊背隐隐作疼。 “现在有请……”注意力全在台上,所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砸上肩膀时,林昔吓了一大跳。他转过头一看,更惊讶的是,在如此严谨的正当场合,竟然有人顶着一头嚣张的红发。 为人师长,林昔觉得自己有提醒的必要,于是开口道:“这位同学……” “嘘,安静!”话只说了开头就被打断,靠着他的人甚至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就像一只高贵的慵懒猫咪,在阳光下悠闲地午睡。 “同学?”试着再叫了一声,毫无动静。林昔将目光完全落到身旁的人身上,立领的黑色制服像是抓扯开一般的随意敞着,露出优美的锁骨,碎发垂下,看不分明,只见得漂亮的下巴。林昔一向不喜欢流氓样的学生,但这一位意外不让人反感,对此他只能自嘲地笑笑,人都是外貌协会的动物。 这个时候他应该摇醒这个光明正大打瞌睡的学生,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晕晕欲睡的年轻面孔,再一看沉静无害的睡颜,他的手挣扎了几次,还是没能举起来。 窗外的蝉鸣伴着耳边轻微的呼吸声,慢慢地,似乎也成了一种特殊的韵调。 整场典礼的高潮在结尾,主持人一说结束,雷动的掌声几乎把屋顶掀翻,禁锢了好几个小时的学生就像脱笼的鸟儿。林昔想要叫醒身边的人,一回头,发现肩膀上一片空荡荡。 竟然已经走了。 “连声谢谢都没有呢。”心中虽然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但林昔也没有太过介意。站起身,远远望见有人挥手示意,仔细一看,正是教导主任。今天迟到于理有亏,林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林老师,赶紧过来,我跟你介绍个人。”中年男人满带皱纹的脸笑起来像足了一朵绽放的菊花,林昔心里还疑惑,就发现了站在他身边的高挑少年。 不由心里一震。刚才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人,这么快就变了模样。笔挺修身的校服,齐整的扣子,柔顺的黑发,严谨到挑不出一个错处,连目光也是沉静深邃。 “林老师,这是你这学期带的班级的学生。”中年男人分外殷勤。 少年闻言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道:“林老师,我是靳洛。” ☆、第八章 一听这个名字,林昔立刻回想起不久前看过的学生档案,全校一等一的优等生,不仅成绩出色,在各式活动上屡屡获奖,连繁琐的学生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优秀、谦逊又懂礼貌,加上殷实的家庭背景,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学生,的确很难和方才出格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林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林老师!林老师!”见教导主任着急得连连抹汗,林昔反应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林老师,你以后可要好好配合靳同学的工作。” 一开始林昔还以为主任说错了顺序,但皱眉满脸也掩盖不住的谄媚让他明白了过来。 “靳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这位林老师。” “我知道了,谢谢林老师和王老师。”靳洛眉梢微微上扬,唇角微笑十分得体。不知道是不是林昔的错觉,他总觉得靳洛这样周全的礼貌,机械而生硬,不像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明明是疏远的高高在上,偏偏又让人无懈可击。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靳洛因为要到教师办公室拿材料,便和林昔一道走。林昔一向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礼节性的招呼之后就找不到话题,生怕尴尬,又不敢光明正大,只得用余光瞥身旁的人,偷偷观察他的脸色。第一次相处不想把关系弄僵,毕竟将来要做一年的师生,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惜不懂活跃气氛,只得冥思苦想,靳洛的突然发声让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林昔有些惊诧,支支吾吾半天才呐呐道:“什么?” “老师不是打量了我的脸好几次,我还以为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偷看的行径被抓了个正着,林昔涨红了脸,一见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他,更是不知所措,“没有,没有。”声音里的慌乱显而易见。 “老师。”年轻干净的气息迎面而来,犹如海洋一般深邃的眼眸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专注的眼神仿佛能将一切东西吸引住,林昔一瞬间呼吸几近停滞,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看着靳洛向他靠近,伸出手来,从发间一掠而过。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靳洛指间捏着一片树叶,微笑道:“叶子落在你头发上了。” 林昔为自己刚才那一刹那的胡思乱想困窘不已,靳洛是他的学生,就算再优秀再俊美,他也不应该有任何邪念,况且他异于常人的身体,更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想到这,脸上的热度倏然消散了,林昔往后退了一步,“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先走了。” “再见,老师。” 望着清瘦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走廊尽头,靳洛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等他回过头,一头嚣张红发的修长身影已经笑意盈盈倚靠在栏杆上,张扬又肆意。 “下次你帮我代课,最好敬业一点,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切,要不是不想对着你们家那一帮老头子,你以为我愿意参加这种无聊透顶的典礼?”扯了扯制服领带,红发少年直起身,连不耐烦都懒得隐藏。 靳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你们家,是我们家。” “我不想跟你咬文嚼字,反正我又不姓靳。”红发少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一起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他颇有兴致地笑道:“我今天的伪装也算成功,你那位老师就没有认出来。” 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意味,靳洛长眉一挑,“这里是学校,你不要在这里乱来。” “说得好像你没有乱来过一样,乖乖牌的优等生。”韩宸嗤笑一声,亲兄弟又是双胞胎,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道貌岸然,文质彬彬的弟弟伪装下的真面目,“他绝对喜欢男人。” “所以?” “这种有一定年纪又没有经验的清纯型,不是你的最爱?” “你最爱的不也是这一种?” 歪了歪头,发间的耳钉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韩宸笑得恶劣,“要不要像上次一样,再来一场比赛?每次都看上同一个人,还真是让人烦恼。” “烦恼?这我倒看不出来,你记得收敛一点,让人发现你回国后果可就严重了。” “这么多废话,就一句,玩不玩?”韩宸收紧力道,挑衅地看向一贯冷静的弟弟。 “你都下了战帖,我能不舍命陪君子?”靳洛脑海中浮现那双瞪大的眼睛,因他的靠近而惊惶失措,长长的睫毛上下扑扇,泛着水光,还有领口不经意间敞露的一小截皮肤,白净到能看见淡淡的青筋,无一不透出一股青涩的诱惑,引人生起强烈的破坏欲。 两人性格不同,骨子里同样恶劣,流淌着兽性的血液。 而此时慌慌张张逃离的林昔,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觊觎的目标……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过得相当忙碌,第一次带毕业班又是新的班级需要适应,林昔除了花大量时间备课之外,也尽量熟悉班上的同学,不至于一对一教学,但至少叫得出名字。 不过他和学生的交流仅限于课堂上,私底下他还是不懂得和处在青春期的孩子相处。 不是风趣幽默的老师,至多给人留下一个“学识还算渊博,性格温和”的印象。 由于第一次的失态,林昔多多少少对靳洛有些介怀,但相处下来,他的担心渐渐消失了,靳洛成绩优异却并不自傲,偶尔向他请教之余还会给他讲一些趣事,就算他只是微笑也不会露出那种无趣的表情,以往和学生交谈的压力大减,渐渐地,他不再那么手忙脚乱了。 甚至开始享受那短短的几分钟。 不过就算抱着期待,他也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喜欢靳洛的女生很多,他经常看见礼物和情书塞满了他的抽屉,一下课许多人环绕在他身边谈笑风生,几乎是众星拱月。 除了不同于常人的身体,林昔还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秘密,他喜欢同性。 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孩,他只觉得可爱,吸引他目光的,是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身影。 第一次察觉自己的异常时,林昔惶恐不安,整整泡在图书馆一个月,翻遍了所有相关的书籍,但随着了解的深入,他渐渐释然了,既然“本性难移”就不需要再去刻意改变。 年龄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会对“恋爱”产生兴趣,而喜欢同性这件事与另外一个秘密相比,似乎变得不那么严重了,既然不存在拥有“伴侣”的可能性,也就无所谓男女了。 生活不那么光明,没必要再给自己添堵。 林昔有过手术的念头,但昂贵的费用让他望而却步,微薄的薪水杯水车薪,连希望都很难看见,更何况还有体弱多病的外婆需要照顾。 尽管如此,存折上慢慢增长起来的数字,依然是他努力工作、积极生活的动力。 傍晚时分,晚霞灼红了天边飘飞的云朵,夏日高温余威未散,燥热难耐。林昔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从教室到办公室短短的一段路,已经汗湿贴在了脊背。 匆匆收拾东西,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冲个凉水澡。 “林老师。”一道叫声突然插了进来。 林昔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年轻的实习老师正站在窗户旁边向他招手。 邵柏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又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是朝气蓬勃。年级几个老师,都是老资格的教师,就林昔年轻一些,两人自然而然走近了。 “等我一会,马上出来。”应了一声,林昔加快迅速把东西塞进包里,然后上了锁。 “林老师,你晚上有没有空?” 见邵柏一脸雀跃,林昔不想搅了他的兴致,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来学校这么久了,我都还没出去玩过,林老师要不要和我去酒吧喝一杯?”所谓的“这么久”不过是一个星期,邵柏要不是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忍到现在。 “啊?”林昔一时难以将眼前的娃娃脸和酒吧这样的地方联系起来。 “我看林老师每天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见邵柏调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林昔摆了摆手,“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到外面去。” “我听说这儿的酒吧都很热闹,不去玩玩多亏啊!”邵柏脸上已经掩饰不住兴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泛出了亮光,“八点我去找你,不见不见呀!” 说完也不管林昔有没有答应,一溜烟跑了。 “邵——”只来得及叫出一声,高瘦的身影涌入人群中不见了。林昔颇有些无奈,邵柏就是抓准了他脾气好,不过处在这样的年纪,玩心重也正常,邵柏平日帮过他不少忙,自己带着他逛一逛也不算太过分,就当尽一下地主之谊。 来到这个城市快两年,了解还相当有限,林昔想,他得上网查查资料。 ☆、第九章 闪烁的强光晃过肢体交错的人群,音乐声强劲震耳欲聋。 林昔只坐了一会就开始后悔,而和他一起的邵柏早已混进队伍里不知所踪。 目光扫过舞池里交缠在一起的狂乱身影,林昔不安地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他这副样子不像来寻欢作乐的成年人,反倒局促得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有人喜欢热辣的开放作风,自然也有人爱好清纯小白兔型。 “Hi,一个人?”酒气的暧昧男声飘进耳朵里,手掌顺着圆滑的肩膀缓缓往下摸,林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溢出气泡的大酒杯砸在吧台桌上,飞溅的液体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 完全不能接受陌生人的触摸,林昔僵硬不能动,小学六年级,被恶作剧的男生拖进厕所里扒裤子,最后虽然没有成功,阴影却落下了。从初中到高中,林昔都没有住过学校宿舍,就连大学,也在大二的时候搬到外面一个人住。 多年的禁忌犹如笼罩的浓重阴云,从未散去,林昔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男人的一句“这一杯我请你”还未说完,就被动作剧烈甩开他手臂的林昔撞中鼻子,差点往后栽倒。 “啊——”刻意的朦胧声线化成惨痛的哀号,伪装一撕开,男人立刻变得凶神恶煞。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个可恶的小婊子!”昏暗的角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高大的男人一抹鼻血,啐了一口就上前掐住林昔的脖子。 “今天不把这杯喝光,你就别想走!” 陷入皮肉的手指箍得林昔几近窒息,眼睁睁看着牙关被捏住,辛辣的酒液倾倒下来。 剧烈的呛咳,一张脸憋得通红,难受到不顾一切挣扎起来。 一脸狞笑的男人突然被加大的反抗带动踉跄了一下,恼羞成怒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幽暗的光线中,溢出的酒液滚落脆弱的脖颈,在细致的锁骨留下一道湿漉的水痕,消失在挣动拉开的领口深处,分外令人遐想,白皙脸颊浮现的红艳指印,更引得人施虐欲大盛。 男人眼中的怒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言而喻的深沉欲望。 察觉到凶恶的抓扯变为意有所指的抚弄,林昔完全不敢置信,目瞪口呆,继而恶心到作呕,积聚起所有的力气,转头咬住男人左手的虎口,连尝到血腥味也没有一点放松。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外表越是温顺,一旦被践踏到底线,爆发力越是惊人。 十几年被漠视被区别对待,悲愤快要满溢而出,这一个淫邪的眼光是导火线,隐藏得不见天日的秘密,是不容染指的敏感区域,要不是被一脚踹开,他一定会咬下男人的手指。 “你这个贱货,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本来只是想勾搭个人寻开心,没料到被打了一拳又险些咬掉手指,男人彻底怒了。他呸了一声,一步一步向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走过去。 捂着肚子疼得一头冷汗,林昔半睁开眼,就见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立在他面前。 知道自己再不逃后果会有多严重,顾不得翻搅的胃部,林昔慌忙爬起,只跑了两三步,撞上一堵僵硬的墙壁挡住了去路,心脏狂跳到脱出胸膛,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老师?”轰然在耳边响起,惊诧地抬起头,撞入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小鬼,这里没你的事,哪凉快哪呆着去!”仗着人高马大,男人没将来人放在眼里。 脑袋被酒精搅得晕晕乎乎,林昔还是撑起手掌要推开少年,不想让他卷入这场纷争。 不料对方反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林昔抬眼望去,少年狭长的凤目微眯了起来,笑得成竹在胸,唇角的弧度略显轻浮却不引人反感,“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保护好老师的。” 明亮的眼睛光芒耀眼,慌乱的心竟渐渐安定了下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见两人完全无视他,男人怒火中烧,咆哮一声扑了过来。 拳头落空,手腕被猛拽住,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后空翻,全身筋骨震得几乎脱了位。连对方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骨头发出一声脆响,杀猪一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酒吧。 韩宸懒散地活动手指,漫不经心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是美式拳击的好手,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人连让他动手的资格都没有。一脚踩上肥硕的手掌,他居高临下问道:“怎么样?爽不爽?”随之加重力道用坚硬的鞋底碾压。 “爽!爽!爽!”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男人唯恐叫得不够,典型的欺软怕硬。 “既然爽我就多让你爽一会。” “啊——”见韩宸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男人转而爬向旁边的林昔,用自由的那只手扯他的裤脚,痛哭流涕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 听韩宸叫他老师,求他的话应该顶用。 可求了好一会也不见有反应,男人恼怒地往上看,却见清瘦的男人一脸呆滞。 林昔的确愣住了,他对少年的印象,还停留在学校的优等生,没想到他一出手,仅一拳就打翻了壮硕高大的成年男子,斯文礼貌的优异学生与眼前志得意满的张扬模样交错,酒精麻痹的神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恍若梦中。 见男人不知廉耻继续纠缠林昔,韩宸也不客气,一脚踹在胸口把他踢翻。 “算了算了,我们走。”怕打出个好歹,少年惹上麻烦,林昔连忙道。 “算你今天运气好,下次不要再让我碰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韩宸也不想被众人一起围观,抛下一句警告便带着林昔扬长而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踉跄着跟不上步伐,林昔忍不住问道。 “带老师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前方的人眉飞色舞,语气相当雀跃。 “我想……”炫目的灯光晃得人发晕,林昔想说自己要回去休息了,话只开了个头,节奏强劲的音乐就蜂拥而至淹没了他。 少年熟练地将他带入舞池,融进涌动的人群。 燥热的空气徒然升温,狭窄的空间让林昔无处落脚,手足无措到差点摔跤。 “老师不会跳舞吗?没关系,我教你。” 突然环上腰的手吓了林昔一大跳,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想避开,少年却不容拒绝地揽紧了,两人的呼吸近到融在了一起,即便周围吵到天翻地覆,依稀能听见加快的心跳声。 如果说之前林昔还勉强能将少年单纯当成学生,这一刻,望着近在咫尺的艳丽眉眼,他心跳漏了好几拍,似乎被周遭的气氛影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许许多多的疑问萦绕在心头,望入那双眼睛,却如同一头扎进深海,失重任其沉浮。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小心翼翼二十几年的人,突然渴望一点点放纵的激情。 学校的舞会、同学之间的聚餐,一起狂欢,林昔和普通人一样,都喜欢五彩斑斓的生活,可是因为排挤,因为隐藏秘密的需要,他从来都不敢,就连朋友,也是稀少得可怜。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短暂享受一会…… 韩宸今天之所以来酒吧,实在是因为在公寓无聊到发霉了。靳洛每天除了上课,还得应付老头派过来的一大堆任务,连呆在家里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别提陪他一起出来玩了。 他从美国跑回来,可不是为了蹲在家里长蘑菇。 难得的是,一逛著名的Gay吧就遇上了人,和靳洛的赌约虽然是他主动提起,但一个星期过去,他还没采取任何行动,巧的是,机会自己找上了门。 掌下的腰身纤瘦柔韧,黑发半遮的脸泛起酒后的酡红,倒也算得上是秀色可餐。 “老师,我送你回家吧。”深谙尺度的把握,韩宸靠近了环住的人的耳边,微微吹气道。林昔这种类型的人,难以想象来到以一夜情著名的酒吧,所以就算调情,他也不会太过火。 “回家?”吵闹声中林昔十分费解的样子,半天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拥挤的人群中挣脱出来,绕过环形的舞台,韩宸几乎是半揽着怀里的人,对方双腿已经开始有些发软,酒量还真是不行,来到这样的地方,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我自己可以走。”就算迷迷糊糊,林昔也还记得身边的人是他的学生,遇险被搭救已经有损师长的威严,这样柔弱无力地靠在对方身上,他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放眼望去,舞池中各式各样的人影,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对。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查的资料,邵柏却说有更好的去处,将他带到了这里。 “让老师你自己走,我们今晚就别想出去了。”少年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后来甚至将他抗上肩头。少年身材高挑看似单薄,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步伐沉稳,他微弱的抵抗毫无作用,只弄得自己更加难受。 一出酒吧,天旋地转,他被扔进了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 ☆、第十章 昏沉的脑袋被迎面而来的晚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林昔发现少年推开车门进了驾驶座,十分轻车熟路地操作启动。 “老师住在什么地方?”跑车快速像子弹一般飞射出去,林昔犹惊魂未定,就见一头醒目红发的少年侧过脸来,双目如夜空的星辰,唇边的笑隐隐带着一丝邪气……甚至暧昧。 就像常年流连于声色场所的纨绔子弟。 摇了摇头,林昔试图将这种荒谬的错觉甩出脑海,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电影里那种糜烂到极点的花花公子?与此同时,林昔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慌忙抓住放置在方向盘上的手臂,急道:“你还没有成年,怎么可以开车?” 突然被打搅不得不中断,韩宸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相当好笑,他一手靠在玻璃窗上,一手支起了下巴,“老师,我这个年纪不仅可以开车,还可以开房了。” 在他留学的美国,的确如此。 “胡说……胡说些什么。”或许是狼狈相都被看了个一清二楚,林昔训斥起来完全没有气势,实际上,他在学生面前一向是温和无害的形象,严格说起来,倒真是没有威严过。 “老师要是不说出地址,我们就直接去开房了。”明明是年长的男人,在他面前却显得笨拙而青涩,让人忍不住想逗弄,韩宸戏谑道。 果然林昔脸都涨红了,显然不敢相信平日里那般文质彬彬的学生会这样开他玩笑。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一副窘迫难当的表情,韩宸性格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伸长手撑在对方背后皮质的靠椅上,迅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以绝对压迫的姿态靠近。 局促不安交握的手指,因过于被动的劣势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吞咽的喉结竟似脆弱异常,喘息的滚动毫无防备,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扼断他的脖子。 脊背渐渐发热,韩宸目光更炙,恨不得抓住头发扯过来,狠狠咬住那泛白的嘴唇。 或许直接在这里上了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嘀——”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突然插入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息被打散得消失无踪。 林昔就像堕入梦境之中一直踏不着实地,骤然的坠落让他猛地惊醒了过来。望向窗外,一身制服的交警正向他们走来。懵住的同时想开口提醒,耳边已经响起了少年镇定的声音:“坐好了,老师。”话一落音,轰鸣声破空而起,狂飙的速度让林昔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这一个晚上的经历,恐怕是林昔有生以来最跌宕起伏的一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陪着一个未成年的学生深夜飙车,街灯一盏一盏光速从脸上掠过,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加速的晚风自耳边咆哮而过,连呼吸都变得惊心动魄,如果不是一手紧紧按在胸膛上,林昔甚至有种错觉,累赘的心脏会被甩出窗去,在飞速的车轮下碾成碎渣。 车子终于停在教职工宿舍楼下,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头重脚轻,犹如一脚踩在棉花上,如果没有那双环住他的手臂,肯定摔在地上吃得一嘴的泥巴。 “老师,你到底住在哪一楼?”耸立的高楼近在眼前,韩宸一看就知道自己没有耐心仔细梭巡,随即晃了晃靠在肩膀上的人。 “五楼。”林昔虽然不够清醒,但还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忘了。 如果说在车上韩宸还算有兴致的话,那么他将林昔送回家的意图就更加明显了。孤男寡男同处一室,纯盖被子睡觉,说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昔的房间不大,胜在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井井有条,不像单身男性的住所,反倒像个温馨的小家,特别是橘黄色的雕花壁灯一开,暖色的光线让人舒适得昏昏欲睡。 之前性致高涨,想进了门就上床,可当望着半埋进柔软被子的沉静侧脸,躁动的心竟慢慢平静了下来,人淡如菊,这样的词或许流于恶俗,想来却相当贴切。 搂住柔韧的腰,将脸埋进脖颈呼吸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奔劳了一个晚上的韩宸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沉入睡眠。 老式的闹钟一如往常忠于职守,执行唤醒主人的职责,滴滴答答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宿醉的脑袋隐隐作痛,林昔习惯性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可还未碰到,已经有一只手越过他,粗暴地推到一边,老化的零件经不起高空坠落,摔在地上七零八落。 这一声巨大的响动让林昔迅速恢复了清明,半眯的眼睛还不能够完全看清整个房间,但足以让他发现横在胸前的手臂。 不属于他的手臂。 机械地转过头,林昔僵硬得屏住了呼吸,一张俊秀的年轻脸庞在他眼前无限放大,近到能够细数每一根挺翘浓黑的睫毛…… “吵死了。”抱怨地嘟哝了一声,少年的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继续睡了过去。 林昔姿势别扭地侧着身体,目不转睛,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酒量十分之差,所以平日几乎是滴酒不沾。昨晚邵柏邀请他一起去酒吧,碰上了找茬的男人,灌了他一大杯酒……之后发生的事情像幻灯片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细节虽然相当模糊,大概轮廓却足以了解得七七八八。 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林昔恨不得缩进被窝里直至完全消失,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一想到身体的秘密有可能曝光,他更是恐惧到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嗯?”情况更糟的是,察觉他的异动,少年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疑问,然后一双眼睛缓缓睁了开来,似醒非醒,“老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林昔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反应。 “我肚子饿了。”撒娇一般的语气,柔软的发丝擦过耳后,引起一阵悸动。意识到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衣衫整齐,林昔再顾不得许多,一跃而起,抛下一句“我去做早餐”就连忙奔出房间,连对方有没有回应都来不及听。 呆呆在客厅坐了一会,感觉到凉意的林昔往脚下一看,意外发现自己赤脚踩在地板上。 竟失神到这样的地步! 既然两人衣物完好,那就说明少年没有发现他身体的异常。将醉酒的人送回家,夜深又疲惫,留下来休息也很正常,两人都是男性,一般人断然不会有奇怪的想法。 自我安慰一番,林昔虽然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天崩地裂的惶恐,但纠结的心情也没那么容易纾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进到厨房,直到拿出食材,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稍显平静。 将泡米的水倒尽,重新加入适量的清水,放到大火的炉灶上。然后趁着间隙,林昔拿出准备好的皮蛋和瘦肉,细细切成末,刀法娴熟,每一块都大小相宜,如同精确计算过一般。 窗外的阳光还不算热烈,融融的暖光落在灵巧的手上,泛着玉般的光泽。 锅里升起蒸腾的白雾,忙碌之中,林昔额头凝出了一颗小小的汗珠,晨曦里,水珠闪动微微的亮光,顺着细致的脸部缓缓沉下,映着颈部一小道红痕,刹那竟格外惑人。 配料准备妥当,装进透明的玻璃碗里,等了一会,掀开盖子想看一下粥煮烂的程度,不料后背突然贴上一道坚实的胸膛,林昔一抖,吓得差点松了手。 “老师这是在给我准备早餐吗?”少年声音里犹带着慵懒的睡意,下巴垫在他肩头,见没回应,还抱住他的腰晃了晃。 “嗯。”慌忙应了一声,林昔抬起手臂往后捅了捅,“你出去等吧,很快就好了。” 这样亲密的姿态,实在太容易引人遐想,而实际上,他们不过是相处不久的师生。自昨晚开始,林昔就发现少年的性格与在学校时大相径庭,或许课堂上拘谨,这才是平日的样子?的确有人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模样,那现在,是否意味着少年与他相处十分放松? “这煮的是什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少年依然趴在他肩上,很是新奇的语气。 “皮蛋瘦肉粥。” 似乎是看到了桌上的调料,少年拔高了声音,“我讨厌葱,不要放葱!” “好,好。”平日在学校里十分懂事的优等生,竟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林昔心里一动,回应时不觉带上了几分纵容,一边往粥里加入各式配料,一边听从少年的安排酌减分量。 虽然背上带着一个人稍显麻烦,但难得也有温馨的感觉。 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无闻做着自己的事情,所以这陪伴的语言,即便琐碎,听起来也是分外令人愉悦,可能真的是寂寞太久了。 “哇!好香啊!”一出锅盛在白瓷的碗里,浓郁的香味就引得少年雀跃不已。 听着这样的赞叹,似乎一大早的忙碌全有了意义,连一开始的窘迫都暂时消失无踪。看着大快朵颐的少年,林昔拿起汤勺,慢慢将热腾腾的粥送进了嘴里。 ☆、第十一章   雪白的衬衫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修长略带骨感的手指缓缓向上,直至扣上最顶端的扣子。 响亮的关门声传来,靳洛冷峻的脸上未见波动,继续以同样的节奏披上校服外套。 “一个晚上夜不归宿,你是不是担心母亲发现不了你偷跑回国?”步伐平稳地走下环形阶梯,靳洛瞥了一眼相当舒适仰靠在沙发,双腿还翘到玻璃桌上的兄长。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个女人全神贯注在巴黎时装周,不会有闲心来管我。”要不是如此,他怎么可能现在还在这里寻欢作乐?韩宸换了个更加惬意的姿势,长眉一挑,望向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你一个晚上没睡吧?”戏谑的语气,末了才补上一句,“我给你带了早餐。” “早餐?”最是了解他的靳洛轻笑了一声,“不要跟我说你突然良心发现,意识到了做哥哥的责任。”他记得韩宸上一次示好,是因为“不小心”烧掉了父亲的书房。 “真是无趣。”不多做解释,韩宸起身勾起外套,与靳洛擦身而过,大步迈上台阶。 “粥?”很快身后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中式的早餐。” “喜好因人而异。”倚靠镂空的金色栏杆,韩宸居高临下地道:“而且我记得你喜欢。” “难得你会记得我的喜好,我还以为只有在我们相同的爱好上……”靳洛骤然噤声,尔后一抹笑意迅速晕开,“你已经得手了?” “是又怎么样?”敞露的领口凌乱而野性,韩宸眼神更是挑衅。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靳洛完美的表情没有产生一丝裂缝,更加没有被激怒的痕迹,怡然自得地拿起银色汤勺,连动作都优美得无懈可击。 自诩狂妄的韩宸再次体验到了挫败感,从小到大,他异常热衷于激怒靳洛,想见到那平静的面具撕下之时,最是狰狞的表情,可惜这个愿望,暂时还未能实现。 “味道还不错。”品尝过后,靳洛给出了评价。 能得到严苛到近乎变态的靳少的正面肯定,已经是再高不过的赞赏。 “比起粥,我更想尝尝本人的味道。”一想到那样的情景,韩宸就抑制不住热血上涌,随之催促了一声,“你动作快一点,依你追人的迅速,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搞上床?” 他们之间的游戏规则,第一次,必须三个人一起。 “比起肉体的交流,我更倾向于精神交流。”放下纸巾的靳洛微笑道。 如果是怀春的少女,见到这样纯良无害的表情,肯定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但深谙靳洛本性的韩宸则冷冷嗤笑,“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回国,林昔早就在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优等生。” “随你怎么想,反正一个月内不准动他。”拉开椅子,靳洛提起书包往外走。 “操!”韩宸大骂了一声,却也没表示反对。 韩宸本名靳泽,不过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叫他。他和靳洛的父母得于一场政治婚姻,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实则同床异梦,面和心不合。 貌美心高的韩二小姐能忍受丈夫流连花丛,毕竟她自己也从未收心,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但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丈夫是个同性恋,双卡插头,脏得不能再脏。 一场离婚案持续了整整两年,双方都筋疲力尽,撕破脸皮连最后一点情分都剩不下。 一对双胞胎,大的归母亲,小的归父亲,父母老死不相往来,天各一方,最艰难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连见面,都得暗地里进行,一旦被发现可能受罚好几年都见不上面。 人为的打压,却让兄弟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性格迥异,爱好特长也大相径庭,唯有择偶的标准,一丝不差。 小时候长时间的分离,他们常常想等到长大就可以住到一起,可是一旦他们长大,必然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自然又不得不分开。 “既然我们喜欢的类型一样,不然我们一起娶一个老婆吧!” 在外人看来小孩子的妄语,荒谬绝伦的笑话,竟然被两兄弟运用到现实得以实现。 可惜到现在,能够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人数不胜数,但能同时接受他们的人却寥寥无几,当然,本身能够入他们眼的人就相当有限。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是不是会不同。 伴随着铃声踏入教室,林昔终于赶上了早上的语文课。一送走少年,他就马不停蹄往学校赶,生怕迟到,开学典礼因为迟到的问题被主任念叨了一个多星期,他不敢再犯。 先到的教室办公室,林昔还往邵柏的位置看了一眼,令他惊讶的是,邵柏竟然请了假。 昨天两人一到酒吧就走散了,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等邵柏回学校再问清楚。 林昔行色匆匆进到教室之后,习惯性一梭巡,端正的少年坐姿立刻映入他的眼帘,短短的一段时间,靳洛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校服,柔顺的黑发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看过靳洛的资料,知道他没有兄弟,林昔甚至怀疑他见到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一堂课下来,林昔筋疲力尽,他本就精神不好,还得刻意回避靳洛的目光。 下课铃一响,他夹住书本就想离开,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老师。”一回头,林昔竟有些想逃,从昨天到今天,他的脑袋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乱糟糟的,还没有时间好好理顺,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进行交流。 “老师?”见他眼神颇为茫然,靳洛又叫了一声。 “哦,有什么事吗?”说出来的话,竟然没有一点底气。 “我有一些事情想请教老师。”靳洛的眼光真挚,纯粹到没有其他的杂质,下课时间,不少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少人目光还跟随着他们,这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靳洛接着说道:“下课之后,可以到办公室去找老师吗?” “……”想说自己想早早回去休息,想说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可是对上那样求知的目光,身为教师的职责让林昔下意识难以拒绝,斟酌了一会,也只能应道:“好。” “好,那我放学就去找老师。”微笑地点了个头,然后靳洛回去了教室,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林昔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林老师,我们先走了。” “好,再见。” 办公室的老师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林昔一个人,他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是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来。 看了一眼时间,林昔想,再等半个小时,如果真的不出现,他就锁上门回家。 办公室安静到能听见每一声分针的转动,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林昔在座位上又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门外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不得不锁上抽屉。可是等他一起身,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急急冲了进来,林昔险些被撞倒。 “老师。” “怎么现在才到?”林昔往靳洛身上仔仔细细地看,以为他出现了什么意外,结果一切都毫发无损。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找老师。”窗外夜色深沉,靳洛的脸有些阴郁。 听他低落的语气,林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些话想对老师说。” 林昔静静等着靳洛的下文,可是他却停住了,一脸犹豫。 “没关系,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说。”林昔安慰他,靳洛这样优秀的学生,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会这样苦恼?难道是家里出了事?这样一想,他心里也隐隐不安,他听别人说过,靳洛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自己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如果是家庭上的问题,他明白那种痛苦。 只是这样,他可能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了。 脑海中回想起早上少年从他家离开时灿烂的笑容,林昔颇为感伤,他到底,是不愿意看到他难过的。 “昨天……昨天老师去的是同志酒吧,是吗?” 靳洛似乎挣扎犹豫了许久,一开口,却让林昔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僵住了。 “老师,喜欢的是男人吗?” 这样的问题赤裸裸摊开来讲,对于林昔来讲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可是他作为一个老师,为人师表,这样一个污点是不容原谅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被周围的人知道,就算主任不立即将他辞退,家长们也不会放心将孩子交到他这样的老师手上,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可是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又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谎言。 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事实。 他喜欢男人。 可是为什么早上一个字都不提,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林昔捏紧了双手,后背汗津津。 “老师,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现在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林昔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我从以前开始,就对女生没有兴趣。” “……”林昔诧异瞪着靳洛,甚至说不出话来,难道…… “我想如果老师和我一样的状况,应该能够理解我,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属于少年澄澈的眼眸,似乎能完全映照出他的身影,丝毫毕现,连同他惊诧到无法言语的模样,“我在外面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进来了。” 窗外深沉的夜色与屋内异常的安静让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昔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规则也不加速,他甚至不知道在这样的场景里应如此自处。 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会激起很大的波澜。 犹豫,惶恐,不安,紧张,许许多多的情绪杂糅在一起,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滋味。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次回答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如果他不是老师,靳洛不是学生,他们可以以朋友的角度来谈论这件事情,可是他们现在的的确确是师生,他必须给予学生正确的引导。 ☆、第十二章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然后一个一个否定,林昔斟酌又思量,最后谨慎地选择了一个适宜的说法,“你现在年纪还小,又是高三的学生,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等你上了大学,拓宽了视野,会遇到更多的人,到时候……” “老师!”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林昔抬眼望去,发现靳洛一双漆黑的眼睛闪动着认真的光芒,显然不认同他的观点,“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确定性取向,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亲人朋友的不理解,社会舆论的压力,这一些林昔亲身体会,所以更了解其中艰辛。 “老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准备了一大堆的话,因为这一句而节节败退,眼前的人身形挺拔,容貌出众,棱角虽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光芒万丈,此刻怨怼……甚至委屈的语气,让人觉得像往日面对的一只高贵波斯猫,突然失去自信缩到角落里,让人不由想顺着它柔顺黑亮的毛摸一摸,“怎么会这么想,老师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我很认真,不会后悔。”靳洛顿了顿,接着说道:“老师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吗?” “老师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吗?”直至回到家,这句话还在耳边回响。林昔承认,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排斥少年,甚至有一点动心。 “不用觉得烦恼,老师可以仔细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没有依仗年龄的优势步步紧逼,靳洛甚至体贴地为他找好了退路,“无论是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会等下去。” 那样单纯的执着,虽然不确定能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是依然美好得让人感动。 只是…… 热水顺着腿根往下流,往日隐藏在裤子里的部位此时感觉分外鲜明,那样丑陋的地方,就像烙印在皮肤上的痕迹,怎么搓怎么洗也不会消失。 自暴自弃地加重力道,一不小心指甲划过边缘,引起一阵刺痛,林昔差点站立不稳,如果靳洛看到他见不得光的身体,一定也会厌恶得立刻转身离开吧。 邻居街坊的指指点点,外婆苍老的叹息,一切仿佛重现于眼前,真实得如芒刺在背。 曾经不见天日的心房,拥有了哪怕一丁半点的光芒,就无法再忍受黑暗。 人,总是贪心的。 “小昔,如果真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吧。”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突然,离开老家时外婆对他说的话在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还有那张写着一长串电话号码的纸条。 那是他父母生前的一位好友,听说是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可他的父母辗转于各地的医院都从未想过去寻求他的帮助,林昔不知其中错综复杂的缘由,问起外婆,她只是缄默不言。 以前他有过这个念头,而今晚,已经无法抑制这种冲动,他想变成一个正常人。 扯下毛巾擦干身体,林昔匆忙穿上衣服,直奔放着纸条的房间。 “嘟嘟嘟……”按照上面按完一长串数字,林昔手心冒汗,胆战心惊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如果不是对方接听及时,以他的承受能力,恐怕没挨多久就彻底失去了勇气。 “喂?”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林昔。”尽管打了腹稿,说话还是带着颤音。 “林昔?”那边的人一听他的名字立即拔高了音量,继而喃喃道:“你父母去世那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的电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联系到。” 不了解他与父母之间的过往,但语气中难掩的悲恸让人渐渐卸下心防,林昔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叶叔叔,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对方似乎对这件事情了若指掌,并不需要林昔多做解释,便说道:“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明天过来医院一趟,检查一下也好安排手术。” 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超乎预料,梦寐以求的机会降临,林昔有些不敢置信,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说道:“至于手术的费用……”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直到挂断电话,林昔仍有踏不着实地的虚浮感,意外降临的好运让他手足无措,几乎热泪盈眶。激动得想立刻打电话告诉外婆,但一看时间已晚,只好作罢。打电话请了假,照例听了一番牢骚,心里却没有产生一点焦躁不耐,甚至到沉入梦乡,依然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第二天,林昔早早起了床,坐上了第一班的公交车。 父母生前的这位好友名为叶立瑾,是一家著名私立医院的院长,听说曾经是他父亲大学的校友,交情颇深,只是他父亲放弃大城市的机会回家乡当老师之后渐渐疏远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林昔顺利到达。虽是私立医院,崭新的高楼林立,气势恢宏,一点不输公立医院。他按照昨天电话里约定好的,直接到了七楼。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电梯门一打开,正对着就是面带微笑的护士小姐。 “我找叶先生。” “请问有预约吗?” “我们昨天电话沟通过,他让我直接到这里找他。” 护士仔细翻看了日志,这才起身为他引路,“先生,这边请。” 洁白的地板锃亮倒映出清晰的人影,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之后,办公室近在眼前。护士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门里立刻有了回应:“请进。” 微笑说了声谢谢,林昔推门而入,令他疑惑的是,方才的声音似乎与昨晚听到的不同。 听见开门声的男人抬眼往他望来,俊秀白净的脸,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年轻而英俊。这与林昔的想象大相径庭,他原以为是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恍惚之中,竟有些不适应。 “我是叶重,叶立瑾的儿子。”对方简洁的自我介绍,立刻解除了他的疑惑。“我父亲退休了,现在医院是由我接管,你的情况他跟我说过了,所以手术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跟我谈。” 在他目光示意之后,林昔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或许是过于敏感,他觉得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锋利而咄咄逼人,犹如机械一般冰冷。 “我想知道关于手术的具体流程。”这件事情想过很多年,但林昔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谈论手术之前,我想有必要先进行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一身白衣的叶重双手环在胸前,眼光像扫描仪浏览过林昔全身,“就算同样是双性人,身体构造也会有些许不同。” 虽然被当成物品一样打量不大舒服,但林昔也觉得这个要求相当合理。 “身体检查,那要另外安排时间吗?” “不用,现在检查。” “现在?” “是。”就像外表给人的印象,叶重的话都是简洁利落,甚至是命令的语气,“我办公室有个诊疗室,可以为你做全身的检查,然后再制定手术方案。”说完话,他当即起身,快步走向诊疗室,见身后没有动静,转过头,目光不带一丝情绪,却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宽敞明亮的房间设备一应俱全,可当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布帘挡住,一下子变得阴暗。 “把裤子脱下来。”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林昔做准备工作,这或许对一般的病人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要求,但对林昔来说,却是艰难异常。长大之后,他连陌生人的触碰都退避三舍,更别说把身体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即便清楚知晓这是必要的身体检查,依然许久不能动。 “动作快一点。”戴好塑胶手套的叶重转过身来,眉间细微的褶皱显出不耐。 林昔哆哆嗦嗦,终于将手放到皮带上,缓缓解开。 “啊!”整条裤子突然被用力往下拽,连同内裤一并扯了下来。林昔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叶重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过来,身影几乎笼罩了他。 “安静一点,我是医生,不是强奸犯。”见林昔动作拖拖拉拉又大惊小怪,叶重茶色的眼眸冷色更重,这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双性人案例,新奇兴奋难免,但他一贯遇上感兴趣的东西,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就像一个熟练于捕捉猎物的猎人,于是继续命令道:“腿张开!” 带着凉意的手掌在下身摸索,即便戴了橡胶手套,依然让人毛骨悚然,林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极力控制自己,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检查,才不至于出手推开叶重。 双腿有了间隙,对方的手轻车熟路往里伸,越过前方的性器,探进隐秘的一小道缝隙。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受到这样的待遇,林昔靠在墙壁上极力压抑住想逃开的冲动。 “从外观来看,你女性的器官发育得并不完善。”跟一个陌生人这样直白地谈论,是林昔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经历,一张脸白了红,红了又白,不知道怎么应话,但接下来叶重的问题更让他窘迫难当,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这里使用过吗?” “没、没有。”羞愧到不敢直视的地方,怎么可能…… “啊!”这一次林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慌忙抓住 了叶重的手臂,想要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他竟然拨开蔷薇色的花瓣,直接将手指捅了进去,虽然不深,但足以让人恐惧到发毛。 “住手!”林昔喝道,一张脸由于过度的紧张涨得通红。 “我只是确认它有没有相应的功能。”叶重凉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手指却不由自主又进深了一些,即便隔着一层塑胶,那个地方依然烫热紧致,吸附着他…… ☆、第十三章 林昔脸上血色逐渐退去,只剩下一片苍白,一双放置在两侧的手紧紧握住了,所幸的是,在他爆发之前,叶重慢慢将手抽了出去。 “好了。”身材高挑的男人一边脱去手套扔在桌上,一边用平淡得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他,“手术我会尽快安排,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你必须配合我的一切治疗工作,做得到吗?” 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的确让人心里不舒服,但一想到伴随自己二十几年的问题终于可以得到解决,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林昔急忙拉上裤子的同时应道:“我会尽量配合。” 叶重不置可否,对他而言,林昔本人的意愿并不重要,当然,他愿意配合最好不过。 “等一会我会开一些药给你,在手术之前,这些药必须定时服用。”窗帘一拉开,沐浴在阳光下的叶重镜片反射着光芒,更显得锋芒锐利,“你住在哪里,等一会我送你回去。” 一听他的话,林昔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光手术这一项就是天大的恩情,怎么好意思再耽误对方的工作。 “不麻烦,刚好我也下班了。”解下白色的医生制服,叶重披上西装外套,抖了抖衣袖露出纯黑的精致手表,“离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应该足够再吃个午餐。” 见叶重已经安排妥当,林昔也不好意思拒绝。 “你喜欢吃什么?”坐进车子里不久,悠扬的音乐声回荡在耳边,两人之间的安静并不显得尴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叶重是个相当体贴的人,“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好了。” “附近有一家粤菜馆,名气不错,去试试怎么样?” “好。” 一出医院,叶重身上的压迫感似乎减淡了不少,连眉宇之间都柔和了许多。林昔不知道是他对医院一贯庄严肃穆的印象还是真的如此,但无论哪一种,相处起来不像方才那样胆战心惊了。在诊疗室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害怕叶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是“不错”,但两人到达时,林昔发现超乎他的想象,无论是服务还是菜色,通通让人十分满意,这一顿气氛颇为愉悦的午餐,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同时从叶重的用餐习惯,林昔发现他是一个洁癖相当严重的人,原则性很强,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完全没有商榷的空间,而且退步的人绝不会是他。林昔想,这或许与他的职业有关。 “今天谢谢你了。”车子停下,已经到了宿舍大楼下面。 见叶重点了点头,林昔推开车门,夏日的午后天气实在太过多变,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飘起了细密的雨丝,而且还有逐渐增大的趋势。 “等一下。”听见声音,林昔回头,发现一把伞撑在了头顶,再往上,是叶重的脸。 “看样子雨不小,既然送到这了,也不差几步再送你一段。” 雨水飞溅,一把伞没办法完全遮住两个男人,林昔直到进到大楼,才发现叶重肩膀湿了一大块,不由大为惭愧,踌躇道:“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上去换一下?” “不必了。”不在意拂去肩膀上的水珠,叶重茶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重新走入雨幕之中,飘来淡漠的一句,“我走了。” 望着人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林昔感慨万千,这个人待人体贴入微,可绝不会让人觉出半分暧昧,他的体贴就像他的礼貌,是教养是习惯,不为任何一个人改变。 胡思乱想之中,林昔上到了五楼,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一抬头,却愣住了。 一身校服的少年挺直站在他门前,黑发打湿贴在白皙的面颊上,水珠还在不断往下滴,淡淡的雾气中,一双眼睛像墨染过一般沉黑,他的心仿佛撞钟,狠狠敲了一下,余音回荡。 “怎么站在这里?”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学校里…… “等老师啊。”看见他之后,靳洛眨了眨眼睛,仿佛浸染水雾一般显出几分委屈,“我怕老师被我吓走了。”他不习惯等待,昨天告白,今天到学校竟然见不到人了,既然林昔胆小被动,就由他出击,对方昨天的表现,并非对他没感觉,他必须让他完全明白自己的感情。 “我是有事请了假,怎么会让你吓走。”昨天的事情想来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一看靳洛淋雨泛白的嘴唇,林昔连忙打开门,“湿成这样,等一下感冒了怎么办?快点进来。” 见林昔担心的模样,靳洛得偿所愿,优美的唇边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你先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一向爱干净的林昔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连忙将靳洛推进浴室,“你先进去,我给你找干净的衣服。” “好,谢谢老师。” 靳洛望着背对着他蹲下身翻找衣物的林昔,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脊骨上,显出优美的轮廓,隐隐中透出几分清瘦的诱惑,顷刻之间欲念翻涌而起,先前还想着心意互通方可进入正题,这时他倒有些同意韩宸的观点了,肉体交流比起精神交流,的确畅快淋漓许多。 他甚至想,现在就扯掉那条碍事的裤子,从背后狠狠干他,干到他哭出声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危险之中,没听见水声的林昔此时回过头,纯净到无辜的眼睛看着依旧站立在原地的靳洛,不解问道:“怎么了?怎么还不进去?” “马上进去。”面上还是乖巧的优等生模样,靳洛心里却想道,或许该加快动作了。 “老师,我不会用热水器。”刚收拾完一套干净适合的衣服,耳边就传来了叫声,林昔走到浴室门前,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按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就有热水出来了。” 他这边还是老式的热水器,不用使用倒也正常,说完后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林昔以为靳洛听见了,弯下腰想把衣服放在椅子上,门却“嘭”的一声打开了。 靳洛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身形俊挺,裸露的上身散发着年轻的朝气,削瘦却不羸弱,肌理线条优美流畅,是经年锻炼独有的坚韧。林昔恍然之中只觉得被对方的体温完全包裹,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和气息,慌忙转开脸,连再看一眼都不敢。 “老师?” “啊?你、你按一下红色的按钮就可以了……”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温度,林昔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等到反应过来,衣服已经散落在了地板上。 视线往上瞧见抬起的手臂,林昔这才明白过来,靳洛是想从他手里接过衣服。 这样大惊小怪,倒像做贼心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要捡起衣物。 “不用了老师,我来就可以了。” 靳洛同时要蹲下来,慌张的林昔一个没注意,竟失手将他的浴巾扯了下来……靳洛还站着,他已经半弯下腰,离得那样近,似乎急喘的气息都喷在了对方皮肤上。 就算还是少年,那样怒张的力量,也绝不容小觑。 “老师。”见男人的脸几乎埋进碗里,耳朵泛红,靳洛既觉得好笑又觉出几分可爱,用筷子敲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轻笑道:“不用不好意思,我有的你也有,我不会介意的。” 靳洛本意是抚慰,可林昔一听他调侃的语气,饭粒一下子噎在喉咙,剧烈呛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靳洛见他这样难受立刻放下了筷子,帮他拍打后背缓解。 “我不是在开玩笑啊老师,能被喜欢的人看到,是一件开心的事。” “……”刚缓过来一些,就听见这番间接的告白,林昔低下头不敢与靳洛直接对视。 一张金色的请帖递到面前,不明白用意的林昔抬起头,靳洛还湿润着的发丝贴在俊美的脸颊上,透出平日里难得的随意和稚气,眼角微扬,语气也像第一次约会喜欢的对象一般小心翼翼,“周末家里有一个聚会,邀请了很多同学,老师愿意一起来吗?” 靳洛这样优异的学生,肯定有一大堆人追,就算喜欢的是同性,对象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肯放下身段这样低姿态,的确很让人动心。林昔如果和他同样的年纪,肯定拒绝不了。但他不仅是个成年人,还是个老师,做事需要瞻前顾后,考虑许多因素,早不是可以犯错的年龄,“这个周末我会忙一点,可能去不了。” “没关系,请帖老师收着,有时间就来。”或许是预料到了结果,靳洛没有沮丧拉着个脸,反而继续推了推请帖,“这样要是来了,就算意外的惊喜了。” 见着那样懂事又朝气蓬勃的笑容,林昔终于接过,应了一声道:“好。” “那我回去上课了。”靳洛站起身来,林昔为他找出的衣服简单朴实,但挡不住底子好,邻家男孩的感觉让人眼前一亮,“谢谢老师的衣服和午餐。” 目送着少年走出门外,当天晚上,林昔做了一个绮丽的梦。   ☆、第十四章 林昔从梦境之中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旖旎的场景尚在脑海中回旋。 赤身裸体的纠缠,沉重急促的喘息声,直白的画面令人心跳加速。更让人心惊的,是那张熟悉的脸,林昔怎么也想不到,他现实中的第一个春梦对象竟然是靳洛。 窗外的天空微茫,晨光未现,半梦半醒之间,正是欲望强盛的时刻。林昔作为成年男性,平日洁身自好,更因特殊体质刻意控制,但这不意味着他不需要宣泄。 手探入被窝里握住勃发的部位,缓缓撸动起来,随着温度攀升逐渐加快,拇指揉搓着冠状的顶部,其余的手指快速摩擦着火热的柱体,积聚的快感累累叠加,直至喷溅而出。 激窜的电流让全身舒爽无匹的同时,林昔错愕地瞪圆了一双似醒未醒的眼睛。他僵硬了半晌,不敢确信地将手指探向深处的那道缝隙,意料之外摸到了淌出的粘腻液体……猛然从极乐的巅峰跌至谷底,林昔眼前一黑,与一般的男性相比,他自渎的次数不算多,但以前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发育不完全的器官也有了反应。 身体尚处在愉悦的余韵之中,惊恐却像病毒一般,快速从心脏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他百思不得其解,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睡觉之前服用的药物。转过头,纯白色没有任何说明文字的药瓶依然屹立在床头柜上。 匆匆洗了个冷水澡,林昔连等待加热的耐心都没有,一出浴室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随手拨开湿漉的头发,他胡乱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充足了一夜电的手机。 过度的惊愕与惶恐,让他顾不得会不会打搅到人。 “喂?”出乎意料,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叶先生,我是林昔。”一边组织着语言,林昔一边思索怎么描述这尴尬的情况,“我昨天服用药物之后,出现了一些不良的反应。” “不良的反应?你指性刺激?”对方的语气镇静,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两对照,林昔甚至产生了自己大惊小怪的错觉。 “这是正常的反应,这些药物是为预防手术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必须服用。手术安排在两个月之后,这段时间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跟我联系。”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无从辩驳,林昔几乎可以在眼前描画叶重说这番话的表情,透明的眼镜后面,冷静威严的茶色眼眸。 “一个星期后你到医院来,我需要更详尽地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好,我知道了。” “既然你选择了我,希望你能半分之百信任我。” “好。”林昔本身是一名教师,但在叶重面前,他反而像手足无措的学生,只能服从。 接连几天,林昔都在欲潮汹涌的梦境中醒来,药物的作用令人惶惑,可他又不敢停用,他期望能够将自己变成正常人的手术那么多年,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在这个前提下,忍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周末随之到来。 心不在焉按着遥控器,屏幕上画面不断变化,林昔却意兴阑珊。 窗外夜幕低垂,金色的精美请帖端正摆放在桌子上。 已经到了聚会的时间,之前的林昔或许有可能去,但这几天他服用药物,身体的不适感越发强烈,每天早上醒来,湿漉的下身都在提醒他,他还是一个只能躲在黑暗角落的人。 他从未这样迫切,希望自己早日走到阳光下。 就像书本上说的,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漫长,也分外难熬。 从小到大,他从来只能远远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这样正式的邀请,是第一次。 林昔一双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不知飞往了何处,所以敲门声在耳边响起时,他许久没反应过来。门外的人把门拍得“砰砰砰”响,震动得仿佛整层楼都能听见,生怕影响到邻居,林昔赶忙起身,连问都来不及问就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一身西服,精良的剪裁衬托出临风玉树,风度翩翩的气质,随意敞开的领口不显凌乱,与飞扬的酒红色发丝奇妙的和谐,颇有几分雅痞之姿。 一手撑在墙壁上把玩着墨镜,一双细长的眼睛里现出狐狸般的狡黠。 “你怎么来了?”本以为错过的聚会主角出现在面前,任谁都会惊讶,况且这是第一次,林昔见他穿这样正式的服装,这一刻,师生间的隔阂似乎不再那么鲜明。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俊美的青年。 “当然是来接老师的。”少年露出迷人的笑容,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我可能不能去……”话还未说完,突然被凌空扛起,林昔惊愕得脑袋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慌忙拍打少年的背,“不要开玩笑,赶紧放我下来!” “我可没有开玩笑,老师,今天的聚会你是非去不可了。”不顾林昔的扑腾,韩宸将门甩上就大步迈开了脚步,他一贯任性肆意惯了,这是完成靳洛交给他的任务的最快方法。 “这像什么样子?”林昔头疼得近乎哀号,“你起码让我准备一下。” “嘘。”韩宸戏谑地提醒道:“老师你如果不安静一点的话,邻居们可能就要出来看热闹了。”末了,细长的眼睛眯起,游离灯火下几分迷人几分危险。 一听附近真的有动静,林昔连忙停止了挣扎,这里居住的都是学校的老师,彼此之间是同事,他总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被学生抗在肩上,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不知道谣言会传成什么样子,于是林昔妥协道:“你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到了车上才能下来。” 昨天那么绅士礼貌送给他请帖的靳洛,与今天霸道无理的人,真的是一个人?林昔抚额,他只希望这狼狈的一幕不要让任何一个熟人看见。 “放心老师,我保证你今晚不虚此行。”红色的敞篷跑车近在眼前,韩宸扬眉一笑。 两人到达时,聚会的气氛已经相当热烈,举办地点是靳洛的私人别墅,受邀请的大部分是兄弟俩的朋友,一部分还特地从美国飞过来,一群背景相当的世家子弟。 年轻人的聚会,花样百出,非常放得开。 质感十足的奢侈音响,混乱华美的灯光,五光十色的鸡尾酒,一张张放纵张扬的面孔。 喧闹的音乐回荡在耳边,林昔一进门就相当有压力,眼前晃过一个个光鲜亮丽的身影。 “老师想喝什么酒?”少年揽住他的腰,并列的两颗耳钉在闪烁的灯光中格外耀眼。 林昔原先担心自己格格不入,但少年将他带到了相对幽静的角落,碰见的人也是一个个微笑示意,并没有热情上前打招呼,他不安的情绪疏解了不少,“随便吧,都可以。” 他的酒量有限,但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喝一点似乎说不过去。 “既然都可以,要不要尝一下我调的酒?” 林昔惊讶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微微侧着头,勾唇一笑的人,“你会调酒?” “当然,手艺很不错。”韩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脸不红心不跳地赞扬自己,在美国长大的他,一向玩得很开,“不来上一杯,可会后悔一辈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见着他的笑容,林昔也微笑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说,动作稳准连贯又优美,连摇荡调酒器的声音都极富节奏感且悦耳,与其说是调酒,不如说是表演更贴切,潺潺的酒声入耳,林昔方才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摆放了一杯颜色十分漂亮的鸡尾酒,在灯光下反射出剔透的光芒,让人舍不得一下子就喝光了。 在少年探寻的目光中,林昔握起杯子尝了一口,透彻的液体十分顺滑,犹如在舌尖与牙齿之间舞蹈,缠绵而悱恻,他忍不住又多尝了几口,但没一会,辛辣的味道蔓延开来,林昔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足。 “不会吧,老师的酒量这么差?”像是温度骤升,绯红的颜色从林昔的脸蔓延到了脖颈,连呼吸都变得烫热,眼前的灯光晃动,视野里的东西都产生了叠影,看不分明。 “老师?”伸出手在眼神迷离的人面前晃了晃,完全没有反应,韩宸这才相信,他的一杯酒放倒了林昔,调制的烈酒度数高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快……他承认今天目的不单纯,但短短的几分钟林昔已经晕晕乎乎,他更希望对方折服于他的魅力眩晕,而不是酒精。 将人扶起,林昔摇摇晃晃站不稳,整个人靠进了他怀里。如果周围不是太多人,还有一些并不熟识的朋友,韩宸早就一把将他抱起。低低的叫唤,灼热的气息全部喷在了他脖子上,痒痒的,很是撩人。韩宸一滴酒没喝,却也有了几分醉意。 环形的台阶直通二楼的房间,门一关上,喧闹的气氛隔离,只剩下酒气的呼吸声。 男人被抛向柔软的大床之后,几乎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黑发贴合着绯红的脸颊,眼睛犹如泪水洗过一般,泛着微微的亮光,嘴唇一改往日的苍白无色,红艳得让人动容。 “我今天可不会放过你了。”在温软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之后,韩宸松开手,拿起了床边的电话,“洛,到二楼的房间来。” “嗯……”耳朵里飘进若有似无的呢喃,韩宸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他屏住了呼吸,或许是觉得太热,林昔衣领扯开了一大半,潮红的颜色从脸颊延伸到泛着玉般光泽的锁骨上,更令人惊诧的是,林昔的双腿夹紧了磨蹭着,明显有了反应的部位鼓了起来。 实际上林昔出门前不久和往常一样吃了药,他原本并不打算参加聚会,此时酒精加剧了大盛的欲望,迷迷糊糊之中不懂得怎么解决,只得夹紧了腿磨蹭床单,减轻难熬的痛苦。 “嗯啊……嗯……”他难受地低声叫唤,一双手突然撑在了上方,落下一片阴影。林昔想转开,强势的亲吻却立即落下,肆意掠夺他胸腔中仅剩不多的空气,翻卷缠绵,禁锢住的双手没有逃避的余地,只能仰起头承受,步步失守,任对方不断深入,沸腾了全身的血液。 神经被酒精麻痹,反应迟钝了很多,但炙热的手掌直接从领口探入,抓捏着胸前时,林昔还是条件反射抓住了对方的手,只是乞求一般的微弱力道,根本阻止不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为所欲为,即便意识不清,他也能从凶猛霸道的亲吻和情色的抚摸里感受到勃发的欲望。 过度的亲密接触触发了本能的抗争,林昔挣扎着拼命想往后退,如果不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并不反感,他早就动了手。退无可退,直到大床的边缘,林昔以为自己会狼狈摔下去,可是僵直的脊背却撞上了一道坚实的胸膛。 ☆、第十五章 茫然地转过头,撞入一双沉静的黑眸,林昔混沌的意识无法分辨眼前诡异的状况,实际上,他也不需要反应,修长的手指按住他的下巴,拇指抚弄着他被啃咬出红艳印记的双唇。 不适地想退缩,另外一个灼热的胸膛随之从背后将他完全包裹,前有狼后有虎,林昔进退维谷,温柔的吻落在唇上,粗暴狂热的啃咬却顺着后颈缓缓往下,胸前的突起沦入双掌之中,用力的搓揉泛起隐隐的疼痛,同时激起的快感像电流窜过身体,引起一阵颤栗。 “唔……”林昔挣扎不得,只得拼命摇头,而他的抗拒,让原本轻柔抚摸他的人加重了力道一掐,撬开他的牙关,卷住他的舌头缠吻,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谁先来?”单薄的衬衫半褪在肩膀,被韩宸一把扯下,失去依托的人倒向床铺。或许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双重的幻影,林昔一得空就扯住了床单,向着角落里爬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靳洛和韩宸都没有动手,任由男人艰难地向前爬动。 毕竟他再怎么爬,也不可能逃出这张床。 “谁硬了谁先上。”摇着头扯开衣领,韩宸两三下脱了衣服,径自做了决定。但靳洛虽然慢条斯理一颗颗解着纽扣,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西服裤撑起的程度,却一点不逊色于他。 林昔清醒的时候不一定能这么快接受他们,所以他们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 不留选择的余地,也没有思索的空间。 性格温润如玉的男人,即便醒过来知晓了真相,肯定也会一如既往包容他们的自私任性,就像今晚,他的身体必须同时承受两个人,无论他愿不愿意。 “能让老师接受的人,自然就可以先上了。”对于韩宸的建议,靳洛如是回应,两人状况相当,他们之间也从不讲究兄友弟恭,只遵从强者的原则。 两人的默契不言而喻,率先行动的是韩宸,踏上床铺的同时一把抓住了蜷缩在角落的人的脚踝,林昔的腿不仅清瘦而且光滑,细腻的皮肤一下子黏住了他的手,韩宸一向不委屈自己,也从不克制欲望,宽松的长裤畅通无阻,他长驱直入,一路从小腿摸到最柔嫩的腿根。 “啊!”他舒爽的感叹,引来的是林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叫声惊慌而尖利。 “不要不要!”烫热的掌心即将触摸到敏感的区域,即使意识混乱,林昔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剧烈挣扎起来,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样在空中乱蹬,企图阻止对方的进犯。 他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只要再过两个月,那个丑陋的器官就会彻底消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他着急得眼圈泛红,可是那只手如同缠绕树枝的蔓藤,怎么甩也甩不开。 “放开我,不要,放开我……”惊吓到语无伦次,林昔不断喃喃重复着。 “不要放开你?我怎么舍得放开老师?”可惜他真心实意的请求,在欲望勃发的韩宸听来,更像床笫间的情趣。林昔瞪大了迷蒙的眼睛,这时安静站在一旁的人进入了他的视野,潜意识里似乎认为黑发的靳洛更为温柔一些,所以他慢慢伸出了手,带着一点乞求的意味。 靳洛果然握住了他的手,可是林昔刚生出的一点希望,却在下一秒破灭。 湿热的舌尖,开始一点一点舔舐他的手指,甚至指缝,淫靡程度远胜于直接的抚摸。 “呜……”林昔如同置身于两匹狼兽之间的猎物,只能等待被拆吃入腹,彻底品尝。 无论怎样抗争,长裤还是被脱了下来,全身上下只剩下最后一点遮羞布。两个晃动的身影模糊不清,耳边却异常清晰地回荡着兴奋的喘息声,林昔不是没有感觉,正是因为有感觉,他才更害怕接下来的事情,从知晓自己的异常开始,他无时无刻不为之惶恐。 无论是游走的手掌还是细细密密落下的吻,都不能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压制住他肩膀的人是红发的少年,往他耳朵吹了一口气之后,将它含进了嘴里。 林昔被迫接受情热的挑逗,同时还得忍受缓慢的折磨,双手按在他腰上的人是靳洛,他能清楚听见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还有划过皮肤时,令人心惊的战栗,他心如擂鼓,满是反抗不能的羞愤,而脱下他内裤的人却像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轻柔到让人难以忍受。 比起温柔的对待,林昔反而更希望他粗暴地扯下来,起码不必经历长时间的折磨。 “老师,你很快会舒服起来,爽到什么都忘了。”羞愤难当,在韩宸看来更像是羞怯,他认为像林昔这样没有经验的人需要他的安慰,他不是靳洛,缺乏耐心,但甜言蜜语很在行。 殊不知这样的情话,在林昔听来反倒像恐吓。 强制大大张开的腿间,风景一览无遗,无论是半勃起的性器,还是下面那一小道缝隙。蔷薇色的花瓣泛着水色的光泽,幽香的花朵在炙热的目光中,流出了香甜的汁水…… 无论是靳洛还是韩宸,都震撼到无法言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外表看似平凡的林昔,竟然有着这样一副异于常人的身体,美丽到让人生出狠狠蹂躏的邪恶欲念,连此刻惊慌无助的眼神,都满是勾人的意味。 连自己都鲜少见过的地方没有一丝遮掩曝光在别人的视野中,专注到可怕的眼神让人无所适从,犹如被毒蛇盯上一般,林昔慌忙想并紧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真漂亮。”听见赞叹声,林昔错愕地抬起头,对上的眼睛火光延烧到泛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那样的眼神令人恐惧,但是心中,竟然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欢愉。 那样真切的赞扬,似乎身体最丑陋的部位,不再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完全被吸引的韩宸迫不及待伸出手指,先是轻柔地拨弄开湿润的花瓣,尔后放肆地亵玩揉搓,在狭窄的花道为他淌出湿滑的液体时,迅速捅入一个指节。 “嗯啊……”突然的刺激引得林昔下意识想合拢,但嵌在他腿间的腰身不允许,他这么做,反倒像献媚一样夹紧了对方的腰,药物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他的渴望同样不容忽视。 “老师,一开始会有点疼,但很快就会舒服了。”年纪相差近八岁,但年幼的一方反而像是情场高手,一副花花公子的腔调,“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体内的手指没过第二个指节,然后有技巧地开始摇晃,越摇越快,力道越猛,花道随之簌簌颤抖,呼吸变得凌乱,林昔不得不张大嘴得以喘息,但紧接着更让他始料未及,韩宸突然将手指撤了出去,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他下意识攀紧了对方的肩膀,正在茫然无助之时,下一秒,堵在入口处的坚硬性器只草草磨蹭了几下,猛然一举捅进,破开紧致的通道。 “啊……啊……痛……”即便有分泌的液体润滑,林昔依然痛到咬紧了双唇,身体紧绷,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脆弱到极致的神情,似乎再撞一下,就会碎成一地。 但是这样隐忍的表情,在床上通常只有一个作用。 韩宸揉捏着掌下的臀肉,将它往两边分开之后毫不留情地按向自己,彻底破开娇嫩的部位,改变成能容纳他的形状,完完全全的侵占,征服的快感犹如洪水席卷而来,禁锢,继而收缩,逼人的热度与紧致引人发狂,韩宸忍不住叹道:“老师你真的好紧,夹得我好爽。” “啊……嗯啊……啊!”最初的疼痛过后,顶弄中蹿升的快感骤然爆发,林昔不得不咬紧牙关压低叫声,陌生的刺激带来前所未有的狂潮,绽放的地方被摩擦到变成红艳淫靡的花朵,也丝毫没有减少一点愉悦,止不住的液体往下流,滋润了下方的另外一个入口。 姿势变化,刚开始林昔并没有发现,直到身后传来粗沉的呼吸声,还有顶在下面滚烫如同烙铁的物体。他被顶得啊啊乱叫,水声四起,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就算再冷静克制的人,见到方才火辣淫靡的情事,都不可能无动无衷。靳洛此时就像撕下了伪装的狼兽,动作依然优雅,一双眼睛却早已被深沉的欲望占据,燃起慑人的光芒。 肉体碰撞带起的水声无所不在,即使约定了共享,心中的妒意依然难以压制。 靳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扳开已经被晕湿了的后方入口,坚定地一分一分捅了进去。 “啊!”这一次林昔的叫声不同于方才的隐忍,甚至带上了哭腔。第一次承受就遭遇前后方同时进入,任何人都不可能习惯。林昔想挣扎,可是一前一后进入身体的性器让他动弹不得,隔着薄薄的一层,几乎要被捅穿,要不是醉酒的缘故,林昔一定比现在更凄惨。 “呜……”林昔咽呜得近乎哽咽,却引不起任何一方的同情,进入同一个身体,鲜明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别样的刺激又升起矛盾的妒意,然后欲望大盛,更是不肯罢休。 一张宽敞的大床上,淫乱到令人不敢直视。 ☆、第十六章 夜很漫长。 轻薄的纱帘被晚风撩起,掀开一小道缝隙,冷清月光映过透明的落地窗,浮光轻摇。 破碎的呻吟飘散在狂乱的空气里,几不可闻。铺着纯白绒毯的大床,一条光裸的腿承受不住迅猛的顶撞,无力地往下垂,白皙的内侧肌肤,满布青紫咬痕,白浊的液体蜿蜒而下。 淫靡到令人心惊。 面对面进攻,靳洛俊美的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同于韩宸注重技巧,他似乎更喜欢“一味蛮干”,没有完全抽离,浅出深入,但每一次的力道都戳刺得林昔整个人往后缩。 韩宸的霸道外现,而他强势得内敛,就像不动声色的狼犬,扑向猎物时却最是凶悍。 一把捞起掉下的腿,靳洛用力往上推,几乎把林昔折成了两半,承受的花口翻卷开来,每一次进出都清晰可见,粘腻湿漉的花瓣沾染了鲜血一般艳红,让人嗜虐的冲动节节攀升。 前方浇灌过一轮属于别的男人的精液,兄弟血亲带来隐秘的异样刺激,更是热血翻腾。靳洛下身狂风暴雨般的挺动,仿佛要进到最深的地方去,比韩宸射在这个身体里的程度更深。 而与狂浪动作相反的是,他一边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因他晕染了泪珠轻轻颤动的睫毛。 仿佛对待最亲密的爱人。 只是经历他们兄弟两人轮淫的林昔,只剩下微弱得如同小猫的叫声,眼睛都睁不开了。正是血气方刚的两位少年,肆无忌惮将全部的欲望倾泻在一个人身上,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甚至在浴室清洗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失控,将人按在浴缸边缘,一前一后再次进入。 “怎么样?”只剩下床头柜的一盏灯,稀薄的暖光笼罩了床上的人。最后从浴室出来的韩宸随意甩了甩酒红的发丝,水珠洒在赤裸的胸膛上,他仅仅下身围了一条浴巾。 “伤得挺厉害。”披了浴袍的靳洛湿漉的黑发贴在脸颊上,显得尤为沉静,相比较于他们俩,林昔身上一丝不挂,还得敞开私处让人仔细查看。 似乎早有准备,一向考虑周全的靳洛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管医用软膏。他拿出后拧开,用手指沾了一些,然后轻柔地涂抹到被摩擦得红肿的地方,慢慢晕开,不放过一处。 严谨,认真,正如他一贯的作风。 “怎么感觉挺有趣的,我也来试一试。”见着手指进出,无力反抗的所在下意识吸附着,韩宸还未完全消散的火气猛一下窜上来,跃跃欲试,从靳洛手上夺过药膏挤了一大堆出来。 软膏一触碰到温热的入口迅速化了,白色的粘稠物映着红艳颓靡的花瓣,无意识,两人的手指都渐渐往更深处探进,激起一阵水声,陷入昏迷状况的林昔尚存一些意识,却也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抗议,显然,事情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老师一直在吸我,肯定是又想要了。”唇角扬起邪气的笑,韩宸一只手直接撑到了林昔的上方,意图相当明显,高高撑起的浴巾丝毫没有为主人掩饰的样子。 “你最好轻一点,刚刚在浴室老师已经被你折腾哭了。”靳洛从容不迫,甚至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似乎将两根手指捅进师长身体里的人不是他。韩宸一向看不惯他天塌下来也无动于衷的淡定状,“靠!搞得好像你没爽过一样,刚才顶得老师哭着求饶的人不是你吗?” “好了,不跟你废话,我不想忍了,你不一起上的话就滚开。”手放肆游走,摸上突起时狠狠罩住揉捏,韩宸的眼神颇为挑衅。 靳洛长眉轻挑,却没有反对他的提议。 可惜两人正要行动,却被一阵喧闹的铃声打断了。 “搞什么鬼?”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会不爽,韩宸怒骂了一声,并不想理会。 “你的电话。”这样的音乐,不用想靳洛也知道属于谁。 “大半夜有毛病啊。”韩宸不悦地伸出手在凌乱的衣服里摸索,好一会终于找到发出吵闹声音的物体,余光一瞥,他原先按掉关机这样简单粗暴念头立刻消退得干干净净,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在靳洛探寻望向他时,大叫了一声,“竟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靳洛虽然不赞同用“阴魂不散的女人”代指他们的母亲,但同意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喂?”这时韩宸已经接起了电话,方才张狂的他,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知道了。”十分钟,他只讲了两句话,一句开头,一句作为结束。 “真是倒霉!”一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开,韩宸不多做解释一把扯下浴巾,快速撸动勃发的性器,然后在靳洛伸手遮住林昔双眼的同时,喷射在他脸上。 “你的衣服我穿走了。”靳洛上床前的斯文作风,使得他那一套衣服还像之前崭新整齐。两人体型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完全没有问题。韩宸一边迅速扣上衣扣,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能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老师就交给你了。” “好。”双胞胎兄弟,比一般亲人更加默契,这样的情景对于他们也不是第一次。 每一次相聚,都意味着分离,在他们还不能摆脱父母控制之前。 “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可以为所欲为,等我回来,你跟老师做的每一次我都要补回来。” 年龄上韩宸是兄长,但相处上,靳洛似乎更成熟稳重,或许这跟他从小跟在严苛的父亲身边有关,听了这话,他只是微微一笑,“希望到时候你不要精尽人亡。” 韩宸冷哼了一声,大步朝门口走去,没再回头看上一眼。抓开门把,身后传来一声:“路上小心。”他脚步不明显地稍一顿,然后继续刚才的节奏,直到大门轰然一声在身后合上。 刺眼的光线不折不挠舔弄着沉重的眼皮,全身酸麻犹如被碾压过,隐秘的部位一阵一阵被扩张过度的疼痛,林昔缓慢睁开眼睛,然后承受不住耀眼的阳光半眯起,最后骤然睁大。 一双手臂环在腰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两人毫无遮掩靠在一起,对方还埋在他的颈窝,这样的认知让林昔头皮发麻,整个人差点炸了起来。 “嗯?”可能被惊动,背后的人此时还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呢喃,蹭了蹭他的脖子。 林昔僵硬得像一尊雕塑,脸色发白,直到抱着他的人没有了动静,他才敢转过头,窥探那张脸,虽然只见到了散落着黑发的一半侧脸,但高挺的鼻子,异常熟悉的轮廓,他已经可以确认。那些淫乱到耸人听闻的画面,仿佛披着一层薄纱,那样不真切,可是这一刻,鲜明到无法忽视被进入后的疼痛,从下身泛开,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 林昔心惊胆战继续梭巡,但是除了他们之外,床上再没有其他人……他恍惚之中,不敢确定昨天两个晃动的身影是不是一个人,但可以确信的是,他跟靳洛上了床。 光这一个认知,已经让他万劫不复。 如果不是衣服都被扒光了,他早就飞奔而起,跑回自己的家里,不再多呆一秒。 “老师,你醒了吗?”全身战栗,下一刻他整个人绷紧了,因为背后传来的声音。 “老师?”靳洛似乎还想把他扳过身,但他死死不肯动。 身为老师,作为尊长,他竟然喝醉了和未成年的学生发生了关系。更可怕的是,他身体的秘密就此曝光,尽管从昨晚混乱的感觉看来,靳洛并不排斥他的异常,甚至还很喜欢。 “老师你这样闷在被子里,会喘不过气来的。”他就像一只乌龟,现在只想蜷缩回龟壳里面,他依稀记得,他拒绝过,反抗过,但靳洛依然将他按在床上,进入了他,所以尽管他并不厌恶他,甚至喜欢他……依然接受不了,“你出去,你先出去!” “老师,你看着我。”靳洛按着他的肩膀,最终还是将他转了过去,他迷蒙的眼睛里,立刻显现那张充斥了他所有思绪的脸,带着从未见过的认真诚挚,“我们交往吧。” 强制发生关系的第二天,这样的请求似乎有些滑稽。 但现在林昔笑不出来。 “实在太喜欢老师了,所以昨晚才会控制不住。”眼睛沉黑深邃如一潭秋水,似乎能映照出他的倒影,林昔望向他,几乎目不转睛,“老师也对我有感觉,我感受得出来。” “跟我在一起吧老师,我一定会对你很好。” 真挚的语气近乎请求,做着这样的承诺,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林昔都没有再见到靳洛,他突然人间蒸发,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因为身体的原因,林昔断断续续请了假,连叶重的检查都没有去。几次推脱之后,叶重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这个周末一定得去医院,否则取消手术。 ☆、第十七章 “林老师。”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见响亮的叫声,林昔回过头,神采飞扬的邵柏正向他这边跑来,上次酒吧的事情第三天,邵柏拖着不灵便的腿来学校,同时向他坦白了性向。 他的新男朋友,就是在那个晚上碰见的。 说实话,林昔挺羡慕他,性格阳光,大大咧咧,似乎天塌下来都能当成棉被盖。 “林老师,晚上要不要一起来玩?”邵柏笑嘻嘻地搭上林昔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声音。见他忌惮旁边路过的学生,林昔猜想大概又是酒吧,于是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有事。” “有什么事?林老师不是我说你,夜生活这么精彩,浪费了多可惜。”跟林昔熟识起来,邵柏发现他总是学校、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规律到乏味,按他看来,挥霍时光是最大的浪费,应及时行乐才是,“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人,你这样的在圈子里应该有不少人喜欢。” “不用了。”比起第一次的大惊失色,林昔现在反应淡然,“我就喜欢呆在家里看看书。” “你啊。”邵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痛表情,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林昔的性格有了大致了解,用“绵里藏针”的字面意思来形容再贴切不过,外表看似可揉圆搓扁,实则坚硬如磐石,触及底线的问题上,执拗得可怕。叹息了一声他拍了拍林昔的肩膀,“那我先走了哦。” “好,再见。” “对了。”走出几步的邵柏返回来,林昔不解,就见他把好几张色彩斑斓的纸张塞到他手里,然后挥了挥手又一溜烟跑了。林昔低头一看,是附近一家相当有名的蛋糕屋的抵用卷。 上面各式五颜六色的鲜美造型让人垂涎欲滴,似乎心情也瞬间明朗了不少。 “这一款的蛋糕好吃到爆,这辈子没吃上死都不甘心。” “大小姐,是谁说再不减肥就是龟孙子?” “没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再说我真不减肥也变不成孙子。” 林昔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挑选蛋糕,听见旁边两个女学生的谈话,不禁莞尔一笑。 夏天一到,无论是胖是瘦,女孩子都忙着减肥,他倒觉得肥环瘦燕,不必刻意追求所谓的骨感美,上次有一回在他课上,就有一个女生晕倒了,减肥减到搞坏身体,得不偿失。 “再吃的话,我看你肚子上的赘肉都可以当游泳圈了。” 林昔的手一顿,这句话虽然不是在说他,但这段时间他平坦的小腹的确微微鼓了起来。 “说我游泳圈,我看你才像有了。”关系亲密的女生间口无遮拦,另一个立即反唇相讥道。直到两个女生相伴嘻嘻闹闹离开,林昔还站在原地,落在玻璃窗上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先生,你需要哪一款蛋糕?”服务员以为林昔选定了,便礼貌问了一声,见没有回应,她奇怪地向前探了探身体,加大了音量,“先生?” “啊?我就要这一种。”晃过神来,林昔来不及多看,随手指了一种。 天气燥热烦闷,电视机里偶尔传来一阵哄闹的笑声,头顶电风扇嗡嗡作响。 桌上是刚买回来的香蕉牛奶蛋糕,这个味道林昔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造型精美别致弥补了口味上的不足,按说他午餐只吃了一点,晚饭还没吃,现在应该胃口大开。 仔细一回想,他食欲不振似乎并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只是先前他一直没在意。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种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摇了摇头,林昔试图将荒谬绝伦的想法抛出脑海,然后拿起叉子,开始一口一口品尝蛋糕。 浓郁醇厚的奶香混合柔滑味甜的香蕉,入口即化,别有一番滋味,只是……一阵恶心的感觉突然直冲而上,林昔连忙甩下叉子,捂着嘴直奔厕所。 一阵猛过一阵犯恶心,却只是干呕,像手指扣住喉咙一样难受,干吊着却又发泄不得,连带着胃部翻腾,绞痛难当。林昔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发白,身体一并虚弱无力靠着墙壁。 就算是男人,基本常识也是有的,林昔明白这样剧烈的反应并不正常。 他从来不对牛奶过敏,更别提香蕉了。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让他的身体一点一点顺着墙壁滑下,失去所有的依托。就算有两套生殖器官,他的外表从来都偏向男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情? 眩晕苦涩的滋味同时袭来,让苦苦支撑的林昔摇摇欲坠。 夜深人静,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明亮的灯光。 林昔压低帽檐,匆匆从货架上抓下好几盒的药物,几乎是每个牌子都拿了一盒。 “小姐,结账。”睡眼朦胧的女收银员被他一叫,这才拿过篮筐,晃晃悠悠地开始计算。点了几下,她渐渐清醒过来,见篮子里一大堆都是同一种商品,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 长得斯斯文文,也不像会出去乱搞的人,怎么大半夜急匆匆跑出来买这种东西? 或许是感应到收银员异样的眼光,林昔压低头将目光投往远处,他只想拿着这些东西尽快回去,让那个可笑的想法见鬼去,连多等一秒钟都分外难熬。 “一共九十八块,先生。”正点数着零钱,一抬头,男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收银员连忙叫道:“先生,你的零钱。” 男人步履急促,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叫唤,一下子到了马路对面消失了。 “真是个怪人。”感叹了一声,处在中年的收银员打了哈欠,又一副晕晕欲睡的模样。 一回到家,林昔马上进到浴室,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撕开包装拉开说明。 心急如焚试完一种又一种,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林昔整个过程中手不断发颤。 “只出现一条对照线,表示没有怀孕。出现两条线,即对照线和检测线都显色,且检测线明显清晰,表示已经怀孕;如对照线明显清晰而检测线显色很浅,表示可能怀孕……”默念着说明的文字,林昔整个头都大了,等了一段时间才敢握起手柄,放到眼前。 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几近骤停,然后重重舒了一口气。 得到否定的结果,林昔惊惶失措的心情终于暂缓了一些,不放心之余,他又检查了另外几样,结果均是否定的答案。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暂时放下。 将一大包的东西用力摔进垃圾桶,林昔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整个晚上犹如踏在云雾之间,生怕一不小心跌个粉身碎骨,所幸,老天并没有带给他一个残酷的现实。 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连澡都懒得洗,林昔直接躺倒在床铺上,将脸埋进舒软的枕头里。或许是太累了,他没一会就沉入了梦乡,呼吸变得平缓,这一段时间,他经常产生疲劳的感觉,比以前贪睡。 “嘀嘀嘀……”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林昔翻了个身,根本不想理会。 可是即使他整个人缩进被窝里,电话依然响个不停。 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隐隐作痛,林昔最后不得不起床,打电话的人执着到让人恼火。 “喂?”一向温和的人语气难得发冲。 那边的人似乎有些发怔,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应道:“我是叶重。” “叶医生?”林昔拉开窗帘,立刻被外面灿烂的阳光晃到了眼睛,想起两人的约定,他看向桌上的闹钟,整整过了三个小时,他连忙道:“对不起,我睡过头了,现在马上过去。” “希望你下次遵守时间。” “好。”挂断电话,林昔马上进了浴室洗漱,弄完之后,瞥到垃圾桶里的东西他眼皮一跳,赶忙弯下腰将袋子扎起来带出门外,然后锁上门下楼。 将垃圾扔掉,心里仿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到达医院,林昔习惯性往电梯走去,但不经意瞥到的一幕让他停住了脚步。叶重半蹲在一个坐着轮椅的小男孩旁边,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犹如冰山融化后的和煦阳光。 男孩满脸泪水地扯着他的衣袖,洁癖到可怕的叶重此时没有一脸嫌恶,反而轻言软语,让林昔大跌眼镜。在叶重的安抚下,哭闹焦躁的男孩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被他的家人带走。 原先还以为这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林昔呆怔站在原地,震惊到不能言语。 此时叶重起身回过头,正好与他目光交汇。 刹那之间,眼镜后面的茶色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冰封,连同神情也是遥远的淡漠疏离,林昔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刚才见到的全是幻影,就像被戳破的气泡,消失无踪。 叶重转过身,独自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 ☆、第十八章 进到诊疗室,林昔仍心有余悸,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只希望那样窘迫难当的检查,不要再来一次。 “躺上来。”戴好乳胶手套的叶重并不多话,直接拍了拍铺好洁白床单的诊疗台。 “叶医生,这一次应该不需要像上次一样……”林昔几经踌躇,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你迟到浪费了我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我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手术,你总不希望一个五岁的孩子因为你失去一只左眼。”叶重声色平缓,不带半分喜怒,字字娓娓道来,但裹挟其中的尖利责备却让林昔如芒刺在背,寒意渐深,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现在过来躺下。” “……”不知为何,当叶重命令式的语气出现时,林昔不但不像往日一般屈从,反而胸膛燃起一股怒火,他握紧了双手不理会,直接掉头就走。 “几日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转身的瞬间,后颈传来尖锐刺痛,林昔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身体软倒在对方手臂。 被凌空横抱起,屈辱又羞恼,林昔怒火攻心,想挣扎逃脱,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从你接受手术的那一刻起,身体的掌控权已经不在你自己手里。”自下而上望着那双茶色的眼睛,更觉凉薄无情,林昔顿时后背发毛,或许他当初打那个电话,完全是个错误。 “你……”嘴唇哆嗦,想破口大骂,却只引得自己一阵眩晕。 “如果你不想全身麻醉,最好给我安静一点。”拔出针管扔向垃圾桶,叶重又重新换了一副手套,连同口罩一并弄好,这才看向林昔,站立的时候不明显,躺平之后腹部微凸。 难道这就是性情改变的原因?叶重解开纽扣迅速将衣服拨到两边,然后将手心贴上去。脉动微弱,几乎感应不到,他转而搭上林昔的手腕,通过另一种观测手段来确认。 “做什么?”怪异的举动让林昔起了不好的联想,冰凉的乳胶紧靠皮肤让人发麻。 叶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扯下他的裤子,将手指探入,旋转翻搅之后带出粘腻的液体。林昔断然没想到他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将湿漉的食指放到了他眼前,近到不能再近。 “实话告诉你,上次开的药并不是预防手术后遗症,而是进一步开发你的女性器官。”闻言林昔惊怒瞪大了一双眼睛,而叶重接下来的话更是晴天霹雳,“现在恭喜你,你怀孕了。” “……”脑袋一片空白,林昔只能不断发颤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要你让人射精到里面,百分之百有可能。” “怎么样?”叶重掐住下巴强行扳过林昔的脸,将白浊涂抹到他脸上,戏谑般轻笑道:“现在相信了?我还想如果你能忍过这一个多月,由我亲自给你受孕,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眼神呆滞的林昔茫然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他完全不理解。 “你什么都不用再做,只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介意他是谁的种。”用着施舍般的怜悯语气,叶重甩开手套,重新将掌心放置在微微鼓起的腹部,温柔而虔诚,就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力道克制而舒缓轻慢,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尚在沉睡中的幼小生命。 这样的神情,与林昔方才在大厅见过的一般,却又远胜于此。 寒毛直竖,林昔猛然惊醒过来,叶重的表现,绝对不是一般医生应有的反应。 “叶医生,要走了吗?”查完房的护士抱着病历本刚走近,电梯门就打开了,她到这里实习不久,一直对年轻英俊的医师抱有好感,于是习惯性微笑问候了一句,见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披着白色大外套的人,不由靠近了探寻道:“要不要紧,是晕倒的病人吗?” 衣服很熟悉,如果不是关系亲密,一向洁癖严重的叶医生不可能把自己的外套给人。 脸和上身包裹严实看不分明,可是从露出的脚看来,似乎不像女人。 “这是我的妻子。”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就瞬间滑下,男人适时往旁边一避,为怀里的人理了理翻开的领口之后大步向前走去,“再见。” “妻子……叶医生竟然结婚了!”身影渐行渐远,她却一直转不开目光,这实在太震撼了,她恐怕是医院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哇,能当叶医生老婆,该是多么幸福的女人!” 可惜,林昔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待遇幸福。 “呜呜呜……”身体疲软无力,嘴巴被胶布封住,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能到家了。”近在耳边的男音,低沉磁性,但在林昔听来,犹如恶魔一般满带恶意,他再次企图发声,引起别人的注意,“呜……呜呜……” “如果你想从此以后不能再开口说话,我不介意让你多叫几声。” “……”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叶重的表情,但林昔相信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终于明白外婆为什么说到万不得已,撑不下去的时候再打电话,可惜,已经太迟了。 到达叶重的私人住所,从轿车出来,林昔继续以同样的姿势被一路抱进大门。只是这一次,嘴巴上的胶布被仁慈地撕掉了,不过一路折腾,他早已没有了力气。 高级住宅区清幽宜人,最注重隐私,林昔最后一点求救的希望随之消散无踪。 “叶先生。”静谧到令人窒息,忽然听见一声叫唤,林昔艰难侧过头,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见到一片纯白,这个人竟然对着叶重行九十度的鞠躬礼。 “从今天起,每日三餐都按照之前拟定的菜单来。” “是。” “房间布置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你下去吧。” “是。” 两人的对话简洁到不能再简洁,不过从中,林昔确信了,叶重的确早有计划。 “亚斯是专业管家,照顾一个孕妇绰绰有余,除此之外,你不要抱有任何期待。”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叶重的眼睛,在他看来,林昔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不费吹灰之力都能捏死。 “孕妇”这两个字仿佛毒针一般刺痛林昔的神经,他愤而怒视。 “永远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权威。”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昔被扇得歪过头,白皙的脸颊浮现鲜红的掌印,连嘴角都沁出淡淡的血痕,如果不是麻醉的药效尚在,定然痛到难以忍受。 “我不喜欢动手,但更讨厌麻烦,记住了吗?”刚刚动了手,叶重却依然丝毫不乱,雪白的衣衫没有起一丝褶皱,表情淡然冷漠依旧,连同呼吸也是平缓听不出半分恼怒恫吓。 “听清楚了?”见林昔低垂着头毫无反应,叶重正想掐住那尖细的下巴,不料耳边刮过一阵厉风,蓄足力道的一巴掌牢牢箍在他脸上,他足足有好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这短短的一刹那用光了林昔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瘫软急促呼吸,继而痛苦咳嗽起来。 他与人为善,温和待人,并不代表着没有脾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叶重不仅践踏了他的底线,更侮辱了他的人格,所以他就算自己疼上七分,也要让对方一样不痛快。 “原来我还小看了你。” “啊——”尖利的叫声破出喉咙,林昔眼角泛出了微微的水光,被叶重咬住的那一截食指,如同被锋利的机器切割,落下一道深深的充血印记,只差一点,血珠就从指间滚落。 “我是个锱铢必报的男人,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必须记住,不然你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救不了你。”握住他手指的男人依然英俊耀眼,但林昔恍然看见了青面獠牙的恶鬼。 就像一本装订精美的书本,欣赏完首页翻到第二页,陡然出现血淋淋的肢解现场。 止不住的战栗。 林昔瞪大了眼睛盯着精美绝伦的天花板,防止自己昏睡过去。他不知道自己陷落在这张宽敞的大床上多久了,但他深刻意识到,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麻醉的药效渐渐过了,显著的表现就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右手食指割裂般的痛楚。 雪白窗帘被清风扬起一角,外面已经是华灯璀璨。 “唔。”慢慢撑起身体,林昔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微小的音量在安静异常的房间仿佛被无限放大,竟似还有回音。林昔吓了一大跳,连忙又躺回去,装作一动不动的样子。 许久没有动静。 林昔几乎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信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再一次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酸麻的手臂,发僵的双腿,他艰难地慢慢往床边移动,同时等待身体机能的恢复。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额头上满是冷汗,林昔终于得以一脚踏上地板,美中不足的是,身形不稳差点栽倒。扶住墙壁,他慢慢踱到窗边,小心翼翼往外面看,观察四周的状况。 所幸的是他所在的房间在二楼,不算高,下面是柔软碧绿的草地,周围空无一人。 回到床边,林昔当机立断,拉过床单撕扯成条状,然后前后相连绑成一大捆。满头大汗顾不得,他又一次来到窗边,仔仔细细扎好之后蹑手蹑脚翻过窗台,揪住布条往下滑。 即便没有恐高症,坠落的过程同样惊心动魄。 好几次手发虚,林昔咬牙苦苦支撑,踩中草地的瞬间虚脱一般跪坐下来。短暂的憩息过后,他半分不敢耽搁,赶忙爬起,用尽力气往前跑,将深沉的夜色远远甩在身后…… ☆、第十九章 不断对自己说着坚持,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一黑,林昔直接摔趴下了。 掌心蹭得破皮出血,膝盖砸在地板上一阵钝痛。 叶重那样谨慎周密的人,不可能给他留下太多逃脱的时间,林昔喘息到嗓子发疼,可还是坚持着爬起,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跑,渐渐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场景。 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曾想,拐角处突然一阵刺眼的灯光直射而来,连躲闪都来不及。 “呲——”尖锐的刹车声重击耳膜,路面划出两道深深的印记。 保险杠近到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反应再迟一秒钟,林昔必定被高高撞飞出去,血溅当场。他一张脸白得犹如一张薄纸,似乎再轻轻一戳就会彻底倒下。 “老师!”强光带来眩晕让人睁不开眼睛,听见叫声,林昔勉强拉开一小道缝隙,视野之中,一个挺拔的修长身影快步向他靠近而来,他眨了眨眼,方才确信不是幻觉。 “老师,你没事吧?”一双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漆黑的眼眸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老师?”见他没反应,靳洛加重了力道,韩宸离开后,他受到了父亲的惩罚,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他立刻驾车来寻找林昔,心急超速,差点酿成了车祸。 “放开。”紧扣的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林昔疼到承受不住,除此之外,他完全明白一个男人在一夜情后失踪所代表的意义,既然靳洛想撇清两人的关系,他自然不会缠着他不放。 断就断得彻底。 靳洛从未听过他这般冷淡的语气,不由怔住,林昔这时又提醒了一句:“放开我。” 难得的严厉神情让靳洛下意识松手,但见对方失去依托摇摇欲坠,他眼疾手快,快速上前一步揽住清瘦的腰,将人环在胸膛,同时低声道:“小心,老师。”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身为尊长,这副狼狈相还真是难堪。 “老师,你生我的气了?” “……”林昔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他知道一定很滑稽。摇着头笑了笑,他伸出手想推开对方,但靳洛不但不松手,反而收紧了力道箍住他,将他锁在胸前。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你松手罢。” 他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愤怒的感觉,愤怒需要对象,而他有的,只是失望罢了。 “老师,你的脸怎么了?”起初着急来不及细看,近在咫尺时低头,靳洛立即发现了鲜红的掌印,他轻轻的一碰,林昔已经痛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告诉我!” “没有人打我,这是我不小心摔倒磕的。”那样复杂的事情,林昔并不想他卷进去。 “老师,我生气了。”热气缭绕在耳边,连伤处都能感受得到,林昔侧开脸想躲开,不料靳洛的下一句让他僵立在原处,“恋人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对,不向对方撒谎?” 恋人……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刃,扎进他胸膛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好了,这一次先原谅你。”松开他的靳洛向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蹲下来,随后转过头微笑道:“上来吧老师,我背你回家。” 就算知道靳洛并非表面那样纯净无害,但看着那样澄澈到闪闪发光的眼睛,林昔没办法无动于衷,第一次靠在他肩膀上的沉静睡颜,第一次交谈的手足无措,酒吧里的共舞,温馨的双人早餐,人生第一次收到的告白,还有那个疯狂的夜晚,属于他们的第一次。 不知不觉,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回忆,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除了最亲密的家人,这是第一个在他生命中占据如此多记忆的人,林昔仿佛回到那个下雨的午后,回到家,少年意外出现在他眼前的瞬间,心房猝不及防被狠狠一撞,荡开无边的涟漪…… “老师你以后要多吃一点饭,瘦得轻飘飘的。”靳洛尚未成年,却已经比林昔高出了不少,身形虽然高挑削瘦,依然比缺乏锻炼的林昔坚韧很多,“我以后会好好监督你的。” “……”伏在他肩膀上的林昔呼吸到的都是年轻干净的味道,几乎开不了口。 “老师,你睡着了吗?”声音放低的同时,靳洛脚步也放缓了,“要是睡着了就嗯一声。” “嗯。” “老师,你真可爱。”少年爽朗的笑声映着无边的夜色,似乎连枯燥的风景都变得有趣起来。林昔靠在靳洛身上,清晰听见他的心跳声,同时微凸的腹部仿佛也有了微弱的脉动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拥有他们共同血缘的生命。 本来惊恐厌恶的情绪竟奇异般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两人交叠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十分悠长,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背后一双注视许久的阴霾眼睛,来自奢华轿车内一身纯白的儒雅男子…… “怎么样?还痛不痛?”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林昔身上的伤痕越发显得可怖,靳洛一进门就想带着他直接上医院,可是林昔怎么也不肯同意,所以就在家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好很多了。”林昔并未敷衍,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离开,身体上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往外看了一眼,“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还有记住,开车不要再开那么快。” 外面夜幕低沉,明天是星期一,作为老师的本能,林昔提醒道。 “老师这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只是明天要上课……”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现在回去肯定进不了门了,老师也不愿意收留我?” 林昔的确听说过靳洛家教森严,而且父母离异之后跟随严苛到不近人情的父亲,天子骄子,也有旁人无法了解的痛苦,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一个多月没来上课,落下的功课要尽快补上。”林昔算间接同意了他的请求,作为高三的学生,功课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林昔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那件事情的主要原因。 “好,以后下课我都到这里来,老师帮我补习,一定事半功倍。” 林昔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靳洛总能让话题往自己更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一段时间不能上课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在老师这里学习环境好多了。” 靳洛从小开始,事事被要求必须做到最好,这也养成了他骄傲的性格。即便是向父亲低头,依然让他倍感屈辱,他又一次清醒认识到,必须加快步伐,脱离父亲的高压控制。 所以关于消失的原因他含糊其辞,这一定程度上,也与他不想在林昔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挫败有关,毕竟林昔比他年长又是老师,他不想让他认为他还是一个依靠父母的小孩子。 这也许是有着一个年长恋人的少年的通病。 “老师这是做什么?”冲完淋浴,靳洛一边赤脚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漫不经心用毛巾擦拭着湿漉的头发,房间里充盈着暖色的温馨光线,令人心情分外愉悦。 所以见林昔在地板上打了地铺,枕头被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他不由眼角一跳。 “床让给你睡,我将就一下就可以了。”懵懂无知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弯腰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脊骨弓起,将单薄的睡衣扯得更加透明,暴露出后背到臀部,异常流畅的线条。 如果还未尝过那副身体的味道,靳洛或许能克制,但此时此刻,他已经知晓了覆盖在布料下的秘密,内心的狂兽挣笼而出,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控制。 他无声地靠近,如同一只高贵慵懒的狮子,接近对危险一无所知的猎物。 这一个多月每一个晚上,他时常回忆起那美妙的滋味,正值年少,一旦开了戒,欲望就像泄闸的洪水,奔腾无法阻挡,不同于成长于美国喜好玩乐的韩宸,靳洛一贯被管束得厉害,而他本人的性格也习惯于压抑,但越是压抑,爆发的时候越是猛烈,那一个晚上,他甚至做得比韩宸还凶,酣畅淋漓的宣泄,痛快到连指尖都为之颤抖。 喘息渐渐变得粗沉,他竭力控制呼吸,生怕吓到了安静的男人。 “对了,洗完澡记得把头发吹干,不然很容易感冒,电吹风就在桌子上。”一无所知的林昔双膝跪在床单上,因为需要弄平远一点的地方,他整个身体往前挪。 这个姿势再寻常不过,但在欲火大盛的靳洛看来,却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如果林昔的腰再放低一些,就与那天晚上一样,他还记得,压在那清瘦的脊背上,狠狠撞入,意识迷乱的人被他顶得哽咽连连,十指揪紧想往前爬,却又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遭受到更猛烈的进攻。这个侵略性的体位,完全能激起雄性强烈的征服欲和施虐欲。 几近兽交的姿势。 ☆、第二十章 “老师。”腰上蓦然一紧,怕痒的林昔本能一缩,湿润的发丝擦过耳际,少年沐浴过后干净清爽的气味充斥四周,怎么躲也躲不开,他心脏砰砰直跳,只得慌忙问道:“怎么了?” “我很想你。”夜深人静,靳洛的嗓音更带上了魅惑人心的作用,“一直都很想你。” “……”心房用力蹦了一下,林昔半边脸开始发热,他一直不明白靳洛为什么喜欢他,但听着认真诚挚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尽管这样直白表露感情的方式他并不习惯。 “每天睡觉都会梦到老师。” “……” “老师有想过我吗?” “……”林昔唇张了闭,闭了张,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最后轻轻点了头。 可没想到他一个细微的动作,靳洛却有了剧烈的反应,直接扳过他的脸,热切地亲吻,如风卷残云一般,放肆又不失温柔,变化不同的角度加深,铺天盖地而来,令人无从拒绝。 林昔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完全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只能从对方那边度过微薄的空气。 双唇被蹂躏到泛红,任人采撷。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被靳洛压在了铺着单薄床单的地板上,侧着头承受缠吻,湿热的手掌探入了他的后背,情色地磨砂着肌肤,电流猛地窜过,让人骨头一阵发酥。 靳洛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林昔以别扭的姿势低伏着,腹部几乎紧贴在了地上。意识到问题,他慌忙想推开靳洛,可靳洛一把抓住他两只挣动的手,反而更加粗暴地啃咬他的双唇。 靳洛仅仅下身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的胸膛将他紧紧包围,更糟糕的是,坚硬起来的部位已经抵在了他的腿根。林昔只得转开脸,争取空隙说出话来,“不要……不要在这里……到……到床上去……”短短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 “既然老师喜欢在床上做,那我就听老师的。”腿弯被勾住一把抱起,林昔混乱中只得搂住靳洛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但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是他在积极主动。 “今天不要做,我用手帮你好不好?”陷落在柔软的床铺,衣服上的扣子被扯得洒了一床,林昔一手急忙拢住,一手推拒着靳洛不断靠近的身体,闪躲避开他的亲吻。肚子里的孩子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尽管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但出于本能,他不希望它受到伤害。 见靳洛没有停手的意思,林昔脸涨得通红还是继续道:“不然我用嘴帮你,可以吗?” 到了这种时候,他用的依然是商量的口吻,有拒绝的余地,任何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项,所以靳洛理所当然不认为这是林昔在要求他,调笑道:“是用老师下面的哪张嘴?” “……”上一次发生关系,林昔意识不清,这一次,他滴酒未沾,清醒到不能再清醒。所以这样的话,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火了,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老师,这一次我会很温柔,不会像上一次一样。”靳洛以为是那一晚他们兄弟太过放纵,给林昔留下了阴影,放低音量安抚道,但他的双臂,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他外表谦和有礼,但在某些方面,固执到了极点,难以说服。 一向不习惯让事情脱离掌控的他,现在也有些分不清楚,对林昔,他到底是因欲生爱,还是因爱生欲,或者,仅仅是单纯的欲望。 扼压住略显抗拒的手腕,靳洛亲吻上因慌乱而颤动的睫毛,那双漆黑温润的眼睛,无时无刻都像一弯碧水,平静地包容着他,似乎再怎样任性都受到允许,一直被深深爱着。 亲吻从一开始的细致温柔,渐渐炙热变得失控…… 为了让林昔接受,他做足了前戏,选择了最容易的后入式。 “啊——”被进入的瞬间,林昔难耐地惊叫了一声,在他的坚持下,靳洛没有进入他的前方,火热坚硬的肉楔缓慢但坚定地一分一分深入后穴,他抓在床单上的手渐渐泛白。 低头喘息,汗水一颗颗顺着脸颊掉落。 “嗯……啊!”前方勃发的欲望被炙热的掌心包裹住,技巧娴熟地套弄,每一次摩擦都带起延烧的火苗,林昔难以忍受地开始呻吟,同一时刻靳洛从后面狠狠一捅,完全进入了他。 前后方同时夹击,舒爽愉悦加倍,林昔混乱而癫狂,趴伏的身体被撞得连连前移,然后腰又被重重拉回,进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属于男性结合的躁动与暴力,迅速让人沉沦。 “老师,我可以再快一点吗?”靳洛用的是问句,却不等林昔回答,加速了摆动的腰,林昔被他冲得歪歪斜斜,坚持不住往旁边倒,他顺势拉开林昔的腿,两人双腿交叠,甬道更加紧致逼人,靳洛顾不得一开始的许诺,开始凶狠地撞击,床在剧烈的动作中发出了吱呀声。 “啊……啊……啊!”林昔控制不住的叫声越来越高昂,因为靳洛开始集中顶撞那一点,他连脚趾头都开始蜷缩,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灭顶的快感将他完全湮灭。 沉沦欲海之中,尚存一点点清明的意识,林昔下意识收紧了手,牢牢护住自己的腹部。 在这里面,是他们血缘的结晶,而现在,靳洛也在他的身体里面。 这一奇异的认知,让他恍然觉得,他们从所未有的接近,从所未有的亲密。 所以烫热的液体喷射进身体时,他毫不抗拒。 “林老师,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第二天一到办公室,林昔就因为走路姿势受到了同事们的特殊关注,对此他只能装作淡然,假装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所幸的是,星期一他的课最少。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林昔开始思索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第一件是怀孕,从听到这个消息时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茫然犹豫,其中的波澜起伏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一个多月的肚子也许不会被发现,但问题很快会接踵而至,肚子大起来之后他肯定不能再待在学校里,孩子的健康问题,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光明正大去医院,更不想成为别人研究的对象。 而且他必须一力承担,不能告诉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毕竟靳洛,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如果说这件事情还可以慢慢解决,那么另外一件……林昔太阳穴隐隐作疼,一想到叶重,他就浑身发冷,他实在无法理解他诡异的思维,但他可以肯定,必须远离这个人。 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或许做不到,但是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做到,毕竟林昔当初找的人并不是叶重,而是父亲的好友,叶重的父亲——叶立瑾。 幸运的话,找到他不仅可以解决叶重的问题,还可以解决他怀孕的难题。 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纸条,林昔沉默了好一会,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打这个电话。 林昔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电话打不通。 “嘟嘟嘟……”听着忙音,他挂掉重新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既不是无法接听,也不是不在服务区,只是无人接听,这是不是意味着,叶立瑾在躲他? 唯一的希望如此迅速破灭,林昔茫然无措,机械般一次又一次重拨,脑袋里一团乱麻。 怎么办?报警抓叶重?可是他既没有证据又不能曝光自己。逃跑?他为什么得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放弃工作,放弃现在的生活?左思右想,始终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烦恼担忧,日子竟平静地过去了一个月。林昔白天上课,晚上辅导靳洛,生活规律,如果没有叶重这颗不定时的炸弹,完全可以称得上惬意。 越与靳洛相处,林昔越没办法将他当成一个高中生,平常两人的言谈中,林昔发现他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沉稳有魄力,比起他这个严格意义上的大人,强了不是一点两点。 当年他这个年纪,只懂得死读书,靳洛不仅处理学生工作无懈可击,连炒股都有涉略,而且不是小打小闹,好几次靳洛开玩笑说他长胖了,林昔险些脱口而出将真相讲出来。 幸好都忍住了。 起初林昔每天都坚持打叶立瑾的电话,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难免有些灰心,也就渐渐减少了频率,偶尔想起来才打一次,但始终没有放弃。 这一天晚饭过后,等待靳洛的林昔一边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一边拿起旁边的电话,正要拨打,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疑惑不解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林先生吗?”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林昔过了一遍熟悉的人,确定不认识这样的女性,“请问你是?” “这里是海城医院,您的家人杨萍如女士今天被送进了急救室……”只听了一句,林昔脑海就轰然一声巨响,半天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喃喃道:“我马上到。” 匆匆收拾了一些衣服,林昔将所有的银行卡塞进行李袋,直到收完所有东西,他的手还在颤抖,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提起所有的东西,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 ☆、第二十一章 昏昏沉沉五六个小时,林昔到达家乡小镇医院,已经是凌晨时分。 白炽灯照着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匆忙的脚步声,一见咨询台,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林昔迫不及待上前问道:“护士小姐,请问昨晚送过来的杨萍如病患住在哪个房间?” “杨萍如?”值班的是个年轻的护士,打着盹睡眼朦胧,重复了一声这才慢慢悠悠开始查阅,“昨晚送过来的病人?哦,在五零六。” “谢谢。”林昔立即奔向楼梯,马不停蹄往上赶。 心惊胆战推开病房的门,林昔眼前飞速闪过许多镜头,年幼的时候,外婆背着高烧的他,一步一步汗流浃背走到医院,长大一些,是每天看着他背着书包去上学的佝偻身影,再来是遥望着他拖着行李离开的目光……最后,是放在他头上的温热掌心。 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走廊的灯光随着门缝的扩大照亮昏暗的房间,最靠近的那张病床一览无遗。杂乱蓬松的白发,深陷发青的眼窝,年迈的老人身体严重缩水,瘦弱得仿佛干瘪的树枝。 行李骤然落地,林昔手握在门把上许久不能动。 两天前他还打过电话,外婆的声音一如往常温和……怎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全身如置冰窖,寒意顺着脊骨而上迅速爬遍每一根神经,手心却沁出了细密的汗,不住抖动。 “病人是慢性的肾功能衰竭,已经到了晚期,伴有严重的并发症,多脏器功能衰竭,造成呼吸系统、神经系统、造血系统及代谢系统严重失衡,透析只能暂时维持,病人随时有可能因脑水肿、肺水肿、心功能衰竭突然死亡。最佳治疗方案是肾脏移植,但病人年岁已高再加上身体过于虚弱,手术会存在很大风险,所以希望家属一定要慎重考虑。” 一长串的专业名词听得林昔头疼欲裂,但更令他担忧的,是外婆完全不乐观的病情。 无论透析还是手术,都需要一大笔钱,双重压力一并独自承担,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对了,除了你之外,病人还有没有其他亲属,兄弟姐妹基因配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面对医生的提问,林昔默然摇头,过了一会追问道:“我的肾可以吗?” “血缘关系越亲近配型成功的几率越大,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试一试。”医生说法委婉,但终究还有一线希望,可林昔不等舒一口气,又想到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他不仅身体异于一般人,而且现在,他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快三个月的孩子。 医生通知完毕离开,林昔脸色苍白,不得不扶住墙壁,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个个难题接踵而至,连让他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谢谢校长。”林昔挂断电话,是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忙碌一整个早上,等到想起来请假,发现手机竟然落在了家里,只得来到外面,幸好,他还记得学校的电话。 工作这几年一直兢兢业业,不迟到不早退,难得打搅到校长,对方也就宽容地同意了。 午饭在外面随便对付了一顿,诸事烦心再加上孕吐,林昔基本上只动了几筷子,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强盛的体力应对接下来的这场硬战,可真的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强迫吞了几口,却连刚才吃的一点点东西一并吐了出来,得不偿失。 “林先生,回来了。” 这医院不大,不似大城市拥挤,所以一个早上下来,林昔混了个脸熟。外婆发病是邻居发现帮忙送来,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林昔趁着出门的间隙回老房子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满满好几袋,护士见他长得斯斯文文颇有好感,此时见他满头大汗,走了过来帮忙。 “谢谢。”未来还有一段相处的时间,遇上热心的人,林昔心里颇为感激。 “林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相伴而走,两人自然而然开始闲话家常。 “老师,语文老师。” “我说难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原来是老师啊。”年轻的护士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倍感亲切,“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一声。” 小镇经济不甚发达,交通也不如城市便利,但人与人之间,尚保留着一点淳朴的关怀。如果不是儿时不愉快的回忆,林昔也不愿意离开这里,背井离乡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所以他点了点头,一直阴霾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应道:“好。” 外婆一直没有醒过来。 林昔衣不解带地陪伴照顾她,父母离世那种刻骨铭心的悲恸直到现在他还印象深刻,所以这一次,他丝毫不敢懈怠。好几次夜里,他被噩梦惊醒,直到抓住外婆的手才安定下来。 那双干枯的手像是脱了水的老树皮,摸起来冰凉冰凉,再没有了以往那边的温热。 小时候大冬天,外婆都会用双手将他捂热,现在,换他这么做了。 血缘是很奇妙的存在,牵绊的枢纽,林昔深切感受到,而他肚子里日益鲜明的小生命,也在渐渐长大,好像一种不可破灭的联系,开始一点一点建立起来。 一个星期之后,医生通知他配型失败了。 当天晚上,林昔一直睡不安稳,翻来覆去,他的肚子在这段时间像气球一样慢慢鼓了起来,虽然他一直穿着宽松的衣服,但仔细从侧面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而且这是在医院里,他每天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照顾病人耗费精力,而他又日日惶恐担忧,所以与腹部相反,他的身体反而消瘦了不少,黑眼圈也在加重。 所以听见尖利的声响,他条件反射翻身而起,身体却不允许,一阵眩晕向他袭来,顿时眼前一片黑暗。等到他能够睁开眼,发现自己摔坐在地上,脚踝一阵刺痛。 “林先生!林先生!” 听见叫声,林昔知道一定是外婆出了状况,赶忙扶着墙壁爬起来,不顾脚踝的疼痛,也不顾腹部隐隐的坠痛感,大步往外走,他能留在医院里,一定程度上也是破例照顾了。 “小夏,怎么了?”这段时间相处,林昔已经能叫出护士的名字,连忙抓住慌乱的人。 “杨女士心脏衰竭造成急性肺积水,情况很危险。” 连续两天不眠不休,离开一小会小憩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林昔因疲劳充血通红的眼睛几乎要爆裂开,酸麻肿胀难忍,脑海也轰炸一般嗡嗡作响,泛白的嘴唇险些咬出血来。 “林先生,这是手术同意书。”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吓人,叫小夏的护士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已经有合适的肾源……” “……”林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刚要开口,一句话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如果要进行手术,必须先交纳十万的费用。” 林昔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到来得这样危急,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他的存款在这半个月用得所剩无几,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筹钱,甚至还想过高利贷,但是现在让他铤而走险也来不及了,他脸色煞白,犹如世界末日来临,这渺茫的希望等待到了,却要从指缝间活生生溜掉,怎么能忍受?但是林昔更明白,没有这笔钱,什么都办不到。 他能够不顾尊严向医生下跪乞求,可是……一颗心揪得要爆裂,林昔一步一步迈向急救室,谁也不需要这廉价的乞求,每天世界上都有无数的病患必须接受两难的抉择,家属也是,就算磕破了头,没有钱也是白搭,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竟然连救命的钱都拿不出来。 “林先生!”陌生的声音传来,林昔瞬间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林先生,我代表靳先生已经帮你交上了手术的费用。” 林昔摇了摇头,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靳先生,他只认识一个姓靳的人——靳洛,难道是靳洛……可是如果是他,怎么会有眼前这个人面无表情的男人。 “靳先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少爷面前。” “……少爷?”林昔好不容易抓住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 “靳洛少爷因为林先生的关系,跟靳先生起了一点冲突,靳先生不希望父子之间的感情因为一个外人受到影响。”字字斟酌得精准有礼,却尖锐得如一把把尖刀,直接扎入林昔的胸膛,他根本连这个男人的面都没见过,这个男人却能轻而易举扼住他的命脉,掌控他家人的生死,这样决绝,不给对方半分喘息的空间,难怪能建立起那样庞大的企业,养育出靳洛那样优秀的儿子,在敌人还毫无威胁时,直接将他扼杀,活生生扼杀。 他能拒绝吗?林昔想笑。 “靳先生相信像林先生这样优秀的老师,应该知进退,懂分寸。” 说完最后一句话,男人转身离去,如同他出现迅速而机械,不留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第二十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椅上只剩下林昔一个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手术中”的字样鲜红亮着,每一秒钟都像被无限延长了,缓慢得难以忍受。 林昔有记忆以来,对医院一直抱有抵触感,儿时随着父母辗转,每一次闻到消毒水,他都很难受,因为那意味着他必须在陌生人面前,敞露自己的身体。而他对父母的最后回忆,也是在医院里,两张白布掩盖住血淋淋的面孔,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站在幽暗漫长的走廊。 往昔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太阳穴阵阵抽痛,林昔烦躁地晃了晃头,恍惚间,下身淌出的一股热液让他倏然一惊,慌忙起身,感觉更加鲜明,湿滑的液体迅速顺着大腿往下流。 难道……难道…… “嘭!”随着突来的一声响,紧闭的两扇门缓缓打开,等待一整个晚上终于有了结果,林昔一时间顾不了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询问。 “医生,情况怎么样?” 一颗心砰砰直跳,他紧盯着走出来的人,下一刻如同电影场景一般,疲惫的医生解下口罩,摇了摇头,无声地叹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漫长等待的折磨,不是为了这句抱歉。 从病情危急的措手不及,到突如其来的手术费用,短短的一个晚上,林昔如坐云霄飞车,高高吊起,重重落下,起起伏伏,完全没有一点准备,一颗心随时悬在半空之中,他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只需要静静等待,一个健康的外婆就会醒过来,可是事实不尽如人意。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换肾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病人的身体过度虚弱,心脏骤停……” 医生还在进行解释,林昔却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胸口疼到紧紧按住也缓解不了痛楚,只能艰难地喘息。或许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狰狞,一个经验尚浅的护士被吓得往后避开。 “林先生!”最后只听见一声高叫,林昔猛然向后仰去,双腿失去所有力气,栽倒在地。 蜿蜒曲折的青石板小路,老房子里陈旧的闹钟,滴答滴答……转而是父母的笑脸,落在头顶的温热掌心……最后通通变成长形的白布,徒然向他冲来,紧紧裹住让人动弹不得。 想逃脱,却越缠越紧,耳边恍然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沉重的眼皮却睁不开。 又一次陷入黑暗。 林昔醒过来,是因为剧烈的渴意,喉咙灼烧过一般火辣辣,慌忙伸出手,却发现有冰冷的圆环禁锢在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挣扎而起,却无力倒回床铺。 “唔。”察觉了他的不舒服,旁边的人端来一杯清水,扶着他慢慢喝下。犹如久旱逢甘霖,林昔焦急地吞咽,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然后意识再次渐渐走远…… 彻底清醒过来,是在一个傍晚。 林昔缓缓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纯白的棉被,然后是窗边飞动的布帘,远处天空的云朵被落日映红,幻变出各式各样的形状,美不胜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意识还未清明就发出了感慨,等到收回目光,林昔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里。 “林先生你终于醒过来了。”过来查房的护士正是与他熟识的小夏,一见他醒着,立刻惊呼了一声放下病历表,啪啦啪啦跑远了,“我马上去叫叶医生过来。” “……”来不及阻止,林昔也就任她去了。 用手肘撑起身体,还有些发晕,或许是沉睡太久,思维短时间无法跟上。缓了一会,没发现异常,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尖一触到地板,如被电流触到一样,林昔顿时垂下眼帘。 宽松的病号服下,依稀可见鼓起的轮廓。 之前还以为……松了一口气,林昔拿过一旁放置的衣服换上,一分钟都不想再多待。 这个地方的空气,总是充斥着腐朽死亡的味道。 不等小夏护士回来,他径自出了病房。到了外面一看日期,林昔惊讶地发现,他昏睡了一个星期。期间有过模糊的记忆片段,记得有人喂过他水喝,却感觉这个人不像医院的人。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愿多做猜想,林昔这样劝诫自己,外婆过世,他病倒了一个星期,累积下来的事情需要尽快完成,时间从来不等人。 站在楼上俯视医院大厅熙熙攘攘排队的人群,林昔想,这一次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办完外婆的葬礼,林昔没有立即返回学校,而是留在了小镇的老房子里。 古朴的老式房屋清幽静谧,偌大的庭院栽满了各式植物,碧绿的蔓藤爬满了花架。 直到外婆过世,林昔都没有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回到这个承载了一家人记忆的地方,熟悉的一草一木,每一处都镌刻着生动的回忆,似乎每一个人都没有离开过。 心情随之渐渐平和了下来。 林昔开始深居简出,因为隆起的腹部即便再宽松的衣服也掩饰不住了,幸好,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囤积起来的食物足够吃上好几个月,庭院里也有新鲜的蔬果,不需要忧虑。 早晨浇灌花园,午后悠闲地靠在躺椅上,夜晚仰望星空,听着徐徐晚风。 林昔生活得很规律,也很惬意。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孩子降生的问题。不能去医院,更找不到帮忙的人,所以林昔在最后一次大采购时购买了大量的医学相关书籍和药物,连一些医用器皿都一并准备了。 他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它都将是这个家庭里最小的成员。 午夜梦回,偶尔林昔也会想到靳洛,但为了孩子的健康,他必须尽力克制,让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六个月大的生命,他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 但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听着窗外的风声,林昔又一次失眠了。 臃肿的肚子不仅让他变得行动迟缓,而且身形也有了巨大的改变,对一个男人而言,一天天看着自己的小腹变得松软然后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实在是太大的视觉冲击。林昔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照镜子了,他害怕在里面看到一个大肚便便的怪物。 以前他还能够忽略自己多余常人的畸形器官,毕竟只要着装整齐,一般人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但现在,只要一低头,凸起的地方就会一次次提醒他,他正像女人一样怀着孩子。 “啊!”缓慢地起身,肚皮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脚,林昔没忍住痛叫出声。 一手撑在床沿,林昔头痛地想到,这个孩子的秉性既不像他也不像靳洛,好动得厉害,现在还这么小就老是折腾他,要是生下来肯定顽皮到不行,连他都不一定压得住。 看不清楚地面,笨拙的林昔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穿上拖鞋,推开房门走到沐浴在月光中的院落,清风扑面而来,烦乱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茂密的树丛中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过,林昔疑惑地眯起眼,有几次深夜,他也曾从窗外发现这样的光,但碍于身体原因,他从来没有出来查探过。为了防范小偷,大门上装了三把锁,按道理来说,不会有人闯进来。心下略有一些不安,林昔放轻脚步,朝着光源探过去。 拨开扫过面颊的树枝,视野变得开阔清晰,林昔放眼望去,下一秒却愣在了当场。 那一抹亮光,竟然是远远停在门外的轿车发出的。 自从住回这座老房子,他从未与任何一个人有过亲密的接触,也不会让人进门,但是那辆纯白的轿车,确确实实停在庭院外面,这里除了他一家,再没有其他的人。 林昔不由惊惶,怀孕之后他体力大不如前,要是有人闯进来肯定抵挡不住,而且他这副怪异的身体肯定也会被发现,越想越忧虑,林昔下意识握住了放在旁边的一根木棍。 小心翼翼越过葱郁的树丛,果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林昔压制住变得急促的呼吸,握紧了木棍,蹑手蹑脚靠近……可他再怎么放轻脚步,笨重的身体都不可能做到像以前一样身轻如燕,他手刚举起来,男人已经转过了身。 “叶重?”叫出男人名字的同时,林昔往后退了一步。 他对他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 相比他剧烈的反应,叶重仅仅是转过身来,一双茶色的眼眸被夜色染得浓重看不分明。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马上给我出去!”手里的棍子给了林昔力量,加上这里本就是他的家,对方不经许可便闯入,再怎么说都是失礼的一方,所以林昔理直气壮呵斥道。 可出乎意料,叶重不退反进,向他逼近了过来。 “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林昔慌不择路,上前一棍打出去。叶重只是淡淡一瞥,直接抓住了棍子,重重一甩,木棍从林昔手里抽离,砸落在草地上。 “你现在乖乖跟我走,或许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很明显叶重根本不把林昔的反抗放在眼里,这点微薄的力道,完全不足以抵抗他。如果他愿意,折断林昔脆弱的脖子是轻而易举的事,肯放养他这些日子,已经是容忍的极限。 林昔病倒那时险些流产,要不是怕刺激太过,他早就下手了。 “我不会跟你走,你不用做梦了。”林昔一边往后退一边查看逃脱的路线,这里他住了那么多年,摸黑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就算叶重身手敏捷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掌心?”叶重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再自然不过拿出手里的东西。林昔瞳孔骤然放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迟疑道:“手铐?” 电闪火石之间,他想起昏倒之后在医院的那些零碎片段,手腕上冰凉的感觉,还有……还有小夏的那一声“叶医生”,一切串联起来之后,林昔心中恐惧尤甚,原来叶重早就来到了这里,那根本不是错觉,他转身就跑,不顾树枝划过脸颊,扶着沉重的肚子拼命往前跑。 “你肚子里那块肉好不容易保住了,如果激怒了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将它直接从你肚子里扯出来。”冷漠的话语里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林昔一个踉跄,不注意被脚下蔓藤绊倒。 “啊——”以为要扑倒在荆棘的花丛,不料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了他。 “放开我!”林昔心惊胆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宁愿摔伤也不愿意被这个男人碰。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宽大的掌心抚上他鼓起的腹部,轻柔地抚摸,下一秒突然加重了力道,紧紧扣住,林昔甚至生出了肚皮被他抓破的错觉,开始极力挣扎,可是叶重不动声色,反而在他耳边轻轻道:“反正只要有男人操你,你很快又会怀上了。” ☆、第二十三章 双手被手铐钳制住扭到身后,林昔脚下虚浮,强烈的腹部坠痛让他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膝盖一软失力前倾跪倒,如此步步紧逼实在欺人太甚,他咬牙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你是医生也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手术我放弃了,请你滚出我的家,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义正言辞的告诫博得一声嗤笑,叶重只一手便使得他动弹不得,一手继续在高隆浑圆的肚子上暧昧地游走,“我想到时候被抓的不是我,反倒可能是你这个‘孕妇’。” 这话正踩中林昔的痛处,他眼睛充血通红,奋力抬起脚往后踹,不料被身手敏捷的叶重轻而易举制住,反而扑倒在葱郁的草丛里。下坠的腹部压得腰身酸痛欲折,冷汗连连。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我不过是你病患中的一个,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林昔想不通,他特殊的双性体质,对一个见多识广的医师来说,应该不至于大惊小怪。 更不需要如此执着。 “我早就告诉过你,找上了我,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林昔戒备地仰视叶重英气俊朗的脸,月光下,除去那副伪装斯文的眼镜,茶色的瞳眸比往日更加深沉,若有似无染上了痴狂的色彩,更有一闪而逝的阴鸷。 发现那样可怕的目光竟然是落在自己鼓胀的小腹,林昔笨拙而仓皇地往后退去。 “我只是找你治病,没有卖身给你,你没有权利……啊!”双手失去自由像只笨重的乌龟,林昔没办法依靠自己独立站起来,翻滚闪避还得护住肚子,仅仅一会就让人抓住了脚踝。 “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松开!”骂人方面一向词汇量匮乏,林昔不断挣动小腿想抽离。 “已经六个月了,形状真漂亮。”低沉的轻笑从唇边晕开,完全不加掩饰的惊叹。 “……”一瞬间林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发觉仰躺着高高耸起的部位撑薄了布料,浑圆的曲线十分显眼,纠缠中几颗扣子松散开,露出了里面鼓涨顺滑的皮肤。 不敢置信,连气急败坏的动作都定格住,他惶然瞪圆了眼睛,怪异感迅速蔓延,这种怪物的身体,连镜子都不敢照,竟然会有人……察觉到抵在腿根的惊人热度,林昔顷刻发毛。 “你——”嘶哑到犹如从濒临枯竭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悚然,林昔疯狂地扯动手铐,手腕磨得破皮通红也毫不在乎,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以往叶重对待他冷漠的态度,他完全不认为他会对他有欲望,害怕得不顾一切高叫出声,“你这个禽兽……” “你知道我等它长大,等得有多辛苦?”不把林昔惊惧的表现放在眼里,叶重自说自话,一贯金属质感的冷漠嗓音,破天荒掺杂了热度,粗鲁扯爆上衣,然后手轻轻放了上去。 顺滑的触感超乎想象,细微的起伏有生命地沾黏住他,流连忘返到恨不得融进其中。 “啊——”骤然加重的揉按让林昔痛呼出声,他拼命扑打,可是力气与叶重不可同日而语,手被压住,连带双腿也没办法合拢,无助任由对方进犯,摸遍了整个上身。 林昔当年苦恼自己的性向,曾经翻看过许多心理学著作,对一些人怪异癖好有一定的了解,例如“恋孕癖”,正如字面所言,对孕妇的特殊癖好,男性表现为对孕妇产生性反应。 他不能理解,但也不觉得这种爱好罪大恶极,可是现在……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和你做爱。”欲望高涨,根深蒂固的洁癖依然不容挑战,叶重放在林昔高高隆起腰腹间的凝视近乎森然,那每一次轻轻的颤动,都在撩拨引诱着他。 冷清的眼瞳难得带上了一丝迷离,鼻息凌乱不稳。 双掌合拢将白皙的皮肤抓出好几道红痕,脸却挨了上去,像倾听腹中的动静吻了一下。 林昔简直要让他分裂一样的行为弄疯了,无奈身体臃肿无力,连举起手臂都相当无望。 “好了,我们回家。”再清瘦也是个男人,加上六个月大的肚子,林昔平时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休息,而叶重一手穿过虚开的腿弯,一手搂住他的肩膀,一气呵成,步伐沉稳。 连语气都不似胁迫绑架,反倒像出游的一对情人结束旅行。 林昔哭笑不得,知道再怎么辱骂挣扎都没有用,所以他试图用商量的语气道:“叶医生,你要真那么喜欢孩子,以你的条件找个女朋友或者结婚都很容易,何必再来为难我?” 他天真的以为,叶重只是单纯喜欢孩子过度。 “哦?”听了建议,叶重薄唇一掀,竟笑了一声,“我没告诉过你?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对方颤抖呆滞住,他的笑容进一步扩大,熔铸了满满的恶意,“而且我只喜欢待在肚子里的。” “乖乖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到家了。”透明的药液不容拒绝推进身体里,林昔不敢动,不仅是害怕针头断掉,更因为叶重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帮你弄出来,换一个,下一个还是不喜欢,再换一个,反正总会有你喜欢的一个。” 这段时间的言传身教,林昔已经懂得,他的每一句话都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眼皮沉重往下垂,林昔隔着车窗,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精心经营的家园消失在视野里。 微弱的亮光轻抚疲软的身体,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恢复的刹那,仿佛从洪水漩涡中艰难抽出,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林昔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野里,竟然没有一个人。 驾驶座上空空荡荡。 以为还处在梦境,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等清晰一些望向窗外,惊讶地发现叶重下了车。 前方似乎是发生了纠纷大堵车,周围有警察维持秩序,凑热闹的路人也不少。 “唔。”狠掐了大腿一把,林昔竭力保持清醒,以现在的形势看来,他被叶重带回去的糟糕程度不亚于被人当成研究对象,或许其他人比起叶重,会更有一点人道精神。这是逃脱的最后一次机会,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他跳出去,就算被叶重发现,他也不能明目张胆施暴。 晃晃悠悠伸出手想推开车门,却纹丝不动。 林昔迟钝了一会想道:谨小慎微的叶重,自然是万无一失才会离开,车门全部锁上了。 仅有的一线希望破灭,从天堂坠入地狱,不由灰心丧气,但一想以后可能遭受的可怕后果,林昔重新燃起了斗志,有一个巡视的交警离得近,只要他弄出响动,应该能引起注意。 近旁找不到敲击的物体,虚弱无法移动,林昔最后只能用脑袋碰撞玻璃窗。 伴随阵阵钝痛,意识越来越清明。 只要再努力一点……马上就能成功了!蓄足力气,林昔“砰”一声巨响,久久眩晕。 付出的代价沉重了一些,额头淤青肿痛,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看见交警疑惑地瞥了过来。再接再厉,林昔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又重重敲了一记,交警终于向这边迈开了脚步。 “咚咚咚。”很快,交警曲起手指敲打的响音在耳边清晰回荡。 “救我!”以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喊道,林昔同时贴向前,挥动手臂做出求救的姿势。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嘶哑的回声,林昔等了一会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这紧闭的玻璃窗不仅隔音,而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嘴角刚刚浮起的一丝笑意瞬间退却得干干净净。 “救我!救我出去!救我!”犹不死心,又大喊了几声,但外面的人依然一脸搞不懂。 焦急到如同喉咙哽了一大口血,可是下一刻,林昔负隅顽抗的坚持全部变成了笑话,因为他看见了走回来的叶重,正开始与外面的那位交警攀谈。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老天爷给你的剧本下一幕演什么。经历了大悲大喜,林昔喘息伏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出乎他的意料,交谈之后,叶重竟然陪伴上前的交警打开了车门。 灌入的风迎面而来,他正要呼救,猝不及防陷入一个禁锢的胸膛,压得他根本看不清任何的东西,怎么推也推不开,只听见那包含歉意的声音,“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留在车里。” “怎么回事?要不要紧?”这位交警一听就是个热心肠。 “我太太身体比较虚弱,怀孕六个多月,闷在车里可能动了胎气,难受到头都撞红了。” 交警往里一看,见到了鼓起的腹部和发红的额头,不过孕妇的容貌看不分明。瘦长的手指抓抱住她的男人挣得发白,喘息断断续续,他料想这个男人是太爱他的妻子,不想让人看见她一丁半点狼狈的模样,故而宽厚道:“既然车上有孕妇,你们可以先离开了。” 他的话一落音,虚浮的手指似乎是想抬起,但很快被男人抓住,连连亲吻了好几下。 “老公紧张成这样,看来是个幸福的女人。”交警感叹了一声,慢慢转身离开。   ☆、第二十四章 偌大的实验室满布各式医学器械,幽蓝的暗色光线中隐约现出一丝诡异。与周围现代化装备格格不入的,是中央位置一个大型的铁笼,更令人惊诧的,是里面赤身裸体的人形。 喉结、坚实平顺的胸膛、黑色毛发中疲软的器官,这些特征无疑是男性所有,可是腰腹间犹如拔地而起的山峦,突兀的鼓胀,为支撑重量浮肿的脚踝,显然是孕育后代的表现。 矛盾怪异的身体,却又离奇的和谐,有一种扭曲的美感。 “哒哒哒。”皮鞋落在地板的声响不大,但在安静异常的密闭空间,细微震动都如滚雷。 “唔。”浅眠的人倏地睁开眼睛,一双墨黑的瞳仁溢满了不安的惶恐,随即抓住铁栏。 “醒了?”一身雪白医师制服的男人自上而下梭巡,唇边带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对方衣冠齐整,自己连遮掩的布料都没有,林昔曲起双腿尽量挡住私密的部位,叶重起初收走衣服的那一次,他曾苦苦哀求,甚至妥协只要一小块毛毯,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叶重说这是惩罚,无论是牢笼还是剥夺所有的衣物,都是对他擅自逃脱的惩罚。 真是可笑的理由,他到底凭什么罔顾他人的意愿,踩踏别人的尊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叶重暂时对他没有性致。嘴角扯起苦笑,林昔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说难听点,他现在就是一条被豢养的狗,挨打久了犯贱,一次好运竟然会觉得满足。 “难道是营养不够,怎么肚子一点都没大起来?”探视小白鼠一般,叶重仔细打量后长眉敛起,愉悦度连带降低了,林昔过于瘦弱,就算已经六个月也没有达到他满意的标准。 他的性格严重偏执,一贯追求完美到极致,所以享用之前必须达到最佳状态。 无谓的抗争只能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麻烦。林昔亲身体会验证了这一点,明白逞一时之快不如养精蓄锐,“你放我出去或者把衣服还给我,我保证我一定努力长胖。” 没有了铁栏的禁锢,早晚可以找到漏洞逃出去。 就算逃不出去,实验室里这么多器皿,一把刀也可以发挥强大的作用。 有生以来第一次,林昔有了杀机。 “哦?比起你的建议,我倒觉得营养液的效果更立竿见影。”叶重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冷冷俯视道:“不要再存一点妄想,走出这里一步,不久你就能体会到开膛破肚的滋味。” “叶重你这样逼人太甚,就不怕我自杀,甚至杀了你!”林昔气血翻涌,到底没忍住。 “我不怕你自杀,我有自信将你完整保存下来,毕竟怀孕的双性人,还是很难得的样本。至于杀我——”短暂停顿了一会,凉薄的唇掀起,“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同样期待。” “这是什么东西?”一碗浓黑的汤汁递进,闻到味道,林昔捂住鼻子呛咳了好几声。 “叶先生让您一定要按时服用。”不多做解释,这名唤作亚斯的管家放下东西转身即走。 也许正因为他不近人情的习性,林昔不需要被当成怪物一样注视,同时又可以藏匿药物。这短短的两个星期,叶重每天都准备了三餐的药,既有药片胶囊,也有汤汁补品,他除了摄取营养的饭菜,其余的通通没有服用,药片碾碎挥散,液体倒在地板上,等它挥发消失。 漫长的时间里实验室只有他一个人,暂时未被发现。 可是这一天从早到晚管家只出现过一次,除了那一碗汤药,什么都没有。 难受的林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咽喉一阵阵灼痛,他的身体不仅要供给自身所需的能量,同时腹中的胎儿也会汲取营养,一整天滴水未进,精神颓靡,臃肿的肚子一并隐隐作痛。 他轻柔地抚摸,想安慰它安静下来,然而完全不起一点作用。 “乖一点,不要闹。”受不住的林昔小声诱哄着,瘫坐在地脸色苍白,或许是前一段悠闲的日子饮食规律,让孩子形成了习惯,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它在肚子里,蜷缩着小小的拳头,不到巴掌大的脸上委屈的神情,故而继续道:“坚持一会,不要闹,很快就有东西吃了。” 按照往日的惯例,叶重晚上一定会过来,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林昔手上动作不停,在他连哄带骗的抚慰下,似乎真的有了效果,踢动的肚皮渐渐恢复了轻柔的起伏。 仰靠在铁栏上,林昔眼睛半睁喘息,现在这样的境遇就算他可以撑住,孩子也受不了。 这已经是他在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只喜欢待在肚子里的。”脑海中忽的闪现当天叶重的话,林昔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叶重的癖好当真如他所说,那么……那么他绝对不会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打了一个寒颤,林昔如避蛇蝎紧盯着地上那滩水渍,如果这些药有问题他不肯吃,叶重一定会想尽办法逼他就范,就跟现在一样,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警钟敲响,脑子里一团乱,突然电闪火石之间,林昔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他昏迷不醒或者生重病,叶重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亚斯,今天情况怎么样?”一进门就换下全套衣物,叶重一如既往开始消毒双手,一丝不苟,不错过一点缝隙,整理完毕之后拿出当天的病例报道。 “一切按照您的吩咐。”言简意赅,叶重没有继续追问,放下报道进入地下室。 进入研究室重重关卡,如果没有对应的密码,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就算是亚斯,也必须在他允许的范围内才得以探视,所以即便报警,不知晓详细情况,同样会一无所获。 这是他的地下王国,也是他的科学乐园。 在这里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随着视野的展开,中心位置的铁笼一览无遗,连同里面的人。 今天与往常相比有一些不同寻常,听见他脚步声立刻会惊醒过来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叶重又走近了几步,发现蜷缩着的林昔,脸色不正常的青紫。他立即绕到最靠近的一边,伸出手探向无力垂在一边的手腕,波澜不惊的眼瞳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难道今天新使用的药物出了问题? 斟酌思索之下,他打开铁链,进入将人抱起。 林昔前段时间隐居在家乡的老房子里,紧接着被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长久未见阳光,皮肤相当白皙,由于怀孕的关系,下巴圆润,脸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在幽蓝的光线里,似乎整个人泛着白玉般的光泽,特别是他喜欢的腹部,此时看来也分外圆滑漂亮。 因这难得的一点触动,叶重动作放轻了不少,甚至还找来了一条毛毯给他披上。 包裹住的人陷落在床单里,眉眼无害,整个人纯净到让人生出邪恶疯狂的欲念。 叶重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怪异的癖好,喜欢怀孕的人,喜欢看他们挺着肚子笨拙的模样,更喜欢他们阵痛呻吟的脆弱表情,眼角无力垂落,甜美的泪水。 由于喜欢同性,他一直觉得这只是个遥远的梦,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好。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了他一个双性人的病例,他当即想到,这样即便外貌偏于男性,也可以孕育生子。 在他的一再坚持下,父亲把这个病人交给了他,见到林昔的第一眼,他就打算着手进行改造计划,让林昔变成名副其实的“孕妇”,所以以手术的名义让他服用更易受孕的药物。 不出所料,林昔果然怀孕了。 探入毛毯抚摸着高耸隆起的腹部,向来冷静自制的叶重徒然升起一股热流,压抑许久终于可以一尝夙愿,他勃发的部位隔着布料狠狠顶在鼓起的肚子下沿处。 “不要动!”兴奋难当,冰冷的刀锋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抵在了他脖子上。 “扮傻装晕,看来你是真的想杀我。” “我让你不要动!”见叶重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手还继续游走,林昔恼怒大喝了一声。他抓住时机在叶重松懈的时候偷偷拿过一把手术刀,但看来事情绝不像他想的那样容易。 “动手吧。” “什么?”林昔的手听见叶重的话后抖动了一下,手术刀的锋刃超乎寻常的锋利,立刻划开了一小道伤痕,鲜红的血珠滚落,雪白的领口立刻沾染了红艳的痕迹。 相比叶重,林昔更像那个被割伤的人,他往后退去靠在墙壁上,但刀仍然抵在叶重脖子上,不敢有一丝放松,“你让我离开,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叶重微微侧着头,似乎滴血的伤口不长在他身上,语气依旧淡漠无情,“除非杀了我,不然你永远别想离开这里。”   ☆、第二十五章 只要用力划下去,这个禁锢他的男人就会停止呼吸,意味着他可以恢复自由。 如此巨大的诱惑力……甘甜到指尖都在颤抖……可是与此同时,必须背负杀人的罪名。 为了这样一个人渣,值不值得赌上余生?短短一刹那的犹豫,林昔错失了先机,叶重抓准机遇打掉了他握在手里的手术刀,清脆的铁器落地声中,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掐住了颈部。 “心慈手软,注定要失败。”半边肩膀被染红的男人,竟然若无其事评判他的过失。 “本来打算过足七个月再让你服用新研制的药品,现在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尝试了。”林昔被掐得呼吸困难,一张脸涨成通红,使劲想掰开对方的手,听到这话不由僵直了身体。 “这种药可以让你经历一次生产的阵痛,产道在假象的刺激中慢慢变软。”叶重拽住林昔两人近在咫尺,茶色瞳仁掠过一丝狂乱的异色,然后伸出舌头缓缓舔舐战栗的耳垂,异常温柔地道:“到时候插入阴茎,我想将是最极致的享受。” “……”彻骨的寒意迅速窜向四肢百骸,林昔耳边阵阵惊雷,血色褪至惨白。 不顾一切开始疯狂挣扎,踢翻周围的医疗器械也在所不惜,单薄的毛毯顺着肩膀滑落,林昔整个人处于戒备状态,就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你这个畜生,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唔。”咬合的下巴被掐住卸下,林昔整个人往后倒去,一颗白色的药丸滚入了食道。 想伸出手抠住咽喉,手腕适时传来冰凉的触感,两边都被拷在了栏杆上,动弹不得。 “放松好好享受,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对一个孕妇动粗。” “你……”无法闭合的嘴声音都很难发出,林昔仰视着那张在旁人看来是上等皮相的脸,毛骨悚然,一阵一阵开始作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我中心的人?可怕到极致。 “好了,现在让我们慢慢等待美妙时刻的到来。”退后一步,叶重淡然解下外套,将带有血污的医师制服扔入垃圾桶,然后长腿勾过一张旋转椅,顺势拿过一本书开始翻看。 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拉长,林昔十分难熬,一开始尚且没有异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不仅腹部异动渐渐频繁,连下方畸形的花穴,都有了涌动,开始分泌粘腻的液体。 “不——”拉长的惶然也无法阻止,一次猛烈的撞击过后,林昔脸上不断有汗水滴落,“啊……肚子……肚子好痛……不要……啊……” 白浊的液体充盈甬道,滋润了外侧的花瓣,继而顺着腿部皮肤滑落,淫靡到极致。 “好难受……好痛啊……”咬字不清,但从虚弱的表情也看得出正在承受的痛楚。 与痛苦呻吟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湿滑汁水浸泡到艳红的雌穴,散发着水色的迷人光泽。 “呜……”林昔艰难地喘息,泪水混杂着汗水滚滚而下,腹腔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什么东西撕扯着他的脏器,着急下坠要破落而出,可是阻碍让一切无法顺利进行。 这不是真的要生产,只是一种假象,让他痛苦的假象。 这一切画面在叶重看来,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场景,他悄然靠近,掰开努力想并紧的双腿,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用力,一方面林昔对抗阵痛相当虚弱,一方面高高耸起的腰腹早已强行撑开了一道缝隙,红艳的媚肉随着战栗的身体紧缩,往外挤压着粘稠的液体。 这副躯体矛盾畸形,但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上帝的杰作。 男性的刚强与女性的柔媚,结合得恰到好处,畸变得极美。 叶重嗜虐的眼眸蓦然阴沉到可怕,揪住无力依然想逃脱的人,伸出舌尖卷住颤动睫毛上浓密的泪水,尝到味道的同时,他一把扔开半遮的毛毯,让林昔的身体裸陈在他眼前。 “真是漂亮。”发出一声赞叹,叶重将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伸手解开两边的手铐。 一得到自由,即便冷汗直流,呻吟不断,感应到危险的林昔依然不断向前爬去。 叶重完全不着急,眼前的人已经是瓮中之鳖,慢条斯拉解开领带,他轻笑了一声,听见声音的林昔慌不择路,直至抵上了冷冰冰的墙壁,他松开袖扣挽上,似乎不准备脱下衣服。 铮亮的皮鞋踩在没有一丝灰尘的硬质地板,他一步一步向墙角的林昔走了过去。 余光瞥到靠近的人,林昔手指不住抠挖着墙壁,可惜金属质感的冰冷告诉他,没有闪避的空间了。再怎么用力,也不可能挖掘出一道缝隙,让他躲到里面去。 “嗯啊……啊……”粗沉的呼吸减退不了一分悸动,他保护一般扶住自己的肚子。 眼前突兀闪现靳洛的脸,无能为力的林昔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迫切希望一个人出现。 如果他在这里该有多好,再善解人意,再不愿给人添麻烦,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独自承受苦难,身为一个男人孕育子嗣,无论怎么伤心难受,永远只能依靠自己。但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偶尔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膀……为什么抓住的那么一点点温暖,再也触碰不到了……他并不贪心,只想要平稳的生活,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放开!放开!”触碰到脚踝的微凉掌心让林昔迅速缩起了脚,但动作敏捷的叶重迅速拉住了他两条发颤的腿,以不由拒绝的力道扯到最开,将他以跪趴的姿势按在地板上。 “现在要我放开,等一下你就会求我不要停下了。”压制在林昔背上,叶重双手怀抱一般搂住下坠的肚子,收紧之后用力揉按,似乎想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触碰到里面幼小的生命。 “你做这种事情,真的不怕遭报应吗?”下巴一合上,林昔忍住疼痛,悲愤质问道。 “报应?我可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叶重嘴角扯开一缕放肆的笑,近乎森然的警告道:“不怕你肚子里那块肉被捣烂的话,你大可以再试试。” 耳边响起清晰的拉链声,一触即发的热度让人恐惧。 “不……啊……”无论做怎样的心理建设,甚至是强硬的胁迫,林昔都没办法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即将进入自己身体的事实,叶重是肉体上的洁癖,而他是精神洁癖。 不是出于爱情的结合,在他看来都是肮脏而不可忍受的。 就像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他不爱靳洛,根本不可能留下它,冒着生命危险也会流掉。 褪去布料的阻隔,狰狞的性器犹如脱笼的野兽,硬度和热度都让人头皮发麻,叶重向来洁癖严重,要求又高,所以找到合适的发泄对象的几率并不高,或许过度的压抑,也与他形成怪异的恋孕癖有关,他天生骨子里,既有自虐又有施虐的双重因子,密不可分。 “啊啊——”隆起的腹部被往后压,坚硬的顶端抵在花穴前摩擦,林昔完全挣脱不开,绽开的花瓣被揉搓到红肿,止不住的液体往下滴,意识无法控制生理的反应,他羞愤欲死,在狂乱浑浊的气息中,冷不防强悍的灼热顶入了一小截,入口骤然撑开,还未反应过来,硕大的根部悍然一鼓作气塞入,小腹被使劲掐挤在指缝之间往后拉去,进到可怕的深度。 “啊——!!!”林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叫,随之被彻底侵占了。 一双墨黑的眼瞳呆滞望向前方,仿佛这一刻时间完全停止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呼——”进入的刹那,甬道如同肉膜紧紧裹住了他的性器,不断紧缩吸附,叶重调整呼吸频率才不至于立即失控,比想象中更美妙的滋味,愉悦到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他衣冠整齐仅拉下了拉链,对方不着一缕承受他的进犯,狼狈不堪到无法遮掩。 如此鲜明的对照,让人欲望大盛,他挺动腰杆撞向毫不设防的腿间,发出哀鸣的人满面泪水想逃开,衔接所在却在抽插中翻出了湿润的汁水,不知廉耻缠住他,抽搐般的紧缩。 药物兼有强烈的催情作用,但林昔毫不知情。叶重淡色瞳眸染上了浓重的色彩,唇边噙起恶意的笑,“口是心非的贱货,嘴里说不要,下面夹得这么紧。” 平日越是正经道貌岸然的人,床笫话语越是下流,突破禁忌的快感往往强烈于其他人。 明明是单向强制的逼迫,他却黑白颠倒,猛烈进犯的同时加以言语凌辱。 越进越深,恨不得顶入最深处,叶重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射入了精液,沉睡的胎儿就与他有了血缘上的牵绊。作为医生的他明明知道这不可能,荒诞不经的念头却让人狂乱。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负责。”不管不顾加快了进出的频率,叶重白净的侧脸有一颗汗珠坠落,呼吸急促,神情近乎痴狂,“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痛楚夹杂屈辱的欢愉,林昔承受不住双重的折磨,意识迷乱。耳边飘荡过若有似无信誓旦旦的许诺,他想放声大笑,泄露的唇边却只有哽咽的低响。 这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前后方轮流被进入,滚烫的浊液喷溅进身体最深处。 林昔到最后下身没有了感觉,叶重一反常态,不顾脏乱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甚至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堵在了他的下方,暧昧不明地道:“这样就不会流出来了。” 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 他唯一害怕的,是不再隐隐作痛的肚子。 第二十六章 嘴里讲着混乱不清的话语,林昔费力想抬起手,检查一下腹部,却无法如愿。 “不要乱动。”细微到几不可察的移动幅度,依然招来了男人的斥责。 “呃……我——”断断续续的话只说了个开头,林昔突然感觉到臃肿的下腹涌动一股热流,倏然住了口,脸色苍白往下看,堵在私处的纯白手帕,渐渐被稀薄的淡红污染。 难道这一次真的保不住了?惨淡一笑,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林昔陷入黑暗之中。 “林先生,该用早餐了。”犹如从远方传来的叫声,虚无而不真切。 “林先生。”锲而不舍的人继续在他耳边唤道,意识恢复一线清明,林昔恍惚觉得很熟悉,难受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竟然是一般只出现背影的管家亚斯。 “您终于醒了,我扶您起来用餐。”对着他这样一个囚犯,亚斯的态度平淡无奇,与面对叶重时相差无几。林昔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职业水准惊人,怎么可能与那种衣冠禽兽相处? 柔软的枕头垫在腰背上,林昔发现自己身上终于有了一套衣服,昨天过度劳累让他精神萎靡,反应也迟钝了不少,等到见到毛毯下明显的鼓起,这才如梦初醒掀开毯子一看究竟。 “你的身体状况恢复良好,叶先生说,只要按时进食按时服用药物,不会有大问题。” 这一番话机械得像商城里介绍产品的服务人员,林昔仔细一看,手上正扎着点滴。 托盘里的食物很丰盛,牛奶、法式面包、荷包蛋、燕麦粥,甚至还有开胃小菜。 见林昔许久没动,半俯下身的亚斯彬彬有礼问道:“林先生不满意吗?” “没有。”林昔摇了摇头,看亚斯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粥递到面前,他皱起眉头,不着痕迹让开了一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对不起,这是叶先生的吩咐。”一板一眼,礼貌的表象下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吃过早餐,放在小碟子的药丸在对方的注视下同样不得不服下,林昔终于明白,叶重已经发现了他投机取巧的行为,所以让亚斯照顾为名,监视是实。 “林先生,您以后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适当在房间里活动,大厅里有电视可以收看。” 林昔连话都懒得讲,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亚斯迅速消失在大门后。 “打一棍子再给一甜枣?”林昔冷哼,这里同样是地下室,但不同于前段时间诊疗室一样的格局,这里更像家居的房间,外面还有一个客厅,用品一应俱全,除了窗户仅是装饰。 衣服也是上好的丝质材料,林昔知晓叶重相当注重生活品质,但这一些对他毫无意义。 无论再怎么英俊多金,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卑劣的绑架犯……甚至强奸犯。 服下药丸后林昔一直惴惴不安,以他的了解,这些一定又是一些特殊作用的药物。想起昨晚不堪回首的画面,林昔胃部一阵不舒服的翻腾,急喘了好几口才顺过气来。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然不知道哪一天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下床开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摸索每一个角落,可是直到汗流浃背,依然一无所获,连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都找不到。家具固定在地面上,边缘圆滑,用品全是轻便型材料。 看来叶重早有准备。 林昔头痛得扶住沙发边缘,刚想迈动脚步坐下,突然一阵悸动直袭而来。包裹在轻薄丝质中的畸形部位,涌出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伴随阵阵骚动。 起初以为是和昨天一样的症状,可是进到厕所一看,并不是血色,而是……林昔回想起先前叶重用来欺骗他的药物,也是这一种反应,只是程度没有这么强烈。叶重说过,这用来改造他,使他更容易受孕。惶然不安,林昔急忙扣动喉咙,想将药丸吐出来。 “呕——”吐出来的只有泛黄的苦液,早已吸收得不见踪影。 “怎么坐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听见男声,林昔抬起头,已经下班的叶重站在他面前,衣着光鲜,头发一丝不苟的齐整,与披着宽松肥大外套的他天差地别。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扶着墙壁站起,积聚的怒火让林昔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哦?”长眉往上一扬,叶重沉稳的声线难得让人觉出雀跃,“药效显现了?”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重复一遍,林昔音量节节攀升,一把揪住了叶重的领带。这个人究竟要把他逼到何种境地?无论抗争有没有效果,他都无法再继续忍耐。 就算堵上自己,也想杀他后快! “我不喜欢女人,不会把你变成女人。”叶重淡定自若道:“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本性。” “本性?”如果眼神能杀人,林昔想这个男人早已死上了千万次。 “你不是女人。”眼神落到浑圆的腹部,叶重嘴角一勾,“也不是一个纯粹的男人,上天给了你这副身体,是最好的恩赐。”短暂停顿后,笑意更浓,“对我最好的恩赐。” “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带着你移民,到允许同性婚姻的国度。” “……”嘴唇哆嗦,林昔无法理解一个人自作主张到如此理所当然的地步,他几乎要气笑了,“真是可笑,我对你只有厌恶痛恨,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简直是白日做梦!” “是吗?”嘲讽轻笑,叶重出其不意猛地将林昔顶在墙壁上,胡乱往下揉搓,“那你为什么像个随时准备让人上的婊子,下面都湿出水来了?” 话未落音,尖锐的刺痛迅速蔓延开来,叶重侧头一看,一把磨尖的牙刷扎入了右肩。 林昔不是一整天都浪费在发呆上,最起码,他弄到了一样利器。最开始对准的目标是脖子,但被察觉异样的叶重躲过了,只刺中了肩膀,鲜艳的血红快速浸透了雪白的医师服。 知晓这样程度的伤势根本无法制服叶重,林昔焦急握住牙刷柄,想再刺一次。但还来不及动手,已经被一巴掌扇倒,耳际嗡嗡作响,半天没反应过来。 血腥味流窜在唇齿间,一道细长的血痕顺着嘴角滑落。 “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染红的刷柄被拔出砸在墙面上,立即断成两截,叶重冷笑道:“这是我的错,没有好好教导你应该怎样服侍作为你丈夫的男人。” 摔在墙角的林昔站都站不起来,扭伤了脚,原本就臃肿的脚踝此时更是鼓起了一大块。 “是我过分的纵容让你变得无法无天,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一直以来不对等的相处模式,林昔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男人实际上比他小了一岁,这种情景下更是,叶重就像一片重重的阴云,从相遇开始便笼罩着他,逃无可逃,高压让人窒息。 他下意识总会对他畏惧,但这一刻,他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怒火燃烧的茶色眼瞳,让人不敢直视,阴霾得让人秫秫发抖,林昔甚至生出了可怕的预感,他一定会被活活弄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知晓是徒劳的喊叫,还是无法抑制恐惧本能的发泄。 “这个孩子大概保不住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你的肚子再操大了。” 叶重自诩自制力强大,即使在昨晚,他也没有失去理性,彻底放纵,但这一次,他真的完全被激怒了,蓬勃的怒火,只有完全驯服猎物才能得以平息。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不要啊……不要……啊——!!!”从最开始的咒骂到哭喊再到求饶,只过了半个小时。林昔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叶重正面压在他身上,腹部上方受到重压,下方几乎要被捅穿。 连分泌的湿润液体都缓解不了一分疼痛。 如果说昨晚是强奸,那么今天就是虐杀,虐杀他肚子里的孩子。 “我求求你……停下来……求求你……”泪水混杂汗水分不清,林昔哀号变成惨叫,他鲜明感受到,跳动的生命正一点点被扼杀,可是却无能无力,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靳洛……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洛……”以至于奢望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一切都在失去,奄奄一息的林昔无力阻止,甚至连缩紧下身都做不到…… 剧痛一次次袭击,林昔昏过去好几次,又被疼醒,等到最后一次,鲜血已经停不住了。 他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叶重疲倦累倒睡着了。 他想杀了他,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惨白的嘴唇咬出两道深痕,林昔逼迫自己爬起,无论双腿如何哆嗦,坚持站直了身。 这是离开的最好机会,如果快一点,或许他的孩子还有救!又一次摔回去,林昔苦苦支撑,脸色发青,但他知道绝对不能放弃,叶重的衣服就在旁边,有钥匙,离开的钥匙! 漫长的时间,林昔每迈动一步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还要尽量避免不惊动叶重。这个可怕的男人疯狂在他身上像野兽一样发泄,难得憩息,他必须牢牢抓住机会。 不然这里就是他的坟墓了。 抓住钥匙的刹那,林昔心脏几近骤停,指甲差点掐断。或许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从来不抽烟的叶重,今天竟然带了打火机。 漫天的火光中,林昔蹒跚着一瘸一拐,拖了一地血迹,终于离开了囚禁的牢笼。 第二十七章 往事如浮云散去,竟有时空错乱之感。 林昔坐在长椅上望着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人,不由想到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状况。 他慌慌张张从叶重的地下实验室跑出,外面繁星满空,正是深夜。借着夜色的掩护,他裹紧血污的衣衫,混入救火的人群,然后顺利逃离了那个平日幽静异常的所谓高级社区。 尽管下体疼痛难忍,依然半刻不敢耽误,林昔一路跑回教师宿舍楼,整个人差点虚脱。 因为太长时间没上班,连假都没有请,学校在门上张贴了通知,让他在限定的日期内搬离大楼。撕下告示,林昔冒着冷汗翻出藏在花盆下的钥匙,艰难扶住晃动的肚子进了门。 屋子里的一切保持着他当日匆忙离开的形态,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昔踉跄撞入浴室,粘稠滚烫的血液已经流到了脚踝,稀薄的裤子浸透了血腥味。没有系统了解过生产的相关知识,但这副模样,他也知道情况的严重性,脚下一拐,脱下裤子时险些栽进浴缸,林昔不得不扶住墙壁来支撑,一道湿腻的触感滑下,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眼角苦涩泛红,哽咽着不能发声,他知道,这个孩子已经离开了。 仅存唯一的亲人,还是弃他而去了。 一片混乱,林昔接下来如同行尸走肉,清理身体、打扫浴室、收拾行李,恍惚中不知道度过了几日,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踏上了异乡的土地,不管学校里乱七八糟的流言,摒弃所有生活过的印记,孤身一人来到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潜意识里,他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 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谈论报考大学时提过一次。 他收下了靳洛父亲的钱,尽管并非出自本意,高考即将临近,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打扰靳洛。更何况以这副残破的躯体,凋零绝望的心境,他只想找一个小小的地方安静躲藏。 至少在还清那笔债务之前,他不会再回去。 原以为逃离了叶重强行赋予的噩梦,抛开了所有的恐惧,但随着时间推移,林昔发现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常常会有莫名的骚动,除了前方勃发的器官,其他地方也需要抚慰。他抗拒过,厌恶过,难堪过,痛苦过,但是曾经启用的密地,已不再是禁忌。 林昔曾经见过叶重在那段时间时常翻阅一本书籍,提到了血液和传染,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也不确定是否恶疾,更不晓得会传染与否,他不敢确认,对医院恐惧成了本能。 潜移默化,难分的纠葛同时让他对靳洛的感情趋向复杂化,甚至下意识躲避抗拒。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尽量避免与生人接触,甚至产生了社交恐惧症。躲在自己的角落成为了习惯,害怕外界的干扰与伤害,所以干脆隔断所有的联系与交流,走向极端。 又一次逃避,不过是五年前的翻版而已。 “砰!”重物落地声让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林昔惊醒过来,那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行李的女孩,两手还拎着几个黑色的袋子,晃晃荡荡,额头满是汗珠。或许是不平衡,其中一个袋子还掉下来,滚出了几件衣服。女孩焦急弯下腰去捡,其他袋子也摔了下来,滚做一团。 这应该是要去新学校报名的学生,林昔想到曾经的自己,那时候也是狼狈不堪。 一个人出门在外,到底是艰难了些。 “呐,还有这个。”捡起落在凳子下的小册子,林昔递到女孩面前。 “谢谢你。”女孩忙不迭道谢,一张脸涨得跟苹果一样通红,人来人往她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手上的重量骤减,她一惊,抬起头来看,发现是还给她东西的人帮着提了最重的那一袋。 出门之前母亲一再交代要小心骗子,她慌忙支支吾吾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淡淡笑道:“我以前也在这个高中上过学。” “啊?” “海城中学。” 小镇的名字一被叫出来,闹哄哄的候车大厅顿时静寂了一小会。到陌生的地方难免拘谨,女孩年纪不大,更是忐忑不安,遇见老乡又是个温和模样的男人,戒备心不再那样强烈。 “是要到学校报名吗?”就算过去了五年,林昔依然会被教师的本能驱使,对待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避之不及,就像他对待萧然,下意识就想去帮助呵护他们。 “嗯。”女孩点了点头,雀跃中带了一点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来。” “那以后要好好加油。”火车站外面就有公交车,不一会就到了车前。 “嗯。”女孩用力点了个头,红彤彤的脸在阳光下发着光,声音很清脆,“谢谢你。” “等一下!”林昔刚要转身,女孩突然从车上跑了下来,塞给他一张报纸,“这是我刚刚买的,我看你也像刚来这个城市,要是找工作会有一点用处的。” 拎着简便的行李,对未来的茫然全写在了脸上,难怪别人会有这样的误会,林昔捏了捏报纸,应道:“好的。”这个女孩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来到新地方展开新生活。 久违的,对生活的热情。 他满腔热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点一点被磨光,以至于现在,对未来只剩下彷徨无措。 来到这里的初衷不就是过上新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那为什么急吼吼离开?林昔问自己,五年前逃避了一次,五年后再逃避一次,只会陷入无休止的逃避,永远渴望新生活。 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笼罩的阴云散开了一些,林昔想,帮助别人自己也会有收获。展开报纸,真的打算寻找一份工作,但视线随即被一个硕大的鲜红标题吸引了——“鬼才作曲家,新作频频惹争议”。 上面配置的图片是一个风格鲜明的男人,西服衬衣完全敞开,骨感精致的锁骨至线条优美坚韧的腹肌,一览无遗,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叉,姿态放纵肆意气质却十分出众。 酒红色的碎发在镁光灯下闪耀着妖异的光芒,一双狭长的凤眸流光溢彩,风情无限。 林昔怔忪,不敢置信紧盯着旁边标注的名字,几乎要将薄薄的一张纸烧出一个洞来。 ——韩宸,这个陌生的名字犹如一道滚雷击向呆滞的林昔,他思绪一片空白,一目十行扫过那一大篇幅的报道,完全抓不住重点,并不强烈的阳光让他陷入久久的眩晕之中。 他曾经疑惑过靳洛是否有双重性格,但从未想过真真切切有两个人。照片也许有偏差,但他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昨晚第二次出现,跟他上床的人。回想起细节,炎热的夏日他骤然涌上一股寒意,指尖哆嗦,花花绿绿的报纸坠落到地板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捏紧手指,林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捡起险些被风吹走的报纸,又一次检索了一遍。 上面的的确确是“韩宸”这两个字,他没有看花眼。 “先生可以让一下吗?”又一班公车到来,人群蜂拥而至,林昔堵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一位焦急的路人叫了他一声,见人没回应,他奇怪地拍了拍呆立的人肩膀,“先生?” “对不起。”回过神来察觉状况,林昔歉意往后一退,这时一辆红色大包疾驰而过。 “小心!”路人吓了一跳,急忙拽住林昔,这才阻止他被车辆撞飞,险情一过,路人一副无奈的表情叹道:“要发呆也不要在路中间啊,自己有危险不说又阻碍了交通……”痛心疾首的劝诫还未说完,一回首人已经不见了,路人只能:“……” 透过车窗凝视繁华的市区,这是林昔第二次前往这座都市的中心区域,第一次是寻求安陌的帮助来到这里,遇上了五年未见的靳洛,打破了龟缩的平静生活。 这一次……这一次他决心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迟到了五年的答案。 握在手里的报纸,报道了韩宸今天即将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距离现在仅有两个小时。 早上匆匆忙忙逃离,不到半天的时间转换了主意,完全推翻了一开始的决定。 如果说当初林昔选择不找靳洛,既由于沉痛的过去,又因为纵火犯的身份不得不闪避,那么这一次他勇敢出击,是为了这份感情,自以为真挚的情感,如果从来都是欺骗,那么他所坚持的,所珍藏不敢轻易触碰的美好回忆,岂非全是镜花水月,独自臆想出来的幻影? 他已经一无所有,不能连这一点精神寄托都失去! 其实并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不想去怀疑,况且查证过靳洛没有兄弟,所以卸下了心防。细细回想起来,他们的确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一个沉稳有礼,一个随心所欲近似于跋扈;一个黑发永远将扣子扣到最顶端,一个红发不拘一格,领口总是随意敞开。 越想越觉得离可怕的事实仅隔一步,理智上是这样,但感情上林昔还是不愿意相信。如果是分别独立的两个人,意味着他和两个男人都发生了关系,甚至曾经怀过的孩子,也不确定是哪一个人的。这个认知让林昔脊背一寒,不敢想象这混乱的状况。 喝醉的那一个晚上,他迷乱中被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夹在中间,一前一后共同进入…… 第二十八章 一路胡思乱想不得安宁,恢弘大气的酒店大楼伫立在眼前之时,林昔出奇平静了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即将揭开一个迫切渴望知晓的答案,无论如何都必须克制,不然连真相的冰山一角都触碰不到。毕竟此刻韩宸是大名鼎鼎的明星,一般人近身不得。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顺利到达了发布会举行的二楼,却被挡在了门外。公事公办的招待人员道:“很抱歉,此次新闻发布会,除了受到邀请的媒体人员,其他人不得进入。” “……是韩宸的粉丝也不行吗?”踌躇了一会,苦思不得的林昔只好撒了一个谎。 “对不起,我们这是很正式的活动。”言外之意,闲人一律免进。 “……”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只差一步,怎么能甘心?焦急得打转,一眨眼,林昔想到了一个办法。现在正向他走来的记者队伍人员比较多,而且有好几个人手里背着扛着。 过去帮忙提东西,招待人员一定会误以为他是同伴,而且这么多人也不能一一检查。 打定主意,林昔看中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冒冒失失的新人,拎着提着器材满脸汗水。 “东西这么多,我帮你吧。”表面说得轻松,实际上林昔一颗心狂跳得厉害,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手心都在冒汗。所幸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瞥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只擦了一把汗让他接过了一部分器材,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回答道:“谢谢了,哥们!” 穿过大门的时候,林昔拼命压低了头,他总觉得方才那些人员会盯着他看,要是让人揪出来了,那可是一件太丢人的事情,他一向脸皮薄,连跟人起争执都非常少。 “喂!”肩膀突然被拍了下,林昔心脏都快停了,紧接着声音传来:“前面有人,小心。” 原来是跟他一起混迹在人群里的年轻人,林昔舒了一口气,连忙加快脚步进入了现场。 放下东西之后,为防止年轻人回过神来追问,林昔赶忙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会场布置奢华大气,熠熠生辉,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报纸上说今天韩宸将会出席新闻招待会,澄清一些不实报道,顺便公布下半年的工作计划,有可能与国内一位天王级别的歌手合作,强强联合十分引人期待。 林昔脑海闪现过捕捉的一些细节,资料上说这是韩宸第一次回国,他从小在美国长大。 如果情况属实,昨晚跟他发生关系的人肯定不会是韩宸,可照片怎么解释?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跟靳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没有血缘关系? 一大堆问题像乱麻一样纠葛在一起,怎么也无法理清,林昔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只要等人出来了,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现在再怎么寻根问底都没有半点作用。 十分钟过去,依然只有严阵以待的媒体记者,台上静悄悄一个人都不见。 “怎么回事?都已经四点了,发布会还不开始?”旁边悉悉索索有人开始抱怨。 “架子大呗,大牌哪一个不千呼万唤始出来?” “国外回来的大部分眼高于顶,不把我们晾个把小时不罢休啊。” “这倒也是,人大牌又喝过洋墨水,咱只能等着。”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猛料,回国发展的第一个发布会,总要一两个耸动的新闻。” “还需要猛料?豪门阔少,背景扑朔迷离,花花公子,行为大胆,作品出格,哪一个拎出来都能大做文章,甚至还有传言,这位大牌和海外实力雄厚的韩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韩家?总不会是现任掌权人韩洁的儿子吧?我上次出国访问在一个活动上见过,又漂亮气场又强,看起来不过三十开头,不会蹦出这么大的儿子。” “所以说女人有钱是王道,告诉你,十几年前我跑新闻就见过她,你说她多少岁?” “真的假的?”说话的人明显倒抽了一口气,“完全看不出来,真是太难以想象了。” “现在有钱什么做不到?仔细一想,韩宸的眼睛倒真和韩洁有几分相像。” 明星的私生活一向会被无限放大,对于娱乐记者,八卦传闻更是多如牛毛,一些不为大众所知的内幕,在他们嘴里稀松平常,娱乐圈表面光鲜亮丽,但其中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主流社会风气尚且躁动不堪,更何况名利场大染缸的演艺圈。 林昔平日对娱乐时尚不感冒,所以对记者们称为“大牌”有神秘来历的韩宸一无所知,对他们大肆谈论的八卦更是一知半解,毕竟他是今天才知道有这号人物存在,要不是关乎切身,这种地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来,大量的信息需要消化。 一个小时过去,主角依旧不见踪影,早早架设好机器的记者们终于忍耐不住了。 “都等了这么久,早过了规定的时间,发布会到底开不开?” “迟到一个多小时,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们一天又不是只有一个采访任务,耽搁了其他工作谁负责?” 记者们一个个振振有词,现场一片喧闹,不是来工作的林昔都有些心焦,更何况他们。 “各位非常抱歉,韩宸路上堵车耽搁,请大家再稍候片刻,发布会会尽快开始。”工作人员压不住场面,作为经纪人的男人上台解围,虽然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文却十分娴熟。 诚恳的道歉暂时平息了不满,大家多多少少对国际友人会比较宽容一些。 但这一点宽容理解,在又过去一个多小时依然没有动静的情况下,消失得一分不剩。 “到底怎么回事啊?堵车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到底来不来?” “再国际巨星,迟到俩小时也够了吧!” “……”见着失控的场面,林昔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周围的人群情激奋全站了起来,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偷偷溜进来是想确认韩宸到底长什么模样,不料一帮人全被放了鸽子。 “诸位十分抱歉,今天发布会无法如期举行,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这是我们安排不周导致了纰漏,所以我们在五楼安排了一场晚宴以示歉意,届时也会送上一份小礼物表心意。” 经纪人上台讲话的同时,工作人员开始发放小礼物,说是礼物,实际上是一份红包,连最不起眼角落里的林昔都照顾到了,这里是本市最著名的一家酒店,晚宴规格可想而知。 抱怨声渐渐平息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估计在场的媒体记者回去后也不好胡诌新闻。 一箭双雕,只是这本钱一般明星出不起,在场的人更确信了这海归大牌很有来头。 红包不好不拿,晚餐林昔可不想再去凑热闹了,他今天过来是想查探清楚,不是过来拿钱更不是来蹭吃蹭喝,跟随着人潮走出发布会大厅,他一个人默默走向了下楼的电梯。 “大少爷,烂摊子终于收拾好了,下次你可别再这么玩我了,我这经纪人的金字招牌都快被你砸了。”林昔进到电梯,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正是韩宸的经纪人!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翻阅着文件,纸张哗哗作响,耸肩道:“这一次发布会缺席可以增添神秘感,下次记者肯定不会再这么宽容了,你要真想在这边发展,不是玩票性质,必须上点心了。” 察觉到旁边有人,他按键的动作停了一下,扭头问道:“你到几楼?” “啊?”林昔正侧耳倾听,想辨别话筒那一头是不是韩宸的声音,冷不防男人冲他发问,他愣住,过了一会见那双碧绿的眸子疑惑地盯着自己,连忙应道:“一楼。” “忙着找人?你回来几天能认识什么人?”文森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抵住额头道:“下次不要再考验我的应变能力了……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随着“嘀”的一声,电梯门敞开了。 “旁边的声音?”文森皱眉听着那一边焦急的发问,“刚刚的确有个人在我旁边,长什么样?没仔细看,大概是白白净净的一个男人,难道你隔着手机也能发掘新声音?” 这倒不是打趣,在美国韩宸的确挖掘过不少新人,还有只为中意的声音写歌的怪癖。 “……啊?”文化影响文森表情一向比较夸张,两道眉毛都快挤成了一条,“找人?”发觉韩宸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他往外探头一看,“人都走了,连影都没有了。” 街道华灯初上,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正是下班高峰期,人群簇拥一个个往家里赶。 每个人都有目的地,唯独林昔没有,拎着个行李袋,每一次遇见分岔路都得踌躇良久。 这一座城市,没有一盏为他守候的灯。 以前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他起码能够回到小镇,新年一块包饺子,除夕一起守夜,就算粗茶淡饭,平平淡淡,心里也有个归属,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候着门,守着灯,等着他。 徘徊犹豫,双腿酸麻挤上了公交车,等四周景物变得熟悉起来,林昔发现回到了早上离开的旧城区,稀稀落落的橘色灯光,在一大片拥挤的建筑里像极了一望无垠夜空中的繁星。 远远望去,曾经属于他的小房子被淹没在深沉的夜色中。 无论是靳洛还是韩宸,或者什么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将行李往上提了一提,林昔犹豫不决,到底应不应该回去? 拐了个弯,破旧斑驳的楼房近在眼前,想再走近一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昔回头要看个究竟,一记闷棍打在了后脑勺,震得眩晕发黑,整个世界旋转,继而不省人事。 第二十九章 林昔栽倒前最后一个念头与醒来的第一直觉不谋而合,紧追不舍的叶重找上门来了? 这个想法一萌生,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烧毁了叶重的实验室,锱铢必报的男人肯定不会放过他。逃跑前最后一个晚上,他被折磨得濒死,那样可怕的经历,永远不想再回忆。 他曾经因为纵火负有罪恶感,不安当时升起的杀机,可是再次重逢,叶重安然无事。 那些做噩梦醒来的夜晚,通通成了笑话。 “唔。”后颈像移了位疼痛难忍,林昔一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剧烈动作伤到了自己。 没有捆绑,没有手术台,没有白炽灯,巡视周围也没有医学器材和药物的痕迹。 舒了一口气,林昔扶住床沿撑住下滑的身体,可是下一秒他的神经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林先生。”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昔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发现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站在角落,由于光线的缘故,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对方将他的一切全收入眼里。 等到男子从阴影处走出,林昔用力抓紧了床沿,这个人,竟然是当日在医院里面无表情通知他交纳了四十万元手术费,代替所谓的“靳先生”发言的那个男人。 “是你把我打晕的?” “下人做事有失分寸,林先生不要见怪。”男子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实则完全不在意林昔到底有没有见怪,径自从口袋里拉出一张白色纸条,刷刷几笔递到了他眼前,“请收下。” “……什么意思?!”一眼望去不知道上面几个零,但林昔辨别得出那是一张支票。 “既然消失了五年,再次出现,无非是这个原因,靳先生的意思你我都应该明白。” “哈。”林昔笑出了声,应该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又一次真实在他面前上演。如果不是五年前强制性被迫收下钱,林昔或许会以为这个人在开玩笑,这实在太荒谬了不是吗? 他仅仅见过靳洛不到四十八小时,神通广大的“靳先生”竟然甩出一大笔钱打发他? “难道靳先生不怕我是个无底洞,再来敲诈他?”既没有义愤填膺抢过支票撕个粉碎,也没有摆出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清高姿态,林昔淡淡道,经历了这么多,他唯一的收获也许就是变得宠辱不惊,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次紧接一次的惊吓,渐渐地,就学会了不再抱头尖叫。 因为那除了让人看笑话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靳先生觉得花点钱买清静,很合算。” 商人本性,一切东西都可以标个价钱出售。林昔站直了身体,不带一点情绪望向依然冷冷俯视着他的男子,笑道:“要是我不收下,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他一无所有,又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人抓住威胁,他倒很是期待。 “那请跟我来。”行云流水收回支票,黑衣男子表情未变,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林昔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站在房间里等待也不见有人回转,想到反正要从这里出去,他挪动脚步提高警惕推开了门,走廊的地板是墨黑色的大理石,光洁晶亮清晰映出人影。 眺望远方,漫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周边是精美装饰的浮雕壁画,栩栩如生。 难道这里是靳家的住所?以其豪华程度,似乎这个猜测最为合理。可是以这位靳先生对他的鄙夷,不,应该说毫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更合适一些,怎么可能让他来到私人的住所? 林昔百思不得其解,而随着视野的拓展,充盈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液晶屏幕。 “嗯……嗯啊……啊……”立体音效的暧昧低吟回荡在宽敞的大厅,林昔呆怔不能动。 分辨度极高的超大屏幕纤毫毕现,无论是勃发的纤巧性器还是被插得汁水横流的花口。 清秀面容的青年双腿被掰得几乎劈成一字,满脸潮红,不知廉耻挤压着甬道内的硬物,湿润的分泌物随着前后抽动溢出来,下方的嘴与上面一样被蹂躏成最红艳的颜色,一边喘息一边嫌操不够似的继续浪叫:“啊……快一点……再深一点……我要啊……” 久久回荡的拉长呻吟让林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他以外的双性人。 超出想象的画面冲击力太过强大,他承受不住往后一退,没防备差点摔倒在地。 “玩女人不够玩男人,连男人都操腻味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雌雄同体的双性人这种妙物,真是耐操又刺激。”伴随青年不断扭曲了身体,一个陌生的男音响了起来。 “哈,不带套子你小心把他肚子搞大了。” 林昔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画面里竟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那个人走近了,只有腰部以下,并没有出现脸,他一巴掌打在青年的脸上,“侧过身,把你屁股露出来。” “啊……”青年像煮熟了的虾,浑身通红,但还是按照这个人的要求翻过了身。 “一起上,等肚子真要大起来了算谁的?”插在前方的人调侃道,随即放声大笑。 “你以为他就接我们两个客人?他下面无论什么时候去扣都能碰到男人的精液,要怀孕早生了一窝,现在好这一口的人多着呢,谁不想尝尝鲜,排队等着上都轮不过来。” “这还真是传言中的‘供不应求’,我们不操个够本那可亏了。” 两个男人意有所指的大笑,林昔看不下去,在第二个男人压上青年后方时迅速转开脸。 想象中是一回事,直白的画面冲击是另外一回事,林昔脸色煞白,不敢再听再看。 “啊……啊……”青年高昂的叫声中混杂难耐的痛苦,林昔转过身,不管不顾往外面跑。如果这是那位靳先生用来恶心他的,那么目的的确达到了。他从来不知道,相比一般人畸形怪异的身体在某些放浪形骸的人眼里,竟然是尤物一般的存在,完全颠覆了世界观。 曲折的走廊仿佛一条蜿蜒的巨蛇,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缩紧窒息,林昔加快了速度。 明灭交织的空间,犹如纷杂错落的隧道,一些散落在幽深角落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 “真漂亮。”迷醉意识混乱的那个晚上,一切遮蔽物都被脱下,有人在他耳边惊叹道。 不管是第一个晚上还是他怀孕之后的第二次,他明显能感受到靳洛对他身体的狂热与痴迷,以前会觉得是因为年少气盛或者对他的喜欢而情不自禁,但是还存在一种可能性,他从未考虑过的,靳洛只是觉得新奇觉得刺激,这样就解决了他一直想不通靳洛喜欢他的理由。 “不会的,不会的。”思维混乱的林昔试图安慰自己,靳洛是在知道他秘密之前向他告的白,不会是为了玩弄他的身体故意接近,更不会是源于寻求一时的刺激来追求他。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靳先生”,一下子就打中了他的七寸,让他自乱阵脚。 这是为了挑拨无所不为的男人,一段录像足以让他方寸大乱,所以更加要冷静下来。 林昔放缓了步伐,光亮的前方触手可及,脱离悠长昏暗的走廊,一走出便可沐浴到阳光,久违的阳光照到身上,不过分刺眼舒适适中,温和得让人松懈神经,放柔了每一寸肌肤。 林昔长舒了一口气,偌大的庭院绿意盎然,景色十分别致,流连忘返一时晃了眼。 “呲——”倏然一道刹车声在不远处荡起,林昔视线被吸引过去,纯黑色的轿车低调奢华,一声“嘭”的响动后,挺拔修长的身影从车里下来,午后阳光洒在他脸上,更显出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眸墨染一般澄净,荡开层层涟漪,仿若冬夜的星空,璀璨傲人却不锋芒毕露。 “老师?”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后,靳洛立即向他走了过来,似乎是不敢置信。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靳洛西装革履,全身每一次都无懈可击,俊美光芒四射。 恍然间,林昔突然想起多年前的画面,靳洛也是这样叫着他老师,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那时候同样是夏天,一片碧绿的叶子从树梢飘落,坠在他校服肩膀上,他侧头微微露出一个微笑,略带青涩的纯净笑容,美好得让人连手指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这静谧的画卷。 时间飞梭,竟已过去了五年。 莫名的惶然突然涌上心头,林昔说不清道不明这感觉,不自觉退后了一步。这一步过后,他本能又挪动了好几步,这在别人看来,的确像是要逃跑的征兆。 “老师!”靳洛果然动容,脸色一变。 像有一把手拽着自己,林昔不自觉逃开了原地一段距离,像是仓皇要闪避,可是又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慌忙间,他后背脊骨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顷刻往后一看,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接近于漂亮的男人,红发与耳钉一样耀眼肆意,从不收敛一丝光辉,夺目而扎人。 “……”喉咙被掐住一样发不出一点细微的声音,林昔茫然将目光移向前方的靳洛,然后又收回来,风声沙沙作响,吹过酒红色的碎发之间,光斑落在他脸颊上,如此的真实。 “老师。”对方扶住他偏移的肩膀,叫出与靳洛相同的称呼。 老师…… 第三十章 手心攥了一层冷汗,林昔混乱间甩了甩头,想把这可怕的幻影甩出脑海。 “老师。”按住他肩膀的人却不容许他逃避闪躲,“你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喉咙滚了一下,林昔艰难喘息,只觉得眼前重叠起来的两张脸诡异难辨。 怎么可能?一定是在做梦,他还没有醒过来……击打过后隐隐作痛的头部刹那发起一阵眩晕,短短时间内接连的两次冲击,脆弱的神经没办法完全消化,林昔晃荡双腿一软。 真的是年纪越大承受能力越低吗?虚浮的身体后仰垂下,慢慢耳边的叫声也消失了。 “老师!”及时伸手一揽,环住软下的腰,韩宸料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晕倒。 “怎么样?”一见这突发状况,喜怒不形于色的靳洛眉宇间也泄露出一丝担忧,迅速靠近过来,填补另一侧的空白,绵软的林昔像无力挣扎的布偶,被他们牢牢禁锢在方寸之地。 “应该没事,我以为老师到过发布会,或许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被我吓晕了。”韩宸长眉一挑,颇有自我嘲讽的意味,“明明我长得比你帅多了。” “你带着老师先走。”并不在乎他的调侃,靳洛沉黑的眼瞳突然利芒一闪。 “……怎么了?”外表看似张扬不拘小节,实则艺术细胞活跃的韩宸直觉相当锐敏,况且双生子之间即便是细微的语气变化,也能感应出波澜,抬首望去靳洛正在注视的方位,韩宸瞳孔骤然一缩,寒气迅速弥漫上漂亮的面孔,冷冷挑衅道:“我去会会他。” “哥。”靳洛不动声色,空出的一只手却牢牢按在韩宸的肩上,“你不要插手,让我来。” 两人短暂对视,窥探到毫不动摇的坚定,韩宸浑身绷紧的肌肉终于有所松动,抖动肩膀甩开靳洛,但又忍不住厌恶皱了皱眉,“车钥匙给我,我的车被他养的一帮狗拦住外面了。” 他们之中兄长的韩宸嚣张霸道,但骨子里强势的人一贯是靳洛。 接过车钥匙,韩宸不多废话将倚在他胸口的人一把抱起,似乎多呆一会怒火就会失控。 “限定一个小时,过时不候。”抛下这一句,他大步迈开脚步,不再有一丝迟疑的停顿。 黑色轿车以狂飙的速度消失在视野中,靳洛收回目光。实际上一些时候,他很羡慕韩宸的爱憎分明,非黑即白,做事随心所欲,毫不掩饰好恶,这样的人生态度他一辈子做不到。 如果他一个小时后当真不回去,毫无疑问两三个月别想见到林昔。干净到不见一丝污垢的修长手指抚向雪白的衬衫衣领,整理原本已经无懈可击的着装,然后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就像伺机而动的猛兽,忍受漫长的等待,只为一击即中,不容任何闪失的借口。 踏上铺着珍贵皮毛的纯白地毯,顺着蜿蜒的环形楼梯,靳洛目不斜视,步伐沉稳有力又不失优雅的风度。他自小接受严苛的训练,行为举止从来不能有半点偏颇,每一步必须距离相当,睡姿标准仰躺双手置于两侧,分毫不差,甚至连进餐勺子举起的高度,同样亦是。 十六岁之前,完全军事化管理的训练,机械不近人情。 深入骨髓的习惯,以至于离开了这栋悠久的老宅,依然摆脱不了它的阴影。 靳洛儿时回忆已经相当模糊,唯一印刻在脑海中的,是五岁在法庭的那一幕。靳家与韩家势力相当,前期强强联合的优势在夫妻决定分手扬镳的那一刻变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双方僵持不下,和谈完全破裂,最后对簿公堂。双胞胎判定一个归靳家,一个归韩家,选择权在母亲韩洁手上,靳洛从小就乖巧懂事,所以靳泽扁着嘴巴,眼泪汪汪扯着母亲的裙子时,他安静站在一旁,实际上他不是不害怕,只有母亲会纵容他们,是仅有的温情唯一的来源。 乖巧懂事的孩子让人放心,但更容易被人忽略,所以韩洁张开手臂抱起了靳泽。 靳泽调皮捣蛋,爱闯祸,母亲常常生气要打他屁股,但很快又会被他扮鬼脸撒娇逗笑。而他拿回满分的考卷,竞赛的奖状,从不需要人担忧,母亲最多摸摸他的脑袋,称赞几句。 母亲抱着靳泽,而他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三回头,一家四口从此天各一方。 不是不曾怨恨,只是看着靳泽趴在母亲肩头,不住挥动小手,奶声奶气叫着:“弟弟……弟弟……”那一刻,他忍住想跑过去的冲动强迫自己转过头,盯着前方男人冷漠的背影。 也许在那一刹那,仇恨男人的种子已经深深埋下,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 “进来。”曲起手指只敲了一下,里面适时传来了男人慵懒的声音。 随着门悄无声息敞开,雅致清幽的房间格局一览无遗,没有金碧辉煌的堆砌,也没有刻意安排的珍奇古玩,但迎面而来的气场仍是令人不由心生惊叹,进而升起肃穆之感。 洁白无瑕的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纤瘦男人。 靳天从未在任何一家媒体杂志上出现过,所以外界对靳家掌权人臆测颇多,众说纷纭。普遍的论调是他是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利益高于一切的冷酷商人。如果真实的照片公布,可能会被认定是娱乐版登错了位置,黑亮柔顺的长发,细致古典的五官,一身素白长衫。几乎没有受过阳光照射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薄薄的一层下的青筋,病弱而美丽。 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将他与四十岁的男人联系起来。 只是周身弥漫的淡淡中药味与古木制的轮椅,都显示出他并不健康。 靳洛与韩宸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绝大部分来源于这个男人,这也是他们仅有的联系。 “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靳天并不回头,平静的话语中却已是冷酷的斥责。 “我来向你告别。”靳洛像儿时一般站在男人身后,只是这一次他不再顺从低着头,而是昂首望向窗外,拘谨与诚惶诚恐消散无踪,“我想在你有生之年,我们不会再见了。” “哦?”靳天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是玩味的语气,“翅膀硬了想飞了。” “你这五年来做的事情,不就是想逼我走这一步。”靳洛以俯视的角度往下看,从前他连男人三步以内都无法靠近,这是第一次发现那张不真实的脸上浮现了细小衰败的痕迹。他冷冷一笑,带着报复的快意,“严格说起来,你那两条腿也有我一份功劳。” “跟外人联合起来谋害自己的父亲,这一点倒是相当符合靳家人的特性。”靳天纤瘦的手搭在暗红的古木上,映衬鲜明,苍白的肤色几近发青,说着仿佛再自然不过的话语。 “外人?”靳洛双唇的弧度冷硬,“不姓靳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外人?” “当然。”靳天犹带着清浅的笑意,毫不介意与儿子针锋相对,“我不让你跟那个老师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因为你让外人碰了应该完全属于靳家的东西。” “……”靳洛发觉自己到底低估了男人的残忍本性。将林昔绑入这个不为人知的老宅,然后放消息让他和韩宸先后赶到,看来林昔会晕倒,不全因为他们两人突然共同出现。 不过现在在他眼里,男人早已相当被拔掉了牙齿的老虎,他唇角一扬,“靳家在我成年就按照惯例开始了交接工作,而我在父亲你殷切教导下,用不了十年的时间。” 他开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韩宸进入娱乐圈,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麻痹对手的作用。 “就像你说的,靳家不留没用的人。”靳洛锐利的目光落在靳天被毛毯盖住的双腿上,尖刻犹如染上了毒液,“既然如此,有生之年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老吧。” 男人自他进来毫无动静的淡色眼眸,终于激起了一点波澜的水花。 “你敢说这样的话,看来已经成竹在胸了。” “靳家家大业大,一个残疾人,我想应该还是可以养得起。”靳洛话一顿,似乎想留给男人喘息的余地再击破他仅剩的幻想,“至于你的那群狗,我已经帮你轰散了。” 注意到男人猛然揪紧了细瘦的手,指骨挣得发白,靳洛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这个儿时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嘴边噙着一抹残酷嗜血的笑意。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阻止韩宸,是为了留给自己独自报复的机会。 轮椅上的男人,在脚步声渐渐远去之时,突然爆发一阵阴冷的笑声,因身体支撑不住近乎歇斯底里,嘴角溢出一抹血丝,青白的脸色近同恶鬼,嘶哑道:“不愧是我靳天的儿子。” 与此同时,韩宸带着昏迷的林昔回到了两人的住宅。 将人放置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上,一早准备妥当的医生已经在旁边等候。 全身检查完毕,没有大的问题,只是过于虚弱还有低血糖。特地被请过来的医生虽然年轻,但临床经验丰富,见到双性人也没有皱一下眉头,面对韩宸的询问,他翻了翻病历,此刻竟有些迟疑,“病人身体虚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前流产导致的。” 第三十一章 家乡小镇老式房屋斑驳的墙壁,手术台惨白的灯光,鲜红的一大滩血迹,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视觉冲击强烈的录像画面……各式各样的场景快速回放叠加在一起,混沌而吵闹。 慢慢地,扭曲得花花绿绿的背景突然通通消失无踪,只剩下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分不清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心脏如带上了一颗定时炸弹,尖利的“哔”声后彻底炸开。 尸骨无存的痛彻心扉。 仿佛全身浸泡在粘稠的液体中,每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湿漉,无数的水灌入鼻腔和口腔,濒临窒息却动弹不得,眼睁睁卷入黑暗湍流的漩涡之中。林昔疲倦无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些许意识却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腹部的皮肤上仿若有蛇信子在舔舐,分叉的触头很温郁。 “唔。”痛恨每次醒来都要遭受不同的冲击,但林昔还是不得不掀开眼帘。 视野所及,是仅盖到腰部的绵软被单,整个上身没有任何遮掩,在温度适宜的室内不会感觉到寒冷,但平坦的小腹上,指骨凛凛的手指旖旎的打转,相触处一阵战栗涌动的热流。 “这里面曾经有过我们的孩子,是吗?”感应到灼热的视线,林昔下意识转过头,新闻发布会久候不见的大明星,此刻坐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逆光分辨不清真实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知晓真相那一瞬的震惊缓和了一些,但林昔内心依然抵触。 “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医生说你身体不好是以前流产留下的病根。”韩宸五指一并按上,收拢狠狠抓住微凉的单薄皮肤,一手撑在枕边以逼视的姿态道:“告诉我,是谁杀死了它?” “谁杀死了它?”喃喃重复,林昔不想再回忆那惨痛的一幕,曲起手臂想支撑身体,处于弱势让他不安,但一移动,被单细微的滑动让他反应过来,裹住的下身同样一丝不挂。 “老师,我现在很生气,你不要乱动。”韩宸单手便压制住林昔妄图挣扎的肩膀,艳丽的眉眼在房间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如同镀上了浓墨重彩,连同酒红的发丝都变为了深色暗红。他伏下更近与林昔对视,“我查过所有的医院,没有你的病例记录,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屈辱的回忆林昔一再强迫自己忘记,连提都不想再提。更何况眼前的人与靳洛共同欺骗他,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坚持都变成了笑话,严重的心理落差加上衣不蔽体,脾气好的他难得竖起了全身的刺,言辞激烈,“松开我,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韩宸的眼瞳近看更具压迫力,阴寒刻骨,“这里就是你的家,不准你离开。” 他们兄弟为独立奋战了五年,暗地里苦苦梭巡,怎么可能放手?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年少轻狂的新奇,但随着时间的沉淀,林昔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奋斗的目标,迫切想攥在手心。 难以压抑的狂躁,来源于五年前突然失去林昔踪迹的惶然,毕竟靳天的手段他们了解甚深,最坏的结果是林昔被暗杀在某个角落,他们查遍所有医院,都没有林昔留下信息中所称的外婆,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与他们当年的能力有关,两个未成年的少年还未能独当一面。 重新追寻回来的人,自然每一个细节都想了解透彻。 更何况,那是凝聚着血缘的结晶。 “以你们兄弟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力,想找一个双性人当玩物很容易,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玩不起。”强制不带上一分怨怼,林昔叹息自嘲笑道:“而且你们也应该玩腻了。” 从靳家老宅的那一份录像看,长得好又愿意陪好几个男人上床的双性人,不至于稀罕。 他皮肤光洁如初,一颗心已渐渐苍老,不愿以淫乱姿态共同服侍曾经是他学生的男人。 “玩物?”韩宸眉间一敛,“老师觉得自己是我们兄弟两人的玩物?” “难道不是吗?”林昔反问:“我五年来从来不知道自己跟两个男人一起上过床。” “老师现在觉得,能够分辨出爱的是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人吗?”韩宸不退反进,几乎与林昔贴到了一起,四目毫无距离碰在一处,“甚至能够辨别出,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第一个问题林昔以为自己会有答案,可回想到的往事,皆是两人混杂在一起。就连内心的悸动,也分属不同的时期,从最初的好感到最后的动心,皆由一系列事情组成。 温情、欢愉、想念、触动,不止一个人的回忆。 “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老师单独遇见我们中任何一个,会先爱上哪一个?” “……” “老师你不需要逃避,你爱的是我们的共同体,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你都爱。” “……” “既然如此,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况且无论哪一方面,老师都跟我们很契合。”韩宸在呆怔的人额上落下一吻,“孩子的话,要是你愿意,一定非常快就会再有了。” 这一方面他绝对有自信,他和靳洛只一起上过林昔一次,命中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接连好几个问题的轰炸让反应迟缓的林昔顿时一片混乱,隔着薄薄的一层,感受到烫热的坚硬时他才从梦中惊醒一般,惶然揪紧被单,倏忽发力一把推开韩宸。 或许是瞬间爆发的力度比较猛,或许是韩宸疏于防备,真的被他推开了。 林昔赶忙拢紧被单包住身体,双腿以最快的速度移向地面,三下五除二拉开门往外跑。 一向传统保守的他,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如此惊世骇俗的理论,更何况他从未有过这方面哪怕一点点的想法,即便还未遇见他们兄弟之前,他已经抱定了一辈子独身最坏的打算。 不知以何种面目抉择,仓促间更无法挖掘内心真实的想法。 崭新的住所经由精心设计,每一处都匠心独运,然而慌忙奔逃的林昔无暇欣赏。 如果他憩息片刻,哪怕放下焦虑不安的心情几秒钟,便会发现,宽敞明亮的走廊铺着他最喜爱的舒适到让人想躺下来滚上一滚的地毯,配合室内的温度,温煦和暖,脚心轻陷。 天花板雕琢得栩栩如生、精美细致的花纹,是他喜欢的花朵,绽放得尤为浓烈繁盛。 还有悬挂着的,他一直想要珍藏的一位西方著名画家的真迹。 又怕床单掉落又怕韩宸追上来,林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气喘吁吁到嗓子发疼。 他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手心在被绑进靳家老宅就一直发着虚汗,如果不是凭着一股毅力,他早就虚脱了。实际上,他的确在见到韩宸的那一刻眩晕昏倒了过去,一整天昏昏沉沉。 “怎么还没看见大门?”扶住墙壁,林昔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积聚滚在下巴,整张脸仿佛浸透了水光,连浅淡发白的嘴唇都被滋润得闪出了一丝光泽,脸晕染上绯红的颜色。 “呼——”长吁了一口气,林昔抓起被单的两角一并提起,继续追求着出口。 一时之间,他也考虑不到,以这副装束出到外面,会比留在这里或被韩宸抓住更麻烦。 爬下一层层台阶,美轮美奂的厅堂展现在前,林昔毫不关心,比起他推崇喜爱的建筑风格,现在更能吸引住他眼球的,是两扇可以通往外界的大门,无论它们由什么材质构成。 以别扭的姿势进发,林昔心里浮现了一丝疑虑,以他的速度,为什么韩宸没有追上来?以他不算多的接触,足已摸清韩宸的性格,不达不目的誓不罢休,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离开? 偌大宛如迷宫的住所,更没有一个陌生的人影。 “不要再胡思乱想,先从这里出去最重要。”压下重重疑虑,林昔抓住大门的手柄,使劲一用力,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不死心再试一次,一声异动,大门破天荒敞开了一道缝隙。 “呼——”长长出了一口气,林昔扳开门缝,然而不需使力,便见到了深沉夜色一角。 他像被围困的人一见逃离的通道就迫不及待往外挤,但情理之中的自由空气并没有到来,轻薄的被单被冬夜的寒风吹得鼓起飘动,撞入一个似乎正在等待的胸怀。 余光一瞥,是一个挺拔伫立的身影。 靳、靳洛?! 醒过来不见踪影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外,林昔如何猜想也预测不到这个结果。脑海中突兀闪现一个词: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林昔苦笑一声,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语文老师本能未失。 “老师特地过来等我?”刚刚抵达住所,一开门日思夜想的人就撞入自己的怀抱里,靳洛唇角一扬,卸下了在外冷峻的形象,林昔下巴滴落了一颗圆滑的水珠,整个暴露在外的脖颈泛着微微的水光,顺利接住他的手臂抵在光滑的背部,一摸发现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太过美好的触感让人心神飘荡,靳洛始料未及,林昔这么快就接受了他们。   ☆、第三十二章 “外面很冷,进去吧。”靳洛一只胳膊揽住林昔往里送,令一手不动声色按下电子按钮。 见敞开的一线希望即将闭合,林昔顾不得许多,连忙着急叫道:“我要出去!” “哦?”压低了嗓音,靳洛声线仿若小提琴撩动人的心弦,“老师想去哪里?” “……”本以为会被毫不犹豫拒绝,林昔有些呆怔,脑海转了一圈,一个接着一个否决,想不到确切的地点,只得呐呐道:“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出去。” “老师这副样子,没走几步肯定会被冻晕。”门“砰”的一声彻底关紧,靳洛不执着于禁锢他的自由,反而松开手,边往里走边松开领带,“老师真想走的话,至少也要等到明天。” “明天?明天我真的可以走?”接连的反问过后,林昔住了嘴。欺骗他的事情上面,靳洛怎么说也是罪魁祸首,他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的宽宏大量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恩惠一样? “老师在生我的气。”并非问句而是肯定句,靳洛一贯的笃定。 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林昔低下头发现自己赤着脚,不由下意识交叉磨蹭,“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早就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况且这个老师我当得非常失败。” 五年前靳洛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犯错误尚且可以谅解,他一个成年人又是教师,为师不尊,与学生产生暧昧关系,误人子弟,今天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一个人。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我们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有阴影笼罩过来,林昔抬起头,靳洛将脱下的西服外套披在他肩膀上,动作细致轻柔,“我和韩宸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分开不能见面,老师可以说是我们之间的枢纽。我们是双胞胎兄弟,性情迥异,但在择偶的标准上非常统一,所以一起喜欢上了老师。非常抱歉因为我们的自私,让老师承受了欺骗和痛苦。而且老师消失五年,应该也跟我们有关系吧。” “……”一番话令人五味杂陈,林昔避开不去看那双倒映出他身影的墨黑眼瞳,以前一时意乱情迷也就罢了,现在遭遇了这么重大的欺骗犹且依然放不下,不是自欺欺人吗? 林昔闪避静默,靳洛没有咄咄相逼,“我送老师回房间。”见林昔不动,他短暂停顿后又开口道:“如果明天早上没有改变注意的话,无论老师想去哪里,我们都会让你离开。” 默默跟随在靳洛身后,这一次林昔得以好好欣赏这富丽堂皇的住所。两人同行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与靳洛交流,况且也不想开口,目光落在摆设与装饰上避开难言的尴尬。 “……!”雕饰与摆设林昔尚且可以认为他们喜好与自己相近,清晰望见那副一直渴望珍藏的画时,他难掩惊讶,要不是情势实在不适合,他肯定会过去好好观赏一番。 “这里就是你的家,不准你离开。”韩宸的话突然再次回荡耳际,难道从一开始这所房子修建,他就被列入了家庭成员名单上?甚至以他的喜好为重? 靳洛为照顾他体贴放缓了步伐,但丝毫没有介绍这一切甚至炫耀的迹象。 “老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终于到了熟悉的房间门前,林昔快速拧开门把,不看靳洛一眼就关上了门,他不敢回头,更加不敢放纵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扰乱已经够烦乱的思绪。 抵在门上,林昔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心又悬了起来,所幸环视四周没发现韩宸的踪迹。 连灯都不开,顺势滑下坐在地上,林昔纵容黑暗包裹住全身,这让他感到宁静与安全。 他不想忧虑靳洛是真的温柔体贴,还是以另一种手段来瓦解他的抵抗。 头埋入双膝之间,林昔一动不动,就像一尊沉思中的塑像。 极为安静的氛围中,突兀的“咚咚咚”敲门声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在原地站定,等待了一会,确信外面的人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林昔才慢慢挪动脚步,走近到门边,斟酌了好一会开口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很明显,他告诉外面的人,他不想开门。 他一直担心,靳洛或者韩宸其中一个人会强行破门而入,毕竟他们已经有过前科。 “东西我放在门口。”外面的人没有勉强,随之脚步声渐渐远去。 注意倾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林昔拧动门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盛满了丰盛晚餐的托盘和一套干净的衣服,在走廊淡色的光线中,似乎晕染上了一丝温郁的色彩。 食物放置在桌子上,林昔当务之急是把衣服平铺开,换下一直揪着的床单。伸开胳膊,恍然发觉还有一层厚实的布料,那是在大厅靳洛给他披上的外套,似乎还带着温热的触觉。 林昔像被烫到了一般,怔忪过后急忙脱下,动作急切得连床单一并被带了下来。 这一幕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更换衣物,但在监视器前的人看来,似乎不止单纯的意义。 双腿架在桌上的韩宸吹了一声口哨,“老师太瘦了,一定要赶紧养胖了抱起来更舒服。” 实时监控林昔的一举一动,这就是为什么韩宸放心让林昔逃走的原因。建议没有得到回应,韩宸往后一瞥,靳洛同样在更换上衣,他偏执的习惯,从外面回来一定得换上另一套。 裸露的脊背在明亮的灯光下发散着坚韧的光芒,削瘦却并不羸弱,仿佛一张拉开的弓,蓄满力量线条优美流畅到极致,这份超然的美感,严重的缺憾是上面一道自右肩延伸到下腰的伤痕,足有两指多宽,历经时光打磨不再鲜血淋漓的狰狞,反而有一种残酷美学的震撼。 “你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韩宸收回舒适的姿态,狭长的眼眸一道狠厉一闪而过。 “以前不小心受的伤。”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靳洛衬衫往后一扬,挡住了那道痕迹。 “喂!你给我说清楚!”音量徒然拔高,韩宸刚才还吊儿郎当的漂亮脸庞蒙上了煞气。 了解他的习性,不弄清楚肯定会吵闹整整一个晚上,整个房子都有可能被他掀翻。靳洛随手打开抽屉拿出领带,状似轻松解释道:“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不是被他关起来了。” “……是他动的手?”即使知晓靳天向来冷面冷情,但韩宸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说起来我一直很感谢他这一鞭,彻底把我抽醒,手中没有权力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靳洛唇上勾起了微笑的弧度,那个人给他上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足以让他受益终身。 全身浸满鲜血,高烧蜷缩在冰冷的地下室,刻骨铭心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他,要将阻挡他脚步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靳家培育继承人的手段,向来血腥残酷。 “洛,我有个问题从小到大都很想问你。”韩宸难得的认真语气让靳洛侧目,他握紧双拳挺直了脊骨,“你有没有恨过我?当年法庭上韩洁带走的是我。” 韩洁——他们的母亲,韩宸向来指名道姓,别样的亲昵,而他只会恭敬地叫“母亲”。“父亲”“母亲”——靳洛记事起就被这样要求,甚至从未叫过“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 母亲当年的选择,也许不止因为溺爱韩宸,更因为明白他们自小定位就不同。 “恨过。”靳洛扣上袖口,漫不经心道:“可是如果对换,那就一个开心的人都没有了。” “……”韩宸向来主张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会浪费时间想烦心事,这是唯一一件反复琢磨过的,他想过靳洛会说没有,想过靳洛会说要是我们对调位置你就明白了,但是没想到靳洛会是这样的答案。非常有限的五岁之前一家四口的记忆,他恍然记得,自己贪玩一不小心烧掉了靳天书房里的文件,不敢回家躲在庭院的草丛里,背着小书包回家的靳洛找到了他。 “跟我回去吧。”靳洛认认真真找出干净的小手帕,擦了擦他脏兮兮像花猫一样的脸,“你下次不要再闯祸了,这次就说是我不小心弄的。”一副小大人的严肃表情。 他没心没肺高高兴兴被弟弟牵了回去,后来靳洛被罚跪一个晚上不准吃饭,他偷偷摸摸用衣服兜了一大堆靳洛最爱的零食跑去找他,结果又害得靳洛被加罚了一个晚上。 后来偶然间他听见韩洁问靳洛,“明明是哥哥的错,你为什么要帮着他?” “我有个同学家里的猫离家出走了,她一直哭,说猫在外面流浪无家可归很可怜。” “……”韩洁完全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一副头痛的表情。 韩宸当时懵懵懂懂,现在明白了。 “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事,不如想想怎么让老师留下来。”靳洛径自拿出文件翻阅。 韩宸压下胸膛汹涌的浪潮,双生子之间有些事情不需要讲得过于明白,彼此都能理解。而且伤感不是他的风格,“老师先交给你,我有事要出去办。”动手才是他的基调。 “不要去做那些没用的事情。”靳洛不用想也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如果你真有满身精力没法发泄的话,最好去找这个人。”翻开的文件照片下,写着一个名字:叶重。 ☆、第三十三章 “叶重?”韩宸扯过文件,伴随纸张的哗哗声快速浏览完全文,秀美的长眉拧出了一道细痕,“私人医院院长?他是五年前老师怀孕期间唯一一个联系过的医生。” “我查过记录,他的号码出现频率很高,说明当时老师肯定跟他有过需要经常性沟通的联系,他们素昧平生,唯一的可能病人与医生的关系。”靳洛沉吟,目光如炬,“可是通过内部关系秘密翻找医院的相关记录,完全没有一个叫林昔的病人留下的痕迹。” 其中猫腻,昭然若揭,韩宸立即怒道:“做贼心虚,老师流产跟他脱不了干系。” “两年前,叶重在国外一本医学杂志上发表过论文,探讨双性人孕育子嗣的可能性。”靳洛语速如常,平静之下暗藏着汹涌波涛,“我仔细看过那篇文章,没有亲历研究,绝对得不到那样详细的数据和理论,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囚禁过一个怀孕的双性人并用来做实验。” 联想到林昔可能遭受的非人折磨,韩宸眼角一跳,眼底泛出隐隐赤红,“既然查清楚了等什么?我去废了他,美国我认识的医学狂人不少,我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靳洛的雷厉风行,今晚刚得知林昔流产便理顺了前因后果,怎么会忽略报复这一环?他嘴角噙起一丝阴寒的笑,“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手段多得是,我更介意的是,老师的态度。” 四目相对,两人默契调转视线投向监视器,屏幕上的男人正意兴阑珊搅着稀粥,双眼放空,隔了很久啜上一口,小小红红的舌尖探出又很快收了回去,似乎是不小心被烫到了。 受了惊的表情跟小动物似的,加上长期营养不均衡导致的清瘦身形,显得楚楚可怜。 唯一有点肉的臀部,隐藏在长裤布料的遮掩下,拒绝一切想揉捏按搓的视线。 “真是难以想象。”韩宸摊开掌心,不久前他用过这只手抚摸林昔的腹部,小心翼翼像里面仍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才二十出头,不到考虑这种事情的年纪,打算跟林昔在一起,他跟靳洛更绝了念想,悲喜交加的消息让人无法平静,他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剁了叶重。” 旁边没有动静,韩宸收回目光转向靳洛,挑了挑眉,“你明天真的打算放老师走?” “当然。”靳洛若有深意,“下一次老师来到这里,一定会心甘情愿留下来。” 一个晚上辗转反侧,林昔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意识异常清醒。他在等待早晨的到来,时钟一分一秒走着,声音在静寂中仿佛无限放大了,每一下都重重敲击着心房。 天际第一缕光射入房间,他立即本能起身,迅速收拾齐整,实际上他连衣服都没脱下。 推开雕琢繁复的门,整栋屋子似乎还沉浸在睡眠中,悄无声息的静谧。 林昔按照昨天的记忆顺着楼梯往下走,令人惊诧的是宽敞的厅堂已经站立着两个身影。 错愕停住脚步,他原想一个人静悄悄离开。 “老师,一起用早餐吧。”红发的男人回过头,看起来精神奕奕,但眼下的阴影很明显。 “……”徒增烦恼,彼此折磨而已,林昔拒绝摇了摇头。 “这里的别墅区出去搭不到车,用过早餐我去上班,可以顺带捎上老师。”黑发的男人措辞无懈可击,体贴地为他拉开了椅子,“方圆几公里都没有公交车站,老师要保持体力。” “老师真是偏心。”韩宸嘴角翘起,拿起长形的面包大大咬了一口。 状似轻松的氛围,两相对而坐,他坐在中央的位置,一抬手就可以触到喜爱的食物。三个本应关系紧张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不剑拔弩张,反而自然而然开始调侃。 林昔觉得怪异,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月二十号也就是昨天晚上,二点分,本市江南区一别墅发生火灾,房屋建筑烧毁,屋主叶先生伤势严重,现已入院接受治疗,不幸中的万幸,火势没有波及其他住户,据称这已经是该别墅次发生火灾,具体火灾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舀了一汤勺的燕麦粥,手刚提起,镶嵌进墙壁的大型液晶屏幕播报新闻的声音传来。 瞥了一眼,林昔当即愣住了,仿佛穿越回五年前,熟悉的火灾场景又一次回放。竟然是叶重囚禁他的那一栋!他放过那把火之后,叶重没有搬家,只重新修缮了房子继续居住。 昨晚,又一次被火海淹没…… 林昔惊魂未定,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老天看不过眼,所以叶重遭到了报应? “怎么了老师,你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浓郁香味的面包塞了进来,在林昔还未察觉时滚入了喉咙,他惊慌握住旁边的牛奶,不料意外之中的呛咳并没有到来。 唇齿留香,滑腻酥软,而且刚刚好是小小一块。 正对着韩宸对他眨了眨眼,一幅见他窘迫难当便乐不可支开怀大笑的表情。放纵肆意,貌似纯净无害,林昔一个念头突然闪现过脑海,昨天晚上,韩宸刚刚得知他流产的消息。 他当时怒不可遏,会不会是…… “老师,你认识那个屋主叶先生?”一直静静翻阅报纸的靳洛突然插了一句,不等林昔反应,继续抛出了震撼效果强烈的,“你应该还记得,你以前是你的主治医生。” “……”林昔汤匙“咚”一声掉进饭碗里,呆怔道:“你怎么会知道?” 按道理说来,这件事情知之者甚少,叶重答应帮他做手术,检查一直在办公室的诊疗室,没有留下公开的病例。后来他被叶重囚禁在地下室,除了亚斯,没有个人知道。 难道那段不堪的过去,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寒意染上指尖,林昔不由胆颤。 “以前老师失踪,找不到你查过通话记录,你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我想应该认识。” “……”是这样?可是靳洛怎么可以查到他的通话记录?转念一想他的身份,林昔随即释然,本来社会上的许多规矩,就是为无权无势的人所制定的,有权有势自然不在此行列。 电视台继续播报其他新闻,这一场看似平淡无奇的早餐聚会在疑虑不安中落下了帷幕。 阳光拨开层云照耀这座繁华的大型都市,正值上班高峰期,各式车辆川流不息。 红绿灯交错,一条条街道一个个路口一闪而过,林昔目不转睛注视着车窗外,这个勃勃生气的城市,他待了五年见过的景色只是冰山一角,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事物等待发掘。 既然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该规划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就在前面停车。”曾经认定的恋人早已有了重重阻隔,林昔手深深陷入皮质的座椅中。 随着一声刹车声,黑色的轿车滑近路旁,车一停稳,他立刻想要打开车门,一推却纹丝不动。使劲了好几次是同样的结果,他强自镇定要求道:“靳洛,打开车门我要出去了。” “老师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跟我们见面了?” 在别墅分别时韩宸问过一样的问题,他当时沉默,此时亦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答案。短短几天发生太多的事,他思维简单,解不开错综复杂的难题,只得寻求一个安静的庇护所。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闻言林昔不解向前方的人看去,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连他都无解的问题。倒映在车镜上的靳洛唇线紧紧抿着,坚毅中透出几分冷峻,随即按下了开关。 “老师。”繁华地段人来人往,靳洛的车引得不少人侧目,本人更吸引了众人眼光,连带着走出几步的林昔也成为了别人关注的焦点,想扭头就走,对方却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察觉有东西塞进手里,林昔低头一看,是那天他从旧城区房子离开时带的行李袋。 “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靳洛的手在他接过后没有松开,林昔想挣动,无奈动弹不得。 “我有东西拿给你。”无奈之下,林昔只得开口道:“这么多人,拉拉扯扯多难看。” “这是?”靳洛目光冷凝,一张存折躺在了他的掌心。 “靳先生曾经借过我四十万给外婆术,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虽然还不够,但我会慢慢还上。”灿烂的阳光中林昔下颚曲线柔和,竟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我恐怕不会再见到靳先生,所以请你代为转交,我一定会将所有的钱全部还上。” 这一张轻薄的纸,代表近五年拮据的生活,靳洛仿佛突然被烫了一下手。等他抬起眼,林昔已经默默走开了一段距离,清瘦单薄,但从未被生活压弯脊骨,心境纯净不曾被污染。 怎么舍得松开手?靳洛钉在原地,极力克制失控的欲念。 他想直接打晕林昔,扛回精心建筑的那所房子里,将门窗全部封死,不见一点外面的阳光,从此以后铸造一条铁链,锁住他的脚离不开床上半步,更别提再有力气想逃脱。 眼里容不下任何一个陌生人,他们将成为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完全的纯粹的彻底占有。 激荡涌动的情绪撞击胸膛,靳洛握紧那张薄薄的纸,犹如当成自己的心脏一般狠狠捏碎,熟悉的人影在视野中渐渐变得稀薄黯淡,他拿起手机快速按下,“你们可以动手了。” ☆、第三十四章 “林师傅。”拎着行李袋,林昔又回到了居住五年的旧城区老楼,鞋子摩擦地板发出细微声响,清晨的过道尤为萧索,突然一道清脆的熟悉叫声传来,萧箐从楼上探出头正瞧着他。 “早。”林昔弯起嘴角应道,幸好房子还没被房东出租出去,最后一个栖息地留了下来。 “林师傅去哪里旅游了?好不好玩呀?”他离开前只将安陌的信息留给萧箐,没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误解也很正常,“还好。”想了会林昔追问道:“面馆拆迁的问题解决了没?” “解决了,安律师办事效率很高,和开发商协商拿到了一笔钱,正足够盘下新的店面。” 问题解决,林昔心里也很安慰,想着应该好好请安陌吃顿饭。 “林师傅,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新面馆一个星期后装修就结束了,还等着你呢。” “不走了。”过往的包袱该放开了,林昔想,从今以后,他必须以崭新的面貌对待生活。 推开木门,陈设装饰如常,离开不到一个星期,桌椅地板只蒙了一层稀薄的灰尘。门窗紧闭疏于通风,反倒是异味更为浓烈,最后那一晚疯狂的行径一闪而逝,林昔脸色一白。 行李袋摔在门口,他手忙脚乱一通,没放过一扇小小的窗,全部往外推开。 冷风争先恐后灌进,吹得林昔满头满脸,他却长长舒了一口气,恍然有种解脱的快感。 盛了满满一盆水擦桌子、椅子、门窗,拎了一桶水拖地板,一丁半点缝隙没放过。扒下床单被套,又收拾行李袋和柜子里的衣物,整整晾了一大排,四季的鞋子摆到放不下。 “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这样的念头不断盘旋,完全静不下来,做完一件紧接着一件。 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双手浸在冷水里的林昔不由哆嗦,水池里盆盆罐罐叠得吓人的高。 着了魔一样。林昔不由自嘲,此时天色已渐渐灰暗,连续不间断忙碌一整天,腰酸背痛,干瘪的肚子咕咕作响,好像就在刚才电闪火石的一刹那,所有的知觉感官同时瞬间归位。 回到屋里,打算披上外套出去买点菜,一摸索,半件厚衣服都没有,一准都在滴水。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林昔感叹,不得已只能弯下腰拖出床底下许久没用过的黑色箱子,勉强从中挑出一件,加上毛线围巾一并裹得紧紧,这才缩了缩脖子拿上钱包下了楼。 隔两条街道是一个小型超市,一轮弯月勾上天际的时刻,附近的菜市场早已收摊了。 离新面店开场有一个星期,林昔搜罗了一大堆东西,速食面、面包、速冻饺子……未来七天他没有出门的意图,一大捆青菜、一大包面粉等等,结账时把收银员吓了一跳。林昔一个人出门向来喜欢速战速决,外面陌生的人总让他不自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社交恐惧症。 幼时养成安静的性格,成年算得上坎坷的经历让他与人接触更多了一层戒心。 既不想认识人,也不想被人认识。 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提着超重的两个购物袋出到超市门口,不料出门之前随口一说的话应了验。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风刮在脸上,没处闪避更没手遮挡,林昔眼睛吹得睁不开只能半眯加快脚步往回赶。 天气骤变,不止林昔一个人措手不及,小书摊的老大爷更是手忙脚乱,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好几个用,封面陈旧的二手书摆满了一整排,滴上水珠马上晕开了一大片。行人步履匆忙赶着避雨,老大爷也不敢奢望搭把手,急急忙忙要撑开伞,一着急反而被风刮跑了。 “小伙子!”老大爷大叫了一声,林昔回头一看,一把大黑伞正砸在自己脚边。 帮着把书搬进小棚子,最后一批刚放下,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响,暴雨倾盆而下。 “小伙子,等雨小一点再走,先喝杯热茶。”老大爷端出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灯一亮起,林昔发现这个简陋的地方竟然不是小棚子,是个小房子,而且老人就住在这里。 旧城区鱼龙混杂,按常规来讲是外地打工族的聚集地,摆个小摊子卖书他次见。 或许感应到林昔疑惑的眼光,老大爷慢悠悠落座在矮凳子上,示意他一起坐下之后解释道:“儿女各自有家庭,老伴早早去了,顾个书摊子打发打发时间,顺便活动这把老骨头。” 没问老人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里,林昔握住茶杯啜了一口,外面雨声越来越大。 “这里生意应该不是很好吧?”他的潜台词,老人应该换个地方,这里不适合卖书。 “马马虎虎。”老大爷倒不介意,声音爽朗,随手从书堆里找出几本,递到林昔面前。 “《教育心理学》、《教育学基础》?”林昔下意识念出书名,正对上乐呵呵的老大爷,“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像我那当老师的小子,年纪轻轻不要在这里憋屈,想一想其他的路。” “……”林昔擦了擦淋湿的手,小心翼翼接过那几本书,来到新城市生活这几年,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每天奔劳,回家倒头就睡,完全不像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庸庸碌碌,甚至连一般人都不如。 握住许久未触碰的书籍,林昔恍惚回到从前,奋笔疾书,挑灯夜读,还有支撑的理想。 “谢谢。”夜深雨停,林昔把书放进袋子里,与老人告别。 “不用不用,下次来买书我给你打折。”老人靠一个小灯泡整理着一大堆书,摆了摆手。 林昔点了点头,矮下身子走出棚子,可能是下意识,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见老大爷手脚利落分门别类,两边迅速高出了一大叠。林昔见此情景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或许是老大爷不像一般孤独老人孱弱衰败,依然朝气蓬勃比他这个人更有活力。 雨后空气凄冷,林昔手脚发颤,抖掉袋子上的水珠迈大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一眼瞄过觉得今天街上的人反常的多,刚刚下过雨又是冬天的夜晚,不但有卖烧烤的青年人,站在街上兜着一整箱热腾腾包子的人,更有一个青菜小贩。 虽然觉得奇怪,但来不及细想,一会便到了老楼前,林昔便将这些人全甩在了身后。 按照往常的惯例摆好买来的一大堆食物,林昔烧了一锅拉面,悉悉索索吃了个痛快。 收拾完碗碟,林昔用抹布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几乎能映照出人影,然后摆出了收到的那几本书。昏黄的灯光下,文字依然那样熟悉,他珍惜地一页一页翻过,全神贯注。 过去了五年,他的教师资格证已经过期,必须重新学习获得课堂的权利。 旧城区成分复杂,不是适合久居之地,他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毕竟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了。很多的人在他这个年纪,不仅事业有成而且成家立业,而他依然一无所有。 投入全部心神去做一件事,也不会让自己继续沉沦在无谓的纠结迷茫之中。 连续好几天,林昔作息时间比五年中任何一个时期还要规律,晨读、吃过早餐继续读书,午饭、午休之后继续看书,晚自习,每天定下闹钟六点起床,晚上点上床睡觉。 摒弃所有杂念,让生活变得纯粹,不然他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乱死乱想逼疯。 这一天,林昔和往常一样在十一点上床睡觉,这段时间这座城市水分格外充足,阴雨连绵下了好几天,晚上发展为暴雨,豆大的水珠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恼人的动静。 林昔翻来覆去,烦躁让往日喜欢的雨声变成了巨大的噪音,心境扰乱无法平息。 “烦死了!”林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刻意压抑让自己不要触动的角落,像是山洪暴发一般,和外面倾盆的暴雨一起疯狂浇灌着他,隐忍已经到了极致。 到底是没办法不介意,没办法无动于衷。 爱了五年的人,最后发现是一场只有自己沉浸其中的独角戏,何其悲哀! 迫切想翻开这一页,迈向新生活,可是何其艰难,每一个夜晚如噩梦随行,无法不想。 被狂风卷得玻璃砰砰作响,颇有些慑人。林昔走近想把窗户关紧一些,透过小小的窗口,外面电闪雷鸣,一瞬间照得如同白天一样明白,雨幕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隔得远大概只有轮廓,林昔还是打了个寒战,慌忙凑近想看明白,夜色恢复一片浓黑。 “怎么可能?一定是看花眼了。”林昔安慰自己,闪电接连而来,他仔细一瞧,方才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只有高高溅起的水花。一定是想太多了幻觉,林昔用力拧紧了门栓。 身体刚躺上床,不等盖被子,一阵敲门声猛然传来,林昔惊得心脏一窒,全身僵直。 反应过来下一秒,一跃而起想要推桌子去挡住那扇轻薄的门,来不及穿鞋慌张乱跑,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声,木门被一脚踹开,阴冷的空气浓重的水雾直扑而来,四周照亮的瞬间,林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浓黑湿漉的雨衣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水珠不断顺着发丝和睫毛落下,迅速在干净的地板上汇聚出一滩水渍,右脸一半隐藏在暗色中,依稀可见烈火灼烧过的痕迹,男人见到他,唇角高高扬起,笑意满溢而出。 林昔双脚仿若被铁钉打在原地挪动不得,男人的声音比惊雷更让人心惊胆战,“过来!” 他一动不动。 黑洞洞的枪口下一秒对准了他,生命中的噩梦,叶重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三十五章 “过来!不要再让我说遍。”寒意游走四肢百骸,彻骨的惊惧让每一根神经绷紧,林昔死死盯着那张蜿蜒着一道可怖伤痕的脸,仿佛那是一条盘旋的毒蛇,吐着致命的毒液。 “怎么?觉得可怕?”见林昔纹丝不动,注意力全放在一处,叶重冷哼一脚踹上门,步步逼近,一把摘下雨帽,活动右手腕,毫不在意笑道:“我不介意你靠近看清楚一点。” 连退两步站定,林昔后腰撞上木桌边缘,麻痹的钝痛,此刻他惊觉叶重是左手拿着枪,右手同样有火舌舔舐过的痕迹,白净近乎苍白的皮肤上坑坑洼洼,对比太过鲜明,更显狰狞。 “这一点小伤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但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两人四目交汇,林昔探进那双茶色的眼瞳里,失去伪装斯文的金色边框眼镜,叶重整个人犹如沐浴熊熊火光之中,摇晃不定的灯泡与窗外道道劈下的闪电,堪比地狱的恐怖场景。 沉溺恐惧中只会陷入更绝望的境地,林昔握紧双拳,他不能输给一个伤了一只手的人。 这一次哪怕堵上性命,也不能落在叶重手里。 “好不容易见到故人,一句话都没有?”敲打地板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叶重笑意盎然。 “我跟你无话可说!”林昔说话分散叶重的注意力,另一手悄悄探到背后,抓起桌上没有收起的折叠水果刀,压制住呼吸不表现出异常,静候走近的人,估摸好距离迅速向前刺出。 “哐当”一声,蓄足力道的一刀扑空,手腕被狠狠扭住,枪柄砸在后颈,险些痛晕。 “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左手灵活程度相当于右手。”拽住林昔的头发,叶重满意地用冰冷的枪口摩挲他的脸颊,直把细腻的皮肤磨出一道红痕,粗暴又情色,“你还是这么好骗。” 林昔恼怒地挣扎,怨恨的眼神尖利得几近要剜下叶重身上的肉,一口一口撕扯咬尽。 “不要动。”叶重抵近几分,耳边厮磨的亲密姿态,悠闲一字一句道:“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枪轰掉你的脑袋。”以温柔缠绵的语气,讲述着最残忍无情的话语。 “好啊。”这回林昔没再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反而挑衅撞了撞他,“现在就开枪杀了我。” “你想死我偏不杀你,看你生不如死的丑态比了无生趣的尸体有趣多了,也更取悦我。”叶重拽住林昔让其狼狈跪倒,压下挣动的头暴露出脆弱的后颈,高举枪柄冷笑着准备砸下。 目眦欲裂,林昔疯狂用双脚踢动,却连对方的分毫都没触碰到,恨得喉咙火辣辣哽住。 阴风扬起,预料中的黑暗即将到来,心脏暴跳几近炸裂。 “老师。”不属于房子里任何一个人的叫声突兀插入,死寂的气氛犹如湖面荡开涟漪。 “……”轻飘飘恍若幻听,林昔不敢置信凝视那扇被踹上黑印的门,怎么可能? 背后的调笑声却证明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捉住了一个,竟然还送上门。” 叶重语气听起来并不对门外的人感到陌生,林昔一个激灵,难道火灾的事情真有内情? “去开门,让他进来。”撞过的后腰被硬物用力一抵,林昔险些痛哼出声,叶重适时堵住了他的嘴巴,在他耳边冷冷威胁道:“他是死是活就看你了,一双腿怎么快也跑不过子弹。” “唔。”林昔摇头发出意味不明的闷叫,想提醒门外的人离开,却被扯住头发逼得转过身,视线一对上,他便被茶色眼眸里的阴霾吓到了,“你配点,我或许还会留下他的命。” “……”飞速转动脑筋,缺氧却憋得脸色发青,继而一片空白。 “快点!”回过神被押在了木门前几步之遥,威慑依然在继续,“不说话或者乱说话,我直接一枪崩了他。”张狂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死不死得了,就是他运气的问题了。” “一。”近在咫尺的声音怨毒久久回荡,却不足以让外面的人听见。 “二。”林昔汗珠涌动,手心一片湿漉。 单薄破旧的木板摇摇欲坠,走廊一片漆黑能见度有限,唯一的小洞被可怕的枪口堵住了。外面风雨飘摇,天气恶劣,外面的人站得非常近,贴靠在门上,一旦扣动扳机…… 不敢想象的可怕后果,林昔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猝不及防紧接而起,“三。” “是韩宸吗?”停顿思考来不及,林昔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老师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听起来很虚弱。”等待太过难熬,他多么希望外面没有回应,一切都是错觉,但奢望被无情打破了,“我只是过来探望一下,老师能让我进去吗?” “……”余光瞥到扳机毫不犹豫扣动,林昔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从牙缝挤了出来:“好。” 生命中无比漫长的时刻,推门的“吱呀”声按了慢放键,余音无情刮搔着脆弱的耳膜。 高挺的身影在嘈杂的暴雨声中视野,以最熟悉的姿态。 “老师。”一见里面混乱的状况,韩宸瞳孔剧烈一缩,旋即压制冷静道:“你没事吧?” “……”林昔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真够情深意重。”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的叶重嘲讽冷笑道:“天堂有路不走,闯进地狱来就怪不得我了,韩家小少爷,想必你母亲要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痛不已了。” 两人隔得非常近,哪怕一点点异响都清晰无比,林昔惶恐大叫道:“住手!” 一记扫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猛攻来,叶重手指未完全扣下,手枪已经斜飞出去。一眨眼间,形势逆转,林昔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没料到韩宸反应这么快,身手如此利落。 “老师小心!”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听提醒林昔迅速矮下身,韩宸一拳击上叶重面门。 “哈哈哈!”嘴角溢出血色,叶重却勃然大笑,韩宸与躲到一旁的林昔大惑不解,下一秒叶重掀开整件雨衣,拭去血丝,手腕活动疾风般出手,拳头擦过韩宸脸颊,留下一道淤青。 两人如同两匹猛兽互相攻击,凶猛不留半分情面,招招致命,不止想把对方打趴下,更要对方的命。韩宸自知道林昔流产的事情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叶重则为报火灾一箭之仇。 同样锱铢必报,充满攻击力,不死不休。 惊心动魄的打斗配合外面电闪雷鸣,灯泡一闪一暗,犹如诡异恐怖片里恶鬼缠斗。 林昔阴晴不定,一会为韩宸占上风雀跃,一会深深担忧,一口气始终不敢松懈,帮不上忙只得躲得远远,避免让韩宸因为他分神,这种时候一秒钟都有可能决定成败,不由发毛。 两人一并撞到了木桌,茶杯茶壶碎了一地,林昔惊惧发抖,因为那把水果刀就在地上。 韩宸按倒了叶重,一拳一拳打向他的脸,叶重额头淤青流血,韩宸的手掌亦是,甚至另外一手扎入了一块碎片,鲜血淋漓,止不住往下滴,迅速汇成一滩。 “小心!”眼尖发现叶重握住了遗落的水果刀,林昔急忙叫道,同时握住了一根木棍。 着重挥拳的韩宸反应稍慢,手臂便被割了长长一道,血花飞溅,叶重双眼发红刺向他的胸膛,他双臂往前一挡,刀锋依然陷入皮肉之中,只得用手抵住刀锋,疯涌的鲜血往下淌。 “砰!”木棍夹带着惊怒猛力打下,持刀行凶的叶重额头血洞更加狰狞,韩宸趁此时机一拳挥向他,叶重脸歪向一边倒在地板上,不甘心挣扎想爬起,又一拳打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这一记猛拳,竟然出自于在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昔! “你怎么样?”叶重昏死过去,林昔不顾沾染了一手的血污,急忙抱住韩宸,无比惊恐地盯着扎在他胸口上的刀,无论手指还是声音都在极力颤抖,止都止不住,“你坚持一会,我去打急救电话。”慌忙之间,他都忘记了家里没有电话,手机也已经坏掉了。 “老师你这么担心,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胸前的衬衫浸透血渍,韩宸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手足无措的林昔几乎想给他一拳,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开玩笑!他想拔下让他痛苦的刀又不敢碰,“你不要说话,我去叫医生。” “洛在楼下等,我跟他说我十分钟没下来就让他上来,他很快就到了,你不要慌。” “……”林昔艰难喘气,眼睛浸泡在水雾中迷蒙不清。 “所以……老师还是喜欢我的?” 林昔凝视着血色渐退的俊美面孔,一颗心被抓扯揉碎了,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点头。 得到答案的韩宸释然一笑,优美的唇一扬,这时风雨交加中摇晃的门又一次被踹开了。 “唔。”全身疼痛无比,鲜血流进眼睛看不清,叶重骤然睁开眼醒过来是因为一阵猛烈的剧痛。一只脚踩在他扎着瓷碎片的手,割裂的痛楚潮水般漫来,任他再隐忍也忍不住出声。 旁边都是警察,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止这个人的暴行。 “叶医生醒了?”冷清的男声响起,与韩宸长相相似的男人拿起了他带来的那把枪,抵在了他额头上,明明那么多警察在旁边勘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哒。”扳机扣下,叶重额头冒出了冷汗,可是子弹却没有出膛,他还好好活着。 “这一款手枪不好用,叶医生你似乎拿错了。”靳洛风淡云轻笑道:“可惜了,为这么一把手枪背上非法持枪罪,故意伤人罪。不过——”一抹笑意犹如盛放的罂粟,美丽却致命,“从叶医生私人医院办公室搜出来的毒品,恐怕判的刑已经最重了。” “……!!!”叶重挣扎而起,却被靳洛一脚踢倒。 他想起来了,卖给他这把手枪的人,执意要选择在医院里交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靳洛的微笑与当年优等生模样相差无几,叶重却像看见了嗜血的恶魔,然后他被两位警察架了起来,双手拷上了手铐。 “李警官,这位嫌疑犯伤害了我的两位家人,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管。”靳洛以礼貌的好市民姿态说道,似乎方才完全无视这些工作的警员的人不是他,叶重肚子受了一记重拳,又一次昏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韩宸怎么样了?”窥见一道阴影落在前方,头低垂几乎埋进双膝间的林昔受惊一般抬起,脸上是毫无遮掩的惶然,送韩宸上救护车的一路,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刻不安稳。 鲜红的血迹刺伤了他的眼,不敢直视血淋淋的创口,生怕下一刻韩宸的呼吸就被夺去。 漫长幽黑的走廊,浓重刺鼻的消毒水,仿佛梦回伤痛时分,失去父母和外婆的一瞬间。 “放心,他绝对不会有事,我陪你一起等。”肩膀被揽住,五年前的少年现在轻而易举紧紧环绕住他,闻着熟悉令人安稳的气息,林昔放松坚硬到麻痹的身体,直直望着身侧的人。 “一定不会有事?” “我保证。” 靳洛向来一诺千金,得到肯定答复的林昔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倚靠着他闭上了双眼。 实在太累了,经历的所有一切。 不奢求荣华富贵,不强求名利地位,只盼望纷乱世界中一隅安宁的净土。远离时时刻刻的忧虑恐惧,不需要漂泊不定,迁徙远离家园,就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候鸟。 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老师。”眼皮沉重睁不开,耳边的呼唤缭绕不散,林昔想忽略,但潜意识告诉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强打起精神,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清楚旁人的人在说些什么。 “跟着我来。”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他想看清楚周围而不得。 悲恸的啜泣隐约飘过,急救室门前死寂般的安静,压抑到令人不敢大声呼吸。 “这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缺一线便能将前后串联起来。 “我们已经尽力了。”多重回响的魔音,从儿时漆黑的过道走廊到五年前鲜红的急救灯。 天旋地转,恍然回到了初始那个闷热的午后,红发少年怡然自得的沉睡侧脸,毫无顾忌依靠着他,不考虑双方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蓬勃生机的夏日,掠过烦闷心间的一抹清凉。 似乎认识靳洛之前,他已经接触过了韩宸。 从一,他就没有分清过先对谁动心,掺杂混乱的回忆,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共同体。 浓烈的血腥味,止不住的鲜血,褪色成苍白的脸颊,趋向冰凉的手指……汇成一句——“老师”,酒吧里遇险时撞见的那张张扬年轻的脸,暴雨的夜晚救星一般出现在眼前。 “啊——”林昔想咆哮想痛哭,喉咙却无法漏出一点声响,剧烈摇晃,痛苦不堪。 “老师!老师!”焦急的呼唤又一次回响,林昔想堵住耳朵,意识却在剧烈的晃动中变得清晰,裂开一线,紧接而来是一张担忧的脸,林昔转向他身后,刺眼的急救灯尚未熄灭。 原来是在做梦吗? “老师,你怎么哭了?” 林昔一摸,果然整张脸湿漉漉,怎么会?这么多考验磨难坚持过来了,会这么脆弱不堪?结果没出来就提前崩溃了?他随手胡乱一抹站起来,虚浮的双脚使上力气就往前倒去。 “老师,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接住他的靳洛这样说道,与此同时,急救室的灯暗下,医护人员推开了紧闭的禁锢,面带微笑通知他们,“手术很成功,病人脱离了危险。” 林昔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一个星期后。 “老师,我还要。”窗帘挡住了外面深浓的夜色,灯光明亮的病房内有人不依不饶。 “你已经吃的够多了,不能再吃了。”一个星期的修养,韩宸脸上已恢复血色,包裹在纱布里的狰狞伤口同时渐渐愈合,因韩宸是公众人物大明星,为防止留下太深的疤痕,专业医生的饮食安排力求清淡,这让在美国习惯大鱼大肉的韩宸痛苦不堪,闹着要林昔下厨。 这一个星期,林昔负责照顾他的起居饮食,**的病房配套厨房和健身室,十分便利。于是他今天准备了一些温和的食材,禁不住韩宸一再要求,补加了一点肉味,尝了甜头的韩宸更加不肯罢休,林昔万事好商量,但在关乎健康的大原则上绝对不会让步。 不管韩宸以可怜的撒娇语气叫着老师老师,他不理会,径自拿了餐具去清洗。 水声哗啦呼啦响,掩盖了外面病房的叫唤声,林昔明白,以韩宸得寸进尺的习性来看,这一次开了先例,以后想管住他不乱吃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明明长大了,还像个小孩子。 “老师。”沉溺在自我世界中遐想,冷不防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近,林昔差点摔了盘子。 “老师不让我吃肉,我就吃了你。”韩宸左臂收紧锢住窄腰,在白净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啊!”林昔怕痒缩了缩脖子避开,一手泡沫不能推人,只得喝道:“赶快回床上去。” “好啊。”这话正中韩宸下怀,大餐在他面前晃荡了一个星期,他连一根指头都没碰着,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两眼发光来了。舌尖舔舐咬出的印痕,不意外见怀中的人轻颤,他故作轻佻道:“老师陪我一起睡,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林昔休息一般在隔壁的房间,听他这么讲窘迫难当,推拒道:“我还没洗澡。” 说完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果然韩宸顺势道:“我也没洗澡,老师要先帮我洗。” 韩宸这个病员右手打着石膏,胸口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能进行淋浴,为保持整洁是林昔每天为他擦洗身体,对方由于他的缘故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来照顾无可厚非,但此时刻意提出来,像是带上了不单纯的意味,前几天韩宸还只能躺在病床上,远没有现在生龙活虎。 实际上如果不是考虑到林昔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韩宸早就将他压在流理台上弄个痛快了。清瘦的身形围着围裙,系上的节扣刚好抵在挺翘的臀部上,如同一个打包好的礼物,等待着人一点点剥下,露出里面最香艳的部分。最好仅剩一个围裙,下面和里面不着一缕。 准备好热水和毛巾端出来,果然人已经大方半靠着床头,天生的外貌优势加上后天的培养,韩宸这个大明星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被他变得性感而引人入胜,脱掉外衣的上身肌理完美,在明亮的灯火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艳丽而夺目。 “老师,你的手在发抖。” “……”林昔面无表情甩毛巾入热水中捞起拧干,“乖乖躺好。” 见林昔擦拭完上身端着热水要离开,韩宸挑眉扬高了声量,“半途而废要不得啊老师。” 林昔无视他继续要往外走,这时背后的人突然痛呼了一声,林昔本能反应立即回过头,韩宸以怪异的姿势指着自己的腿,“好像有虫子咬我,不洗干净我肯定一个晚上睡不着。” 站定认真思虑了可能性,林昔继续往外走。 “老师,你不管我了。” “……我去换水。” 即便有过关系,更为实质的接触,但要帮韩宸落下拉链脱下长裤擦洗下身,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几天勉强能接受,是因为病床上是一个虚弱的病员,而现在…… 光拉个拉链就要了他的命。 一个男人弯下腰为另外一个男人拉开裤链,特别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声响放大得更为清晰,努力不让自己往歪处想,林昔尽量使自己镇定,以平常心来对待,就跟往常一样。 长裤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劲瘦有力,的确是引以为傲的资本,而这种傲人的优势,绝不仅仅局限于此,还有仅隔一层布料蛰伏的所在…… 深吸了一口气,林昔小心翼翼扯下那层阻隔,尽量不使自己去惊动它。只要随便擦几下,就算完成了,可是他能冷静,不代表着其他人也能克制。 感应到瞬间炙热的硬挺,林昔像被惊吓到了一样松开手,急忙往后退去。 “把人撩拨起来不负责可是相当严重的行为。”没防备被往前一拽,两人几近鼻息相闻,韩宸呼出暧昧的热气,“老师把它弄硬了,就要负责让它软下来。” 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分明是预谋得逞的矫捷,映照出他窘迫的处境,林昔后悔不跌,手被抓住按在坚硬烫热的部位上,抽身不得,动弹不得,他竟然忘记了,韩宸或许在生活中像个被宠坏的坏孩子,但在床上是彻彻底底的坏男人,手段高超,一流,无法招架。 “老师你有三个选择,一个骑上来用你下面的嘴吞进去,一个用你的嘴含住它,最后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帮我摸摸它。”韩宸让人脸红心跳,林昔像个木偶僵在那边,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不决,对方却继续威胁道:“老师你要是都不选,我就要强奸你了。”   ☆、第三十七章 幽静奢华的病房,月光披在纯色的窗帘上,晚风一扬,一丝异样的低吟穿透缝隙漏出。 “嗯——”浸透热情的嗓音如香醇浓郁的红酒,荡开引得人心神迷乱。林昔实在很想堵住耳朵,他的两只手被迫服务着怒挺的性器,鼻息间全是对方散发的炙热气息。除此之外,韩宸还嫌他不够窘迫似的,弧线优美的喉结轻微鼓动,泻出若有似无性感灼热的呻吟。 “上面一点,然后速度再加快。”接受服侍的人十分享受,还不时“指导”他的动作。 林昔脸上发热一片酡红,这实在太出格了,他竟然在病床上帮一个病人做这种事情。 “老师看起来很热,我帮你把外套脱掉。”突然伸出舌尖情色地舔掉林昔下巴上的汗珠,韩宸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凑近了压低音量道:“老师也很久没发泄了,一起放出来玩玩吧。” “……”林昔无法理解他怎么能以这么寻常的口气说着如此令人难为情的话。 “嘶啦”一声,还未回过神,外套被粗暴扯掉丢向地板,三两下里面的衣服迅速卷到了腋下。胸前的凸起战巍巍暴露在空气中,林昔抗议的惊叫全堵在了喉咙,因为韩宸猛地噙住了敏感的乳尖,继而立即包裹住用力吮吸了起来,湿漉的水声滋滋作响,羞愧难当。 “别这样。”慌乱中林昔伸手推阻,掌心触碰到纱质绷带,他吓得连忙定睛检查,生怕按到伤处。被利器戳刺出的血洞,鲜血潺潺不断,他曾心惊胆战害怕韩宸的生命一并流失掉。 犹豫间已失去了拒绝的最佳时机,靠近查看更无异于羊入虎口,将凸起送人深入品尝。 “唔——”冷不防另一边灵活的指尖在抖颤的尖端上轻轻旋转,不等林昔适应,变为大力的搓揉按捏,胸前被罩出一块掐到变形,由淡色转化成红艳,煽情得仿佛要滴下血珠。 腰身发软找不到支点,林昔惶惑瞪着水色润泽过的双眼,无暇顾及还未释放过的猛兽。 “老师你好香啊。”水润的响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赞叹:“真想把你的乳头咬下来吃掉。” “……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啊——”明明是男人,平坦到一览无余的上身,瘦弱毫无看点,而且年过了三十。林昔羞怯到恨不得埋进松软的棉被里,简直是无地自容。 紧窄的腰线收进深色的长裤里,因紧张而绷直拉出诱人的弧度,韩宸恨不得直接将人按趴在床头,撞得软成一滩春水,无奈右手绑着石膏受制,玩起来一点不尽兴,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于是韩宸甩开散到额前的酒红碎发,诱哄道:“老师,你骑上来自己动好不好?” “自己动?”林昔半天终于消化了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不能接受地摇了摇头,“不行。” 帮他用手发泄已经是极限,在林昔看来,除了家里的床上,无论在哪里做都太过火了。 用软不行只能霸王硬上弓。韩宸的舌尖滑过红肿的凸起,连连吮吸后留下一道的水痕,来到肚脐的位置,模仿交合的动作一下一下快速顶弄,情热的浪潮中,林昔肿痛难耐。 “老师也硬了。”韩宸趁机以左手抓住鼓起的一团,耍尽手段却不让他释放,用肿胀到可怕的部位顶撞着,佯装以温柔低沉的嗓音哄骗道:“脱了裤子一起弄,我会让你爽翻天。” 自从五年前服食了叶重的药物,这副身体开始变得饥渴放荡,林昔忧虑过这是一种怪病,可能会通过血液传染,然而上一次昏睡迷糊间,他听见检查的医生说,他只是过于虚弱。 遵从身体的本能还是拒绝到底?林昔知道自己不光跟靳洛,跟韩宸也上过了床。 不是矫情,而是接受两个男人到底有障碍,一个星期的相处实在太短暂。 如果做到底,意味着他接受他们两兄弟,以情人的身份。 违背常理的爱情真的能够得到幸福?林昔不确定,他一个比靳洛和韩宸大了快八岁的男人,就算他们暂时对他有兴趣一起爱着他,但是以后呢?他们能保证不是图一时新鲜? 如果这一天到来,不得不分开,他能豁达放开手?祝福他们兄弟各自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迫切渴望得到一个家,一旦决定终生不会反悔,所以见到两人建构的房子不是不动心。那么美好的愿望,会不会像海市蜃楼,想要抓住的那一刻落空,变成可望不可即的幻影? “不用害怕。”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韩宸握住林昔稍显细瘦的手,圈住他的无名指位置,仔细摩挲着,“老师和我们结婚,这样财政大权由老师来掌控,不就不怕我们跑掉了。” “结婚?”陌生的名词让林昔心中一颤,顷刻后苦笑道:“哪里会有这样的结婚方式?” “我和洛的财产转到老师名下,老师跟我们住在一起,有没有那张纸都是一样的。” “……” “以后我和洛都要靠老师生活,老师一个不高兴会让我们净身出户。” “……” “老师?” “我不要你们的财产。”林昔低头揉搓着手指,认识到现在,他鲜少表露出心迹。这一刻他强自压抑以镇定的语气道:“如果成为家人,你们一定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欺骗我。”短暂的停顿,他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将来无论你们哪一个人变了心,都不许敷衍我。” “……” 许久没得到回应,沉寂中难免不安,林昔悄悄用余光瞥向韩宸,与狭长的狐狸眼一碰上,电闪火石之间他似乎看见了其中迸射的红光,狂暴热烈的缠吻随即而来,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吞噬力道,伴随着浓情蜜语,“不会有那么一天,老师,我们永远不会放开你。” 碾压的双唇红肿发麻,头晕目眩,林昔想,放纵自己赌一次,毕竟不会更糟了不是吗? “嗯啊……唔……啊……”失去了视觉的直接刺激,触觉的冲击力分外强大,林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每一寸肌肤浸透汗水蒸成绯红色,双手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细腻光滑的脚踝以张大到极致的角度分别从覆盖下身的棉被里探出,不自觉战栗抖颤,闷湿狭窄的空间里,润泽的水声一波接连一波,嫩薄的穴口被灵巧的舌尖冲刷,拨开绽放的花瓣,猛然往里戳刺,发育并不成熟的地方受到了全方位的照顾,舔舐抚弄,如蛇信子一般。 “啊——”富有魔力的舌尖犹如绽放开无数的枝蔓,每一处都汹涌起滔天的愉悦,林昔羞耻得想去推开韩宸的头,不料隔着一层屏障,韩宸竟似受到了鼓舞,失守的花穴受到更激烈的进攻,腿根的皮肤被咬出了青紫的牙印,上方勃发滴出了生理泪水,入口一阵阵空虚。 饱尝过男人味道的花口食髓知味,竟不知廉耻开始簌簌发抖,喷溅出了第一股汁液。 “不行、不行……”林昔抗拒的低吟在韩宸连带性器一并吞入时化为高亢的尖叫,前后方同时遭受灭顶的冲击,他摇摇欲坠无力抵抗,分明羞耻到眼角泛红,身体却不能自已,追逐着快乐的源泉,甚至夹紧了腿,化身为雌伏的淫兽,“啊啊啊……要啊……想要……” 快慰汹涌而来以致胡言乱语,说着清醒时分想都不敢想的话。 一贯从不忍耐的韩宸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在他即将达到高峰时骤然退却,毫不留情。 “……”林昔无措仰望着掀开被子的韩宸,额角汇聚的汗珠,砸落枕巾发出巨大声响。 全身曝光在灯光下,进入状态的器官可耻淌着水渍,林昔只能夹紧双腿磨蹭,不明白韩宸为什么突然热情退却,这时对方俯下呼了一口暧昧的热气,“老师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 拿?拿什么?混乱的思维懵懵懂懂,林昔不解顺着韩宸所指看去,怒张的硬挺正抵在他双腿之间,映衬着鲜少见阳光的内侧皮肤,颜色形状都颇为狰狞,他甚至怀疑,这样的东西他真的能够吞进去?不会死吗?下意识哆嗦,林昔带了一点哽咽音:“太大了……” “太大?”这样的词语在床上无异于火上浇油,韩宸坏笑着往毫无防备的入口顶入一小部分,然后又迅速撤离,紧盯着没有满足的地方饥渴地收缩,“不是越大才能让老师越爽。” 翻天覆地的情潮中尚存一丝理性,太过情色的对话让林昔原本涨红的脸彻底变成通红。 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很正常,不需要压抑自己,在床上正经才是真正的假正经。”刻意压制的呼吸让额头青筋暴跳,韩宸紧咬牙关让自己放松。想要极致的享受,忍耐是必须的,向来被动的人,一旦主动起来绝对能够让人血脉喷张,“我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今天老师只能坐上来了。” 背靠着炙热的胸膛,林昔汗湿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只见得发红的耳尖和紧咬的双唇。 他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扶着充满攻击性的利器往身体里送。 生涩毫无经验,好几次半途而废,顶端一进入他就不敢再往下坐,屡战屡败。身体被破开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他满头大汗,又一次顶偏了,对方坚硬如烙铁的性器打在他腿跟。 鲜明失控的喘息告诉他背后的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不出所料,韩宸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压弯了他的腰,臀瓣间的入口挤压成一小圈,极致的禁锢更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大举进犯,瞬间破开狭窄的甬道,不等适应便尽情抽打鞭笞失守的后穴,顶撞出接连不断的水声。 “啊啊啊——”无一不撞在敏感点上,承受不住的林昔高声乱叫,交合处淫乱不堪。前方空虚的穴口被按住用力搓揉,修长五指摊开,显出斑斑的湿漉水痕。 ☆、第三十八章 “今天洛不在,老师前面只能先用手指顶一下了。”臀肉被强力往上的顶撞拍打成一片绯红,褶皱撑开到极致,搅动研磨出稀薄的白浊,前方花道倏然两指并拢插进,双重的刺激让林昔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洪流之中,汹涌的电流裹挟进流动的血液,快感颠覆了一切。 异味在潮热的空间里分外强烈鲜明,前后夹击下,林昔恍恍惚惚回忆起了那个夜晚。 他的双腿以羞耻的弧度张大,红发少年凶猛进犯他的前方,黑发少年挤开了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后方,在那样的状况下,他依然分泌出滋润的液体,被插得淫声四起,沉沦其中。 本能的羞耻感让林昔下意识想逃避,可刚一提起,下一刻腰身发软跌回,反而让阴茎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撩动了因伤势而不能尽兴的人,深沉夜空的眼眸燃起了熊熊火光。 “呜……”猛烈的进攻使得林昔眼角泛了红,哽咽的呻吟全堵在了喉间,楚楚可怜。 韩宸顾不得受伤的手臂,一把将人按倒,快速抽动数十下,察觉甬道承受不住开始挤压收缩,他适时抽离,毫无预兆猛然捅进脆弱的花口,毫无防备的所在刹那被雄性彻底攻占。 “啊啊啊——”林昔连声惊叫,生出了被捅穿的可怕错觉,乞求道:“太深了……慢一点……啊啊啊!”没有喘息的间隙,韩宸的腰像电动马达蓄足了能量,高频率的进出不停歇。 甚至扳开两瓣臀肉,几近完全挤入的程度。 高潮骤然而至,林昔止不住战栗,可韩宸并没有松开他,反而因大量汁水喷溅上顶端,舒爽到极点的挤压愈加情绪高涨,牢牢按住他,继续冲撞柔软的花道。连续的高潮犹如一浪未平一浪又起的狂潮,林昔淹没不能呼吸,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刺激后,哽咽着哭出了声。 享受着极致的包容,韩宸低头亲吻林昔流泪的眼角,烫热的液体悉数射进他身体深处。 考虑到身体原因,林昔坚决拒绝了韩宸的再次求欢,拉过棉被盖住满布痕迹的身体。 双腿挪动并起,说不出口的地方随之淌出了粘稠的液体,腿根一片湿意,林昔瞬间呆滞住了。他竟然忘记了……竟然忘记了使用避孕套,脑袋一阵轰鸣,林昔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不舒服?”以为自己玩得太过火,欺负人欺负得太狠,韩宸伸手想安抚。 谁知林昔慌慌张张拿了衣服奔进浴室,没一会全副武装出来,抛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迅速消失了,韩宸连问上一句都来不及,打开房门走廊已经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媒体消息灵通,尽管韩宸居住在私隐性最好的病房,外面依然一整天都有蹲守的记者。 林昔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拉起衣领挡住半边脸,一路小跑进了与医院仅有一街之隔,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没有仔细阅读字样,便从货架上顺下一盒药,又买了一瓶水。 一路走一边以微弱的灯光拆开包装,倒出药片后林昔马上往嘴里塞,苦涩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开,他呛咳了一声,急忙拧开矿泉水瓶盖,正要就着水囫囵吞枣般咽下,这时—— “老师!”炫目的强光晃得人眼晕,等适应过来定睛一看,是刚巧驱车赶来医院的靳洛。 甩上车门的男人一袭正装西服,袖口齐整雪白,抬手时正好露出一小截古典式手表。步履优雅,俊逸如一步一步踏在镁光灯中,夜色掩映下,侧脸流泻着寒月银辉,冷峻华美。 不自觉在原地站定,等靳洛走到面前,林昔发现自己已经揉烂了药盒紧紧揣在掌心。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出来买水。”说话间咽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嘴巴延伸到了喉咙,难闻又难耐。 林昔自嘲道,果然不是个撒谎的能手,连找个借口都这么蹩脚。幸运的是,靳洛没有追问,只揽住了他的肩膀,“外面冷,回去吧,老师以后要是想买东西,可以让护工出来。” 几不可闻应了一声,林昔跟随着靳洛往里走。 突然一阵刺眼的闪光灯,伴随“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林昔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强光,这时一大群人瞬间围拢了过来,不断按下快门,频率之快就像谁慢按了一下就少赚了一笔钱。 “韩先生,你的经纪人对外宣称你受了重伤,为什么你现在安然无恙?” “韩先生这次住院可否认定是一次故意炒作?” “回国发展先是甩大牌缺席记者会,然后又以患病身份博得头条,对此你作何解释?” 混乱的推挤中林昔大略听出了这帮记者的重点,他们统统将靳洛认成了韩宸! 不过这也难怪,自己接触过两个人同样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夜晚光线不充足,误认的几率更是大大增加。林昔虽然能够理解,但听着越来越尖利的提问,心里仍是相当不舒服。 步步后退,记者们连连紧逼,一个不小心,林昔的脑袋被摄像机砸了狠狠一下。 被重重围住的人群焦点靳洛见此脸色一变,眼眸中利芒一闪,“通通给我让开!” 他的音量不高,但听见的人均下意识往后一退,或许是周身散发的慑人气息,或许是语气中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听从,等记者们反应过来,靳洛已经拉着林昔进到了车里。 随着一声发动,记者们迫使四下散开,轿车以迅猛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一跃而过时林昔依稀听见外面嘈杂的议论,不由担忧,“我们就这样离开会不会有事?” “他清闲了这么长时间,是该做点事情了。”掌控方向盘的靳洛波澜不惊,柔美的侧脸在华灯映衬下,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窗外的风景在呼啸的风声中迅速往后退去。 林昔当然明白靳洛说的“他”指的是韩宸,既然靳洛是这种态度,意味着他不必过于忧虑,实际上,林昔也不觉得这番错乱会给韩宸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他只是不喜欢流言蜚语。 特别是中伤性质的流言蜚语。 这一方面,他曾深受其害。 “不回去吗?”窗外的景色已不再飞速闪过,然而通通十分陌生,林昔忍不住问道。 “带老师到一个地方去,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哦?”倦意袭来的林昔提起了兴趣,转过头问道:“什么地方?” “提前揭晓答案就不叫做惊喜了。”靳洛直视前方,却似乎对林昔的状态了若指掌,“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老师要是累了,可以先靠在座椅上睡一会,等到了我叫醒你。” 想说不用了,正巧打了个哈欠,不好勉强,林昔便交代了一句“到时叫醒我”,闭上了双眼。也许是前半夜的“劳累过度”,也许是环境安宁祥和,没过一会他就彻底沉入了梦乡。 然而林昔醒过来,不是由于靳洛的叫唤,而是因为抚摸眼皮的柔光和清新舒畅的空气。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美景就让他看呆了,拨开层层浸染的朝霞,一轮新日冉冉上升。 海天相接,碧海与蓝天完全融为了一体,微茫中悦耳的海浪声满带晨曦的绚烂朝气。 迎面而来海洋气息的清风,和煦温暖的金辉一寸一寸镀上寒意的肌肤,如春风融雪。 舒展开身体,仿佛自己同样迎来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新生。 “好漂亮。”林昔发自肺腑赞叹道,风从耳边呼呼而过,湿润的发丝贴在面颊上隐约有一抹凉意,一转头,正与一双漆黑的眼眸对上,鼓起的雪白衬衣消散了拘束感,回归了自由。 不仅是对美景的感叹,也是望见那双眼睛的第一个想法。 “要不要一起走一走?”伸到面前的手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是年轻人独有的修美坚韧。 以前他总会走在前面,觉得自己是引领的师长,这一次,放弃长幼的规格,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在冬末的清晨,悠闲地慢慢晃荡,漫无目的。 有时候,幸福不需要撞到鼻青脸肿去追求,它就悄悄来到了身边。 林昔想,自己应该是幸福的。 五年前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终于在五年后,有了两个陪伴自己左右的亲人。 太阳跃离了海面,耀眼的光芒开始落向大地,两人拉长的身影调转了方向,朝着停靠的轿车走去,日出引人入胜,令人流留忘返,不仅因为美丽,更是因为美丽短暂,转瞬即逝。 靳洛一手牵着林昔,一手紧紧握成拳,掌心里,是林昔沉睡时身上掉出来的一张说明书,密密麻麻的方形字排满了一整张,但概括起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脑海中回想起那一幕,站在不远处的林昔神色不自然地握紧了别在身后的手。 澄净的狭长眼眸,沐浴在阳光中,竟有一丝无法驱散的阴霾。 ☆、第三十九章 倚靠龟裂斑驳的墙壁,深夜蚀骨寒意游遍四肢,一身囚衣的男人拧紧了双拳,时刻等待着突袭,进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将近一个星期,淤青伤痕遍布全身,更显右脸烙印分外狰狞。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与世隔绝的监牢中,贯彻得十分彻底。 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松懈,果然下一秒,好几道壮硕的黑影朝他扑打过来,毫不留情。 男人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跃而起,坚硬的拳头猛砸向攻击的人影,实打实的碰撞,危险的气氛浓烈,着肉的击打声不断,外面的狱警却叼着烟不在意继续发牌,完全不介入。 咬紧的牙关溢出了血丝,高强度的警戒让几日不眠不休的身体游离于溃败边缘,稍有不慎,一拳迎面而来,脑袋遭到铁锤般的重击,像扔垃圾一样被甩向墙角,世界天旋地转。 “认命吧小子,你出不去了。”满脸横肉的几个壮汉摩拳擦掌,并排向着男人围拢过去。 “呵。”姿势狼狈的男人黑发盖住了脸,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找死!”伴随着一声大喝,明显是领头人的壮硕男子一马当先,提起一记重拳。 “啊——”发出撕心裂肺惨叫的人并非摔倒在角落里的人,而是被一刀扎穿整个手掌,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领头人,鲜血从伤创处狂涌而出,烫热的液体在利器拔出时四处喷溅。 身为一名专业的医务人员,叶重比这里任何一人更加清楚动脉的位置,准确切中要害。 “做什么,做什么,老实点!”铁门被敲得砰砰响,狱警瞥见一地的血迹没有大惊小怪,只警告让他们安分一点,毕竟没闹出人命,都算不得大事。“再闹让你们关禁闭,给我安静。” “警官,这个人有刀。”刚才的银光一闪,几个人可都看在眼里,不是傻子。 “啊?!”听见这话狱警明显上了心,打架斗殴和持利器伤人性质完全不同,真在牢里闹出人命,他们多少也会惹上麻烦,啧了一声叫了一帮人带上警棍,凶神恶煞一拥而入。 “警官,就是他,就是他。”报告的人一脸谄媚,幸灾乐祸地指了指瘫在墙根的叶重,可笑意还挂在嘴角未退,他已经被突袭的电击棍粗暴打在腰上,发出一声惨叫昏死在了地上。 “你们这帮垃圾。”狱警骂骂咧咧,一脚踹向叶重,“就你整天闹事,东西给我交出来!” 叶重闷哼一声,没有回应。 “老子叫你拿出来听不懂?没挨过判决死在牢里的人可不是没有。” 叶重依然默不作声。 “操!给老子装死?”狱警眉毛一抖,整张脸抹了炭黑一样凶狠,咬牙切齿道:“兄弟们给我好好招待这把硬骨头,搜出东西来他这条袭警的大罪可跑不了。”末了哈哈大笑。 只护住胸腔等重要部位,叶重不抵抗任由拳打脚踢,几个人发泄一通后什么都没发现。 “走!你下次给我小心一点!”不解气又狠狠踢了叶重一脚,狱警叫骂着带上人撤退。 “你们这帮人明天一天伙食取消。”伴随着命令式的恐吓,铁门发出巨响又一次关紧了。 “这么邪门。”一个重伤哀号,一个被电击昏死,三人中仅剩一人清醒着,明明打斗中看见了发光的锋利刀锋,那扎透掌心的窟窿就是凭证,为什么搜遍全身一无所获?戒备地远离一声不吭的阴沉男人,混混模样的黄发青年蹲得远远的,受雇于人,但要有命才能花钱。 “哼。”不在意紧随的目光,叶重吐出血沫冷笑了一声,这些人远远不是对手。背后的幕后主使,等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会狠狠反击,让那个人沦落到比他更加悲惨的境地。 闭上眼假寐,不等放松,铁门再一次推开,叶重倏然睁开双眼。 “你!”这一次是一名陌生的狱警,从制服可以辨识出职位更高,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角落里的叶重,敛眉不耐烦地说道:“马上跟我出来。” “……”应该是出国学术研究的父亲回来了,找人帮助他出去,叶重了然一笑起了身。 “请戴上眼罩。”长长的走廊上两名高大的男子一左一右按住他,强硬不容置疑。 “你们是什么人?”满是监控探头的地方两人毫不避嫌,叶重嗅出了异样的危险气息。 “你不用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确认你是叶重就够了。”双手被缚,双脚被拷,叶重依然奋起反抗,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宵小之辈,然出乎预料,出现的第三个人从背后打晕了他。 浓郁的药味侵入鼻腔,饶叶重作为一名医生清醒之初也无法马上适应,呛咳了好几声。 敏锐环视四周,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古式住所,幽暗的灯光中漂浮着混杂的浓烈中草味。 飘逸的书法字纹在白绢的窗帘上,随风轻扬,叶重本想走近观察附近地势辨别方位,仔细一看旋即惊愣不已,落地窗前一个美丽的男子倚靠着古木雕琢的雅致轮椅,慵懒以手支额,柔顺漆黑的长发松松绑成一束,几缕发丝被晚风一吹扬落散下,飘在白瓷般的脸颊旁。 如果说这一幅美景令人心神飘荡,那么与一侧跪倒的精壮男人相结合,便是惊世骇俗。 粗重的麻绳紧紧绑缚跪倒的男人全身,刚毅英俊的面孔上满是忍耐,塑形完美的肌肉不仅点缀细密的汗珠,更满布勒出的红痕,隐忍痛苦的低吟断断续续,因为嘴里塞着阴茎。 低姿态,以完全臣服的姿势伏倒在美丽的男子脚下,仰高头小心翼翼吞进吸吮,仿佛服侍着世界上最崇高的珍物,丧失所有的羞耻感,唇边溢出浊液,偶尔因吞进太深而咽呜。 美丽的男子轻轻敛眉,他便惶恐得双眼湿润,迫不及待地卖力舔舐,用尽所有的技巧。 秀美纤细的手伸出,却并非温柔安抚,而是扯紧精壮男人的头发,更深按入胯下,毫不停歇地征伐,与体型不相符的硕大狰狞如猛兽,吞噬着男人的呼吸,勇武的面庞满布泪水。 “呜呜呜……”时有时无的痛苦哀鸣,最后以喷溅一脸的白浊告终。 相比叶重的震惊,当事人镇定自若,精壮男人甚至不顾脏污,舔食干净了对方的性器。 明显力量强大的一方,却温顺到可怜的地步。 “叶医生,是吗?”美丽的男子有一双狭长的凤眸,眉宇之间见风雅,隐约几分熟悉。 叶重虽然有过呆怔,但很快收拾了表情,几乎没有显露人前,毫不犹豫直视投来的视线,“靳先生请我过来,不会就为欣赏春宫图?”特地着重了“靳”和“请”字,目光冷然。 “不错。”靳天拍了一掌笑道:“叶医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这幅样子是你儿子造就的。”隔得不算近,但以叶重的专业知识足以知晓靳天的身体状况,衰败的颓势已不是人力所能阻挡,当然他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是对方今天“请”他过来的原因,暂时没有头绪,男人的笑意愈加捉摸不透。 他厌恶超脱掌控,更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特别这个人与陷他于困境的人十分相似。 “严格说起来,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感谢你。”毫不在意方才的一幕被人观赏,靳天肩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寒风簌簌而过,他安坐如山,收到叶重怀疑的眼光,他唇边晕开淡淡的一抹笑意,旁人见来也许秀色无边,叶重却感应到其中寒意,“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儿子。” “我想你应该感谢的是你儿子身边的那个双性人。” 说完不见靳天有些许动容,叶重恍然明白过来,能大大方方将他从监狱弄出来的人,手段自然不一般。林昔那一点小小的秘密,或许他不动一根小手指都能迅速获得。 “说到双性人,叶医生算来也是这个领域的翘楚。”靳天突然指向跪在一旁的男人,不顾他低垂着头战栗颤抖,以命令的口吻道:“到中间来,张开你的腿让叶医生看看。” 这一次叶重难掩惊诧,一般而言双性人身体偏于瘦弱,不可能是如此健壮的男性形体。 蜜色的结实双腿敞开,在浓密的草丛中,萎靡的器官之下,绽放了一朵小小的肉花。 “这不可能。”叶重惊道,不至大惊失色,但受到的冲击不亚于第一次直面林昔的双性体质。不由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他自认为自己的研究透彻,不想…… “这不是先天,是后天改造的是不是?”脑海中蓦然炸开的猜想让叶重脸色一变。 靳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了解一样东西如何迷人,亲身体验是最好的办法。” “……”叶重自认不墨守成规,但如此彻底的人体改造,的确是第一次见。将双性人变为正常人的手术不是难题,但是将一个正常的男性变成双性人,的确是相当新奇的做法。冲击过后,内心深处莫名涌动一股冲动,抓挠着,蠢蠢欲动,逐渐变为无法抑制的狂热兴奋。 “看来叶医生是感兴趣了。” “是什么问题。”叶重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男性器官功能丧失,无法勃起。” “哦?”叶重掺杂了恶意笑道:“我想靳先生应该也不需要这部分功能。”以双方如此明显的对比,谁上谁下一目了然。作为承受的一方,有操干的通道即可,而且他不止一个。 “这些问题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工作。”靳天状似轻松谈论,裹挟其中的威胁不加掩饰,“这是叶医生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此刻唯一能做的。”  ☆、第四十章 “排骨、鸡翅、冬笋、墨鱼……”拿出特地准备的笔记,林昔一一对照推车里的物品。 今天是韩宸正式出院的日子,靳洛负责接送,他准备晚餐,三人约好在家里庆祝。 “咦?”翻动叠成一堆的各类瓜果蔬菜,林昔左右摸索,“奇怪,我明明买了甜面酱。” 甜面酱是炸酱排骨的必备材料,他记得路过货架时放了一包进去,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不管了,再买一包,反正以后总会用得到。”仔细搜寻一无所获,林昔只得返回,重新拿了一包放进手推车,想起家里厨房第一次使用,他又买了白醋、食盐等七七八八的配料。 拎着好几袋东西返回住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林昔挤公交车冻得双手通红。 靳洛打过电话说可以先送他再去接韩宸,不过被他拒绝了,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出门买个东西都需要人接送,更何况他手脚便利,不是韩宸那样的病员,没有那么娇弱需要照顾。 “嘀嘀嘀……”正将买回来的排骨倒入水中清洗,不巧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林昔赶忙随便擦拭干净,接了起来,又怕鸡翅焖太久味道不好,两步三步跑回厨房,夹在耳下。 “喂,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陌生的号码,应该不是找他的。 “是林先生吗?这边有您的快递,请问您是需要自己过来拿还是物业先替您代收?” “快递?”林昔奇怪道:“我没有买东西。”就算买了,也不可能直接填写这边的地址。 “如果您现在不方面,我们可以代收,等您有空再过来拿。” 对方态度谦和礼貌,考虑周全,林昔满腹疑虑也不好倾吐,只应道:“那好,麻烦你了。” 放下电话,林昔继续捣鼓晚餐,洗净的冬笋放置在案板上,剥去外壳的笋质幼嫩,泛着荧光,他从底部横切一刀夹住刀片,翻开之后用小刀挖空了竹节,然后将搅拌了料酒、精盐、葱白等各式配料的鸡脯肉、虾米、香菇和蟹黄搅拌成馅分别酿入笋心,最后以蛋清淀粉调成的蛋粉糊封口,弄进蒸笼时几乎可以想象到这道四珍酿笋尖出炉时鲜美诱人的芳香。 这几道菜工序都偏于复杂麻烦,如果只有林昔独自一个人,他基本上不会去选择和考虑,某种程度来讲,拥有家人也是提高生活品质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且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继续准备下一道菜,林昔想了想,还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出了手机。看了下时间,靳洛应该在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林昔改发短信:不麻烦的话,回家顺便帮我拿一下快递。 仔细盯着屏幕上的字,似乎有些过于生疏又语焉不详,林昔啪啦啪啦删掉,重新编辑。 “回家路过物业管理处帮我拿一下快递可以吗?”默念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 “……”反复斟酌,删删减减,一条普通的短信到最后竟然变得异常繁杂,无从下手。 作为一名曾经的语文老师,林昔相当无语。 家人之间,这种事情应该稀松平常,不需要刻意斟酌,林昔下定决心写得随意一些,然而——“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发出去了?!”屏幕上一封信慢慢飞远,想按掉也晚了。 “回家记得帮我拿快递!!!”翻出已发送信息,林昔傻眼,上面还自带了三个感叹号! “遵命。”振动下意识按开内容,简短的两个字,林昔却似看见了靳洛轻扬嘴角的模样。 有些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糟糕,迈出了第一步,其他的也许不再是问题。值得庆幸,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他终究踏出了这一步,不轻松,但也并非想象中那样艰难到寸步难行。 酱色喷香的排骨盛放在嫩绿的菜叶上,白瓷盘相映成彰;四珍酿笋尖犹如一卷卷金灿灿的倒放冰淇淋,浓密多汁的内馅不过分显山露水,恰到好处散发诱人的光泽,以圆环状盘旋,淋上薄芡葱花,更增添了一抹绿意盎然;十字型切痕的墨鱼卷边缘翘起,仿若一颗颗珍珠镶嵌于葱郁的青椒丛中;香烂丰盈的鸡翅配以鲜嫩笋条,沙茶味浓,正是沙茶焖鸡翅…… 普通食材做出的家常菜,不在奢华惊人,胜在细致用心。 碗筷摆放妥当,林昔见两人还未回到家,便打开电视机一边看一边等待。 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时事新闻,娱乐新闻,财经新闻,各类消息充斥屏幕,林昔百无聊赖随手转换,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才停下,上面正在播报韩宸的新闻,他自回国一直受到媒体的关注,出众的外貌和音乐才华,加上扑朔迷离的背景,的确是挖掘爆点的好材料。 昨天被记者包围追问的事情悄无声息,倒是主持人八卦地列出了韩宸历任的绯闻女友。 甜美型、性感型、萝莉型、御姐型、小家碧玉型、大胆泼辣型,应有尽有,网罗各色人种,环肥燕瘦,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美女,每一个出落得各有风情,令人应接不暇。 林昔以前多多少少知道韩宸花名在外,但从未想过他有如此“辉煌的战绩”,上面任何一个都足以完胜他,历任绯闻女友多是媒体猜测乃至捕风捉影,但其中也不乏几个有合照。 帅哥美女,自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没有任何违和感。 “老师。”听见叫声,林昔赶忙关掉电视,风尘仆仆的两人已经进到了大厅。 走在前方的是韩宸,一身长款的英伦风立领外套,低调不失奢华,修身设计越显宽肩窄腰,风度翩翩毫不逊色于专业的模特。紧随其后的靳洛是一贯简约的黑色西装,儒雅隽秀,淡金色的灯光辗转流连于俊美的眉眼之间,美目顾盼生辉,仿佛无底的湖泊,迷人而深邃。 林昔一瞬间失神。 “老师。”摘下墨镜的大明星大步向他走来,脸颊一凉,林昔发现是韩宸热情落下的吻。 刚刚从外面回来,鬓边沾染着细碎的雪花,唇上带着冬日特有的些微寒意。 告诉自己是国外习惯的打招呼方式,脸上依然难免一热,这是第一次三人亲密的相处。 “今天的菜色真丰盛。”韩宸从背后搂住林昔细瘦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赞叹道:“好久没吃老师做的菜,真怀念。”末了不忘蹭了蹭林昔的脖颈,逗得怕痒的林昔差点笑出声。 想说你什么时候吃过我煮的东西了?转念一想,那次留宿的早上,他准备过一次皮蛋瘦弱粥,当时他还误认为韩宸是靳洛,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对方吃完还要求打包一份。 手指灵巧翻动打出一个漂亮的领结,靳洛瞥了一眼镜子里倒映出斜靠在门框上的身影。 “有什么事?”黑如芒钻的眼眸澄净如秋水,未荡起一丝涟漪。 “过来问一下那瓶特地准备的酒放在哪里,还有顺便帮老师叫你吃饭。”韩宸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模样,唇边盈满笑意,“过几天要回美国一趟,今天要玩个痛快。” 靳洛姿态优雅地披上外套,越过韩宸时不经意间一手肘撞上他的胸口,引来一声闷哼。 “医生交代过,你短时间内不宜剧烈运动。”靳洛意有所指。 “大惊小怪。”韩宸满不在乎,“这点小伤,要不是为了老师,我才不会呆医院那么久。” 少年时期,特别是叛逆阶段,玩得疯天天惹事,经常脑袋一热就跟人大干一架,甚至一时新奇还跑去黑市打拳,韩宸一贯放得开,该玩的时候尽情玩,该做的事情同样不会落下。 经营的娱乐公司,主干成员皆来自结交发掘的个性鲜明的年轻人,一经推出反响强烈。 这个崇尚自由,主张个性的时代,无论是明星还是音乐,风格鲜明是不可缺少的旗帜,快节奏的社会,夺人眼球是第一,如果观众第一眼都不愿意看你,何来继续挖掘发现闪光点? 挨的那刀亦是同理,如果伤痕不狰狞,视觉冲击力不强,怎么能给林昔留下深刻印象? 获取想要的东西,付出一定代价是必须的。 “你在病房里跟老师做过?” “……”话题转换得太快,连反应敏捷的韩宸都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外面碰见了老师,他正在吃避孕药。” “什么?!”完美处理了记者哄闹的事件,不想靳洛竟然到此刻才宣告这件最重要的事。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孩子,但是如果能让老师更安心地留下来,我可以适当容忍。”立体五官雕琢般细致,优美唇线却冷毅冰封,“很显然,现在老师还没有对我们完全卸下心防。” 对待孩子的问题上或许有分歧,但面对林昔,两人的态度从来一致。韩宸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然的音调,凛冽刀锋般慑人,“放心,老师绝对跑不掉。” 暗潮涌动,一触即发,仿佛空气中散播浓烈火药,星星点光足以引发翻天覆地的爆炸。 危险迫在眉睫,大厅里对汹涌澎湃的气氛一无所知的林昔端坐在餐桌前,耳际飘来纷杂的脚步声,他明亮的眼睛微微一弯,转过头露出一个干净清爽的笑容,“快过来吃饭吧。” ☆、第四十一章 柔和的光线散播在美味佳肴上,五彩斑斓的菜色泛着微微暖光,色味俱佳。 靳洛和韩宸分别坐在林昔两侧,各据一方,形成了牢不可破的三角形。 “老师,你要多吃一点东西,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持体力。”碗里瞬间堆了大量肉食,林昔抬眼一看,发现是朝他眨了眨眼睛的韩宸,意味深远地道:“每次老师都坚持不到最后。” “咳。”咬了一小块排骨噎了个正着,林昔没防备温馨的时刻韩宸会冒出这一番话。余光瞥见靳洛打开一瓶一看外表就非常昂贵的红酒往高脚杯里倒,他连忙阻止,“我不能喝酒。” 他的酒量奇差无比,每一次喝完都会出状况,所以他严令禁止自己碰酒好几年了。 “这种酒度数低又温和,很适合容易醉的人喝。”靳洛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暗红色瓶身与修长漂亮的手指交相映衬,显出玉般白皙的色泽又沉稳不失力道。语气温柔却又带着令人信服,难以拒绝的强硬,犹如绵里藏针,“试一试,老师应该会喜欢。” 透明的玻璃杯里诱人的深红轻轻晃动,荡开一层又一层细微的涟漪,芳香浓郁沁人。 动心的林昔小心地拿起,噙了一小口,果然回味无穷,让人流连忘返,香醇又不刺激。 不知不觉中,舌尖慢慢被沁润,酒液入喉的触觉十分美妙,脸颊温热,带起些许微眩。 “算起来我是今天这顿饭的主角,我倒的酒老师也要喝一杯。”杯子刚刚放置到桌面上,潺潺的水声紧接而起,林昔望去,韩宸笑意颇深道:“老师喂饱我们之后该我们喂饱你了。” 反应稍迟缓的林昔听见第一句话便握住了高脚玻璃杯,所以没有听清韩宸接下去的话。 不过幸好没听见,不然必定又要闹个大红脸。 韩宸的百无禁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承受得来。 微醺的醉意,心神摇荡,身体好像变得有些抓不住实处,轻飘飘的仿若踩在云端之上,意识却很清明,仿佛全身浸染在海水中,每一寸肌肤浸透水分懒洋洋舒展开,微妙的错落。 林昔想将杯子放回原处,不料手上失准判断失误,剩下的红酒一准全洒在了衣服上。 屋子里不比外面,温度调控适宜,他身上只一件单衣,单薄的衬衫迅速晕染开大片红色,犹如雪地刹那盛放的红梅,对比强烈分外艳丽妖娆,湿漉漉紧贴肌肤,勾勒出窄瘦腰身。 “啊——”林昔短促惊叫一声,慌忙想擦拭,一只手伸过来制住了他的动作。 不解顺着往上看,一双漆黑如夜空般深沉的眼睛蓦然闯入视野,靳洛俊美如昔的脸上不动声色,与几乎要扼断他手腕的力道截然相反,“老师你不要动,我帮你擦一擦就可以了。” “嗯?”林昔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意外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如果是韩宸,他或许会直接拒绝,然后扯过纸巾自己擦,可是靳洛……他下意识总会顺从,听从他的意见和建议。 从林昔的方位可见得靳洛的侧脸,从高挺的鼻峰至优美的唇线,神情认真而真挚。下面被对方遮挡住看不清具体状况,林昔隐约有些怪异,那手不像在清理擦拭反而更像抚摸。 “唔。”胸前的凸起忽然隔着布料和纸巾被用力一揉搓,林昔一时没防备泻出了哼声。 怎么这么奇怪?应该没溅到这么高的位置,靳洛为什么一直按揉那个地方? 林昔无法想象,靳洛会以如此云淡风轻的姿态做着那样情色的事情,或许是错觉?灯光打在那挺翘浓密的睫毛上,如同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光晕,实在很难与猥亵的意图联系起来。 “唔——”林昔惊得差点跳起来,胸前猛地被手掌一把罩住,刺痛与莫名冲动一起涌来,他抵挡不住想推开靳洛,然而靳洛比他快了一步,伏在耳际的嗓音低沉迷人,“老师不要乱动,很快就能擦好了。”正经到不见半点异常情绪起伏,让人怀疑一切是否自己的错觉。 无措闪避的林昔不知道,淋湿酒液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他才是今天晚上的正餐。 “我自己来,自己来好了。”并非迟钝到嗅不出一丝异样的情愫,林昔急忙起身,然而靳洛手上一个用力,他身体便失衡向前撞去,竟主动投入了靳洛的怀抱,惊惶间想后退,另外一堵坚实的胸膛阻止了他的去路,冷不防被兄弟两人牢牢夹在中间,林昔心中警铃大作。 第一次与两人同时发生关系,是五年前醉酒后,现在他虽然微醺意识却清醒得不得了。 实在太迅速了,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都还没有做好一起接受他们的准备。 “我……”张嘴开了个头,双唇就被堵住了,靳洛迅速欺近,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气息侵占了他的领域,下颚被捏住承受情热的缠吻,呼吸急促,淡色的唇一会就被蹂躏成艳红色。 背后的韩宸同样不甘寂寞,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后颈,吸吮声近在耳际格外响亮。 “你们轮流,不要一起来好不好?”答应在一起,上的交流必然免不了,林昔也是男人,明白需要定期纾解,但是目前的状况他暂时未能适应,只得勉力请求谅解道。 “老师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让你得到双重的快乐。”靳洛暂停强制的亲吻只紧贴林昔唇际,看似温柔绅士,实则无情驳斥了他的乞求,同时一条腿顺势挤入林昔腿间。 “这一关总要过的,老师。”耳后的舔舐激起林昔一阵战栗,“放松让我们好好爱你。” “唔……”林昔夹在两人中间像木偶一般任意被摆弄,他微弱的抵抗相比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而言犹如螳臂当车,单薄的衬衫七零八落,整个肩膀袒露出来,下身遭到了亵玩。 “唔……啊!”不知道是哪一个人隔着布料用膝盖顶上他的私处,敏感的林昔遭受到了意图明显的攻击不禁想要夹紧双腿,但下意识的动作不仅没有起到防御作用,反而更像引诱。 果然下一秒,整条长裤被扯掉了。 “不要,不要在这里……”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清晰,餐桌摆满还未吃完的菜肴,置身于宽敞明亮的厅堂,林昔无法想象赤身裸体与两个曾经是他学生的男人近乎露天做爱。 这实在大大超过他的底线。 混乱中无法辨别游走在赤裸肌肤上的手和探进玩弄湿漉花瓣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不在这里,难道老师更喜欢阳台?”恶意的调笑成功让林昔呆愣住,韩宸趁其不备直接将中指插入紧热的甬道,内裤没有脱掉,只拉开一小道缝隙,别样的刺激让人热血沸腾。 林昔来不及惊叫,下巴又一次被扳住,霸道浓烈的吻掌控了他的呼吸,靳洛另一只手抚住小小的凸起,捻搓按捏,无所不用其极,高超的技巧降服了所有抵抗,以致于主动追逐。 林昔羞怯得浑身通红,同时身体最深处蠢蠢翻动的欲念一并被勾了出来。 他自己没有察觉到,在手指抽出时留恋般吮吸,乳尖因得到了适应的抚慰而硬得发痛。 禁锢而不得全心全意宣泄,当靳洛和韩宸忙于解开自身衣物时,林昔无措地向前奔逃,然而滑到脚踝的裤子阻碍了他的脚步,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狼狈不堪等待即将到来的临幸。 一道阴影落下之时,林昔抖动睫毛往上看,靳洛如捕猎的猎人般从容优雅踱步到面前。 挺拔修长的身形一览无遗,性器怒张的程度令人不由瑟缩,林昔想闪避却被一把扯住,不容抗拒地拉近,炙热硬挺到可怕的抵住了他闭紧的唇,“舔湿它你等一下会好受一点。” 唇被分开,坚硬的物体几近抵住了喉咙,浓烈的男性气息充斥鼻间,林昔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完全含进去,为取悦猛兽,快点结束折磨,他只得卖力地舔舐,甚至使上灵敏的舌尖。 靳洛的喉间淌出一声低沉性感的低吟,继而更深地捅进他的嘴巴里,享受他的服侍。 腿根被用力掐住往两边分,林昔还没反应过来,靳洛已经抽出了利器,一举捅进他狭小的入口,沾染水液的花瓣被迫分裂开,一丝停顿也没有,烫热坚硬的顶端刺进了花心,突如其来的剧烈刺激让林昔反抗尖叫起来,在靳洛背上留下了好几道抓痕,“啊——!!!” “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紧又热。”阔别五年,饶是靳洛克制,也无法控制奔腾而来的强烈掌控欲,让这副身体为他彻底张开,为他甜美地啜泣,在他的节奏下疯狂地律动…… 高频率的冲撞激起一浪又一浪狂乱的高峰,林昔承受不住只能发出近乎单音节的尖叫。 ☆、第四十二章 “啊——”双腿被迫张大到可耻的地步,异常敏感的花心受到打桩机般快速的顶弄,快感节节攀升,甬道摩擦起火,林昔满脸汗水近乎痉挛,然而身体背叛意识,狭小的入口满溢汁水,一张饥渴的小嘴收缩吸吮着,甚至两条腿慢慢缠上靳洛不断动作的腰,将他压向自己,迫切渴望更深入更有力的侵占,就像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臣服在男人勇猛的胯下。 花壁仿佛涂了烈性的春药,明明接近极限咽呜不断,却还是觉得不满足。 “老师,放松一点,你夹得我快不能动了。”烫热紧致固然好,但是阻力过大就会影响速度,埋进深处的被夹得发痛,不够畅快,靳洛安抚亲吻,然而毫无作用,林昔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舒爽,根本放松不了,逼得他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不管不顾按住人做个痛快。 “嗯……嗯……啊!”整个人突然被抱起,林昔吓得惊叫,只能紧紧用腿环住靳洛的腰。 自身的重量迫使往下压,靳洛骤然往上顶,林昔呻吟掐在咽喉眼角泛红,狂乱到极致。 “啊啊啊……啊啊啊……”甬道像有无数只抓挠一般,剧烈的摩擦才能稍稍止痒。林昔上气不接下气,汹涌的浪潮让他既愉悦又难受,矛盾哭泣道:“慢一点……慢一点……” “老师真的要让我慢一点?”双手掐住林昔的腰抓出紫痕,嗓音却一如往常淡然温柔。 “……”没想到靳洛真的慢下来,林昔不安地眨了眨迷蒙的眼,怯生生抬眼与他对视。 “老师要我快还是慢?”这样的时刻,两人紧紧交合,靳洛长眉一挑,唇边犹带笑意。 “……”林昔坚持不住别开脸,怎么现在反倒像是他在主导这场欢爱?明明…… “唔。”淌着粘稠液体的所在不自觉收缩,攀在靳洛肩膀上的林昔脸埋得更深了,以往的经验他都是被动承受,根本不用主动开口要求,而现在,他的身体同样渴求着,非常迫切。 忍耐不住又开不了口,只好在对方身上磨蹭,甚至抛弃廉耻收紧了含着肉刃的下方。 然而靳洛不为所动,“老师,不管你想要还是不想要,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那你刚刚捅进来之前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林昔腹诽,如果捅破了这层膜,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进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做爱是双方共同的行为,而不是单方面的强迫。 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通通无条件敞开。 靳洛嘴上说着尊重他的选择,实则手掌在他身上暧昧游走抚摸,扰乱他的心神,深深进入他身体的部分更是有意无意撩拨,研磨他最敏感的一点,轻轻一触马上离开然后又一顶,浅尝辄止,每次只给一点点甜头,林昔呼吸徒然加重,面色潮红,汗珠汇成一大滴聚在下颚。 裹住肉刃的甬道犹如浸泡了热液发软潮湿,已经不起太多的刺激,麻痒难耐。 “嗯啊……啊……”咬住的唇间泄露出呻吟,若有似无的顶弄比完全得不到还难受,林昔焦躁不已,每一根血管翻涌着火焰,烧得口干舌燥,最后低声乞求道:“要,我要……” “老师说什么?”靳洛还不放过他。 “我说我要……要快一点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林昔睫毛颤了颤,闪动晶莹光芒。 没等到回应,林昔湿润的眼睛微微裂开一道缝隙,视野中只一双暗沉到可怕的眸子,潜意识察觉到危险,手忙脚乱想逃开,下一秒,刺向柔软花心的巨大力道令他发出惊慌的尖叫,一下重过一下,像绵延不断的瓢泼大雨,不断抽打他无法防备的雌穴,粗暴疯狂的占有。 幅度过大的顶撞掀翻了林昔,身体往后仰去,重心在两人衔接处,进到可怕的深度。 “啊啊啊——”嗓音已然带上哭腔,林昔慌乱想攀住靳洛的手臂,比他快一步的人,接住了他倒下的上身,烙铁般的硬物抵住了被掰开的臀瓣,不等反应,干脆利落迅速捅入。 水色润泽的眼睛刹那睁圆,下一秒哭叫爆发剧烈的挣扎,却在凶猛的前后夹击中,化为无力的抽泣,夹紧的双腿无力滑下,充斥强烈男性气息的怀抱紧得让人窒息,无从躲避。 “不要怕,你可以的。”泪水被怜惜舔舐去,两个男人却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老师很舒服吧,我都被你夹痛了。”靳洛将他的腿拉高搭在手臂上,肉刃快速进出,撞出连绵的水声,两片花瓣摩擦得红肿艳丽,不住往下滴着水液,搅动出蜂拥而至的快感。 韩宸胸膛紧贴他的脊背,手掌裹住臀肉揉捏分开,下腹与臀部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两个男人同时进入,林昔急喘不能平复,一开始的抗拒惶恐,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为沉沦,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壁道摩擦中延烧出无边的火焰,敏感点遭受到双重的攻击,一波接连一波的快感汹涌而至,皮肤潮红,呼吸灼热,变身为一条紧缠的淫蛇,缠绕在靳洛和韩宸身上,两根硬挺的性器隔着薄薄一层膜,别样的冲击与刺激。 “啊……啊……”不顾一切放声大叫释放过度累积的激情,林昔怀疑自己接近了癫狂。 明亮的厅堂中,他以异常扭曲的姿势,完成了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结合。 瘫软在沙发上,林昔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他的花穴和后穴,通通灌满了浊液。第一次靳洛和韩宸痛快喷射在他体内之后,交换了位置,混杂在一起的液体分不清楚属于谁。靳洛将他按在墙壁上面对面进入,韩宸则把他压在餐桌上,以背后式操了个痛快。 上面的嘴,下面的嘴,通通被他们弄脏了,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舔过、摸过、刻上了专有的印记,涂上了雄性独有的证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蹂躏糟蹋得十分彻底。 “唔……”双腿被叠压到肩头,林昔已经分不清楚压在他身上的人,只知道这个人为了防止他体内的东西流出来,还特地在他腰下垫了一个枕头,戏称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吸收。 吸收?吸收什么?混乱的意识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只剩下咽呜抽泣一般的低吟。 林昔清醒过来,不是因为窗外明媚的阳光,也不是因为酸痛难耐的身体,而是由于窒息。他被夹在沉睡的两个男人中间,一个搂住他埋在他肩窝,一个从背后抱住他靠在他颈窝。 “唔。”林昔不仅双臂沉重,身体碾压过一般的酸麻疼痛,更呼吸困难。 两张俊美的面孔赏心悦目,但对于被折腾了整整一夜的林昔看来,恶劣更甚于恶魔。 想推开挤压得他呼吸不得的两堵胸膛,然而纹丝不动,这一移动,反倒是下身有了反应,林昔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得寸进尺的人,竟然还没有把折磨了他一晚上的东西拿出去。 小心翼翼翻动,想脱身的同时又不敢吵醒两头沉睡的猛虎,林昔费了九龙二虎之力。 一下床直接栽倒在地,两条腿虚浮发软,粘腻的白浊顺着腿根滑落,甚至弄湿了脚踝。 脑海里回想起刚刚扶住两人的肉刃离开时的状况,林昔更是窘迫难当,连忙撑起进了浴室,打算好好冲洗一番,洗去污浊的液体和满身的痕迹,昨天晚上昏了头,实在太过火了。 放满一浴缸温水,提起脚正准备跨入,没有流尽的液体又顺着内侧肌肤滑下一道湿痕。林昔动作瞬间定格住,脸色发白,昨天晚上,靳洛和韩宸不知道在他体内射了多少次,而且没有一次做过防护措施。他们从来没有带套子的习惯,他上次记得让韩宸用,这一次却忘了。 该死!林昔低咒了一声,急急忙忙披上浴袍,连澡都来不及洗就出了门,回到他居住的那间房间里面翻箱倒柜,企图找出上次买来没吃完的那盒药,现在只能事后尽量弥补了。 每个箱子,每个抽屉,甚至每个角落全部仔仔细细地毯式搜索,意外之外一无所获,连药盒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林昔记性虽然不是很好,但非常肯定药盒子一定放在这个房间里。 怎么回事?怎么找不到了?林昔急得满头汗,又重新翻找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有结果。 要是间隔太久就算吃了药也没有效果。林昔看了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打算先去洗澡然后出门买药,这种药对身体有所损伤,可能还会引起激素水平紊乱,但相比另外一个后果,已经算好得多了。那一次痛彻心扉的回忆,就像剜去了他心头一块肉,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奇怪,怎么会找不到?我记得我明明放在房间里了。”决定出去买,心中仍有疑虑,林昔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道,或许是太投入,他一直没有发现门外面站立着一个人。 “老师在找什么东西?”林昔蓦然抬起头,惊诧地发现只披了一件宽松睡袍的靳洛正伫立在门边,腰间的细带松松系着,曝露出大片的胸膛,柔顺的黑发泛着晨曦浅浅的暖光,一双幽深眸子如幽静水潭般深邃,捉摸不透其中意味,“不介意的话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 ☆、第四十三章 止步的林昔险些撞上门槛,惊诧过后下意识否认道:“没、没什么,找不到就算了。” “老师在说谎。”靳洛毫不留情揭穿他,一步一步逼近,“老师一撒谎,话就讲不利索。” 林昔左顾右盼试图躲开靳洛凌厉的目光,无论是五年前那场遭受重创的流产还是现在的避孕,他都不想详细提及,畸形的身体结构不是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而且要他像女人一样哭诉抱怨他绝对做不到,那只是徒增难堪罢了,“哪有的事情,你不要瞎猜。” “想证明你没有说谎,那就看着我。”靳洛欺近,两人之间咫尺之隔,呼吸相闻。 林昔强自镇定,偏过头与他对视,默然不语,一派淡然,可细微抖动的手指出卖了他。 “老师。”靳洛扶住他的肩膀,略低下头,两人鼻尖相触,靳洛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我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所以不希望你有事隐瞒,这一次算了,如果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七分认真三分玩笑,林昔略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 嘴唇被啃咬拉扯,随意翻搅,舌尖勾住纠缠在一起,强势又不失温柔。 早晨是男人容易勃发的时期,渐渐亲吻滑向了更为深入的阶段,察觉靳洛睡袍下的硬物抵在了腿根,双手很自然地揉捏他的臀肉,林昔连忙气息不稳地提醒,“时间不早了。” “没关系。”靳洛顺势抓住了他推拒的手,轻吻了一下笑道:“周末有两天不用上班。” 特意强调了两天,任林昔再迟钝也听得出暗指的意图,接下来的周末,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疯狂的两天,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里都在做爱,就像蜜月期的新婚夫妻,靳洛和韩宸时时刻刻腻在他身边,对他身体的渴求也达到了巅峰,甚至被要求不能穿上内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被其中一个逮到,他们必定会掰开他的腿,直接捅进去。 被欺负得浑身无力的林昔想抗议,沙哑的喉咙却只能偶尔发出哭音的哽咽和呻吟。实际上,正是他的纵容使得靳洛和韩宸得寸进尺,似乎再怎么任性和放纵,都会被无条件包容。 刚开始林昔还记得要吃药,被折腾狠了之后迷迷糊糊,忘到了九霄云外,不过就算记得也没用,他无时无刻不在靳洛和韩宸两人的视野中,连独处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出门了。 或许,这正是两人想要的结果。 “唔。”窗帘缝隙射入刺眼的阳光,林昔下意识遮挡,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今天是星期一,韩宸一大早搭乘班机回了美国,靳洛上班去了。过度放纵的后果十分明显,腰酸背疼,特别是下身,要不是床垫柔软似水,昨晚上了药,恐怕他得有几天瘫床上。 洗漱完毕,下到楼下,样式丰富的早餐冒着热气,颇是妥帖。 靳洛和韩宸一向注重,所以住宅虽大,却见不到一个外人,即使是打扫的钟点工,也会安排好时间,不会与他们正面接触,这一点林昔同样很满意,毕竟三人同行并非常情。 喝完温度适宜的豆浆,林昔刚想打开电视看一下新闻,电话正好掐住点响了起来。 “喂?”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斟酌了一会林昔还是接了起来。 “林先生你好,我是靳总的助理莫新,过来接您到医院检查。” “医院检查?”林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检查?我的身体很健康,没问题。” “是这样的,靳总为您办了一份医疗保险,需要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靳总今天开会比较忙,所以由我陪您去,我已经在外面等候,林先生准备好出来,随时可以出发。”靳洛选择的助理相当符合他本人的风格,条理清晰,不慌不忙,妥帖得让人无可置喙。 一打开门,果然见到了停置的黑色轿车,旁边是一名佩戴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清隽,微笑点了点头,为他拉开了车门,“林先生,请上车。” 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会令人生出高高在上的疏离感,似乎一切水到渠成。 “谢谢。”林昔虽不习惯与陌生人交往,但起码的礼貌向来不会忘。 十分钟的路程,崭新的建筑已经矗立在眼前,幽静闲适的氛围与一般的医院差别很大。 也许是看出了林昔的疑问,这位叫莫新的助理解释道:“这里只对社区的住户开放。” 高级社区不仅环境优美,配套设施同样一流,离得这么近,自己一个人过来也没问题。林昔想道:助理应该帮助靳洛处理公务,陪自己未免大材小用了,况且他是一个成年人了。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等一会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莫先生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处理了。” “检查应该不会耗费太长的时间。”莫新抬手看了手表,在长椅上落座,“我在这儿等。” 见他坦然安坐如泰山,林昔知道劝阻起不了作用,便跟着护士进了检查室。 各式复杂的仪器与检查项目,林昔感觉犹如全身被x光线照射过,每一处都留不下小小的秘密。起初他忧虑自己的体质会引来医生惊异的目光,但一想到这是靳洛安排的检查一颗心慢慢恢复了平静,果然医生护士同样专业,只做着本职工作,并没有发表任何主观意见。 一轮结束,表格上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最后一脸温和笑容的护士让他等待结果。 林昔不喜欢医院除了不愉快的回忆这一主观因素,还有另一客观原因,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落座在白色长椅上,窗外一片蓝天白云,隐约可见青葱碧绿,不像医院倒更像公园。 拘谨不适的心情因此舒缓了不少。 和煦的暖风拂过脸颊,舒服得让人晕晕欲睡。 险些要闭上眼睛,突然脚上被不明物轻砸了一道,林昔惊醒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足球。顺着球滚过来的方向一瞅,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男孩正探着头,眼睛眨巴眨巴,像两颗圆溜溜的葡萄,晶亮泛着水光,巴掌大的小脸怯生生,似乎是想捡球又有一些害怕。 这情景不由让林昔回想起见萧然的那一幕,轻笑一声捡起足球向着小男孩的位置走去。 “你的球,还给你。”蹲下身刚好与小男孩平视,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接了过去。 “谢谢叔叔。”一溜烟跑了,想到了什么又返回,奶声奶气的小男孩鼓着一张包子脸。 “不客气。”粉嫩的皮肤让人想掐上一把,林昔短暂迟疑,最后摸了摸毛茸茸的头顶。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他都不习惯无缘无故太过熟稔,不过嘴角一抹笑意,已经足以证明他心中所感,宠溺温和的眼神,在旁人观来,或许正是一个父亲的先决条件。 靳洛隔着一扇窗户,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寒声徐徐而至,“原来老师并不讨厌小孩子。” “靳先生。”恭敬立于一旁的正是为林昔进行检查的医生,他年过半百,面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至于满头大汗,但丝毫不敢懈怠,缓声道:“这位林先生没有月信,外显的女性生殖器官也并不完善,所幸子宫发育成熟,按照常理而言,再次怀孕不会有大问题。” “常理?”显然靳洛并不满意他的含糊其辞。 “林先生上次流产后身体没有及时疗养,加上天生体质较为虚弱,几率相比一般人而言会比较低,不过林先生看来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顺利怀孕产子应该没问题。”双性人比起正常的女性怀孕的几率本来就小,更何况偏向男性的双性人。有钱人爱尝鲜,他不是没见过玩双性人的,只是特意让双性人诞育子嗣,简直闻所未闻,未免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钱送上门来他可不会拒绝,更何况也拒绝不了。 “以后按照常理,应该这类的词我都不想再听到,明白了吗?”生性严谨,自小又以大财团继承人的标准严格要求,靳洛处理事务上,从不容忍意义不明,不能确定的用词。 “是,靳先生。”压迫感过于强烈,作为医院领导层的男人也不得不捏了一把冷汗,想了想,他决定将检查的结果说得更详细一些,免得遗漏出了问题将来吃不了兜着走,“血检结果,林先生以前服用过一种药物来增加怀孕的概率,不过这种药对身体有一定的副作用。” “你肯定?”眉间冷凝,靳洛刹那语调低了好几度。 “肯定。” 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件事情与林昔避孕是否有必然联系,但靳洛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手指灵敏拨动几个按键,一边推门进另一个通道,一边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忙碌于公司的事务,委派人全权处理,是该时候验收成果了。 “靳先生非常抱歉,那位叫叶重的犯人,已经在两个星期前被人保释了。” 握在手机上的手指瞬间收紧,靳洛面色未变,眸色已然深沉,“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毒品已经证实不是叶重所有,而故意伤人罪,目前有待商榷。”那边的人迟疑道:“把叶重弄出去的人,是您的父亲——靳天。” ☆、第四十四章 富丽堂皇的雄伟建筑矗立在华灯初上的时分,天际晕染的红霞像极了盛放的娇艳玫瑰。 绽开的美丽花瓣之下,掩藏着扎人的刺。 靳洛原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想来到底是低估了那个男人。冷酷无情历经几番血雨腥风上位的独裁者,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扳倒?对方根基稳固,是他过于轻敌了。 一路畅通无阻,偌大宽阔的庭院静谧安然,敞开的大门似乎早为客人到来做好了准备。 十六岁生日正式搬离这个坟墓般冷清的地方,靳洛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是被抓回浑身伤痕关在地下室,第二次是父子摊牌决裂,他夺取了靳家的掌控权,这是第三次。 “靳总,你一个人进去会不会不安全?”难得做事深思熟虑的莫新会对靳洛提出疑问。 “带人进去才会出事。”果决甩上车门,靳洛不多解释,独身迈向灯火通明的古式建筑。 “怎么?已经到了门口不进来。”慵懒的男音仿若红酒浸透在冰块里,香醇却彻骨。 靳洛隐没在黑暗中的脸难辨情绪,一个跨步,许久未见的男人展现在视线中,脸色寒如冰霜,瘦骨嶙峋的双手正拿住茶壶,绵长的银线精准斟入雅致的茶杯里,不激起一点水花。 记忆里每年的除夕夜,他在书房端正挺直听完父亲的训话,收到的赏赐就是一小杯茶。 “赏赐”这个词用来形容再准确不过,一年到头,这一个晚上是父子之间仅有的接触。以前,他凡事做到最好,样样十分优秀,渴望得到靳天,哪怕一丁半点的认可和赏识,所以捧过所谓的“赏赐”诚惶诚恐,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生怕一下子喝光。懂事之后,他只觉得是轻蔑和屈辱,哪怕是穷苦人家养上一条狗,每一年接收到的都恐怕不只一小杯水。 “东城的开发案是你弄的手脚。”开门见山,靳洛径直盯着靳天,四目相对,毫不避讳。 “当然。”素白长袍,柔黑长发松松一挽,清雅芬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若不是那双狭长的眼凉薄怨毒,倒真像与世无争的避世闲人。“不怕告诉你,最近几个案子都是。” 并不感到意外,靳洛对靳天的了解正如他了解自己,“你弄出叶重,也是为了对付我?” “这倒不是。”细长的手指转动白瓷杯,靳天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笑意,“是为了林昔。” “想不到那种人你也看得上眼。”靳洛针锋相对不退让,冷道:“看来你真是狗急跳墙。”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关心,我在乎的是他能为我办什么事。”靳天轻轻一耸肩,状若无骨,“有钱能使鬼推磨,财可通天,你能买通人置他于死地,我同样有办法为他恢复自由。” “希望你有一天不要被辛辛苦苦养的狗反咬一口。” “你今天来就为给我这个忠告?”靳天嘲讽道:“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没见过,可笑!” “我的确是过来警告你,但不是这一个,如果你不甘寂寞,下半生必定会在牢里精彩地度过。”目光锋利如淬刃,刀刀不留情,“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已经足够你呆到死的那一天。” “……所以你今天是过来下战帖?”浅酌唇齿留香,靳天轻蔑一瞥,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重重一按道:“那也要你够本事,儿子。”末了两字掷地有声,在宽阔的大厅余音回响。 两个人一站一坐,裹挟利器的目光激烈交锋,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比起韩宸,靳洛可谓继承了靳天绝大部分,不管是出众的外貌还是阴冷刚毅的心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狠辣果决,无论自己或是别人,都下得了狠手,永远不懂退缩放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付出再大代价,只要是认定的目标,字典里就没有放手两个字。 “下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势必有一个人得隔着铁窗。” “拭目以待。”苍白的秀美唇边浮动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靳天眼底燃起了可怖的火焰。 斩钉截铁不再看摆放在属于自己位置上氤氲热气的茶杯,靳洛利落转身,嘴角的嗜血残忍如出一辙,这一场对峙他期待已久,儿时他发过誓要将这个人击败,碾压进尘土,让他肮脏满身狼狈不堪,再也爬不起来。由始至终这个愿望没有改变,只随着时间推移愈加强烈。 “靳洛。”踏出门槛的刹那,靳天声音幽幽传来道:“第一份大礼,我已经为你送上了。” 与其说父子,不如说是两头全神贯注对峙,寻找破绽一击而中,咬断对方咽喉的猛虎。 靳洛没见过靳天的父亲,以此推断,如果林昔为他诞下子嗣也不会有见到祖父的一天。 冬末寒意依然彻骨,夜晚狂风如切割的刀锋,靳洛驱车回到住所,手指已然冻得僵硬。 崭新的房屋外层披上了一层薄雪,肃穆萧索,淡金色的灯光却透过鹅黄的纱织窗帘,投射出一道温馨的风景线,如狂风暴雨的茫茫海洋上指引方向的灯塔,一直守候,一直等待。 “回来啦。”听见外面的动静,厨房里的人探出头,浅淡笑道:“等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一般时候靳洛会先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再出来,今天一反常态,解下风衣外套便走近了。厨房里充斥着翻炒的喷香,穿着家居服的男人套着围裙,线条温润的下巴反射着晶莹的柔光。 “唔。”突兀从背后被抱住,林昔惊得差点摔了汤勺,冰凉发丝蹭着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近似撒娇的姿势让林昔不好推拒,而且这个人不是平时牛皮糖样的韩宸。 “老师今天做什么菜?”一贯体贴的靳洛察觉他些许不适,破天荒没有放开,反而拥得更紧防止他挣脱,淬了冰渣子的呼吸喷在颈后皮肤,让习惯室内温度的林昔起了鸡皮疙瘩。 “一些家常菜……”附上个人不好动作,林昔道:“不然你先洗个澡,出来就有饭吃了。” “澡吃完饭再洗。”靳洛不但没有松手的迹象,环住他的腰反而收得更紧了。 “……”发现靳洛的异样,林昔粗略分析,想他可能工作遇上了问题心情不好,于是没有强制让他离开,只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一点,不然我都没办法做菜了,晚饭吃什么?” 虽然多有不便,林昔还是利索完成了四菜一汤,色泽鲜艳的菜色搭配上精美的装盘。 林昔不挑食,所以几道菜按照靳洛的喜好来,双胞胎兄弟口味不一,挑剔倒是很统一。 “味道怎么样?”靳洛面部表情变化一向细微难辨,林昔可没办法顺利读出他的感受。 “很好吃。”冰封的寒霜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缝隙,靳洛轻笑夹了一大堆菜到林昔碗里,“蔬菜对身体好,老师多吃一点,最近新闻报道常有药品质量问题,能不吃药最好不吃药。” “……”林昔不知道靳洛是不是意有所指,连忙低下头猛扒饭,他的确买了药想吃。 “咳咳咳……”吃得太急饭粒呛到了,林昔急忙拍打胸口,防止自己不雅观喷出来。 “喝点汤。”脊背上力道适宜的拍打,盛满浓汤的小碗同时推到了面前。林昔抬起眼,靳洛的侧脸被灯光晕染了一层淡金色光圈,微微低着头,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眉眼如画,令人不由为这份动心的温柔停伫,失神晃然,竟忘却了噎人的难受,只管直勾勾盯着人看。 对方目光转移过来,林昔如梦初醒,为掩饰脸上的热气抓起小碗,咕噜咕噜灌起了汤。 “咳咳咳……”不幸又一次呛咳,而且比上一次厉害,整张脸彻底变成了煮熟的螃蟹。 “秀色可餐也没必要吃得这么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老师可以慢慢看慢慢吃。” “……”听着打趣,林昔到底没忍住,“哪有人会这么自夸,说自己秀色可餐?” “如果我不秀色可餐,老师会看着我喝下那么一碗汤?你平时半碗都喝不完。”靳洛重新为他打了一碗满满的饭,“如果是我,单单看着老师就可以吃下三碗饭。” “这可是你说的,做不到今天的碗由你刷了。” 靳洛的确做到了,不过碗还是林昔刷的,因为靳洛拿下手表挽上袖子,没一分钟打破了两个碗一个盘子,差点挤光清洗剂,最后林昔只能亲自动手,让他在旁边擦干洗过的碗碟。 水龙头哗哗响,一个洗碗,另一个接过擦干净,闲话家常,不似烛光晚餐虚幻的浪漫,不同轰轰烈烈的激荡人心,平平淡淡,再寻常不过,只博得会心一笑,整颗心却一起亮堂了。 收拾完毕,两人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留下一小盏不刺眼的柔光,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上次让你帮忙拿的快递拿到了吗?”过去了几天,林昔记起这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 “拿到了,放在那边的抽屉。”拿着遥控器选择频道的靳洛指了一个地方,林昔立即起身,包裹分量很轻,上面没有寄件人,只有收件人,放轻力道拆开一看,里面仅有一张光盘。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来路不明又神神秘秘,好奇心全勾了起来,迫切想一探究竟。 “放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靳洛接过,上下翻看没问题便放了进去,没想到的是,离开靳家老宅靳天所说的大礼,并非公司股权、业务等等方面,而是这一张毫不起眼的光盘。 ☆、第四十五章 “啊……啊……”先于录像画面呈现,通过奢侈音响放大的立体音,痛苦呻吟的男声。 “我求求你……停下来……求求你……”一张清秀的脸庞汗珠满坠,不着一缕按压在地,两条腿无助战栗,浑圆鼓胀的腹部被一双有力的手抓捏到近乎变形,承受着猛烈撞击。 白浊与鲜红混杂,顺着腿根滚落,染湿了纯白的地毯。 五年前不堪的场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直白袒露于前,林昔脸色骤变,天旋地转,摇摇欲坠跌坐在沙发上,十指揪紧到扭曲发白,双眼空洞死死盯着屏幕,一道道惊雷犹在耳际。 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来淡忘这段可怕的记忆,毫无心理准备的冲击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老师。”肩膀一痛,林昔发现是靳洛按住了他,下一秒被狠狠拥入怀,紧得让人发疼。 “……”喉咙堵塞不能发声,望见屏幕已然一片漆黑,原来不过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那样狼狈……甚至低声下气乞求加害者…… 靳洛知晓林昔流产之事必定与叶重相关,但没想到林昔竟遭受到了如此残忍的等待,画面清晰呈现的瞬间心像狠狠剜去一刀,他立即以最快速度关掉电视,然而林昔已经看见了。 他无法想象,林昔怀着孩子彷徨无助的同时,究竟还遭到了多少难以承受的折磨伤害。 眼前似蒙上了一层血雾,靳洛第一次如此痛恨曾经懦弱无能的自己,眸色森然至极。 五年前靳天那一鞭打醒他的天真幼稚,五年后的这一份大礼,彻底唤醒了他的怒火。 以往每一个噩梦缠绕的夜晚,只能在黑暗中独自睁大眼睛呆呆仰望天花板到天明,而现在,紧到要将两人骨血融为一体的温度带给了他力量,林昔不由伸出双臂回抱。曾经每一次苦难,他一个人默默忍受,即使痛得不行也要咬牙硬忍,孤独无援,看不到一点点光明…… 周围一片漆黑,小小的壁灯撒下一束暖光,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沉道:“对不起。” 林昔深深埋入烫热的胸怀,想摇头却动弹不得,对方生怕他凭空消失的可怕力道。 “我永远都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下一秒,一颗晶莹的水珠砸落在脸颊,林昔挣扎而起想看是怎么回事,一如既往被强硬按回了原来的位置,靳洛亲吻着他的发心,发下誓言一般的郑重,“老师你不需要再害怕,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原来他的恐惧和不安,并不是没有人懂得…… 身边的人安然入睡,侧脸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辨,令人安心的熟悉轮廓。林昔顺势倚靠进坚实的臂膀,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平缓。而另一个人,随之睁开双眼。 靳洛一直清醒着,等待林昔安眠。 实际上到现在,靳洛仍然说不上为什么喜欢林昔,怀抱怎样一种情愫,但每一次看见林昔,他整个人都会格外放松,卸下在外的伪装,抱住他,心里某一个角落就会变得很柔软。 就像一弯温润和暖的水,包容得人全身舒展,张开每一个细胞。 靳洛小心松开,放轻力道不惊醒沉睡的人。林昔身形消瘦,虽然这段时间长了一点肉,睡衣看起来依然十分宽松,稍微一侧身,细致的锁骨与胸口细润如温玉的肌肤便一览无遗。他解开几颗扣子,往两边一拨,整个上身顺利展现在眼前,腹部因呼吸而轻微上下起伏着。 严格意义上来讲靳洛算不得上喜欢小孩,每次听见哭闹声,他都皱眉难掩厌恶。不过这一点不特别针对小孩子,无论是吵吵闹闹的大人还是孩子,他一概容忍力低下,难以忍受。 韩宸小时候调皮捣蛋,经常闹得鸡飞狗跳,他没说过一句,因为韩宸是他唯一的兄弟。所以即使那个没机会出生的孩子闹腾烦人,他同样会无条件接受,因为他们是血亲的家人。 靳洛向来感情不外露,所以这件事情上没韩宸表现得那么激烈,但并不表示他不在乎。 掌心贴在林昔腹部,随着呼吸起伏,靳洛克制落下一吻,然后整理衣衫恢复原状。短暂凝视之后,以不惊醒人的幅度抽出自己的手臂,掀开被子下了床,关了卧室的门进了书房。 “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麻烦?”视频一接通,那边立刻传来了韩宸的抱怨,背景是风格简洁的西式房间,装潢细致用心,看得出紧跟时尚潮流,这大概也是韩宸艺术细胞的来源。 曼妙的身影一闪而过,随着一道关门声消失。 “我一下飞机忙在现在,你最好有重要的事。”韩宸落座,以手支额的慵懒模样。 “有文件传给你,你接一下。”靳洛用词简洁,这件事情他不想多说,但韩宸必须知道。 邮件提醒接收了,韩宸刚要打开,见靳洛要关闭视频,忙道:“你要不要跟韩洁说几句?” 眼前一掠而过方才与他短暂对视僵硬住的脸,靳洛不带情绪回道:“不必了,下次吧。” 桌上垒了一堆文件,靳洛分门别类放置好,不等翻开第一份查阅,果然电话响了起来。 接通两人同样不发一言,靳洛静静听着话筒那边传来的粗重喘息声,手一顿,接着翻开了文件夹,继续之前的工作,想要胜过靳天那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他们兄弟联手还不够。 手机里粗沉的呼吸伴随嘈杂的摔砸,靳洛只听不说,很明显,韩宸也没有开口的。 无声的相对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韩宸首先掐断电话,靳洛放下之后继续投入工作。 林昔迷迷糊糊间听见水滴拍打在窗户上,等待从睡梦中挣脱出来,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窗帘敞开的一角,可见飞溅的水珠不断扑打在玻璃上,绽放一朵又一朵多姿多彩形状的水花。 寒意让林昔不由往温热的棉被里瑟缩,察觉床铺过于宽阔,伸手一摸,另一侧空荡荡。 转头一看时钟,不过是清晨六点钟。 等了好一会不见靳洛回来,林昔披上外套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四周静悄悄,唯有书房亮着灯。不会这么早起来做事吧?林昔带着疑问,慢悠悠曲起手指过去敲打书房的门。 “老师?”靳洛的脸很快出现在门后,“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林昔探头一看,“在忙公司的事?” “嗯。”靳洛扶住林昔的肩膀往外走,顺势关上书房的门,“早醒睡不着出来看点东西。” “怎么,不回去再睡一会?”见林昔不往房间的方向走,靳洛问道。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了,干脆做早餐。”林昔笑道:“你早上想吃什么?” “不用。”靳洛跟在林昔身后下了楼,抬起手看手表,“我今天要早点走,不要麻烦了。” “这么早?”定睛看了几次,林昔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时间。见他迷迷糊糊瞪大眼睛的模样,靳洛嘴角勾起一笑,“我先走了,老师要是困的话赶紧回去继续睡一会。” “等一下。” “嗯?” 靳洛脚步一顿,回头见林昔加快迈了几步来到他跟前,拉过他的手腕,低头为他扣上袖口的小扣子。雨中的清晨,没有往日的晨曦,一片灰茫茫,那双沉静的眼睛却未失去光彩。 严谨到极致的人一反常态忘记了小细节,林昔同样不是不明白。 “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注视着林昔抚平袖口,靳洛反握住他的手倾听。 “我这几天在家里看了报纸,注意到了一些招聘信息,有一个私立高中语文老师的职位,我想去试一试。”林昔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理想,而且他希望拥有一份工作来实现价值,如果每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仅仅等着靳洛和韩宸回家,那样的生活长久未免太过寂寥。 即使薪水与两人相比不值一提,他同样希望能为维持生活出一份力。 靳洛沉吟不语,林昔正考虑怎么劝说他,就听见他说道:“老师喜欢的话可以去试试。” 闻言林昔像雨后的天空一般露出了笑容道:“好,我会好好加油。” 与屋里欢欣鼓舞开始做准备的人不同,出到门外靳洛面色冷凝站定,立即拿出了手机。 “靳先生。” “让你安排的人准备好了吗?” “是。” “让他们今天行动,好好跟紧了。” 挂断电话,靳洛凝视断线珍珠的雨帘,须臾小小的水花飞溅,沾染了他的鞋。提脚往车库走,铃声突起,打断了他的步伐,靳洛眉间细微一敛,面显不悦之色。 然而扰乱他的人,带来的却是好消息,“靳先生,我们发现了那位叫叶重的医生的踪迹。” ☆、第四十六章 林昔从应聘的私立高中办公室走出,外面恰好放晴,阳光拨开层层云朵阻碍照耀大地。 学校负责人翻阅他的简历,有过的工作经验加分不少,面试没出现失误,所以林昔顺利得到了三个月试用期,这一所高中知名度低,校风评价也算不上优秀,但林昔依然很高兴。 阔别讲台这么长时间,一想到可以重新拿起书本,传递知识,心中的欣喜就掩盖不住。 下课时分,天气严寒,仍有三三两两的身影嬉戏打闹,欢快追逐,林昔见此不觉失笑。 当年他与靳洛、韩宸的相识同样始于校园,师生的身份是一道坎,他以前没有做好,这一次必定竭尽全力,认真做好本分,绝不逾越。有了目标,前方道路明确,心胸也宽阔了。 街道两旁是书店文具店,林昔左右扫视,想尽快熟悉这边的环境,以便日后的工作。 “老头,你这书不能摆这儿,既破坏街道的整洁又不安全。”身着制服的城管不至凶神恶煞,但语气和亲民也沾不上边,不耐一扬手,几个人又踢又动手,不一会小书摊七零八落。 “告诉你,尽快给我弄走啊。”浩浩荡荡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几个人继续巡查的任务。 林昔见一些书被扫落在泥泞潮湿的地板,正想搭上一把手,突然发觉老人背影很熟悉。 “老头,你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林昔刚想提起脚步,一个瘦长结实的黑衣男人先他一步到了老人凌乱的书摊前,不经意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压低音量的嗓音粗粝而阴沉异常。 “我老人家爱到哪便到哪,这你可管不着,年轻人。”出乎林昔意料,老人不似他第一次见时那般孱弱,腰板挺直如松柏,中气十足。以他站立的位置交谈的两人不仔细不会发现,所以觉得蹊跷的林昔靠近墙壁,防止踪迹泄露,同时继续倾听两人的谈话,想发掘其中奥秘。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违反规矩可就不好了,老爷子。”黑衣男看得出是个练家子,“钱货两清,你现在出来搅局是怎么回事?干这一行,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您老还没糊涂吧?” 老人拿出烟斗,悠闲自在翻云吐雾,似乎完全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男甩开书,向老人猛扑过去,架势专业,看得出受过职业训练。然而不等林昔上前阻止,黑衣男已经发出了一声哀嚎,一把颇有年代感的手枪顶在脑门。 老人衣袖宽大,隔得远的人不仔细观察发现不了端倪,而近在咫尺的黑衣男显然压力巨大。身手敏捷,枪眼堵上脑袋发挥不了作用,更别提去摸出伪装在厚实衣服下的武器。 “我老头子只认钱不认人,这枪把子和我一个脾气。”见黑衣男额头沁出细汗,老人不屑道:“滚,滚,马上给我滚,不然我老人家后悔,你身上可不是开上一两个窟窿就能完的。” 黑衣男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走了,一旁的林昔仍然云里雾里,搞不懂。 旧城区鱼龙混杂,黑帮势力猖獗,林昔有所耳闻,但一介平凡的小人物他只需顾好自己的生活,所以除了偶尔见过几次混混街头械斗之外,他与旧城区的黑道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这两个人的谈话隐隐中传递某种信息,直觉告诉林昔非常重要,可一时还未能想通。 随着下课铃敲响,大批学生蜂拥而出,林昔混入人群之中,渐渐远离街角的方位…… 正低着头走,突然连续的鸣笛声传来,林昔抬起头望去,是一辆风格鲜明的红色跑车。 正值下午放学高峰时段,人群熙熙攘攘,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更有甚者驻足观看。 “哇!那辆车我昨天刚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今天这么快一睹真容。” “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把车开来我们学校。” 听着周围的议论,林昔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他第一天来到这个学校,可不想这么快出名,他选择这个地方,不仅是因为要求低比较容易成功,也是希望低调安分地工作。 一辆车尚且惹得如此多人的注意,要是韩宸的身份曝光,更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骚乱。 “喂?”电话一接通,那头热情的声音便清晰传了过来:“老师我看见你了,快上车来。” “你把车开远一点我再过去。”林昔克制放轻了音量,“你这样出来不怕狗仔队跟着你。” “放心,我已经甩掉了他们,而且我今天特意改变了着装,不会认出来的。” “……”林昔心想,乔装也要敬业一点大明星,你的车我这个外行都可以一眼认出来。 韩宸虽然觉得林昔的担忧没必要,但还是按照林昔的要求,将车开到了另外一条街道。 “你怎么会这么快回来?”林昔记得韩宸明明昨天早上飞去美国,行李物品准备了一大堆,对外宣称要进行一系列活动,怎么一晃神的时间,出现在了他面前,令人措手不及。 “工作提前完成就回来了。”林昔一系好安全带,韩宸立刻踩下了油门,将车泊了出去。 “面试怎么样?” “挺顺利,学校已经答应试用我三个月。”实际上林昔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重新振作的第一份工作,是他的新起点,原想说即使没有成功,也是一次试炼,为下一次面试做准备。 韩宸对他找到了工作并不意外,只笑道:“老师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八字还没一撇,庆祝未免为时过早,但见韩宸心情相当不错,林昔不想扰了他的兴致。 一开始他以为韩宸提前回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真是那样,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以韩宸的个性,林昔觉得他势必大发脾气,要找叶重算账,但经过上次,林昔已经不想再看见听见这个人的任何事,哪怕一点一滴,叶重入狱罪名叠加,势必牢底坐穿,既然如此,他何必浪费心神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无论靳洛还是韩宸,他都想尽快揭过这一页。 仔细观察韩宸面色,没发现异样,依然神色飞扬,气压一如往日,林昔松了一口气。 “上次你不是说过市区新开张一家店想去试试,如果要庆祝,那就去那里吧。” “那好,我通知洛,让他下班直接过去。” 韩宸十指灵活,不消一会按完了信息,旋即发送。韩宸擅长写词作曲,乐器方面自然涉猎甚广,住所里有一间专门的房间放置珍藏的吉他、小提琴等等,里面林昔最感兴趣的是一架白色的钢琴,看上去有些年份依然不减完美,这同样是韩宸最珍视的一样,每个星期定时在钢琴前弹奏一曲,一气呵成,不为外界所扰,林昔入住后听过几次,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印象深刻无法抹灭,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在黑白琴键上翻飞,每一下犹如敲打在心房。 然而上次与叶重搏斗之中,韩宸掌心留下了一小道疤痕,就像完美无瑕的艺术品有了一道裂缝,不觉扼腕叹息,林昔为此翻看了一些医学书籍,但韩宸本人的态度却不太在意。 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韩宸及时出现,他不敢想象……当时鲜血淋漓的场景带给林昔的是锥心之痛,如今回忆,后怕的同时一些疑虑浮现出。 为什么韩宸会那么巧合在叶重挟持他的时候前来? 凝望雕琢一般俊美的侧脸,林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韩宸为解救他不顾自身的安危,但今天碰见的那位老人让他不得不审思前后,不过这样的念头在林昔脑海中持续不过几秒,其一他不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讨厌九折十八弯的反复考虑问题,其二,源于全然的信任。 不要再乱死乱想,林昔劝慰自己,也许老人和黑衣男人的谈话自己完全理解错了方向。 五年的空缺对于一个老师而言并非一个小问题,所幸学校只安排林昔带一个班级,他每天晚上备课好几个小时,反复斟酌课上教导的内容,适应下来之后,问题慢慢解决了。 这一所私立高中学风与以前就职的学校不可同日而语,很多人课堂上光明正大打瞌睡、玩手机、打游戏,看小说,认真的学生寥寥无几,一再挫败,林昔并未因此丧失全部信心。 一心扑在工作上,林昔因此忽略了身体出现的问题,乏力嗜睡,他理解为春困,为改善班级风气,他除了上课还监督学生自习,休息时间大为缩水,按常理来说疲惫也是应该。 这一天林昔一如既往在靳洛与韩宸的前拥后抱中醒来,昨晚韩宸以新曲首发为名,灌了他好几杯酒,迷乱中林昔依稀有印象,驱车从餐厅回到住所,在玄关就被抵在门上进入了。 衣服散了一地,一路从客厅缠绵到卧室。 第一次之后,韩宸兴致大发开了一瓶靳洛珍藏的红酒,这瓶红酒没入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胃,全贡献在了林昔身上,微凉的暗红酒液,散发着迷人的香醇,引人醉至狂乱放纵。 粘腻的液体灌满了后穴,一移动感觉格外鲜明,林昔趁着两人还未转醒,扶着墙壁进了浴室。放满一缸温度适宜的热水,浸泡时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放松全身不由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间,一股恶心骤然扩散,林昔扶住浴缸边缘,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第四十七章 “唔……”一阵阵泛起的酸水几乎顶到了嗓子眼,难受喘不过气,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一顿折腾猛然发觉浴缸的水开始发凉,林昔当即扯过浴巾,匆匆擦干水珠裹上了浴袍。 昨晚太过激烈,直至现在仍然觉得腰酸背痛,林昔依稀对几个相当过火的体位有印象,男人是感官动物,双方又是情之所至,他倒不是觉得太过分,只是希望能够适当控制时间。 可是如果腰酸背痛、嗜睡乏力、加上呕吐……那么问题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 林昔仔细回想了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不由一僵,种种迹象与五年前相似度十分之高。 那一晚他听从靳洛的建议没有服用药物,后来忙碌于学校的事务无暇去琢磨,以为自己已经是而立之年,受过重创身体又不好,所以受孕的几率应该小之又小,没想到…… 一时之间林昔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情绪,既惊惶不安,然而焦躁中又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瞬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占据了脑海,林昔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好衣服准备做早餐。 按照他们现在的条件,照顾孩子肯定没问题,但是将来孩子长大了,怎么向他解释这样混乱的状况?且不说他是特殊体质的双性人,他与双胞胎兄弟的关系一般人能够理解吗? 仅凭一时脑袋发热,完全不考虑能否给孩子优良生长环境的父母,自私而又不负责任。 闻到烧焦的味道,林昔低头一看,锅里的荷包蛋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由赶忙关掉了火。慌忙间一个不小心,掀翻了旁边一个小篮子,里面的鸡蛋一起报了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真是祸不单行,弯下腰清理地板,不注意脑袋撞在流理台上,疼得好几分钟晃不过神。 韩宸打着哈欠推门而出见到的就是林昔蹲在地板上,捂着脑袋眼角泛红一副委屈模样。 怎么了?难道是昨晚逼得太过分?前段时间他和靳洛忙于公务,禁欲了整整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当然得好好享受一番。要不是担心被偷拍,他等不及想尝试车震,所以一进门迫不及待拉开林昔的腿,揉几下就捅了进去,当然在车上他已经花招百出将人玩湿了。 林昔向来不懂得拒绝,更何况处于微醺状态,后来他倒了他一身红酒还让他穿上围裙。韩宸第一次在林昔家里见过他下厨,这个念头便挥之不去,扒光他上下,仅剩薄薄的一层。暗红色的酒液映衬着白皙的皮肤,隔着围裙揉捏两点凸起,掰开系上蝴蝶结的挺翘臀部,站着从背后进入了他,不能进得很深,但比往日更紧致更火热,夹得人几欲发狂,彻底放纵。 “老师?”果然昨晚被他紧抱住进入不断叫着老师的人一见他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红色。 “你起来了?我、我早餐还没做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昔听见叫声抬起了头,韩宸可能刚刚淋浴,发丝还滴着水,水珠滑进敞开的浴袍,在紧致坚实的肌理拉出一道银线。 “为了感谢昨天老师的盛情款待,今天尝尝我的手艺。”林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韩宸迅速靠近咬住了他的唇,浅尝了几口顺势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本来想说昨天不是为了庆祝你的新曲首发,怎么会是我盛情款待?转念一想在厨房发生过的事,林昔无言,韩宸总是能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着这样大尺度的话题。 幸好他已经不像起初那样窘迫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林昔原先并不对韩宸的手艺抱有期待,所以丰盛的西式餐点摆放到眼前时难免有些不敢置信,眨了眨眼睛,犹豫道:“我已经做好了吃烤焦的面包的准备,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读书的时候学的,一个人住不动手只能饿死了。”韩宸按住林昔的肩膀让他坐下。 “一个人住?”尝了一口觉得挺不错,林昔疑惑道:“你不是和你妈妈住在一起吗?”据他所知,靳洛跟着靳天,韩宸跟着韩洁,而且靳氏夫妇离婚后,韩洁带着韩宸移民出国。 “我高中毕业就正式独立搬出来了,打工租房子赚大学学费。”韩宸仿佛在说着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段时间我开始玩乐队,玩得很疯,觉得好玩还去黑市打过拳,赚一点外快。” “打黑拳?”这几个字眼让林昔联想到电影里血肉横飞的血腥场景,以前他以为像靳洛和韩宸这样的家庭背景,应该从小养尊处优,不懂人间疾苦,到最后单纯过度的反而是他。 “现在想想还挺好玩,下次老师和我一起出国,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见韩宸跃跃欲试的雀跃神情,林昔想起来,那一次遇险如果不是叶重手里有刀,以韩宸的身手绝对胜他一筹。 搅拌着咖啡,脑海紧接闪现韩宸的那一大堆绯闻,“你在美国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怎么?”优美的唇边绽开了一个戏谑的笑容,韩宸尾音轻佻,“老师是不是吃醋了?” “……”端起杯子连饮了好几口,林昔略低着头,“怎么可能?” 无论是韩宸还是靳洛,他们的外貌优势吸引女性很正常,林昔以前带班级的时候,靳洛在女生中的人气就一直居高不下,虽然没听过他谈恋爱,但是周围肯定有不少优秀的女生。 而韩宸娱乐节目里总结的那些对象,更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大美女乃至大明星。 “记者喜欢捕风捉影,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外面的人不会多看一眼。”知道林昔多多少少会看新闻,韩宸信誓旦旦保证道:“我可是攒足了力气,回家全使在老师身上了。” “噗——”正在喝咖啡的林昔险些喷出来,一股劲缓过来,方才的恶心又卷土重来,不得不捂住嘴巴,趁着还未剧烈往上涌赶忙奔进厕所,趴着干呕了半天,下腹隐隐作痛。 “老师你哪里不舒服?”紧随其后的韩宸见状,扶住林昔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看他脸色不是很好,连忙摸索出口袋里的手机,“我让医生马上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林昔按住他按键的手,阻止道:“我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等一会就好了。” “不行,医生来了才能对症下药。”对于身体上的问题,韩宸可不会轻易妥协。 “我先休息一会,如果没有好转再让医生过来。”林昔缓了缓道:“总吃药对身体不好。” 见林昔执拗坚持,韩宸收回手机,“那好,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你脸色还是这么难看,那一定要让医生过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林昔身体大状况没出现过,但小毛病没那么容易根除。他们请来的医疗团队,大部分采用的是食疗法,一定程度也为将来受孕做准备。 虽然有六七分的把握,但林昔还不敢十足确定自己是怀孕了,如果弄错岂不是闹了笑话?而且以韩宸和靳洛的表现来看,对孩子都抱有期待,他不想让他们空欢喜一起,况且……况且他还不知道该不该让孩子留下来。曾经的锥心之痛,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再承受一次。 等过了十分钟,他的脸色恢复正常,靳洛也起床下了楼,三人共进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今天不是周末么?你们还要上班?”林昔收拾完毕,两人皆是西装革履,俊美挺拔。 “有一个项目验收成果。”靳洛面上风淡云轻,一双墨黑的眼眸深邃探不出虚实。 “老师你好好待在家里,我们很快回来。”韩宸像以往每一次在林昔唇上落下一个深吻。 站在门边的林昔被吻得晕晕乎乎,睁开眼依然被一片阴影笼罩,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靳洛正站在他面前,阳光落在雪白的衣领上,显得朝气蓬勃,“老师,我可以要一个吻吗?” 觉得奇怪,下意识依然点了点头。 林昔以为靳洛会像韩宸抱住他缠绵亲吻一番,所以左顾右盼生怕周围有人,然而靳洛克制一个轻吻落在他额头,停顿的时间比以往长一些,但也只如蜻蜓点水,不掺杂一点肉欲。 “老师我走了。” “嗯,再见。”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林昔才关上门,自从韩宸从美国回来之后,两兄弟的工作联系更加密切了,当然也愈加忙碌,林昔对公司管理一无所知,所以从来不多问不添乱。 检验是否怀孕的方法有很多,医院不能去,林昔选择最简便的一种,虽然五年前那一次没有测出来,他还是打算试一下,这一次可以多买几种牌子,总要确认心中才能安定一些。 超市距离不远,又是初春时节,权当散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路上林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平日他上班虽然有时也会有这种感觉,但今天特别强烈,于是他加快脚步,想早去早回,摆脱这种怪异的不安感。 “林昔。”突然一声叫声响起,一只陌生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第四十八章 “你是?”吓了一跳的林昔回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对不起吓到你了。”男人嘴上说着抱歉,实则面上看不出一点愧疚,“这边请。” “什么意思?”顺着指示的方向望去,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林昔满腹疑虑,什么状况? “靳先生有事邀请你过去一趟。”回答问题的男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公事公办的口吻。 “靳先生?”下意识认定为靳洛,林昔不解道:“他刚刚上班不久,怎么会让人来接我?” “你误会了。”纠正错误的男人保持着得体而疏离的态度,“是靳先生,不是靳少爷。” “……”林昔愣住,上一次靳家老宅不愉快的记忆还未消退,又迎来了一次针锋相对。自觉不自觉,他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颇为忌惮,本能有一种畏惧感,不想私下接触。 “靳先生非常守时,希望林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刻意用上了“林先生”,不像尊称反倒更像恐吓,林昔四下查看,这个看似斯文的男人身边有两个高大的保镖,显然有备而来。 林昔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摸索口袋,然而除了一点点零钱,他连手机都忘在了客厅沙发。 “请。”来不及再仔细判断形势,一左一右的肩膀搭住了有力的胳膊,没有逃脱的可能。 林昔强制性被请入了轿车里,按住他的人紧随其后坐在身旁,就像押解的囚犯要被送往刑场。左绕右弯,没一会驶出了熟悉的社区,窗外风景簌簌往后倒,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靳天找上门是早晚的事,第一次慷慨甩出四十万让他消失,第二次绑架让他识好歹,连一个面都没露过,却主宰了他的命运抉择,一开始的惊慌过去,林昔渐渐定下了心,既然躲不过去,那他倒想会一会这个男人,他选择与双胞胎兄弟在一起,就必须承担带来的风险。 几个月前他被打昏带进靳家老宅,出去时则是晕倒了,所以轿车驶入大门之后,林昔第一次领略了这里的富丽堂皇,这不是简单用钱所能砸出来的,更多的是几代人积攒的底蕴。 “林先生,请跟我来。”中年男人打开车门后其他人全部撤了,似乎一点不担心他逃跑。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林昔想自己也无需做小女儿姿态扭扭捏捏,反正迟早需要应对。 跟随着男人爬上楼梯,转过弯弯曲曲的走廊,反复几次后,一扇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靳先生。” “进来吧。” 林昔第一眼见到靳天绝对是颠覆性的,他做好了应对一个威严的刚硬男人的准备,没想到面对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美男子。尽管有所偏差,林昔依然能够快速辨认出这是靳洛与韩宸两人的父亲,说不上六七分,但起码有四五分的相像,特别是那双细长的狐狸眼。 如果靳天脸色不苍白得像一张浸透了药味的白纸,没仔细看,或许还会有可能会认错。 “不知道靳先生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坐。”靳天简短一个字,已具有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孱弱的身躯却气势逼人。 许久不见继续有动静,林昔早已落座,承受冰寒的视线,靳天并非上下打量他,只是静静看了一会,足以令人脊背发凉,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在人身上又逃脱不了,相当不舒服。 “既然当初拿了钱,为什么又出现?”平淡的语气,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却已展露无遗。 “靳先生那笔钱为我家人进行手术我很感激,我会一分不差还给您,只是需要宽限一段时间。”林昔曾委托靳洛先还了一部分,其余部分自然也会慢慢补上。“至于出不出现的问题,当年只是您委派的人单方面的通知,我并没有做下任何的许诺,所以谈不上违反约定。” “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凉薄的嘴唇浅浅一勾,靳天道:“你以为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靳先生有意见,我可以适当支付利息,直到我彻底还清的那一天。”无论客观主观,也不管手术最后有没有成功,靳天那一笔钱在当时的确是解了燃眉之急,林昔没有忘记。 “哦?”靳天轻笑一声,继而沉吟冷冷嗤笑道:“靳洛大费周章不择手段弄到身边的就是一只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兔子?那看来还真是我高看他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因为被比作兔子而开心,林昔同样亦是,他待人为善不代表要容忍被人骑到头上,“一个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人,我想他没有资格对儿子的私生活品头论足。” 靳洛与韩宸家庭离异,自小分开,林昔虽然不完全了解透彻,但责任归属还是拎得清。 “哈哈哈——”靳天听了不但没勃然大怒反而笑道:“你这么袒护靳洛,当真了解他?” “我不敢说对靳洛很了解,但你对他一定不了解。”林昔骨子里很是护短,寸步不让。 “叶重这个名字想必你听过吧?” “叶重?”突然提及这个尘封的名字,林昔提高警惕防备,不敢松懈盯着微笑的靳天。 “放火杀人都做得出,靳洛会让一个危险人物拿着枪直接撞开情人家的门?” “……” “你作为靳洛的老师,觉得一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优等生,会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素色长衫纹路清晰,如寒冬腊月雪地点缀的一朵朵红梅,红白交映,分外刺眼猩红。靳天撩开被拂乱的几缕发丝,笑得极美,似淬染剧毒的罂粟,缓缓道:“他能容忍出现这样的纰漏?” “……” “一名专业医师,会蠢到将毒品藏匿在自己私人医院的办公室?” “……”接连几个问题一齐抛来,应接不暇,林昔短暂沉默后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大言不惭说比我了解靳洛,那么这几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知道答案才是。”靳天一手扶住雕花古木,一手支着额头,眼角眉梢略显倦意,没有作答的意思道:“秦名,送客。” 就像靳天不问缘由拦住人“请”到老宅,他“送”客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随心所欲。 林昔眼睁睁看着提出一番莫名其妙言谈的人消失在眼前,想冲上前却无法如愿,靳天既没有暴力胁迫,也没有金钱利诱,杀伤力可能比这两项相加更加巨大,轻轻一点却不说破。 不要相信他的乱言乱语,他的意图就是离间他和靳洛,怎么能相信?林昔告诫自己,然而一旦戳破,往日那些掩埋的疑虑也一并浮出了水面,为什么韩宸会那么凑巧来到现场?为什么那一天天气恶劣却有那么多人在附近?无形中的包围圈,还有那个老大爷…… 越压抑越无法平静,无数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地转,翻搅在一起理不出头绪,心烦意乱。 林昔回到家甚至忘记了出门的初衷,一个个问号盘旋,靳天果然又一次抓住了他的七寸,狠狠击打,毫无还手之力,这件事他本身有些疑问,这样一渲染,更想知道个水落石出。 他不相信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那么他的触动,他的惊慌,岂不是通通成了泡影? 如果想知道真相,第一个办法是质问靳洛和韩宸,可是猜想无凭无据,仅凭靳天几句话怀疑自己的爱人以至当面质问,林昔做不到,更不愿意以这样的形式直白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但不查个水落石出,心中总有小疙瘩,或许会随着时间淡忘,也有可能愈加刻骨铭心。 另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从老人那边得到一些线索…… 一想到这里,林昔哪里还坐得住?迫不及待想找到人问个清楚。然而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黑,林昔重新跌坐回了沙发,他纠结乱想之中,竟忘记了午饭的问题,现在已经是傍晚。 肚子咕噜咕噜叫着,有些难受,但心里更憋得慌,林昔执意想弄清楚再回来吃东西。 披好外套,拿上钥匙零钱,林昔匆匆套上鞋子,一开门正好有两道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老师?要出门?”首先迎面而来的是韩宸,笑得张扬肆意,“还是特地出来等我们?” “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只是……” “我看很快会变天,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明天再出去,这雨估计会很大。”靳洛细长的眼眸仿若两弯深邃莫测的水潭,唇边是一抹习惯性若有似无的淡笑,“如果是食材的问题,今天掌厨的人会好好解决这个问题,老师不用担心。” 天际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傍晚能见度已经很低,按常理推测见到老人的可能性极低。 林昔估计不能一个人出门不好处理,只能先答应下来,“那好,反正不是急需的物品。” 三个人进到屋里,外面狂风大作,噼里啪啦一阵响,豆大的雨珠断了线猛砸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老师?”伴随一声叩响,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林昔终于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浴室玻璃门氤氲水汽模糊不清,仍然依稀可辨高挺的身影伫立,靳洛沉稳的声线传了过来,“在浴室里呆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缓了会继续道:“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扯过毛巾擦拭脸颊发凉的水珠,林昔连忙回道:“我很快就出来了。” “既然没事,那慢慢来没关系。”隔着薄薄一扇门,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浴室凌乱的脚步声可见里面的人手忙脚乱,若因焦急打乱了原来的节奏,反而容易出现一些小意外。 “好。”答应了一声,投射在玻璃上的影子随即渐渐消失,林昔松了一口气放缓了手脚。 面前竖立的镜子倒映出一副清瘦的男性躯体,湿漉的发丝紧贴脸颊显得温顺而柔和,林昔自认是一个没有棱角的人,说好听点是脾气好为人谦和,说难听点是随波逐流,十分被动。他现在的生活很大程度上并非主动争取,但依照他的性格,一旦接受便会积极维持。如同他的感情,有过犹豫有过退却,可下定了决心,不管五年间风风雨雨,终究坚持没有放弃。 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爱的仅是靳洛,所以知晓真相的那一刻才那么难以承受。如果不是叶重突袭,韩宸因他重伤,他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跨过那道坎,说服自己来接受。一段感情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无论后来多么真挚诚恳,到底缺失了一份培育信任的土壤。 他不敢想象,这是又一次精心策划的骗局。 初春时节天气变化快,白天艳阳高照,晚上狂风暴雨,林昔走出浴室时一阵寒意不由裹紧了衣服。本想直接回卧室,走廊过道上一扇窗户似乎没关紧,冷风裹挟水花溅了一地。 书房的门虚掩透出微光,路过的林昔不经意一瞥,韩宸斜靠墙壁,神情一改往日轻佻,唇际冷毅,整个人沐浴在灯光下犹见抹杀不了的阴寒,仿佛卸掉了平日花花公子的一层伪装。他一惊,视线转而放到对面的靳洛,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优雅未减,面色平静威慑感不容忽视。 “叶重你打算怎么处理?”本意并非偷窥,刚想迈动脚步的林昔被震撼到瞪圆了眼睛。 细密的雨水斜飞扑打在脸上,仅隔几步,他却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再动弹,屏息聆听。 “他出狱的事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方才的温柔体贴在这一刻化为冷酷与决绝。半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晴空降下一道霹雳,林昔愣在当场,短暂的眩晕使得一切的思绪全部中断。 不知道消化一句话花费了多长时间,晃过神来已经站在了窗台边,半个身子全被淋湿。身体先于一步,脑海里半个念头还未成形,一个哆嗦打了寒战,林昔终于得以彻底清醒过来。 “老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商议结束的两人正巧推门而出,韩宸率先发现了林昔,一个箭步跑了过来,一把将窗户推紧,顺势扶住了林昔肩膀,皱眉道:“怎么都淋湿了?” 条件反射往后避开,察觉动作太过明显林昔连忙解释道:“刚才风太大一直关不住。” “小心感冒。”林昔抬头,靳洛正帮他擦拭脸上的雨珠,嗓音低沉温柔,犹如午夜奏响的钢琴,优美的音质拨动心弦,如果在往日林昔肯定心神飘荡,可是今时今刻他却紧盯着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试图寻找出表象下真实的情绪,哪怕只是面具下不经意间泄露的一点点。 “老师你这么一直盯着洛,我可是会吃醋的。”下颚被霸道捏住,林昔转头撞入邪气的幽深眼眸里,他认为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人,实则上真的是他想象中任性而单纯的大明星? 林昔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惶恐,抓不住实处的虚无令人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很冷吗?老师怎么在发抖?” 避开韩宸执意探寻的目光,林昔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赶忙道:“我去换衣服。” 说完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奔进了浴室,“嘭”一声紧紧关住了门。 林昔不善于说谎,更不擅长伪装,所以慌忙之中选择了躲避,暂时躲开靳洛与韩宸。 倚靠在玻璃门上,他透过镜子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惊愕与不安无处藏匿,显露无疑。 打开喷头,热水自头顶浇灌全身,寒战才得以停住,林昔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这几个月相处,尖细的下巴变得圆润,脸色由以前的黯淡无光恢复了血色,这些真实存在骗不了人。或许三个人之中,他是最享受家庭生活的一个,有家人有工作不再漂泊,他很珍惜很珍惜。 如果这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不敢想象…… 他遭到叶重突袭是一个转折点,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策划的骗局,一个个疑点浮现他暂且可以选择无视,可是刚刚千真万确是亲耳听见,叶重的几条罪名怎么这么轻易可以出狱?而且他们隐瞒这个消息,不让他知道……林昔一片混乱,可怕的联想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 严格说起来,林昔对兄弟两人的了解的确很少,存在一大片空白。 他可以冲出去当面质问,但是真相他真的有能力可以承受? 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靳天的阴谋,心中的滔天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磨磨蹭蹭回到卧室,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林昔佯装平静,径自躺进被窝里。 “老师这么早睡觉?”不安分的韩宸从背后抱住他,搂住了腰揉捏,“真的睡得着?” 一般状况下,林昔鲜少有悠闲的夜晚,至少得放纵他们亲热一番,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无数个晚上他在这张床上与他们裸陈交缠,达到一次又一次的巅峰。靳洛和韩宸正是**勃发的年纪,林昔承认,他同样从中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快乐,所以并不抵触。 “今天我想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这种情况下,没办法同以前一样提起兴致。 不过这显然不是拒绝的理由。 “还这么早,做一会再睡也没关系。”韩宸熟练吻住颈后的皮肤,清香的气息侵入鼻翼,他深深吸了一口,掌心探进宽松的衣物磨砂着细腻的皮肤,“出一点汗,老师才不容易感冒。” “不要、不要了……”林昔摇头闪避,这是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明确拒绝求欢。 “老师有心事?”比起韩宸,靳洛更观察入微,林昔的反常行为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有。”强迫自己与那双深邃的眼睛相视,林昔道:“我只是太累了,想早点休息。” “老师回学校上课之后忙得人都瘦了,如果这个工作不合适,可以……” “我很喜欢这个工作。”连忙打断靳洛的提议,林昔回道,工资虽然不高,但拥有一份肯定自身价值的职业对他来说很重要,特别是他需要早日偿还靳天那笔债务,与他不再纠葛。 “既然这样,那睡吧。”与韩宸交换了一个眼神,靳洛半眯起眼睛,缓缓道。 第二天林昔早早起了床,一夜胡思乱想他睡得并不好,索性在两人醒来前准备好早餐。 吃完自己的部分,他留下字条先独自出了门。 住宅区在天蒙蒙亮沉浸在一片静谧中,因为最近的公交车站离得远,林昔加快了脚步。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也想尽快找到那个老人,问清楚当天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了半个小时,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林昔没料到估算错误,路程远到只走了一半。 “呼——”扶住路边的树歇息,林昔长出了一口气,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他回头一看,蓝色的轿车正好滑到他身侧,车窗随之缓缓降下,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下意识叫出了声:“安陌!” “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安陌大叫道:“你这小子消失这么久,终于让我逮住了。” 上次说请吃饭发生意外来不及兑现,又因为太多事情不知作何解释,林昔一直没联系这位好友,被抓了个正着很是不好意思,呐呐道:“很抱歉,我这段时间……” “不想听你废话,给我上车。”安陌怒得连按喇叭,“这次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见安陌声色俱厉,林昔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上一次自己不说一句失踪五年,这一次约好见面又失踪,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被耍了一通怒不可遏,林昔不等他再叫赶紧上车。 刚扣好安全带,车子立即加速,林昔怯怯观察安陌的脸色,苦恼怎么组织语言来解释。 各自沉默的两人并未发觉,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远远跟随,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五十章 “你小子好好交代,又跑到哪里去了?”果然是话唠的安陌比林昔憋不住气,怒道:“我去你住的地方,房东说你搬走了,电话也打不通,要不是今天凑巧碰见,你又要失踪个五年?” “对不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林昔知道安陌关心他,悻悻低下了头道歉。 “好了好了,上辈子欠你的。”从小相处,安陌知晓他的个性,有事喜欢闷在心里,看似没脾气实际上倔个半死,叹息从兜里掏出手机,“把电话和地址留下,起码知道你的去处。” 乖乖报了手机号码,住址林昔踌躇不定,安陌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敲了他的脑袋,“怎么?还怕我知道,下次你要是又换个新号码,我是不是得等到运气来在大街上和你再来次巧遇?” “我工作的地方可以吗?”听安陌哼了一声,林昔立刻会意报出学校的详细地址。 “你回学校教书了?”当年林昔离职安陌并不是没有耳闻,他到过那所高中,风言风语听了一些,说林昔与任课的班级里一位学生相恋,而且还是一位男学生,唏嘘的人不少。 “嗯,实习期三个月,表现得好可以转正。”林昔见安陌打方向盘朝着相反的方向行驶,并非一般往市中心的路线,而且自己刚刚从那一边过来,不由道:“你上班不是这个方向。” “我当然知道上班不是这个方向。”安陌扬下巴望向他,“我是去给老板送文件。” “老板?”听见这两个字林昔回过神,他当初重逢靳洛正是去安陌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给人打工就是这样,大清早老板一个电话,你就是再困也得从床上爬起来。”说话间安陌打了个哈欠,“这里是高级住宅区,公交车站离得远,我送完东西直接送你去学校。” “……”一番热心的话让林昔没有拒绝的余地,可是…… “这里离车站不远了,我过去搭公交车去学校就可以了,就两三站的距离。” “既然是两三站的距离,我载你过去更方便。” “我不想耽搁你……” “我老板的家不过十分钟路程,现在六点半,我保证你不会迟到。”见林昔又想继续说话,安陌更加用力踩下了油门,“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真当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既然安陌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林昔没办法再推脱,只能哭笑不得回到了熟悉的住所。 “你在车上等,我很快回来。”一停稳,安陌匆匆抱着文件下了车,同时不忘交代林昔。 “好,我知道了。”见安陌走出几步又回头盯着自己,林昔不得不点了点头做出保证。 安陌的身影一消失,林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暂时平静了下来,幸好车子没驶进只停靠在附近,不然一旦和靳洛或者韩宸中任何一个人碰见,他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即便告诉安陌实情,也得好好组织措辞,选择一个好时机,安陌不会阻拦他的选择,但林昔不想他担心。 等了一会,林昔拿出手机查看时间,不料这时正好有人打了过来,屏幕显示是靳洛。 “喂?”应该是他们醒过来发现他不在了,所以打过来问一下情况。 “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话筒里面的声音清晰沉静,应该起床有一段时间。 “哦。”隔着车窗见安陌已经出来,林昔不好多做解释,便简单道:“想早一点到学校。” “那老师现在到达学校了?” “嗯。”气氛如往常一般没有异样,林昔回道:“那下班再见。” “再见。” 车门“嘭”的一声,安陌钻进了车厢,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可以走了吗?” “好。”林昔应了一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安陌通过后视镜窥视后面富丽堂皇的住所,若有所思,然后启动了轿车,绝尘而去,把一大片的奢侈住宅远远甩在了后面。 “林昔。”前面是嬉闹的人群,陆陆续续可见学生,已经到了校门口,林昔手刚摸上门把,安陌突然叫了一声,林昔回头,他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目光变化莫测。 “怎么了?”安陌一向快人快语又是话唠的个性藏不住话,林昔有些不适应他的迟疑。 “你现在是不是和靳洛在一起?” “……”林昔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和安陌解释更合适,对方没防备将他想要蒙混过关的事情说了出来。林昔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按道理来说,安陌不会这么快猜到才对。 “以前你从那所高中离职,为了找你我到那边打听过你的消息,对你以前的事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安陌并不避讳,“严格说起来,我进他的律师事务所跟你有一定关系,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和他在一起。难道你忘了以前的教训,重蹈覆辙?” 安陌是个直肠子,不拐弯抹角,比起隐晦的试探,当面质问比较符合他的个人风格。 “现在我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了。”现在这一句坦然的话,背后的辛酸苦辣只有本人知道。 “靳洛年轻有为,事业有成,我承认他是个理想的伴侣,但不适合你。”安陌第一次见到靳洛,的确存了通过他找到林昔的想法,但工作下来的确为他的能力折服,但这不意味着他认可靳洛是个好情人,一开始他还不十分确信,但林昔在事务所与今天的表现,证实了他的猜测,所以他不能再坐视不理,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昔这几年的颠簸,都是因为这一段师生恋。安陌双手紧按在方向盘上,皱眉道:“当年他把你推出来,以后同样可以再出卖你。” “那些事情跟他没关系。”林昔明白,那是当年靳天除了钱财之外使出的另外一招。 “就算那些事情跟他没关系,他家里人能接受你们在一起?你为自己考虑清楚了吗?” “安陌。”将安陌的着急上火看在眼里,林昔笑道:“你觉得靳洛没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会在一起吗?”将对方的忧虑半点没减,林昔继续道:“我是成年人,懂得为自己负责。” “我知道劝不了你。”安陌挫败的口吻,“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记得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谢谢你。”林昔比谁都明白,安陌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 “好了好了,不矫情了,你进去吧我也该去上班了。” “对了。”林昔下车后安陌探出车窗,“不要忘了还欠我一顿饭,这次我一定要补回来。” 目送安陌离去之后,林昔查看了时间,然后朝着那位老人平常会待的位置走了过去。 老人摆书摊一般会躲避管制的人员,选择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而今天林昔找来,老人不仅没有摆书摊,而且一脸悠闲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烟斗,快活似神仙,超出预料。 上次听老人与那位黑衣男的谈话,林昔知道他并非初次见面想象中可怜的孤寡老人。 “小伙子,你可来了。”前几天拿出枪令人震慑的气势,今天依然是那般爽朗的语气,林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见着坐在凳子上的老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其余的我老头子一概不管。”老人笑着抖腿,吐出一口烟圈,“我特意来这个学校摆摊,前几天还让几个兔崽子掀了我的摊子,你反倒今天才找上门。” 晨光中老人腰身停止如松柏,敲了敲烟斗,继续道:“你跟我第一次碰面那次,我受人雇佣,跟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守在你楼下,为期三天,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物出现立刻上报。” “可疑的人物?” “我老头子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余的不知道了。”林昔知道他是故意装聋作哑,只说一半,于是赶紧在他离开之后追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什么真话假话,我只管带到,至于你相不相信,那可跟我没一点关系了。”老人说完吐了好几个烟圈,摇头晃脑便要离开,林昔急忙拉住他,“你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林昔不肯撒手,老人倒也没生气,定定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人出得起更高的价钱了。” 话毕不管林昔的反应,径自离开,腿脚灵便、速度比年轻人迅速,不一会消失在了林昔视野中,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思索着这一番话的用意。林昔情感上不愿意相信老人的话,但理智上几件事情串联,的确有一定的可信度,除了兄弟两,谁还会雇人来保护他的安全?可是靳洛和韩宸怎么会知道叶重会来袭击他,难道……林昔不敢再往下想,这个老人唯利是图,说的不一定是真话,而付给他更高佣金的人,无外乎是靳天…… 林昔知道,他知道是时候向靳洛和韩宸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51、 ... 夜幕降临,纯白的薄纱帘被灯光映照成暖调的橘色,春意盎然的季节傍晚微风阵阵。 林昔早早下班,悉心准备了一大桌饭菜,然后静静等待家里另外两位成员归来。表面镇静自若,实际上林昔心乱如麻,千丝万缕纠结在一起,当断断不了,连理清思绪都办不到。 桌上摆满的是一个多小时的成果,色泽艳丽诱人,落入林昔眼里,却勾不起一丝食欲。 尽管心中充满疑虑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的习惯半分未改,依然遵照兄弟两人的口味,靳洛这段时间工作忙碌不经意间提过一次想吃虾,林昔今天便提前下班到超市挑选新鲜的虾。记住对方的喜好,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为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平日里靳洛或韩宸回家都会带一份小甜点,每天变化花样,因为林昔嗜甜如命。 兄弟两出身远远高于一般人,可是并没有富家子弟的骄纵蛮横,相反上进礼貌又体贴。 林昔茫然低头搓手指,既紧张又惶恐,如果今天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真能做出抉择? 时间在胶着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夜色渐深,外面却安安静静听不见往日熟悉的声响。林昔数次回头望向大门的方向,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空空如也的住所此刻分外寂寥。 发现时钟指向了往常下班后两个小时的刻度,林昔抓住了先前放下好几次的电话,短暂踌躇,最后不得不按下按键,拨通了靳洛的手机,耳际始终回荡着机械的“嘟嘟嘟……” 拨打韩宸的电话,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一般状况下不能回家,肯定会提前通知,而且自三人住在一起后,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林昔一时慌了神,交替拨打两人的手机,然而通通没有回应。能够接通,可是始终没有人接听,韩宸工作弹性大,或许会错过,但靳洛处事严谨,鲜少出现纰漏,况且他的作息时间表,大部分时候比闹钟还要精确,几乎不可能联系不上。 焦虑不安,林昔来回走动,话筒一个多小时不停歇,反反复复都是机械的冷音。 突然“咚”一声回首,时针正指向十一点的位置,夜色深浓,准备的饭菜也凉了个透。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大房子里不安的心情愈发强烈,可是遥望窗外,根本不晓得寻找的方向。 深吸了几口气,林昔试图让自己镇静,翻涌的焦躁几乎将他淹没,光着急找不到解决问题的途径,仔细斟酌,他决定到靳洛的公司探个究竟,总比被动一个人苦苦烦恼好得多。 随手抓起钥匙便要往外走,太过专注的林昔没发现异常,直到玄关传来响亮的关门声。 “谁?”惊愕随之止步,林昔不相信有人会闯进来,下一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竟然是遍寻不获的靳洛,几缕黑色的发丝散乱在额前,一双眼睛澄澈得犹如晶莹的琉璃,仿佛一眨水珠就会滑落,一反常态平整雪白的衣领抓扯过的散开,精致的锁骨一览无遗泛着水色光泽。 “靳洛?”闻到扑鼻的浓烈酒气,林昔得以从震惊中挣脱,然而一双脚还定在原处。 显然那一声关门巨响的制造者是随后的韩宸,他醉得比靳洛还厉害,走路摇摇晃晃,眼角眉梢熏染了酒气,平日艳丽的面庞更增添了几分媚意,全身无一处不散发着张扬的引诱。 “你们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林昔自认“一杯倒”,靳洛是品酒爱好收藏者,韩宸以前浸淫夜店玩得开,和他不可同日而语,现在两人一身酒气醉醺醺,可见喝了多少个小时才能有这效果。他着急上火不得安宁,他们却寻欢作乐夜不归宿,心里难免忿忿不平。 嘴里这么说着,脚还是不由自主踏了出去,想走近察看他们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 “啊——”见靳洛眼底隐隐泛红,林昔伸手想扶住他,手腕却被猛力扼住,惊叫声未完全发出,突然天旋地转双脚悬空,尾音拉长,林昔本能抓住视野能及的东西,粗沉的呼吸喷在面颊,一双漆黑的眼眸罩住了他,林昔惊觉自己被靳洛毫不费力横抱起,用力箍得发疼。 今晚的靳洛与往日不同,林昔说不上哪里不一样,直觉警报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靳洛的双眸深邃如无垠的夜空,令人捉摸不透,近距离相对,林昔敏锐察觉,那一片安静的海洋,暗潮汹涌,似暴风雨即将来临,随时都有失控的预兆。呼吸不由屏住沉寂,他相信,爆发刹那的狂风巨浪,足以将他彻底摧毁,林昔第一次发现,沉黑的极致竟然如此可怖。 “靳洛?”放轻的音量,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雄狮,下一秒被撕得粉碎。 “唔。”林昔没有等到回应,靳洛不耐烦地掐住了他的下巴,一边缠吻一边往沙发走去。 浓烈的酒气呛得林昔脑袋发晕,想推拒,对方的舌尖已经不容拒绝迅速侵入,短短一段距离,双唇被蹂躏得发疼,浅色润泽成红艳,津线消失在彼此完全贴合不见缝隙的唇间。 强势的高压,往日优雅的外衣撕裂,蛮横不讲技巧,过于粗暴的动作让林昔连连闪避。 以前每次都是他喝醉,林昔完全没有应付醉鬼的经验,连躲避都不得要领,挣扎使得颈线显露,白皙的脖子立刻挨了狠狠一咬,继而被抛到了沙发上,肺里的空气差点被抽空干净,胸口急促起伏。林昔预计今晚摊牌,没想到反而限于被动,他可以不计较他们这么晚回家,却不能不在意今天真正的目的,勉力开口道:“我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弄清楚。” “我也有一种很重要的事。”林昔疑惑抬眼望去,靳洛恰好双臂压低,醉酒的嗓音异常低沉性感,裹挟着烫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区域,“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你,现在。” 强势凛然,挑逗却不至于太过露骨,心神无法抗拒的诱惑,尾音轻扬,不住战栗。 “把腿张开,我会让你舒服到哭着不肯停下来。”宛如恶魔的引诱,邪恶至淫靡。 绝非预想中的对峙,局面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逆转,林昔强自镇定,试图平复过于急促的心跳,然而醉酒的靳洛少了清醒时候的温柔优雅,强势凌厉加倍,完全不给选择的机会。 “唔……不……放开……” “老师,你乖一点,我不想把你绑起来。” “啊——”林昔溺水般急喘,被困在狭窄的沙发里无处躲藏,铺天盖地的吻令他窒息,衣服扯得纽扣乱蹦,惊慌中一凉,长裤被蛮力褪到了腿弯,想阻止对方却被更加迅速拉下。 如果让靳洛得手,不要说今晚不会好过,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会消散无迹。 “靳洛,我们好好谈谈,谈完再做好不好?” 跟喝醉的人谈话不亚于对牛弹琴,靳洛保持沉默,手上动作却不停,一手隔着薄薄的衣物掐住林昔胸前的凸起,揉捻按搓,一手探进仅剩的布料之中,罩住渗出点点蜜汁的所在。 “呜……呜……”眼角泛红,喉间挤出的哽咽,林昔知道自己离沦陷不久,连忙咬住自己的唇防止泻出更多的声响,抗拒挣动,指甲在靳洛的背上留下了好几道长长的抓痕。 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昔的身体,甚至比本人了解通透,靳洛知道他的承受极限,索性拿了领带绑住了林昔两只不听话的手,自己起身脱掉半褪的衬衫和长裤,准备大肆征伐。 几道鲜红的抓痕使得劲瘦的脊背愈显白皙似玉,增一分为多,减一分为少,恰到好处的肌肤线条包裹住清俊的骨骼,优美流畅至极,晕开迷人的光,林昔瞥了一眼就移不开了视线,并非是吸引人的完美身形,而是破坏这一道风景线的伤疤,自右肩蜿蜒至下腰的位置,犹如一只盘旋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两指宽的崎岖不平,是历经风霜即将褪去的一层死皮。 林昔曾听过一次,靳洛说是光荣的勋章,以前他从未详细见过,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靳洛背对着他脱去了所有文明的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最本真的模样。那样的伤痕,一鞭造就,想必执鞭的人甩下时便鲜血淋漓,林昔能够想象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的惨状,靳洛曾笑言被抓回去关在地下室,生了一场小病,他以为靳洛毕竟是靳天的儿子……到底天真了。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喜欢倾吐的靳洛曾经为了他们的感情承受了如此的苦难。 专制不近人情的靳天,绝非等闲之辈,他们能够在一起,靳洛付出的努力超乎他的想象,现在犹且需要等他睡着了再去书房工作,可以预想得到少年时期的他如何艰难度过。 他怎么会觉得是一场骗局? 世界上有哪一个骗子,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骗一个人留在身边? 热气郁积在血液中无法消散,焦躁不已,靳洛扔掉衣物刚想转身,奇妙的触感使他暂停了所有的动作,舌尖描绘着背脊上常年已然愈合的伤口,点点的湿漉,挠得人发痒。即便身体某个地方充血发硬到疼痛,这样小心翼翼温柔的舔舐,忍耐的痛苦也会变成甜美的安慰。 52、... 晚风高高撩起落地的纯白纱帐,明亮的玻璃倒映出窗外美丽的月色,华灯璀璨,目眩神迷。于旁人而言是无边的美景,此刻的林昔却无暇欣赏,他从身后拥住了靳洛,细细亲吻那一道绵长的伤痕,轻柔舒缓,迫切想抚平狰狞的烙印,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减缓当日的疼痛。 肩膀处突如其来一道猛力,专注的林昔往后急退直接撞在了落地窗上,脊骨一阵发麻。 不明白为何遭到攻击,林昔疑惑望向几步之遥的靳洛,对方利落一扬抽出皮带,同时缓缓向他靠近了过来,优雅的步伐一下一下踩在心尖,心情紧张又无法抗拒移开自己的目光。 方才系在手腕上的领带在混乱中不见了踪影,很显然今晚因醉酒一改性情的靳洛不想这么快恢复他的自由,林昔愣愣不知道靳洛的具体意图,等意识到,手腕被缠绕扣住,按在头顶的位置,与柔软的领带相比,皮带更加结实牢固,其中惩戒的意味不言而喻愈加浓厚。 “靳洛?”怪异的姿势令林昔不能适应,挣动无法如愿,只得开口请求面无表情的人。 “舔一舔好不好?”嘴角晕开笑意,纵然是煽情的语调,送至唇边的手指摆明了态度。 “唔——”林昔又一次体验到不能与醉酒的人和平谈判,两根修长手指强制塞了进来,连给他拒绝的反应时间都没有,他呜呜抗议了两声,靳洛不为所动,另一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欲望,暴露在空气里的器官在烫热的掌心里磨蹭几下就违背主人的意愿鼓涨硬挺了起来。 手指暗示性一动,掌控在对方手中的所在随之得到了适当的抚慰,林昔开始怀疑靳洛到底有没有喝醉,能够清醒地判断形势,因时制宜,可浓郁的酒气与截然不同的作风让他不得不打消疑虑,妥协幅度非常小地移动舌尖,回报的是技巧性的摩擦,顶端恰到好处的搓揉。 刚刚停下,挤压的疼痛险些让他惊叫出声。 “老师你要是不乖的话,我可要好好惩罚你了。”类似于情趣调教的对话,林昔整个人笼罩在靳洛势力范围之内,赤裸的脊背贴在玻璃窗上激起一阵寒意,只能妥协开始舔舐。 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林昔仍忍不住腹诽,明明应该是学生听从老师的安排。 手指全方位受到了照顾,不够熟练仍显生涩,但每一次舔舐皮肤都会引起小小的颤动,偶尔看见探出的小巧舌尖,略带怨怼的湿漉眼神,爱人这一副模样呈现在前,任何一个酒精上脑的男人都不会懂得克制,手上动作加快,搞得林昔哼哼啊啊不止,直至液体喷溅出来。 如果说帮助手指“润滑”尚在林昔的承受范围之内,当靳洛在他面前摊开湿漉的五指,一根一根舔食干净,属于他的东西沾上优美的唇线,林昔全身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到了脸部。 雄性生物喜欢以自己的尿液来划分私人领域,林昔是男人,骨子里同样充斥着占有欲,这个优秀到足以令人仰视的男人,这一刻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独有物品,怎能不热血沸腾? 分不清楚是谁先吻上了谁,林昔第一次这么主动,两人唇舌相交,呼吸都融在了一起。周遭的空气伴随着情热骤然升温,肢体交缠,林昔往后被压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迷乱中无法分辨,等到靳洛的腿顶入他双腿之间,蠢蠢欲动之时林昔猛然惊觉,他们现在正在毫无遮挡物的落地窗前,这一认知令林昔急促的呼吸短暂停止,继而道:“到里面去,会被人看见的。” “我们在家里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怕被人看见?”靳洛的手游走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白皙的脖颈已经被他吻出了明显的青紫痕迹,“这里的光线很适合欣赏老师高潮的表情。” “……”靳洛喝醉,林昔还很清醒,空旷透明的巨大落地窗,任何一个人在附近都可以清楚欣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喜欢跟靳洛做,不代表喜欢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窥探。 “怎么这么紧?” 一个不注意,两根手指顺利拨开了入口的花瓣,经过润泽一并捅进了紧致狭小的所在。 “啊——”突然整个人被往上钉住动弹不得,手指迅速破开阻碍,溅出了滋润的水液。 “老师比平常热情多了。”包裹的甬道又紧又热,迫不及待咬住了,收缩挤压,若有似无的撩拨,靳洛腰身挤入了林昔失守的腿间,硬的发疼的炙热蹭着柔嫩的腿根,很快泛了红。 身体本能想放松,害怕曝光的羞耻感却相反绷紧了神经,肌肉无法放松,矛盾得痉挛。 “到床上……到沙发上都可以……这里真的会被人发现的……” 断断续续的低吟,双手被绑住,双腿悬空,林昔抖得像筛糠还得尽力夹住靳洛的腰,身后的冰凉时刻提醒着他,他们衣不蔽体的狂狼随时可能落入陌生人的眼里,恐惧紧张,夹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刺激,林昔的前方又一次战战巍巍挺立,花穴竟也迎来了一次春潮。 既羞怯又难堪,但不可否认的是,刺激与快感同样加倍。 “啊……啊……啊啊……”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矛盾,逼得林昔只能仰头不断喘息呻吟。 “这么紧,我插进去老师可不要马上哭出来。”暗沉的眸子接近于森然,隐隐泛着红光,林昔闻言挣动,已然抵在了危险地带的猛兽炙热如烙铁,一触即发,靳洛嗓音低沉撩动人心,在他耳边说着暧昧的情话,热气拂入耳郭,引人战栗,“比我第一次操老师还要紧。” 攀附的体位找不到支点,林昔惶然睁大了眼睛,干净澄澈的眸子在坚硬的顶端没入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花壁强迫性撑开,第一下撞击,林昔泛红的眼角就飞溅出了水花。 自身的重量加上靳洛按揉着他的臀部往下压,抵达了难以想象的深处,狂乱的水声混杂肉体的碰撞声,放大数倍回荡在空旷的厅堂,仅仅一扇玻璃窗,外面就是绚烂的夜景天空。 “啊——啊——啊!!!”林昔竭力想压抑高昂的叫声,可是他越压抑,靳洛越粗暴猛进。 酒精会迷乱人的神智更会使人亢奋,进到前所未有的深处,愈加想逼迫到极致。 扭曲潮红的身体,哽咽压抑的哭音,想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的进攻下溃不成军,彻底占有他的灵魂,让他跟随着自己的节奏,丧失所有的抵抗力臣服,快乐痛苦都属于他一个人。 挣乱中束缚手腕的皮带松掉,林昔承受不住只得抓扯着靳洛的背,留下一道道红痕。 每一道抓痕都与那道最狰狞的伤痕交相映衬,林昔知道,无论是爱是痛,他都不是独自一个人在承受,曾经的苦难,他们都牢牢记着,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 宣泄过后,林昔浑身发软顺着玻璃窗往下滑,承受的部位就像融化了的冰淇淋蛋糕,白浊的液体缓缓往下淌,窗外璀璨的灯光照在他紧闭的眉眼上,散发着融融慵懒的气息。 舒适得使人忍不住叹息的布料裹住身体时林昔眯了眯眼,一抹明艳的酒红色划过眼前。 “韩宸?”柔软的毛毯衬托下,林昔像极了一只歪着头迷迷糊糊的白色猫咪。韩宸见状刮了刮他的鼻子,调侃道:“不知道洛有没有让老师满意,但我保证会让老师爽到极致。” “……”余韵未过,林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老师既然肯让洛在落地窗前做,同样应该满足我的要求。” “……” “在水里做怎么样?我早就想试试了。” “水里?”突然一个凌空,林昔被韩宸连人带毛毯一并抱了起来,他吓得扑腾,韩宸竟然还特意往上颠了颠,惊得林昔慌忙中搂紧了他的脖子,脸也贴在了他的胸膛。 韩宸一脚踢开房间的门,步伐稳健,虽然酒气未散,林昔觉得自己更像喝醉的那个人。 贴近脸颊的胸膛,热度超乎他的想象,林昔知道,在这一片倚靠的胸口,同样有为他留过的一道伤疤,尖刀曾经离心脏仅仅几厘米,死神与他们擦肩而过,无论过程如何,最终他们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如果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因素来质疑,恐怕谁都无法接受。 林昔心里更明白,靳洛和韩宸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已经不可动摇,他已经习惯了有他们的生活,他无法想象,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有些不确定的事情寻根问底,可能伤害到的是所有的人。他们付出的努力他看在眼里,真真切切摸得着,那么一切就足够了。 无论是叶重还是靳天,都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房门“嘭”的一声甩上,林昔刚刚裹上的毛毯,又一次被亲手披上的人扯了下来。 53、... 水声不断,浴室里光亮的瓷砖倒映出相交缠绵的男性躯体,水花四溅,高浪迭起。 林昔不记得被抛进满满的浴缸里多久了,双腿以最大的幅度张开搭在两侧,温水随着进出的冲撞灌入肠壁,手臂打滑无法撑起,脖颈拉长后仰,分不清满脸的液体是否全是汗水。 “轻一点……轻一点……”火力过猛的抽插,整个人摇摇欲坠,林昔无法继续忍耐。 “老师真自私,你出来好几次了,我一次都没有,难道要我憋死?”韩宸打湿的发往后捋,凌厉的眉目锋芒显露,在炫亮的灯光中俊美得令人失神,低喘的嗓音更是性感撩人。 话语间,顶弄的力道未减,一次一次撞入,直触到最敏感的一点,研磨撞击毫不留情。 “嗯啊……啊……”林昔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呻吟,电流攒动叠加起层层攀升的酥麻,入口处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像一张饥渴的嘴,不断将勃发的器物往里吞,紧紧咬住不肯放。 眉眼无法掩饰得到欢愉的满足,泄露出低吟的双唇布满啃咬撕扯出的红印,鲜红欲滴。 “好甜。”韩宸俯身采撷,描绘微张的唇线,毫不吝啬赞叹道:“老师真漂亮。” “不、不要乱说。”在狂流中飘摇不定仿若一条小船抓不住自己的呼吸,林昔仍反驳道。 “老师不相信?”韩宸尾音轻扬,下一秒出其不意搂住林昔的腰,以相连的姿势跨出浴缸。应对突发事件的本能反应,林昔双手立刻攀住了韩宸的肩膀,腿也紧紧夹住了他的腰。 齐身高的镜面,布满青紫痕迹的身体与淫靡不堪的结合姿势显露无疑,冲击力十足。 “怎么样?”韩宸伸出舌尖舔舐林昔的颈后,不容反抗将他压制在镜面上狠狠操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昔不敢相信镜中的人就是他,浑身潮红,双腿大张,相交的部位湿漉红艳到不敢直视,分明是沉浸在欲望中不能自拔的模样,欢愉快乐,还未满足的渴望。 “是不是很漂亮?”林昔眼睛想避开,韩宸却按住他,力道更猛,又一次将他操至春潮,粘腻的液体从承受处溢出,前方直接喷射在了镜面上,留下一道痕迹,缓缓向后流淌。 余韵未过,林昔趴在镜子上喘息,身体未放松便再一次僵硬,因为他听见身后的一道声音,“看了那么久,不一起来?”受了惊一般怯生生转头,林昔发现靳洛正站在几步之遥。 想必刚才的一幕,通通收入了眼里。 林昔羞愧到满脸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就此消失。 “老师,你夹痛我了。”濒临边缘的提醒,林昔慌忙想放松,过度紧张使得下身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抽搐,箍住了尚在身体里的硬挺,不知所措,一抬头,靳洛已经走近了。 “怎么办?”仰头的弧度看起来格外脆弱,求救的口吻极大满足了靳洛的雄性权威,林昔是下意识的反应,殊不知在靳洛看来,等同于直白的大胆引诱,请求粗暴狂狼的蹂躏。 “你应该知道勾引我的后果,等一下你哭着求我,我也绝对不可能停下来。”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昔茫然相对,等察觉靳洛暗沉眸子里翻滚的火焰,已经来不及了,前方的入口抖颤收缩,炙热的硬挺不管不顾,长驱直入,蛮狠地破开了一小道缝隙,紧紧咬住的甬道产生阻力难以抽动,却刺激得前后的两个男人同样难以抑制兴奋。 “不要、不要……”平日里一起接受他们已至极限,林昔没把握抵挡得住喝醉更兴致高涨的两个人,惊慌失措扑进靳洛的怀里,抽泣着乞求,因为他知道靳洛是三人中的决策者。 往常的靳洛一定会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睛,可是今天他笑道:“我已经进去了,来不及了。” “不——啊啊啊……”隔着薄薄的一层膜,同步率猛力的抽动太过可怕,林昔尖叫。 “老师总是这样不诚实,明明想要,不然水声怎么越来越响了?”心有灵犀的双胞胎兄弟之间,一较高下的念头依然难以避免,作为沟通他们两人的“桥梁”,林昔不得不面对。 啜泣、哭叫、哽咽、,直至最后崩溃的哀求…… “慢一点……慢一点……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求求你们……” “求人总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抵住林昔额头的靳洛轻笑,然后伏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不行、不行……”摇头拒绝,回以的是两人越发孟浪的冲撞,林昔叫声渐渐高昂,透过镜面,他看见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自己,淫乱不堪,节节攀升的快慰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完全控制不住的痉挛,终于在一次强力的顶弄中崩溃哭叫出声,“老公。” 这一声得偿所愿,但显然韩宸还不满意,得寸进尺道:“老师大声一点,我可没有听见。” 不见回应,韩宸蛮横箍住林昔的腰身,重重戳刺最敏感的那一点,狂风骤雨般不停歇,每一次都鞭打在最致命的位置,最后一个深度可怕的猛插引得林昔扭曲了身体,泪痕满脸,彻底崩溃,完全抛开了礼义廉耻,以浓重的哭腔道:“老公,你们是我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等候许久的一句话终于实现,靳洛和韩宸兴奋至狂喜,交换一个眼神后,默契地搂紧了林昔,不约而同开始了狂暴的冲击,全身发软的林昔在微弱的哭声中迎来了又一次的巅峰。 沉静的侧脸陷进绵软的枕头里,小腹因灌进身体里的浊液而微微鼓涨。林昔其他部位都很干净,唯独下面承受的地方泥泞不堪,靳洛和韩宸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进行清洗的意思。 一小股液体溢出时,靳洛立刻抽出纸巾,堵住防止继续流出来。 “我们做了这么多次,为什么老师还没有怀孕?”手指轻轻地拂过腹部微凉的皮肤,韩宸弯下腰,眼神十分专注,似乎恨不得马上穿透肚皮的阻碍,直接望进林昔的身体里面。 “医生说过,老师的身体状况不容易受孕。”冷静的声线,靳洛早已恢复往日的冷峻。 “会不会是……”韩宸指尖顿住,犹豫了几秒,然后开口道:“……避孕药的关系。” “这段时间他没吃药。”明白韩宸所指,靳洛语气淡然而决绝,“老师一定会有我们的孩子,怀孕只是早晚的问题。”对孩子的执着,并非源于子嗣传承,而是锁住林昔的又一个筹码。林昔来到他们身边,他们要做的就是断绝他的所有退路,连离开的念头都不允许有。 靳洛承认自己是功利主义者,自私又霸道,在林昔的问题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靳天不肯罢休,故意挑起林昔与他们之间的争端,靳洛自认做事不择手段,在对待林昔方面并非完全干净,被抓住小把柄不意外,所以林昔起疑,他们察觉到了而且有应对之策。 林昔心软,即使有疑问也不会因此不信任他们,最坏的结果是选择一个人默默的离开。 他们的确算计,但为此付出的一切不是虚假的空话,只是不再做掩饰真实地呈现,林昔不会舍得伤害他们,这是他们的筹码,可是这还不够,他连百分之一的概率都不允许有。 “那些人你都处理好了?” “是,他们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林昔的面前。”韩宸收回手,幽蓝的灯光中看不清楚表情。 “现在是我们真正跟靳天摊牌的时候了。”曾经尊为天神存在的人,如今能够平淡地说出他的名字,今时不同往日,靳洛嘴角一抹残忍的笑意,“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叶重挫骨扬灰。” 就在几天前,他们掌握了叶重的行踪并一举成擒,韩宸一脚踹断了他两根肋骨,然而押解途中竟然凭空消失,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靳天早已在他们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不过这也并非无迹可寻,毕竟靳洛今天绝大部分的产业继承于靳天,这同时也是一个契机,让靳洛下定决心整顿整个集团,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团队,予以苟延残喘的靳天一个迎头痛击。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韩宸扬眉一笑,“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落在我手里我都会好好伺候一顿。”他是个记仇的人,锱铢必报,新仇旧恨,通通不会忘记,予以加倍的反击。 凶险由他们应对,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床上安睡的人,骗一个人,要做到有始有终,骗上他一辈子,骗得他幸福,骗得他快乐,每一个夜晚可以无忧无虑安然入眠,不被噩梦纠缠。 窗外天际泛光,纱帘被初晨的清风拂动,站立的两个人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门轻微一声响关紧,床上侧躺的人寂静无声,过了一会眉间紧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胃部翻涌,恶心感直冲而上,林昔急忙捂住嘴巴,挣扎着掀开被单,连鞋都没穿往浴室里冲。 过度使用的地方酸麻无比,腿战战巍巍稳不住,险些摔跤。 林昔费了一番功夫,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扶住墙壁往里挪,等到进到浴室,脑袋一阵眩晕,伏在马桶前吐了个天昏地暗,酸水翻涌,额头沁出了虚汗,持续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捂住腹部,林昔猛然意识到,他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54、... 弥漫雾气的热水自头顶浇灌,冲刷酸麻疲倦的身体,汇集在光洁瓷砖上形成一大滩水渍。 水珠顺着下颚滚落,林昔的视线自方才开始一直放在腹部的位置,迟疑地抬起手掌,慢慢贴紧皮肤,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突起,如果没有仔细摸索,可能不那么容易发现。 难道真的是…… 脑海中形成的念头像一团火苗,结合最近好几周的表现越燃越旺,林昔百味杂陈。 低着头沉默盯着脚下,心思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当见到淡红色漂浮在汇聚的水中时,林昔先是一愣继而惊愕地顺着脚踝往上,摩擦红肿的地方正沁出血丝,带起隐隐的阵阵痛楚。 曾经不愉快的经历告诉他,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如果不注意,随时可能再一次失去。 关掉喷头,林昔水珠都没擦着急抓过浴袍裹紧,忍受着不适扶住墙壁一瘸一拐出了门。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推开卧室的门环视四周同样一无所获,林昔哆嗦抬高手里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想拉开通讯名单,眩晕霎时袭来,嗡嗡作响,如有千万只蜜蜂围拢蛰痛了他。 及时抓住一线清明瘫靠在墙壁上不至于摔到地板上,手机“嘭”的一声砸落立刻黑屏。 晕晕乎乎伸长手想摸回,焦点无法对准,试了几次额头冒出虚汗,眼皮沉重耷拉上了。 拼命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着,混沌的意识却不由得控制,林昔渐渐被黑暗完全笼罩了。 清晨的花园,含苞待放的花蕊沾染晶莹的露珠,嫩绿的环形叶片如众星拱月,扑面而来的淡香清风中,一身素白长衫的男子纤手提起精美雅致的青瓷茶壶,拉开一道绵长银线。周围的景致迷人,画卷般的儒雅男子更令人悠然神往,迫不及待想折断皓月般白皙的手腕。 “有事?” 叶重自问没发出声响,男人的后背却似长了一双眼睛,迅速发现他这位不速之客到来。 “靳先生好雅兴,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叶重右臂缠着绷带,行动不受半点影响,那场大火中毁坏的面容已悉数恢复,看不出曾经的狰狞,勾唇一笑,竟几分颇似斯文的绅士。 “你这位被打断肋骨和手臂的病人尚且安心出来散步,我为什么没有兴致?” 被顶了一句,叶重眼角一跳,前几日他一如往常在医院里做着检查,一群人突然闯入,门一开迅速有一人一脚踹在他的腰腹处,他条件反射出拳,那个人重重斩向他的手臂,清晰的“咯吱”一声,以叶重的专业知识,可以判断是肋骨与手臂都受了伤,于是安静束手就擒。 果然重挫他的人是韩宸。 上一次靳洛陷害他进监狱,机关算尽,这一次韩宸发挥全部的实力,一拳一脚撂倒他。这对双胞胎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确激起了叶重的斗志,跃跃欲试。 被五花大绑押上车,当时叶重的确想过,他会被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挖坑活埋或者抛入大海中喂鱼,掌控了靳氏集团的靳洛权势通天,韩宸至今深不可测,即使他的尸体被发现,他们两人也不会受牵连,毕竟这一切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如果不是害怕激烈的动作会引发断裂的肋骨刺穿脾脏,当场身亡,叶重绝不可能会任人处置,他不怕死不代表愿意这么早死。 姜是老的辣,靳天到底是靳洛和韩宸的父亲,早早安插的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两次救他于水火,然而叶重对靳天并没有半点感激之情,他明白,靳天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仅仅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哪一天他失去了作用,置他于死地的就是眼前的人。 父亲叶立瑾虽自小对他严苛,但关乎利益生死的大事从不含糊,所以叶重到现在仍摸不清靳天心里所想,即使自己能帮助他的情人治病,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与亲生儿子作对? “没事的话,叶医生可以离开了。” 叶重一瞥冷淡的眉眼,除了应对靳洛与所谓的情人,其他人似乎都提不起靳天的兴趣。 一身严谨黑色西服的男子低眉顺目站在几步之遥,英俊刚毅的脸庞在阳光中镀上了一层金光。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叶重起初简单认为这个跟随的男人只是靳天的禁脔,后来他发现,除了在靳天面前,这个男人一直以刚强勇猛的形象示人,而且是整座老宅的实际管理人。 有一次他离靳天太近,男人立刻警戒拔出枪抵在他额头,那种眼神他一辈子不会忘记。 “今天我过来,是想问问靳先生,什么时候把我父亲放出来。” “哦?看不出来叶医生还是个大孝子。”把玩着古铜色的戒指,细细描摹精雕细琢的纹路,靳天终于看了叶重一眼,“你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你父亲自然而然可以恢复自由。” “该做的事情?”叶重哂道:“治疗的效果,我想靳先生比任何一个人都能切身体验。” “叶医生的确医术精湛,可惜这可不是我找你来的主要原因。” “你什么意思?!”关乎家人安危,纵然是自制冷静的叶重,一时间也无法压抑住怒气。 “靳洛为什么咬死了你不肯放?”靳天怡然自得,反问道。 叶重与他四目相对,沉默没有回答。五年前诊疗室第一次相会,埋下今日祸患的种子,但他不曾后悔,他做事只会往前看,从来不会为发生的事情感伤哀叹,那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说有一点点悔意,那就是当时他不该将林昔从牢笼中放出来,应该再加一副镣铐。 “当日我看见你在牢房里的表现才决定拉你一把,今天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到底什么意思!”别人的冷嘲热讽叶重也许不会在意,但靳天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 就像盯着一只徒劳挣扎的蝼蚁,高高在上施舍一点怜悯的同情,叶重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人生的轨迹一帆风顺,眼高于顶,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何曾受过轻视,顿时怒火大作。 靳天不为所动,笑意更深,轻轻击掌,立刻有人送上一个深黑色的盒子放到叶重面前。 “这是什么?”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靳天的犒劳。 “里面准备的东西可以让你去到想去的国家,而且不会留下痕迹。” 叶重紧盯着靳天,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冷笑道:“就算我被你儿子逼得走投无路,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况且他不相信冷酷不见半点人性的男人会一反常态大发慈悲。 “你错了,我不是在帮你。”靳天冷冽的瞳眸对准了他,“里面的东西有两份。” “……”叶重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但不敢十分的肯定。 “你带走想带走的人,你离开之后,你父亲自然可以继续当他的院长。”靳天脸色是一贯病弱的苍白,笑意消散,眼神阴霾配上那张美丽的脸,竟令人不由心惊,一直以来叶重都因他过于秀美的外表而忽视了他是一个手狠手辣,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神经绷紧,等待着他的宣判。靳天见状,反而风淡云轻一笑,“我给你唯一的忠告是,这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 换言之如果他没带上人顺利离开,不仅靳洛和韩宸不会放过他,靳天也会置他于死地。 叶重手抚上小小的盒子,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座老宅外表平静富丽堂皇,但他知道,只要靳天动一根小手指,他随时有可能丧命于此,所以他的意愿靳天从不放在眼里。 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受人操纵的提线木偶,怎么可能站在平等的统一战线? 年轻意气,在雄厚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叶重冷冷一笑,“希望靳先生如你所言,保证你的两个儿子不会来打搅我的生活。” “这是当然。”叶重转身,淡漠的嗓音再次传来,“需要纠正你的是,我只有一个儿子。” 叶重不理解靳洛和韩宸两兄弟能共享一个情人,今天看来与靳天这位父亲不无干系。林昔不能接受他,却能同时接受两个男人,他并非排斥自己的身体,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五年前如果林昔不逃跑,他原本就打算带着他移民到允许同性婚姻的国家,辗转波折,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他从未忘记,如今细细回味依然热血翻涌。 自己的规划选择与他人的强制逼迫,天壤之别,叶重从来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屈服的人,就算他要带着林昔离开,在此之前一定会先报一箭之仇,无论是靳洛和韩宸亦或是靳天。 “你必定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十指捏紧,叶重绽开一个意得志满的残酷笑容。 55、第五十五章... 入眼的是粘稠的血污,浓密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呼吸困难,尖锐的疼痛自身体深处向每一处扩散,心脏被重锤猛击,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溺水窒息,想挣脱想远离却无法动弹。 渐渐深浓的黑暗覆盖全身,惶恐得手脚冰冷,突然脚下一空,从噩梦中顺利摆脱睁开眼。 虚软无力的四肢瘫在散发幽幽清香的床铺,厚重的棉被牢牢将他从颈部以下全部遮盖。 想抬起手却连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下一刻一双熟悉的眸子蓦然闯进了他的视野中,带着深深的担忧,用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住他两只手连连亲吻,“老师,你终于醒过来了。” “韩宸?”混沌的意识一片空白,林昔晕晕沉沉想不起发生过什么,“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如果不是安排轮值的家庭医生提早发现,韩宸不敢想象后果,他一进门见到脸色褪成惨白的林昔,脑袋“轰”的一声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近,心急火燎追问具体状况。除了疗养的医生,他们斟酌特意追加了专业的医师,本来今天是他们上门检查的第一天,不料进门却发现人昏倒,地板上晕开了一小滩颜色较为浅淡的血迹,于是通知了兄弟两人。 韩宸一接到消息不管董事会只进行到一半,立刻驱车往回赶,路上连闯了好几次红灯。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拨开额头因汗水纠结在一起的发丝,韩宸低声问道。 定神缓和了一些,出了一身虚汗黏在身上不舒服,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林昔摇了摇头,意识慢慢恢复清明,电闪火石之间他回忆起瘫倒前的状况,人瞬间滞住了。 “怎么了?”见林昔面色刹那一变,韩宸即刻就要起身,“我去叫医生进来帮你看看。”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急切伸出手拉住韩宸,林昔深吸一口气平缓呼吸。 “好,你慢慢说。”反握住林昔微凉的手,韩宸再次包裹在掌心中试图将其慢慢捂热。 “我……我……”心理挣扎良久,最后在对方专注的目光中终于突破了那一道防线,“我可能……可能怀孕了,但我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末音抖颤,林昔急喘嗓音都有些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睫毛不安地上下颤动,低垂的眉眼带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大概、大概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韩宸激动得拔高了音量,不敢置信的语调,“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不很确定,而且……而且……”当时他正被一堆问题苦恼,现在想来是庸人自扰。 “这么大的事情老师一个人放在心里一个多月,完全没想过告诉我或者洛任何一个?”要是他们早早知道林昔可能怀孕了,绝不可能像昨晚那么激烈无度地索求,甚至伤害到了他。韩宸敛眉捏住林昔的下巴,逼迫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目光,“难道老师还是不肯信任我们?” “没、没有……”林昔眨了眨眼睛,踌躇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难以想象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语调,一个男人要开口说这样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狭长的凤眸微眯,冷凝的眼光像一把利剑直穿而来,难以招架。 “怎么办?”韩宸突然的转变让林昔心里一跳,呐呐回道:“什么怎么办?” “如果肚子里的小鬼还在,老师打算拿他怎么办?” 韩宸话里的意思是已经不在了吗?林昔不敢确定,但他从未想过抹杀这个幼小的生命。 “老师还是这么好骗。”林昔沉默不语,情绪低落,韩宸见状猛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吟吟道:“医生说下次一定要量力而为,好好注意身体,不然肯定不会像这回这么幸运了。” 有些转换不过来,林昔紧盯着韩宸,生怕会错了意,“你的意思是它还在?” “小鬼很顽强,还好好待在老师的肚子里,不信的话,摸摸看。”韩宸掀开被单,握住林昔的手轻轻放在腹部的位置,平躺比其他姿势明显,掌心可以感受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突起。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原以为这辈子因为怪异的身体注定一辈子孤家寡人,现在不但拥有陪伴的家人……更有了一个凝聚他们血缘的新生命,幼小却顽强,与他同呼吸同心跳。 不仅林昔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韩宸亦是,昨天晚上他还压着林昔将炙热的液体喷射进他的身体,渴望它们像种子破土发芽,不到一天,这个愿望已经真切变为了现实。 从接到林昔晕倒的消息到知晓他平安无恙,如坐摩天轮起起落落,以至于听见林昔怀孕的消息,思维敏捷的韩宸甚至反应不过来,不敢置信连问了好几遍,直到多名医生反复肯定。顿时不知该悲该喜,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韩宸紧紧抓住了沉睡中的人的手,久久不敢松开。 “刚刚为什么骗我?”两人手掌叠合感应着微弱的起伏,回过神林昔有些愠怒地问道。 显然这样的时刻不适合开玩笑。 然而这一回林昔误会了,韩宸并不是恶趣味在捉弄他,收敛笑意,韩宸露出了鲜少与靳洛一般的严肃表情,神情冷峻,林昔一贯在他面前比较放松,此刻神经不禁同时紧绷起来。 “现在老师理解我刚才的心情了。”韩宸似是苦笑,继而正色道:“我们要一起度过漫长的一生,未来还会有磕磕绊绊,无论有什么问题,我都希望我们可以共同承担,一起解决。” “一生”——多么美好的词,蜉蝣朝生暮死,人却可以度过无数个寒暑,相持到白发苍苍,然而悠长的岁月里,无论是富裕贫穷,健康疾病,幸福亦或是苦难,谁都无从预测。 唯一拥有自主选择权的,是身边陪伴的人。 窗外天空残阳似血,橘红色的光芒斜照进房间,一缕一缕流泻过酒红色的张扬碎发,浓密卷曲的睫毛之下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不见半分戏谑轻佻,只余下化不开的诚挚深情。 林昔久久不能言语,尽管知晓韩宸花名在外最擅长甜言蜜语,他依然不得不承认内心不小的触动,低着头静静凝视放在一起的手,林昔翻过手与他交握十指相扣,“我懂了,那如果你和靳洛有了麻烦,同样要让我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之间都要坦诚相待。” “小麻烦的话,相信我和洛可以快速解决。”韩宸没说得绝对,毕竟一些事情…… “你还真是狡猾。”见到韩宸熟悉的狡黠一笑,林昔一改原先的沉重,轻松了一大半。 “没想到命中率一如既往的高。”林昔还想继续谈论,韩宸突然朝他眨了眨眼睛调笑道。 “什么意思?”疑惑地反问,林昔弄不清楚话里具体的含义。 “医生说小鬼三个多月了,那不就意味着老师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的前几次就中标了。” “三个多月?!”林昔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句,察觉身体的异常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不知是不是调养得当,他的反应没有第一次大,所以忽略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到今天才爆发。 “这个阶段是最容易流产的时期,要停止体力劳动,避免腹部受到压迫和挤压。”韩宸为此恶补的知识派上了用场,以前的遗憾他绝不容许再重蹈覆辙,“老师暂时不要去上班了。” “可是、可是实习期过几天就结束了,学校说我表现不错可以成为正式的员工,而且现在我的肚子还很平坦,可以再工作一段时间。”林昔急忙保证道:“完全不会影响到孩子的。” 努力了整整三个月,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实在不想这么轻易放手…… “孩子的问题可以摆在一边,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像今天的状况我永远不想再发生。”今天的董事会对于他们两兄弟的意义非凡,靳洛坚守阵地不能离开,但韩宸知道他的心情。 “可是……”林昔可以理解韩宸的担忧,但他也有难处,如果再次与讲台告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回归,他实在很想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在他尚且力所能及的这个阶段…… “老师坚持的话,必须说服洛。” 喝过韩宸喂的易于消化的白粥,林昔被按回床上继续休息,门外还有轮值的护士守夜。 “你去休息吧。”天色不早,瞄了一眼时钟,林昔劝道,这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 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捻好被角,韩宸扬眉道:“我精神好得很,足以打死一头牛了。” 林昔被他曲起手臂以示力量的夸张动作逗笑,“我都可以想象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肯定是个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估计谁也镇不住你。”末了一联想,几乎可以栩栩如生勾画。 “你和靳洛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性格却天差地别,你能不能给我讲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对两兄弟的了解十分有限,林昔兴起,他实在相当好奇造就他们差别的原因。 “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 “睡了一天现在我一点都不困,你就当提前给孩子讲睡前故事,锻炼锻炼水平。” “别人说怀孕会变笨,我怎么觉得老师你倒学会耍赖了。”调试壁灯到舒适的亮度,韩宸倚靠在床头,“说吧,想听什么故事,从我们胚胎成形后的故事通通可以,我记忆力很强。” 就在两人的故事时间开始的同一时刻,结束董事会议的靳洛手机突响,脸色为之一变。 56、第五十六章 “靳总,到了。”低调又不失奢华的轿车平稳停住,莫新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闭目养神的人,车窗外五颜六色的炫目灯光混杂折射入,俊美无铸的沉静面容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 “靳总。”不见动静,雕琢的细致五官沉寂在耀眼夺目的灯火中,他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等我十分钟。”睁开的眼眸如剪瞳秋水泛着幽光,涟漪未起最深处却是化不开的阴郁。 “我明白了。”一眼望去即是矗立在城市中心耸入云端的宏伟建筑,莫新一如既往颔首。 靳洛并非第一次来到足以遥望整座城市最顶端的餐厅,电梯徐徐上升,锃亮清晰的玻璃倒映出喧嚣的车水马龙,渐渐变得小如蚂蚁将其踩在脚下,靳洛唇线紧抿,眼光静而无声。 董事会议结束来不及松一口气,振动的手机屏幕闪动的号码令冷静的他不禁为之一震。 回忆起听筒那一头丝毫未变的嗓音语调,靳洛神情不变,眼底浓重的沉淀却越发明显。 倒影映照在透明玻璃镜,他望见一个与多年前相同的自己,仪表着装一丝不苟的齐整,雪白到发亮的领口束缚着深蓝色的条纹领带,一丝一毫的褶皱都不见,克制优雅仿若雕塑,揪不出错处的严谨,无懈可击,唯独缺少了适宜的亲和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不近人情。 即使是唇角若有似无的一抹浅淡微笑,也如同经过了精密仪器测量之后的习惯性礼貌。 “叮”的一声响,沉思暂时被打断,靳洛收起情绪迈出电梯门,缓步走入清幽的餐厅。 “靳先生,这边请。”显然早有人做好了准备,一进门畅通无阻,更有人上前为其引路。 冷调偏暗的灯光,悠扬飘荡的低沉钢琴声,精美的地毯收音效果极好,很是适宜商谈。 “靳先生,请进。”一个拐弯,独立的包厢房间呈现于眼前,侍者弯腰恭顺立于旁侧。 靳洛踏步,雕刻华美纹饰的玻璃门自动收于两侧敞开,为他铺就了道路。环形的餐桌摆放在正中央的位置,相对的主座空无一人,抬眼一瞥,一个纤瘦秀美的身影正立于窗前。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从记忆里全部抹去,靳洛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形象在脑海中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个单薄的符号,努力回忆也无济于事。说不上强烈的爱憎,只是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地,快乐的不快乐的,通通逐渐淡忘了无痕迹。 无论刻意或者是本能,偶尔回想起,也只变为了一段覆盖了厚厚灰尘封闭的往事而已。 一袭墨绿色长裙色泽明丽,薄施粉黛已是光艳逼人,岁月不仅没在眼角眉梢留下痕迹,反而沉淀愈发大气端庄,不需金银珠宝堆砌,细节点睛之笔,相映成辉,举手投足贵不可言。 四目相对,记忆里模糊不清的五官逐渐鲜明,高低错落几盏琉璃水晶灯,明亮通透,装饰的鹅黄窗帘随风扬动,两人沉默不语,过分的静谧如暗潮汹涌的水面,诡谲维持平和。 “坐吧。”母子之间皆不见重逢亲人热泪盈眶般的喜悦,更似对待客人礼貌周全的疏远。 刚刚落座,安排的侍者便鱼贯而入,一道道精心烹饪的菜肴送上餐桌,一时香气怡人。专业素养十分到位,不到短短一分钟,一切悄无声息准备完毕,一声惊扰的异响都没有发出。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尝一尝,这家餐厅食材很正宗,应该和你的口味。” 董事会从上午时分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滴水不进,下班直接赶赴这一场约会,靳洛本应饥肠辘辘,然而一大桌特色各异的风情佳肴,更具艺术观赏价值,一点引不起他的食欲。连摆放妥帖的筷子都不看上一眼,靳洛淡淡勾唇而笑,单刀直入,“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直说。” 韩洁明艳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然而转换迅速得寻不着踪迹,只握住白玉酒杯的手紧了紧,清丽的嗓音自然而流畅,“怎么这么说?难道多年不见,我们之间只能谈公事?” “您找到我之前想必知道韩宸已经将工作重点转移回国,而且打算就此定局在国内。” 韩洁既没有焦急反驳亦没有大方承认,悠悠转动酒杯,清眸流盼,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我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他平日玩世不恭,可一旦有目标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窗外残月印入,绰绰约约,靳洛侧脸如镀上了一层寒霜,冷然道:“这一点你肯定比我了解。” 韩洁维持的淡雅温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如果你愿意可以到美国来发展,我们……” “我想你同时更了解,是我去到美国重新适应还是韩宸回到国内更容易。”靳洛打断她的话,径自起身,不打算继续多言,目光亦迅速收回,转身后抛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母亲。” “靳洛!”身居高位,多年未有人用这种语气来对待她,韩洁愠怒喝住了准备离去的人。严苛肃然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合时宜又不好收回,只能缓和道:“你以前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以前母亲也从未注意过,我从来不喜欢吃辛辣的食物。”自嘲一声,靳洛不再做停留,快步推门而出,身后的韩洁闻言怔住,她特意点的晚餐,将近一半口味偏辣,只看菜色便知。 前后不到五分钟,比设想中还要短,靳洛神情一如往常淡漠地注视着电梯门缓缓紧闭。 不抱期待才不会有落差的失望,他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 人的心脏长在左边,所以偏心难以避免,更何况韩宸比他多在她身边呆了十几年,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可是真切上演的这一刻,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有用,只剩下对自我的嘲讽。 倚靠着仰望渐行渐远的天空,靳洛双手插进口袋,独自静静欣赏一弯勾在天际的新月。 “靳总。”听见后座“嘭”的一声响,莫新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问道:“现在回去吗?” “先随便逛几圈。”莫新正想继续问,后座的人疲惫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座闭上了眼。 一般往日的安排老板现在应该回家享受而不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莫新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只能闭了嘴,启动车子选择了这个时间段不会拥堵的路段,如果靳洛改变主意,不至于被塞在马路上,霓虹灯闪烁,川流不息,城市在夜晚中勃勃生机地苏醒。 “莫新。” “是。”靳洛声音不大,莫新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放缓了车速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短时间内有起色比较困难,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不过现在状态已经比预想中好了。”莫新与靳洛结识源于一场医疗纠纷,他母亲为了供他读书兼职好几份工作,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单位却不愿意负责任,莫新本身是法律专业的学生,辗转找到了靳洛的律师事务所,某种程度上来说,靳洛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助了他一臂之力,莫新毕业后留下来工作,靳洛从律师事务所到接手靳氏旗下的企业,他一直跟随左右,仔细算下来已经有了几年。相处中自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靳洛并不是一个慈善家,所以莫新一直不明白他当年所为。 车厢里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莫新几乎以为靳洛睡着了,这才又听见,“你弟弟呢?” 不晓得靳洛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家庭状况,莫新满腹疑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他回来一段时间了,还去看过我母亲,也算冰释前嫌了。”莫新家里两兄弟,他一个人上了大学,弟弟有怨怼独自到另外一个城市打工,连母亲进医院都没有联系过,最后还是想通了回来。 经历过拨打对方电话连续几个月不能接通的担忧恐惧,莫新叹息道:“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莫新见后视镜里的人沉思喃喃道,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送我回去吧。” 回到住所是半个小时后,夜幕低垂,靳洛缓步迈上台阶,静寂中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早早收到了韩宸的信息,想必他和林昔应该休息了,胃部翻搅,靳洛感觉到尖锐的刺痛不由扶住了墙壁,冷汗连连。高强度工作的副作用,他一贯不甚在意,今夜却格外难忍。似乎有无数根针扎入了胃部,他隐忍咬牙,进了书房不管不顾抓起柜子里的一瓶烈酒猛灌。 强烈的刺激绞痛更加汹涌,如扑打而来的巨大浪潮,靳洛轻笑一声,竟觉得痛快至极。 连灌几口,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滚落在锁骨滑进胸膛深处,拉出一道诱惑的闪光银线。 今天的会议结束,他成功将靳天遗留的残余势力全部清除,左膀右臂皆断的靳天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接着就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他绝对有自信做到,一切都在掌控里,甚至那一条短信也在预料之中,自诩清醒,却总在不该在意的地方过于执着,有何意义? 仰头饮尽,靳洛一手砸碎了酒瓶,回首发现一道身影自门外延伸进来,正凝视着他。 57、第五十七章 “怎么回事?”一地玻璃碎片酒气熏人,韩宸皱眉推开门,望向斜靠着面无表情的靳洛。 靳洛并不作答,直接无视他,从敞开的柜架顺过另一瓶烈酒,拔开塞子仰头往嘴里灌。 “说话,到底有什么事!”性急的韩宸最受不了弄不清白是怎么一回事眼睁睁干着急,大步向前揪住靳洛的衣领,顺势打飞酒瓶,将人重重按压在墙壁,压低道:“他妈的说清楚!” 双生子比一般的兄弟更为默契,以他了解若非遇到真正的大事,靳洛绝不会分寸大乱。 “是不是董事会有什么变故?”靳洛运筹帷幄向来一绝,韩宸暂时想不到其他的问题。 “给我放开!”不屑一顾于对方的焦急,靳洛眼光似箭,冷冷刺出,一把推开了韩宸,径自走到珍藏的酒柜前,粗暴扯出精心排列中的一瓶白酒,正要开封却被人夺过砸了个粉碎。 “不说清楚你别想再喝一口。”情绪互相感染,韩宸无端胸口烦闷异常,烧起一把烈火。 “我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包括你。”或许是借助酒精的作用,靳洛话语肆无忌惮,降到了冰点的寒冷,长时间的压抑即将达到临界点,他却一点都不想继续约束自己保持克制。 今晚的靳洛不对劲,韩宸比任何人都能切身体会,目光变幻不定,最终双手紧握,猛地一拳击向靳洛,即使喝了酒又胃绞痛,靳洛反应速度依然迅速,只脸颊边划出一道红痕。 沉闷压抑的空气令人窒息,焦躁如同枯草遇上火苗,制衡一打破,熊熊烈火拔地而起。 两人相视,四周死寂得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瞳眸里不明的暗流涌动,下一秒,韩宸踉跄往后退去,险些撞翻了公文桌,刮过耳际的一拳让他嘴角溢出了血丝,脸色一变。 谁都没有再开口浪费时间,真拳实腿,两兄弟闷声扭打在一起,一个练过美式拳击,一个跆拳道黑道,算得上高手过招,可是他们都似丧失了理智,以最原始的方式挥舞拳头,不讲招式,不讲策略,招招着肉,两人皆咬牙隐忍不肯痛哼一声,挥汗如雨谁也不肯让步。 火药味十足,脸上不同程度挂了彩,你一拳他一腿,气喘吁吁宣泄身体里所有的愤怒。 谁都没有手下留情,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同样挂着扭曲的表情,摒弃斯文的风度,抛开优雅的做派,所有伪装在这一刻通通撕下,兄弟两人像小时候毫无顾虑痛快淋漓的互殴。 书房里的文件陈设惨烈遭殃,等两人气喘吁吁瘫倒在地,现场已经是风卷残云的壮烈。 “还打不打,认不认输?!”粗喘不止,仰面躺倒的韩宸气焰不减,踹了踹旁边的靳洛。 “你他妈的,认输也是你认输。”靳洛不余遗力反击,满脸汗水反踢得韩宸嗷嗷直叫。 “操!你小子也会骂脏话,再得寸进尺等一会哥哥打得你叫不敢。”随手一抹擦红的嘴角,韩宸龇牙咧嘴嘶了一声,漂亮的脸做起这样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本人反而没什么知觉。 “打完架倒记起来你比我大了。”靳洛反唇相讥,一开口颧骨上的淤青同样舒服不起来。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文静得像个小姑娘,有一回一小混混见你长得漂亮还死皮赖脸追着你跑,最后是我英雄救美砸了他一脸泥巴。”回忆曾经的闹剧,韩宸咧起嘴角颇为感叹道:“可惜你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末了还不忘斜斜瞥了不远处同样仰躺的人,一脸忧伤。 “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双胞胎。”靳洛嘲道,言下之意,无论儿时还是如今,他们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差无几,所以韩宸贬斥他像个小姑娘,实际上等于在调侃他自己。 然而韩宸根本不在意这点,脚尖踢了踢他,“老实说,你当时怎么让那小混混消失的?” 任他狂妄自大,也不相信难缠的小混混被他糊了一脸就知难而退。靳洛盯着天花板,韩宸不折不挠,还趁机报复多踹了他几脚,“后来他有次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怎么回事啊?” 这件事情直到父母离异他都没搞明白,困扰了一段时间,今天突发奇想非得究根探底。 当然这也跟林昔追问他们俩小时候的故事有一定的关系,他还欠着一个结局。 宣泄一通全身的骨头折了一般虚软无力,靳洛淡淡道:“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 “……”难得被噎到,韩宸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浑身湿透的靳洛见此不由唇角勾起,“今天你肯认输的话,或许我慢慢回忆,多多少少能记起一些。”歪头恶劣一笑,尾音轻扬。 一贯的笑容出现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感觉微妙,靳洛继续挑衅道:“再来一场?” 韩宸毫不退缩迎面而上,可惜两人刚撑起一小段距离,透支的体力让他们又摔了回去。 “这是我结束在黑市打拳以后,最痛快的一架。”韩宸气息粗沉,难掩挑战的兴奋感,“没想到你这乖乖牌的优等生,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实力。”这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他们是一般的兄弟朝夕相处,或许从小到大得打上无数次,不至于摸不清楚深浅。 “你也是我成年后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果然男人是崇尚暴力的生物,一通互殴焦躁烦闷随着四溅的汗液蒸发消散,靳洛摸起一瓶砸裂只剩一半的酒,就着破碎不齐整的瓶身高高倒下,暗红的酒液倾入咽喉,喷溅的水花从下颚滚落,尔后他抬手一扬,等着对方来接过。 韩宸张开嘴,仅剩不多的红酒全进了他的肚子,“下次再来,我非得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下次,的确他们还有下次,不再像从前的时光,匆匆一次见面,后会无期,天南地北。既然早早抉择,何必今日再庸人自扰?除了这座房子里的三个人,其他人怎样看待又如何? 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规划之中。 一地散落的酒瓶,靳洛随手提起,一口一口灌入,酒液醇厚浓郁,回味无穷。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已经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靳洛扫了一眼独自扶住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今天他还没去见过林昔,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哪怕他睡着了去瞄一眼才能安稳。 “靳洛!”拧开房门便听见了一声惊叫,靳洛顿住,站在他面前的是应该在卧室的林昔。 “老师?” “你怎么了?脸上怎么有伤?”书房的隔音效果再好,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可能一点都没泄露,林昔白天休息足够,晚上浅眠,听见不对劲就出来看一看,不料发现了受伤的靳洛。 书房一片狼藉,里面还躺着同样一身淤青而且醉醺醺的韩宸,靳洛顿时不知如何解释。 “这样的痕迹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淤血。”着急的林昔抓住了靳洛的手,听见一声闷哼他低头一看,不仅手腕手背上都有擦伤,不由怔怔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没什么事,明天就好了。”靳洛不想他知道更多,“老师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处理。” “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见发白的嘴唇,林昔更是焦急,立刻拉住靳洛往卧室里走,拿出医药箱,想到他可能还没吃晚饭不好吃药,匆忙想往外走,“我去给你煮碗粥和鸡蛋。” “老师。”靳洛却拉住他阻止他的脚步,“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老师陪在我身边。” 林昔还想继续说话,靳洛已经抱住了他埋进了他的颈窝,像一只撒娇的猫轻轻蹭着。生病会让人变得虚弱,这一点林昔深有体会,即使像靳洛平日无坚不摧,依然需要人安慰。 “老师爱我吗?”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传递着热度,淡淡酒气的话语令林昔一怔。 这样的问题……要一个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多月孩子的人回答这样的问题…… 林昔犹豫间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偏过头一看,靳洛靠在他肩膀上安然地闭上了眼睛,眉宇没有往日运筹帷幄的沉着冷静,褪去所有的光环,恬静没有防备,疏远与高高在上的感觉消失,暖色调的壁灯光芒中,浓密的睫毛在眼帘投下一片静谧的阴影,呼吸平稳而舒缓。 就像找到了温暖的港湾,不需要再畏惧风吹雨打,终于可以好好憩息一番。 刚刚听完韩宸的儿时故事就亲眼见证了一场混战后的现场,夜色深浓令人晕晕欲睡,林昔不欲多想,突然一阵振动将他惊醒,睁眼一看,从靳洛口袋里滑出来的手机正一闪一闪。 短暂几秒过后归于沉寂,淹没于一片漆黑之中,然而瞬间又恢复光亮,微微振动发光。 58、第五十八章 正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手机,突然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一掠而过,林昔惊道:“韩宸?” “嘘。”幽暗不明的灯光中韩宸的脸看不分明,压低了音量伏在他耳际,“不要吵醒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搞不清楚两兄弟是怎么一回事,林昔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 “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处理好事情我会尽快回来。”闪烁的手机微光让林昔瞥见了韩宸坚定的目光,依了解他已明白轻重缓急,事已至此低声叮嘱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点了点头,韩宸把仍然处于振动状态的手机收入口袋,步伐沉稳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相差几秒钟,决定了一辈子长幼的顺序,实际上在五岁之前,韩宸从来没有作为兄长的自觉。天不怕地不怕,霸道惹祸,整个靳家上上下下都拿他没办法,所有人不得不迁就他。长着一张讨巧的漂亮脸蛋,即使惹得人大发雷霆,扮乖撒娇拿手绝活一出,抵挡得住的人寥寥无几。相比较而言,他与斯文礼貌、安安静静的靳洛大相径庭,真正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靳洛端正认真拿着毛笔学练字,他却趁着家教老师午睡时在白净的脸上画了只大乌龟。 靳洛从上学到回家校服干干净净,崭新如初,他总像在草丛花圃里滚过一样不修边幅。 靳洛捧上厚厚的一本书独自看上一下午,他一刻不安生噼里啪啦敲砸琴键如魔音穿耳。 家里的佣人对靳洛是赞赏的微笑,对他则是经常应接不暇惊慌失措追着他叫着小少爷。 “混世魔王”的外号不是一时兴起,靳洛同样没少受他的害,一觉醒来发现睡衣不翼而飞,爱喝的饮料掺了盐巴,刚刚临摹完的作业下面被画上了鬼脸大花猫,不一一而足。韩宸在学校没少打过架,两兄弟之间也是,经常混战起来扭成一团,彼此都憋红了脸卯足了劲。 谦让这个词不存在他们中间,父母也从不提及哥哥要让着弟弟,全凭自己本事定输赢。 五岁的孩子横行霸道,说到底是周围的人惯着让着,碰上不熟识或压根不晓得他身份的人,注定是踢到了铁板。韩宸还记得,那一天被他抢走了玩具的小男孩拖着眼泪鼻涕跑开,他正琢磨该怎么用丑了吧唧的自制弹弓,摇头晃脑时小男孩带着他称为“哥哥”的人凶神恶煞杀了过来。自诩英勇的他当然是果断迎面而上,结果体型和实力悬殊,狠狠被削了一顿。 “哼!让你再欺负人,我哥哥一定会好好教训你。”小男孩抢过弹弓朝他扮了个大鬼脸。 摸着头上红肿的大包,见两人大摇大摆离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哥哥”有这样的作用。 好了伤疤忘了疼,自以为明白了大道理的韩宸觉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格外高大,当晚回到家,把靳洛正在做的作业大力推到旁边,郑重宣布道:“以后有人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没想到靳洛像看白痴一样不当一回事,扯回作业本继续对着一大堆习题冥思苦想。 “喂!你听到我的话没有!”结果怒火中烧的韩宸将靳洛所有的作业哐当一声全扫下地。 靳洛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做声,弯下腰一本一本捡起,然后不再回头大步朝着房间走去。这样的结果不在预想中,所以韩宸不罢休尾随不断念叨:“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恼怒于靳洛的缄默,韩宸又一次狠狠拍掉了他手里的作业。 黑玛瑙般亮晶晶的眼睛一转,靳洛闷不作声打在他眼眶,于是他大叫一声扑过去…… 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确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或者说没心没肺,前一秒还打得脸红脖子粗,下一秒勾住靳洛的脖子嘻嘻哈哈,用偷偷拿来的蛋糕诱哄道:“你答应我,这个就全给你吃。” “我不喜欢吃甜食。”干脆利落,靳洛简单一句话堵得他眼睛睁得圆鼓鼓,又不好发作。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偷偷拿给你,只要你以后记得来告诉我。”靳洛去上学,他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问,不注意看路冷不防摔了一跤,随手一抓扯断了靳洛的书包带,书撒了一地。 后来韩宸确实逮到了一个机会,发现一个跟踪靳洛的小混混,糊了他一脸泥巴,结果两个人被恼羞成怒的小混混拎起棍子追了好几条街,直到家里的司机找来解了他们的围…… 韩宸承认,他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握紧掌心里振动的手机,他面色如寒霜化冰。 “靳洛、靳洛……”耳边叫唤回荡,渐渐变得清晰,靳洛一睁眼正对着林昔靠近的脸。 “老师?”睡得不安宁,加之头疼与身体酸痛一夜后愈加明显,靳洛看起来有些疲惫。 “起来吃点早餐。”林昔扶住他的手臂,他准备了清淡的早点,更希望早些处理好伤口。 “嗯。”揉了揉太阳穴,靳洛一闻到身上未散去的酒气立刻蹙眉道:“我先冲澡再下去。” 时钟指向九点,林昔一边听着电视机播报本市的早间新闻,一边频频注意大门的方向。韩宸一夜未归,昨晚靳洛的异样,他实在放心不下,如果靳洛追问,他应不应该据实以告? 听见脚步声,林昔回首,靳洛正一步一步从环形台阶缓缓走下,优良的西服裁剪衬托挺拔清俊的身形,严谨优雅,风度翩翩,一双狭长美目顾盼生辉,眼底驱散不开的一贯淡然。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形的魅力,自信充满掌控力,似乎昨晚一时失态仅仅是他的幻觉。 “先喝杯橙汁,可以解酒。”靳洛与他相对落座,林昔默默将盛满的玻璃杯推到他面前。 靳洛握住浅酌了一口,新鲜的汁液沁人心脾,抬眼窥见对面的人一脸踌躇不定,嘴上咬着面包心思飘远,干嚼久久没喝上半口的牛奶,于是了然于胸道:“老师有问题想问我。” 肯定句而非疑问句,所以林昔乖乖点头,靳洛主动回答笑道:“昨天我见到了我母亲。” “母亲?”林昔心里一动,试图从他脸上发现端倪,然而遍寻不获,只一抹淡漠的笑。 “十几年不见,她请我吃了一顿晚饭。”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靳洛驾轻就熟拿起了刀叉,餐桌礼仪自小贯彻,动作优雅标准,细嚼慢咽,细细看来亦是赏心悦目,与往常别无二致。 父母过早离世一直是林昔心中难以忘却的一道伤痕,历经岁月洗礼伤痛或许会减轻,但烙下的印记永远不可能消失,依照他对两兄弟的了解,他们同样是非常注重家庭生活的人。靳洛外表看似淡然平和,实则偏执强势,越是不动声色越是强装不在乎,越是在意得过分。 “老师。”正思索如何劝慰靳洛让他不沉浸在阴郁的心境中,突然的一声脆响惊醒了他。 林昔疑惑怔怔望向靳洛,对方抬起手用餐巾纸细致地拭去他唇角不小心涂抹到的奶油,“想什么这么入神,都变成花猫了,老师再不注意,以后小孩子肯定也会变成一只小花猫。” 两人离得近,窗外融融的暖光扑在纤长浓密的睫毛如一把漂亮的羽扇,嘴角笑意盎然。不同于习惯式的标准微笑,连漆黑若夜空的眼瞳一并荡开了涟漪,轻柔而非敷衍式的冷硬。 连续几月的朝夕相对,依然无法对靳洛的攻势免疫,绯红从耳根一点点蔓延到这张脸。 林昔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佯装若无其事,“赶快吃饭!不然等一下都凉掉了。” “不用担心老师,我非常明白什么东西才应该是我现在所必须珍惜的。” 闻言林昔抬眸,靳洛已恢复进餐的怡然姿态,似乎刚刚那一句话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怎么了?”最近胃口大开饮了大半杯牛奶,林昔瞧见靳洛神情有异地摸索,发问道。 “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手机?”四下寻不得踪迹,靳洛蹙眉转向了林昔。 “手机?”下意识重复,他缓缓放下玻璃杯放置到桌面,顿了半晌犹豫道:“手机……” 纯黑的超薄手机倏忽从餐桌的一端直接滑向靳洛所在位置,人未到声先闻,慵懒散漫,“有没有东西吃,饿死了。”话刚落,声音的主人倚到椅座旁,从林昔盘子顺走了一片面包。 难得注重形象的韩宸会以这幅尊容出现,他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脸上的擦伤依旧,不过到底是底子好,一般人难以驾驭他用来倒像是新潮颓废风,恶劣抛出笑容咬住面包撕扯。 “竟然不等我吃早餐。”消失了一整晚的人不等人兴师问罪,反而振振有词先发制人。 “你的那一份……” 没等林昔完整把话讲完,韩宸变魔术放出包装雅致的餐点,样式新颖独特,精巧诱人。 “这可是我费了功夫拿回来的,谁也不许剩下。”韩宸长手一伸,刚好放到正中央位置。 林昔厨艺不敢自说精通,钻研精神还是有的,特别是尝试别人的作品提高自己的品味,他跃跃欲试,靳洛则镇静自若,余光飞掠过不作停留,韩宸破天荒取了一块送至到他面前。 59、第五十九章 “尝一尝?”闪避不开,靳洛得以细看别致的糕点,沁入鼻腔熟悉的气味他不由怔住。 过去再久,一个人也不可能连自己儿时最喜欢吃的东西都忘记,无论是否值得细细回味。 用手接过,辗转间瞥见袖口一抹白色粉末,靳洛眼角一挑,有时候太过注重细节,反而不如自欺欺人,倒落得心安自在,怕就怕,欺骗你的人费尽心思,你却轻而易举一眼道破。 “味道真不错。”已经尝了一口的林昔感叹道:“皮薄馅厚,馅心松软滋润,滑而不腻。” 能得到相当于厨师级别的林昔美誉,可见这份匠心独运的餐点含金量,不是虚有其表。 目光一沉,短暂流连,靳洛将纹路精雕细琢般雅致的西式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老师!林老师!”夹着书本准备去上课,身后一阵气喘吁吁的叫唤,林昔一回头发现是班级上的一个同学,跑得满头大汗,停下来时险些撞到了他,“老师,请你赶快过去看看。” 没头没脑一句话,怎么晓得前因后果,林昔连忙让他好好喘匀了气再来清楚说上一遍。 “来不及,来不及了。”这位满头大汗的学生拉住他就跑,“有个同学在教室里昏倒了。” “啊?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一听林昔也急了,今天是他打算请长假的最后一天,本想为自己近四个月的教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怎料突然出了岔子,不由得心急火燎。 “我也不知道,他一下子就倒在地板上了。”说得不清不楚,林昔心里没谱,见学生不是拉着他往教室跑而是出校门的方向,不由得驻足反问道:“这是要去哪,不是在教室里吗?” “校医说情况比较严重,已经叫来了救护车,可是我们都是学生,没有成年的监护人。” 情急没往深处想,林昔点了点头便继续跟随他的脚步,果然大门外停靠着一辆救护车。 “赶紧上车。”车门一拉开,两位护士装扮的人一左一右拉住林昔的胳膊,虽然心里有些奇怪,考虑到晕倒的学生他没多做计较,落座后急切追问:“情况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具体的病情要等到详细检查后才能确定。”公事公办的冷硬口吻,林昔悬住的心仍是放下了一些,等回过神来,他发现带领他过来的那名学生竟然不在车里。 两名男性医护人员气势凛然一左一右呈压迫态势,两名护士则一副蓄势待发的神情与他相对,完全不像一辆急救车应有的氛围,不知是不是林昔的错觉,他觉得这些人似乎警觉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注意他逃脱了,令人十分不舒服,每一个毛孔都戒备地竖立起来。 “你们不需要查看我那位学生的实时状况?”踌躇犹豫,他仍然吐露自己的困惑疑问。 几位医护人员面面相觑,没一个起身,领头人作了解释:“不需要担心,他现在很稳定。” 如果到达这种程度没觉出不对,那已经不是迟钝的问题,而是智商情商通通出了问题。 “既然如此,可以让我看看他吗?” 除林昔外其他人全部戴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通过眼神交流,明显起统领作用的人短暂沉思,车厢内一时静得可怕,诡异的气氛流淌,林昔忍耐不住想爆发,此时男子竟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可以。”话毕立刻让开一条道,使得林昔可以靠近担架上的病员。 高速行驶的车辆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平稳,林昔只得小心翼翼,生怕碰掉了输液的点滴。 担架包裹的人形显得十分消瘦,林昔再想靠近细看,颈后骤然尖锐的刺痛引人头皮发麻。他再小心谨慎,怎么敌得过四个专业的医护人员?强撑住沉重的眼皮,视野止不住变得模糊,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林昔探进口袋里的手摸索拨动,用尽所有的气力,狠狠按下了键。 早晨出门他信誓旦旦保证如果能够请长假这是最后一堂课,晚上一定平平安安回去。转眼之间,危险降临,猝不及防,他一个工资微薄的私立高中教师,有什么绑架的价值?班级里熟悉的学生,门卫不加阻拦货真价实的救护车和专业救护人员,环环相扣只为引他入瓮。 假如是普通的绑架犯,怎会如此费尽心思,步步为营,无所不用其极?混乱不堪的念头扭曲缠绕盘旋在脑海中,短短刹那根本来不及理清思绪,旋即沉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挣扎得一线清醒,或许有运气的成分,林昔瘫倒前刻意让自己的脑袋紧靠在车门,他不能确定会不会被人移动,但颠簸的震动敲醒他的第一时刻,他知道这一把赌赢了。几次遇险,他多多少少有了经验,不敢立即睁开眼睛,甚至不能动弹半分,侧耳倾听车里的动静。 沉闷的空气静得压抑,许久没人开腔,只有汽车启动的噪音和玻璃窗连带振动的声响。 这样的时刻即使是短短的一分钟也分外难熬,犹如无限被拉长,压抑的躁乱蠢蠢欲动。 “还有多久到?”明显不耐的嗓音属于女性,林昔记得是右前侧的那一位护士,庆幸忍耐了下来,不然他们发现他清醒着,必定会再给他注射药物,那逃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安静!”威严的叱喝,车厢内立即恢复了方才的寂静无声,就着椅座的遮挡,他悄悄睁开一条缝观察形势,加上司机一共五个人,不,应该算上那名伪装的病号,总共是六个人。 以一敌六不现实,更何况他手无寸铁,林昔手偷偷一挪动,诧异的是口袋里空空如也。他们搜走了他的手机,如果记录还在,他求救的电话会不会被发现,进而影响到他的脱困? 拥有足够的人力财力又有禁锢他自由的意图,猜想出嫌疑人实际上并不困难——靳天。 这个男人林昔见过一面印象深刻,不仅是由于他阴柔秀美的面容,更是因为他的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在他的眼里,连同靳洛都是一颗摆弄的棋子,毫不怜惜,只凭意志行事。 联想到他冷冰冰宛如毒蛇的视线,林昔浑身不自在,一股阴寒自骨髓升起不自觉战栗。 开动脑筋,迫切想寻求一个得以逃离的方案,然而冥思苦想,暂时得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正面冲突肯定排除在外,智取的话不容易,最简单的方法是拉开车门跳出去,可是高速行驶中的车辆,即使姿势到位,他也不敢保证不会摔死,更何况在来来往往的柏油马路上。 “怎么回事,前面加派了警察临检?”司机囔了一声,显然没想到有突发的意外状况。 几个人悉悉索索往前探,唯独领头人不为所动,“不要慌,这是急救车警察不会拦截。” 他显然在几个人心里分量不低,短短一句话车厢内不再有嘈杂议论,只等通过安检口。 加派的警察严阵以待,通过的每一辆车都被要求接受检查,哔哔的警铃响彻天际,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种心理战术,重度威慑素质不够者必定退缩,然而重兵把守哪有后路?前是死后是死,区别的是第一种被当场抓个正着,第二种落荒而逃四面楚歌,结果是相同的。 救护车有特权,林昔正想着警察不阻拦怎么想办法引起注意,栏杆就降下挡住了去路。 几位巡查人员靠近,司机哆哆嗦嗦,要不是领头的男子威严不得不遵从,他恐怕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掉头就走,一大排警服的重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特别是做贼心虚。 “驾驶证,身份证。” “我们是救护车,车上有病人等待救治……”司机据理抗争,焦急万分压根不用演技。 “无论什么人,一视同仁。”巡警翻完司机的证件,从窗外瞥一眼黑压压坐满人的车厢,冷硬地命令道:“打开车门,里面的人一个一个接受检查,没有证件直接提回警局问清楚。” “不要让他有动静。”压低音量仍慑人的命令,浓烈的刺激药水味扑鼻,林昔正要奋起反抗,车门已经被几位冷面的警官迅猛拉开,一声怒喝:“把车里的人一个不留全抓起来!” 茫然无措的人员显然没明白过来哪里露陷,荷枪实弹的警察冰冷的枪眼已抵住了他们。 “老实点,不要耍花样!”一个接一个被押解戴上手铐,最后只剩下林昔单独一个人。 即使没有犯罪,外面肃然的气氛与大批制服警员带来的震慑作用同样不可小觑,林昔有些发懵,难道是他求救的那个电话,正巧打进了警局?他了解,概率小之又小,几乎为零。 “林先生,你可以放心下车了。”抓捕完毕,与他正面接触的警官算得上是客气礼貌。 “好。”林昔颔首,他比任何人都不想继续待,不等帮忙手脚还算利索呼吸到了新空气。 几步之遥,停泊着一辆似乎等待已久的轿车,天际白云浅淡,傍晚余辉映红了满地。 60、第六十章 从车上下来的人再熟悉不过,林昔如释重负,顷刻间肩膀被用力按住,险些陷进皮肉。 “没事吧?” “没事。”摇了摇头,林昔示意韩宸不必抓得这样紧,他一点伤都没受,不用过度担忧。 周边警车医护车严阵以待,规模不容小觑,林昔环视一圈方觉惊诧,“是你们报了警?” “老师的手机有实时定位系统,而且安排的人发现不对已经提前通知我们了。”韩宸改扶林昔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鉴于四周人员混杂,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忙引林昔往车里走。 “安排的人?”初次听见这种说法,顿觉自己一无所知的林昔追问:“你们派人跟着我?” “我和洛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全,所以你找到新工作后在校期间有专人定期汇报动向。”韩宸倒也不掩饰,毕竟这次事件后保护势必要继续跟进不再暗中进行,让林昔知道相当必要。 “……”知晓他们是出于他的安全考虑,林昔心里仍有些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负担,而且老师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知情的话可能没办法那么自在放松了。”这确实是主因之一,其余韩宸没详细解释,一进车待命的护士已经准备妥当。 见护士的架势林昔不觉条件反射一缩,“我没有受伤,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话讲一半突如其来一阵莫名的眩晕,若不是韩宸刚巧在旁边揽住他的腰,或许会栽倒。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成功将人解救出来,身体检查是保险起见,没成想真会出现问题,韩宸收紧了臂膀有些手忙脚乱,按照护士指示慢慢让林昔半躺在柔软的椅座憩息。 “刚刚在车上他们给我注射过麻醉剂。”缓过来的林昔不像方才陷入沉睡,只有些犯困。 脱困的喜悦冲淡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如果不是后劲强烈,他也许根本不会联想起来。 “少量的麻醉对身体影响不会很大,胎盘免疫力强可以保护胎儿,所以不需过于紧张。” 娓娓道来的女医生技艺娴熟,语气平和,果然专业素质过硬,一针见血不讲其余废话。 两人悬空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定神后林昔神色有异地用余光悄悄瞥韩宸,韩宸心有灵犀用手掌包裹住他微凉的掌心,“放心,克里斯是这方面的专家,经验丰富而且非常专业。” 唤作克里斯的女医生明显是名混血儿,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和偏于东方化的秀美五官,却拥有一双大海般澄澈的深蓝眼睛,嘴角绽开午后雏菊的淡雅笑意,伸出手朝向了林昔道:“未来的五个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算不得字字标准的中文,糅合在一起却意外的舒服。 女士如此落落大方,林昔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挺直腰身回道:“合作愉快,克里斯医生。” 正式礼仪似乎过于严肃,他认真的表情博得克里斯勾唇一笑,下意识用了流畅的母语。 中文林昔在行,英语算略懂一些,可是这位是他实在听不懂的异国情调,摸不着头脑。 理解林昔大惑不解,唯一沟通桥梁韩宸伏低于耳际:“她说没想到我的伴侣这么可爱。” ……可爱?! 与西方人相比,相同年纪的东方人通常外表看起来会更年轻一些,但这不意味这样的用词适合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况且林昔自认为从来与“可爱”这个词毫不沾边,不禁大为窘迫,用手肘捅了捅韩宸,佯装愠怒地压低了音量道:“不要以为我听不懂就可以胡乱翻译。” “我可没有乱说,我虽然只在法国留学过一年,但可以保证基础的用词绝对不会弄错。” 韩宸得意洋洋地反驳,骄傲之情溢于言表,至于是为哪一项觉得荣耀只有他自己清楚。 “好了,韩,你的伴侣似乎比较害羞,你不要捉弄他了,而且他现在需要适当的休息。” 克里斯按年龄来说算不得年轻,俏皮的笑意不引人反感,反而如沐春风,简单的检查后,她与拎着医药箱的护士一起离开上了跟随的另外一辆车,走之前不忘交代了一句为林昔解围。 “克里斯小姐是我高中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我跟一群法国混混混战,她帮了我的忙。” 或许是见着林昔凝视飘然而去的身影,韩宸自动交代了过往拉回他的注意力。如果不是确信克里斯毫无威胁,他必定第一时刻强硬扳回林昔的下巴,不准他目光落在任何外人身上。 他的独占欲只会随着时间愈加强烈从不减退,这已经是容忍的极限,他不会再放任自流。 然而林昔的注意力并非全在克里斯,他遥望的目光掠过疾驰而去的警车,蹙紧了眉头,“不知道那几个人为什么大费周章来绑架我?”算得上精密的计划,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那几个人是靳家名下,不,现在应该说是靳天名下,一家小型私立医院的医护人员。” 林昔闻言猛然回首对上韩宸的眼睛,沉静没有波澜,似乎再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之前曾怀疑过靳天,但他与靳天毫无瓜葛,仇视憎恨的强烈负面情绪很正常,而韩宸……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无论是对韩宸还是靳洛而言,不曾给予,却一次次企图掠夺他们的幸福。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林昔犹百味杂陈,耳边响起了韩宸坚定而意味深长的话语。 禁闭的黑暗空间无法准确估量时间,死寂般的肃静漫长又难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不知道等候多久,脚步声响起他几乎是瞬间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下一刻强光猛然刺入,本能想用手遮挡,无奈双手被缚于身后,即使紧紧闭住了眼皮,依然难以承受留下咸涩的液体。 大口大口急促呼吸,这个一开始沉着冷静的绑架案领头人,此刻尚且不如一只丧家犬。 “李建鸣,男,汉族,一九八二年生,毕业于知名医学院,主修外科,现就职于奉安私立医院,父母双亡,家中无其他成员,拥有一套两室一厅房,经济状况良好,无不良嗜好……” 低沉冷漠的男性嗓音,等到他终于可以缓缓睁开眼睛,一叠资料“嘭”一声砸在桌面。 出乎预料,对面并非审讯的警察,模糊尚不清晰的视野中呈现的是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我是一名律师,我姓靳。”不等他开腔,男人悠然自我介绍道:“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的规定,犯绑架罪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主犯需要承担所有罪行的刑事责任,也就是说,李先生至少要在牢里蹲上十年的时间。” 低垂着头的男人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然而随之双唇紧闭缄默,最终还是没发出一声响。 “李先生,或者称呼一声李医生更合适,升职前景一片光明,为什么甘愿自断前程?” 嘴角一勾,靳洛十指合拢放置于桌面,状似不经意探寻:“听说李医生出身自奉安孤儿院。” 奉安孤儿院与奉安私立医院千丝万缕,其中几分慈善心只有实际掌控人心里一清二楚。 “我的律师出现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假设性的问题。”形神狼狈,镇静未丧失殆尽。 “很抱歉,如果你指的是范城达律师,他十分钟前因为妨碍司法公正被吊销了律师执照。”淡然自若一句解释不费吹灰之力,神经紧绷的男人苍白的脸色逐级变为了难看的惨白。 “如果警方有确凿的证据我心甘情愿伏法,除此之外,任何的栽赃污蔑我都不会承认。 到底是手术台上执刀的医生,心理素质非一般人可比,顽固的精神碉堡依然坚挺支撑。 “哦?原来李医生真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意味绵长,靳洛神色不变,分不清楚是单纯的感叹抑或是冷嘲热讽,“除了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富有爱心的职业恐怕就数幼师了。” “……”沉默不语,男人表情呼吸频率一成不变,只扣住的手极其细微紧绷住刹那间。 迅速捕捉的锐利眼眸暗潮湮灭于完美伪装的风平浪静,外人无法从中窥探一丝丝起伏,靳洛微微一笑,“繁华地段的私立幼儿园,无论是对家长还是孩子,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男人牢牢禁锢的面具终究显出了龟裂的痕迹,“她与整件事情无关,不要把她卷进来!” 愤怒的咆哮不受控制夺口而出,回音响彻空荡的黑暗房间,他脑袋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自曝其短,回天乏力,一条蛇只要被掐住七寸,无论如何挣扎撕咬,都将是死路一条。 情与义,到底不能相容。 男人已处于只差轻轻一推便会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靳洛却未乘胜追击,步步紧逼,进而踩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只让人分辩不出情绪地提了一个问题,“有一个人你想见吗?” 见与不见?由得了他? 的确由不了他,因为沉重的铁门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在他视野迅速被放大。 “你……是你!!!”迟疑至惊愕吼叫只用了短短几秒钟,男人像见到了鬼一样面容扭曲,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靳天身边如影随形的男子,刚毅英俊的脸庞不容错认。 全线溃败,他知道即使他选择靳天的那一方也于事无补,只是多一个牢底冤魂罢了。 61、第六十一章 行云流水的字迹一气呵成,正值收尾的最后一笔关键时期,突起哄闹声撞开了书房大门。 书法最讲究一鼓作气,一旦“气”断了再难补接,执笔的人当即面现不悦,眉头微敛。 “先生,他们执意要闯进来……”阻挡不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男子仍尽力想要解释。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神色未变,靳天轻轻一扬手,不似被进犯私人领域的气急败坏,依然是那副稍显漠然的姿态,不带一分情绪,“不知道赵局长带这么一帮人是什么意思?” “这是逮捕令,靳先生涉嫌与一宗绑架案有关,必须配合警方回警局协助调查。”为首的中年人嗓音响亮,不怒自威,显然是有备而来,“情况紧急等不及慢慢通传,请您见谅。” 嘴上客气,手下动作一点不含糊,这位赵局长向后挥手,当机立断道:“马上把他带走。” “赵局长。”从容不迫一字一顿,威慑意图可见一斑,靳天笑道:“我的律师很快就到。” 到底是几经风雨的睿智商人,处变不惊的强大气场效果显著,几位上前的警察都停住了。 “如果你指的是成律师,昨天他刚好出国度假,所以靳先生可以考虑重新换一个律师。” 靳天抬眸,不意外发现怡然自得缓步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靳洛。 “绑架沦落到要用自己名下医院的员工,那么我想我靳天早就在十年之前死于非命了。”深居简出,不意味两耳不闻窗外事,靳天嗤笑,“配合警方工作我很乐意,倒是你们要彻查清楚,不然恶意诽谤的罪名赵局长可要多担待。至于律师……放心,这世上好的律师多得是。” 靳天的名气和手段并非浪得虚名,只是赵局在父子之间选择了如日中天的靳洛,闻言不禁额角一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事后靳天找他麻烦,以他小小一个局长的确应付不来。 局长岿然不当,手下的人员察言观色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众人一时间缄默不语。 “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并不重要,因为这跟另外一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对峙的双方中最放松自在的恐怕就是靳洛,他淡然一笑,“靳先生可还记得十年前建发的投资案?” 建发投资案是当年政府的一项大型工程,暗藏的巨大利益引得几个大型企业趋之若鹜,竞争十分激烈,最后是由靳天旗下一家房地产公司拔得头筹,短短三年下来靳天的名气已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庞大的利益纠纷,又岂全是正大光明见得了人的交易?斡旋的三方企业,一家与靳氏建立了长久的合作关系,一家一夕之间破产,几近家破人亡,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纵然是运筹帷幄的靳天,声音也不由冷下几度,“难道不是如今当家人的你更加清楚?” 言下之意,揪出当年不为人知的内幕,靳洛同样逃脱不了干系,甚至赔上整个靳氏集团。 “十五号的董事会,靳先生可能没得到消息。”靳洛一手按在雕琢精美的古木,伏低了悠然道:“董事会一致通过旗下建发房地产公司停业整顿,所有账目明细,相关人员接受当局彻查。”顺利捕捉到靳天脸上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壮士断腕,这可是您教给我的道理。”最后一句只有两人听得见,靳洛成功见到靳天冷静的面具出现了裂缝。 “靳先生尚在盛年,记忆力不至衰退的年纪,应该可以完整回忆起当年每一个细节。”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短暂的情绪高峰掠过,靳天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冷面。 “下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势必有一个人隔着铁窗。”从唇间吐露的每一个字都熟悉不过。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谈话,靳天仰头大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已经成竹在胸了。”与站立的靳洛笔直相视,他唇角溢出一抹阴狠的笑,“你以为我会留下证据让你抓住痛脚?” 靳天谨小慎微,处事滴水不漏,若不是如此,靳洛何必熬上多年处心积虑,费尽心机。 “我手里的证据或许不足以定下你的重罪,但是加上一个强有力的证人绝对事半功倍。” “证人?”靳洛冷哼,他从不过度信任手下做事的人,谁能够抓住确凿的证据来扳倒他? 笃定的自信在熟悉的身影自门后出现犹如狠狠被扇了一个耳光,靳天用力得指骨泛白,鲜少表露情绪的双眼淬刃般阴寒彻骨,咬牙切齿般的难以置信,许久才碾出两个字:“是你。” “是我。”从来只敢站在他身后,跪倒在他威严下战栗的男人平静地重复了他的话语。 靳天或许会对别人设防,但眼前的男人从十岁跟在他身边,足足三十几年,他就像他的影子,无时无刻,只要一伸手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无可撼动的位置,深入骨髓的可怕习惯。 左膀右臂、兄弟、情人、禁脔、伴侣……无论哪一个词似乎都无法准确概括他们的关系。 “为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能够得以继续,问这个连“不”都不曾对他说过的男人,究竟为何站向了他的对立面?金钱、权利、女人,抑或者是靳洛承诺给予他所有。 除了女人,他自认大方,从不吝啬,靳洛继承集团,剩余的一切将来他死后都属于他。 男人有着健美的身形,英俊的面容,然而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挺直腰板站在靳天面前。下定决心的前几月日日夜夜受着蚀骨的煎熬,良心的谴责,他自十二岁来到靳家,被命名“靳诚”,定义为“必须诚心诚意服侍少爷”,似乎从此失去了自我,丧失了作为独自人格的自由。 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死去,警方认定为事故责任方,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赔偿而且必须支付对方的医疗费用,父母葬礼草草结束后家里的房子折现用于赔偿,他被亲戚们推来推去,居无定所,最后不得不流浪街头,靠捡垃圾变卖和翻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来填饱肚子,整天蓬头垢面,大人见到他不住摇头,小孩子捏着鼻子厌恶地用小石头砸他,他只能四处逃窜。 一次阴差阳错,他被送入了奉安孤儿院,不再流连失所,担心受怕,忍饥挨饿,还可以穿得干干净净上学。梦寐以求的机会他格外珍惜,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直到有一天,一辆奢华的轿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外,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奉安孤儿院是一名著名的企业家资助开办,所以这一名企业家的到来受到了孤儿院上上下下的热烈欢迎,包括他带来的一名小男孩。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五官像极了玻璃橱柜里的洋娃娃,纯白色的小西装和发亮的皮鞋如一个小绅士,与他们那群只懂爬树掏鸟窝的泥小子天壤之别,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结果被百无聊赖的男孩逮了个正着,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到晚上他就被带回了靳家。 离开孤儿院之前反复被交代要听话,到靳家整整学了一年才允许和靳天一起生活学习。 靳天的父亲不是简单为儿子挑选玩伴,而是未来事业生活的双重帮手,无所不能的助理。 事事以靳天为先,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性格,没有自己的生活,更没有自主的选择权,从小到大他做得最多的就是妥协,放弃心仪的学校,放弃喜欢的专业,放弃志同道合的朋友,放弃心爱的女人……他甚至不是一个同性恋,只是因为靳天为了确定性向就跟他上了床。然后还得为他挑选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作为妻子,筹划一场最盛大最完美的婚礼。 隐忍退让,直至退无可退,从噩梦中惊醒,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靳天的任性跋扈、自私霸道、自我中心,某种程度上与他毫无底线的让步脱不了关系,可是他拒绝的权利,全在那一个寒冷冻昏的夜晚被抱进温暖的车厢消失殆尽,他永远记得,饥寒交迫的朦胧视野里模糊的面孔,与第一天在靳家书房见到的威严俊美的男人完全重叠。 一次救他于危难,他必须换上一生来偿还。 又一个惊醒的夜晚,他注视着镜子里眼角眉梢镀上了岁月痕迹的自己,恍然发觉,他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整整三十年的日日夜夜,难道不足以抵消一次伸过来解救的手臂? 靳天不可能放他离开,所以他只能尽力一搏,为仅剩一点少得可怜的自由努力争取一次。 为自己……至少为自己一次…… 迎上怒火的眸子,靳诚扯开淡淡苦涩的笑,平心静气回道:“少爷,我累了,真的累了。” 记忆里永远不知疲惫,默默耕耘的男人,没道过一声苦,现在也只是一声“累了”。靳天满腔的怒火嗤一声全部黯灭,胸口疼得无法用言语形容,艰难地喘气,恍然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有证据又有人证,请靳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耳边的声音他全然不理会,紧盯着男人,然而男人恭恭敬敬向他鞠了一躬就此走出门外。 只有戏中人放知其中滋味,靳洛冷冷睨视完这一场对峙,收回目光同样迈动脚步离开。 踏出书房最后一步,他听见靳天放肆的笑声,“靳洛,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是相同的下场。” 他与靳诚接触之前,专门雇佣人详细查探过,靳天的父亲,他的爷爷,同样在疗养院。 驱车回到住所,灯光掩映中奢华的房屋竟有几分不真实,靳洛久久伫立,察觉凉意方才握紧掌中的车钥匙,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解决了多年的夙愿,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 “靳洛。”早早听见声响的人等着他,他上前一把紧紧拥住,压抑道:“老师,我想做。” 62、第六十二章 低沉的嗓音敲击耳膜,林昔有些发愣,靳天的事情解决他刚刚听韩宸说过,但是靳洛一进门就提这种要求实在是出人意料,收紧的双臂箍得他发疼,凝视的双眼宛如黑夜般深沉。 怀孕进入第四个月,情况较稳定,反应也过去了,适当的性生活有益于胎儿健康发育。 回忆起医生的建议,林昔并没有强烈的抵触,可是以他对靳洛的一贯了解不能不担心。 那样的强度和深度,他的身体状况可能没办法承受……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忧虑,靳洛抚慰性放轻了音量,热气融融滑过他的耳尖,“我不进去。” 暧昧的话语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格外撩动人心,林昔点了点头由靳洛牵住他的手往里走。 他们以往每一次偏于激情的碰撞,肉欲占据上风,这是第一次温情而旖旎的前奏准备,卧房的壁灯调转到恰到好处的柔光,两人相对站立,安静无声彼此默默解开衣扣,呼吸相闻。 “老师,你帮我好不好。”流泻暖光的睫毛轻轻一眨,在靳洛的注视目光中,林昔缓缓抬起手,指尖微颤地解开已经除去了领带的衬衫,自顶端的第一颗开始,全神贯注屏住气息。 往常意乱情迷中被撕开衣物,这一回意识清醒地去脱对方的衣服,心境完全天差地别。 与其说靳洛迷恋他的身体,不如说他们互相迷恋,一层层卸下束缚的伪装,显露最原始暴虐的模样,他每一次望见靳洛的身体,都不敢坦坦荡荡肆无忌惮,只能眯起眼偷偷打量。 即使同样是视觉动物的男人,由于性格的差异每一个人表达喜爱的方式都不同,但这不代表林昔没有占有欲,他一样想锁住靳洛的目光不移开,一样想触摸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老师,你再不吸气就要缺氧了。”顺势带住林昔的手往下,靳洛低头吻住了淡色的唇。舌尖轻启开微张的双唇,捕获对方的舌尖,厮磨缠绵,贪婪地汲取对方口中的温度与湿液。 紧紧相贴,一阵莫名的酥麻自尾椎直升而上,迅猛扩散到四肢百骸,林昔攀紧了靳洛的肩膀,不由自主开始主动追逐,不知不觉中辗转到了床边,林昔后仰被推倒在绵软的床铺,双手像有自主意识勾住了靳洛的脖子,短短一秒钟的分离都不允许,迫切渴望炙热的温度。 被深爱的人所需要莫过于最丰厚的奖赏,靳洛双手撑在林昔身侧伏低,加深了这个吻。 “今天这么主动,我要是不进去,老师能满足吗?” 林昔的主动除了氛围推动,更因为感应到靳洛的躁动不安想安慰,听了他的话不禁往后一缩,“医生说过,不适宜激烈的……”后面的词语在喉间流连辗转,最终没有说出声来。 卧房里的床属于特别定制,尺寸比一般的大上许多,在林昔确认怀孕之后,床单和窗帘一样换成了自然清新有助于睡眠的蓝色,此时此刻如陷落蓝色海域,肤色格外白皙透亮。 靳洛的视线渐渐下滑,直至来到凸起的腹部,就四个月而言不算大,但已经初现雏形。 发现靳洛紧盯着自己,赤身裸体的林昔随手抓过床单想遮盖,比他动作更快的靳洛先于一步,将床单远远抛开,自上而下俯瞰着他,语调轻柔地问道:“让我好好看一看,好吗?” 不愉快的记忆曾给他带来浓重阴影,下意识的抵触是本能,然而不同的是,靳洛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所以尽管心里难免些许异样,林昔仍默许地点了点头,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血缘是相当玄妙的东西,熔铸了双方血脉的新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延续他们的生命。 “老师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靳洛俯身,将耳朵慢慢贴近了,试图听取些许的声响。 “五个月才能听得见它的心跳。”林昔见他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发笑,“男孩女孩都喜欢。” 想起一塌糊涂近乎冰封的父子关系,靳洛眼色一沉,“我比较喜欢女孩。” 林昔只见过靳天一次,彼此都没好感,但父子间闹到这种地步,对谁都不算一件好事。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发觉林昔的担忧,靳洛当即低头咬他的唇,“我现在打算吃我的晚餐。” “喂——”来不及抗议已被严力镇压,技巧高超的吻技使人发不出半点无关的声响,从清醒到沉沦不到一分钟,神魂颠倒,肌肤上游走的掌心像有魔力,带起流窜的酥麻快意。 “唔……”战战巍巍勃发起来的部位突然被纳入手掌紧握住,林昔忍不住惊叫出声。 指头磨砂着敏感的顶端,却只如隔靴搔痒不着实处,情热的林昔被挑动得往前挺腰,自己摩擦薄茧的掌心,正得趣,突然一个硬挺的烫热物体与他触在一起,往下一看,靳洛将两人的性器拢在一处,互相磨蹭,加以指头技巧灵活地撸动,加倍的快感如洪水席卷而来。 仰头不住喘息,额头沁出一颗颗细密汗珠,林昔腰部耸动,手抚摸上靳洛光裸的皮肤。 “啊——”积聚的热潮轰然翻涌,林昔难耐地用力抓扯出一道红痕,白浊的液体飞溅。 “老师,夹紧腿。”余韵未过,他仍急促喘息,靳洛抵住了他的额头,汗水渗在他脸颊。 “夹紧。”听从对方命令并紧双腿,林昔惊觉靳洛尚未释放,滚烫地抵在他柔嫩的腿根。 林昔的腿虽然比不上靳洛笔直,但拢紧带来的快慰十分强烈,为避免压伤林昔的腹部,靳洛选择了侧躺面对面的体位,内侧的皮肤薄嫩紧致,他快速挺动腰身,一次又一次插进。 以靳洛的高频率,若不是方才沾染了林昔喷溅的浊液润滑,腿根早已经被摩擦出了血。 “嗯……嗯啊……”前方尚未软下来,靳洛每一次挺动都撞在敏感的鼠鼷处,若有似无蹭过绽开的花瓣,这比直接进入的撞击更令人受不了,汗水止不住往下滴,汇聚在下颚处。 不知道腿根挨了多少下,发麻得泛痛时,一股烫热的液体终于射在了他内侧的皮肤上。 靳洛宣泄了,林昔前方却又竖立起来,而且花穴口已经泛滥成灾…… 怀孕期欲望会比平日更为强烈,不得满足的渴求让他全身都泛了红。 “洛……”眼角泛出了泪水,林昔闭上眼睛揪紧了靳洛的手臂,阻止他的抽身而出。 一次对靳洛而言仅仅只是开胃菜,但是今天他答应过不进去,“我帮老师弄出来。” “不。”林昔连连摇头像个拨浪鼓,声音咬碎了凌乱不堪,“你进来……进来帮我弄……” 靳洛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之前林昔是担忧的一方,他凑近了附到林昔唇边想听清楚。 “我里面……里面有点痒……你插进来帮我……帮我弄一弄……” 轰然一声响,靳洛险些以为是幻听,可是林昔潮红的脸,因急喘艳红欲滴的唇都告诉他这绝对是实情。连连压抑剧烈的呼吸才不至于失控,靳洛扳过林昔的脸狠狠碾压他的唇。 “这种情况下,老师你来勾引我。”恨恨撕咬林昔的唇,靳洛警告自己绝不能一味乱来。 “只要你慢一点不会有事的。”林昔被逼得泫然欲泣,满是哭腔,“我真的好难受……” “腿张开。”靳洛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定力,要不是现在实在不允许,就凭林昔刚刚那句话,他保证把他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额角猛跳,他凝视着滋润得泛着水光的入口,一缩一缩就像一张饿狠了的小嘴,扶住硬得发疼的欲望,小心翼翼破开黏着的两片花瓣,捅了进去。 “唔。”两人同时发出了难耐的低吟。 侧躺不能进得很深,但双腿并住会夹得非常紧,靳洛屡次调整呼吸的频率来阻止大肆征伐的冲动,林昔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绝对不能因为脑袋发昏不知轻重,伤害到他们。 裹挟的甬道,竟然还热烈地不断收紧…… “可以动了。”难受的人不止他一个,林昔同样备受煎熬,里面又麻又痒激得他要发疯。 “啊……”初次挺动林昔已经止不住呻吟,靳洛温柔了不知多少倍仍然令他哽咽喘息。 眼角闪动的泪光,引人蹂躏的脆弱神情,断断续续的哭腔……这一切足以激起一个男人暴虐的因子,靳洛按在床铺的十指绞紧,根据林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来调整频率和力度。 忍得牙关咬紧,靳洛面上不见一丝不耐,温柔而缠绵地卷去纤长睫毛上抖动的小水珠。 甬道的深处,沉睡着他们的孩子…… 这一认知不仅没浇灭满身沸腾的热血,反而添了一把火越烧越旺,靳洛没控制住顶得林昔惊叫了一声,喷溅的液体淋下浇灌在连接的部位,他加快了动作提前强迫自己射了出来。 宣泄过后体力不支的林昔立刻陷入了沉睡,靳洛拭去他的汗水将他搂进自己的怀抱,他和靳天不同,他有手足兄弟,有挚爱的伴侣,将来还会有孩子,他会尽力成为一个好父亲。 他们的命运,绝对不可能是相同的归宿…… 63、第六十三章 午后阳光是温暖的灿金色,从落地窗纱帘间隙探进,柚木地板、纯白沙发、桌椅橱柜,拖出缕缕融融光斑,林昔在一片飘荡的浅蓝中缓缓睁开眼帘,媲美雕塑的精致脸庞无限放大。 眨了眨眼睛,床头柜上简约型的闹钟指向甚是清晰,不偏不倚,正指向两点钟的方向。 充足的睡眠是保证心情愉悦与精神舒爽的重要条件,林昔可以肯定现在是下午两点钟而非凌晨两点钟,柔软得骨头发酥的床垫激发了人的懒惰因子,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想挪动。 “靳洛?”意识恢复,林昔低低唤了一声,并非是想吵醒沉睡的人,而是惊诧的疑问。 既不是假日也不是周末,作息时间规律到刻板的工作狂,竟然会陪着他一起睡到下午。 腰部被长臂搂住不放,林昔稍稍侧过脸用余光一瞄,半张脸陷进枕头的韩宸同样也在。 三个人姿态各异,却共处得再自然不过,仿佛生来就该如此,除去了哪一部分都显得缺憾。于是林昔继续枕着靳洛的臂膀闭上了眼睛安睡,静静享受这弥足珍贵的静寂时分…… 即使是女性孕育胎儿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需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林昔身体异常于一般人,所以他的忧虑烦恼只多不少,不仅要担心胎儿的健康问题,还有出生的问题。 他的外显器官发育不完全,顺产的风险与难度相当大,所以唯一的方案只能是剖腹产。 第一次处于忧虑恐惧之中,鲜少有精力关注自己的身体,这一回既有专业医疗团队,身边又有人照顾,营养充沛,所以随着时间流逝,林昔腹部渐渐圆涨了起来,六个月的肚子大得像七八个月,他原先也有所担忧,但医生检查没有问题,反应也不如初次怀孕时强烈。 林昔请了长假却没有闲着,为杂志社撰写文章赚了一些钱,既有收入又消磨了时间,不失为一举两得的美事,只要适度不过量影响到休息,靳洛和韩宸不会干涉他的私人自由。 “今天感觉怎么样?”克里斯每天下午都会准时来到住所查看林昔,起初腹部胀大,他恨不得躲藏起来不见生人,是克里斯帮助他克服了心理障碍,既然上帝给予了一副不同寻常的身体,厌恶憎恨是一种生活方式,积极享受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生来如此,何必为不属于他的错误受惩罚,更何况他拥有了家庭,未来还会增添一名新成员,是值得欢喜的好事。 “很好。”花园绿荫下凉风阵阵,舒适得忍不住想打瞌睡,林昔为克里斯斟上一杯茶。 “林,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见林昔立刻紧盯住她的脸,克里斯微笑地抚慰,“坏消息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期间我会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接班。” “离开?为什么?”与克里斯相处融洽,林昔自然不愿再花费一大段时间磨合新医师。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克里斯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我要回去法国结婚。” “那真是恭喜你了。”人生的重要大事,林昔当然是恭贺克里斯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十五年的爱情马拉松,还真是不容易呢。”捧起茶水浅酌了一口,克里斯自我打趣道,“我答应过韩会亲自主刀,所以办完典礼我会尽快赶回中国,可能要请假那么三四天,期间我会安排人实时跟进,艾米利同样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师,专业性与职业素养绝对过关。” 克里斯离开后,林昔翻阅了几本杂志,始终找不着灵感,渐渐地,天色不早黑夜降临。 “这一大箱一大箱是什么东西。”一进门韩宸和靳洛一手一个,模样别致,林昔疑惑道。 “老师猜一猜。”韩宸工作需要有时候会到处飞,林昔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堆了满屋,韩宸品味独特且异常酷爱乐器相关的艺术收藏,实用主义者的林昔则更倾向于美食与书籍。 这种规格的箱子肯定装不下古董钢琴,其他乐器不至于拆开装,林昔倒真猜想不出来。 “直接公布答案吧,反正我从来没有猜对过。” “喏。”被人充当免费苦力的靳洛借花献佛,掀开了盖子让林昔就近欣赏里面的物件。 “喂!”提进两个箱子的韩宸见状气急败坏,“我要保留惊喜,你怎么给老师看了精光。” 靳洛淡然瞥了他一眼,“不用一个小时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我只是提前帮你做了决定。” 韩宸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反驳。 林昔小心翼翼从箱子里提出一件,放到灯光下想仔细观摩,只一眼便惊叫,“这不是小女孩的裙子?”小小的一件捏在指间怕扯碎了,外观看来做工精细,不是一般市面可以买到。 “是裙子,不过老师你拿倒了。” 林昔几乎想扶额,“现在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怎么开始准备五岁以上小孩的衣服了?” “就是因为不知道性别,所以我设计了男女分别从一岁到六岁的衣服。”韩宸理所当然。 “设计?!”林昔抓住了重要字眼,目光自韩宸流连到裙子,闪烁不定,“这些衣服全部都是你亲手设计的?”如此浩大的工程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而且韩宸并非专业的设计师。 “他旗下的经纪公司已经跳槽了好几位大牌的设计师和模特。”靳洛不动声色补充道。 “缺乏想象力与专业素养,他们迟早在圈子里混不下去。”韩宸不屑一顾地盖棺定论,他需要的是充满激情与创作力的人员,他从来不会因为短时的经济利益牺牲自己降低标准。 娱乐圈的交际面广,鱼龙混杂,韩宸的花边新闻林昔不是第一次见,他曾经怀疑过游荡人生的花花公子是否值得信任,如今看来一切皆不需要详加解释,若非有恒心毅力,怎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进驻不熟识的专业领域,即使有艺术细胞,也绝非一时一刻能够完事。 细致将裙子放回原处,林昔微微一笑,“我相信它会很喜欢的,毕竟这在世上独一无二。” 四至六个月可以适当进行性生活,对于两名正值盛年的年轻男人而言,“适当”这次词简直是罪不可恕,他们偶尔才得以轮流一次真正进入,然而依然得尽力克制不得“横冲直撞”。更多时候依靠的是林昔的手,有时是嘴和腿,他们都煎熬忍耐等待可以真正解放的那一天。 林昔的腹部鼓涨,弧度圆润,就像肚皮被充足了气,倒是没有长出难看的斑痕与印记。 以往纵情短暂的夜晚,现在变得格外的漫长。 靳洛从浴室抱出包裹在毛毯里的林昔,他身上混杂在一起的雄性液体已经清洗干净,白皙的皮肤上沾染点点的水珠,沉重的眼皮缓缓疲倦地闭合,最后只剩纯净无害的睡颜。 一觉到天亮,更确切的说,是一觉到下午,林昔起床不久就到了检查的时间,他洗漱完毕,吃完准备的营养餐,负责的新医师正好到达,住所里现在除了一些照顾饮食起居的佣人,周边有专人负责审核进门的人的身份,这是绑架案发生后特地增加,用以保证他的安全。 驱车而来的艾米利医生带来了两名助手,一男一女,女性是西方人,男性则是东方人。或许是第一次相会慎重起见,除了艾米利,其余两名助手全副武装,口罩手套一直不离身。 简单的身体检查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林昔只与艾米利一个人见了面,其余的助手都在另外一个房间等候,怀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到底不是常事,林昔不想过多的陌生人见到自己。 林昔不擅长结交陌生人,所以对待艾米利医生他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单纯医患间的对话,并未更进一步交谈。但是他不经意站在落地窗前见着他们离去,却怔住许久不能言语。 艾米利的那位男助手,背影异常的熟悉,无论是身形还是走路的姿态,远远遥望,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令人相当不舒服,身体本能升起一股寒意,三人走到了汽车旁,那位男助手突然回首,直直望向林昔所在的位置,仅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刺得林昔往后退。尽管知晓隔着一层窗帘与玻璃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他,受到的冒犯和威胁却不容得他忽视。 林昔心神不定回到了屋里,在脑海中梭巡这个男人的信息,顷刻间直窜的寒意顺着脊骨往上,冻得他头皮发麻,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带给他如此沉重的阴影与不安。 手指紧扣住皮质椅座才得以止住轻颤,林昔余光一扫,艾米利医生离开仪器设备竟然没有收拾完整,一个血压测量仪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抹白色压在下方,是一张纸条的前端。 林昔稳住呼吸,伸出手将它抽了出来…… 64、第六十四章 白字黑字,纸条上简短的两个字——安陌。 好友的姓名突兀出现在叶重遗留的字条上,联想起他的手段,林昔惊惧得头皮发麻。 纸条底端是一串十一位的阿拉伯数字,明显是电话号码,林昔急切抓起手机开始拨打。 “嘟嘟嘟……”声声如擂鼓敲打在心房,林昔心跳加速,短短几秒钟漫长得难以容忍。他希望这只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消失无踪的叶重不再像阴魂纠缠不散,安陌同样安然无忧。 “我们又见面了,林昔。”金属质感的冷硬嗓音打破了侥幸的幻想,耳膜瞬间震得发痛。 “……叶重,你到底想做什么!”胸腔怒火熊熊燃烧,嗓子眼灼烧般艰涩,林昔咬牙道。 摧毁他的生活,践踏他的自尊,伤害他的身体,他自问不曾亏欠过这个男人,为何他总是不饶过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哪怕被人用枪顶住脑袋,也不会踏进那家医院半步。 “做什么?”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尾音暧昧地扬起,似情人间呢喃,“不过让你会会老友。” 淡漠语调逐渐转为灼热,含义未明的意味深浓,“恭喜你,又怀孕了。”随之话锋急转道:“两个男人一起上你,你分得清楚是谁的种吗?外表贞洁清高,暗地里比谁都饥渴难耐。” “我再怎么不堪,也比一个只知道躲躲藏藏的阴沟老鼠来得光明磊落。”林昔反唇相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叶重未被激怒反笑意盈盈:“语文老师果然是骂人不带脏字。” “不知道林老师有没有兴趣与陈年旧友的安律师谈上一谈?”话中深意昭然若揭,林昔僵直了背脊,难道……难道安陌真的落在了叶重手里,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屏息以待。 “林昔你千万不要上当——”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吼叫,旋即以粗暴的肉体碰撞声结束。 “安陌!安陌!”连叫数声,回应的只是嘶哑的艰难喘息声,连带拳头着肉的可怕声响。 “住手!住手!叶重你给我住手!”心刹那揪紧,林昔无法遏抑愤然怒吼,“马上住手!” “真是情深意重。”叶重漫不经心的腔调,“你最好贴近听,保证能听见更精彩的部分。” 林昔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聆听,话筒那一头除了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密集的“嘀嘀”响。他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睛,几乎忘却所有存在,脑海混沌白茫茫,竟然、竟然是炸弹的倒计时。 “我知道你想救他,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有瓶药水,你马上喝下去。”叶重强制命令道:“你所在的诊疗室我弄了一个小型的针孔探头,不要耍花样,我保证药水不会要了你的命。”不等林昔回应,他又继续补充道:“当然,也不会要你肚子里那块肉的命,你完全可以放心。” 林昔立即伸手抓开抽屉,里面的确放置了小瓶玻璃的蓝色药水,足以紧紧捏在掌心里。 艾米利医生带领人员进入诊疗室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到达时两位助手恰好适时回避,叶重竟然趁此机会搞了这么多动作,林昔左顾右盼,始终没发现他所说的针孔探头的踪迹。 “你肚子里的胎儿发育良好,六个多月比五年前相比形状更加漂亮趋于完美,我想触感应该同样会令人相当满意。”叶重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忘记告诉你了,纯白色很适合你。”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抚摸他的皮肤,这一认知让林昔厌恶地握紧了拳头。 “林昔你不要听他的……”骤然插进的疾呼如闷雷,击得人发懵,“我……啊啊啊!!!” 痛苦无比的惨叫刮得耳膜刺痛,林昔不顾一切仰头喝尽,大声疾呼:“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赶紧放了安陌。”幼时相识的朋友,不问理由可以不余遗力帮他,他怎忍心见他受苦? “我可没有说过只要这一个要求。”叶重予以他迎头痛击,“炸弹半个小时后会爆炸。” “你什么意思?!” “半小时内到达指定地方,你的朋友自然获救。”叶重想起了甚是有趣的事,颇为玩味道:“药水对身体无害,但是加上你前段时间在救护车上注射的药物,效果足以媲美堕胎药。” “……”本以为绑架的元凶顺利缉拿归案,哪知蒙在鼓里弄错了对象,林昔冰寒彻骨。 “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做,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安然无恙。”自信满满,不容置喙,叶重嘴角弯起阴寒的笑,“挂断电话后立刻拿出手机卡剪碎,离开住所,独自驾车到公交车站。” 胜券在握难掩得意之色,“你一举一动我清清楚楚,需要提醒你的是,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 耳边变为机械的“嘟嘟”声时林昔方才惊觉电话被挂断,登时脑袋一片混乱不知所措。这般周密详尽的计划想必叶重费心筹划,如果不及时赶到,安陌还有他的孩子通通都会…… 不敢想象这可怕的后果,林昔急忙拔出手机卡剪断抛掉,然后马不停蹄开始往外赶。从住所到公交车站驾车恰好需要二十分钟,叶重是一分钟都不多留给他,林昔只来得及交代佣人通知靳洛和韩宸,匆匆奔进车库选择了离得最近的一辆车,完全无视劝阻直接冲出大门。 林昔的驾照是五年前进入高中教学初期取得,间隔太久有些生疏,若不是前阶段韩宸购入几辆新款跑车拉着他一起试车,恐怕他现在连摸方向盘都找不到感觉,更别提高速驾驶。 鼓涨的腹部被安全带勒得有些不舒服,但他顾不得这些小细节,猛踩油门,全力冲刺。 林昔实在想不通,叶重究竟要做到怎样的地步,或许对他有欲望,但绝不是非他不可。更大可能是骨子里的好胜欲,天之骄子,一路平步青云,想要的不想要的统统唾手可得,从来只有他选择人,轮不到别人拒绝他,更别提有哪一样东西遥不可及,在叶重眼里,或许他就是那一样暂时得不到的物品,他享受的是独占的乐趣,掠夺的快感,而非“物品”本身。 心惊胆战注意跳动的数字,向来循规蹈矩的林昔连闯几道红灯,不敢松懈不敢分神。 终于到达公交车站,鲜红的数字正停在五点二十分整,林昔刹车后迅速从车窗往外看,四下搜寻任何可能的踪影,叶重让他剪碎手机卡是为防止他与他人联系,甚至报警,同样他也联络不了林昔,林昔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迟到,周围川流不息,井然有序,没发现异常。 “嘀——”尖锐的鸣笛猛然将他从混乱的意识中惊醒,林昔瞥向发出异响的方位,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正停伫在不远处,他察觉后有一只胳膊晃晃悠悠伸了出来,示意他跟上。 诡计多端。 这并不是最终约定的地方,林昔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他留给靳洛和韩宸的信息是这个公交车站,时间就是生命,短短几秒钟足以扭转局势,陷于被动又失去正确方向,胜算大减。 被掐住咽喉,他不得不跟上去。 七拐八拐,出租车领着他不到十分钟,周边的景色已变得全然陌生,林昔试图分辩地理位置,然一无所获,他虽然在这座城市落脚了五年,熟悉的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的旧城区。 咸涩的海风迎面而来时,林昔失去了出租车的踪迹,一望无垠的大海近在眼前,忙碌的巨型船只隔着屏障与他相对,叶重约他见面的地点竟然是码头,离开这个国家的水上通道。 晚霞如红妆点缀苍茫的天空,夕阳余辉染红了大片碧蓝海水,水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半沉,水波荡漾,美得与这座喧嚣浮躁的城市格格不入,沉静得忘却了所有烦恼不幸与恐惧。 如果不是生死危急关头,林昔或许会欣赏难得的美景,但现在再举世无双的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焦急地打开车门环视四周,寻找叶重的影子,他不晓得是否过了限定的时间。 他茫然无措之时,一辆不显眼的低调轿车缓缓驶入,平稳停靠在距离不到十米的位置。 “安陌!”眼尖瞥见熟悉的身影,林昔大叫一声,若不是笨拙的身体不允许,他早已箭步冲上前,副驾驶座上的安陌脸明显受过伤,淤青与血污的痕迹清晰可见,此时此刻他紧紧被绑缚住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堵住发不出声响,即便如此,他仍用眼神示意林昔赶紧离开。 晚风吹乱了柔软的黑发,单薄的身影笔直地伫立在残阳中,坚定不移,不后退更不怯懦。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迎风站立,英俊如昔的面容丝毫不见曾经火舌灼烧的烙印,眼眸锐利似箭,笑容展露在夕阳余辉中却犹如深夜不散的阴霾,“时间到,林昔。” 65、第六十五章 “我已经按照约定来到这里,请你遵守承诺放了我的朋友。”怒意澎湃,林昔勉力克制。 “你戴上手铐走过来,以一换一,他自然可以恢复自由,原本我的目标就不是他。”叶重直接将手铐抛到林昔面前,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控制器,手指放在发亮的按钮上。 林昔当然知道叶重费尽心机做这一切的目的,隔着玻璃车窗望向焦急不堪却无声发声的安陌,扶住沉甸甸的腰部动作笨拙地伸长手臂捡起那一副手铐,然后套住自己的手腕收紧。 “你先解除安陌身上的炸弹,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一次改变主意,我有诚意,所以也请叶医生展现你的诚意。”林昔做完并未按照要求立即靠近,而是与叶重讨价还价。 如果他顺利落入叶重手里,安陌的安全如何保证,他们到时必定都只能任人鱼肉罢了。 况且以如此卑劣的手段逼迫他前来,又怎能要求叶重言而有信,那未免太过天真,甚至愚蠢。 高高隆起的腹部因屈身显出美好的弧线,蹙眉隐忍的神情如经年酿造的酒液散发迷人醇香,舌尖宛如回忆起曾经尝过的味道而轻微抖颤,心神飘荡的愉悦,叶重眸色愈发暗沉,难得大发慈悲道:“没问题。”话罢按熄控制的按钮,轻轻晃荡一瓶小小的液体,“过来吧。”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迈出脚步的林昔感觉肚子一动,像是沉睡的小家伙不满踢了一脚。 “唔。”咬住闷哼,他尽量不使身体绷得过紧,捏紧的掌心沁出了汗珠,成败在此一举。 “动作快一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肚子里的那块肉会不会迫不及待跑出来。” 十几米的距离慢慢缩进,眼看叶重近在眼前,林昔突然脚踝一崴,不受控制向前扑倒。 人向着他摔过来,叶重条件反射上前接住,然而在他看来孱弱不堪一击的林昔眼中蓦然闪现过坚决的狠厉,撞掉他手里的控制器,铐住握紧成拳的手掌张开,锋利刀尖直直刺来。 徒手架住锋刃才未扎中左胸心脏的位置,掌心鲜血淋漓,皮肉被骤然加重的力道割开。 没成想命捏在他手里的人,竟还敢挺着臃肿的大肚子来袭击他,在林昔憋足劲使力逼近他胸膛之际,叶重冷笑以自由的另一只手狠狠扇出一巴掌,站立不稳的林昔整个摔了出去。 要不是考虑到林昔的“价值”,就不是一掌而是一脚,恐怕林昔的孩子当场会被他踹掉。 身体的本能反应,栽向地板的瞬间林昔选择了不压迫腹部的姿势,手臂和腿部剧烈摩擦粗糙的水泥地拉出了长长的血痕,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若不是咬牙强撑早已当场眩晕昏倒。 “贱货。”拭去溢满掌心的血液,叶重面色狂风暴雨来临的暴戾暗沉,阴冷蹦出两个字。 林昔心里咯噔一声,艰难喘气仰头与他相对,不由惶然惊惧拼命想往后退,无力沉重的身体却移动不得。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上方,志得意满的残酷笑意绽放在冰寒彻骨的嘴角。 “不——”嘶哑的嗓音从压抑得几近窒息的喉咙挤出,破碎不堪。 “我没想这么快动你。”叶重歪头挑开领带,语调状似轻松随意道:“看来你等不及了。” 光天化日的码头,林昔目眦欲裂,眼睁睁见叶重一步步踱近,皮鞋擦动地面发出可怕的响动,如碾压每一寸肌肤,指甲扣得血迹斑斑,掩盖不住疯狂加速将近炸裂的心跳…… 阴影一点点放大,即将被完全吞噬,濒临崩溃的最后一秒,子弹“嗖”迅猛破空而来。 怡然自得的节奏刹那停顿,叶重停在原地,不到一秒,膝盖骨剧烈的疼痛如巨浪掀起。不等他反应,又一颗子弹迅速又准确地击中柔软的腰腹处,大片鲜红疯狂扩散,顷刻发力。 呆怔的林昔回首一看,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残阳中如天神一般,他嘴唇抖动叫道:“韩宸。” “小心!”韩宸惊叫传入耳际时,林昔身形僵硬,锐利刀刃抵在他脖颈上划出细长血丝。 “胆敢轻举妄动,你绝对死在我前面为我陪葬。”叶重一字一顿,阴森得激起鸡皮疙瘩,他拽起林昔,强迫他站起朝韩宸的方向挡在前面,“韩少爷,你再近一步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你放开林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韩宸靠近枪口对准了叶重。 在叶重的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个词,他也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威胁,到手的东西他宁愿砸碎毁坏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不是他对这样东西有多喜爱,而是这件东西是他的所有物。 更何况老谋深算的靳天断绝了他的退路,与其就死不如放手一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知道是不是最终赢家,他做足了准备,绝不会功亏一篑,“韩少爷,我奉劝你最好放下枪。” “我胆敢出现,就是有十成的把握。”叶重手上一重,颈部伤痕愈深,鲜血顺着颈线滚落,映衬白皙皮肤尤为触目惊心,林昔死死咬唇不做一声,腹部隐隐的坠痛感夺去了他全部心神,他更不想造成韩宸的压力,为叶重的天秤加码。韩宸眉宇凝重阴鸷,“说出你的要求。” “韩少爷果然痛快。”叶重立即指向不远处的地板,“第一个要求,捡起控制器扔给我。” 林昔怎么可能猜不到叶重的意图,安陌还被捆绑在车里,他大叫道:“韩宸不要捡……” “啊——”尾音转为尖叫,林昔额角冒出了细汗,叶重猛地一手按在了他隆起的腹部。 韩宸恨不得立即上前,迫于压力只能死死压制,“你不要动他,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你按我的要求做,我自然不会动他。”叶重鞋尖指向控制器的方位,“马上捡起来。” 韩宸一看控制器再一瞥车里五花大绑的人就明白了,眼光一闪收入掌中然后抛了出去。 “第二个要求,用你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接过看也不看一眼的叶重紧接着道。 如果手枪走火必死无疑,见叶重又有对挣扎的林昔动手的迹象,他喝止按照要求做了。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叶重勒紧林昔,舌尖暧昧舔舐过他的耳垂,以异常低沉的语调笑道:“选择朋友还是情人?无论如何最少得死一个,你要是不选择的话,两个可都得死了。” 叶重一手按住了控制器,一手在呆怔的人身上肆意游走,“我数到三,你不选我就按了。” “不——”林昔不断摇头,安陌是他最好的朋友,却因他无故受牵连,连性命都…… “不?”单字在唇齿间流连,叶重笑得更加肆意,“很简单,那就让韩宸扣下扳机好了。” “不——”只知道重复这简单的一个字,林昔瞪大了眼睛,不断摇头,“不要……不……” 无论哪一个他都无法抉择,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叶重笑吟吟将控制递到他眼皮底下,重重按下,轰然巨响,林昔脑海一片空白,恐惧覆灭了他的呼吸,然而并非想象中的爆炸,身上一轻,他回头一看,子弹正中叶重眉心,鲜血泉水般喷涌而出,瞪圆的眼睛染成了血红。 自觉运筹帷幄万无一失的叶重,绝对预料不到,他会仰头倒地狼狈死在荒芜的水泥地。 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林昔脱力的身体,他仰头一看,是适时赶来的靳洛,面色冷毅坚决。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得到消息立即从会议抽身赶来,靳洛紧紧拥抱住战栗的人。 叶重下落不明,他们不是没有防备,住所安排警戒人员,通讯实时监听,两个月前外海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经警方确认为叶重,谁曾想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今日他公司有一场年度的董事会议,韩宸的新闻发布会筹备多时,如果不随身携带准备的手枪,事情未必能解决。 “死得太便宜他了。”怒火中烧的韩宸连发了好几枪射在叶重的尸体上,全打准了头部。 稍微平复呼吸的林昔扯住了靳洛的手臂,声音嘶哑道:“炸弹……安陌……安陌……” “老师放心,控制器被我做了手脚,他没事。”韩宸及时揽住林昔挡住视线,防止他见到血肉模糊的尸体,手顺着脊背帮助他平缓呼吸,“手枪我也可以做手脚,老师不用害怕。” 两人温暖的怀抱驱散了惊恐到极致的手脚冰寒,林昔放松了全身倚靠,不再独自支撑。 “谢谢。”孤立无援的状态瓦解,他终于不必再独自舔舐伤口,可以全心去依赖去信任。 “医生很快就到了。”靳洛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去林昔脖颈伤口的血迹,平稳把他横抱起。兄弟两人默契相视,韩宸不动声色接过枪杀了叶重的手枪,压低了音量回道:“我会处理好。” 末了在林昔苍白的唇上落下一吻抚慰,“老师听洛的话,我会把老师的朋友安置好。” “可是……可是……”尽管叶重绑架安陌和他,但持枪杀人同样不是一件小事,一旦警方问责,靳洛和韩宸势必会受到牵连,他眼光在两人之间辗转流连,担心忧虑显露无疑。 “我保证谁都不会有事。”收紧胳膊,靳洛同样低头落下一轻吻,誓言般庄重的承诺。 在两人坚定的目光中,林昔终于点了点头同意。 “老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护车停靠在距现场不远的地方,靳洛一边走一边问道。 所有负面情绪暂缓,林昔心思随着靳洛的问话转回自身,刚才摔的那一跤,的确让他的肚子隐隐有坠痛感,惊魂未定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正要开口,下身突然涌出了湿热的液体。 “怎么了?”发现林昔神色有异,靳洛加快脚步的同时不安地追问,毕竟这不是小事。 冷汗直接顺着额角滴到下颚,林昔揪紧了靳洛肩膀,来不及出声,剧痛已经袭击了他。 “克里斯!”今晨发现克里斯的出国计划,靳洛及时阻止了他,出事第一时间就通知她前来,此时此刻克里斯正与几位医护人员等候在救护车里,七手八脚扶住林昔放置到担架上。 “靳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林这是早产的迹象,不到七个月的胎儿存活率很低。”克里斯经验丰富,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迅速组织人手,有条不紊开始准备接生的工作。 靳洛深深吸一口气,语调与往日无异的镇定,“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保证老师的安全。” “按现在的状况分析,首选顺产,但要保证胎儿存活必须及时到达医院。” 靳洛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一个小时后救护车驶进了医院,数十位医术精湛的医生组成的专家组已经严阵以待,半个小时后,处理好现场事宜的韩宸也行色匆匆地赶到了。 撕裂般的剧痛,林昔全身犹如浸透在水里,无数的黑影晃动,他根本分不清楚哪一个是克里斯,只隐隐约约听见让他用力,他双手攀紧,什么都不敢想,只按照要求使尽全力。 曾经失去一次,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切肤之痛。 过程却没有想象中顺利,狭窄的出口翻涌一阵阵可怕的撕裂感,他甚至不敢动用脑筋,鼓足了劲,挣得指骨发白,呼吸前所未有的急促,直至一声响亮的啼哭回荡,他才稍稍舒气。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继续使力!”这一句像魔咒般盘旋,他没判断其中意思便照做。 与其说是毅力,不如说是本能。 天际最后一抹亮光被黑暗吞噬之际,又一道宏亮的啼哭声响彻,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前,林昔清晰感觉到两只有力且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了他,他想,这是最糟糕也是最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一个五口之家正式诞生,撒花~ 届时还有两三个番外,一个交代靳天老爹,其余是温馨生活,你们懂的。 ——正文完—— 66、番外一 靳天 ... 靳天第一次见到靳诚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好感,如果不是父亲强制要求,他绝不会有兴趣到孤儿院看望一堆瘦骨嶙峋的小黑孩,千篇一律的演讲百无聊赖,甚至比不上午觉有意义。 他兴致缺缺在桌下玩着小游戏,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偷偷瞄他,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那个男孩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漫长的感谢会实在太过枯燥,于是靳天一时兴起,告诉父亲他想挑选一个玩伴,父亲颇为意外看了他一眼,最终点头答应。 靳天从小比一般孩子早熟,别人还拖着鼻涕哭哭啼啼,他已经学会小提琴来陶冶情操,鉴于未来继承人的身份,他接受的教育也有别于其他人,除了几家经常来往的大财团的儿女,同龄玩伴屈指可数,锦衣玉食,各项常人梦寐以求的物品唾手可得,所以难得有机会提要求。 随口一言的消遣,靳天回到家便忘得一干二净,直至一年之后,靳诚被送到了他身边。 他不知道靳诚的真实姓名,从带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靳诚从未提到过任何一件往事。 自私霸道,独断专行、自我中心、冷酷无情,这任何一个标签贴在靳天身上都不为过,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只有抢夺没有感恩,父亲教导他理所当然接受下位者的服侍与追崇,不需要去体谅任何一个人,源自于他们处在高高在上的尊位,他人一切付出终将有利益的回报。 如果让靳天用一个词形容跟随自己形影不离的靳诚,那他会选择——乏味,异常乏味。 “去把我的猎枪拿过来。” “是,少爷。” “放学后陪我去酒吧逛逛。” “是,少爷。” “把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打发掉。” “是,少爷。” “一个月后我会去法国留学,你准备一下。” “是,少爷。” 靳诚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有求必应,大部分时候靳天会忘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糜烂的留学生涯夜夜笙歌,他遇上了生命中第一个动心的人,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法国少年。 就像最恶俗的那一句话,一个男人遇见他最爱的男人之前,都会以为自己爱的是女人。更确切的来说,靳天从未考虑过自己爱的是女人还是男人,性于他而言只是一味调剂品,他清醒地明白,未来他将会迎娶一位名门闺秀,诞下最优良的后代,无论他是异性恋或同性恋。 靳天骄傲自负,其中也包含相貌绝佳优势的因素,然而他见到少年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俊美”、“漂亮”、“美丽”等等形容词全部流于肤浅,那是未经俗世污染的纯净与美好。 短短十分钟内,靳诚为他搜集到了少年最详尽的资料,那个晚上,靳天喝得酩酊大醉。 “少爷,这是醒酒汤,你多少喝点会舒服些。”燥热得烦躁地扯开领口,靳诚如往常半跪服侍他脱下鞋袜,与靳天相比,靳诚身形更为健美如张拉满的弓,延伸进衣领的蜜色皮肤在幽暗的灯光中泛着蒙蒙的亮光,他不由想到将这样刚毅英俊的男人压住狠操是什么滋味。 酒精麻痹的思维丝毫不觉得这种念头有何不妥,心动不如行动,靳天抬脚踹倒了靳诚。 “少爷?”恭顺的男人比他年长比他强壮,却丝毫不见威慑力,面对突如其来的施暴只是隐忍发问,靳天顺势站起身,拉下西裤的拉链,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爬过来好好舔。” “……”栽倒在地的男人错愕地盯着跳出的炙热硬挺,完全无法反应眼前是何种场景。 再谦卑再顺从,到底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强烈羞辱感煞白了他的脸,嘴唇不住哆嗦。 “听到没有?”习惯了百依百顺,靳天绝无仅有再次重复,已现了十足不耐烦的姿态。 “少爷,对不起。”紧抿的唇终于开启,却并非想象的应承,男人支撑起身体缓缓向门口走去,以沉默表现抗议。第一次被触了逆鳞的恼怒加上酒精涌动热血,靳天快步当前,猛力出拳击在他颈后,醉酒的力道比不上往日仍不容小觑,靳诚失去平衡摔在柔软的地毯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呼吸烫热的靳天嗤笑,旋即压上前撕扯裹紧的衣物,拉开两条肌肉绷紧的腿,轻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敢反抗我,谁给你的资本谁给你的胆子?!” 一百次的顺从已成惯例,一次的违抗即是不可饶恕,被激怒失去理智的靳天口不择言。 “……”起初挣扎的力道在斥责中消散无形,靳诚仰头死死盯住天花板,死一般寂静。 被欲望驾驭的靳天只顾行驶自己的权利,根本见不到男人眼瞳里仅剩的光芒彻底黯灭。 第二天醒来,靳天整整齐齐躺在温热的床铺里,桌子上干净的衣物一如既往摆放妥帖。 昨晚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宛如一场荒唐的梦,没留下一丝痕迹。十岁之后第一次清晨由自己打领带,靳天倍感不适,然而昨晚与少年定下的约会已到时间,容不得他拖延犹豫。 与其说他信任靳诚,不如说他相信无论做了什么敦厚忠实的男人永远不会离开他身边。 靳天终其一生不会忘记那个早晨,到达约定的地点,少年微笑向他走来,下一秒重型卡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马路上,没有缓冲的时间,少年整个被撞飞血肉模糊,鲜血飞溅一地。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 救护车与警车呼啸疾驰,他依然呆怔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面庞上尚存喷溅的温热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手机不断振动,他机械地拿出放到眼下,简短的两个字——回国。署名父亲的号码如此陌生,他回忆起出国前夕,“记住,一旦我出手必定是你越界了。” 异国的街头,他第一次如此开怀大笑,笑到喉咙沙哑,笑到直不起腰,笑到目眦欲裂。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下午靳天乘坐最早航班返回国内,一下飞机直接被送往相亲现场。原来他在国外一举一动从未顺利隐瞒,他们眼神交汇的十分钟,已经注定了少年的命运。 “玩物丧志,防范于未然。”这一事件由始至终,他的父亲只给了这一句极简短的评价。 一个星期后消失的靳诚重新出现,眉宇依旧,神色依然,只是越发沉默,这并未引起靳天过多的注意,因为他从几位门当户对的对象之中挑选了一个,敲定了婚礼举行的日期。 这场盛大的婚宴由靳诚一手策划,亲力亲为,极尽完美,政治联姻是双方家族的强强联合,做足面子方显诚意,连挑剔的韩家大小姐都赞不绝口,被誉为最奢华的“年度婚礼”。 当天和往常每一个早晨一样,靳诚为靳天系上领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礼服的领带。 全部心神倾注于进驻公司的发展版图,连婚礼都吝啬费心,独身的最后静谧时刻,靳天凝视着娴熟上下翻飞的手指,终于注意到低着头的靳诚与之前的不同,干瘪气球般的消瘦。 没入衣领的颈部皮肤,隐隐约约晃过几道淡淡的红痕,似是冷硬的长鞭抽打出的痕迹。 “靳诚。” 对方下意识抬起眼,顷刻复又垂下,手指整理着衬衫领口,目光却似一直紧盯着鞋尖。 时光交错,靳天想起第一次见面,靳诚是同样闪避的姿势,整整十年这个人始终陪伴他左右,如影随形,有时缄默到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却总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回首,他就在原地,生活中无所不能的管家,事业上的左膀右臂,只是他的努力似乎鲜少受到重视。 “晚上到二楼的卧房等我。” 如果那一晚不曾发生过,这一句简单的话不会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含义…… 靳诚双拳紧握,腰身绷直几近僵硬,死死咬住牙关不吭声,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听到了吗?” “……今晚、今晚是少爷的新婚之夜……” “哦?”靳天毫不在意轻笑道:“作为婚礼主角之一的新郎,我想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 靳天与韩洁成婚后仅仅一年,靳氏易主,集团中老派势力彻底被清除,靳天成功登顶成为掌权人,父子两人最后的对峙,靳天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感谢你,但我不会放过你。” 靳天的母亲是婚姻的牺牲品,然而他和某些男人一样,儿时痛恨出轨的父亲,长大后同样出轨,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因他是同性恋而改变,更不会因为成为孩子的父亲就轻易扭转。 人总会衰老,总会疾病缠身,遭遇车祸的靳天清醒过来后,发现身边只剩下了一个人。 曾经的少年面容早已模糊,他说不清楚曾经爱过的是那张脸还是拥有那张脸的人,从十岁至今,岁月轮转,只留下了靳诚一个人。一个永远包容他,一个永远站在他身后的人,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他越想抓住仅有的一根稻草,紧紧的,让他永远离不开他身边,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一个自私的人,即使对怀有感情的人同样自私到极致,不理会对方的意愿。 绑住对方的脚,斩断对方的翼。 于是再坚定的人也会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少爷,我累了,真的累了。”靳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日日夜夜盘旋在他脑海,无论清醒或是梦中,属于他的影子,终于摆脱了他的禁锢,此时此刻只剩下他独对空无一人的窗户。 日复一日,直至有一天收到了一叠照片。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靳天不肯放弃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探到了靳诚的消息。他迫不及待拆开信封,不顾撕扯得一塌糊涂的边缘,匆匆抽出里面的照片摊开,查看许久未见的人。 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是一间简易的画室,四周端端正正坐了七八个小孩,最中央一个男人手执画笔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与他们融为一体,嘴角是一抹淡然平和的笑意,眉眼舒展。 “如果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你想做什么?” “……愿望最好还是靠自己实现,如果可以……我想学画画。” 67、番外二 林家有儿初长成 ... “爸爸、爸爸……”融融的热气挠得人痒痒,折腾了一夜浑身酥麻的林昔睫毛抖了抖,并未张开,依照往常他一睁眼便会被晨间欲望勃发的男人压住亲吻,承受的部位随即被挺入。 随着冬天降临,柔软的床铺与温热的棉被使得惰性因子与日俱增,根本不想动弹,然而今天靳洛或是韩宸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冰凉的触感按在鼻翼,奶声奶气的叫唤:“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林昔霍然清醒过来,视野里一张缩小版的漂亮脸庞,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手指正捏在他的鼻子上,见他醒来用严肃的大人语气道:“爸爸,爸爸,该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大眼瞪小眼,林昔床单下半缕不着,怎么拿得出气势。 “你这小鬼头怎么进来的?”显然被惊醒的不止林昔一个,光裸上身的韩宸直接拎起莫名出现的小家伙,一团毛茸茸的雪白不住扑腾,倒有几分像上蹿下跳急红眼想咬人的兔子。 小胳膊不断挥舞,可惜人矮手短始终够不着,嘴巴一扁,圆溜溜的眼睛开始有泪光打转。 如果说起初所有人会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那么现在他们已十分了解“魔音穿耳”的威力,韩宸当即拎近晃了晃四目相对威胁道:“不准哭,不然把你扔进垃圾桶里扔掉。” 小家伙与他短暂对视一秒,毫不畏惧开始嚎啕大哭。 “继续哭闹的话,往后一个月早餐你都得喝牛奶。”韩宸凶神恶煞警告不见效果,靳洛轻描淡写一句,哭声急刹车生生止住,肉呼呼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抽泣地响亮打了个嗝。 “老师,你确定这小鬼真的叫林祁洛?” 林祁泽、林祁洛——这家里的第二对双胞胎。 房间里两个人保持沉默,韩宸挫败地盯着朝他吐舌头扮鬼脸的小鬼,脑海中只出现了四个字——这不科学!这个见风使舵的小哭包,真的是双胞胎里的弟弟?真是非常不科学! 不到七个月的双胞胎,刚刚出生时蜷缩在育儿箱里小小的两只,手臂仅比他的手指粗一些,外界一点点动静都生怕波及到他们,脆弱到只能隔着玻璃罩触碰,生怕无法顺利存活下来。三年后的现在,双生的兄弟不仅身体健康且天资聪慧,林昔十分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 早餐一如既往按照惯例环桌而坐,林昔右手边是靳洛和哥哥祁泽,左手边是韩宸和弟弟祁洛。一对双胞胎与一对缩小版的双胞胎,风景线难得一见,林昔常常自己也恍如梦中,特别这对缩小版的双胞胎身上流淌着一半属于他的血液,容貌与他有三四分相似,很是玄妙。 不过这两个儿子,即使相貌像足了九成九,他也不会错认。 “喝豆浆吗?” “我要喝可乐!” 于是林祁洛小朋友得到了一杯浓郁醇香的豆浆。 “要荷包蛋吗?” “我要吃炸薯条!” 紧接着林祁洛小朋友专属的盘子里盛放进了新鲜出炉的喷香荷包蛋。 “要不要来一块三明治?” “今天我不想吃。” 最后林祁洛小朋友得到了额外奖励的火腿三明治。 “不吃东西的话到了学校会肚子饿。”见弟弟可怜兮兮举着叉子默默在荷包蛋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洞,餐桌礼仪颇为规范的林祁泽稍稍偏过头,压低了音量道:“我的甜甜圈给你。” “嗯嗯。”垂头丧气的人立马来了精神连连点头,两颗琉璃般澄澈水亮的瞳眸眨了眨,眼巴巴盯着哥哥盘子里点缀最美味巧克力的甜甜圈,无法抗拒的林祁泽小心翼翼夹起,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中,这块倍受期待的甜甜圈——被突然伸出来的筷子夹走,随后放进了嘴巴里。 “上次牙医说你不能吃太多甜食,一周的定量到昨天为止。”韩宸悠然饮了一大口牛奶。 “呜……把甜甜圈还给我……还给我……”不死心扯着韩宸的衣袖,林祁洛不依不饶,这是哥哥给他的,谁都不能抢走。扁着嘴巴,水汪汪的眼睛又有洪水泛滥的趋势,“还给我!” 林昔虽然是个老师,但他面向的从来都是高中生,以前他觉得靳洛和韩宸不好应对,家里添了两位小成员之后,他才发现更难对付的是小孩子,不过现在他已经适应了相处方式。 韩宸面上喜欢逗祁洛,实际是最溺爱双胞胎的一个,两个小家伙对他往往是直呼其名,祁泽和祁洛三年来所有着装由他一手包办,为此他还特地参与了两兄弟幼儿园的校服竞标。滚草地、喷水枪、抢弹弓、玩游戏……兴致来时玩成一团,大部分时候更像是玩伴而非家长。 “唔……”张大的嘴巴忽然被堵住,入口即化的酥软滋味犹在舌尖,细细品味很美妙。 林祁洛立刻忘却方才的不高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猫伸出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眼睛湿漉凝望着靳洛,靳洛淡然放下勺子,轻轻放了一块甜甜圈到林祁泽盘子里,然后才将目光继续转回,“如果你把今天的早餐吃完,那明天就有甜甜圈吃了,不然的话要推后一天。” 靳洛向来说一不二,于是林祁洛知道撒娇耍赖都没有用,只能认命拿起叉子开吃早餐。 “老师,为了营养均衡,你手边的那一碗燕麦粥你也必须喝完,不然你可能会像昨晚一样坚持不到一半……”正望着小儿子慢慢一口一口撕咬荷包蛋,突然话题落到了自己身上,林昔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不由脸色发烫,见两个儿子都以好奇的眼光盯着他,林昔险些呛到了。 “爸爸,你脸好红,是不舒服吗?”乖巧的大儿子察言观色,仰头纯净异常的一双眼睛对准了他,小大人的认真模样,“要不要我帮你拿温度计测体温,早上爸爸的嗓子都哑了。” 大早上可以在孩子面前谈论这种话题?林昔面对单纯真挚的关怀生出一股罪恶感,正想以眼神警告,韩宸竟颇为认真道:“爸爸不舒服,所以你要像昨天晚上和弟弟早点睡觉。” “我知道了,我们不会打搅到爸爸休息。”林祁泽异常认真的语调,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们不来打搅我才不能好好休息,想到昨晚所谓的“情趣”,又对上儿子期待的眼神,林昔只能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克制了一个星期的两个男人不会这么容易消火。 “爸爸,生病很不舒服的。”林祁洛想了想决定忍痛割爱,“我把我的燕麦粥让给你吧。” 刚刚他还对小儿子抱有一点点同情,现在想来,或许最该受到同情的人是他…… 双胞胎上课离开后,林昔站在流理台清洗碗碟,有力的长臂从身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老师,你确定你吃饱了吗?”暧昧的热气喷在耳际,生性怕痒的林昔想躲,韩宸伸出舌尖在他最敏感的耳垂留下一道湿痕,尔后一口含住舔舐,闪躲挣扎的林昔立刻腰都软了。 昨天晚上韩宸带回了他最喜欢的蛋糕,他只吃了小小一块,其余的全贡献在他身上,两兄弟还逼迫他用下面的“嘴”吃进了甜腻的奶油,技巧高超的舌尖引来的战栗仍未消散。 “大白天不要胡闹。”黑夜会掩盖掉所有的不安与羞怯,林昔可无法光明正大白日宣淫。 挣动逃开,却撞入推门而进的靳洛怀里,真正的投怀送抱,兄弟两一前一后让他无处躲藏。靳洛低沉性感的嗓音敲击着他的耳膜,“老师答应过我们,赶稿完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的林昔为一家杂志的美食专栏供稿,积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前几日为编辑催稿拒绝了两兄弟的一切身体上的要求,当然他也做出了保证,结束之后不论什么样的要求都答应。 “我是答应过,可是你们已经……”他现在双腿仍酸麻合不上,某处过度摩擦的灼热,充实感隐隐约约像一直有东西插在里面,他本想今晚有两个儿子当挡箭牌,不料被抢先一步。 “老师以为我和洛前段时间安排那么密集的工作是为了什么?” “……” “这条围裙很衬老师的肤色,老师把衣服都脱了就穿着围裙给我们看看好不好?”这条围裙明明是你送的,林昔腹诽,靳洛问得一本正经,嘴角浅笑,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温柔。 明明知道即使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面也看不见半点动静,林昔仍羞愧得全身泛红。 如果靳洛和韩宸对他身体的索求不那么强烈得可怕,现在的生活完全是理想中的状态。 “哥哥,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爸爸就会生病一次?”与此同时,坐在前往幼儿园的轿车里后座,林祁洛歪着身子靠在端正坐立看书的林祁泽身上,毛茸茸的脑袋不住蹭动他的肩膀,“我昨天偷偷看过,是爹地他们欺负爸爸,爸爸趴在被子里小小声地哭,我全听见了。” 林祁泽闻言盖上书本,从口袋里掏出包装精美的长条物递到他面前,林祁洛眼光闪亮地接过,用鼻子嗅了嗅眉开眼笑,“是巧克力,是巧克力。”然后像只小猫迫不及待撕咬包装。 “不要用咬的。”林祁泽帮他剥好再塞进嘴巴里,林祁洛已经开心得忘记了刚刚的困扰。 林祁泽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生病,也不清楚两位爹地有没有欺负爸爸,但爹地告诉过他,如果弟弟有莫名其妙的问题一定要用巧克力堵住他的嘴,他不由想到: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哥哥,我长大后要娶你当老婆。” “老婆?”显然哥哥也不懂得这个词更具体的含义。 “老师说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你娶了他当老婆他就会一辈子对你好了。我娶哥哥当老婆,哥哥就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了。”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小尾巴一样的弟弟,反正他们一定不会分开,于是林祁泽考虑了几秒钟,勾住了弟弟伸出的小指,顺势把自己嫁出去了。 其实小孩子的世界同样很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就是这样,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