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军旅」野儿军爸 作者:咪了个喵 文案 知乐被逃犯老爹带着在野林子里长大,突然之间,就被扔进军营里去“幸福生活”了。 败城是被特种部队踢去新兵连的家伙,只为了帮知乐从野孩进化成一个合格的兵。 “败城最犯嫌!” “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特种兵奶爸,教养纯野孩的军营生活,一个从野孩变精兵,一个从冷酷教官变奶爸。 本文慢热,有反攻有互攻,强强养成,JQ有爱情有友情有,文火慢炖请勿着急。 内容标签:军旅 强强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败城,知乐 第1章 野孩 知乐从悬崖上看见那个绿色帐篷的时候,才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的,气温接近零度。他只贴身穿着一层薄棉衣,外面罩着成捆编织的枯叶,头上顶着枯草做的帽子,几乎冻成了冰坨。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扮,并不觉得冷,站在那座帐篷后面,大声的喊了一句:“喂!” 马上,就有无数支杆子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对准了他。 知乐没有慌张,吸了吸鼻子,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跟着老爹屁股后面的他,无论对枪声还是包围都不陌生,反正最后还是要逃走的,回去老爹身边。 多少人他都不怕,这些人都是穿衣服的,只要穿衣服的,最终都会离开森林。对他来说,无论哪片森林都像家一样,从东北的山林到西南的热带雨林,他都可以游刃有余的生活下去。 穿衣服的终会离开,只有他会留下来。 “我给南默送信。”知乐含糊地说,长久不说,老爹话也少,讲话都不利索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和别人讲话。 举枪的人都穿着绿花花的衣服,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知乐觉得这种人很奇怪。 根据他那有限的知识,这些人并不是来玩的,不过,他对于玩这个概念也不太明确,到林子里来有什么好玩的?这些林子他从小“玩”到大,只觉得很普通,天天看的,有什么新鲜的? 有一只手伸过来,闪电般抢走了信,他乘机往后退了一步,躲进山崖的阴影下,习惯于隐匿的他不太喜欢暴露在这么多的眼皮子底下。他退一步,那么多根杆子也跟着移动,总是稳稳的对着他。 他知道那个玩意儿叫枪,有很多种,可是无论哪一种,都会响,会发热,会打一种铁石子。这个铁石子打死了他的小蟒,还曾经擦过他的身体,至今,他的腿上还留着一长条淡淡的疤痕。 老爹那一次很生气,他从来没有见老爹那么生气过。那一次也非常疼,疼得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尽管在老爹的训练下,他早已习惯了不哭,但那一次,他实在是没办法。 知乐静静地站在雪夜峭壁的阴影中,就像是一个幽灵,他的眼睛有水光泛过,清晰地看见周围的环境,耳中也听见了隐约的谈话,可是,他不理解其中的内容。 不管如何,他不想去理会这些事。他只是来送信,送完了,听完收信人的口信,他就可以去找老爹了。 与外面的冷清相比,帐篷里面很暖和。 一位中校,穿着常服,在一堆迷彩服中间格外显眼。他的脸色轻描淡写,讲出来的话却令所有迷彩服脸色难看:“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是没办法!你的脑子怎么想的?啊?你以为那人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他的成绩很优秀,你却退了他?” “他太自私,这样的兵真临阵,八成会让队友去送死。我是队长,必须对我的队员负责。”站在中校对面的男人脸上只有嘴巴在动,其他五官似乎都凝固了,“兵不行,就换。” 南默挑起眉头:“败城,你觉得这样就行?你跟我说话,看什么呢!” “我们在演习中。” “演习比你的前途重要?眼光短浅!” “这是检验这批兵最好的机会。” 南默脸臭了下来:“你很会带兵是吗?” “如果不会带,你怎么让我做队长的?” “那好。”南默扬起一只手,手上正抓着刚才知乐送来的信,“你给我去带个人。” “带人?”败城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我以为你会让我复员呢。” “你才几岁?”南默淡淡地道,“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走人?我是那种做不划算买卖的人?” 败城立定站好,直视着南默的眼睛:“报告大队长,你觉得我的兵一条命值多少?” 败城的声音不大,一点也不像个兵,反而轻柔得如同温柔的歌手。他有一把好嗓子,只要不吼,总是能引人心魄。 南默挺直了腰,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家伙,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伸出手去拍了拍败城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是那种,做不划算买卖的人吗?” 败城也笑了,微微小小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几乎看不见。离开“潜龙”特种大队已经是注定的了,但他知道,他会回来的。 “让我去哪里?” “111。” 败城一愣:“南京的?” “嗯。” 南京军区第一集团军,原新中国第一野战部队,历史悠久的老牌野战军,其中的第一师,水陆两栖机械化步兵师,第一团,拥有闻名全军的“硬骨头六连”,可以说是整个军区步兵中的标榜。 “连长?” “去新兵连。” 败城有些傻眼:“排长?” “你想做班长啊?” 败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郁闷,他一个特种部队的现役少校跑去新兵连就够丢人的了,还只能当班长,他眨巴了下眼睛,讨价还价道:“好歹当个连长。” 南默瞪眼:“你以为军队你家开的?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当班长也太丢人了。”败城很快收拾了情绪,轻声回答,“现在不是新兵选班长么?” “选你个头!”南默没好气地道,“当排长去,这个兵你必须得手把手的带!” “哪个?” 一讲起这个,南默倒迟疑了,想了片刻,还是把知乐送来的信递了过去,败城迅速扫了一遍,评价道:“名字挺特别。” 南默:“……” 听过败城名字的人当然可以理解他对名字的在意,败城败城,在军队中,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起这么个名字,第一印象肯定就很差。这就是先天劣势,他想修正都没办法,也只有盯着别人的名字来解闷了。 南默清了清嗓子,道:“具体情况你也知道了,总之,我给你把人塞进去,等明年选拔,你给我带把好刀回‘潜龙’来参训。” 败城又盯着信看了会儿,道:“他父亲是逃犯。” “我认识他父亲。”南默说得十分坦然,并没有遮掩,“参加中越战争时才十六岁,侦察兵,后来做了我的班长,再后来……” 南默没有说下去,“逃犯”这个身份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今的污点抹黑了过去的荣光,再也无法洗去。 败城的思考更为理性:“他怎么找到你的?” “来之前就联系过了。” “队长,你这样……不合规定吧?” 南默揉了揉眉心:“其他的事你别管,这个娃你得带着,他爹把娃送来是良心未泯,不想让娃儿跟着他走上绝路。而且,你想想,这个天气,这个娃穿越你们的演习区一路摸到帐篷主动现身才被发现,这样的娃,你不想要?” 败城瞬间就心动了。 军队里混的官,不要说特种部队了,哪怕是野战部队,对那些好苗子也像是狼看见了羊,年年新兵下连时,就是各位连长“会餐”的时候,无数双眼冒绿光的老狼冲上去使用一切手段,务必叼走中意的小崽子。 十六岁的娃儿,单枪匹马,没有任何制式装备,在十一月的寒夜里穿越近十公里的山地从林,不靠地图,悄无声息地摸到一片被军人包围的帐篷,这意味着什么? 天生的侦察兵啊! “人在哪?” “外面等着呢。”讲起这个,南默又头疼了,“你注意点,被骗来的,不行就逮人,唉,别逮伤了啊。” 信上讲得明明白白,知乐就是被骗来的,原“老班长”甚至还提示“必要时可以使用非常手段”,南默一想到老班长带着这娃在全中国逃亡了这么多年就想吐血,这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嘛! “我去看看。” 败城双眼泛绿地窜了出去,轻手轻脚地摸到帐篷后面,就见三个选训的兵端着枪,傻乎乎地对着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几秒才发现那里隐隐约约有个少年的轮廓,树林里不算安静,他听见了兵们的呼吸,而那个娃儿的却没有。 凑近几步,他看清了知乐的模样:捆了一身的枝叶,头上顶着个鸟窝,正安静地伏在阴影中,瘦长瘦长的,像颗还未长成的小树苗般。 败城只打量了一秒,知乐的眼光就敏锐地看了过来,也许是错觉,他看见那孩子眼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如同黑夜中的野猫。 败城的心跳得很厉害,他见过许多兵苗子,多狠多厉多皮的,他都调教过,可是像知乐这样的,还真没有。 严格来说,知乐根本不像是个人,而是个动物,生活在从林中的兽孩。 第2章 进城 信上非常简洁明确地介绍了知乐的情况,跟着老爹在全中国做了十六年的逃犯,小时候被捆在狗身上东奔西跑的,长大一点就趴在老爹背上,被无数刑警、特警、军人跟在屁股后面追捕,被枪打过,也打过人,也见过杀人…… 这样的娃儿,不好带啊,一边这样想,败城一边兴致勃勃的开口了:“知乐。” 知乐的眼神瞄了过来。 “你过来。”败城挥了挥手。 所有的兵们都盯着他们的“败老大”,这个冷血变态假装性脸部中风的教官,此刻就像是拿着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怪叔叔,令人无法直视。 不为什么,知乐就觉得这男的不对劲,哪里都不对,他往前走了几步,握紧手中削尖的小树枝,小心翼翼地猫着腰,随时准备逃走。 败城看着知乐绷紧的身体,心中有些好笑,继续温柔地道:“我给你爹带句话。” 知乐站在阴影边缘,盯着败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感觉他经历过,以前被围捕时,每次出现这种感觉,就意味着来了很厉害的东西,狗啦、方盒子啦、还有“夜里的小太阳”,轰隆作响的叫直升机的东西,那些,都让他吃了很大的苦。 还有一些人,就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每当这时候,老爹就会特别紧张。 败城见知乐戒备的模样,暗中赞了一句,往前靠了几步,道:“你过来,这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知乐很犹豫,老爹说务必要听到回话再回来,可是他却不想靠过去。他很紧张,有股麻麻的感觉从指尖升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脚跟,他的脚在发热,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我要贴着你说,不然就被别人知道了。” 选训兵们都露出鄙夷的神色,却被败城一个冷眼扫了回去,乖乖端枪充作背景。 知乐迟疑再三,还是走出了阴影,倾着上半身靠近败城。男人眼中闪动的光芒令他不舒服,但是老爹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得照做。 一步、两步、三步……败城计算着攻击距离,当知乐终于进入手臂范围时,他的手刀闪电般奔着知乐的脖子去了,这样的动作他做过成百上千次,落空的机会不多,可是这次,他不仅落空,还被一柄尖利的树枝抵住了脖子。 知乐在那一瞬间弯腰低头,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刺出了树枝。 老爹说不准伤人,所以,知乐只是稳健地举着树枝,以严厉的神情盯着败城说:“骗人鼻子长!” 周围传来窃笑声,败城觉得自个儿的老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没多加考虑,一挺身,把脖子顶在树枝上,绷紧了肌肉,往前一冲,手指粗的树枝居然应声而断! 土鳖兵特有的硬气功,一般侦察兵必须掌握的技能,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不过也亏得那树枝顶得稳,如果晃晃悠悠,加上点距离和动势,败城这会儿就得气管上插根树枝子等急救了。 败城瞄了眼知乐,发现这小家伙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后跳一步,落在树林里厚厚的枯叶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注意到知乐的手背在腰上,似乎握着什么,显然刚才那根树枝并不是真正的武器。 中越反击战的老兵啊,还不定给儿子传了什么花招呢,败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慢慢靠近。这时候用骗的是不行了,他压低声音道:“你过不过来!” “不!” 一片窃笑声又响起,败城扫了一圈,声音顿熄。 “你不过来,我过去!” 话音刚落,所有的兵都觉得眼前一花,阴影中一个削瘦的身板像是猴子般窜上了峭壁。 败城也不由张大了嘴,他见过许多奇人异事,但像这样的,还真是开了眼。 知乐的四肢轻松地攀上几乎是倒斜的峭壁,那些脆弱的树根、杂草,无意义的突起,被他轻轻一拉,就托着那瘦削的身体往上飞去。 对,不是爬,而是飞,那个身影就像是没有重量般,转瞬就到达了小山顶。 “我靠,这是人还是猴子!?” “废话,猴子能说话吗?” “也许是猴子王呢?” “我还孙悟空呢!” “闭嘴!”败城没好气的骂道,“给我枪!” “队长,枪?”选训队员的脸色很难看。 “麻醉枪!”败城冷眼,“另外,如果对方是个小孩子,就算要杀人,你是不是也不准备开枪?” 选训队员不吭声,败城也不多说,这时候说这些还太早。 败城举起枪时,知乐已经爬到了峭壁顶,正倒挂在峭壁尖上,四肢勾着,远看像只大蜂巢般,在天空的映衬下,明显得不行。不到五十米距离,败城要是打不中,绝对需要去看眼科了。 麻醉枪的声音很闷,一枪过去,挂着的“蜂巢”就抖了下,却还是硬撑着翻了上去。看着那身影一抖一抖的消失,败城啐了一口,无奈地绕到缓处往上爬,没办法,这个峭壁他爬是能爬,却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绕点路。 傍晚的天空逐渐变红了,败城很快就找着了地方,却没了人影,顺着地上的痕迹摸过去,就见着知乐蜷缩在树下的身影。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盖着一些树叶,显然知乐想在昏迷前躲起来,却敌不过麻醉剂的作用,还是睡了过去。 败城拨开树叶,摸了下知乐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着眉头,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野孩子包起来。野孩子蜷在他怀里,小得跟十岁出头的孩子般,毕竟是在野外混的,长得真不好。 败城突然有股上当的感觉。 等把知乐抱回营地,一堆选训兵像是看稀奇般都凑过去,被败城一人一脚踢走了,进了帐篷,南默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信以及一句留言:带不好,你回来后,当着选训队员的面裸奔操场三十圈! 到底还是要我回去啊,败城暗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知乐醒得比预定的早得多,一睁眼,人就像猴子般从床上窜了出去,半点也没有麻醉剂后遗症。 败城早就留心着,从后面一把抱住知乐的肋,两手臂圈过去还有余的。 知乐那叫一个张牙舞爪,可惜,他的那一身“装备”全被败城扒了个精光。 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尖枝啊,木弓啊,不知道什么植物编的绳啊,还有各种手工制的玩意儿。他把这些和自己的制式装备一对比,还真是齐全,当下就摇头苦笑了。 等知乐醒了,他很快就发现南默为什么特意强调要好好“教”了。 “你爹叫你跟着我!” “骗人!” “你爹信上说的!你自己看!” “不识字!” 败城如五雷轰顶:“你不识字!?” 知乐正撕巴着败城的手臂,大喊大闹:“不识!不识!不识!” 败城把知乐的脸夹在两个掌心中,严肃地问:“你进过城吗?知道城市吗?有很多人的地方。” “讨厌城!”知乐扭着脸,恼火地道,“讨厌城!讨厌铁盒子!讨厌盒子!讨厌人!” 知乐的描述令败城像被闪电劈了十几下般,他皱着眉头道:“好好说话!” “不好说话!不好说话!”知乐感觉不对劲了,拼命挣扎,“爹!爹!回家!爹!” 十几分钟后,败城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个真野孩,真得不能再真了,绝对不是“煮的”。 这种野孩子,要怎么教?文盲啊,字都不识一个,而且什么都不懂,话都说不好,沟通不能! 败城把演习交给了副队,带着知乐独自开车回驻地,他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选训的兵,他的离开,也没必要通知每个人。 第一天,败城还没在意,睡在车里,门也没锁,结果半夜一睁眼,知乐就没了,害得他像是打了鸡血般在野外摸了一天。好不容易摸到人,小东西还爬在十米多高的树上,任他狂吠乱踹死活也不下来,被骂急了,居然一个纵身跳到另一颗树上,他就跟着换颗树继续踹。 直到第四颗树,野孩子被逼急了,选了颗小树,一跳之下居然把树给扒断了,败城吓得魂飞魄散的去接,知乐在下落过程中却轻巧地一蹬树杆,落进草丛里打了几个滚,毫发无伤。 败城那是一口心头朱砂血,就染红了黑土地啊! 第二天,败城小心翼翼地带着知乐出发了。在车上,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等进了县城,他很快就见识到知乐的“本事”了。 前一天是吃干粮的,这到了县城,自然不会再委屈胃,败城带着知乐随便找了家牛肉面馆。直到坐下来,他都紧紧拉着知乐的胳膊,生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就跑了,也特意选了靠角落的位置,还和知乐坐同一边,把野孩子堵在角落里。 面上来了,为示亲善,败城把筷子掰开,交到知乐手上。 看着知乐一付迷茫的样子,他心头一凉:这小子不是连筷子也不会用吧? 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恨起知乐的老爹来。 养育养育,知乐的老爹根本就是光养不育,知乐和兽孩没什么两样,除了直立行走以及能说话外--说话都含糊不清! 败城一边吃一边斜眼盯着知乐,看他会做出什么夭蛾子来,想来想去,顶多也是直接用手抓,似乎也不是特别怪异,特种部队训练时这种事见得还少吗? 知乐果然把筷子一摔,瞪着面碗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伸头,把整张脸埋进碗里去了! 败城又是一口心头朱砂血,染红了牛肉面啊! 第3章 后爹不好当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坐的是角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赶紧拉着知乐的头发提起来,就见野孩子小脸上汤汁横流,只剩一双大眼睛迷惑地盯着他,还有不时伸出来乱舔的舌尖。 拽过桌上的纸巾胡乱给野孩子擦了擦,败城像是火烧屁股般拉着知乐跑了。 他买了碗盒饭,找了家小招待所,手拿筷子,只要知乐低头就打,打得知乐额头肿起来老高,小家伙才学会用勺子--筷子还是不会! “讨厌!讨厌你!”知乐塞得一嘴饭菜,含糊不清地嚷嚷,“给饭吃,不讨厌的,现在,讨厌!” 败城心口的朱砂血已经吐不出来了,他自我安慰道:好歹吃得快嘛! 接下来的日子,知乐就没消停过。精力十足,从早闹到晚,他光是盯着知乐,就和出任务的紧张程度差不多。有时候,眼皮子眨一下,人就没了,如果他没有车,知乐早就不知道跑丢多少回了。 他唯一庆幸的,知乐听了他爹的话,不伤人,否则的话,他很怀疑自己在梦中就被割喉了。 野孩子的躲藏技能绝对是天王级别的,把他锁在车里,门窗关好,都能缩起身子骨躲在椅子下狭窄的空间里,狡猾得像什么似的。 败城非常忧虑,现在的兵和以前不同了,强硬的身体素质比柔软型的更占优,像这么个柳叶型的,可怎么当兵?更何况,上兵伐谋,这个野孩子却连字都不识…… 败城一路郁闷着,到了驻地外围,更加郁闷了,因为他不敢进基地。 他不能带知乐进去,又不敢把知乐一个人扔外面,虽然衣服穿得人模人样了,但这孩子从根里就是野的,随时随地准备溜走去找“爹”。 找了家宾馆住下,特意要了大床房,把人搂实了,门窗反锁好,再在锁上加绑绳子,确认知乐没有怀揣任何利器,他才带着一颗警惕的心睡下。 第二天,早晨一醒,果不其然,还是出事了:败城发现知乐把床单撕成条,把他的手绑在床头上,骑在他胸口上,掐着他的脖子喊:“我要我爹!还我爹!” 败城居然不气,而是高兴地说:“哟,说话利索了?来,爹怎么写的?” 话一出口,败城一怔,猛地挣脱了布条,对着床头怦怦撞了几下脑袋,轻声咕哝:“妈的,我这是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啊!” 想想新兵连那个氛围,再看看缩在床角死瞪着他的知乐,败城只想哭! 知乐这样子,进了新兵连,还不被排挤死啊!?更何况,他能进得去吗?根本不合格啊! 想到这里,败城眼睛一亮,对啊,南默负责把人弄进去,他负责训嘛,这要是进不去,可就不是他的错了,对不对? 光是文盲一条就可以刷掉几百个知乐了! 败城顿时就轻松了,神清气爽地下床穿衣,打了个电话给南默,得到指示:“你就别回来了,省得那帮小子知道你要走了,又要闹事。在城里带带知乐,好好教教他,等十二月一到,直接拿火车票走人。” 败城放下电话,考虑了下,决定暂时不去想。他在军队招待所住下,天天把知乐关在屋里训。每天上窜下跳的抓猴子,房门真不能开,不仅不能开,还要用俘虏结打得死死的。结果,知乐居然会解,他不懂电视不懂游戏机,居然会解俘虏结! 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这么个跟着爹逃亡了大半个中国的野孩子,会的自然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自此之后,败城就转变了策略,一边用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知乐的注意力,一边潜移默化的教他一些东西,整天就花心思怎么让野孩子安静些,记下些东西。 野孩子记忆力相当不错,给他张普通标准地图,半天时间居然能记下一百公里内所有城市的位置。可是,败城上午才说“吃饭要用勺”,中午他又开始用手抓了。 败城那朱砂血,比选训队拔苗子时吐得都多。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后,败城接到了副队陈白的电话,说是送车票来。 陈白找到地方时,从窗户就看见他们“英明神武”的队长败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坐着那个野孩子,此时已经剃了个小平头,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俩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摊纸笔,还有几本书和报纸。 “知字怎么写?” “不会!” 啪! 败城手中卷起来的报纸砸到知乐头上:“想!” 知乐一撇嘴,仍旧咕哝着:“不会就是不会!” “不会今天不许吃饭!” 知乐眼眯了起来,牙齿磨了磨,才抓起笔,在纸上磨磨蹭蹭地写下一个字。陈白贴在窗户上一看,勉强认出来是个知字,只不过那个“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圈,矢字却像一个跳舞的大。 败城一脸欣慰的笑了:“这不是记得嘛?非要我打是不是?” 知乐一瞪眼,往后缩了缩。 “继续!乐字怎么写?” 知乐这次很爽快地写了,败城一看,立时扬起一边嘴角,这个动作看起来是在笑,但陈白却清楚得很,“败老大”火气上来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啊?”败城咬了咬牙,抬起手,看着知乐警惕的眼睛,压了压气,开始唠叨,“教了你一百遍,这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你记不住?你肯定记住的,就是故意不写,和我闹,是不是?” 陈白蹲下身,以撤离的姿态开始顺着墙根悄步走,走了几步,蓦地反映过来——他是来找队长的啊,躲得这么远干嘛? 转身进了招待所,站在门外,陈白听见门里败城念经般的唠叨,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光是这声音就让他心有戚戚焉。平时,伴随着这声音的都是一些挑战人类极限的训练,但他也清楚,使出这一招来,意味着败城已经是没招了,只能当唐僧。 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一秒,陈白听见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各种东西落地希里咣当的杂乱声音,其中夹杂着各种咆哮和尖叫。他一着急,摸出万能钥匙捣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野孩子正双手抓着窗户栅栏乱踹,他那“英明神武”的队长败城气急败坏地抓着知乐一条腿,俩人打得不亦乐乎。 败城下手像玩似的,但野孩子身形瘦小,灵活得很,败城捞了几下腿,不仅没被捞住,反而被踹了好几脚,有一脚差点踹到脸上。 这一下踹得败城怒从心头起,对着知乐的小腿就来了一拳,俩人硬碰硬来了一下,看得陈白倒抽了口冷气,自个儿都觉得疼,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十六岁大的毛孩子,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么? 不过,陈白很快就发现,还真有必要。 知乐动起手来看着像没有章法,但仔细观察,就发现他的动作灵巧而敏捷,每次都以躲避为主,但只要出手,就是奔着败城的弱点来,尽是一些眼睛、咽喉、下阴之类的地方,异常狠毒,然而,每次都在即将打中时收了势,不甘不愿地转了方向。 这个毛孩子,在留手? 陈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了看败城,发现自家队长似乎也留了一手。他被败城蹂躏的时候还少吗?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只不过,败城似乎留手之余,又总是不轻不重地打中知乐的软肋,一些又痛又不重要的位置,打得知乐像条蛇般挂在窗户上乱扭。 最后,终于是打急了,知乐脚一蹬墙面,像只蝙蝠般从窗户上跳下来,直扑败城,四肢一圈,把败城的脑袋抱在胸口就是一阵猛打,打得毫无章法,只图快活。 败城眼前一黑,感觉拳头如雨点般打在肩膀脑袋上,赶紧用力拉着知乐的后腰,一边往后退一边试图把人扯下来。结果,后退的路线上横着沙发,他就这么直挺挺倒在了沙发上,一个翻滚,打算翻身作主人时,知乐非常敏捷地脱了手,一溜烟窜进了沙发下面不出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十秒间,陈白目瞪口呆的看着败城一身乱糟糟的从沙发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道:“你来干什么?” “给、给你送票呗。”不愧是特种部队出来的,陈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败老,您这是做什么呢?” “做后爹!”败城没好气地道,讲完了又犹豫了几秒,压低声音道,“队里还好吧?” “嘿,不好意思,您老现在不是‘潜龙’一员,按照规定,我不得对您透露任何消息。”陈白笑眯眯地说完,乘着败城踹人之前已经脚底抹油窜了出去。 窜到门口,没感觉后面跟着人追,陈白回头一看:败城趴在地上,正撅着屁股去拉沙发下的知乐,还要集中精神,随时躲避突然打过来的拳头。 看着昔日威风队长那付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陈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所以,他决定给自家队长一些鼓励:“队长,你放心的去吧!粉嫩嫩的新兵就等你去蹂躏了,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啊!” 第4章 接兵 败城哪有空去管陈白的嘲笑,看着知乐躲在沙发下对他露牙齿,心头那火是噌噌噌的往上冒。 这种时候用什么解决?唯有武力啊。 败城一怒,直接掀了沙发,看着知乐飞速往门口逃跑,他一个擒扑动作,这是军队擒拿招中的固定动作,后面应该是前扑再加锁喉,他却没有,而是直接对着知乐背心就是一拳。 知乐果然手肘支在那儿单等前扑呢,被这一拳打得又贴回地上,开始哼哼。败城掀开野孩子的上衣,见着那一块很快泛出了青紫,又心虚又无奈。 这娃儿被他那爹调教得简直像个刺猬,对于军队的招数非常熟悉,见招拆招,开始的时候败城大意,还真吃了不少亏。摸熟了,他就知道,对付这野孩子绝对不能按普通招数来,一定要当作老兵才行。 不过,老兵哪有这样的! 这一路上,他真的把所有的手段都试过了,刺头兵也不是没带过,感化、关怀、爱护,什么招都没用,野孩子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一心向爹。 败城真的内伤了,他觉得南默这个大队长就是故意用知乐来磨他。不过,他也觉得这个决定相当有创意,知乐要是真被带出来了,他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等把知乐关进卧室里,败城看着如同飓风过境的客厅,想起陈白,翻箱倒柜的找出那两张车票,看着看着,他就去墙角面壁了。 败城在“潜龙”的权威是无可置疑的,在队员心中,他们的队长有三大特征,“面壁、挑食、看名字”。别人郁闷时发泄,他郁闷时就是对着墙角站军姿,一站数小时,之后就云淡风清了。 只可惜,这一次他足足站了四小时,还是无法开解心头的抑郁。 几天后,当他拎着知乐踏进火车站,不禁有种“大势已去”的沧桑感。 南默真的办到了,接下来,就该他了。 招兵是个肥差,他没捞着,带新兵是个苦活儿,他捞着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败城一只手紧紧握着知乐的手腕,看着野娃儿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就知道这小子开始闹心思了。 一路上连套带骗,他大概摸出了知乐的人生经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森林中渡过,偶尔也会被带去城里逛逛,不过,不是去玩,而是去接受城市隐蔽训练,搞得知乐一见城市就不喜欢,因为在城市里,知乐总是被打扮成小乞丐…… 这段时间,知乐学会了玩电脑,孩子对于游戏这种东西总是有股天然的理解力,连开关机都不会,但是他居然能在平板电脑上破了败城的扫雷记录。 火车站人来人往的,败城很担心知乐会溜掉,干脆掏出包里的平板塞过去,果然,野娃儿的注意力被切水果引走了。他乘机四下张望,很快找着了“大部队”,那一堆堆混合着兴奋与离别愁绪的人群想忽视都难,不少新兵蛋子都有父母送着,表情严厉的接兵干部们则在不断催促着。 抓着知乐的手腕凑过去,败城在一堆尉官中找着了“接头人”,南默介绍的军官只有名字和简略形容,不过形容得非常简洁有力——“一张特别方的脸”。 眼前的中尉身材修长,五官端正,一张方脸是如此醒目,下颚明显的超出了常服衬衫的领口。 “你好。” 方脸瞄了眼败城,非常俐落的立正敬礼:“首长好!” 败城心中苦笑,面容不变,道:“我是败城。” “您好。”方脸很是自然的回答,“我是于正。” 嗯,方方正正,好名字啊! 败城暗中点评了一句,道:“我先上车了。” 于正一点头:“您先走。” 败城拉着知乐往车厢走,对于正挺满意的,不卑不亢,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 带兵不难,难的重点只有两个:一个是知乐的态度,另一个是他的军衔。 据他所知,“硬骨头六连”的连长目前是上尉,他的军衔是少校,把一个少校放到一个上尉的连里去做排长,这无疑是一种挑畔! 不说别的,就说两人见面时,连长就得向他先敬礼,虽然这种事在军队里也有,比如将级军官,看到六级军士还是会很敬重,但那是一种对时间的尊重。他才二十五岁,又不是学生官,而那名连长则是正儿八经直接考军校毕业的学生官,俩人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派系,互相能看得顺眼,那才叫见鬼了。 况且,他顶着这种衔跑去当新兵连的排长,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他肯定还会走的,干不长,自然不会花工夫和他经营关系。另一方面,不巴结他的,又难免会想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所以才会来当这么个苦差。 总而言之,从各方面来说,大家都会觉得他是个傻逼加苦逼,谁要是和他套近乎,谁立马变出头鸟,只有楞子才会想着和他拉关系。可惜的是,军营中注重的是团结,成了所有人眼中刺的他会有好日子过才奇怪,他带的兵更是要倒霉…… 知乐也是个大麻烦。 至今,他仍然对败城有着浓重的敌意,如果给放到新兵连里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恐怕不到半天就会逃跑了。 出了逃兵,这个连就完蛋了,所有干部的考核、提干都要受影响,这还不把知乐往死里整啊。问题是,就算整,也要整得着啊,凭知乐这种背景,被逼急了,说不定会真的会做出杀人逃亡的事来,人爹是逃犯啊,他会在乎啥啊? 道德三观完全是处于负值上的! 败城先前就问过了:“你以后想干什么?” 知乐一脸迷糊:“什么想干什么?” “就是你想天天做什么?” 知乐回答得非常响亮:“吃饭睡觉。” “在哪吃饭睡觉?” “林子里。” “……” 败城唯一的成就,就是这段时间终于把知乐那不成调的讲话方式给改正常了,只要不出事,知乐表面上还是个比较正常的娃儿的,就是看起来小了点。 这不,一上征兵干部的车厢,所有人都望了过来,他和知乐,无论哪一个都在这个环境中是如此显眼,就如同黑夜中的光明,令人无法忽视。 败城又想去墙角站军姿了。 第5章 谁对你好? 站台上吵吵嚷嚷的,时光似乎永不停歇的驻足在分离的时刻,人声鼎沸的境况在火车拉长的鸣声中达到了顶峰,又带上了几许分离的愁绪。 冬天的南方,十一月末的季节,阴冷而潮湿,太阳都有气无力的,许多新兵蛋子的心却滚烫又火热。父母期盼而不舍的目光,带兵干部们冷硬催促的表情,还有这阴沉沉的天空,都令他们坐立不安而又难掩激动,构成了每年新兵出发的画面。 败城这个车厢基本上被带兵干部占领,剩下一小部分是新兵。这部分新兵多半都是有背景的,冷不丁就会冒出某个部队首长的公子,谁也说不准。 败城扫了一眼,足有十个之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分在一个地方,如果是的话,这个地方的连长八成要疯…… “关系兵”中,大部分都是准备去部队踱个金,之后不管是去读军校又或者在部队熬年头,最终还是要提干再转业的,他们的目标不在部队,更不在一线野战,所以,相比之下这部分新兵的心气劲头儿虽然比较高,精神上却比较松懈。 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纪律生活不屑一顾,又对新兵带着圈外人的鄙视。他们自认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军队式的,那些将官校官们,都是他们口中的“伯伯”、“叔叔”,自然鼻子往上翘,眼睛不着地。 也不是没有热血上脑,想要做一线实战兵的公子哥,但这是少数中的少数,凤毛麟角,万年指不定只碰上一个。 败城一眼扫下来,把新兵的种类认了个八九不离十,瞄了眼身边捧着平板切西瓜切得不亦乐乎的知乐,不禁有些发愁。 哪个兵分到哪个班,他说了不算,南默除了再三保证一定让他带知乐外,其他什么都没说。这要是在知乐的班上分上三四个大院公子,他那还不得带得眼睛都喷血啊?带好了不算,带坏了就让人看不起,虽然他知道最终还是要回“潜龙”去的,但这个脸,他拉不下。 一会儿的功夫,败城打量着别人,别人也在打量败城。 这么个少校,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那儿,一车厢的兵都矮了一头,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 败城坐得十分标准,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腰直如松,双眼直视前方,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刀。 别人看来——嗬!这军官在练什么呢? 换作“潜龙”的队员来看,立马就明白——队长大人碰上烦事,在神游呢! 军官都在偷偷打量着败城的军衔,一脑门子不安,猜测着他突然出现的意义。那帮子新兵则在悄悄打量知乐,看着野崽子用袖子擦口水的模样,不约而同在心里骂了句:走后门的废物点心! 懵然的知乐,就这么被归入了大院关系户里,又被当成了废物点心。 败城接收到别人不时瞄过来的视线,手一拐,便要夺走知乐手中的电脑。 知乐正玩到关键处,看着眼角一闪,身体便条件反射地有了动作,胳膊肘一张,挡住了败城的手,顺便切完最后一块。 “给我!”败城对这种事早有准备,只不过火车上,不能动手动脚只好动嘴皮子,“不许玩了!” 知乐没好气地把平板扔过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开始打量车里的环境。 败城见他这样子,心里有些惊,生怕他再搞出点什么事来,凑过去分散他的注意力:“坐过火车没?” “坐过。”知乐撇撇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倒映着败城的身影,像是撒了水晶珠子般,“你我傻啊?” “是‘你当我傻’,话都说不全!”败城没好气地道,“对火车有什么看法?” “不好。” 败城追问道:“哪里不好?” “出入口少,被人逮了不好逃。” “……” 败城无奈,这野崽子眼中的世界只有围捕和被围捕之分,其他都不存在。 “那如果你在火车上被人追着,怎么办?” “跳车。”知乐满不在乎的道。 “车太快呢?” “找个带孩子的阿姨叫妈。” 败城无语:“你以后长大了,还用这招?” “到时候就扮成列车员。” “列车员都是互相熟识的,你怎么扮?” 知乐噘着嘴说:“只要弄那身衣服不被人怀疑就行了!”看败城的脸色不好,他想了下又道,“再不行躲到行李间去,以前我躲过,找个箱子,掏了,躲里面,有人来就把拉链拉上。” 一瞬间,败城不禁有些心酸:这小崽子以前过的那能叫日子吗?行李箱再大,能有多大,知乐居然能整个人缩在里面,可见身体有多瘦弱。 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刺头脑袋,败城沉默了下来。正思绪万千时,身后飘来一个声音:“首长。” 败城一转头,就看见了眼前一张大脸。 于正从后面伸个脑袋过来,像是长脖子公鸡般瞪着败城。他的眼睛又细又长,镶在那张方脸上却意外的协调,眼尾微微上扬,居然还有几分风情。 败城被这么近的距离骇得差点没抬手一拳挥过去,意识到这不是在“潜龙”,赶紧压制了动作,小声道:“什么事?” “这是您带的兵?” “啊。”败城又开始脑袋发麻,模棱两可地道。 “连长说我们这次有个少校来带新兵。” 败城更尴尬了:“是我。” “您是特种部队的吧?” “不要喊您不您的了。”败城摆摆手,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这个话题,“我到了新兵连就是个排长。” 于正显然是个知情知趣的人,没有追问,反而顺着败城的话题说:“排长也是个少校,以后还是要走的。” 果然如此,败城苦笑着道:“看来我已经是臭名远扬了。” 于正即不否认也不肯定,小声道:“你带的苗子挺不错。” 败城当即对于正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又一个被知乐表像所迷惑的天真娃啊! 一个好兵必须有个好身体,一付好身手,可是,一个身体素质好,能逃能打的人,却不一定是个好“兵”。 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于正面相挺正直的,心里却精明得很,看着败城这模样,大概也明白这八成是走了背运,被下放到这里来带崽的。 招新兵是肥差,带新兵却是苦活,大家都不怎么愿意。一来,会脱离本身连里的训练,一天不练,身体就懒,二来,新兵带好了,那是万事大吉,万一带出个什么事来,那就倒霉了。 新兵伤了苦了累了,新兵班长就得像老妈子般细致照顾。现在的兵,越来越娇气,就算是农村兵,那也有富农之说,人一富,脑子就活,身子就懒,在只问军事素质的军营中,难免喊苦叫累偷奸耍滑,新兵班长和副班还不得跟在后面撵,跟赶小鸭子似的,要赶得快,还不能赶伤了。 这要是赶出事了,从上到下都要倒霉,赶好了,倒也是好事,证明自个儿的能力强啊,但是,辛辛苦苦三个月,带出来的崽子就下连队了,以后还不定能不能见到面呢。 所以,这活不是谁都愿意沾的,败城一个少校被撵来带新兵、当排长,长眼睛的都知道他是走背字,犯错误了。 于正缩回脑袋,败城转头瞄着开始抠窗户的知乐,想想,还是不放心,小声道:“我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知乐大眼睛一转,天真无邪,纯粹得跟块玉似的,说出来话却把败城气得不轻:“傻逼。” 败城:“……” 傻逼这词知乐原本还不会,败城有次气极了,骂了一句,当下就被学了去。 败城不死心,道:“我对你不好吗?” 知乐还是挺纯真的,被这么一问,把脑中的“好事”和“坏事”对比了一下,就有些犹豫了。 实际上,败城带他的这一个月,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游戏玩,又见识了许多新的东西,过的比以前十几年还舒服,确实不能说不好。可是,他又想老爹,脱离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他总有股不安感,有时候半天惊醒,一睁眼,他会忍不住跳起来,毫无头绪的乱窜。 每当这时候,身边睡着的败城总是会一个骨碌爬起来,双臂像是铁条般把他紧紧箍着,按在床上,抱在怀里,不管他怎么张牙舞爪都不松手。 等他安静下来后,败城还会轻柔而有节奏地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慢慢睡着。 老爹从来不会这样,只会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骂:“睡!” 之后,他就得睡,不睡,第二天就没有精神,跑不动,会换来更多的责骂…… 可是,以前的生活再不好,知乐还是想老爹,想那个宽厚的背部,抱着他的有力手臂,温暖的怀抱。没有人比老爹对他更好,他相信老爹,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知乐一咧嘴,喊:“不好!” 第6章 护短 他喊的声音有点大,把全车厢的视线都吸引来了,败城转头扫了一圈,所有人又都把头低了下去。 败城那叫一个心焦啊,那叫一个不爽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认为知乐不可能熬过新兵连。完全与别人没有互动的兵是不存在的,兵,本身就是以群体为力量的,知乐这种主儿,和平时期就是被开除军籍,战时肯定会被打黑枪。 而且这事还不能怪别人,是知乐本身太差劲,完全不合群,这怎么能行? 败城正犯愁着,知乐那边又闹来了:“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败城一肘打过去,知乐灵敏地闪开,闪得几个接兵尉官的眼睛都亮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这兵看起来有底子,可是被败城拎着,明眼人也看出来了,这兵就是败城的了,谁也带不走。 人一个少校干嘛跑来带新兵,八成就是为了这个猴一样的小子吧?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这样一想,接兵干部们也把知乐给归入大院公子哥行列里了,在知乐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背了两重黑锅了。 知乐没好气地道:“干什么打我!” 败城揪着知乐板寸脑袋上的小耳朵,拉到眼前,小声道:“我警告你,现在你已经是新兵了,你要是敢逃跑,是要被枪毙的!” 知乐眼皮一翻,大眼睛像是一汪清水里的黑弹子般转了圈:“我才不怕!一堆人说要枪毙老爹,老爹这么多年还是好好的!” 败城凶神恶煞地道:“你老爹多本事,你算什么?逮不着你老爹还逮不着你?我告诉你,你给我安份点,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给绑在火车外面!” 知乐一下子就缩了。 知乐有次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以前被老爹恐吓,绑在火车顶上,虽然时间不长,可还是把第一次“坐”火车的他吓了个半死,从此,老爹就经常用“把你绑火车上”来吓唬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这话百试不爽,败城自然而然就给用上了。 知乐恨恨地瞪了败城一眼,像猴一样撑着小桌和椅背,跳过败城的腿,直奔厕所去了。 败城看着知乐的身影,莫名地长出了口,不管如何,知乐还知道上厕所,也知道解裤子。想想一开始,知乐躲在车座底下时,为了保持隐蔽,一声不吭地就撒了泡尿在车里,把他气得吐血三升! 知乐当然会上厕所,只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上厕所这种小事完全可以忽略。对他来说,三观都不存在,礼仪廉耻这种东西是什么?能吃么? 这要是选训兵,败城保不定就暗自表扬“这小子有前途”,可是落在他的车里,他是打也打不下手,骂也骂得没用!最后还是把猴崽子逮了给五花大绑在树上,听着知乐的尖嚎乱叫,拎水桶冲干净了,就算如此,好几次车里还是一股臊味! 知乐钻进火车的厕所关上门,打开车窗就开始往外撒尿! 他哪里是不知道该往坑里撒,可是以前小时候坐火车,老爹抱着他就开窗吹口哨,也就养成了他这坏毛病,等尿完,一转身,拉门,纹丝不动。 他眨巴了下眼睛,再用力一拉,还是不动,立时脑瓜子就开始转了。 火车厕所的门是向里开的,外面没有卡,贴在门框里的,除非有人在外面拉着,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怎么会拉不开门。 知乐常识非常缺乏,但许多古怪的知识还是杠杠的,立时就皱起了眉头,轻轻拉了几下,门还是不动,便放弃了,转头直奔窗户而去。 不是要跳车,车开得很快,他又不是傻的,跳下去还不得断骨断筋的。 如果有人在外面,就会发现厕所的窗户里伸出一条手臂,接着,一个瘦削的孩子就钻了出来,趴在车厢壁上,两只腿别在窗户里,全靠腰力,上半身绷得笔直,像是只大壁虎般紧紧扒着火车侧面的突出处,往车顶爬去。 接兵的是普通快车,窗户上没栏杆,知乐便这么大摇大摆地爬上了车顶,火车况况往前开,寒风呼呼的吹,他裹紧了领子,缩着脖子卷成一个蛋,紧紧趴在车顶上,前后辨别了下方向,在空中仰着脸伸着鼻子闻了一会儿,他便准确地往原先的车厢爬去。 当知乐的一条脚踩上车窗时,满车厢的兵都没注意到,天寒地冻的,谁想到车厢顶上会下来一个人? 知乐扒着车厢顶边上的栏杆,过了会儿,也累啊,体力消耗也大,当下就用力踢了几脚,哐哐哐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注意力。 只听车厢里一声嗷呜,惊起无数大兵,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那车窗外面的腿,个别胆子小的新兵已经扯开嗓子喊了,“死人”、“尸体”、“鬼啊”,各种称呼不绝于耳! 败城一眼就认出那是谁的腿,像是过电般跳过去,用力一抬,只听卡嚓一声,窗栓居然被拉断了,在其他尉官吃惊的眼神中把窗户刷得抬了上去! “小兔崽子,你找死啊!” 败城气得头发都要倒立了,小兔子崽子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好的门不走走窗户,显摆是不是!?找揍是不是!?他倒不是担心小兔崽子有什么闪失,而是怕太显眼,本身就够得上刺头标准了,还这么扎眼,生怕别人不反感是么? 败城捞着知乐的腿,喊“放手”,瞅准时机一拉,小兔子崽子就这么坐到了窗户上,双手还紧紧扒着窗户上沿,小腰居然还挺得住,上半身紧贴着车窗上部。 “进来!” 败城一喝,知乐就乘着败城的拉势滑进了车窗,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把一车老兵都看愣了。 我操,这是怎么个事?猴子转世还是杂技世家啊?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败城拎着知乐的后领就吼:“你找死是不是!?有门不走走外面!?” 知乐一吸鼻子,梗着脖子喊:“门打不开。” “门怎么会打不开?” “有人在外面拉着。” 俩人对答一完,一车厢的人齐齐看向厕所方向。 厕所门口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个新兵正张着大嘴,像是雕塑般堵在连接通道那儿,手心里还有一排红印子呢,和厕所门把手大小正好! 都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八成是哪个大院里的公子哥看知乐不顺眼了,故意给下马威呢! 厕所的门拉不开,一般人都会用力拉,这时候突然一放手,里面猛拉的人就有苦吃了,不仅要被门板打个满脸开花,一屁股坐进坑里也是有可能的,出来以后还找不着捣蛋的,真是整人好手段! 知道归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挑出来说,一没证据二没动机的,讲不明白! 问题是,“文明人”都懂,知乐这野娃儿哪懂,看着有人站在那儿,立时就横眉怒眼,刚准备扑上去“动手动脚”,被败城伸手一拎,双脚就离了地,被甩回座位上去了! “就是他!”知乐哪里懂什么面子里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扯开嗓子就喊,“他害我!为什么不揍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害你了,坐好,不然把你绑火车外面去!” 败城吼完,知乐就焉了,虽然还是目露凶光,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牙齿却磨得吱吱响。 捣蛋鬼终于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摆出一付正直善良的模样,笑眯眯地对败城一点头:“叔叔好。” 喊完,捣蛋鬼若无其事地举步要走,却被堵了。 败城站在过道中间,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问:“你喊我什么?” 捣蛋鬼一怔神,双脚一并,身体站得如标枪般笔直,一个标准的敬礼,大吼一声:“首长好!” 众人一看,心里就抱了几分看好戏的情形,这模样一看就是标准军人家庭里出来的,不知道是哪家根正苗红的儿子,这是仗着身家背景在示威啊。 部队的公子哥儿进部队里,嘴上一般不会讲“我家爹是谁谁谁”,这种话讲出来,就和小孩子打架输了喊“我回家告我妈妈”一样,丢人! 但是,话不讲出来,不代表现实就不存在了。 教官和干部们对这样的兵都敬而远之,如果不幸分在自己手下,只要不是大事,都会睁只眼闭只眼,除非特别混帐或者没用的。 败城看起来军衔高,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谁家公子哥会去实战的特种部队?就算不打仗,但碰上个秘密任务也是会死人会受伤的,挣军功,没必要用命拼不是? 所以,像败城这种,都知道是苦哈哈升上去的,用鲜血汗水拼出来的二毛一,真正的汉子敬佩归敬佩,但正面对上大院公子哥,大家都不怎么看好。人表面上退让了,后面再给你摆脸子,下阴手,就够喝一壶的了。 败城不是新兵,部队里的弯弯绕他也懂啊,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为什么被“下放”的,不就是因为护短吗? 第7章 好孩子 要是知乐的错,他二话不说摁着小猴崽子的头就给道歉,该怎么处份就怎么处份,实际上,他已经想出一二三四个预案,适合各种场面,就知乐这样的,犯错还不跟吃碗饭一样轻松愉快? 问题是,现在知乐没错,是别人错了,虽然没出大事,但那是知乐机灵,碰上个憨的,这会说不定早就血流满面哭开了。 知乐虽然捣蛋混帐,但这一个多月,都是败城手把手的从吃饭教起,直到会写名字,想想那些盯着小崽子反复念经的日子,真是一本血泪帐啊!比带选训兵还要累! 这样的小崽子被别人阴——哪怕没阴到——败城肯定要不爽! 你不是装老兵吗?你不是能吗?行,我让你能! 败城也不说话,就堵在那儿,慢悠悠地打量着捣蛋鬼笔直的站姿,轻飘飘地道:“军姿不错,敬礼也挺标准,看起来在家里没少受教育啊。” 捣蛋鬼顺杆爬着上,笑眯眯地道:“首长教育得好。” “嗯,你家首长教育是挺好,不容易啊,现在愿意让孩子吃苦的家长不多了。” 这话说得很温柔,捣蛋鬼立时就兴奋了,小脸潮红潮红的,一脸得意往知乐看,一边吼得震天响:“谢谢首长!” “不用谢。”败城话锋一转,人也跟着坐下了,让开了道,“这么着,你就多站一会儿,也让各位班长开开眼,挺有老兵的样子,是不?” 捣蛋鬼傻眼了:“站这儿?” 败城冷笑:“怎么着?站军姿还挑地方啊?” “呃,不……” 败城咆哮一声:“你说什么?” “报告首长,我……我还不是新兵!”捣蛋鬼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却还是不敢造次,恨恨地盯了几眼知乐,一转身就要走。 才一迈步,败城就吼了:“我让你走了吗?你不是想当老兵吗?你不是敬礼了吗?无组织无纪律!你走一步看看!” 捣蛋鬼脸一青,腿收了回来,立在走道那儿开始站军姿。别说,军姿站得还真挺标准的,只是,这儿陌生人走来走去,还有列车员,难免多看两眼,那眼神里都是不解加好笑,把捣蛋鬼臊得不行,却不得不硬挺着。 他也就是在家里小练一下,站了十几分钟,开始腿抖腰弯了。再说,这是在火车上,火车摇摇晃晃的,站的时候就得特别使力,还没法平衡,更加的累。 满车的尉官都不吱声。 谁会和败城对着干,更何况捣蛋鬼做的这事也不怎么地道,便都当作没看见。 接近一个小时后,败城站起来打水,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对在过道中的捣蛋鬼吼:“站在这儿干什么?好狗不挡道,回你的位置去!” 捣蛋鬼这才得以解脱,气咻咻地跑回座位,想诉诉苦,却发现刚才还谈得火热的几个公子哥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大院公子哥虽然有派头,傲气看不起人,但还是佩服真刀真枪的男子汉。知乐刚才那手把他们震得不轻,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相比之下,捣蛋鬼这手就太不上道了,跟个混混似的,阴人都翻沟了,太寒碜了! 捣蛋鬼倒也不是心性坏,就是大院出来,从小受教育太硬,觉得大院子弟本来就被人看轻了,知乐还一付没骨头的样子蜷在座位上,捧着个平板电脑玩玩玩,一点儿男人样也没有! 他是真心看不惯,所以才想出手教训的,这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孤立了,更是气得不行,当即就把知乐和败城一起记恨上了。 一车厢里安静得像是没人似的,新兵们、军官们,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军营相对社会来说纯粹一些,但这不代表当兵的都傻,像今天这事,不少人就琢磨了不少事情出来。 知乐不简单。 这年头,哪有娃敢在寒冬腊月爬上开动的火车顶,再爬下来,还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老兵估摸着也行,但那是部队里锻炼出来了啊,你让个新兵蛋子,打死也不敢!而且,部队里的兵眼利,看着知乐那目露凶光的样子,就感觉有股戾气,不像新兵。 相比之下,败城就比较简单了,就是带着这个崽子来磨的呗。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被这么下放,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倒是对败城多了几分同情。这知乐一看就是个以牙还牙的主儿,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呢,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败城? 不过,这样一来,本来觉得知乐很特别的教官们也打定了主意,知乐这烫手山芋肯定要留给败城的,傻子才接! 火车继续开,窗外寒风呼啸,不少人开始闭上眼睛打瞌睡,败城仍旧坐得笔直,游神天外,一会儿想着“潜龙”的事,一会儿想着知乐的事,定不下心来。不一会儿,肩膀一沉,知乐的热脑袋就靠过来了,侧眼一看,知乐把腿全缩上来,蜷在座位上,倚着他,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他动了动,猴崽子立刻睁开了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这付本事确实不错,可是落在一个和平时期刚十六岁的孩子身上,败城只觉得心酸。 “睡吧。”他张开手臂,把知乐揽进怀里,小声道,“到地方我叫你。” 知乐这段时间都是和败城睡的,早习惯了他的怀抱,不仅没有避开,还伸手拽住败城的衣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眨巴几下眼睛,打了个呵欠,反而不睡了,睁着大眼睛看窗户。 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随着火车的节奏微微摇晃着身体,没几分钟,知乐突然道:“你好。” 败城呆了下,道:“什么你好?” “你对我好。”知乐沉思了下,一字一句地道,“你和老爹一样。” 听到这句话,败城心里那叫一个五味陈杂啊,说不上开心,可也不是难过,而是一股酸酸涩涩,像是发酵了的酒般的感觉,即醇厚又绵长,一抿之下,微微有些陶醉,又忍不住回味再三。 小崽子终于开窍,知道亲人了,败城抑制住笑脸,面无表情地说:“知道我的好了?” 知乐点点头:“你护着我的。” “看出来了?” “刚才,你罚那个人。”知乐眼神瞟了眼那边的捣蛋鬼,倒是平静得很,他不记仇,有过就罚,罚过就算,这是他老爹的教诲,“你对我好,和老爹一样。” 败城心里颇有些激动的,他的军龄不短,但年纪放出去,根本就是个小年轻。只是为了“工作需要”,逼着自己往沉稳睿智上整,以前,他也是个妥妥的热血青年,不然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特种部队里面钻了,还一干就干到了中队长的位置。 看着满车新兵蛋子打瞌睡的样子,败城禁不住在心里感叹:时光如梭啊。 接下来的旅程,知乐安份了许多,不说话,乖乖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发呆。一夜中不断有尉官去叫醒新兵,带着下车了,车厢越来越空,于正倒还是坐着,显然是和败城一个地方了。 一师的营区就设在南京,经过一夜的行进,到天亮时,车厢里已经不剩下多少尉官了,只有于正和另一个中尉,公子兵也走了不少,好死不死,捣蛋鬼居然还在。 败城正祈祷着捣蛋鬼不要分到一个地方时,车上响起了终点站即将到达的广播,一车子兵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他哀叹一声,发现捣蛋鬼一边收拾随身物品一边不时斜过眼来的模样,只得当作没看见。 下了车,败城还是紧紧拉着知乐的手,生怕这小崽子乘他一个不注意溜了,走了没几步,握着的手挣扎起来,他扭头一看,知乐定定地望着他。 “要上厕所?” 知乐犹豫了下,说:“我不会跑了,别拉着我。” 败城意外地挑起眉毛:“怎么?知道我的好啦?” 这本是句调侃,没想到小崽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你和老爹一样对我好的,你要我参军,我就参。” 败城怔了会儿,忽地笑起来,松开了知乐的手,看着小家伙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 知乐这么多年都是听着别人的命令过活的,现在一下子放手,他知道该怎么做吗? 败城的担忧是正确的,知乐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他走,知乐也走,他停,知乐也停。他没办法了,指着一个听于正指挥的新兵蛋子小声道:“去,跟着他,他做什么你做什么!” 知乐点点头,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像小尾巴一样站在了那个新兵屁股后面。 第8章 连长 被败城指中的新兵蛋子一脸老相,看起来足有二十多,浓眉大眼厚唇,面相非常老实,这也是败城挑了他的原因。这会儿,他正听着于正的呼喝站列队,才一站好,就发觉所有人都在看他身后。 他一转头,就见到知乐正站在身后。见他望过来,居然也不躲闪,就这么睁着大眼睛仰头望着他。 这一望,把新兵蛋子望着居然有些恍惚,那眼睛又大又圆,还闪着漂亮的水光,就是阳光下,满满一盆水里淹着的玻璃弹子,他从小到大看过的人中就没有这样的,一时间就这么扭着身子望呆了。 “司马山,望什么呢?” 于正一声怒吼,把司马山的魂唤了回来,他涨红了脸扭过身,正想辩解,于正又冲着他身后吼:“知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知乐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仍旧固执地站在司马山身后。 于正一头雾水,迅速地瞄了一眼败城,见败城没动静,便走过去要抓知乐,没想到,这一抓却落了空,知乐像是滑鱼般肩膀一扭,躲过了他的“抓捕”。 于正一愣,又瞄向败城。 败城其实从头到尾都看着呢,于正先前那一眼他就“接收”到了,不仅是于正,新兵队里还有好几个人在看他,有捣蛋鬼、干部车厢里好几个大院公子哥儿,真是令他有苦说不出。 眼看着知乐又要犯混,他赶紧走过来,对着一排新兵吼:“知乐,听教官的命令!” 败城的声音很磁性,做了两年教官,也练出来,中气又足,一吼出来,近距离能让一般人头晕目眩,队员们都戏称“潜龙狮子吼”。 离得近的新兵蛋子被吼得懵了,知乐听了一个多月,早听惯了,乘这机会一溜烟跑到于正面前,仰起脸盯着于正。 于正是老兵了,被吼得还少嘛,就没当回事,一低头,看见知乐这付模样,虽然没有像司马山一样愣住,但也闪了下神,才大声道:“知乐,回你的队列里去!” 知乐哪里懂什么队列啊,他那老爹是当兵出身不假,但老爹本身就是反组织反纪律的存在了,还会教儿子这些? 他那大眼睛忽闪了几下,看了看新兵蛋子站成的队列,又转过头盯着于正。 于正倒没生气,只是一脑门子雾水:这是怎么个事儿啊?说是示威吧,又不像,说是傻吧,有这么傻吗? 败城看得尴尬得不行,凑到于正身边嘀咕:“这娃大山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 于正不动声色,站到队列前面开吼:“站成一条直线,从矮到高,最矮的站最边上!” 知乐也不傻,一听就明白了,跑到队列前面看了看,站到了队列边上。 队列里顿时一阵骚动,笑声连成一片——知乐站到了最高的那边! 败城脸上那叫一个火烧啊,顺着笑声望过去,又是那几张熟脸,都是先前招兵干部车厢里的。这帮子公子哥儿倒是站得有模有样的,十分标准,捣蛋鬼也在其中,正夹着眼皮子瞪着他,一付得意洋洋的表情。 于正对败城抛了个无奈的眼神,明明白白写成“不是我不帮你啊”,指挥着知乐站去了队首。 败城站在一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不管怎么说,知乐没一下车就飞奔逃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站台上这会儿有不少接兵干部,各种口令和怒吼不时响起,于正这一波好不容易列好了队,败城、于正,还有一个尉官就开始赶小鸭了。 小鸭子们一路上东张西望地,不时还议论几声,一些小地方出来的对大城市好奇得不行,上了接兵车后,还是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跳下车看个够。大城市的相对来说要装逼一些,低声谈笑着,一堆吱吱喳喳的新兵中,只有司马山和知乐两人埋着头,一语不发。 知乐是习惯了于隐匿,能不和别人说话就不说,他总是坐在阴影中,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这种生活非常辛苦,但他的大脑早就熟悉了这种模式,一旦脱离,他反而会茫然不知所措,就像败城让他多睡会儿,他却更加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司马山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从刚才起,他满脑子就是知乐的那双眼睛,就像是化成了水,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小心脏莫名其妙咚咚直跳。现在,知乐就坐在他旁边呢,他的屁股上顿时就像扎了针般难受。 接兵的是几辆大卡,接兵干部不放心,跟着坐在里面。败城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帮子兵中有几个公子哥、几个城镇兵、几个农村兵,暗中挑剔着要谁不要谁。 “硬骨头六连”的作风硬朗,军事素质也是一流,在这样的队伍中,知乐应该能得到最好的锻炼,不过,他担忧的始终不是知乐的本事,而是性格。 那个叫司马山的兵,从刚才起就一直时不时瞄一眼知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早就惹得知乐警惕起来。 看着知乐握着紧紧的拳头,败城不禁暗叹一声:要什么时候小崽子才会明白,这世上并不是除了老爹之外的都是坏人? 嗯,我也不是坏人,败城沾沾自喜的在心中补了句。 等车子停下时,已近中午,冬天难得的艳阳高照,一车小子跳下来后还没看清周围是哪,就被一连串的口令喊懵了头。接兵干部们也不管小鸭子们的心情,对着名单开始点名,许多一起来的伙伴这时候就被打散了,从此走上不同的命运。 败城也左右张望,他不是在看兵,是在看“硬骨头六连”的连长有没有来,有些事他想提前打个招呼,也不知南默给整了多少关系,给他留下余地有多少。 连长没来,只来了另两个中尉。 败城过了热血的年纪,人情世故也不是不懂,凑上去递根烟,几个军官凑在一起嘀咕了会儿,他便大概搞清,这次单就六连的新兵居然招了非常可怕的六个排,是往年的一倍。机械化步兵部队通常不会招太多,一个连顶多一百人左右,这次突然招这么多,他只觉得心里的疑团像是发酵般不断扩大。 他还知道了一营驻地不在南京,而是在周围县城,不过他印象中“硬骨头六连”确实在南京的啊,怎么回事? 南默这个大队长,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把我丢下来的吧? 败城越想越觉得头疼,干脆抛诸脑后,专心应付眼前的麻烦。 新兵们按照所属新兵连队上了不同的车,败城跟着于正上了同一辆,眼睛一扫,就发现那几个重点关注人物都在,不禁暗中长叹:天要亡我啊! 车子开动,开车的兵也不知是炫耀还是真有急事,一路上急刹、急拐、点刹,所有的花样都玩了个遍。败城和于正默默地拉紧安全杠,一车的新兵蛋子拉了安全杠都不行,随着车身左转右转,像是洗衣机里的衣服般歪来倒去,车厢里不时响起尖叫和轰笑。 知乐在最初的冲撞到来前就跳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到败城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任凭身体怎么晃也不撒手。 含着不同情绪的视线看过来,败城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到达目的地是四小时后了,大城市的风景消失无踪,周围是一片乡村风光。野战部队不会设在城市里,通常是小县小镇,荒无人烟才好搞训练,况且,城市里地皮也贵不是? 于正一下车就扯开嗓子喊,新兵们一阵混乱,总算站好了队,败城看见知乐非常安份乖巧地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所有人不管真懂假懂,看着别人也会了,知乐也看着,可是,他就像根木头般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于正眼睛都不带偏一下的,就好像没看见,直接下令全体开跑。 败城看在眼里,顿时感激零涕:部队里靠什么,不就是靠兄弟么! 下车点已经在军区里了,四周都是绿化,面对一幢小楼,看起来有点像是礼堂。一般来说应该就在这儿由新兵连各班班长领人的,结果,于正领着一堆人却是越跑越深,败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出现了个大操场,黑压压一片人头,放眼望去,居然全是新兵。 败城一愣:这是怎么个事? 新兵是分批到达的,地方远近,来得自然也有早迟。可是看眼前这场景,这个连长把新兵给集中到一起,搞什么夭蛾子? 整个操场只有主席台方位有个简易看台,上面站着几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离得太远,败城看不清军衔,不过,按理这种场面,连营团的干部都来也不奇怪。等渐渐走近了,他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看过去,当认出台上人时,差点没一个跟头跌倒在地! 赵斌,一年前曾经参加“潜龙”选拔,却被败城认定不合格,退回原部队。此时,这人挂着上尉的军衔站在那儿,八成就是“硬骨头连”的连长! 第9章 “我的个连长啊!” 如果冤家路窄还不能形容这样的场景,败城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词适合了。“硬骨头连”连长的名字他是早知道的,但是由于赵斌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他没在意。 妈的,又吃名字的亏!败城在心里无奈地骂了句。 赵斌在一次行动中突发恐慌而懵住了,幸好还处于选训中,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由此,赵斌被认为心理素质不合格,退回原部队。 退赵斌时,败城还犹豫了下,说实话,第一次行动懵了兵不是没有,有时候老手带着,吼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但是那次,他对赵斌期待太高,落差也越发明显,同时也认为赵斌有战斗经验,不该如此。一怒之下,就退了回去,同时也期待着来年赵斌再参加选训,没想到,第二年赵斌却没有出现,令他失望之极。 赵斌自从参加选训,各方面成绩都是尖兵,没想到会栽在心理素质上面。今年选训名单未见赵斌,败城还颇为感慨了下,时隔一年,他们却在异地相逢,还是这么个尴尬的境地。 不过,再尴尬,也要迎头而上! 知乐被裹在新兵中,按照于正的指点站进了队列里。小崽子不时东张西望的,幸好,新兵们也和他差不多,嗡嗡的低语一直在操场上空盘旋着。 败城跟着于正走上看台,一堆军官扫了一遍,依军衔猜测,应该只有连营两级。有军衔比他高的人在,他反而比较自在,敬礼之后,抢先大声道:“硬骨头六连新兵连排长败城报到,请指示!” 有反应的果然是赵斌。 他脸色阴沉,板着脸回礼:“欢迎加入硬骨头六连,败城少校!”说完,他紧走了几步,凑过来小声道,“我等您好久了。” 来者不善啊。 败城有苦说不出啊,只得装出一付笑脸,小声道:“连长,什么事?” 赵斌的脸色晦涩不清,干脆地说:“败城,今天我要做一些创新。” 败城心里愣了下,道:“什么?” “新兵也要选,选出来最好的马驹子,就要配上最好的伯乐!” 这句话一说出来,败城就变了脸色:怎么个回事,这是要搞什么? 败城正暗自琢磨着时,赵斌已经继续说开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本事,平时我们没这个机会,但是现在有了,所以,我希望这一届你能够带最好的新兵!明年,能从我这儿送一个排的人去参加潜龙选拔!” 败城脸青了。 南京军区的特种部队名为“飞龙”,对外展示以及承担公开任务,相对的“潜龙”则大多执行秘密任务。这部队本来就不该说出来,赵斌被退回时应该也学过保密条令,现在却这么大肆张扬,这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看着败城的脸色,赵斌也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错了,去‘飞龙’大队。” 败城挑挑眉,轻声道:“连长,新兵连就是新兵连。” 言下之意,新兵中良莠不齐,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拔苗助长”的。有些人,可能两年义务兵后就走人了,弄什么特别训练也没意义。 赵斌似乎早就考虑了,脸颊透出一丝红霞,兴奋地道:“所以,才要筛选。你们是最后一波新兵,所有新兵已经到齐,我们来个简单测试吧!这么多年,新兵连也应该跟上时代,推陈出新!” 败城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明白过来,这家伙,是想利用他这个教官身份,在部队里选拔好苗子给他磨,磨出来后,明年哪怕不送进“潜龙”,就是“飞龙”,能有整整一个排,也是件非常光荣的事,“练兵有方”这四个字是少不了的。 败城想吐血,只是血在教育知乐这段时间里吐得太多了,现在有点干涸。 他真想喊一句,特种兵选训和新兵训练不是一回事啊,大哥! 特种兵选训是剔掉不合格的,你就算给我一个排最好的新兵,我也不可能保证这些新兵全部合格啊!更何况还要考虑个人意愿等因素,哪有那么巧刚好一个排全合格又全愿意进的?一个排,30来人,搞屁啊! “连长,你这样做……打过报告没?” 赵斌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对身边的营长笑了下:“团长批示,放手去干!” 妈的,这个团的团长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特种兵退下来当团长的多呢,也没见他们用特种兵的方法来训兵啊!比知乐的情商还低! 在败城心中,知乐的情商是负值…… 骂归骂,败城还是只能一脸淡定接过新兵名单,埋头苦看。只可惜,这一届新兵名单都挺普通的,他本来想按名字来挑人,挑一些比他更倒霉的名字,比如“史珍香”之类,现在看来,这已经是白日梦了。 翻啊翻啊翻,不经意看见知乐的名字,后面写着“体育特招”四个字,他咽了咽唾沫,一口血翻腾在喉头,又咽了回去。 一群干部在台上嘀嘀咕咕时,操场上一堆新兵连的苦力教官声歇力嘶的吼着,好不容易把一堆新兵蛋子给排整齐了,等待营长连长训话。 营长是个中年人,头发倒有点少年白,不过一付身材真当得上虎背熊腰,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保持得好。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打量败城,这会儿往前面一站,拉开了嗓子吼道:“都站好了,新兵蛋子!” 败城听了几句,不过是官话,便没再注意。营长讲完连长讲,他在后面捧着名单,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把南默揪出来打一架。抬头看看赵斌讲到新兵选拔那激动自豪的脸面,真有些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在气他,还是在崇拜他呢? 赵斌说完了,下面稀稀拉拉喊起一阵“是”、“到”、“知道了”,教官们又是一齐咆哮,这才响起稍微整齐的“是”。 “怎么样,败城!”赵斌双颊潮红,兴奋得像是十八岁小子一样,“一万米,五百米障碍,单双杠各一百个,怎么样?” 败城眼角一抽,把手中的名单拍回赵斌手中:“疯啦?一万米完还有几个能站着的!还五百米障碍,有几个能爬过墙的!?”讲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选训,赵斌不是选训队员,放软了语气道,“咳,连长,五公里,看看体能就差不多了吧?” 赵斌有些不服气,张嘴,却又闭上,点了点头道:“那就五公里吧。” 败城挠挠脑袋,有些摸不清赵斌的想法,却也顾不上了,乘着教官们把新兵们编队等待测试时,他偷偷对着知乐招了招手。 小猴崽子非常机灵地窜了过来,眼睛亮亮的:“要走了吗?” 败城一怔:“走去哪?” “当兵啊。” 败城一瞪眼:“这不就是当兵了!你以为当兵是怎样的?” 知乐立时耷拉了脑袋:“我以为和老爹一样。” 我操,全军要是都和你爹一样,世界早就大乱了! 第10章 新兵也要比 败城默默地想,道:“别管这些,我现在和你说的记好了。马上你要和其他人比赛跑步,这个跑步是计时的,你给我有多快跑多快!” 知乐眨巴下眼睛,脆生生地道:“好!” “回队里去,听于正的命令,知道不?” 点了点头,知乐一溜烟又回去了。 败城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欣慰之余,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念头:知乐只知道听话,他认定了谁,就听谁的话,没有独立思维的人,能当特种兵吗?再说了,如果一个坏人对他好,那他不就…… 想到这里,他想不下去了,有些事,还是不能深思啊,越想越麻烦。 随着选拔的进行,操场上很快就充满了半死不活的新兵,个个叉着叉腰肌,气喘吁吁地迈着腿,个别开始跑时猛表现的此刻已经要吐了,几乎是爬着前进。 不要说败城了,几个教官都看得直摇头。 都说黄鼠狼下崽,一窝不如一窝,这新兵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生活一富庶,谁还来当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哪个新兵开始时不是一付熊样,部队本身就是个大熔炉,好铁炼成钢,下脚料就变成灰。 一波接一波,操场边上很快就聚集了大批坐在地上喘气的新兵,有个别比较好的,也是脸色潮红,呼吸像拉风箱般。只有极少数,五公里跑下来仍然活蹦乱跳的,只是脸色红得可怕,其中一个自个儿跑完了,还在场边大声给人加油,在一堆瘫地上的新兵中显眼之极。 败城远远地瞄了眼,发现居然是捣蛋鬼,顿时苦笑了起来——妈的,要是把这家伙分进来,那真是要鸡飞狗跳了! 苦笑归苦笑,他还是去问了下捣蛋鬼的成绩,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21分47秒,军校兵五公里的优秀标准也不过21分钟,远超23分的及格标准。他不禁感叹了下,不愧是军人家庭出来了,身体素质就是过硬,也不知练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好好削削,说不定真成是个好兵呢。 转念一想,瞎想个啥啊,就算好他也不想要,捣蛋鬼还不定怎么恨他呢!要真分来,肯定是极尽捣蛋之能事,他就等着跟在后面擦屁股吧! “知乐,站这边来!” 于正的喊声把败城飘远的思絮拉了回来,他看着知乐站在起跑点了,东张西望的,一付警惕的模样,颇为好笑。 人站齐了,教官也不拖延,一声怒吼:“跑!” 所有人都箭一般窜了出去,知乐却回头看于正,操场边上笑成一片。 “……” 败城琢磨着以后得教知乐灵活点,于正却是很“灵活”,见知乐望自己,立时大吼一声:“向前跑!”停了下,又赶紧补充,“绕着圈子跑,看看别人是怎么跑的!” 知乐这才跑了出去,学着别人的样子,跑得倒也对,但是,与其他已经跑了半圈的人相比,他是那么悠闲,不慌不忙的,仿佛在散步似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教官们却都盯紧了,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 败城虽然对小猴崽子非常无奈,但是好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此时看别的教官都注意了,顿时就暗中得意了起来。瞄了眼赵斌,正好赵斌也在看他,俩人目光一触即分,跟作贼似的。 他正想着该找时间和赵斌好好聊聊,操场上已经响起了吱吱喳喳的声音,知乐一边跑一边大喊:“爹,什么时候停?爹!爹!” 败城满脸通红地挤到场边咆哮:“谁是你爹!” 知乐正好路过,一边摆出个笑脸一边丢下句袅袅的“你啊——”,拐过弯了。 败城立刻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面红耳赤的分辨:“不是我儿子!大山里的孩子,不懂事!” “谁知道呢!”不远处,捣蛋鬼不阴不阳的来了句,“现在的兵,私生活乱得很!” 败城懒得去理,焦急地看向于正。 于正真是够体贴够兄弟,立时心领神会地喊:“知乐,我喊你停就停!” 知乐一边欢乐地喊着“知道了”,一边开始加速。 此时,刚才猛跑的人已经差不多慢了下来,个个欲死欲仙的,还有人翻了白眼,知乐却是越跑越轻松,步伐丝毫不乱,气息稳健,逐渐把人一个个超过。 教官和干部们渐渐都有些期待,就连败城都凑到计时教官身边,看着计时器上面的数字。 “知乐,还有一圈!”于正喊道。 “知乐,冲刺!能跑多快就多快!”败城也跟着喊。 知乐眨巴下眼睛,突然微微弯腰,脱了身上的选训服甩了出去,像只猎豹般窜了出去,他的手腿修长,摆动起来姿势很可笑,速度却是实实在在的提了上去。瘦削的胳膊上肌肉紧绷,额头的汗水直淌下来,喘气的声音却仍然那般轻,按照节奏,丝毫不乱。 当知乐冲过终点线时,不少人都涌到计时教官身边,看着计时器上的数字:21分37! 教官和干部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以一个新兵来说,这个数字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知乐全程跑得都很轻松,开始还耽误了点时间,不然成绩可以更进一步。 就算是知道内情的败城也有些吃惊,知乐的年龄才十六岁,随着营养的加强和锻炼的晋级,未来的他能够走到哪步,不可限量。 看着计时上面的数字,败城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了,只是,这沸腾的血在知乐凑过来的问话后瞬间熄灭了:“爹,没人追我啊?” 败城一巴掌打在知乐脑门上:“谁是你爹!叫排长!” “排长。”知乐委屈地摸摸脑袋,“没人追我啊?” “谁追你?” 知乐一脸天真:“没人追我为什么要跑?” 周围人都愣住了,这个问题还真从来没有人问过。知乐眨巴下眼睛,又说:“累死了,以后没人追我才不跑,你们都骗我。” “……” 第11章 见鬼的住宿 有人扑哧一声笑开了,顿时笑成一片,败城尴尬的把知乐推开,无奈地想:未来的路,还真是漫长啊! 于正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小声道:“排长,知乐练过田径?” 败城摇了摇头,于正有些不相信:“他那姿势和呼吸方式明显是练过的,不是体育特长生吗?” 败城拍了下知乐:“谁教你这样跑的?” “爹啊。” 败城看向于正,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过,他这一身本事确实是他爹教出来的,他爹也是军队的……退役了。” “一身本事?”于正立刻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还会什么?” 想到先前知乐那些稀奇古怪的逃跑方式,败城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哪!” 于正忽略了败城的感慨,道:“排长,放心吧,知乐肯定会成器的。” “但愿吧。”败城答完,又似笑非笑地盯着于正,“怎么,你也想带?” 于正一脸淡定地道:“排长,我已经向赵连申请做你的副班,愿意收我这个学生吗?” 这是偷师来了啊? 败城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排长吗?你怎么是我的副班?” 于正把败城拉到偏僻处,小声道:“连长已经说了,这次的新兵苗子任你挑,你任一排长兼特别班班长,” 败城更头疼了:“这不合规定吧?” 于正居然一个立正,像模像样的说:“报告排长,我们硬骨头六连已经被团长定为新制度试点连,赵连做了新规划!” 败城看了眼台上的赵斌,只想拿把重机枪都突突了。 赵斌,你这是温柔的要我命啊! 知乐引起的骚动很快过去了,接下来的新兵们似乎有了目标,一个赛一个的拼命,等全部新兵跑完,居然有不少都跑进了22分,个别甚至还有达到21的。 不过,败城就是觉得,这些人都没能像知乐那样轻松,跑完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轻轻的呼吸,无声无息的,一付没事人样子。看看那些兵,啧啧,站都站不稳…… 不知不觉间,败城已经把知乐视为自己的小鸭子了,别人的小鸭子也许羽毛漂亮黄澄澄的,招人喜爱,但他就是喜欢自家小鸭子那傻不拉叽的纯真眼神。 成绩一统计出来,一部分新兵就被陌生的干部带走了。败城注意到那些人走的方向不同,便凑到于正身边道:“那些是我们连的?” 于正对败城这声“我们连”十分有好感,轻声道:“那是其他连的干部。” 败城一愣:“怎么?这里是整个营的新兵?” “整个团!” 败城头皮一下子就炸了:“整个团由我们挑?其他营能甘心?” “团长发话。”于正成熟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些激动,“而且,我们是‘硬骨头’啊,我们是顶尖的!” 这句“顶尖的”里面包含了多少骄傲与自负,败城已经能够估摸出来,而把他按进这个地方,上面恐怕也有让这里更上一步的意愿。南默还不知道诈了什么好处,却把他扔出来当筹码。 败城暗叹一声,即是骄傲又有些担忧,他也曾经是个热血青年,虽然后来逐渐往“疯子教官”方向发展,但心里那一丝血,却始终没有降温。 “败城!” 赵斌的喊声传来,败城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到”,往高台跑去。路过那些被领走的新兵时,不出意外的看见领兵干部难看的脸色,一想到等会儿“硬骨头”其他的新兵排长也会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他就觉得头疼脑热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连长?” 赵斌递过来一张名单,上面勾勾划划的,直接把成绩在前面的人都挑了出来。 败城看得头皮发麻,小声道:“一个排,人太多了。” “不是一个排,特别班,你自己定人数,一个排到一个班都可以!” 败城一愣,看向赵斌,却只见到眼中闪动的兴奋:“连长,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败城,服从命令!”赵斌还真端起架子了,大喝一声,引得不少干部看了过来。 败城只得立正站好,干脆地回道:“是!” 就这样,半小时后,新兵中的佼佼者全部站在了败城面前。他左挑右挑,有心把部队大院的全给筛了,但捣蛋鬼那成绩实在扎眼,差不多的他可以用什么“心理素质”、“其他条件”之类的给换了,但捣蛋鬼还真是没办法忽略。 在一众排长仿佛带着毒气的眼神中,败城把名单交了上去。赵斌看了下,勾了几个名字又送了回来,败城一看,一路上和捣蛋鬼勾肩结伴的大院公子哥又全被划了回来。 他一脸疑惑,赵斌看了,主动上来解释:“这几个是纯正军人家庭出来的,他们的长辈已经打了招呼,务必要锻炼一下,如果以后有机会,会要求进实战部队。他们本身的基础也很好,你也看到成绩了,从小练到大的。” 败城似笑非笑的:“赵连,你可想好了,这些兵训出来,人家说转业就转业了,你的功夫就白费了。” 赵斌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见败城脸色不好,他又补充道,“有什么难处你说。” “如果您硬要这几个兵让我管,那……”败城划掉了好几个,“这些我就不要了。” 赵斌看了眼,有些失望:“六个?一个班都不满员!” “正好两个战斗小组,赵连。” “你至少带一个班,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我觉得这个就不要了吧?” “那你换这个!” 所有的新兵和干部们就见连长和败城俩人在看台上,对着一张名单勾勾划划,嘴里还一直在碎碎念,跟讨价还价的菜贩和家庭主妇一样,不由的心生不满:才来,就和连长感情这么好?架子真大! 还不等他们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赵连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咆哮:“吵什么!吵吵闹闹的,你们是来郊游的啊!?” 从团长到营长到连长,一个脾气,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败城感叹道。 赵斌开始点名,当点到知乐时,败城看见小崽子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先是伸头往看台上找他,找不着,又转头去看于正。等于正指挥知乐站进队列里时,他的眼神才移开。 “刚才点到的新兵,进入六连新兵连特别班,其他人,各排排长按名单领回!” 一瞬间,新兵排长们都以灼热的眼神看向败城,他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台,对几人喊:“看什么看!跟……于正走,他是你们的班副!” 这下子,又是数道目光打在背上,败城就知道了,于正恐怕在连内的本事不小。挖苗子,又挖骨干,这真是自掘坟墓啊,连队一天都还没呆呢,已经快成公敌了。 败城跟在于正后面往宿舍走去,一边走一边流泪,当他看见宿舍的那一瞬间,几乎肯定赵斌是在整他,以牙还牙选训时的仇。 那哪个宿舍啊,叫鬼屋还差不多。不仅位处整个营区的偏僻之地,前面是一大块菜园子,后面是营地围墙,墙头上拉着电网嵌着碎玻璃,外临马路,一幢两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一片空地上,楼附近两三颗光秃秃的小树,伸展着扭曲的枝杈。 就不说那破破烂烂的外表了,新兵们进去一看,所有屋子一半的门都没了,一走廊十几间屋里所有的东西拼拼凑凑,都找不到一套齐全的住宿用品。 所有新兵都傻了眼。 整个特别班只有九人,除了知乐,五个城镇兵,三个农村兵。 人总是喜欢抱团,兵中也会有这种现像,只是一般不会严重到互相使绊子,在作战时给战友使绊友,就是在给自己套绞绳。只不过,新兵一开始共同生活时,总是会以各种背景划分成不同的阵营。 城镇兵和农村兵一般都是泾渭分明,败城觉得司马这小子应该会比较容易接纳知乐,成绩也不差,所以要了来。 捣蛋鬼和三个大院公子兵此刻正在指手划脚,点评江山,完全一付自己人的派头。 剩下三人中,二个农村兵聚在一起行李旁边,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周围。 只有一个普通城镇兵,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外围,却丝毫没有胆怯孤独的样子,反而气定神闲的在各个屋子间绕来绕去。 观察着这无组织无纪律的各个阵营,败城暗叹一声,要把这帮兵的刺头拔了,再拧成一股绳,那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心血。 他也不催,就这么等着,不一会儿,等出去巡视的城镇兵回来后,他开口了。 “我是新兵连一排排长,兼任特别班班长,你们叫我排长就行,不许带姓。”败城熟门熟路地说道,“于正是你们副班长,找不着我,找他。如果连他也找不着,就给我回寝室老实呆着。敢在我们不在的情况下犯错,惩罚加倍,明白了吗?” 败城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一个恍神,就听不见了。这帮子新兵这会儿正震惊于宿舍的破败,哪有空听班长的话,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看着一摇就要散架的床发怔。 除了一个人,知乐。 第12章 “敌人!” 知乐对眼前的“困境”似乎完全没感觉,把左右上下的环境摸了个透后,走到败城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说:“排长。” 败城眉头一跳,大声道:“说话之前喊报告!” 知乐反应极快,当下就大喊一声:“报告!” “说!” “今天住这里?” “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知乐对于这样的环境非常满意——没有蛇,没有蚂蚁和马蜂窝,头上还有天花板,多么理想的休息地! 无视其他人,他就径自乐颠颠地跑出去找房间住了。 屋子里本就不大,又空旷,败城和知乐这么一答一部的,吼得于正都差点背过气去。 几个新兵回过神来,都是一脸铁青。 捣蛋鬼首先就开炮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聋子啊!” 败城眼角一甩,捣蛋鬼气息一窒,转瞬又挺起胸膛,一付“我就是说了怎么样”的表情。 败城也不生气,只是笑,不出声,光咧嘴角。 一屋子新兵蛋子就看着他们的班长一直笑,直笑得他们心头发毛,头皮发麻。 捣蛋鬼渗得慌,很快就移开了眼神,一边在心里骂着“神经病”一边岔开话题:“我说,今天晚上就住这里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老百姓每年纳的税都到哪里去了?我们住的呢?吃的呢?部队这是虐待新兵吧!” 于正望败城,败城悠闲得很,在屋里踱了几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出门了。 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领头的出了门,连于正都是一脑门子迷惑,说了声“赶紧打扫一下”就追了出去,跟上败城小声道:“排长,不管他们?” “这帮子兵那么多大院出来的,光听家里的事就知道不少了,都等着我们来下马威呢。”败城不慌不忙地道,“让他们闹去。” 于正一怔,问:“如果闹出事来怎么办?” “开除,转排,随便。”一讲起这个,败城就有些郁闷,想起要和赵斌谈谈的计划,他便道,“你去看着他们,如果他们不听话,别管,反正你只管下令就行。” “排长你去哪?” “我去找你们连长叙叙旧。”这句话败城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恨完了,又道,“对了,知乐你随便管,他很听话。”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你们连长住哪?” 知乐看着败城和于正俩人结伴走了出去,他缩在屋子里,躲在破窗户后,看着败城越走越走,于正又返回来了,才慢慢安下心来。 他不喜欢窗户,老爹总是告诫他,“在房子里想死就站窗口,想死得快点就晚上点灯然后站在窗户边”,搞得他大白天也喜欢拉窗帘。像这样连窗户都不存在的屋子是他的最爱,跳的时候方便,也不会有影子。 知乐蹲在窗户下面,把眼睛露出点,打量着外面陌生的环境。看了一会儿,大概计划了几个逃生路线后,他缩了回来,看着窗户下面墙皮上的划痕发呆。 老爹到底去哪里了? 在知乐的概念中,“不要他”这句话是不存在的。 老爹怎么可能不要他?他做得很好啊,无论什么事都达到老爹的标准了,为什么老爹会不要他?虽然他走的时候老爹受了点伤,但以前也受过,没什么大不了啊,这次,和以前那无数次也没有不同。 是嘛,老爹? 不知道为什么,知乐觉得身上发冷,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没几秒又变成了半蹲,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可以蓄力的状态,这是老爹反复耳提面命的话。 老爹,你在哪啊?我好想你,老爹,为什么你不来找我?这个叫败城的人还不错,和你的味道很像,有时候,他也会用和你一样的眼神望着我,我不懂,那个眼神让我心里酸酸的。他和你真的好像,每次我说真话时他都会瞪眼睛,他瞪眼睛可傻了,哦,对了,我还学到一个新词,“傻逼”,但是我一说,败城就会唬我…… 老爹,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 我想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个地方不好玩,我都不认识那些人。人好多,我害怕,我看不过来,如果有人要害我怎么办? 败城又不管我了,老爹,还是你好,总是陪着我。 老爹,我再也不犯错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想着想着,知乐就流下泪来,长长的睫毛随着大眼睛的眨动而上下翻飞,却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哭的时候不准出声!” 老爹这样说,他就这样做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却在陌生的土地上茫然无措。 知乐抬起头,从狭窄的窗户洞上仰望天空。老爹教过他依靠星座来辨别方向,可是,一路上走来,那些地方天空没有树林里的黑,星星却也跟着不亮了,一点都看不清。 他的恐慌不断累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只能依靠回忆来保持冷静。当身后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时,他立刻握紧了手心的石子,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不是败城,败城的脚步很轻,即使穿着鞋子,在寂静的房间中,也时常会消失。 也不是于正,于正的脚步方方正正的,非常规律,每一步迈出去的间隔都差不多。 即不是败城,也不是于正,那肯定是敌人! 知乐更加紧张,换作败城来看,立刻就能发现他紧绷的肩膀和随时准备暴起的身躯,但出现在这里的是司马山。 司马山是农村兵,和同样出身的几个人抱怨了会儿当兵生涯的糟糕开始后,他才发现知乐不见了。 对知乐,司马山充满了好奇。他今年十九岁,高中刚上完就被父母撵来当兵了。抱着节省家里一付碗筷的念头,他拼了命的想在部队表现,如果能吃上公家粮,那是再好不过了,村里头说出去,给他说媳妇的人绝对会踏破门槛。到时候,可得要好好挑一挑,就以前对他翻白眼的,他都不稀罕呢…… 可是,在见到知乐后,司马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飞了,满脑袋都是知乐仰着头看他的神情。那大眼睛中好像有个漩涡,把他的全付心思都被吸进去了。他站着也想、坐着也想、跑步时也想,好不容易和同班的新兵聊上两句,又开始想了。 知乐呢? 他不敢问别人,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城镇兵看知乐的眼神不善,便装作好奇的样子溜了出去,在阴铡铡的房子里四处寻找。当他终于在一片不起眼的阴影中发现知乐小小的背影时,脑袋一热,也没多想,就靠了过去。 结果,还没接近呢,那团阴影猛的变了形状! 知乐乘着身后的脚步一停,猛地以脚力撑地,蹲着转了个圈,对着身后人挥出了握着的石头。他的身高本就比较矮,蹲姿可以躲过一般成年男性的攻击,正好可以攻击到胯间要害。 这一下打得漂亮极了——司马山惨嚎一声,直接捂着命根子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知乐辨别了下,至少有四五个人。 “当敌人的数量远超你时,就算对方装备不如你,正面对抗也是愚蠢的,寻找有利地形逐个击破!” 知乐非常完美地诠释了老爹的教诲,撑着窗台一个翻身,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间里。等捣蛋鬼和一帮子公子兵急匆匆跑进来时,房间里只剩一个蜷成虾子状蠕动的司马山,几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都有些莫名其妙。 搞什么?自己打了自己的“鸟”? 本着友爱原则,一个公子兵正准备仔细检查一下,猛的一块石子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准确地砸在脑门上,如果不是他正好有个低头的动作,这个石子直接能打瞎他的眼睛! 就算如此,以脑门碰石头,他也是大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了。 身后的三人吃了一惊,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前面“倒下”的俩人,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操,这屋子不会是闹鬼吧?”三人中的一个“小白脸”发话了。 说他是小白脸真不是冤枉,那皮肤在一堆各种深浅巧克力色的男娃中,就像是万绿从中一点红,衬得他越发的白里透红了。 “火说波道!”小白脸身边的人一开口就是满嘴南京腔普通话,“光天化日的,日毛鬼!” “那你过去啊!”捣蛋鬼乘机说道,“看看是不是鬼!” 这样一说,南普反而有点憟了,和小白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你怎么不过去?” 三个大院公子兵是一拨发小,捣蛋鬼是半途杀进来的程咬金,见好友倒地上直哼哼,这个外来人又在这儿瞎哔哔,南普和小白脸立时不快了。 南普说:“你刚才跑的成绩最好,到时候有什么事你也跑得掉包!” 小白脸道:“你不是从小就戴你爸的二毛四么?上啊,二毛四得有表率作用!” 捣蛋鬼被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火起,他本就是个直脾气,当下就梗着脖子逞起了英雄:“看好了,老子是怎么当二毛四的!” 讲完,捣蛋鬼大喝一声——趴地上了,然后,开始匍匐前进。 第13章 特别班满员 只可惜,他的匍匐前进根本没练过,就是按印象装个样,脸贴着地,眼睛往上翻得快进眼皮里了,屁股撅得老高,一扭一摆的,看得身后俩人吃吃直笑。 知乐在外面墙下,把一枚小镜子绑在枯枝上,伸过头顶,屋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随身自制的各种“武器”一开始给败城搜走,他又偷偷摸了几样回来,带在身上,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石子不能提供足够的杀伤力,这些人又太多,知乐犹豫再三,还是明智的决定撤退。万一要是被包围了,他可没信心一对三,尤其地上那两个又没完全倒下。 如果有弹弓就好了,一边想着这句话,知乐一边消失在墙角。 等于正顺着地上灰尘里的脚印摸过来时,就见到三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咋咋呼呼的说这屋里有鬼,并且拿先前要去救助司马山,结果反被砸伤了额头的老好人作证据。 于正看了看好人的伤口,扒在窗台上观察了下,有了决定,才不紧不慢地说:“有鬼?行,我们今天就在鬼屋过了。” “鬼层”里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于正是第三年兵了,带过两届新兵,成绩斐然,如果不是赵斌一直不放人,他早就被调走了。就算如此,赵斌也是把他当宝贝一样捂着,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就被哪里的部队看中,挖走了。 相比之下,败城就舒服多了,和赵斌这个“被挖墙角”的不同,一般来说他都是扮演“挖墙角”的一方。 此时,“挖墙角的”站在“被挖墙角”的门外,听见里面一阵接一阵的咆哮。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凭什么那人一来就带最好的苗子带最好的班副骨干!?军衔高了不起啊!就算是命令,您也太偏心了,还任他挑!给他几个好苗子就行了,凭什么全给他啊?你看他那样子,还一付不高兴的表情,好像我们求着他一样!” 败城心里正猜测这是谁呢,另一阵更大的咆哮响了起来。 “你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人家的水准你达得到吗?够得上吗?什么时候你比人家强了什么时候再来和我讲条件!小兔崽子,你不服个屁!” 败城一听,不由感叹道:赵斌还真是个火爆脾气,以前在选训队里就敢和他对着干,印象真是太深刻了。不过,也正因此,赵斌不再参训就尤其令他失望。 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啊。 败城这还没感叹完呢,门猛的被拉来了,一个年轻少尉冲了出来,双眼一瞪,像是刀子般剜他一眼,径自摔门走了。他把头探进屋内,就见到赵斌一脸苦笑的示意他进来。 “报告!”败城十分有规矩的立定喊了声。 赵斌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说:“进来。” 败城进了屋,才把门带上,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了。他瞄了眼赵斌慢慢红起来的脸,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说些什么,赵斌突然一个猛扑,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红着眼圈喊了声:“教官!” 这声“教官”叫得败城心里也酸酸的。 年年选训,年年都有失败者,尤其是那些差不多已经合格了,却又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不得不离开的兵们。每次他签下退训表时,总觉得像是毁了亲手栽种的小树,虽然这些兵回了原部队未必不会有更好的发展,可是,毕竟不是在他手底下了。 普通人可能很难理解军队中兵们之间的这种感觉,出生入死,谁救了谁几次,谁又连累了谁几次,这些都算不清。光是那种互相鼓励着,拼命着,熬过像是扒皮抽筋的选训,就令他们之间会生出深厚的牵绊。 比友情更醇厚,比爱情更牢固,比亲情更激烈。 当然,这些话,从整个人类的角度来说有失偏颇,但是他们却固执的这样认为。 有什么比你身边端着枪,守卫着你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每一块皮肤的战友更亲密?有什么比让你的队友全身而退、能跑能走更重要? 败城曾经是个热血小毛头,历练之后更加稳重。他为赵斌庆幸,又为赵斌难过,这种感情很难说得清楚。 “好了,这么大人了,哭个屁!”不知不觉,败城又端出教官的架子,拍了赵斌的背后两下,“你都是个连长了,还好意思叫我教官!” 赵斌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说:“可惜我没能叫一声队长。” 讲起这个,败城就来火,冷笑道:“我还以为你第二年还会来和我捣蛋呢,结果,退回去就怂了!” 赵斌脸涨得通红,大声辩解:“不是我不想去,是因为我这边的排长退伍了,老连长点名让我提干,我……” “行了,不用说了,逗逗你就当真了。”败城口是心非的说,内心感叹,确实,这种情况下,换作他也不可能拒绝。 赵斌被耍了,也不生气,嘻皮笑脸的道:“不过,我不去,教官你这不是来了吗?我不去就你,你来就我也是一样的啊!我特别说非你不可,南大队长答应时我还怀疑,没想真是你啊!” 败城一口血咽了回去,南默果然“出卖”了他,妈的,真是不做亏本买卖的人! 吐血归吐血,事情还是得做的。 俩人叙了叙旧,话题很快转到这一波新兵身上,赵斌一脸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给你们找的住宿好吧?比我们当年选训时还破呢!” “……” 败城相当无语:“没必要吧?” “不!”赵斌激动地道,“必须得从一开始就给他们竖立实战的概念!” “实战等于破房子?” “你当年不是这么做的么?” “……” 败城果断地转换了话题:“你有没有看上眼的苗子?” “那个叫知乐的不错。” 败城并不吃惊,甚至还抱持着几分得意:“你这样想?” 赵斌立时起了兴趣:“教官,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他父亲是个退役老兵,我不知道是什么级别,但是他一个人带着知乐,逃了十几年了也没被抓住。” 赵斌一怔,表情严肃了起来:“十几年还没被抓住?有这么厉害吗?真是武警军队的耻辱……” “大队长和我透露了点,这个家伙对追捕的人并没有下狠手,所以追捕他的级别就一直没有提高。如果真是重点通缉犯,这家伙也不可能逃得掉。”败城轻声说,“不过,能逃了十几年,也不是简单人物了,搞得知乐也学得一身歪本事。” 赵斌说:“本事就是本事,要看用的地方嘛!” “问题就在于知乐不懂,你看!”败城指了指左眼,眼皮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他是被他老爹骗来的,一路上先是想着逃跑,逃跑不成就开始对我下手,这就是他的杰作。” 赵斌瞪圆了眼睛:“他还伤得了你?偷袭?” “正面袭击。”败城没好气地道,“一想到他要和那些新兵蛋子做格斗训练我就心慌,出手太狠,专门奔着弱点去,而且还滑溜,你都逮不着他。换作你和他打,我都不放心。” 败城这么一说,赵斌立刻就端起了架子,一脸的不屑:“我让他一只手都行!” “行了行了。”败城拐了赵斌一下,“跟十六岁孩子比你好意思么?” 赵斌还是嘟嘟囔囔的,一脸不服气。 败城赶紧乘热打铁:“反正这个小鸭子就是麻烦,他一个我都头疼,你不如把我班里的尖子分点给别的排?” 赵斌一听,头脑立刻冷静了下来,撇着嘴:“不行,教……不,败城!这是任务!”见败城一脸的不高兴,他又被了句,“这是连长的命令!” “是——连——长。”败城见没忽悠成功,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毫无尊敬之意。 赵斌也不介意,马上又活蹦乱跳了:“教官,你还是喜欢叫我们小鸭子。小鸭子有什么好的,换个呗,像什么鹰啊豹啊龙的,鸭子鸭子的,多难听……” 败城一瞪眼,用力戳着赵斌的额头:“你就是个老鸭子,走路都打摆子!” “我好歹是个鹅啊!”赵斌捂着额头躲来躲去,步伐灵活,“教官你不能这么埋汰我!” 败城正在开口继续损人以泄胸中怒火,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报告!” 这里的兵都是大嗓门啊,败城条件反射地往里面挪了一步,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想。 “进来。” 人进来了,败城一看,下午操场上还见过,面熟得很,最后领新兵时,这人瞪他的眼神最为凶狠。 “赵连,我不要这个兵!”见到败城,来人愣了下,随即嘟起了嘴,往桌上扔了张纸,“这就是个傻子,凭什么又是我带啊!去年你就给我一个怂货,今年变成傻子,连长你偏心!” 赵斌立时把小排长拉到一边去谈心了,败城往桌前一凑,看着桌上的资历表。老规矩,当然第一眼就瞄到名字,瞄完之后,他就开口了:“连长。” “嗯?” “这个兵我要了吧。” 赵斌和那个排长一起望了过来,都是一脸不解,赵斌更是迷惑:“你要啊?那……”他瞄了眼身边猛点头的排长,说,“那就给你了。” 等败城要走时,赵斌拉着他奇怪地道:“教官,你要这个兵干什么?” 败城一脸严肃的道:“我看他有潜力!” 赵斌等败城的人影不见了,赶紧翻出那个新兵的资料,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闪光点,唯有名字令人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另一边,于正怎么也找不着知乐,好不容易把八个新兵蛋子训在了一个房间里,他立刻飞奔出去找败城。出了“鬼屋”还没几分钟,就和败城撞了个正着,还没开口,一张纸就丢了过来:“班里加个人,正好满员。” 于正就着夕阳前最后一点光亮低头一看,简历很普通,名字很特别:蜗时珠。 第14章 有鬼! 败城进了那鬼屋后,只听到一阵阵大声谈话的声音从右边楼道传来,正是那帮新兵蛋子。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剩下黄昏的余晖。“鬼屋”建的年代已经很久了,楼道里本身就采光不足,此时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再加上杂乱不堪,路面上不时就踢到块砖头、踩到个罐头,恐怖气氛十足。 特别班九个人,除了知乐不知所踪外还剩下七个,最小十八岁,最大二十一,都是毛头小伙子。个个嘴上虽然喊着“谁怕啊”,但却不敢离开屋子一步,再加上七个人中已经伤了两个,随着天色渐黑,一个个讲话声音越发大了,似乎这样就能够赶走恐惧般。 司马山的“伤处”十分杯具,被于正扶着屋里后,就缩在墙角默默伤感。他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天真可爱的知乐居然下手如此之狠,而且还这么绝情,对他一点也没有“战友情”,说动手就动手! 最先去查看司马山的好人则不停的叫唤,拉着南普直哼哼,强烈要求帮着揉伤口,越揉越哼哼。哼哼到最后,南普烦了,揪着好人的脸颊往两边用力一拉,世界清净了。 不过,好人之所以是好人,就是在于心软,自己不怎么疼了,看着司马山缩在角落里,他又赶过去嘘寒问暖,结果却惹来一双白眼。挨了白眼,他也不生气,还是凑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罗嗦着废话,没神经到极点。 剩下六个人,各自惴惴不安地凑在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小白脸听见走廊上轻微的“咣当”一声,立时跳了起来:“有人!” 新兵蛋子们都炸了毛,全部跳起来,手里握着地上随便捡的断铁管、碎砖头作武器,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 “谁!?”有农村兵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当然没有回音。 “你幻听了吧?”南普脸色急速向小白脸靠拢,腿直颤,小声问,“哪有人?” “真的!”小白脸急惶惶的辩解,“确实是有人踩了罐头的声音!” “可是……”一直以来都保持沉默,单独行动的城镇兵最镇定,小声说,“没有脚步声。” 所有人顿时觉得浑毛都竖了起来,支起耳朵一听,果然,只有无边的寂静。 营区所在地并不是荒郊野外,可是周围都处于军事禁区,人迹不多,不要说人了,连鸟虫飞兽的声音都没有。 几个小子都有点毛,直愣愣地盯着门口,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有玻璃的窗外探出了一个脑袋。 知乐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人毛茸茸的后脑勺,庆幸着“敌人们”的毫无防备。他握紧了手里的石子,正准备投出去,耳中突然听见一声砖头摩擦地面的短促声音,就像有人走动时不小心踢到了砖头般。 他立刻半蹲下身,紧贴在窗台上,那身迷彩绿的作训服是最好的掩护,没有灯光,大略一看,根本辨别不出来这里有个人。 知乐警惕,屋里几个小子可都怕了——没有脚步声,踢着东西的声音却不断靠近。 “不会是鬼吧?”小白脸已经变成了小青脸,大冬天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鬼会踢着东西吗?”孤身的城镇兵很镇定,握着铁管的手微微颤抖着,“别瞎说!” “可、可是鬼也有法术吧……什么厉鬼啊之类的,是、是不是啊?”南普的普通话更不标准了,南京腔冒了出来,“沃是的,不、不会这么巧包?活见鬼了。” “怎么可能嘛!” 没神经的好人终于停止了对司马山的“慰问”,环顾了下面无人色的发小,哈哈一笑,提步往前走去。他探出头,左右一看,什么人也没有,顿时就得瑟了,转过身,叉着腰站门那儿,得意地道:“哪有人嘛,看你们吓的,真是没用!” 好人随即放声大笑,一连串“啊哈哈哈”笑完,低头一看,就发现所有人正以惊恐的表情望着他身后。他浑身一僵,缓缓的、缓缓地转过身,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门上的伤口一痛,立时“英雄”变“狗熊”,哇哇叫着闷头往后退。 “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败城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身墨绿色冬常服似乎融进了黑暗里般,语气轻柔得像是雨雾,“害怕吗?” 新兵们怔了好几秒,突然齐齐爆发出一阵呼气声,个别胆小的诸如小白脸,已经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捣蛋鬼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握着根烂木棒,瞪圆了眼睛抿着嘴一语不发,其实也吓得不轻。这会儿心放下来了,深呼吸几下后,他把木棒往地上一扔,大骂起来:“你什么意思?故意吓我们!?啊?我告诉你,我要向上级反应!我要检举你公报私仇!你不仅克扣我们的粮晌,还虐待新兵!你、我、我要告你!你要你上军事法庭!” 败城笑眯眯的听着,捣蛋鬼见无人响应,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讷讷的住了嘴,却仍旧倔强地盯着他。他也不急,慢悠悠地往屋里迈了一步,新兵收蛋子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碰上了怪物般。 败城对捣蛋鬼一笑,道:“名词学得不错啊,知道得不少。那我问你,关于不准打骂新兵的文件全名叫什么啊?” 捣蛋鬼被问得一愣,皱起了眉头,闭上了嘴。他哪里答得出来啊,不要说文件了,他连文件名字都没听过,这些都是从他的大校老爸那儿听来的,来之前,他可是打听了不少,打定主意,绝不受老兵的欺负。 败城在屋里转了一圈,打量了下,笑得很爽朗:“条件不错啊,同志们!有没有觉得很幸福?” 小白脸、南普和好人是部队大院里出来的发小,对军队很熟悉,当下就不快活地噘起嘴。 南普嚷嚷道:“排长,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也太过分了,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败城连连叹气,感慨道,“我刚才就是去和连长反映了!” 新兵们顿时连问“怎么样”,败城长叹一声,仰望窗外,一付虎落平阳的悲凉之意:“连长说,你们都是尖子,好马得用快鞭,所以,要给你们多加磨炼!从衣食住行开始,全部都要以一个兵的标准来要求。” “哈?” 新兵蛋子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会儿,又齐齐嚷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 捣蛋鬼叫得最响,暴跳如雷:“胡说八道!我们都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当兵!当兵没饭吃算什么!” 妈的,我不知道啊?你们跟我嚷什么,跟赵斌那个家伙说去啊! 败城等所有人嚷完了,这才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没办法,连长说,这也不是没办法住,修理修理,勉强过得去。” 小白脸晃了晃床架,只听得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没好气地道:“排长,这还有修理的价值么?” 没有,败城心中想,嘴上答:“怎么没有,慢慢修嘛。” 好人提出最实际的问题:“那我们今天晚上住哪?” 败城挥了挥手,驱散一帮小兵,慢悠悠地走到窗口,说:“知乐,你晚上住哪?” 知乐的脑袋从窗外露了半个出来,大眼睛笑弯了,指了指屋后道:“我在楼后面挖了个坑。” “哦?”败城一撑手,跳了出去,“带我去看看。” 一屋子新兵蛋子眼睁睁看着俩人走没了影,互相瞄了瞄。 南普说:“那个小炮子子,不会一直蹲在我们窗外包?” 小白脸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他是人是鬼?” 捣蛋鬼气得不轻:“屁个鬼,我们不是一起坐火车过来的吗?” 另俩人才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好人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排长过来时,怎么会没有脚步声啊?”似乎觉得战友的脸色还不够青,又补充道,“而且,这个小子也是一样,走动起来都没声音,你们记得不,我们这屋子外面窗底下是野草唉,你们有听到脚步声不?” 所有人开始狂咽唾沫,小白脸骂道:“操,你就不能说点儿好话?” “没办法,这俩人太邪乎啊!”好人大大咧咧地说,又开始走门口探脑袋,刚一探出去,就撞上了个硬梆梆、热乎乎的东西,顿时大叫一声,蒙着眼往屋里跑。 他这一喊,屋里所有人也跟着喊了起来,直到于正的咆哮响起:“喊什么喊,有病是不是!?” 所有人回头一看,于正立在门口,瞪着眼睛望着他们。 第15章 挑畔 每年的新兵到了军营后,往往接触的第一个上级就是正副班长,依班长的严厉以及性格不同,新兵们对班长的服从度也不同,有的亲近,有的害怕,有的看不起,有的讨厌之极。 败城的表现,绝对是害怕加看不起加讨厌,相比之下,于正倒是令特别班的新兵们别有好感。不说别的,于正表现得就像一个老兵的样子,行得正站得直,不卑不亢,表情严厉中又不失温和,在排长的“败类”形像衬托下,新兵顿时觉得“班副好棒”! 经历了刚才败城的惊吓,新兵蛋子们围到于正身边吱吱喳喳地开始诉苦,他只觉得耳边像有一千只鸭子在吵吵,忍不住大吼一声:“闭嘴,都给我立正站好!” 几个大院公子兵条件反射地站好,剩下的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别人做,自己也跟着做了,一眼望上去,居然还挺整齐的。 于正一见,心里也挺满意的,这个班确实比其他乱七八糟的看起来顺眼多了,依他带过兵的眼光来看,还真不错。 赵连诚不欺我也! 于正指挥着一帮被排长“恐吓”了幼小心灵的小鸭子开始收拾房间,把可以用的家具整理出来,一一搬到宿舍去。一帮子人在楼里带着怨气,把活干得丁丁当当直响,败城带着知乐俩人埋伏在窗外,看着他们干活,笑得像个狐狸。 笑完了,大手一挥:“带我去看看你挖的坑!” 知乐蹦蹦跳跳地领路走了,等到了地头一看,败城顿时要哭了。 标准潜伏式单兵掩体,加掩了枯枝和石子,周围的脚印清扫得干干净净,选择的位置极佳,可观察小楼出入口以及广阔前方,虽然太靠近垃圾堆是个缺点,但也是最好的掩护。如果不是知乐指出来,他差点都没看出来。 知老爹,你到底要干嘛!把知乐教成这样,你是要怎样啊!? 败城扶着墙默默地郁闷了会儿,等回过头,对知乐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不住这儿。” 知乐一脸茫然:“我挖得不好么?” 败城发现,知乐在亲近他后,只要他否定了什么,总问“我做得不好吗?我做错了吗?”,却从来没质疑过他的决定。 以一个兵来说,这是好事,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娃走不远,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没有自主思维,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 这样的小鸭子好教是好教,却令他觉得不舒服。 “不,你挖得很好。”败城摸了摸知乐毛绒绒的脑袋,说,“不过,我们要和你的战友住在一起。” “战友?”知乐望了望楼里,“那些人吗?” “嗯。”败城说,“他们是你的战友,你该和他们一起行动。” “为什么?”知乐眨巴下眼睛,“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是他们懂你不懂的事。”败城托着知乐的后脑往屋里走,“所以,你们要互相交流,你就学会他们懂的,他们也学会你懂的,你们就一起厉害了。” 知乐一付懵懵懂懂的表情,犹豫的点了点头,跟着败城一起进了屋。才一进屋,所有人看过来的视线就像是刀子般,令他立时紧张了起来,戒备得像个刺猬。 败城一脸的无所谓,笑眯眯地道:“怎么样?整理好了吗?” 捣蛋鬼呛了败城好几次,不见败城回击,胆子越来越大,首先跳了出来喊:“整理不整理关你什么事啊!你要睡床,自己整理去!” 哪有兵敢这样对自己的班长说话的? 于正一听,眉头一皱,当即就要训斥,败城却一拍他的肩膀,笑得像个佛般说:“没关系,你不整理,有人整理。特别班全体,有没有人整理的床是我的呀?” 几秒的沉默后,有个农村兵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说:“排长,我、我替你整理了……” 此话一出,除了捣蛋鬼和公子兵们之外,其他人陆陆续续开了口。败城慢悠悠地走到最先开口的新兵那儿,看了看床铺,拍了拍新兵的肩膀,一脸和蔼的在床上坐了下来,望着捣蛋鬼笑。 捣蛋鬼快要气爆了。 他本来是打定主意,如果碰上个爱欺负人的班长,绝对要当个刺头,让这个班长再也不能小瞧新兵。败城在火车上的表现就令他瞧不上眼了,不幸又成为他的“班长”,还顶着二毛一做“败类”的事,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走后门,没骨气,所有的缺点都占了! 捣蛋鬼早就打定主意要和败城抗争到底,他就等着败城发火呢。等啊等啊等,等了半天,败城居然一丁点下马威的兆头也没有,反而笑嘻嘻的,一付可欺的样子,更可气的是,居然一点儿正事也不教新兵,完全的放任自流,根本不负责任! 刚才正副班长都不在的时候,捣蛋鬼忙不迭的给战友们打“预防针”:“你们要小心了,等会儿他回来,看我们不干活,肯定要骂我们,还会说我们根本不配当兵,什么什么的,到时候,反正我们就咬死是他的错!哪有这样的整人的,这里根本没法住!” 三个大院公子兵连声附和,其他人却都冷眼旁观,捣蛋鬼也不急,就等着看战友们的笑话。结果,败城不仅把他们吓了一通,还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靠,这算什么!这个班长根本不合格! “我抗议!”捣蛋鬼跳脚,指着败城大喊,“我、我要向连长反映,撤你的职!” 败城立时激动了:“连长就够了?于正!” 于正喊:“到!” “把营长和团长的宿舍都告诉他。” 于正连个愣也不打,一口气报完了地址,全班的人都开始看捣蛋鬼。 捣蛋鬼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忽地跳起来,指着败城结结巴巴地喊:“你、你等着!”说完,就冲了出去。 看着捣蛋鬼冲了出去,于正有些不安地看向败城,败城却毫不介意,下令其他人继续整理,自个儿踱到外面去了。 走廊上黑漆漆的,惨淡的月光从没有门的屋里洒出来,令这场景更加渗人。败城摸出一根烟,刚叼上嘴,一小丛火苗便跳了起来。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于正,燃了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才道:“有话说?” “排长,你对古建太放纵了。”即使在黑暗中,于正的站姿仍旧挺如松,标准的军姿。 古建就是捣蛋鬼。 特别班除了败城,其他人的名字都十分普通,个别人的名字还挺好听,如同知乐这般姓比较少见的,起的名也不错,知乐老爹看来对这个儿子也不是没有期盼。 拿着特别班名单一看,败城就不爽了,他那名字就像是黑暗中的荧火,怎么看怎么显眼。此时听于正一提,他更是不快。不过,这不快其中大部分还是因为这个不合他心意的班,和于正无关,他压抑住心绪,小声说:“你知道古建现在盼什么吗?” “盼什么?”于正眨巴下眼睛,“盼我们对他好吧?” “他在盼我们训他。”败城轻笑了下,“他在等着新兵的下马威呢。” 于正更不解了:“不会吧?” “你越压他,他越不服。他知道自己在新兵中是尖子,自然有些傲气,所以你按着他的头喝水,他就越不喝,这时候,你怎么办?” 于正脱口而出:“以关怀感动他。” 败城僵了下:“你觉得好好说就行?” “人心也是肉长的。”于正不解,“有什么不行?” “怎么说呢……”败城悠悠地道,“如果说一开始我出现在古建面前的形象比较高大,可能也好办点了,俗话说得好,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是呢,我在他面前一开始的形象,呃,不太高大,所以,他肯定是不服我的。” 于正一听,不禁有些着急:“我去说他!” “唉,急什么!”败城赶忙拉住于正,“你就唱白脸吧,黑脸我都当了,再不来个白脸,这帮小鸭子该造反了。” 于正想了想,同意了:“嗯,也对,严父慈母嘛。” 话一出口,于正又觉得不对,看着败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瞬间明白过来,红着脸装淡定。 俩人聊了几句闲话,里面小鸭子开始闹腾了,刚要回去,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报告!” 这声音又醇厚又低沉,像个炸雷在空中炸了般,甚至盖过了小鸭子们的嘻闹。败城和于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又噼里叭里一阵吼:“蜗时珠来了!” 这下该轮到小鸭子们炸了,不少人都跑到窗口试图一睹这位新人的风采。败城十分欣喜,这位同志多么有自知之明,有“蜗时珠”在,他这名字也不怎么样了嘛。 他刚要出去迎接这位自己钦点的新兵,人已经进来了,步子踏着震天响。没想到,进门后才踏一步,就被震天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顽强地过来了,拐了个弯,直奔败城和于正而来,往俩人面前一忤,张开大嘴就要喊,败城连忙说:“闭嘴,立正!” 蜗时珠立定了,败城一扫,发觉他的腿中间好大一片空,敢情是个严重O型腿! 靠,这到底是怎么通过体检的? “你就是‘你是猪’啊?” “报告,我叫蜗时珠!” “……嗯,我知道了。”败城假咳了下,还是掩盖不住笑意,“行了,进去吧,整理内务。” “是!”蜗时珠走了几步,又回来了,立定,抬头挺胸,下巴冲天开始喊,“班长!” “说。” “我要做一个好兵!” “啊?” “嗬——”蜗时珠双臂一举,做了个健美比赛的动作,只是麻杆般的身材实在不太相称。 “……” 正副班长都还没反应过来,蜗时珠已经一溜烟进了屋,里面一阵起哄,嘻闹声一浪接一浪,简直像是游乐场。 于正眉头直皱,正要进去训斥,外面又传来一声喊:“报告!” 败城示意于正进屋,他出去一看,两个游动哨夹着满面通红的捣蛋鬼,顿时就笑了。 第16章 探“敌” 新兵营的晚上不许外出,军营更是不准随便乱逛的,不然为什么要设哨? 也没几个新兵第一天晚上到处乱跑的,都忙着熟悉班上的战友、整理内务、熟悉宿舍,而且还坐了那么久的车,个个都疲倦得很,哪还有心思出去乱晃? 流动哨对败城敬礼,问:“首长,这是你们班的兵吗?” “是。”败城笑着点点头,“他怎么了?” “他在营区瞎绕。” “谁瞎绕了?你才瞎绕!”捣蛋鬼满面通红,却还是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乱喊,“我是去反映情况!我要找连长!找团长!” 流动哨都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新兵,其中一个大喝一声:“喊什么!越级上报你还有理了?” “我没有喊!” 捣蛋鬼还想开口,冷不防败城过来拎着他的领口一拉,摇晃两下,顿时摇得他头嗡得一声,晕了。 乘这难得的沉默,败城对两个哨兵点点头,道:“我带回班去了。” 流动哨查清了“可疑人员”身份,干脆的敬礼走人。 捣蛋鬼在最初的迷茫过后,猛的甩开败城的手,往后跳了一步,大吼:“你干什么?打人啊?来啊!你来啊!” 败城松开手,像是没听见捣蛋鬼般的挑畔般,转身就往屋里走去。捣蛋鬼在外面孤零零的摆了半天姿势,寒风那叫一个吹啊,气温那叫一个冷啊,不一会儿,他的鼻子下面就挂了两撇清鼻涕,哼哼了几声,想再去“告状”,看了看黑黝黝的营区,不甘不愿地进楼了。 于正在角落看着捣蛋鬼过来了,轻着脚步跑回败城身边,说:“真回来了。” “他不回来能去哪儿啊。”败城笑,“你看他火气大,这小子精得很,从来不肯吃亏。连长团长又不是以后看不到了,明天白天再告状就是了。” 于正愁得很:“这样下去不行啊,他肯定不会服气的,也不会愿意安心搞训练。” “没事,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呗,我不强留人。” 于正盯着败城,迟疑了下,还是道:“排长,你不能把这当特战选训啊。” 败城笑得呵呵的:“听你连长说的?” “嗯。”于正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明年打算去参加,连长说你会来,让我跟你学学。” 败城的真笑变苦笑:这个赵斌,真是无时不刻在压榨他的剩余价值啊,指望着他抱窝下蛋呢。部队里的军官都有这样的想法,有一个尖子就藏在怀里,盼着一个尖子带出十个骨干,十个骨干再带出一百个好兵。 “我知道新兵训不好,带的人要倒霉,不像我们特战选训,不想留下就闪人,教官没压力。”败城解释道,“你放心,捣蛋鬼迟早会听话的。他不会走的,他只会想办法把我搞走,只要你们连长还在,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于正将信将疑,过了会儿,又吞吞吐吐地问:“那,排长,你能不能教我些东西。” 败城瞄了于正一眼,道:“记得知乐吗?” “记得啊。” “文化素质我不谈,军事素质上你能够完全压制他,你就够格入选了。” “他?”于正没有一丝轻蔑,表情反而更加凝重,“我知道了。” 败城暗中赞许,不愧是赵斌看中的,不骄不躁,知进退懂轻重,还真是个好苗子。 此时,捣蛋鬼已经走到俩人前,恨恨地瞪了败城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屋。 营区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就凭着地址找到团长营长的宿舍,又是第一次来,偌大的军营就像是座迷宫,走了没多久,他就晕头转向了,只能凭着直觉乱摸,就像是游动哨说的:瞎绕。 夜晚的军营静悄悄,寒风呼啸,不时刮出奇怪的哨音。杭州的天气又阴冷又潮湿,他很快就觉得袜子似乎都湿透了,脚冷得没感觉。当游动哨发现他时,他激动得像是看见亲人般,差点没泪流满面。 此时,捣蛋鬼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却发现不是“英雄荣归”,宿舍里除了三个大院公子兵之外,其他人都态度冷淡。 新兵们都觉得败城也没什么,挺和气的,还笑眯眯的,反而是捣蛋鬼一直缠着败城无理取闹,像是替排长整个床什么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排长还说谢谢了呢! 新兵们此刻正围着不停摆姿势的蜗时珠,这家伙的名字和大大咧咧的态度那么有趣,在这没有娱乐的夜晚,着实令他们有了不少欢乐。 司马山身体上的创伤好了些,但一动还是夹着腿,虽然离知乐远远的,但眼睛却不时瞟过去。 最孤僻的就要数知乐了,一个人选了最里面的床铺,坐在床边看着其他人,一语不发。司马山不时的“偷窥”他早注意到了,但因为败城说的话,没有动作,只是保持戒备。 战友,什么是战友?就是像老爹一样的人吗?为什么这些人要对他像老爹一样呢? 败城是因为老爹拜托过他,可是这些人都是陌生人,老爹也和他们不认识啊,为什么会和老爹一样呢? 知乐不明白,但是败城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反对,只是游离于人群之外,慢慢观察着。 这一夜注定是个噪动的夜晚,整个军营里到处都是陌生的人影,天南海北的口音在各个宿舍里响起,就连“鬼屋”这里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当然,除了小白脸、南普、好人,以及捣蛋鬼。 这四个家伙缩成一团,以不屑的目光看着其他的新兵们。 南普拍了捣蛋鬼一下,安慰道:“没事,那个‘败类’迟早露出马脚!到时候不要我们说,这帮子兵就要去投诉了!” 败类是他们给败城起的新绰号,还别说,正中红心,败城从小到大的外号十分单一,几乎都叫“败类”。 “他好像很有背景啊,连长都让他挑新兵。”小白脸忧虑地道,“我感觉他不会这么容易被调走。” “我们给他盖几个帽子,再有本事,虐待新兵,打骂新兵,这是原则性错误!”捣蛋鬼咬牙切齿地道,“就算他不走,也肯定会被调离,到时候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其实吧,他应该有点真本事。”小白脸愁眉苦脸地道,“你们看,我们整个班的人,哪个不是成绩顶尖的。都是院里出来的,谁不知道啊,尖子都是要被狠盯的,像我们这样集成一个班,怎么也不可能弄一个怂人来教我们吧?败类是少校,我估计啊,他很可能是哪个一线部队过来的,八成是背了处份,但是有真本事,上面的人舍不得,就把他放到新兵连来培育尖兵了。” 隔壁,败城和于正猥琐地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这里,败城一挑眉,轻声道:“这小子很敏锐,分析逻辑能力不错。” “能当头?”于正问。 “这要看他那胆小的毛病改不改得掉。”败城摇了摇头,“胆小加上心思重,那就是杞人忧天,什么事都要有个度。” 这话当然不能令捣蛋鬼满意,他斜着眼,没好气地道:“你怕啦!?他有个屁本事,就是个走后门的,还不知道闯了什么祸呢!肯定是下放过来意思意思惩罚一下!” 小白脸被捣蛋鬼这么一骂,顿时就缩了,委委屈屈地轻声道:“那、那就按你说的做嘛。” 这么一听,败城不由轻笑了声,于正叹了一声,颇有些惋惜。 南普跟着捣蛋鬼嚷嚷,冷不丁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好人问道:“你们在说谁?” “我操,你的耳朵干什么吃的!排长啊,那个败类!”南普骂道。 “哦?我觉得他挺好啊!”好人有些惊讶地道,“他做了什么?” 好人的没神经令其他三人直翻白眼,干脆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来。 败城这才离开了墙,拍了拍沾上灰的脑袋,对于正说:“差不多了,过去吧。” “不听听其他人吗?” “又不是顺风耳。”败城说,“你在这里能听到屋子另一边人的说话啊?” 于正一怔,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你们特战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听到。” 败城哭笑不得:“你把我们想成超人啊?”知道于正是想偷师,他干脆地道,“你要真想吃小灶,放心,冲着你们赵连对我的‘照顾’,我也会让你吃小灶吃到吐,到时候你会跪在地上哭着对我唱征服,放心吧。” 于正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分:赵连诚不欺我,这家伙果然是个“败类”! 走在前面的败城突然转过身来,说:“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败类呢?” 于正一怔,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败城亲切地拍了拍于正的肩膀,用湖南口音说:“太嫩啊,小鬼,一诈就诈出来了!” 于正不说话,装淡定。 第17章 铁腕知乐 班长们一前一后进了屋,满房间吱吱喳喳的声音顿时就没了。败城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于正面容严肃,一进门就喊:“集合!” 一堆人挤挤攘攘的往门口挤,四个刺头兵互相递着眼色,磨磨蹭蹭一付不情愿的样子,故意落在后面。 于正哪能容忍,骂道:“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腿上长疮是不是!?” 捣蛋鬼立刻显出了刺头本色,一指知乐,冲锋在前:“他比我们还慢呢!” 知乐完全没反应,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捣蛋鬼,捣蛋鬼则倔强地望着败城。 败城轻笑一声,说:“知乐。” 知乐也不说话,一溜小跑到败城面前站好。 “以后我和于正喊你,你要回答到,明白了吗?”败城好脾气地说。 “噢。” “问你明白不明白,要回答是。” “是。”知乐机灵地说。 “于正说集合,你就要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就和前面一样,从矮到高站。” “是。”知乐脸上露出迷惑,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还有问题吗?” 知乐看了看队伍,又看看败城:“没有。” 败城点点头,对队伍一挪下巴:“进去吧。” 知乐刚要往队伍里走,冷眼旁观的捣蛋鬼立时大叫起来:“这就算了?不服从班长命令,也不惩罚?你带的兵就可以走后门啊?” 三个大院兵也跟着起哄,方江帮腔得最凶,小白脸一脸胆怯,跟在后面意思意思叫两声,卫广声音大是大,但却叫得完全不着边际,尽是些“为什么一定要从矮到高排”之类的。 败城还是笑得像招财猫一样,道:“那你们也不服从,是不是也要惩罚啊?” 捣蛋鬼一愣,和三人对视一眼后,一咬牙,喊:“罚就罚!” “任我罚?” 这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捣蛋鬼却还是跟着叫:“当然。” “知乐。” 知乐脆生生的回答:“到!” 败城十分满意,笑道:“你如果犯错误,嗯,一点小错,你爹会怎么罚你啊?” “负重十公里。” 这话一出,四个刺头立时变了脸色,不要说负重十公里了,十公里就要人命了! “换个在小范围里的。” “5分钟50个俯卧撑。” 刺头们的脸色恢复正常了,这个还算是比较普通,甚至挺差的。 败城也心觉奇怪,居然这么普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就50个俯卧撑吧。” 知乐二话不说,立刻开做。 所有人就见他走到墙边,双手一撑,倒立竖起,再用手臂一个转身,双脚搭在墙上,面朝墙,开始做“俯卧撑”。 刺头们张大了嘴,看着知乐手臂上绷出的肌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败城一看差点没喷出来,心中向知老爹比了个拇指,瞥了四人一眼,悠闲地道:“怎么?不想受罚?” 刺头们此时已经是面无人色,你推我我挤你的走过去,面面相觑了会儿,还是捣蛋鬼咽不下这口气,大吼一声:“上!” 声音喊得响亮,但动作却拖泥带水的,光是脚上墙这个动作,四个人就做了半天,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方江的柔韧性最好,腰一弓,上墙了,但却是反的,脸冲外,整个人是背对着墙的,扭了半天也没扭成功,反而跌了好几回。其他人更是不堪入目,一时间宿舍里窃笑声、闷哼声和叫骂声混成一片,热闹极了。 知乐很快做完了“惩罚”,站起来后看着那四人还在墙边折腾,只觉得莫名其妙。 败城不知何时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生气吗?” 知乐眨巴着大眼睛,完全不明所以:“为什么生气?” “我罚你啊。” “不会。”知乐摇了摇头,“老爹罚我都是有好处的,当时罚得累,但是后来就会发现是好事。” 败城心里一酸,揉了揉毛绒绒的脑袋:“你觉得我是你老爹啊?” 知乐认真地想了会儿,说:“你是小爹。” “……叫排长!”败城没好气的一推知乐的脑袋,看着那边几人还在唉哟唉哟的叫唤,便坏心眼的道,“你去指点他们一下。” “啊?” “他们都做不好,你做得好,所以你去告诉他们怎么做才能做得好。”见知乐一脸迷惑,败城便道,“战友就应该这样,他们做得不好,你就去帮他们做好,你做得不好,他们也会来帮你。你们是一起战斗的朋友,如果不互相帮助,就是在帮你们的敌人,明白吗?” 这话不仅是说给知乐听的,也是说给其他几个新兵听的,半大小子们听得清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只有四个还在折腾的刺头满脸不屑,不过,此时他们没空表达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半天也没成功,不仅面子大失,也累得不轻。 捣蛋鬼见知乐走了过来,一怒之下,翻身坐了起来,大吼道:“凭什么罚我们!我们又没有做错,我来站队了,他根本动都没动!动作慢也要受罚啊,你这是虐待新兵!我要上报!” 这话于正听得心头火大,新兵蛋子,本事没有,屁也不懂,学了一口官僚语气,整天上报上报的,这还得了!?他也是新兵过来的,想想自己那时候拼命训练的心情,再看看捣蛋鬼那付有恃无孔的样子,他越发恼火,刚要开口,败城又抢先了:“不想受罚,是吗?” “我本来就不应该受罚!”捣蛋鬼嘴硬。 “好,那你就不罚了。”败城又对其他刺头道,“你们还有谁不想要受罚的?” 方江当下就坐了起来,站到捣蛋鬼身边,一付同仇敌忾的样子。 小白脸犹犹豫豫地坐起来,看了看败城和于正,愁眉苦脸地小声道:“我、我不是不想做,我做不起来……” 捣蛋鬼和方江立刻怒目而视,小白脸往旁边缩了缩,眼睛都不敢望一下,却仍旧嘀咕道:“不、不受罚,不太好……” 败城笑:“没关系,我让知乐教你。”顿了顿,道,“还有人要退出吗?” “退出什么?”卫广满头大汗的站起来,无视旁边俩人的眼色,对败城道,“排长,这个怎么做,教教我,我怎么都竖不起来啊。” 败城差点没笑喷,假装清了清嗓子,道:“不做的就回自己铺位去,其他人,立正。” 等队伍站好了,他道:“整理内务,被子都发了吧?洗手间打扫下,外面的走廊清理出一条道来。于正,这个点还有饭吗?” 于正看了看手表,有些为难:“这会儿再过去已经迟了。” “你带一个人去找炊事班长要饭。”败城眼一扫,“是猪,出列!” 蜗时珠非常灵俐地往前一跨步,大吼一声:“到!” 这一声震得墙皮嗽嗽直下,所有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眩晕。 “很好,以后我传你佛门狮子吼。”败城掏了掏耳朵,说,“现在,你跟班副去要饭,要病号饭,要有热情、诚心,明白吗?” “明白!” 于正小声道:“病号饭要不到吧……” “是猪,会唱歌吗?” “会!” “会唱什么?” “国际歌!” “如果要不到,你就跟踪炊事班长,一直唱,用尽全力唱,明白了吗?” “是!” “饥寒交迫要特别唱得响亮。” “是!” 满意的送走了表情扭曲的于正和“是猪”,败城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小鸭子们,驱散了不相干人员,他对小白脸和卫广说:“还练吗?” 小白脸说:“练、练吧……” 卫广说:“练!快教我!” 知乐超不明白的,许多事他都不懂,但是败城似乎很聪明,对任何事都很了解,所以,他觉得听败城的话没错。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吧? “知乐,我们一人一个。陆启、卫广,准备,倒立!” 俩人憋红了脸,用力一翻,双腿就被扶住了。听着败城的口令,用双手慢慢转个圈,面向墙壁,就听败城道:“准备,一!二!” 这样的“俯卧撑”当然比普通的更累,没做几个,俩人就手抖腿抖全身都抖,脑袋充血的状况更令他们眼前一片模糊,汗水和充血的眼睛阻碍了视线,连喊都喊不出来。 “累吗?” “累——”俩人同时扯开嗓子喊。 “想想红军二万五。”败城咯咯笑着,“苦吗?” “不苦——”俩人愤怒的喊。 “那再加十五个!” “不要——” 俩人同时大叫起来,想要翻身下来,不想腿上一紧,败城早就料到,用力拉紧了俩人的腿,让他们想下却下不来。 小白脸是个大个子,十八岁却足有184,知乐的身高只到小白脸的肩膀,小白脸一挣扎,他双手一提,一脚就对小白脸的胸口踢了过去! 这一脚踢得不重,却把胆小的小白脸吓得不轻,惨嚎一声,顿时引得一直关注着情况的方江和捣蛋鬼跳了起来。 “干什么?打人啊!教官打人!” “我操,放开我兄弟!” 知乐却很淡定,仍旧拎着小白脸的腿,用力一抖,小白脸连惨叫都抖出波来了。 他平静的道:“不做完,不许下。” 败城不禁感叹道:知老爹的铁腕风范真是传承有方啊! 第18章 “啊哈哈啊哈哈哈” 小白脸可不是知乐,这一脚踢过去,他那高大雄伟的身躯立马成了葬花的林黛玉,整个人哭得三魂丢了二魂,抽抽噎噎、乱叫乱嚎的。这么一来,他的手臂自然是撑不住了,就算是知乐踮起脚尖拼命拉着,也还是软软的倒了下来。 知乐再怎么有力气,也不可能拉得住一个184的汉子,但是,他可不会说放弃就放弃,他绝对听从败城的命令,如果左边的路走不通,换一条右边的走走呗。 以前,“老爹总是对的,老爹不对的时候,世界就毁灭了”,现在,顺理成章就把“败城”替换了“老爹”的位置,至于于正,自然就是找不着败城时的顶替品。要是败城和于正起冲突,他是肯定站在败城一边的。 说时迟那是快呀,知乐看着小白脸软绵绵地就要往上躺,步子一跨,转到小白脸身前,抬脚一踹,一脚正中小白脸的屁股,小白脸那面条般的身体就奇迹般的又往墙上倒“飞”了回去,叭唧一声粘在了墙上。 可惜,小白脸那手臂哪里能撑得住,就算借了知乐的一把劲,还是顺着墙慢慢地滑了下来,像块年糕般趴在了地上。 刚才那一脚没看清,这一脚可看得非常清楚了。 捣蛋鬼眼睛一亮:“打人!排长打人!” 方江则是瞬间就爆种了,怒气冲冲地喊:“我操,小炮炮子,有本丝奶找我干!”随即后面就跟上大串脏话,语速之快、用词之脏,就连败城这“老兵”也叹为观止。 知乐一脸戒备地盯着虎视眈眈的另两人,对趴地上的小白脸威胁道:“完不成,不给吃饭!” 小白脸嗷呜一声,在地上扭着蠕动了几步,一把抱住败城的大腿,哭了开来:“排长,排长我错了,你别不让我吃饭!我真做不成!脑袋要爆了!你看你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排长,你换个方法罚我吧,我做不成啊!呜啊,妈啊,你儿子要死啦!妈!” 败城心里快笑翻天了。 他带兵的届数不多,早早就入了“潜龙”特战大队,之后的选训兵里更不会有这种哭包类型的兵。在他那遥远的新兵连记忆中,动不动喊妈哭闹也只属于一些年纪比较小的战士,稍微大点的,在这雄性激素爆棚的兵营里,也会死命憋住,不肯示弱。 看着哭得惊天动地的小白脸,败城板着脸,做出一付无所谓的表情道:“再哭晚上没饭吃。” 哭声立止。 小白脸焉了,方江不干了,一个猛扑就冲了上去,目标知乐,距离五米,中间障碍物“小白脸”一只。他的眼中只有知乐一人,其他都不管——踢他的兄弟,天王老子都不行! 败城没动,等着看南普吃瘪,他前段时间可没少在知乐手里吃亏,此时居然有人主动向知乐发起挑战,那敢情好啊! 知乐早就一直在戒备着方江和捣蛋鬼,见方江冲过来,并不急着动,等到了眼前,才错步一迈,刚好跨过小白脸站到败城身边,问道:“排长,我可以打他吗?” “不行,战友之间应该团结友爱。”败城闲闲地道。 知乐想了下,非常心领神会的让过方江的另一个冲锋,又是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方江只觉得屁股像是被根铁棍拍了下般,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跌了个狗吃“小白脸”! 小白脸本来在地上装柔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被方江这么一压,顿时又倒了,在地上混作一团,哼哼唧唧,气若游丝。 方江已经快气疯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的又向知乐扑了过去,气势惊人! 不过,那是其他新兵眼中,在知乐眼中,方江两臂高举,胸腹大开,脚下发软,同时还大喊大叫消耗肺活量,漏洞百出。 对他来说,当然是对方江的“命根子”一击必杀非常美好,插眼睛、戳咽喉、打太阳穴其实也甚美,不过败城说不可伤人,他就选择了一矮身,下蹲扭身,又是一拳打在方江的屁股上! 方江的屁股连续被蹂躏,气急败坏也不能形容万分之一。 不能说方江是什么霸王皇帝,但也是大院里同年龄的领头人了,小白脸和好人都是跟他混的,这次来当兵也是他的主意。 一来,三家家长都有这意思,他们正好可以让父母高兴下,二来,他觉得当兵确实能学到点真本事,有老爹罩着,再去部队拼一拼训练,只要不是真上战场,以后肯定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谁要是再说他是“爸爸手心的宝贝”,他就打烂谁的嘴! 遗憾的是,新兵连第一天,他就被一个看不出来历的后门小子给连打了两次屁股,妈的,翻天了啊! 这会儿,什么败城啊、当兵啊、光荣啊,全部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他满脑子都是“怎么被打的,怎么打回去”! 一个追,一个躲,一个大喊大叫,一个冷静沉着,俩人就在宽敞的大屋里开始玩起“啊哈哈啊哈哈哈,你来追我呀”的游戏。幸亏这破楼的房间够大,家具又少,荒郊野外也没有哨兵,这么鬼哭狼嚎的,居然没人来干涉。 罪魁祸首的小白脸早就不哭了,一边铺床一边不时愁眉苦脸地说两句:“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嘛……累不累啊?” 另一边,败城拎着拼死拼活的卫广终于做完了五十个“立卧撑”。 站起来后,晃晃脑袋,卫广气喘如牛,等不喘了,他动动手脚扭扭脖子,一脸严肃的考虑了片刻,张嘴道:“排长,要不,再来十五个让我熟悉下?” “……” 败城真心觉得这个特别班无愧于“特别”班的称号,奇葩云集,变态齐聚,简直就像梁山聚义,人人都有一刷子啊! 败城问:“你不累啊?” 卫广叉着叉腰肌,容光焕发:“我体力可好了,吃得也多!” “你这话前后有联系吗?” “有啊。”卫广振振有词,“吃得多,所以体力好呀。” 败城放弃和卫广讲逻辑,对这家伙来说,逻辑就是手里的包子,一口吞了都不带放气儿的! 于正和蜗时珠带着饭回来时,宿舍里已经自发变成了三拨人。 方江有气无力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哑着嗓子喊:“你……别……跑,我、我杀、杀了你……” 知乐跑两步歇一下,不断地问败城:“排长,我能打晕他吗?那我能把他捆起来吗?” 败城把其他新兵拢在一起,坐在床上,指着知乐津津乐道:“这是一场小型的室内格斗,双方都没有热兵器,徒手搏斗。方江同学的水平过于差劲,只有街头混混程度,但牺牲精神可嘉,你们注意知乐是怎么在不伤害目标的情况下利用地形逃避追捕的,等会儿我让知乐制住方江,你们要看仔细了。” 门口的墙边,卫广正摇摇晃晃做着不知第几个“倒立撑”…… 于正的脸黑了,还没进门就大吼一声:“这是干什么?第一天来就打架,你们把兵营当什么?街头混混窝吗?都给我住手!” 整个寝室的风气顿时肃然一新。 帮拿饭的帮拿饭,假装铺床的铺床,知乐也在败城的示意下停了脚步。 方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上气不接上气地被小白脸扶到床铺上,嘶着嗓子喊:“你、你放心,哥……哥一定替、替你报、报仇……” 小白脸又快哭了:“哥啊,你先歇歇再说吧。” 卫广捧着病号饭吃得香极了,看方江干呕不吃,窜过去说:“你不吃啊?分我一半呗!” “滚!”方江骂得有气无力。 各人捧着饭开吃,房间里一片饭香味。于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败城,却没有说话,败城则瞄了眼捣蛋鬼,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一语不发,即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煽风点火,更没有跳起来喊什么“告状告状”,只是静静地看着。 有阴谋啊…… 第19章 反其道而行之 于正凑到败城身边,小声嘀咕:“排长,出来下。” “干嘛?”败城嚼着饭,斜眼看着捣蛋鬼。 “排长!” 这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败城扭头一看,就发现于正的脸快贴过来了,声音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表情扭曲,极力压抑着什么。 败城心中一寒,乖乖跟着于正出去了。 到了外面,把门带上,于正立刻怒道:“排长,我是没有立场来批评你,可是让这帮小子闹成这样,是不是太过份了!?” “没有啊。”败城老神在在,淡定地说,“他们想打,就打呗。” 于正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恨恨地踱了几步,又回来,压低了声音喊:“排长,你这是偏袒知乐!” 这话说得败城一怔:“我偏袒知乐?” “你明知道方江不可能打得过知乐!” “他要打,我就让他打。”败城冷笑下,“要撞南墙,那就撞呗,撞疼了就知道退了。” “你这样不是制造战友矛盾吗?” 败城眯起眼睛,笑:“你是不是又想用思考教育的方法?” 于正严肃地道:“你觉得不对吗?” “那种方法当然是对的。”败城赶紧说,“但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啊,与其用那种见效慢的方法,不如用见效快的。” “可是,他们以后是要合作的!他们是战友!这样子,别说一起打仗了,互相之间就和仇人差不多了!” 败城闲闲地道:“所以,他们应该庆幸现在没打仗。” “排长!” “知道知道。”见于正真发火了,败城赶紧道,“才第一天呢,你别急嘛,我保证,明天那三只小鸭子就听话了。” 于正狐疑地道:“三个?” “大院里那三个发小。” 于正无法相信,但还是保持了沉默,毕竟败城是正,他是副,而且这活还是他自请的,他可做不出转身就向赵连告状这种事来。 这天晚上,特别班的新兵都睡得像死猪般,尤其是方江,睡梦中还在喃喃自语“别跑、别跑”,惊醒了知乐好几回。 又一次从梦中查来后,他溜下了床,像是幽灵般在方江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只袜子砸中他的后脑。回过头,败城正在床上冲他勾手指,一跑过去就被拍了下:“睡觉!” 知乐犹豫了下,破天荒的没有服从,而是小声道:“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 “不知道。” 观察了会儿知乐的表情,应该是真话。败城考虑了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套在枕头上,塞过去说:“抱着这个睡。” 知乐一头雾水地带着枕头爬回上铺,说也奇怪,带着败城体温的枕头抱在怀里,他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没亮,起床哨没响,特别班的寝室里就有了动静。 方江一早就醒了,侧过脑袋盯着知乐的床板,恨不得把眼睛化成激光枪在板上刺出十个八个洞。他全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像是被人捏揉过般,难受极了。 知乐在方江的目光望过来时就醒了,长年的逃亡生涯令他对视线极为敏感,哪怕是在背后,也能有奇妙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环视一圈,没动,装睡。虽然不太明白“战友”的概念,但不管怎么说,估且认为这些人不会威胁他的生命吧,就像昨晚,败城也不许他威胁别人的生命。 这算是一种互相牵制行为吗? 知乐还没想明白,下铺的败城有了动作,从知乐的角度看见败城露出一个脑袋来,悄悄伸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醒了没?” 知乐点了点头。 “醒了就起来吧,我们去开小灶,你得是班里最棒的,不要输给别人,别给我丢脸啊!”这句话败城说得特别响。 知乐不明所以:不是战友吗?为什么又要比高下了? 不过,他没有多问,一骨碌爬起来。 败城这才发现知乐的被子里露出枕头的一角,上面还裹着他的衣服,不由笑了起来,伸出手弹了下知乐的脑门子,放小了声音:“以前也抱着你老爹的衣服睡觉啊?” 知乐歪着头,说:“小时候有过,后来我长大了,就不要了。” “那昨晚怎么睡不着啊?” 知乐也很茫然,眉头紧皱:“不知道。” “没关系,不知道就不要去想了,你还小。”顿了顿,听见南普铺上有声,败城又笑得很淫荡,“所以,绝对不能输给班里的其他哥哥,明白吗?” 知乐一脸迷惑:“他们不是战友吗?” “打个比方,你和老爹也是战友,但是你们平时不也有较量吗?” 知乐恍然大悟:“把他们全当爹啊?” 败城正在整理床铺,闻言急速起身,一头撞上了床板,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道:“他们顶多算你哥!” “那你是我爹吗?” 败城怒:“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认个爹?” 知乐撇嘴,垂下眼帘,长睫毛颤动着。 败城无奈地搔了搔脑袋,道:“是是是,小祖宗,我是你爹。” 知乐嘴撇得更厉害了:“老爹是我爹,你是小爹。” “行行行,我是小爹,不过,只有我们俩人时你才能这么叫,明白吗?” 知乐这才转悲为喜,一口小牙在巧克力皮肤的衬托下份外洁白。 “快起床,我们去开小灶!” 知乐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小灶是什么?” “就是……” 话音未落,嘶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公平,排长,你偏心!” 败城收起邪恶的笑容,转过身,一脸淡定地道:“我哪里偏心了?” 方江咬牙切齿地道:“你凭什么只给他开小灶?” “你不会以为我们去吃加餐吧?我们去锻炼的!”败城装作一脸惊讶,“你要跟着去吃苦啊?这寒风腊月的,让你多睡点还不好?你没病吧?” “你才有病!”方江立刻口出恶言,“你是希望我一辈子打不过他是吧?你故意的!我告诉你,你要敢单独给他开小灶,我就……” “你就怎么样?” 方江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憋得脸红脖子粗才挤出话来:“我、我就去告状!” 话一出口,他脸更红了。 他们那院里的孩子总是拿“爸爸的宝贝蛋”这话来嘲笑他,因为他小时候总是说“我告我爸去”。后来,被嘲笑了几次,这话便成了他的禁句,任何“告状”有关的字眼他都不屑。此时,败城把他逼得居然亲口说告状了,可见昨晚那场“追逐战”有多刺激人。 “向谁告?” “你别管,总之你带不带吧!” 败城佯作叹息,说:“行行,怕了你了,要来就来呗,走!” “等下,可不能把我兄弟拉下!” 方江还真讲义气,把小白脸和卫广一起叫醒,还叫了捣蛋鬼。 小白脸早醒了,在床上把俩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他可不是方江,心里早明白是败城故意刺激人。但方江这么一叫,他又不敢违抗,噘着嘴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了,哆嗦着穿衣服。 好人则是简单直白:“开小灶?什么小灶?好像很有趣,我也来!” 捣蛋鬼脸冲里,一付睡着极沉的模样,方江摇了几下,不见他醒,便也放弃了。 败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干脆扯开嗓子喊:“排长开小灶加练啊,有没有人要来的?包教包会,包你顶尖啊!” 方江毫不客气的对“电视购物”广告语吐槽了两句,小白脸愁眉苦脸的干笑了几声,只有卫广精神奕奕地配合:“排长,来一份!” 一时间,寝室人都醒了。 第一天训练,新兵蛋子们都不敢怠慢,也不懂什么开小灶,既然排长发话了,那就起来呗。一片忙碌中,只有捣蛋鬼睡得巍然不动,扎眼之极。 谈话声早就惊醒了警觉的于正,他可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其中玄机,暗中好笑。兵都醒了,他这班副也睡不安,便也跟着起来了。 不一会儿,空荡荡的寝室就只剩下捣蛋鬼一人,颇有些清冷。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了眼其他空了的铺位,恨恨地骂了一句,把被子一拉,缩进去闭上眼睛。 第20章 我要成为你! 一群人吱吱喳喳地往外走,也亏得他们的宿舍附近没人,不然的话,早有哨兵过来看了。 正副班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像是郊游般的人群,立时就皱起了眉头。在他眼前,这帮子新兵昨晚就闹得不像话,今天还是一付小孩子的样子,实在是丢脸之极,这要是被其他的带兵干部看见,指不定把他笑话成“孩子王”呢! 于正刚想说话,败城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算了,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让他们抓紧最后的时光放松一下吧。” 于正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闭上了嘴。 一行人出了宿舍,来到小楼前的空地上,稀薄的白雾笼罩了一切,潮湿阴冷的感觉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里本来是军区的菜地,后来军区有了大棚,这里就废弃了,作为人质救援的一个训练场地,现在,则是“新兵连特别班”的宿舍了。 “围着楼50圈,给我先跑个热身!” 小楼一圈大概100米左右,50圈就是5公里,也不算特别过份。 小鸭子们扯着嗓子哀嚎,但是知乐一跑,方江立马就苦大仇深地跟了上去,小白脸苦哈哈、卫广笑嘻嘻,其他的人默不作声,踢嗒踢嗒地拖着脚步开跑。 稀稀拉拉的队伍开始绕圈,败城却毫无正形地靠在楼门口,于正在一边,标准背姿,军人气质表露无遗。 双方一比较,就像流氓和军人。 盯着小鸭子们拖拉着脚步在眼前跑过,败城开口说:“是不是觉得昨晚我太胡闹了?” 于正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地面。 “军队里对刺头自有一套整治方法,大棒加蜜枣,确实非常有效。但是,我不能用这种方法。”败城不以为意,继续说。 “为什么?”于正终于开口了。 败城转过身,笑眯眯地道:“理我啦?” 于正扭头,继续装深沉。 “三个月新兵连,体能、队列和内务,下连后,系统军事训练。”败城顿了下,问,“各特战大队是几月份选拔?” 于正一怔,道:“明年秋天。” “你们赵连野心不小,一开始还要求我送一个排进飞龙呢。”败城感叹道,“只给我八个多月啊!” 心里又想了句:“潜龙”选拔是夏天,时间更短。 “有必要这样吗?”于正理解了败城的意思,“这些新兵都还是孩子,和他们好好说,他们会理解的。” “都是小屁孩,理解个鬼!”败城无奈地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你的方法比我这种也更有效,以后,他们会越来越亲近你,对将来下连后的工作展开也非常有好处。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你考虑的是以后带他们下连,你已经把他们当成手下的兵了,我却不是。这话不应该说,但你也明白,我只是临时的教官,时间紧,任务重,我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我在他们前面吊块肉,后面再加个鞭子,再不跑,我就踢着他们的屁股。这时候,我可没心情和他们讲道理,玩温柔。” 于正眉头又皱成毛毛虫了:“排长,你这不还是在选训吗?” 败城叹道:“我也没办法。” 于正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飞龙选训时也是这样吗?” 败城扭过脑袋,意味深长地道:“违规啊你这是。” 于正假装清了清嗓子,低下头。 “一般特战队选训时是不会顾及你什么自尊,只是不顾一切压迫,把人逼到极限。”教训完,败城也开始“违规”,“不过,这都是为了将来战斗。无论选训时教官怎么凶神恶煞,将来战场上,当你的教官挺身而出为你挡子弹时,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自己面临危险时,作为一个各大队选拔出来的合格尖兵,你还会记恨选训时的事吗?” 于正沉默了。 “参加选训的士兵都是老兵了,而这些家伙,还是些孩子啊。”败城又叹上了,“你的赵连是要我的命哟。” 于正看着败城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其实,赵连也是好说话的,你说说看,也许可以减点数。” 败城笑了笑,转身立定站好,说:“我是谁?” 于正莫名其妙:“败城?” “我是什么人?” “排长?” 败城提高了声音:“我是什么人?” 于正想了想,说:“特种兵?” “我是什么人!?”这一次,败城的声音把跑得稀里哗啦的小鸭子们都吸引了过来。 于正被一喝,不假思索的大声答道:“中国人民解放军!”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于正想也没想就说:“服从命令!” 败城喊:“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并且保证完成任务!” 于正看着在面前站得笔直的败城,一瞬间,心里似乎被点了一把火。 无论有多困难,都必须完成任务!没有借口! 此时,火红的太阳在地平线下散发出威力,驱散了冬日清晨的薄雾,洒在小楼的入口处。知乐看着败城那挺拔的背影,绷紧的身体就像一柄利剑,刺破了昏暗,直达到他的心里。 知乐停下了脚步,新兵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自觉地盯着那个身着作训服的身影。此时的他们并不明白那个身影所凝具的锐利感是什么,但他们确实深深地被吸引,移不开视线。 “看什么?还不跑!” 败城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小鸭子们哆嗦着直往前冲。知乐走了几步,又张嘴大喊:“报告!” “说!”败城转过身,又恢复了没骨头一样,倚在门框上,看得于正一阵恍惚。 “你也是兵吗?” 败城笑了:“我是。” “那我也要和你一样!” 败城笑得更开心了:“跑你的步!” 第21章 细节 一转头,他便认真地对于正道:“话是这样说,不过送一个排去选训这种事还是不可能!” 于正很是无语了一阵子,感觉内心深处那高大的形像顿时出现了几丝裂缝。不过,败城既然提到这个,他便凑过来小声问道:“排长,这一班人你看好哪几个?” 败城嘻皮笑脸地道:“怎么?挖墙角哪?” “排长,看你说的!” 败城反问:“你觉得呢?” “知乐当然是尖子。”于正说,“我觉得方江不错,脾气虽然大,但有毅力,敢拼。陆启,你说过的,头脑好感觉敏锐,也不错。剩下的……除了体能之外,我还没看出来。”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败城沉吟了片刻,说,“要说这个队里,有欲望有能力进特战队的,只有一个。” “谁?” “古建。” 于正一愣:“那个捣蛋鬼?” “想不到吧?”败城嘿嘿一笑,“那三个大院公子哥,体能确实还行,但也只是还行。方江当兵的目的就是混资历,如果好好调教倒也是个好兵,可是,脾气差,功利性又重,想教好不容易。陆启头脑虽然敏锐,观察入微,但是胆儿实在太小,这和娇气不同,要想改变必须得下重药。剩下的那个一直笑呵呵的,根本就是个傻冒,啥也不懂跟着瞎凑热闹,心还软,体力倒是很棒。” 于正很是奇怪:“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 “比如卫广心软之类的事。” “昨晚吃饭时,方江和陆启把不喜欢的菜全挑给卫广吃。司马山被打了,第一个去察看的也是卫广。后来知道是知乐打的,他也不在意,还跑去和知乐说话。他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个心软的傻冒,你觉得他是哪种?” 话音刚落,“好人”卫广就哇哇叫着从俩位班长面前跑过去了,南普拿着一根烂棒鎚跟在后面撵。 “我哪知道那是牛屎啊,你踩了为什么打我!” “谁叫你笑的,站住!” 于正:“应该是傻冒吧。” 败城:“嗯,我也这么觉得。” “……” 于正觉得很有趣,有些意犹未尽,追问:“那你为什么觉得那个捣蛋鬼是唯一能进特战的?” “他不是唯一能进的,我的意思是,他是唯一即想进又能进的,别的人,要么是能进不想进,要么是想进不能进,只有他两者合一。”败城想起捣蛋鬼就笑,“古建和方江本质上是一样的,你压一压,他们就反弹,但你仔细想想俩人采取的手段。” 于正回忆了下:“古建采取的是上报,属于常规手段,方江就是直接打回去,非常规。” “还记得古建在火车上找知乐的麻烦吗?”见于正点头,败城继续说,“我看过古建的档案,他的父亲是大校,因为某次纪律问题升不上去了。古建习惯了军事化生活,昨晚他吃饭最快,是唯一一个洗饭盒并且收好的,睡觉时把衣服套在手臂上,这是防备紧急集合呢!他反抗我,从头到尾有违反纪律吗?除了新兵夜晚不许出宿舍外,估计这个他是不知道。他始终选择了体制内的方法,比如,向赵连投诉。他不会像方江一样直接动手,因为这违反纪律,到了军营里后,他已经自认为是一个兵了。” 败城这么一提,种种细节才浮现在于正脑中,他越发觉得有趣,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想进特战队的?” “他穿的什么袜子?” 于正回忆了半天:“不就是发的袜子吗?” “很像,但不是,那是外面军品店卖的,袜口上有一个标志。” “标志?” 于正本就没有注意,这时候怎么可能想得起来,连连摇头。 “最近那部关于特种兵的电视剧你看过没?” 于正一愣:“看过。” “里面主角穿的袜子就是那样的。”败城一拍于正的肩膀,“特意买这种袜子偷偷穿来,你觉得他想不想进?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他违反纪律或者偷懒不训练,起床哨一响,他立马就出现了。” 于正连连点头:“排长,我服了。” “没什么,只是观察而已。” 于正又道:“排长,你也看那片啊?” 败城哼了声:“才不看。” “那你怎么知道的?” 败城忽然神情闪烁,于正跟在后面问,问急了,他说:“我有个队员很喜欢,整天在娱乐室占着电视。他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挑毛病,挑得他火了,就不看了。”看着于正表情越来越扭曲,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也是,那什么,纠正队员不良思想嘛,电视看多了对眼睛不好。” 于正扭过了脸去,不一会儿又扭了回来:“排长,知乐不能进吗?” 讲起这个,败城的笑脸没了,叹了口气:“知乐啊,论单兵军事素质,他绝对可以免试,但是,如果他参加选训,第一关就会被刷下来。” 于正一头雾水:“为什么?” 败城直起身,整了整作训服,笑眯眯地道:“违规了啊,该出早操了。” 话音一落,嘹亮的起床哨在军区上空响了起来。 果然如同败城所预料的,宿舍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于正回头一看,捣蛋鬼已经穿好全套作训服,小跑出来站在了宿舍大门口。只是,从头到尾他的眼神都没有瞄败城一眼,只是盯着于正看。 于正暗叹一声,放开嗓子喊:“特别班,过来集合!” 败城定下的50圈无人完成,大部分成员一直处于半睡不醒的状态,知乐倒是不急不忙的,但是他跑动的脚步却慢吞吞的,反正败城也没规定时间,他也不急。他一慢,后面跟着的人也慢了,除了你追我打的方江和好人外,其他人有的连汗都没冒。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于正开始交待这些新兵一日生活,“以后,每天早操号时就得起床,着作训服,武装带……” 败城也丢弃了软骨头一样的姿势,背姿站在于正身边静静听着,他巡视着这帮青涩的小鸭子,总觉得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战友们也遍布天涯,难以见面。 不知不觉他的思绪就飘远了,回过神来,就发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正盯着他,看过去,是知乐。 知乐能够对他产生崇敬感是好事,可是,他却对这份“感情”不太抱有希望,十六年艰难生活打磨的价值观会那么容易被消磨吗? 他不敢肯定。 第22章 眼中刺 “全体队友,向右——转!” 随着于正的口令,新兵们笨拙地转过了身,跟着于正的口令摆起手臂走了起来。比起败城,于正更像一个通常意义上的班长,跟在新兵身边跑前跑去,细心纠正着他们的姿势,就像一个修理工,努力把这些胚料修剪成合格的零件。 特别班的前进很顺利,小鸭子们虽然走得摇摇摆摆但很听话,当他们遇见第一队其他队伍时,平静被打破了。 “看什么看!再看我他妈抽你啊!” 南普第一个发难,在被其他班的新兵瞪了好几分钟后,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在败城看来这不奇怪,如果一堆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一付看稀奇的眼神,他也会戒备,更何况是南普这个爆脾气。 “你这个兵怎么说话呢!”另一班的班长立刻出来护犊子了,“有你这么和战友说话的吗?嘴脏要洗是不是!?” 于正也跟着骂道:“方江,你说谁呢?” “他看我!”南普气急败坏的说。 “你是大姑娘啊,不能看?”于正瞪眼,“看你一下少块肉?你再说一句脏话试试!” “可、可是……”南普不带脏字就讲不出人话来了,立时结巴了起来,“我、我……” “方江的意思是这些人在笑我们。”小白脸耳尖,立刻出来解围了,“他们还说我们的坏话,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们是走后门的窝囊废!” 于正看向另个班长,俩个班长眼神在空中交汇还不到一秒,什么意思都没读出来呢,那边又起了一阵惊叫。 败城一眼扫过去,就发现知乐正扭着一个哀哀惨叫的新兵胳膊,还和那个新兵的班长对视着。 “你放手!” “你敢过来我就扭断他的胳膊!” 败城在心里欣慰得泪流满面:妈的,小兔崽子到底还是野性难驯啊! “知乐,放手!” 知乐怔了下,看了眼败城,犹豫地道:“排长,他也是战友吗?” “是。”败城干脆地道,“在这里的全是你战友,明白了吗?” 这一次,知乐没有再立刻理解,而是露出一付迷惑的神情,慢慢放开了手。被扭着胳膊的新兵立马跑去向自己的班长哭诉了,那班长也是气得横眉竖眼,对着败城就开炮了:“你是怎么带兵的!?你的这些兵就会对着战友下毒手吗?” 果然,我们这个特别班从官到兵,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赵斌啊赵斌,你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败城默默地吐了句槽,对着那开火的班长敬了个礼,赔着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第一天来还没交待清楚,回去后我肯定处分他!” 败城低声下气的,那班长也不好太过计较,恨恨地瞪了知乐一眼,转身带队走了。等两个班的队伍渐渐没了身影,特别班的刺头们立时闹了起来,个个一脸不服气。于正边安抚边镇压,骂完了再揉两巴掌,忙得不亦乐乎。 知乐一语不发的听着,等于正不说了,他喊:“报告!” 败城刚想阻止,于正已经答道:“说。” “排长说那些人也是战友,可是,为什么他们看我们像敌人一样?” 这话立时令特别班的新兵们都面露不忿,眼巴巴地望着于正。 于正叹了口气,看败城扭着脑袋“专注”地望草皮,只得耐心解释:“因为部队里也有竞争!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最棒的!?” “是!”这声歇力嘶的回答是捣蛋鬼喊出来的。 “所以,他们拿我们当目标,当假想敌!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敌人一样,但是,这是在训练中,在战场上,他们还是我们的战友!”于正说完,又特别冲知乐喊,“明白了吗?” “不明白!”知乐回答得响亮极了。 “废物!”捣蛋鬼这句话也说得不低。 知乐瞄了捣蛋鬼一眼,仍是满脸迷惑的看向败城。 战友不是应该对我好吗?如果不对我好,为什么还能被叫作战友?为什么你只叫我对他们好,却不管他们不对我好呢? 在知乐短暂的人生中,接触最多的是老爹,除了老爹之外的都是“敌人”。“敌人”追捕他们,伤害他们,攻击他们,和眼前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败城把知乐的迷惑看在眼里,却没有解释。对知乐来说,语言是苍白的,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都给我闭嘴!列队!齐步走!一、二、一、二!手臂摆起来,你们的膀子断了是不是?” 队伍越走越像样,几个大院公子兵功不可没,有他们做榜样,几个农村兵也机灵得很,很快学会了,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于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这一届新兵肯定能带出几个尖子来。 特别班到操场时,操场上整个六连的新兵齐集得差不多了。如同败城所预料的那样,每个班都偷偷摸摸地盯着他们,不时瞟上一眼,有些心性狠的,不时露个胳膊,比个手指,一付挑畔的样子。 显然,昨天的新兵选拔把其他班长刺激得不轻,回去后肯定对班里的新兵拼命“动员”,也算是树立了一个刺激新兵的好靶子。 于正也看出来了,从他的角度看,特别班此时是四面楚歌,外忧内患,领导人物还一付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虽然知道败城肯定心中有计划,但他还是忍不住忧心冲冲。 “报告排长!新兵连一排一班/三班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请指示!”败城带的另两个班长报告。 败城还礼点头:“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两个班长答得响亮,心情却很矛盾。 一方面,他们认为跟着“败城”这么个有来头的家伙不错,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和特别班太亲近不好,惹火烧身啊! 败城和两个班长聊了几句,向连值班员报告后,赵斌宣布早操正式开始。 早操半小时,新兵很简单,3公里加队列训练。不过,许多新兵光是跑3公里就花了不少时间,剩下的队列训练时间少得可怜。 唯一完成了全部训练的就是特别班。 大院兵们对于这一套非常熟悉,小时候经常看着“大哥哥们”做,现在自己做了,虽然还是累得喘不过气来,但好歹是完成了。全程保持轻松的是知乐和捣蛋鬼古建,俩人一路领先,显眼之极。 败城在一边看着,当他看到捣蛋鬼到终点后,又跑回去跟在落后的战友身边鼓劲,而知乐却只是在终点冷眼旁观,不由地叹了口气。 第23章 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12月27号后看到此文的可不看这段说明:乘着文还不多,把前面顺了下,BUG和错别字改改,外号整理了下,以免混淆。前面称呼写得有些混乱的,列个表清理,以示歉意:大院三个发小: “南普”方江 “好人”卫广 “小白脸”陆启 父亲是大校: “捣蛋鬼”古建 以后“南普”和“好人”就不用了,果然人多用外号不行。 以上。 队列训练知乐完全不懂,他站在队伍中发着呆,不时瞄一眼败城,试图寻找到这样做的意义。 一群人站在一起,一会儿转右一会儿转左,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老爹教会知乐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必要的动作不要做,任何时候都要保存体力,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就会出现,更不知道下一餐什么时候才会有! 所以,除了必要的动作外,知乐总是能不动就不动,若论保持静止,他能潜伏上三天三夜。最长一次,老爹一走七天,他就呆在掩体里,吃喝拉撒睡全在小小的几平方米里解决。 “队列”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抱着这样的迷惑,知乐勉强地跟着队列走来走去,等到站军姿的时候,他更不理解了。 为什么要站得这么笔直的?当靶子吗? 幸好,整个队列里没几个人站得标准,他也不那么扎眼,早操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败城看得心中直叹,嘴上没说什么。于正倒是乐观得很,领着一帮小鸭子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早操之后各班带回,整理内务,新兵除了洗漱、打扫之外,就是学叠被子了,这活儿是土鳖军的经典了。 特别班的十只小鸭子忙得满头大汗,各出奇招,有跪在被子上的、有用力摔打被子的、还有人把被子放地上,拼命沿着边用力蹦跳。 于正忙得一头汗,叠好自己的还要手把手教新兵。 败城这个班长悠闲地先去名下的一排一、三班巡视了一遍,回来后大肆感叹了下一三班的住宿条件有多好,惹来一通白眼。 之后,他就跑去教知乐了。 知乐已经被特别班的其他新兵视为班长的跟屁虫了,看败城不顺眼的看他也不顺眼,想讨好败城的也想着顺便讨好他。可惜,他对这些一概不理,别人说了几句,自讨没趣,也就不理他了。 别人忙着整理内务,知乐就站在床边,看着其他人的动作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叠被子,也不理解叠被子的意义,就像刚才的队列和军姿,他怎么想也想不理解。 “知乐,为什么不叠?” “为什么要叠?”知乐迷惑地道,“被子的作用不就是保暖吗?又不会因为叠得方就暖和啊。” 宿舍里响起一片轻笑和嘲弄,败城叹了口气,一边帮知乐叠被子一边说:“是不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嗯。” “军队就是这样的。”败城叠了一半,示意知乐用另一半试试手,“你不是想当兵吗?像我这样的兵,都是做这些事做出来的。” “这样的事?”知乐摆弄了几下,不要说直线了,连个形都没有,他直起身,打量着被子说,“不明白,我觉得你和老爹很像,可是,老爹从来不做这些事。” 败城坐在床沿,拍了下知乐的背,叹道:“你老爹呀,这辈子可能最想的就是能够重新做这些事。” 知老头是为什么成为逃犯的?档案上没有,下次得问问南默。 败城心里想着,嘴上还是催促道:“不管怎么样,一个兵,就必须得听军官的命令,明白吗?现在,作为你的排长,我命令你叠被子,立刻,马上!” “是!”知乐非常机灵地答了句,也开始学着别人侍候被子。 败城背着手开始在宿舍里溜达,一付无所事事的样子,于正看在眼里,颇有些吐血的冲动。 班长明明是败城,却又悠闲又能发话,太不公平了!不公平,也只能不公平了,谁叫他是主动请缨要来跟着败城的呢? 几个刺头兵看着知乐在那儿折腾被子,捣蛋鬼对方江使了个眼色,凑过去讲了几句。方江吃吃的笑,正准备溜过去,被小白脸和卫广拉住了。 “你干什么?” “我去帮那个新兵蛋子。” “怎么帮?” 方江做了个洒水的动作,小白脸皱起眉头:“少干这种缺德事!那小子有排长做后台,本身又是个厉害角色。再说了……”他瞄了眼在一边暗笑的捣蛋鬼,凑近了方江道,“你跟着古建身后混什么?给他当枪使,你傻啊你?” 卫广心软,也跟着劝:“就是,你欺负小孩子干什么?那小子瘦得跟猴似的,又矮又黑,你都快二十了,高高壮壮的,好意思啊?” 方江被发小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脸红,不过,想到昨晚知乐踢他屁股的场景,他又恼怒的辩解道:“不算是当枪使吧,互相利用。我又不是去打架,你们怕什么!就这一次,一次!不整知乐一次我不甘心!” “总之,你别过份啊!”小白脸说不动,无奈地拉着嘟嘟囔囔的卫广去一边了。 司马山把一切看在眼里,一想就明白了,怒气冲冲地想上去说两句,被其他的农村兵拉住了. 方江有些不安,可是,在看见捣蛋鬼期待的眼神后,他还是走了过去,对知乐说:“喂,知乐是吧?叠不好吧,教你个好方法,一叠就叠好了!” 知乐眨巴下眼睛,找了找败城和于正,俩人正巧在外面。他想了想战友的意义,便点头道:“什么办法?” 方江嘿嘿一笑,道:“你洒点水,棉花硬了就好叠了。” 知乐考虑了片刻,真去接了点水洒上去,果然,他很快就叠出了一个豆腐块。 宿舍里响起一片窃笑声,直到班长们回来检查内务。 俩人挨个检查,于正不时点评两句,对于新兵们的水准,他们还是十分满意的,正准备夸几句时,就看见了知乐那个“豆腐块”。 败城一怔,摸了摸知乐的被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他教我的。”知乐记不住名字,一指方江。 败城脸上的笑顿时没了,他扭头看向方江,见毛头小子态度没那么梗,低着头,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便暂时没计较,转头问知乐道:“你这样子怎么睡?不动脑子啊你!” “没关系。”知乐满不在乎地说,“一样可以睡。” 败城一怔:“你睡过?” “没有。”知乐说,“不过以前跟着老爹时也没有被子,把树叶堆起来钻进去。要是实在冷得睡不着就起来跑步,再说这房间里也不冷,挺好的。” 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知乐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同情。方江吭哧吭哧,脸涨得通红,死撑着装作没事人般。 败城和于正对视一眼,冷着脸走了出去。 一出门,于正就往外走,败城拉住他:“干什么去?” “我去给知乐拿床新被子。” “不用,等等。” 败城对门里抬了抬下巴,于正偷偷摸摸看进去,发现方江抱起自己的被子往知乐床上一扔,拎起湿被子飞也似地逃回自己的铺位。没一会儿,见知乐又要洒水,他怒气冲冲地骂了句脏话,把知乐赶走,跑去帮知乐把被子小心翼翼地叠成了豆腐块,叠完了又不放心,大声嘱咐“不要再洒水”了,这才歇下来。 于正一咧嘴:“这小子人不坏。” “讲义气,重感情,是大哥哥类型,可惜脾气暴,而且脑子僵了点,不然的话,是块军官的好料子啊。“于正跟着笑:“排长,其实你心里最喜欢的还是知乐嘛,别人你都挑得出毛病,就知乐最好。” 败城苦笑,一拍于正的肩膀,叹道:“你以后就明白了。” 第24章 不理解 “我去给方江抱床新被子。” “不用。”败城一挑眉梢,“明天再给他换。” 于正一愣:“不用这样吧?” “你认为他是真心实意打算睡湿被子吗?” 败城这么一问,于正心里一动,从门缝里瞄了过去,发现方江坐在床上,不时往门口瞄一眼,似乎在期盼着什么般。 “你是说,他故意的?” “他应该想不到。”败城摸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不过,他身边有能想到的人。你觉不觉得这三个大院公子兵挺有趣的,方江是霸王,把没头脑和不高兴全占了,陆启是狗头军师,卫广就是冲锋陷阵的二货,好玩吧?” 于正翻了个白眼:“排长,湿被子睡一晚,睡出毛病来怎么办?” “睡出毛病来关我什么事?”败城一付不负责任的口气,“又不是我叫他们洒水的。” “可是……” “行了。”败城比了比手腕上的表,“该吃饭了。” 军队里总是有许多知乐不明白的事,比如,到了吃饭时间,他们不是直接去吃饭,而是站在一个叫作“食堂”的门口,开始唱歌。 吃饭为什么要唱歌?而且以谁唱歌声音响谁就先去吃?完全无逻辑啊!难以理解!士兵,不就是应该战斗的吗?像老爹那样是战斗,可是像现在这样,算什么战斗?唱歌也算是战斗?战什么? 知乐拉着脸站在食堂门口,盯着败城在一边站得笔直的身影,期待着“小爹”来解释,可惜,他等来的只是于正的命令。 “军中之军,准备——” “等下。”败城终于发话了,他看了看食堂里面,问,“是猪,昨晚你唱了吗?” “唱了!”蜗时珠的声音在这个嘶嚎声此起彼伏的场合仍然非常有震撼力。 “炊事长的反应怎么样?” “他说以后我别想再吃到热饭!” “非常好!”败城志得意满,“你昨晚唱的是国际歌吧?” “是!” “于正,国际歌,开始吧!”败城从兜里不知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塞进耳朵里,大声道,“唱出气势,谁要是唱不出来,我让‘是猪’今天给你单独开一晚上演唱会!” “报告!”这声来自终于忍不住的捣蛋鬼,看着一个好好的经典传统被糟蹋成这样,他的内心里怒火在熊熊燃烧。 败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无视,喊:“国际歌,预备——唱!” 惊人的嚎叫出现在了食堂门口,不少新兵们被吓得腿一软,个别“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是一愣。离特别班比较近的几个班只觉得一股强而有力的音波攻击扑面而来,震得他们耳朵嗡嗡作响,不约而同的都往后退了一步,捂起耳朵。 这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很快引来了食堂里的人,有些老兵和炊事兵都跑了出来,炊事班长戴着白帽子,舞着大勺直接杀了出来,暴跳如雷:“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昨晚唱得老子连洗个碗都不安生!我靠,你还唱……” 遗憾的是,炊事班长的怒骂完全被覆盖在音波攻击之下,根本没人听到。 一曲国际歌很快唱完了,特别班的十名新兵,包括知乐在内,除了蜗时珠,其他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眩晕。 败城慢悠悠地从耳朵里掏出两卷卫生纸,对于正道:“怎么样?” 于正非常淡定的回答:“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败城惊奇地打量了于正一下:“你没塞纸?” 于正的白眼翻得越来越熟练了:“没有。” 败城举出一个大拇指:“强!是猪这小子的嗓子分贝绝对该去参加骂人大会。” 于正斜了败城一眼,只觉得这家伙似乎见识很多,可是,为什么总是些奇怪的知识? 他说:“排长,你就为了这把蜗时珠招进来的?” “不是。”败城举步向前走,“我是为了他的名字招进来的。” “名字?” “嗯。”败城认真地说,“你不觉得有他在,我的名字就没那么显眼了吗?” “……” 于正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可是,你的名字是在排长和班长那一栏啊,比一个新兵显眼多了。 于正非常乖巧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特别班在一堆羡慕加鄙视的眼神中进军食堂,知乐在坐下之前,还是觉得刚才他们这些兵的所作所为都像傻逼一样。 等到每个人面前一盒饭,拿起筷子开始吃了,知乐左右看了看,没勺子,果断伸出“魔爪”。 “啪!” 败城非常迅速地伸出筷子打在了知乐的手上,严厉地道:“用筷子!” 知乐唔了一声,撇了撇嘴,笨拙地拿起筷子。可惜,筷子功夫不是一日之功,他试了半天,手指快扭出麻花来了,还是没办法完成这“高难度”的工作,最终,他只得苦着脸盯着败城。 败城装作没看到,反正让小崽子饿一顿也无所谓。 于正看不下去了,问:“知乐,为什么不吃饭?” “不会用筷子。” 于正怔了下,说:“勺子会呢?” “会。”知乐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没有勺子。” 于正扫了一眼,赫然发现败城的盘子里有两把勺子。 “排长。” “他又不能一辈子拿勺子吃饭。” “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于正一瞪眼,要去拿勺子,败城却用手拢着,躲来躲去,坚决不给。无奈之下,他把自己的勺子给了知乐。 有了勺子,知乐眼前的饭菜以疯狂的速度减少中。 败城的“阴谋”没能得逞,不开心,想了几秒,吼了一嗓子:“特别班全体,你们的吃饭时间还剩下三十秒!谁吃不完,操课前先跑个3公里!” 新兵们一听,碗筷声立时变得急促起来。 知乐非常干脆,端起碗张开嘴仰着头往里面倒,一阵唏里哗啦后,舔舔掉脸上的饭粒,结束战斗! 特别班出名了。 所有新兵都知道,特别班是一群奇葩。 一顿饭的工夫,他们见识了“大嗓门的猪”,“没喉咙的猴”,有个一口方言的家伙吃个饭和别的新兵吵了三回架,一手比中指一手扒饭,脸特别白的那个哭了一回,还有个傻逼光明正大的偷吃别人的菜,被逮了还冲人笑! 剩下的成员,居然都是一付见怪不怪的表情,埋头吃饭,一语不发。 最重要的是,因为特别班那个班长下的命令,其他班长也跟着下令,时间一个比一个短,害得其他新兵上操前大部分被迫跑了一个1公里。更可恶的是,作为罪魁祸首,特别班没有一个人加跑的,因为他们全部在三十秒内吃完了。 新兵们都埋怨自己的班长:人家三十秒是吃了不少了,我们才开始吃你也三十秒,割了头直接倒时间也不够啊! 相对的,班长们心情平衡了些:特别班根本就是刺头班,一群难搞的家伙都塞进去,倒也挺好的,让那个外来的少校烦恼去吧,我们还是带乖宝比较好。 早操、内务、吃饭,三项极富特色的“活动”过后,知乐对于这个兵营已经产生了浓重的抵触感。 太多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这里与他所想像的不一样。老爹不是这样做的,他也从来没见过那些厉害的人做这些事。 做这些事,怎么能变得厉害呢? 在接下来的课操中,知乐的疑惑到达了顶点。 新兵们的课操,第一次,毫无疑问就是站队列了。 所有人站一条直线,看齐,稍息,立定,然后目视前方,站直。 于正走来走去,不时提醒着变形的动作。看到蜗时珠那圆满的“O”形腿,他非常熟练地摸出个木板条,用布条一圈圈地捆在蜗时珠的腿间,用力之大到蜗时珠不时发出惨叫,覆盖了整个操场。 一个农村兵脚外八,两边放上砖头。 卫广呵背,木板条绑胸。 方江歪头,领口别图钉。 于正看着败城别上图针,小声道:“有必要吗?” 败城瞄了于正一眼,喊:“方江!” “到!” “想赢过知乐吗?” “想!”方江喊得很大声。 “想所有方面都赢过吗?” “想!” “好。”败城又多扎了几个图钉。 不一会儿,方江就连续被扎了两回,下巴出了两个小血孔,不过,他不仅没叫痛,反而一付自豪的样子。 败城对于正道:“看吧,半大小子就是这样,倔得很。” 于正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去看其他人,蓦地发现队伍边上,知乐正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呵着腰,驼着背,脖子向前伸,双手往下垂在腰间,眼睛盯着前方,膝盖还打弯,整个人就像是要往前冲出去般。 “排长。”于正向败城使了个眼色。 败城顺着看过去,一眼看见了知乐那奇怪的动作。他走过去,严厉而缓慢地道:“站直!” 知乐站直了,没几分钟,又恢复了奇怪的姿势。 败城仍旧轻声道:“知乐,站直。” 知乐皱了皱眉头,说:“报告。” “说。” “站直不舒服。” “你不站直,就长不高。”败城用哄孩子的口气道,“而且,你是一个兵,你在站队列,必须站直!” “我不想。”知乐鼓了鼓嘴,很是不快,“太显眼。” “这时候不是显眼的问题,而是服从命令的问题。”败城提高了声音,“你们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站队列?” 没人说话,十双眼睛一起看向败城。 “古建,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站队列!” 捣蛋鬼一愣,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在他看来,败城根本就是个兵痞,肯定是连为什么站队列都不知道,所以才让他来解释! 第25章 第一天 “队列训练是为了令战士们结成集体战斗力……” 捣蛋鬼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通,所有的队员听得云里雾里。讲完了,他看着败城,等着这家伙挑毛病,没想到,败城居然就这么点点头,说:“讲得不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站好!” 捣蛋鬼看着败城一付“小鬼有一套”的表情,冷笑一声,也不顶撞,心里已经计划着什么时候去见连长,揭穿这个“败类”的真面目! 败城喊完了,凑到于正身边,问:“来,给我讲讲为什么要做队列训练。” 于正瞄了眼败城的脸,说:“为了让士兵们形成服从命令的条件反射。” “不错。”败城笑眯眯,“没和古建一样背书背傻了。” 于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声道:“排长,你就让他们这么闹腾下去啊?” “什么闹腾?” “你看他们吃饭时闹的。”于正皱着眉头,“别的班都看我们笑话,他们哪里还像个兵?一个个连点兵样都没有!” “没关系,军事素质好就行了。”败城满不在乎地道。 “那也不能这样啊。”于正的说话声大了点,引得小鸭子们都好奇地看过来,“看什么看,站好!” 败城赔了个笑脸:“消消气,消消气。只要他们不闹出大事来,军事素质过硬,其他方面的纪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于正叹了口气,软声道:“我不是质疑你的训练方法,排长。但是,你不给这帮小子上上紧箍咒是不行的,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年纪,不管得紧点,他们越闹越大,最后肯定会出事!” 败城嘿嘿一笑:“出事我负责。” 未来会不会出事,于正不知道,但是眼下毕竟没有出事,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罗嗦下去。 操课结束后吃午饭,又是一通疯狂的举动,各连各班早有准备,拉歌前就离特别班得远远的,炊事长这次耳塞纸卷,十分淡定,就是讲话声音大了许多。下午各新兵班级组织学习,把文件都学习学习,营里的规定知道知道,诸如“晚上不要出去乱跑”这句话败城讲得欢乐极了,捣蛋鬼脸色难看之极。 吃过晚饭,新兵们第一天军营生活基本就结束了。 对特别班的新兵们来说,这样的生活还算有趣。几个农村籍兵都很满足,有吃有喝有住,家里省了钱还有补贴拿,挺好。城里的孩子在最初的兴奋过后,越来越觉得无聊,想想未来这样的枯燥生活还要一过两年,其间还要吃无数苦头,个个都像是霜打了叶子,焉了。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就连知乐也坐在床铺上,怔怔地看着墙角发呆。 “知乐。”败城说,“过来。” 知乐扭过头,看着败城在对他招手,连忙跑了过去。 一大一小出去了,寝室里立刻涌出一阵低语,每人眼中的神情不同,却没有几个正面情绪,就连司马山也是一付疑虑重重的表情。 败城带着知乐去了小楼其他的房间,把一张短了一条腿的桌子扶正,弄了两把椅子,打扫干净,又把房间里的杂物收拾好。等忙完,即使是冬夜里,俩人也已经都是满头大汗。 败城很庆幸小楼所有的房间都通着电,灯一打开,打扫干净,还算是个能呆人的地方。就是所有的窗户都没有玻璃,风一吹,冷得人受不了。 “坐好。”败城不知从哪里摸来几张纸和两支笔,“你以为来了这里就可以不学字了吗?” 知乐低低的唔了一声,大眼睛看着地面,一付别扭的样子。 败城拍了一下他的大脑门,喝道:“别想着偷懒!” “我是当兵的!” “当兵的也要学!”败城没好气地说,“我也是当兵的,你爹也是当兵的,我们不识字吗?” 知乐有些没底气:“老爹字识不全。” “我还会说外国话呢!”败城一瞪眼,把笔扔过去,道,“默写!我上次怎么教你的?” 知乐磨磨蹭蹭地拾起笔,一边写一边咕哝:“学了也没用。” 败城看他这付不开心的样子,想了想,把手腕上的表脱下来,递过来说:“会看密位吗?” 败城的表是国外订购的,比不上制式物品,但对驴友之类的野外生存来说已经很适用了。 知乐伸过脑袋看了看,说:“会。” “那你会看这个吗?” 知乐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上面的字不认识。” 那只是简单的英文方向标记。 败城叹了口气,道:“你看,你没有文化,所以连军队的东西都不会用。现在有很多枪,新得很,你看不懂,怎么用?难道说让我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教吗?你要我做你一辈子的保姆啊?还有好多好多新武器,到时候,你捡了敌人的电脑,结果,敌人电脑里有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怎么算是个兵啊?你这个兵,怎么完成上……呃,你老爹的任务?” 知乐不安地抠了抠手指,小声说:“我会学的。” 败城满意地点了点头,暗叹一句:偶像的力量就是无穷的啊,不怕你有欲望,就怕你什么也不想干! 这一晚上的教学异常顺利,败城几乎说一个字,知乐就能记一个字,一个晚上就学了近五十个字。知乐会说,只要把记住的字和说的话对应起来,意思倒是不用再特别解释了。 败城毕竟也不是专业的语文老师,只能先这么教着,把说话和字面意思对上再说。 等于正来通知他们要熄灯时,知乐还毫无倦意,嚷着再学几个。 败城摸了下知乐的脑袋:“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还能长个子呢!” 知乐摸了摸脑门:“老爹说个子高不好,枪打出头鸟。” “那你和别人对打时,没对方高没对方壮,打不过怎么办?” 知乐先护着脑门,道:“老爹说以后是高科技战争,肉搏少。” 败城喷了一口气:“你老爹还知道是高科技战争哪?知道还不教你识字!” 知乐撇着嘴,斜着眼看败城:“不准说老爹坏话!” 小白眼狼! 败城气得直哼哼,领着知乐回寝室后,发现方江的被子已经换过了。瞄了眼于正,被反瞄了回来,他顿时又不开心了,极度想晚上来个紧急集合。不过料想于正不会同意,还是只能作罢了。 这一晚,整个军营沉浸在安静中,什么事也没发生,包括特别班。 第26章 冲突 当兵的日子,不外乎枯燥、苦累、无聊,无论在家里当娇宝宝,还是在家里当一份苦劳力,在这里,就都是一个普通的兵。 知乐对于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白天训练晚上识字,日子过得嗖嗖的。转眼间,一星期已经过去了,特别班除了偶尔爆出点争吵,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一闹外,其他时候都是风平浪静的,谁也没闹出点什么事来。 于正吊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看着这帮小兵崽子从开始的鸡手鸭走,到能走出像模像样的队列来,他心里的欢喜劲别提了。 捣蛋鬼似乎暗中投诉过了,但于正和败城谁也没被赵斌拉去“谈话”,谁也就没去主动问。在他们看来,捣蛋鬼日益恼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失败。每次训练,他斜着眼睛看向败城的视线中含着越来越多的不满,却一次次的压抑了下去。 斗不过败城,他就开始把怒气往别的地方发泄,知乐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可惜的是,捣蛋鬼几次挑畔,不仅没有收到效果,身边反而越来越孤单。其他新兵察觉到他的叛逆,但无论是从身份还是意图来说,谁也不愿意跟着他与班长作对。知乐则是个小孩子,一群人联合起来欺负,更重要的知乐根本又不在乎,时间久了,大家也觉得没趣了。 三个大院的发小仍旧在班里呼风唤雨的,小团体的壁垒似乎越发坚实,败城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于正试着调解了几次,却毫无成效,只能暂时放下。 “看着好了,他忍不了多久的。” 败城的断言令于正后背有些发凉:“排长,你注意点啊,别让他闹大了!” “闹大了就打晕丢到宿舍绑起来。” “排长,你太胡闹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眼看着“于娘”又要开始唠叨,败城忙不迭地逃走了。 相处得熟了,于正在败城面前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经常缠着他问东问西,总是找机会要和他比试一下。败城一段时间没训练,身子骨懒得发痒,一直寻思着哪天是不是和于正练练。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知乐总是站不好军姿。 无论他怎么努力,站着站着,他就变回原来的怪姿势,抬头挺胸永远也学不会。 “反正我学不会。”练了好久,知乐也来火气,别扭地道,“学这个也没用!” 面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败城很果断地采用了“残酷的连坐”方法。 “你站不好,今天全班就一起站。其他人站对面,看着他,动作一变形你们就说,什么时候我说停什么时候才准停!到饭点还站不好全班饿着!” 新兵们都露出不快的神色,对他们来说,一个后门兵还这么拖累全班,更何况是站军姿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吃饭这件事是特别班的自豪之一,他们每次都能挣到热饭,而且还享受其他排班“羡慕妒忌恨”的眼神,一帮小鸭子们心情一边扭曲一边得意,对蜗时珠也份外和气。 相应的,知乐就让他们很不高兴了,不仅冷冰冰,谁也不理会的一付高傲脾气,还什么都不懂的乡下样。比他懂得少的嫌他不亲切,比他懂得多的嫌他摆脸色。司马山本来有心接近,但在几个农村籍兵的劝说下,还是保持了距离,只是那偷看的毛病却改不了。 知乐被一群人瞪着,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在他看来,这帮人一点用也没有,不仅没有警惕性,还总是勾搭在一起处处针对他,更重要的,作为兵来说,这些人根本不合格! 为什么败城要让他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如果不行,就抛弃好了,没有用的东西不需要留着啊,老爹就是这么说的。 “老爹老爹……”知乐每次这么一说,败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你只有小爹了,明白吗?老爹把你交给小爹我了,你就得听我的,知道了吗?” 知乐听了,沉默了半天,才气鼓鼓地说了句:“知道了,小爹。” “嗯,儿子乖。”败城点了点头,很有点当便宜老爹的得瑟劲。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知乐的姿势不知不觉又开始变形。 捣蛋鬼盯得最认真,当时就叫了起来:“你的腿打不直啊,站好!” 知乐一惊,绷直了腿。不一会儿,那腿又弯了下来,像是抽了筋般慢慢慢慢地变了。 捣蛋鬼看得清楚,当下就一声不吭地伸出腿踢了过去。 可惜的是,捣蛋鬼快,知乐更快,双腿一分一夹,把捣蛋鬼的腿夹在了膝盖中间。后面应该接的拳头没有出现,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捣蛋鬼,准备捣蛋鬼一有动作就拳头侍候。 这段时间,方江挑战了知乐几回,回回大败而归。新兵们也都知道了,知乐绝不能硬碰,你要是不战他,他也不会来主动战你。他啥都不懂,但打架真是厉害,几乎没人能打得到他,新兵们也都知趣的远离了。 捣蛋鬼一条腿被夹着,抽了好几次都没抽出来,前进不得,后退不行,一只脚站得颤颤巍巍的,怎么都没办法脱身。一急之下,气红了眼,脱下头上的帽子就扔了过去! 知乐一侧脸,帽子从旁边飞出去了,好死不死的,帽檐的一角已经破损,露出来的坚硬物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红痕。 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伤,知乐只觉得有点辣而已,可是,捣蛋鬼的这种行为激动了他。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就是不断的攻击行为,他难以忍受这种挑畔,哪怕是败城一再的耳提面命在此时全都成了屁话! 什么战友!战友根本不会这样对他! 知乐双膝分错往前一跪,两个膝盖正好压在捣蛋鬼的小腿骨中间,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点,顿时压得捣蛋鬼惨叫一声。 捣蛋鬼只觉得腿像是要断了般,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前大跨步一边痛得大喊大叫,下一秒,惨叫没了,因为他的腮上挨了重重一拳,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他新兵们都懵了。等败城奔过来阻止时,捣蛋鬼的脑袋已经挨了好几拳,知乐正掐着捣蛋鬼的脖子,一付要杀人的样子! 第27章 受罚 败城从后面以一只胳膊揽住知乐的脖子,另一只用力一掐知乐手肘处的麻筋,大喝一声:“松手!” 知乐被掐得右手一麻,不自觉地松了手,被败城拖着脑袋拉开了。 捣蛋鬼很快清醒过来,倒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直着腿一边打滚一边大喊:“腿断了!断了!” 于正忙着查看捣蛋鬼的伤势,败城见怀中的知乐还要挣扎,两手一圈,抱着知乐的腰就把他摔了出去。 知乐被摔得天施地转,却毫无怯意,一个翻滚爬了起来。刚要再上,眼前一黑,败城就挡在了他眼前,怒喝道:“你干什么?打战友本事是不是!?” “他不是我战友!”知乐怒气冲冲的大喊,“他一直找我的麻烦!” “他找你麻烦是因为你不行,你给别人添麻烦了!” “我没有!”知乐气得小脸通红,“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会,他们哪里算得上是士兵,他们连老爹的一点本事都不会!” 败城心里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冷静得很,嘴上却还是骂道:“你能?你能得连个军姿都站不好!” “军姿有什么用!?”知乐毫不犹豫地顶嘴,“这些东西都没有用!没有用!”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败城的声音冷得像是冰,“就算你老爹,也是从这些学起来的!你比你老爹更有本事是不是?” “我不管!我不懂!这些不对!就是不对!”知乐今天是气爆了,忍耐达到极限,他才不管那些道理,败城无论说什么他都能顶回去。 “对不对论不到你来说!”败城伸手想抓知乐,不想却被躲了过去,他眉梢一竖,怒道,“过来!” “我不!”知乐眼中蓄起了泪水,扯着嗓门大喊,“我不当兵!我不要当这种兵!这种不是兵!和你不一样,和老爹不一样,都不一样!” 败城脸色一沉:“你再说一遍?” 知乐不自觉的一抖,这段时间一直被败城治着,心底不知不觉的有了些畏惧,被这么一喝,立时有些缩了。可是看着其他新兵射过来的厌恶眼神,他心里的火苗又窜了起来,大喊:“我不当……” 兵字还没出口,败城就一巴掌扇了上去! 败城的这巴掌不轻不重,却迅捷无比。知乐被扇得脑袋一歪,眼泪飞了出来,脑中嗡得一声,血气立时全部涌上了头,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就上去了! 狂怒之际,知乐的招数仍然没有乱,总是奔着败城的弱点而去,招招毒得很,挖眼踹裆打鼻子,无所不用。只可惜,他的脑袋一懵,弱点就显出来了,躲避迟钝,被败城逮准机会,乘着他冲上来之际,出其不间的一胳膊横在他的胸前,把他直接拦了个仰面凌空后倒,后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摔得不轻,围观的新兵们听见那声音都觉得疼,不自觉的龇牙咧嘴起来。 知乐在地上晕忽了好一会儿,硬是爬了起来,半跪在地上,睁着血红的双眼盯着败城,居然还试图反扑。 “我告诉你,进了这个军营,你就是个兵!你的命,你的未来,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我说了算!明白吗?”败城的怒喝像是刀子般刮得所有人耳膜生疼,“别以为你和我熟,我就会给你网开一面,所有的规矩你都必须守,而且要守得比别人更好!所有的训练你都要比别人做得好,即使你认为没有用的!你想走,没门!你再出手,我就再敢打回去,你试试!” 知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扭曲着表情,一语不发,像是只受伤的小豹子。 “起来!”败城吼,“给我站起来!” 新兵们都露出胆怯的神色,就连一直嚎个不停的捣蛋鬼都被吓懵了,愣愣地望着俩人。 “站起来!”败城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吼,“你给我站起来!” 知乐站起来后身体还有些摇晃,却咬着牙死死盯着败城,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你给我在这儿站军姿,我什么时候说停你才能走!你要是敢跑,信不信我再揍你?其他人回宿舍!”败城说完,一扭头往于正走去。 见败城过来了,停了嘴的捣蛋鬼立时又开始嚎,一边嚎一边打滚,一付疼得受不了的样子。 败城对于正一使眼色,问:“怎么样?” “没事。”于正按了按捣蛋鬼的腿,道,“淤伤跑不了的,骨头没事。” “怎么没事!?”捣蛋鬼一听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我的腿断了!我要告他!” 败城斜着瞄了捣蛋鬼一眼,眼中闪过几分不屑,对于正道:“你送他去医务室检查,如果骨头受伤了就去医院。” 于正眼中满是担忧,见败城摇了摇头,便也没说什么,带着捣蛋鬼走了。新兵们一声不吭的回了宿舍,偌大的野地里只剩下知乐一个人。 败城走回宿舍小楼,躲进门里,看着外面沙地上知乐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暗叹一声。 也亏得特别班的训练是在宿舍楼前的荒地,没人哨也少,孤僻得很,不然的话,知乐这种行为还不知道引起多少非议。就算如此,这件事也瞒不住,捣蛋鬼必然会大作文章,整个连队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赵斌就算再怎么想护着特别班,多少也要“意思意思”一下。 更何况,捣蛋鬼的父亲毕竟也是个现役大校啊,这上头有人,到时候要是有人给穿小鞋那就烦了。再说,他这个班长打新兵,已经是犯了纪律,可是,那时候他要是不出手,知乐真能甩手就翻墙跑人,怎么说也拦不住,要是让知乐跑了,那就是逃兵,更麻烦。 他还是有点高估知乐的忍耐力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怎么心性沉稳,也没办法和大人比的。捣蛋鬼的眼力也超乎他的想像,这小子摸清了知乐的脾气,处处针对,鸡蛋里挑骨头,知乐也确实积了不少怨气。 真是烦啊,还不如回去“潜龙”拼命。 败城偷偷往门外瞄了一眼,知乐矮小瘦削的身影在荒地上越发显得瘦弱,垂着的脑袋一动不动,像是一块木头桩子般。 败城越看越心疼,毕竟平时一口一个“小爹”的叫着,刚才那下子他稍稍重了手,换作其他新兵,这会儿恐怕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也就知乐这样从小摔打到大的受得了。 知乐啊,你就盼着赵斌赶紧来吧,他来了,你就能解放了。 败城就是在用苦肉计。 这事没法善了,作为排长,他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新兵们从宿舍的窗户望过去,个个面目凝重。 “真要治他?他不是排长的干儿子吗?”方江嘀咕着。 “排长还是挺有原则的。”小白脸看事情比较清,“这种大事他不会护着,护着反而是害了他。” “就你懂!”方江不服气了,却又有些后怕,“这个知乐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被打成那样还敢动手。”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卫广笑嘻嘻地挪揄… “一边去!”小白脸不耐烦地说,“我说啊,这事没完,古建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新兵打战友,排长打新兵,闹大喽!” 败城不一会儿回来了,命令新兵整理内务。等一干人忙完,天色已经暗了,往窗外一看,知乐还站在那儿呢! 败城隔几分钟就往窗外瞄,心里难受死了,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表露出来。 等赵斌赶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稀疏的月光下,知乐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第28章 罚归罚 知乐的脸已经冻麻了,十二月的杭州,即阴冷又潮湿,荒地里没遮没挡,惨淡的月光下,冷风一吹,他只觉得从内脏到衣服都结了冰。 他哭得又委屈又害怕。 以前无论老爹怎么罚,他都不怕,因为老爹是为他好,不管再怎么罚,老爹永远是老爹,最终还是会原谅他的,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脑袋。现在,老爹把他交给了小爹,他有种感觉,老爹不会再露面了,他剩下的人生必须和小爹一起过。 可是,小爹现在也不要他了,只对别人好,他要怎么办? 知乐再也不想当兵了。 这些兵和老爹、小爹都不一样,明明是不一样的,小爹硬说是一样的,还非说是他不对。 他有哪里不对?他做的明明很好,老爹以前都表扬他,为什么换作小爹就行不通了? 那个古建一直在挑他的毛病,看他的眼神和以前那些追捕的人一模一样,不,比以前那些人还讨厌,可是小爹就护着古建!他要学不喜欢的字,要用筷子,还得受陌生人的气! 这些人都欺负我!老爹,他们都欺负我! 知乐脸上的泪被冷风一吹,干成了一道道的痕迹,泪水淌过的皮肤很快就没了知觉。他不敢动,生怕败城再动手,败城的手比老爹要轻,但他就是觉得比老爹打得疼! 忍了再忍,他还是轻声哭了出来,小声嘀咕:“老爹,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赵斌来之前已经从于正那里把整件事听过一遍了。 于正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绝不会弄虚作假,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正对一个新兵评价如此之低,那个古建能把于正都得罪了,还真不容易。 不过,知乐是败城带来的,赵斌就准备来拿捏拿捏某“败类”的软肋,顺便讨点便宜。 结果,到地头一看,罪魁祸首在医务室吹空调,受欺负的反而在野地里吹冷风。他奇怪地凑过去,就见知乐小脸冻得惨白,脸上一道道泪痕,嘴里还在不断嘀咕着“老爹老爹”什么的。 赵斌顿时就有些心疼。 知乐的资料他看过,十六岁的小孩子,成绩却是拔尖的,据于正反映,还很听话,这样的兵,放在哪里都是干部的心头肉。 在这种天气让一个小孩子站在这里,除了那个“败类”还能有谁?在他的印象里,败城虽然有真本事,但练起兵来也绝对不留情,变着法子整,还整得让兵找不出理来,不然怎么会被叫“败类”呢? “知乐!” 赵斌喊得声音挺大,但知乐却完全没听见,他哭得眼睛都肿了,脑袋嗡嗡作响,哪里还听得见别人的话。 “知乐!”赵斌上去拍了下知乐的肩膀,没想到一拍之下,知乐就像个没根的人般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赵斌吓了一跳,一把捞住知乐软软的身体,对着宿舍楼里亮着的房间就吼了起来:“教官!教官!” 败城早就在门洞里盯着呢,看见知乐倒下去也吓了一跳,直接就窜了出来,迎上抱着知乐的赵斌连声问:“怎么了?” “败城,你疯啦!”赵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为刚才自己的大惊失色而脸红,摆出连长的架子厉声喝斥,“新兵冻出个三长两短来,你想脱军装是不是?” “报告连长。”败城一看赵斌的架势,也收了“私下身份”,大声道,“新兵知乐无故殴打战友,军姿站不好,我罚他在这里反省是正常的!连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报告你,这个知乐……” “滚蛋!”赵斌的性子急,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顾了,当下就瞪眼骂道,“我不分清红皂白吗?是古建先动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嗯,我这不就是怕你不知道嘛,败城在心里说了句,嘴上还是严肃地道:“不管怎么样,知乐打伤战友都是他的错!” “让开!”赵斌想往里面走,左跨右跨都没躲过败城,手里抱个大活人,一急就把知乐把败城怀里一塞,喊,“新兵连一排排长败城,我命令你,赶紧把知乐照顾好,他要是出事,我让你滚蛋!” “是!”败城答得威风凛凛,把知乐在怀里搂着紧紧的,一转身往宿舍里奔去,奔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喊,“连长,我们宿舍的玻璃窗什么时候来?天冷得受不了,光有窗帘不顶事!” “明天就给你们买!”赵斌暴跳如雷,“给我滚进去,还在外面呆什么!?” 败城答得响亮极了,一转身钻进宿舍里去了。赵斌在外面荒地上吹了会儿冷风,头脑冷静下来后,蓦地觉得不对劲了。 我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变成讲玻璃窗的事了?我靠,教官你又坑我! 看了看宿舍房间里人影窜动,败城呼喝着那帮新兵蛋子打热水的打热水、铺被的铺被,一付比他还焦急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是明白,但这会儿再进去训人,赵斌也拉不下脸了,毕竟刚才是他命令败城进去照顾人的。 教官,行啊你,在我手下还能坑到我!哼哼哼,死败类,你等着,看我怎么治你…… 赵斌心情复杂的回去了,败城这会儿却在装孙子。 知乐只是一瞬间失去意识,在赵斌怀里就清醒了过来,就是挺着脸装晕。等败城把他抱回床上,用被子裹上后,他干脆就床一滚,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茧,对着墙面壁,任谁说话都一声不吭。 在他看来,这些家伙都不是好人,包括败城和于正,都是坏蛋! 知乐决定今晚就逃走,再也不当这个倒霉兵了,败城总有不在的时候,他肯定能找到机会。 没想到,败城就这么坐在他床边,他刚动一动腿,败城就说话了:“醒了?” 知乐不说话,盯着墙上的小细缝发懵。 “生气了?” 见知乐不理,败城干脆自说自话:“饿吗?不冷了吧?脚冷吗?我摸摸……” 败城的手一伸进被子里,知乐就飞快地踹了他一脚,碰触到脚丫子滚烫烫的,他才放下心来,笑眯眯地道:“不冷了啊?嗯,我家知乐的体质就是好,这要是换作其他人,肯定就感冒发烧了,哪像我家知乐,就是厉害!” 那些废物本来就不能和我比! 知乐在心里喊了一句,眼泪又开始扑嗽嗽的往下掉。 败城伸长脖子瞄了眼,见知乐又开始哭,心里好笑,嘴上还是不露声色的说:“我就知道,知乐怎么能和那个不懂事的捣蛋鬼比呢?那人动不动就打人,知乐比那小子厉害多了,可是从来不乱打人,对不对?” “我本来就不乱打人的!”知乐一滚,翻了过来,睁着哭肿的眼睛大喊,“他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打他!” “可是他没伤到你啊,你伤到他了!” “他打不过我是他活该!打不过人还敢瞎嚷嚷!森林里的小动物要是像他一样只知道叫没本事,早就死光了!” “嗯,你说的对。”败城把“被茧子”往身前拉了拉,绞了热毛巾替知乐擦了把大花脸,轻声说,“可是,我们是动物吗?” 知乐不说话了,噘着嘴扭过身去,留下背影给败城。 败城把板凳往前搬了搬,说:“知乐,你小时候肯定也跑不动走不快吧?你老爹为什么没把你扔了呢?” 知乐大喊:“我是他儿子!” “你是他儿子,他就该对你好呀,谁规定的?” 知乐说不出理来,方江在一边小声嘀咕“法律规定的”,被败城瞪了一眼,悻悻地躲到发小身边去了。 “虎毒不食子!”知乐狡尽脑汁挖出来一个词,赶紧扔了出来。 败城一乐:“虎毒不食子,嗯,说得不错,你会写吗?毒字怎么写?” “我怎么不会写,三横一……”知乐转过身喊了一半,蓦地明白过来,又扭了过去,继续面壁。 败城憋着笑,继续道:“人和动物不一样,人要结成伴,互相照顾。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好有坏,对吧?你就为了古建一个人,连我都不要了呀?我是你小爹,我对你不好吗?” “你偏袒那个坏蛋!”一讲到这,知乐的眼圈又红了。 “对,我是偏袒他了,因为这是部队的规定,不能打伤战友。有规定就要守,你老爹不是也给你订过规定吗?而且我事先也跟你交待过了,你不守,就要罚!”败城继续道,“你看,古建对你不好,但是这屋里的这么多人,给你打水,给你铺被子,还给你拿吃的,难道你觉得他们也是坏人吗?” 知乐想反驳,但他拐不过弯来,撇着嘴保持沉默。 “古建如果是坏人,他讨厌你,可是,他敢打你吗?你别以为他打不过你,他要是真拼命,下黑手,你就一定能赢?不见得!他也是守规定,你是他战友,所以,虽然他看你不顺眼但却不会打伤你。” 败城说中重点了,知乐低下头,他心里承认,古建是这些人里面他唯一认为有些威胁的,自然,他平时看古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戒备。 “你不守规矩,我罚你,有错吗?”败城见知乐低下了头,继续说道,“罚过了,你还是这个班的兵,还是我们的战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顿了顿,他又凑过去,小声嘀咕,“我一直是你小爹,就算你犯错了也永远不会变。” 知乐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又出来了,可是那心,却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第29章 捣蛋鬼的反击 晚上这么一闹,新兵们倒是对知乐多了几分亲切。败城的策略非常成功,等于正回来后,班上的气氛已经好了许多,新兵们看知乐的眼神至少不再是厌恶的。 司马山对这种情况最欣慰,他早就想亲近知乐了,每天看着知乐一个人,总觉得心疼,但是屈于小集体的势力,他又不敢做得出格,生怕自己也被孤立了。他可没知乐那样的毅力和本事,能一个人在集体中生存下去。 现在可好,败城和于正去外面说话了,司马山立刻窜到了知乐床铺边上,小声道:“你没事吧?” 知乐瞄了司马山一眼,把头扭过去不理会。败城的话他只承认一部分——关于“规则”。从林中也有规则,只有遵守的人才能生存下去,那么,这里也有规则,他需要的就是摸清楚,再也不犯相同的错误。 司马山在知乐眼中,即没有对他示好过,也没有帮助过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况且,司马山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他都不想理这样的人。 司马山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返回了熟识的人身边,被嘲笑了一通想攀高枝,干笑了几声,心里却仍旧记挂着一定要找时间和知乐交个朋友。 外面的走廊上,于正瞄了眼平静的寝室,道:“看起来其他人都是支持知乐的。” “话说得太早,以后再看吧。”败城道,“我只是在教知乐这里的规则,至少不能让他再觉得除了我之外的全是敌人。” “也是。”于正理解的点了点头,“排长,您辛苦了。” “是啊,我容易嘛我。”败城长叹一声,道,“我还得教会他帮助别人,教他识字,教他用筷子,洗衣服,我真是难死了!” “小孩子嘛,慢慢教。” 败城一笑,问道:“古建怎么样?” 一提起这碴,于正就皱起了眉头,一脸怒气:“军医说没事,但他坚持自己的腿断了,非要去医院。我叫军医送他去了,自个儿回来了,看见他就心烦!” 败城轻蔑地笑了声:“他这是准备利用这件事把我扳倒呢。” 于正眉头皱得更紧了:“排长,你……” “没事,不用担心。”败城一脸的无所谓,“这件事有赵斌……咳,连长压着。他要是敢越级上报,我也敢越级上报。” “他的父亲是大校……” “又不是我们这儿的直属上级,大校有什么用?”败城满不在乎地说,“一片管一片,军队里就是这样。再说了,只要古建不是腿真断了,他父亲不会为了他来搅混水的。你别忘了,他父亲就是因为纪律问题没升上去的。” 于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排长,新兵的家庭背景按理说你不应该知道的……” 败城居然笑眯眯从兜里摸出个手机,道:“那你是不是准备举报我啊?我还带着手机呢。” 于正被噎得不轻,没好气地道一把夺过败城的手机:“排长!” “我错了!”败城赶紧道,“给你保管了。不过,他父亲的事也不是我打探的,是他自己有次和别人聊天无意说漏嘴,我偷听到的。” 于正对这个犯了无数纪律的排长真没办法,只得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招呼新兵们去吃饭。败城跟去,顺便替知乐带了份病号饭回来。 知乐还坐在床上,裹成一个茧,见到热饭立刻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爪子,被败城一巴掌拍了回去:“用筷子!” 知乐的嘴立刻撇下去了,可怜巴巴地望着败城不说话。 “你总有天要学会用筷子的。”败城叹了口气,“要是没勺子怎么办?” “直接吃。” “……也是。”败城苦笑起来,“算了,今天不逼你了,没拿勺子,我用筷子喂你。” 知乐吃得贼快,败城的筷子使得像飞似的都不够,干脆把饭盒托着,让知乐把脸埋进去吃,吃完一擦脸,真是方便快捷。 吃完,败城一边感叹自己也“堕落“了,一边看了看左右无人,凑到知乐面前小声道:“你记住,在部队里是不许打架的。但是呢,如果有人打你,你有两个选择,一个,跑,而且要往有大官的地方跑,看。”他指着肩章,“这里的横杠越多,官就越大,记住了吗?” 知乐点了点头,败城继续道:“第二,如果是在没人的地方,你可以打回去,但是,不能伤人,只是为了让对方不能继续打你。如果不幸被人发现了,你就说你们在切蹉格斗技术。” 部队中少有因为打架就“告状”的,干部们都喜欢有冲劲的兵,兵们之间打个小架什么的太正常了,动不动就报告“谁谁打了谁”,掉脸份!而且,就算报上去了,八成也是双方都被关禁闭,谁也讨不了好,通常的做法是怎么被“格斗训练”了,怎么“格斗训练”回去。 古建这样的政治干部们喜欢,军事干部们特看不起,觉得官气迂腐。 有了白天的教训,知乐听得狠狠点头。 交待完,看着知乐似乎很明白的样子,败城还有些不放心,问:“好比现在,我要打你,你怎么办?” 知乐眨巴下眼睛,突然一伸头,在败城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败城一怔,脸涨得通红,抹了把口水,疾言厉色的道:“你干什么?” 知乐一脸迷惑:“不对吗?每次老爹要打我,只要这样做他就不打我了。” “……” 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句知乐老爹,败城干咳了声,道:“总之,你要记住,一,不准逃跑,二,不准伤人,三,不准偷东西。”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少说了,干脆道,“你要做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时,一定要事先报告我,我同意了再做,记住了吗?” 知乐立刻问道:“什么算不同寻常的事?” “比如今天你和古建这样的!” 知乐噘起嘴:“那时候哪有空和你说话啊?” “你可以跑!”败城拍了下知乐的脑袋,“总之,记住了!还有,从现在起,你面前只要有人就给我笑!” “是!”知乐脆生生的答道。 新兵回来后,就看见知乐坐在床上,包着被子,冲他们咧着嘴笑。 方江路过,知乐笑。小白脸路过,知乐笑。卫广路过,知乐也笑。司马山兴冲冲的跑过去,问东问西的,知乐光笑不答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新兵们一脸惶恐,纷纷拉着于正问“知乐是不是被打傻了”。知乐向败城抱怨“脸好酸”。无奈的败城最终撤走了这条命令,知乐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知乐的队列还是站不好,但至少,小白脸看着他做的时候不再那么戒备。他一柔和,就有不少人怀着各种想法接近,一时间,特别班里一片其乐融融的假像。 中午吃完饭,赵斌带来了新的窗玻璃,还有一条坏消息:“古建小腿骨折,要求严查打人者。” 败城一怔,问:“确定是骨折?” 赵斌没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军医说不像,但古建已经住院了,医生说是粉碎性的,有可能致残。” “没可能。”听到这,败城倒放松起来,“粉碎性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我也觉得。”赵斌点头,“直接把小腿骨踢成粉碎性骨折,这不扯蛋吗?可是,他有片子啊,军医看了,说片子没错。” 败城沉吟了会儿,道:“送的哪家医院?” “军区医院。” “古建要求去那儿的?” 赵斌斜眼:“你怎么知道的?” “不怕他说,就怕他不说啊。”败城冷笑起来,“这事您先担待着,我来想办法。” “嗯。”赵斌又道,“不过,这个知乐你可得给我训好了啊!” “没问题。”败城道,“连长,我们连有三面流动红旗吧?” “是啊。” “要不要再增加一面?” 赵斌一怔,问:“哪一面?” “军事训练分成两部分,单兵和集体。”败城轻轻一笑,“其他的我不敢打包票,这两面我要定了。” 第30章 捣蛋鬼的选择 败城发愁的时候,捣蛋鬼正在军区医院里吹着空调,玩着手机抽着烟。 捣蛋鬼要到这儿来的原因很简单:在兵营里,不能抽烟,吃大锅饭,没有隐私,这一切让他都不舒服。他确实是被父亲训练得军事样样熟,但这并不代表他热衷集体生活,不说别的,单说在部队没法上网,就让他的网瘾大得受不了。 在部队,捣蛋鬼绝不会违纪,绝对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因为他要为他爸争口气!可是,毕竟才十八岁,时间一长,那绷紧的弦慢慢就松了,这次知乐“不知好歹”,真是让他气得不轻,乘机就跑来医院休养了。 在这里什么也不用顾忌,当然是玩个痛快! “小建。” 捣蛋鬼迅速掐了烟收起手机,才一藏好,又放松了下来——进来的人是他小舅——这也是他为什么强烈要求来这里的原因。有熟人,好办事,这才能住单人病房,玩手机啊! “舅舅。”捣蛋鬼拉长了声音撒娇,“你怎么来了?” 古建妈妈娘家兄弟五个,只有一个女儿,受宠得很,连带他这个外侄子在几个舅舅眼中也宝贝得很。 古舅舅穿着白大褂,正是捣蛋鬼的主治大夫,一听这声就笑了:“怎么样,在舅舅这儿爽吧?” “爽死了!”捣蛋鬼立时眉开眼笑的,“我都憋死了。” “你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送你去当兵,你成绩那么好,当兵不是浪费嘛!” 眼看着舅舅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捣蛋鬼赶紧岔开话题:“舅舅,你给我请好病假了吗?” “我给你个大假!”古舅舅一脸得意,“粉碎性骨折,有片子,保证那些军医挑不出毛病!我叫你教官把打人的开除,给你出出气!部队怎么了?部队就能乱打人啊?” 捣蛋鬼一下子愣住了,败城恐怕怎么也没料到,这事还真不是他的主意。 捣蛋鬼傻怔了一会儿,蓦地急眼了,喊道:“舅舅,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古舅舅被喊得莫名其妙,“我这是给你出气!” 捣蛋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语无伦次的:“我、我的腿粉碎性骨折,我还当什么兵啊!” “不当就不当,回来上大学!” “不要!”捣蛋鬼一急,干脆翻身跳下了床,胡乱穿起衣服,“我要去特战大队!我要当特种兵的!” 古舅舅看着捣蛋鬼要走,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你要回去啊?你怎么回去啊?你们那军营又不在市区,又没有车去!你给我回来!小建!古建!” 捣蛋鬼这会儿已经慌了,他虽然看不顺眼知乐,可是舅舅的这种手段他更看不顺眼。小小年纪,被他爹教得一腔报国热血,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用权势压人走后门的。一想到他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顿时就好像全身爬满了虱子,恨不得跳个江洗个清白! 一营是野战部队,驻扎在杭州市郊,下了最近的公共交通还有十几公里的路。捣蛋鬼冲动之下跑出了医院,腿上隐隐作痛也顾不上了,只想着最快回去。招了出租车后,刚要上车,一摸口袋,这才想起这会儿他是身无分文。 捣蛋鬼脑袋一热,拔腿就跑,才跑了几步胳膊就被拉住了,身后传来古舅舅的骂声:“你脑袋长坑啦?干嘛去!?” 捣蛋鬼梗着脖子吼:“回部队去!” “走回去啊?” “就走回去!” “你……”古舅舅气得不行,骂了几句,塞给他几百块钱,“打车过去!” 捣蛋鬼气舅舅搞的鬼,接过钱一声不吭就跑了,古舅舅跟在后面喊都没听见,气得直骂臭小子没良心。 捣蛋鬼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败城把他认成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他是堂堂正正的兵,就算要扳倒败城,也是光明正大的扳倒! 出租车开得多快也不够捣蛋鬼急的,司机大叔被催得不行,眼看着越开越荒凉,周围连个人烟也没有,他瞄了眼后座“凶神恶煞”的“小兵”,心里顿时凉气直冒,无论捣蛋鬼给多少钱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捣蛋鬼一下车,司机一踩油门没了车影,他孤零零的站在公路上,左右看看,完全不认识,心里也直发毛。可是,这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能怎么样? 跑呗! 败城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的,站在宿舍门口发呆。“于娘”指挥着新兵蛋子爬高上低的装玻璃窗,一会儿是城镇兵不会装玻璃,一会儿是农村兵不会用电钻,把他忙得一头汗。等好不容易寝室里焕然一新,窗明几近,阳光灿烂了,他扫了一圈,发现败城这个排长又没人影了。 暗叹一声,认命地跑出来找人,在门口就遇上了。 “排长。” “嗯。”败城懒洋洋地应了声,“忙完了?” “嗯。” “太好了,晚上睡觉真是冷死我了。” 于正咧了咧嘴:“你也怕冷啊?” “我为什么不能怕冷?”败城没好气的道,“说了多少回了,特种兵不是超人,吃喝拉撒睡哪一样我不占啊。” 于正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神乎得很。” “行了行了。”败城伸了个懒腰,一付没精神的样子。 于正试探道:“你还在想古建的事啊?” “只是有点遗憾看走眼了。”败城懒洋洋地说,“原本以为是个好苗子呢,没想到居然给我来这一套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算啦,我们到时候求赵连把他调去别的班。”于正安慰道,“他成绩好,肯定有人要的。” 俩人聊了几句今后的训练方向,正说到知乐头上,有个兵远远的跑了过来。他们这里离主营区远,一般不会有人来,来了就是找他们的。 败城远远的看了,立刻挺直了背,站好军姿。在班里怎么无赖,在外人面前也不能丢脸是不? “报告首长!”来人是个哨兵,跑得气喘吁吁的,敬了个礼道,“门口有个兵要进来,说是你们班的。” “我们班的?”败城和于正对视了一眼,“叫什么名字?” “古建。” 败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虎着脸拉住要去的于正道:“你别去,我去看看,这小子必须得好好教训下。” 于正看着面无表情的败城暗中摇了摇头,心道:明明很高兴嘛。 第31章 互相帮助 捣蛋鬼看见败城出来时,心就是一沉。在他看来,这个吊儿郎当没有个人形的家伙完全是个走后门来受罚的军二代,一想到这样的人代表着他们这些军二代的形像,他就觉得心里像有把火在烧。 可是,不管怎样,这次是他的错——原本不是他的错,现在也是了! 捣蛋鬼咬了咬牙,对败城一个立正,大吼道:“报告排长,硬骨头六连新兵连特别班新兵古建,请求归队!” 败城正和那个传话的哨兵讨论要不要在特别班专门装一个电话,闻言只是用眼角瞄了眼古建,就好像没看见般。 哨兵对这种事见多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钻进哨岗里离得远远的。 败城这才慢悠悠地背着手,一付很无聊的表情走到捣蛋鬼面前,说:“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报告排长!”捣蛋鬼的血全都冲上了头顶,声音几乎喊破天,“特别班新兵古建,请求归队!” “我们班没有叫古建的。”败城的话令捣蛋鬼的血几乎都冻住了,“我们班只有一个新兵腿折了,在医院呢。” “报告排长,我的腿没折!” “我看不出来啊。” 捣蛋鬼气得要爆炸,喊得更响:“报告排长,我是跑回来的!我的腿没折!” 败城仔细打量了下捣蛋鬼,发现他腿脚上的尘泥时,才微微一笑,道:“从军区医院跑过来的啊?” “不是!” “从哪里?” “不知道哪里,司机开到一半不开了,不识地方。” “那你怎么过来的?” “只有一条路!” “跑了多久?” “三小时!” 败城估算了下时间,心里乐得很,嘴上却一付很厌烦的口气:“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有片子呢,我听说那医生还帮你说话,要严查打人者呢?” 说起这个,捣蛋鬼更急了,语无伦次的喊:“那是我舅舅自作主张,是假的,我腿没折!排长,我错了!” 败城不说话,围着捣蛋鬼转了一圈,看了会儿地面,道:“我不能再要你了。” 捣蛋鬼立时变了脸,愤怒的喊:“排长,我已经认错了!” “错在哪?” “不该造假!” “其他没错是吗?” “是!”这一声捣蛋鬼喊得最响。 “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败城站定,他比捣蛋鬼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就像一片阴影,“首先,你不该用踢的去纠正战友的错误,先动手是你不对。其次,你闹着去医院偷懒。第三,只因为你舅舅做得不合你心意,就毫不留情的把你舅舅送上军事法庭,简直是无耻!” 捣蛋鬼完全懵了,脸色惨白的辩解:“我没有!” “怎么没有?向部队造假,这是什么行为?该不该上军事法庭?而你,明明可以说是搞错了,偏说你舅舅造假,这是什么行为?” “可、可是……” 捣蛋鬼转不过弯来了,他刚才只想着讲明事实,完全没想到其他,不自觉地就把真话讲出来了。再说,讲真话不好吗? “你以为帮助其他战友,就很无私了?”败城冷笑,“那你为什么不帮知乐呢?因为你讨厌知乐。你整天喊着投诉,要扳倒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我不好,就因为你看我不顺眼,所以要扳倒我!我真做了什么错事吗?你舅舅呢,我想应该为了你好吧,可是,你就这么把他推到上了军事法庭。我讲的有哪一点是错的?” 捣蛋鬼说不出话来。 “你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私心,简单来说,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捣蛋鬼的眼中仍然闪着倔强的光芒,头却已经低了下来。 败城举步就走,捣蛋鬼一看,急眼了,跳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喊:“排长!” 败城侧头瞄了眼,捣蛋鬼闪电般缩回了手,立正站好,大喊:“排长,你、你帮帮我!” “凭什么啊?”败城懒洋洋地说,“你看我又不顺眼,我为什么要帮你啊?其他班挺好的,我这特别班又破又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捣蛋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不想去其他班!我知道特别班都是尖子!我不要去别的班!”讲着讲着,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讲出来了,“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有本事的,不然连长不会让你来带特别班的!” 败城爽了。 装模作样的考虑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道:“要回来,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排长你说!” “你和知乐结成一对‘共进步’吧。” 捣蛋鬼傻了:“啥?” “互相帮助的对子。”败城笑得很灿烂,“简单来说,他不理你,你要对他好。他不理你,你还要对他好。” 捣蛋鬼气得脸色五彩缤纷的:“你这是以权谋私!” “怎么,我让新兵结成一对‘共进步’还以权谋私了?”败城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好,我们去让连长评评理,走吧!” 捣蛋鬼这才反应过来,败城在他的眼中顿时变得面目可憎一万倍,他深刻地认识到,败城这家伙的城府简直像是江湖河海,深不可测,十个他都抵挡不了。 “我答应!排长,我答应!” “你答应?我求你啊?” 捣蛋鬼啪得一个立定,喊:“谢谢排长教导!” “好。”败城点了点头,“走吧,回去先帮知乐学学内务。” 捣蛋鬼憋着一肚子气跟上,走了没几步,又感觉前面飘过来一片阴影,抬头一看,败城正盯着他。 “腿疼啊?” “不疼!” “哦?不疼不准一瘸一拐的。” “报告排长,疼!” “那你刚才是在撒谎?” “……不、不疼了。” “很好。” 捣蛋鬼算是结结实实知道了什么叫嘴贱,他打定主意,以后对败城一定要谨言慎行。同时,他也不由得在心底反省——我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捣蛋鬼一踏入特别班,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就没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的行动,看见他走到知乐铺前时,更是露出紧张的神情。 捣蛋鬼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像蚊子哼般开口:“我教你叠被子吧。” 知乐眨巴了下大眼睛,认真的考虑了起来:小爹说战友该互相帮助,即使是打架,也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是在打架,所以,接受古建的请求……算是我在帮他?于是,我这算是帮助他了吧? “好。” 知乐的回答令寝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于正溜到走廊上的败城面前,问道:“排长,你用的什么办法?” “说服教育。”败城一身正气的说。 于正高兴了:“果然还是老办法好吧!” “嗯,人心都是肉长的嘛。”败城笑得很爽朗。 看着井然有序的寝室,败城志得意满的走进去,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中大声道:“同志们辛苦了!” 只有捣蛋鬼蹦起来喊:“为人民服务!” 他这一蹦,有笑的,有呆的,另三个大院公子兵也跟着反应过来,跳起来跟着喊。 败城笑呵呵的道:“不要笑,只有古建做对了。刚才笑的,等会儿出操前多跑一个800米。” 寝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这段时间特别班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出错必有惩罚。这个笑呵呵的排长没有官架子,罚起人来总是有理有据。谁要是不想受罚,可以,背书。各种文件背上一圈,第二天抽查,背不出,就得替全班战友洗臭袜子一周。 有人三样都不想做,排长总是笑眯眯地道:“你看,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都不愿意,事不过三,总不好只罚别人不罚你,是吧?” 每当这时候,被罚的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虽然总觉得各种不对——连长明明强调不允许体罚虐待新兵,不允许出小操啊? 有人把这话对败城说了,得到的回答是:“跑步是体罚?背书是虐待?洗袜子是出小操?” 问的人无言以对,只好争取下次不受罚。总体来说,大家还是觉得这个排长挺好,他们的训练量也没有比别的班大多少,人也很和气。 “同志们,我们新兵连有四面流动红旗,分别是内务训练、政治学习、单兵训练和军事训练。”败城特意顿了顿,道,“单兵就让知乐去拿了,他的训练量大,你们恐怕不行。” 这话一说,方江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不行!我也要加练!” “你也要?唉呀,这可不好,我的精力是有限的,哪带着了那么多人哪。”败城皱着眉头不快地道,“再说了,你这不是找苦吃吗?” “我不管!”方江又吼又叫的,“你不能偏心!” “好吧。”败城勉为其难的道,“反正方江你是想争取留在六连的,多练练也好,其他人就随便吧。” 这话一说,新兵们全都不忿地嚷了起来:谁不想留六连啊,留六连提干机会多,以后的发展机会大,除了想混日子的小白脸,其他人都强烈要求加练。 “你们俩也要跟上啊!”方江拍着小白脸和卫广的肩膀,“可不能掉队,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卫广兴高采烈的喊:“当然啦!” 小白脸郁闷:“方江你这个傻逼。” 败城又转头对知乐说:“知乐,这次你和古建的事学到了什么吗?” “学到了。”知乐大声回答,“要帮助战友。” 败城很是惊讶,追问:“怎么帮助?” “让他帮我叠被子!” “……” 很快,新兵连的其他班都发现,特别班的新兵们“发疯”了,而知乐却发现,捣蛋鬼也“发疯了”! 第32章 “尿床” 知乐最近压力很大,捣蛋鬼无时无刻的紧迫盯人总让他浑身汗毛直竖,恨不得背后也长一双眼睛。 新兵们练了一天,晚上九点熄灯哨一响,个个都睡得像是猪。除了一个人,知乐最近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现在的训练量对知乐来说就是毛毛雨,整天站着不动,无聊死了。相对的,每天晚上的识字功课才是他最头疼的,败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堆书,他只要写错一划,就得背一页书。那书上被败城密密麻麻的标好了拼音,他得按着不熟悉的拼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背,第二天还要被检查。 最郁闷的是,那些书都是些什么《论游击战》之类的理论书籍,看得知乐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死记硬背。 所以,用脑过度的下场就是晚上失眠。 败城最近很累,忙着管新兵蛋子的衣食住行训练进度,不仅要管特别班,还要管一排。其他两个班长嘴上没说什么,但名义上他还是排长,总不能真什么也不管。管完这些,他还得替知乐标音标。知乐怕看,他也怕标,一篇下来,标得他头晕眼花,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经常标错,还得拿本字典在身边,就怕误人子弟。 这样繁忙的日子里,他是一沾枕头就闭眼,睡得人事不知。 当兵当习惯了,睡觉也睁着一只眼。败城躺下没几分钟,就感觉床前有动静,一睁眼,发现知乐居然只穿着内裤在往门外走。 败城举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知乐被砸了个正着,回过头机警地四下张望,那付鬼鬼祟祟的神情看得败城又好气又笑,挥手示意他过来,一拍他的屁股,低声骂道:“裤子呢?” 知乐躲躲闪闪的,败城仔细看了下他的内裤,意外地发现是条新的。 论起不讲卫生,这班里知乐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本来,半大小子们就没几个是讲卫生的,一双袜子能穿立起来,知乐更是厉害,袜子不仅能站起来,还能把人薰晕过去——小白脸就不幸中招,在给知乐洗袜子时,洗着洗着就翻白眼了。 这知乐,深更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换内裤?搞什么夭蛾子? 败城毕竟是过来人,稍一想就明白了,憋出一脸坏笑道:“尿床了吧?” 知乐脸涨得通红,迅速抱头蹲下说:“我错了,别打我!” 败城一怔,有些尴尬地把知乐拉起来,爬到上铺一看就明白了:根本不是尿床,小知乐长大了! 他笑眯眯地爬下来,看知乐还抱头对着床头柜面壁,立时有些不忍心了,把知乐拉起来道:“老爹以前打你啊?” 知乐点点头,还是躲躲闪闪的,似乎怕突然就挨一巴掌般:“老爹说我这么大人还尿床不应该。” 败城把知乐拉过来,道:“那不是尿床。” “不是?”知乐眨巴下眼睛,放松了警惕,“那是什么?” 败城顿时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一脑门子死结,只得哄道:“明天我再告诉你,现在睡觉!” “是!” 知乐一骨碌就要往上铺爬,被败城拉了下来:“都潮了,你睡个屁!下来跟我睡!” 来军营前就一直是一起睡的,知乐当即就进了败城被窝。败城钻进来,抱着知乐冰凉的身体抖了抖,感叹一句“小孩子就是火旺,这都不冷”,这才睡去。 说也奇怪,只要一抱着败城,知乐很快就睡着了,一整夜都不醒,大腿还翘到败城腿上,像是八爪鱼般缠得紧紧的。清晨时,他还能乘着别人没醒时偷偷摸摸溜回上铺去。第二天,他就把问“尿床”的事给忘了,被子一晒去训练了。等到下一次再“尿床”时,他干脆就换了内裤直接钻进败城被窝里。 败城一开始被惊得直接对钻进怀里的冰凉物体来个锁喉,把知乐吓得够呛。后来习惯了,干脆一伸胳膊,把知乐抱进怀里直接呼呼大睡。直到有一次知乐把他的床也“尿”了,这才哭笑不得的在班里多备了一床被胎被子,知乐要是半夜“尿床了”,自个儿把床铺换了再睡。 知乐知道后,颇有些闷闷不乐的,败城问他为什么,他答“抱着你睡得香”,被没好气的败城一巴掌扇在脑后,骂了一顿,这才作罢。 新兵连头两个月主要是基础体能和队列训练,就两字:枯燥! 体能怎么提升?练! 队列怎么站好?练! 每次出早操,新兵们按理说应该是齐步齐跑,口令喊着,歌唱着,一班一班的扎堆跑。 特别班呢?两字,我不! 十个新兵像是疯了般嗷嗷叫着往前冲刺,一冲就是800米,个个冲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的。队形呢?哪里还有什么队形!跑着跑着就开始“拉面条”,队伍拖得老长。等累得不行了,就进入缓跑,好不容易慢慢把队伍整齐了,不知谁一声发喊,又开始冲刺跑,又开始“嗷嗷嗷”的拉面条。 连值班员跟在特别班屁股后面骂得他们狗血淋头都没用,一帮子新兵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每次骂了没几声,败城就笑嘻嘻的跑过来,对着连值班员低头哈腰的装孙子,等所有人五公里跑完了,再装模作样的训上一通,再罚个800米! 其他班新兵早操3公里,特别班新兵早操是5公里变速跑加800米加速跑。一开始跑完时,新兵们看着几乎是爬进食堂的特别班就笑,都觉得他们有病。渐渐的,特别班习惯了,拉歌时又开始扯嗓子震人了,早操时,居然能一边跑一边嘻嘻哈哈的,看得别的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连值班员不止一次打特别班的小报告,赵斌每次都把败城叫去训一顿,然后门一关,私下摆出笑脸“教官教官”的一通叫。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不怪败城。 知乐总是时刻牢记“要比别人强”的话,于是,跑着跑着,他就开始变速冲刺。 他一领先,方江就坐不住了,大吼一声也开始冲刺,一边冲还一边催促卫广和小白脸快点,不然事后算帐!两发小也没办法,跟着往前冲!这四个人冲了,捣蛋鬼怎么还能坐得住,也一声不吭的发疯,拼死跟上。这五个人上了,剩下的人中农村兵占大多数,自然是不服气的,觉得城镇兵是看不起他们,也嗷嗷叫着往前跑。 一个班,不怕冒头的,就怕联合起来一起偷懒。出一个尖兵,剩下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兔崽子,谁服气谁啊?尤其是特别班这个名头,走出去,别的班看他们的眼神虽然多有挑畔,却也含着羡慕与妒忌,小兔崽子们个个被看得下巴朝天,在班里更是不愿意输一头了。 新兵们天天胡来,终于是把风刮到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败城头上了。 第33章 信任 “凭什么你们特别班就能不守纪律?”其他连干部拍着桌子吼,不大的会议室满是烟雾,抽得人影都快看不见了,“你们三头六臂啊?别的班都老老实实的跑,就你们不!臭显摆什么!” 赵斌一脸严肃,问:“败城,你解释一下!” “不是我的错。”败城满脸无辜地说,“又不是我叫他们跑的!要我说啊,这些新兵就是有病,不要舒服,就要吃苦!没办法,我的兵就是爱训练,怕丢面子啊!” 其他连干部肺都要气炸了! 这话不就跟“我穷得只剩钱了”一个意思吗?不就和指着别的干部鼻子说“你们尽丢脸”一样吗? 赵斌嘴角一抽一抽的,想笑又不敢笑,虎着脸拍桌子喊:“败城!无组织无纪律你还有理了?” “是!”败城一挺身站了起来,“我治兵不严,责任我负!可是,我认为我的兵没错!他们有更强的潜力,只跑3公里是一种浪费!他们没有占用其他的资源,没有多要一颗子弹,没有多要一块地,他们只需要一个操场!有哪个新兵进军营后是自己刷墙的?是零下睡在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的?他们现在只要求早操时能够变速跑!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我服,我的兵不服!” 连干部们个个黑着脸,赵斌也尴尬得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早操是一种集体活动,如果有加练,你可以用别的时间嘛。” “报告连长,其他时间都安排满了!”败城吼得很响,像是故意震别人的耳朵,“我的兵不是来吃干饭的!” “我的兵就是来吃干饭的啊!”终于有干部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叫板,“败城你什么意思!” 败城轻描淡写地说:“那你也叫你的兵这样跑啊,跑完了你再看看他们还能干什么。” “跑就跑!” “败城你别挑拨战友关系!” “行了!”赵斌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败城,这件事是你不对!” “是!” “其他人也不要闹,我们成立特别班就是要选拔尖子。你们不服?行,打败这些尖子,你们就是特别班!” “行啊,再过一个月就要授衔了,到时候再比一次嘛。”败城不怕死的火上浇油。 “就这么定了。”赵斌当场拍板。 知乐觉得捣蛋鬼很不正常,无论什么时候捣蛋鬼都盯着他,那眼神,说是敌意吧,似乎也不是,说是友好吧,好像也不是。他跑800米,捣蛋鬼非要跑1000米,他跑20分钟,捣蛋鬼就要跑进20分钟内。但是,一转头,又经常缠着他要求“帮助”,从叠被子到洗衣服,无一不帮。 知乐不理解,乘晚上识字时对败城诉苦:“古建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败城翻着书,“正常怎么写?” 知乐叭啦叭啦写完了,又问:“他整天盯着我。” “怎么个盯法?正字少一画。” 知乐低头改完,说:“就这样。” 说完,知乐就开始瞪大眼睛盯着败城,那眼珠子里映着灯泡的光,像是水晶弹珠子似的。败城看了会儿,突然伸出手揪着知乐的脸颊,捏了几下,感叹道:“终于有点肉了,不错。” 知乐被捏着脸颊,瓮声瓮气地道:“小爹,我觉得他不对劲!” 败城一笑:“你忘了我说过战友要互相帮助的吗?” “没忘啊。” “他这么盯着你,是因为他老帮助你,你却不帮助他。” 知乐瞪大了眼睛,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吗?” 败城郑重的点头:“是的。” “噢,那我也要多帮助他是吧?” “对!帮助怎么写?” 知乐低头开始写字。 第二天,捣蛋鬼一睁眼,就发现知乐站在床前,认真地盯着他说:“我来帮你叠被子吧!” “……” 那一天于正检查,只有捣蛋鬼的内务不合格。他咬牙切齿的看向知乐,却发现知乐正冲他笑。之后的早操,知乐跑得特别带劲,平时他偶尔还能超过知乐一下,但今天,全程他只能跟在知乐身后吃灰。 于正看得奇怪,问:“排长,知乐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平时他都留手的,今天似乎没留。” “噢,大概昨晚吃坏了肚子吧。” “……排长。” “我真没干什么啊!”败城委屈的叫,“我就叫知乐要多帮助别人!” “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像?” “你想多了。”败城随口应句,说完,又叹了口气,“不过,也该是治治知乐这个不帮人的毛病了。在新兵比武前,一定要给他训好了。” “嗯?” 几天后,下午训练时,新兵们队列站得无聊之极时,败城突然笑眯眯的说:“累了吗?我们来玩游戏吧!” 新后们都以疑惑的眼神望着败城,在他们眼中,败城和气归和气,但在训练上总是花样百出,玩得他们目不暇接。而且,越是笑得和气,“玩”起来就越可怕! 这种时候,“不怕死的”当然是知乐了。 “报告!” “说!”看着知乐越来越标准的立正姿势,败城笑眯眯地道。 “我想知道是什么游戏?” “不难,你肯定喜欢。” 知乐满脸疑惑,于正也凑了上来,问:“排长,你要做什么?” “玩游戏嘛。”败城对于班副的不信任十分伤心,“难道你觉得我会折腾他们吗?” “是!” “于正啊,你不是还要跟我学东西吗?”败城语重心长的拍着于正的肩膀,“小鬼,要机灵点。” “……” 阻止败类的最后一道防线“于娘”也败退了,可怜巴巴的新兵蛋子看着笑得阳光灿烂的败城,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败城正颇有些伤感时,知乐跑了过来,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喊:“报告!” “说。” 知乐左右望了望,凑近了,小声说:“我知道小爹是为我好的。” 败城一怔,伸手在知乐头上拍了下,暗自感叹: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小爹没白疼你! 第34章 孤立 在知乐短短十七岁不到的人生中,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对老爹和他好的是朋友,不好的是敌人。朋友应该善待,敌人应该消灭,就这么简单。 后来,小爹来了。 小爹长得很好看,比老爹更高、更年轻,却和老爹一样厉害,懂许多老爹不知道的事。小爹和老爹不一样,对知乐很严厉,但是时不时的,小爹也会对他笑,笑得的时候比不笑还要好看。 自从和小爹在一起生活后,知乐懂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事,那些新奇的机器,好大好大的城市,还有好多好吃的。 小爹会在晚上他睡不着时抱着他唱歌,老爹只会拍他的脑袋,这一点上,他觉得小爹胜过老爹了。 小爹唱歌可好听了,唱的都是军歌,他却能听睡着,因为小爹的声音可温柔可轻,就像是冬天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棉被盖在身上,又轻又软和,小爹的怀抱也很暖和,比棉被还暖和,大手拍在他背上时,令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再也不害怕了。 这样的小爹教给了知乐一种全新的关系,叫作“战友”。 小爹说战友要互相帮助,却又要互相竞争。 知乐不明白,为什么又互相帮助又互相竞争?但是他知道小爹对他好,所以他乖乖按照小爹说的去做了。只要听话,小爹就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不,不对,小爹说过,就算不听话,他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小爹说的游戏可简单了,就是跑步嘛。 跑步知乐一点也不怕,有时候拼起命来,他可以跑上一天,只要有原因。来了军营后,许多时候莫名其妙的也要跑步,不过小爹说这是为了以后需要跑步时能跑得动,这个理由他可以理解。 不过,今天这场跑步知乐有些不理解。 十个人,分成两个队,每个队五人,以每个队的最后一名来算成绩,输的队要给赢的队洗衣服。小爹还特别强调“要把这个当作逃亡,就像有许多人在后面追着你们”,这个知乐太熟悉了,这一次,还特别穿上了许多东西,重了许多,可是和以前知乐的生活更像了。 知乐不喜欢洗衣服,觉得好麻烦,衣服脏了就扔掉换新的,要是没有新的,就不穿。军营里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小爹说这就是人类,知乐觉得不对,因为他以前也是人,老爹也是人,却从来没有这些奇怪的规矩。 每当说起这些,小爹总是会笑得一点也不好看。 小爹太复杂了,知乐不懂。不过,小爹会永远对他好,这就够了。 所以,知乐跑得可快了,他拼命的跑,这样一来,小爹应该很高兴吧?可是,小爹不仅不高兴,还非常生气的命令他回去带着最后一名一起跑。 知乐所在的队有“最讨厌的战友”、“总是打不过我的战友”、“没用的战友”、“傻瓜战友”,这些人中,那个“没用的战友”果然很快就不行了,越跑越慢,拖在后面直喘气,嚷嚷着要死了。 为什么要帮这个人? 知乐皱着眉头,对小爹喊:“这是在打仗,我不要这个人做战友了!” 小爹非常生气,他从来没见小爹生过这么大的气,比上次他打捣蛋鬼还生气! “这是部队,他们是你的战友!真到打仗的时候,你就这么把最后的战友扔下?” “没用的人就应该扔下!”知乐大声回道,“老爹就是这么说的!他跑不动和我又没关系!” 小爹的眼都气红了,瞪着知乐咆哮:“那你跑不动时呢?我不是说战友要互相帮助!?” “那是平时,打仗时怎么帮?我自己也要努力啊!他不努力凭什么要我来帮忙!?”知乐不服气的喊,“我如果跑不动了,只怪我没用!我去帮他,我可能也会死!” 小爹似乎气极了,指着操场喊:“那些人都是帮你打过饭、铺过床,关心过你的人!你就为了可能会出事,放任他们去死!?你看着!你给我看着!” 操场上,小白脸已经完全迈不开步子了,尽管有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但全副武装和空载是完全不一样的。十二月的天,他却从里汗湿到外,眼前直冒金星,气都喘不均。 架着他跑的是方江和卫广,捣蛋鬼拿着他的装备。这三个人也好不哪里去,都跑得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却还是挣扎着往前。在他们旁边,另一组的五人虽然同样处于崩溃边缘,可是他们多了一个人,这多出来的一个人,一点点把优势的砝码加了上去。 知乐早就到达了终点,站在那儿,和败城大声争吵着。 “是你说这是在逃亡中的!我不应该救他们!” “那你就让他们死?”败城气得浑身颤抖,他本以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教育,知乐的世界观应该有所改进,没想到却还是这么一付冷漠的态度,“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你就让他们死!” “他们没死!” “如果这是真的战场,他们就死了!” “他们死了又不是我害的!”知乐不明白败城的怒气缘由,他觉得很委屈,“我如果帮他们,我也会死!为什么我可以活下来却故意送死,这不公平!” “你!”败城觉得他的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你如果出事了,他们也会来帮你的!” “我不需要!”知乐梗着脖子喊,“我死了是我没用!” 败城抿着嘴不说话了,他的心肝肺都要气炸了!可是,他又找不到办法来改变知乐的观念,软的硬的,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就做了,再继续下去,除非弄个实境来,不然他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再说,就算弄个实境来,知乐也很有可能直接把受伤的战友丢下闪人! 这一刻,他就恨极了知乐的父亲,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他是要造一个冷血怪物吗?就不怕知乐连爹也不管吗? 败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收敛了怒气,强作镇定地问:“我问你,如果你老爹受伤了呢?” 知乐一下子就阴沉了脸,说:“老爹不会受伤的!” “总有受伤的时候吧?” 犹豫了许久,知乐才道:“他叫我不管他。” 败城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你不管了吗?” “我走了。”知乐的脑袋低了下去,又迅速抬了起来,“后来我又回去了!老爹和战友不一样的!” 败城意味深长的看了知乐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的比赛,知乐所在的队以微弱的劣势输掉,他在特别班再次被孤立。 第35章 训练计划 于正把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他看来,特别班这十个新兵都是好苗子,放在别的班肯定也是拔尖的,如果在他手里毁掉一个,他肯定会愧疚不已。 他想了许多办法来缓和特别班的紧张气氛,一一找知乐当时的队友单独谈话,但是方江他们的态度很简单:“我们要死了,他看都不看一眼,这算什么战友?要是换作班副你,你愿意和他一起打仗啊?” “知乐太小,他不懂事!” “什么不懂?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要是对我们有一点感情也不会这样做!”小白脸气哼哼的说,“他就是没良心!” 于正无话可说,急得对败城发怒:“排长,是你点的火,你总得负责灭吧!” 败城一付智珠在握的样子,淡定地说:“等着。” “你真的有做什么吗?” “有啊!” 败城确实有,他在等赵斌的批复。 他的训练计划上报一周了,赵斌那儿还是丁点反应也没有。于正催得紧,作为当事人,知乐倒是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又一周后,败城也有些急了,新兵授衔比武越来越近,别的班都练得热火朝天,特别班却天天冷战不休。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去找了赵斌。到了连部,他一进屋就收了一个卫生眼,赶忙退出去,喊了声报告,听见声音再进去。 “败城,不是我说,这可不是特种大队选训,你这个训练计划太危险了,我都不敢批。上报团长,结果团长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是瞎找事。”赵斌发泄完了,又苦逼的垮下脸,“教官,不是我不帮你啊,这个实在没办法,风险太大了,万一要是出事了,上至团长下至你,通通要倒霉的。” 败城也知道这事硬来恐怕不成,他想了想,说:“要不,我修改一下?” “修改?”赵斌狐疑地说。 败城抓过赵斌桌上的笔刷刷划掉了好几条,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野外越野拉练了。 赵斌有点不相信败城居然会这么爽快的把核心计划给改了,迟疑地看了会儿,说:“那我就……再送送看吧。” 第二天,败城得知计划被批复,很高兴的拿着铁锹出去了。于正心宁不神的等到晚上,见他一身泥的回来,神采飞扬的,顿时更加不安起来。 “排长,你干啥去了?” “没啥。”败城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明天带小鸭子们出去春游。” “春游?春节还没过呢。” “那就冬游!” 知乐对于小爹的担忧毫无所知,他觉得最近一段时间烦人的“帮助战友”没有了,其他人也不再老盯着他,小爹也不唠叨了,虽然还是要识字学筷子,但比前段时间自由了许多。 一个人呆着也很舒服,特别班的宿舍就是幢鬼楼,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人。他在二楼找了个房间,里面有许多杂物,没事的时候就缩在里面,又暖和又有安全感,让他想起以前的生活。 所以,当败城说出营区拉练时,闷死了的其他人都一反常态欢呼雀跃的,只有他不开心——好不容易习惯了新“巢穴”,不想再随便离开。 这次拉练从败城的说明来看很普通,但等新兵们到地头了,左右一看,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这地方左右什么都没有,不要说人家和公路了,就连普通人踩出来的小径都没有,真可谓是“无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 新兵们都没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这么一看,个个都是面如菜色。这要换作于正来,他们倒也不怕,于正绝不会把他们扔在野外的,但眼下带着他们的是败城,于正据说在终点接应。败城这是什么人,在新兵们眼中,败城似乎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干的,一个不好,真把他们扔野外了。 新兵看向败城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可怜巴巴,像是一群被抛弃的孩子。败城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有人学过野外测距吗?” 知乐举起了手。 败城又拿出一个指北针:“有人会看密位记复步吗?” 又是知乐一枝独秀。 知乐本人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实话实话而已,但落在别人眼里就多了几分炫耀的感觉,颇为不顺眼。 捣蛋鬼这段时间安份了许多,上次的骨折事件后,他认为败城深不可测,要想扳倒这座大山,必须得从长计议。此时听败城越说越离谱,他立刻就急了,吼道:“报告!你不能把我们单独扔在这里,出事了你也逃不了!” “嗯,我知道。”败城把指北针扔给知乐,笑眯眯地道,“所以,我跟你们一起拉练。不过,我不会做任何指导,你们看着办。团长特批我带你们野外拉练,现在是七点五十分,今天日落之前回到营区算合格。” 新兵们这才放下心来,各自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打量,试图找出一些熟识的东西,却只见到一片野地和大大小小的山包,啥标志物也没有。 方江一惯的拧着来:“如果不合格呢?” “不合格?”败城笑,“不合格你们就准备在野外过夜吧。” 方江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小白脸已经急慌慌地喊:“教官,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什么装备也没带,就在外面过夜?” “哟,你怕呀?怕就抱着方江卫广嘛。”败城笑眯眯的说。 “团长不可能批准你这个计划的!”小白脸聪明得很,立时叫了起来。 “嗯,团长批的是长途拉练计划。”败城仰头望蓝天,“我批的是野外生存拉练,你们要不想跑,就在这儿呆一夜,反正我又没损失。” 话音刚落,知乐就平举指北针,通过照门准星观察了一下视野距离内的明显目标,又从兜里掏了张纸和铅笔,揣在手上,准备好记复步,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他这一走,败城也跟着走了,剩下的新兵就慌了,一迭声的喊“排长!排长”。 败城挥挥手:“你们就呆这儿,我回去后叫于正来接你们。” “我们要是出事了,你肯定要扒绿皮的!”捣蛋鬼声歇力嘶的喊。 “如果这次拉练不成功,我扒绿皮也无所谓。” 败城的声音遥遥传来,一付无所谓的模样。然而,他的内心却满是煎熬,知乐的情况是如此糟糕,他根本不敢教下去。这不是在培养兵,这是在培养杀手和匪徒,他不可能视而不见的继续。 这次如果不能找到突破口,即使他的位置保住了,他也会强烈要求把知乐开除!他宁愿养着知乐,也不会让知乐再呆在军营里! 新兵们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人影越来越小了,四周寒风一吹,都有些发毛。司马山对知乐的好感仍旧不减,首先跟了上去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一会儿,特别班所有人都开始在野地里前进。 第36章 救是不救? 知乐严格按照长途行军的标准,慢跑五百米,走一百米,反复交替进行保存体力。不过,他的速度对小白脸来说有点高了,特别班的新兵中,体力最差的是小白脸,体力最好的却是卫广,在没有决窍只凭一口硬气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和知乐跑个平手,着实令败城另眼相看。 小白脸空长了一身大块头,跑没几步,就哭爹喊娘开始叫累。 知乐不吃这一套,边走边对他说:“你再不快点,太阳下山之前回不了军营。” “你怎么知道回不了!”小白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你又没有地图!” “你在来的车上没有记路吗?”知乐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这举动当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不过,在这个地方,谁也不想惹唯一知道往哪走的知乐,都保持了沉默。 只有方江不服气地喊:“就你能!我们只是不会,我们要是会了,你算哪根葱!”知乐直接忽视了他的挑畔,把他气得哇哇直叫,一路上骂声不停,都不带重字的。 小白脸若有所思了会儿,忽然紧跑几步,凑到败城身边道:“排长,其实你这次带我们出来,想想治知乐吧?” 败城用眼角瞄了小白脸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么想?” 小白脸的脑子还是非常受败城认可的,他常常想,如果知乐也有这么一付脑子该有多好,他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如果不是,你好好的把我们拉出来干嘛?”小白脸没好气地道,“我听别的班老乡说,新兵比武是你提出来的啊?是不是怕知乐在新兵比武上捅漏子啊?” 败城哼哼了两声,道:“这次出来不仅是教育知乐,还有别的原因,猜猜看?” 小白脸疑惑地想了片刻,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们来学野外侦察吧?” “你们?”败城笑了声,“你们有运气下六连都未必有得学!你们是不是觉得,知乐在一个集体中没有用?” “确实没用。”小白脸不服气的说。 “嗯,他是没有领导能力。”败城道,“但是,眼下这么个情况,他有没有用?” “这情况是你创造出来的。” “你敢保证绝对不会有相同的情形?” 小白脸不吱声了。 “我打个比方。你们是半途出家,刚学撞钟,知乐是从小当和尚,你觉得,你们和他撞出来的钟能一样吗?你们以后当然也会逐渐学着撞钟,但知乐不撞钟就要饿死,你们不撞钟还可以去挑水,这样一来,你们能一样吗?” 小白脸还是不吱声,但脸上的不服劲儿少了许多。 “所以,他会永远是你们的尖子,甚至超过许多老兵。”败城说起这个,语气里带着不可察觉的得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不犯法,这样的人都是团队所需要的,他可以带你们走出困境,获得最后的胜利。” 小白脸嘟囔道:“可是,他会抛下战友。” “这是他的问题,我现在说的是你们的问题。”败城叹了口气,“一味的排斥他只会让你们的战斗力减弱,怎样利用他的能力才是你们所要考虑的。”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道,“尤其是你要考虑的。” 小白脸一怔,陷入了沉思。 行进的队伍逐渐往一个小山头走去,知乐不时抬头确认一下方向,在笔记上划复步,记着走过的距离。新兵们吱吱喳喳的讨论着方向,精力还算充沛,但等他们进了山间,被交错的树枝一遮,温度立时下降了不少,视野也变差了,新兵立时觉得心里拨凉拨凉的。 知乐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处狭窄的山道上,左右张望着。 “走啊!你干么事?”方江嘴上这样喊,脚下却没有动,他也不傻,知乐不动,肯定有原因的。 “前面不能走。”知乐一步一印的试了几步,似乎在摸索着什么般,“这里有沼泽。” “沼泽?”方江愣了下,“杭州这块怎么有沼泽?你脑子进水了?”他走到知乐身边,试着踩了踩,虽然地面有些泥软,却还是踩得到底。 “再往前走就是了。” “你有什么证据?” 知乐嗅了嗅鼻子:“湿气重。” “我还有杀气呢!”方江怒,“这个温度,有沼泽也冻硬了!杭州这儿哪里没湿气啊?一边去!” 说完,方江就要往前走,一直默不作声的败城却开口了:“方江,让小白脸先走。” 方江的脚闪电般收了回来,疑惑的望了眼败城:“让他?” “我不是小白脸!”小白脸气急败坏的喊完才道,“对啊,为什么让我?” “你最轻啊。”败城慢悠悠地道,“不是你是谁?” 小白脸个子最高,体重却最轻,总是被别人嘲笑。此时被这么一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往前。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个坑,踩实了再迈,前面几步很普通,结果,当他走到第三步时,蓦地发现后小腿已经完全陷进泥里了。 特别班这次出来穿的不是作训鞋,而是沉重的防水军靴。小白脸一开始陷得浅,没在意,等注意到时,腿已经拔不出来了。他本来就胆小,一下子就慌了,拼命挣扎,越挣扎越陷,很快,泥就淹到他的大腿根了。 在旁边看的也急了,都要去拉小白脸,被败城喝住了:“动什么动,都想下去是不是!?” 方江急得抓耳挠腮:“怎么会有沼泽的?这又不是原始森林!找枝子!长树枝!” 一帮子人赶紧找来树枝,没想到,脆的一拉就断了,不脆的扯不下来。等好不容易有一根能拉人的了,小白脸的屁股也已经陷进去了,根本拉不出来,一用力就像是要把他的腿拉断般疼,只得放了手。 新兵们没辙了,有看败城的,有看知乐的。 败城对知乐说:“你准备怎么办?” “自己爬出来。”知乐面无表情地喊道,“趴下,在泥上伏半身,用手臂趴开泥,慢慢就能出来了。” 这要换作别人也许可以,但这人是小白脸啊,他这会儿已经害怕得嚎啕大哭起来,爸啊妈啊的直叫,不要说冷静行事,连知乐的话都听不清。方江急得在边上嘶吼也没用,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捣蛋鬼吓得脸都青了,对着败城大喊:“假的吧?这是假的对不对?这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你傻啊?”败城回了捣蛋鬼一句,又转头问知乐,“怎么办?” 知乐小心翼翼地走到道边,抓着树枝攀在山壁上慢慢移动。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以为他要去救人。没想到,他走到了另一边,站在地上跺跺脚,说:“走吧。”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走啊。”知乐又说,“等他冷静下来,自己就能出来了。” 这是要把小白脸扔这儿? 新兵们一下子炸了锅,各种污言秽语都砸了过来,方江更是气得满面通红,指着知乐喊“杀了你”。小白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快死了般。 “吵什么吵!”败城大吼一声,惊起林子中不少飞鸟,等小白脸都不哭了,他才轻声道,“陆启听命令,上半身趴在泥上,保持冷静!” 小白脸赶紧照做,胸腹被泥衬得一片冰凉,脸上也全是泥巴,但好歹不下陷了,他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败城站在沼泽边上,冷着脸对知乐道:“你就这么走了?” “他已经陷这么深了,外力硬拉能把他拉成两半。”知乐皱着眉头说,“他自己能出来的,非要别人帮忙,这也怪我吗?你不是说日落前到达军营才算合格吗?我要求合格有什么不对?” “你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死了也不怪我啊。”知乐还很委屈。 “你是不是人啊?”没头脑的卫广也听不下去了,“他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这么对他?” “我说了不要进去,是你们非要进的。我给了他办法出来,他不听。这些也怪我?” 卫广怒了:“怎么不怪你?全怪你!就怪你!” 知乐也生气了,沉下脸,干脆的转身走人。才走了没一步,就听身后一阵喧哗,他转头一看,愕然发现败城也往泥里走进去了。 败城的步伐很大,没几步就走到了中心点,小腿整个都陷进去了。新兵们的大叫他像是没听见,根本没在乎脚下,只是盯着知乐的小脸,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还不救?” 知乐完全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第37章 心声 在知乐的认知中,像这样自己下去送死的事不应该啊,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喊:“排长,你别下去,这是沼泽,会吞人的。” 这话说得败城额头青筋直冒:“那我现在下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知乐傻了会儿,吱唔道,“那你上来呗。” “我要是上不来呢?” 知乐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说话,抿着唇站在那儿不动。 败城见知乐这付样子,又是心急又是伤心。 这次的训练,他就是故意要走下来看看知乐的反应,如果知乐真的能甩下他走人,知乐的军营之路也走到头了。 在来之前,于正就满腹怀疑的问过他:“你这么做为什么?知乐不懂事可以慢慢教育,干嘛要用这种手段?” “我不是在教育他,我是想知道一些事。”败城皱着眉梢说,“你小时候人家给一块糖,你还知道笑一笑呢!知乐和我最亲近是吧?如果连我都不救,你觉得他还能救别人吗?这已经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了,而是他到底还能不能成为一个人的问题。一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产生同情心的人,不能当兵,尤其是不能当尖兵,培养这样一个兵,是对国家和人民的不负责任!是在培养一颗定时炸弹!” 败城很少这样严肃的长篇大论,于正听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讷讷地道:“排长,那你其实就是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对别人好?”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败城烦躁的道,“战争会淘汰弱者,但是一个士兵却没有资格淘汰他的战友,这不是理性的算数题,而是关乎信仰与感情,关乎生……”看着于正张着嘴一脸白痴样,他少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之,你就等着吧,要是真出事了,赶紧来救我!” 这会儿,看着知乐噘着嘴移开视线,败城的心冷了下来,也许,知乐从感情上就无法同情别人,他不应该让知乐到军营里来,更不应该逼知乐。 也许,让知乐成为一个普通人更好吧…… 败城想着,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知乐见了,猛然大叫一声:“排长!你别动!别!你别动啊!我求你别动!” 败城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被吓着了。知乐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他总是冷冷的,低低的,简洁有力,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大喊大叫的。 知乐脸色白得可怕,手脚都在颤抖,整个人像是风中落叶般在那儿抖抖嗦嗦的,大眼睛瞪着败城,却黯淡无光,一付茫然无措的样子。 败城很了解知乐,可是,他此刻却有些吃不准知乐的状态了。犹豫了几秒,他一狠心,又往前迈了一步,知乐却一动不动的。 败城疑惑了,往前走了几大步,他挖的坑他最清楚,几步下去,淤泥迅速淹到了他的大腿根。他看了看知乐,仍旧是呆呆的站在那儿,没有反应。 “知……” 败城的话才开了个头,知乐突然一声不吭的冲了进来。他的身材瘦小,跑得又快,居然踩着淤泥一直跑到败城面前才陷进去。跑不动了,他就趴下来,努力勾着败城,开始试图把败城挖出来。 没有工具,就用手挖,手挖疼了,就用手臂,哪怕是自己陷下去,只要败城的腿一点一点露出来,他就不会停。 指甲挖翻了,没关系,不疼! 手挖破了,没关系,不疼! 手指关节疼得象是脱节了,也没关系,真不疼! “知乐!知乐!别挖了!你不要手了?知乐!” 败城一直在喊,试图让知乐别挖了,可是他却像听不见般,一个劲儿的挖,直到败城一探身,用力抓住了他的手,他挣扎了几下,发觉挣不开后,才抬起头来,看着败城的脸,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小爹!小爹你别死!你别死啊!别离开我!别不要我!老爹不要我了!我知道老爹不会再回来了!你别死!你死了就没有人再要我了!”知乐像是疯了般大喊大叫,泪珠止不住的往外涌,哭得气歇力嘶,“小爹,我听话!我救他们!我陪他们一起死!你别不要我!你别死,你别离开我,我真的听话!” 败城努力稳住心情,用力抱住知乐的两只胳膊喊:“我不走!我不会死的!知乐,我在这儿呢!知乐!”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知乐却都哭喊着拼命要把败城拉出来。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爹死!小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老爹总是嘱咐他:“无论是谁都不配让你送死,哪个人你都不要陪着去死,包括你老爹我,明白吗?那些都是陌生人,小崽子,给我记住,你可不能为那些陌生人死!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老爹有次受伤,他被骂走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去了,结果就是被老爹狠狠揍了一顿,从此后,他就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训练,一个人长大。 知乐尽力忍耐着如潮水般的孤独,每当夜里,他只想睡在小地方,越小越好,小了,他的身边就不会那么空了,夜也不会那么冷了。 哪怕不明白为什么要努力活下去,他也按照老爹的话做了:一切,都要以保全他为优先! 后来,知乐有小爹了。 一开始,他是那么不习惯。眼睁有个人,闭眼也有个人,他孤寂的生命里好像一下子多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那么温暖,暖和他那颗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所以,尽管有许多不习惯的,知乐还是觉得有小爹在真好,但是,他能感觉出,其他人和小爹是不一样的,哪怕表面上做出一付帮助他的样子,看他的眼神也和小爹不一样。他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却悄悄把他们划入老爹所说的陌生人中。 至于小爹,他不想划进陌生人中,因为,哪怕违背老爹说的话,他也宁愿和小爹一起死。 小爹死了,他不是又要回去那个孤独的世界? “知乐——!”败城此时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知乐的手再这样去肯定会挖折,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知乐!” 乘着知乐一怔,败城用尽全力从泥中拉出上半身,腰部一阵剧痛,他却管不了,一手刀敲在知乐侧颈,再接住知乐软倒下的身体。 嘶嚎声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脸色发白,像是丢了魂般僵在原地不敢动。 第38章 小爹,一辈子。 “发什么呆?”败城怒吼一声,“新兵听令,照着知乐的样子挖,匍匐前进,轮流换班!” “是!”大声应答后,新兵们这才回过神来,行动了起来。 在最初的震撼之后,方江逐渐回过神来,边挖边嘀咕:“这个知乐真是个狼崽一样,嚎起来还真吓人。不过啊,倒挺有意思,就是心眼太坏,对人还分远近……” 小白脸从刚才起就一直趴在泥上,趴得胸腹一片冰凉,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么长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想知乐,想他,想发小,想新兵们。 平时不觉得的事,在生死关头突然清晰了起来,许许多多的念头都一一涌进脑中,让他混乱了好一会儿。等混乱退去,脑中只留下了那些最重要的,他本就是个聪明人,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这一想,许多事突然就明白了。 此时,听着方江的嘀咕,小白脸突然一阵怒火从心头起,一把掀开方江挖泥的手,咆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呢!?你还有没有心啊!啊?有没有脑子!?” 方江被骂懵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没心了啊?我怎么没脑子啊?” “知乐心眼坏,你好到哪里去?你对人好不分远近啊?你对谁都无条件付出啊?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知乐?你们就他妈的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小白脸一直是低眉顺眼的一个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八面玲珑,却胆小怕事,凡事总是躲在方江身后,方江一吼,他就不敢吱声了,新兵们私底下都叫他是“方江的小媳妇”。新兵们虽然没有谁讨厌他,却都带着一股看不起的劲儿。 十八九的男孩子,怕什么都不会怕事,什么小都不会胆小。 方江被骂急了,立时叫了起来:“陆启你他妈脑子进水了……” “我脑子进水?你脑子里全是水!”小白脸歇斯底里的喊,“你们光叫知乐把你们当兄弟,你们有把他当兄弟吗?你们以为他看不出来啊?当他是傻子是不是!?” 方江涨红了脸喊:“我们他妈的哪里有不拿当兄弟了?” 小白脸立刻比方江喊得更响:“你会怪你的兄弟不来救你啊!?啊?” 这话一说,新兵们都是一怔。 “你要是死了,会怪我不来救你啊?你他妈肯定是叫我滚得越远越好!方江,你看着我回话,你会拉着我一起死啊!?”小白脸抓起一块泥就往方江扔过去,哭得鼻涕眼泪一堆堆的,却还在破口大骂,“平时不努力,打仗了就拉着战友垫背,还他妈战友呢,都给我滚蛋!一群没良心的废物!” 方江顶着泥巴雨大吼:“那知乐就能不救我们了啊?” 小白脸几乎是在嘶吼:“那是他的问题!你们就他妈没问题了啊?你们有什么资格战友战友的叫!因为他有错,你们的错就他妈不是错了啊?” 新兵们在最初的发怔后,慢慢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他们心里清楚,小白脸说得对极了,嘴上喊着战友的他们,其实并没有把知乐当成真正的战友。帮助他,也仅仅是因为部队要求团结,可是,在关键时刻,他们不自觉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知乐,因为知乐和他们不是一条战线的。 小白脸一边哭一边骂,骂累了就哭,哭完一抹脸继续骂。骂着,挖着,哭着,体力极差的他居然硬生生把自己挖了出来。谁要是过来帮他,他立时就骂道:“都他妈滚,这坑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吗?看看边上的锹印!你们这群不带脑子的废物!排长可能挖一个能淹死人的坑吗?一个个没脑子没能力,都他妈滚蛋,让我自己挖!” 新兵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白脸,被骂得乖乖的,站在坑边让他自己挖。等他挖完,败城早出来了,正抱着知乐在查伤。 小白脸一抹泪泥混合的大花脸,对着败城手颤脚抖的敬了一个礼,扯着嗓子喊:“报告排长,特别班野外拉练中,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请指示!” 败城看了浑身是泥的小白脸,面无表情的说:“继续。” 新兵们学着知乐的样子顺着山体爬过泥坑,败城指挥着他们把知乐放自己背上,固定好,这才继续往前走。 队伍里没有谈话声,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存在般。等一群人走出小山了,沐浴在阳光下了,小白脸突然大喊一声,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方江赶紧过去,还没说话,就被小白脸一把抱住,哭了个昏天地暗。方江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手轻拍着他的背,胡言乱语的安慰着。 哭完了,小白脸也脱力了,方江只好背上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进。等方江累了,其他新兵过来接手,轮流背着高大的小白脸。谁也没有说话,似乎这是理所当然般,新兵们像是明白了些事般。 卫广跑到败城身边,伸出手想背知乐,见败城摇了摇头,他收了回来,却不离开,跟在败城身边走。 “排长。” 败城扭头看了卫广一眼,却不说话。 卫广有些尴尬,却还是径自低声说道:“我对不起知乐。我说的那话,太混帐了。” 败城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知道错就好。” “等知乐醒了,我会对他道歉的。”得到败城的话了,卫广的精神才好了一点,红着脸说,“其实,排长,我以前总觉得知乐不是人。我不是说他不好,我的意思是,他不像个活人。” “怎么说?” 卫广想了下,道:“他平时不对我们笑,也不怎么说话。他好像没有不会的事,什么事都敢干,却从来不说什么。没见他累没见他怕,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好是个机器人!唉,讲真的,我想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搭话也搭不上,想亲近都没办法,他也不和我们玩。一出事,我就不自觉的认为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败城突然说。 卫广一愣:“啊?” “我的方法用错了。”败城失落地道,“我的眼力也错了。我太自信,差点毁了一个人。” 卫广讷讷地接不上话,很快溜走了。 败城感觉到背后体温,垂下眼帘,努力把波动的情绪平稳下来。 这不仅仅是关乎当兵的事,还关乎一个人,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灵魂却靠得如此紧密的孩子。他的怀疑与自负给了知乐多少伤害,他无法猜测,但被最亲密的人如此“考验”,却不是任何人应该承受的。 “小爹……”呢喃声传来。 败城感觉背后的知乐在动,双手用力往上托了托,嗯了一声。 “小爹,你别死,我会听话的……” “嗯,我不死。” “你一辈子也别死。” “嗯,我永远不死。” “一辈子也要和我在一起。” “好,小爹一辈子陪着你。” “不要和老爹一样消失。” “不会,小爹答应你。” “真的?” “真的,小爹答应你。” “我是好孩子,我会当好兵,我会救战友的,谁我都会救的!他们不努力也没关系,我会救他们的……” 败城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极力平静的说:“嗯,知乐是好孩子,小爹错了。” “小爹没错……” “睡吧。”败城柔声道,“等睡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新兵们都听见了知乐的话,半大小子们一个个绷着脸,却都红了眼圈。当于正等着心急了,开车迎来时,接到的是一批哭成大花脸的新兵们。 第39章 角度 于正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坏了,这是出事了啊! 一踩刹车,连手闸都来不及拉,于正就窜出了驾驶室,一边跑一边数人头,一数之下就懵了——少一个!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就大了,看明白是少了哪一个后,大声喊:“知乐呢?” 不喊还好,一喊,新兵蛋子们马上哭得更大声了,好像死了人般。 于正急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前,败城总算出声了:“哭什么,没死,知乐在我这儿呢!” “受伤了?”于正总算瞄见败城背上的知乐了,赶紧凑过去,焦急的道,“没事吧?” “没事,就是手受了点伤。”败城语气低沉,“没大事。” 于正那颗心总算是落回胸膛里了,喘着粗气埋怨:“排长,你太乱来了!你看知乐的手成什么样了!你就算是教育新兵,也不用这样吧。” 说着说着,于正发现不对劲了,按照以往,败城早就歪理一大堆砸回来了,现在却是背着知乐一声不吭。其他新兵们虽然压抑着哭声,也是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打了脸般。 怎么个事啊? “会好的。”败城看于正的脸色不好,开口道,“我们都明白了点事。” 于正一脸的不相信,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伸出手要去接知乐,被败城让过去了。 “排长,我可以自己走。” 知乐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加上用力过猛,没回过劲儿。在败城背上这么久,除了手指还是疼得很外倒也没事,论体力,他比其他新兵好多了。 “没事,我背背你。”败城把知乐往上托了托,小声道,“小爹错了,受点罚没关系。” 知乐嗯了一声,用胳膊揽住败城的脖子。 他觉得,小爹的背即宽厚又温暖,就像小时候的老爹,只可惜,他长大后老爹就再也没有背过他了。 没关系,我还有小爹,知乐这样想着,把脸埋在败城的肩窝里。 于正把一堆人拉回军营后天已经黑了,早就过了饭点,他前脚安排新兵们去吃饭后脚就被赵斌叫去询问拉练的事。 他吱吱唔唔了半天,说:“我觉得这次拉练非常有意义!” “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不过,排长说他错了。” 赵斌喝水的手一抖,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我靠,教官居然说他错了?”话一出口,才察觉有失威严,清了清嗓子,说,“没出事吧?” “没有。” 于正隐瞒了知乐的伤,训练安全是部队再三强调的,前面已经出过捣蛋鬼的事,再出点什么败城肯定会受质疑。赵斌又不是一手遮天,营长、指导员都盯着呢,其他干部也对败城不满,他不能再给赵连和败城添麻烦了。 于正被赵斌“拷问”时,败城正给知乐检查伤口。清洗翻掉的指甲,检查擦伤、扭伤,幸亏他制止得早,不是严重的问题。 败城清洗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对待宝贝般,边洗边问:“疼吗?” “不疼。”知乐赶紧摇头。 败城点点头:“生小爹的气吗?” “不气,小爹是为我好。” 败城鼻子一酸,叹了口气,摸着知乐的毛刺脑袋:“你啊……”想说点什么,可是,有些事情没法说,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今天晚上不识字了,早点睡。” 过了许久,知乐犹犹豫豫的声音才传来:“小爹,我不累。” 败城抬起头,看着知乐胆怯的神情,笑了笑,说:“好,那今晚你不用写字了,读书吧。” 吃完饭的新兵们回来时,就见知乐坐在床上,盘着腿把书放在腿上读。 司马山把带的病号饭给败城,看了看知乐红红紫紫的手,拿过勺子就说:“我喂你吃吧。”他这话一说,一帮子新兵都露出后悔的神色——我怎么没早想到呢! 新兵们都想替知乐做些什么,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好,现在,被司马山抢了个好活,顿时都捶胸顿足悔恨没抢先一步。 知乐瞄了眼败城,见没什么表示就乖乖吃饭。司马山看着知乐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一口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顿时有种在养宠物的错觉,喂得不亦乐乎。 吃完饭,其他新兵互相看看,都凑上来问东问西的。知乐有问必答,答不出来一律说“不知道”。有人看着他的书,问:“你喜欢看这些书啊。” 知乐摇头:“排长教我识字。” 一帮子人大吃一惊:“你不识字?” 知乐不懂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直瞄败城。败城早发现了,却装作没看见,他不能一辈子把知乐护在羽翼下,总要让小鹰学会跟着别人飞。 “不识。”知乐得不到败城的指示,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新兵们面面相觑,下一秒,小白脸就抢先说了:“我教你识字吧!” 这话一说完,不少人都嚷嚷着要教知乐识字。 以前,他们觉得知乐不是一条线的,要是知道知乐不识字,八成会觉得“走后门”,现在,倒是觉得“不识字还被招进来,肯定是有特别的本事吧”。 站的角度不同,看事物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结果,一晚上,十个脑袋挤在一起,书没念多少光闹了,糗事说了不少,也有不少意外的发现。 班里学历最高的居然是蜗时珠,这个农村兵家里很富裕,考上一本后,乘着家人不在身边管不着,保留学籍报名参军了。 听到这里,方江条件反射的骂:“你傻啊!都上大学了,家里又有钱,还跑来当兵吃苦?” “我就想当兵!”蜗时珠不以为然的说。 小白脸奇怪了:“你干嘛要当兵?” 蜗时珠兴冲冲的说:“我小时候家里遭水灾了,水都漫到房顶了。可是,一看见穿军装的,我爸妈都像疯了一样又笑又哭,说我们有救了。我那时候就想,我以后也要当这样的人。而且,我有个哥哥,家里又没经济负担,如果有一天打仗了,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上前线!” 方江扑哧一笑:“就你还上前线啊?” 蜗时珠脸一红,突然站起来双腿并拢一个立定,大吼一声:“虽然不一定会打仗,但我会随时做好牺牲准备!”说完,他又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我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点觉悟还没有,当什么兵?” 蜗时珠一直是特别班中体能最差的,以往,他出小操时,特别班其他人总是一付看笑话的样子,因为他这么努力,还是最后一名,再加上他的名字和憨厚的个性,自然没几个人当他一回事。 现在,新兵们看他的眼神里轻视少了,敬意多了。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教知乐文化课。”小白脸乘机说。 第40章 奇怪的人 话一出口,小白脸突然有些心虚。白天的事,冷静下来一想,他又是后怕又是兴奋。平日里的胆小怕事在那一刻似乎全都没了,现在一想起来,他就忍不住激动。 惊奇的是,他的话一说出来,蜗时珠一点也没迟疑的应了声,并没有抵触,别人听了也没什么反感,似乎是理所当然般。 小白脸窃喜的同时又有些发愁,他很喜欢白天那感觉,平时,他看着那些笨蛋对着一个简单的事都琢磨不明白就着急,可是又怕命令别人惹反感。说到底,还是胆不够大。 败城在聊天最热闹的时候就出去了,摸去了知乐的“小巢”。知乐自以为这个窝做得隐秘,但他早就发现了。此时去翻了翻,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东西——香皂、笔记本、钢笔,全是他给的,还有刚认识时,他用来哄知乐的一块电子表。 这些东西都被知乐仔细收藏着,用塑料袋一个个分别装起来,收在一个纸箱子里。纸箱子还特意做了一番伪装,封口附近摆放了用于警戒的头发,可见主人的重视。 败城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心酸,眼圈红红的。一直看到快熄灯了,他才把东西放回去,小心的复归原位。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走出去,才一下楼,就看见楼梯口有个人影在等着。 “有事?” 捣蛋鬼有些犹豫,片刻后,突然抬手敬了个礼,站得笔挺,说:“报告排长,我希望排长能多教我一些东西!” 败城微笑:“你觉得现在的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在家受训过,我觉得我已经足够从新兵连毕业了!” 败城微笑消失了,冷冷的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捣蛋鬼的脸红了红,背挺得更直了,昂着下巴说:“以前我的认识不够,现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在部队中,只有实力才是第一位的!”捣蛋鬼脸涨得通红,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你有实力,所以,尽管我看你不顺眼,你还是能命令我!知乐有实力,所以,尽管我讨厌他,我还是要依靠他!部队不相信眼泪,不相信规矩,只有实力才是第一位的!” 败城这次笑得很温柔:“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了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报告,我没有这样想!” “你有。” 捣蛋鬼差点没忍住,又顶嘴了。 “你是觉得,你老爸教你那一套不顶用了,所以,你想反其道而行之?”败城不慌不忙的说,却句句说中捣蛋鬼的心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打胜仗,部队早在五千前就灭亡了!” 捣蛋鬼渐渐冷静了下来,却还是噘着嘴不说话。 “我问你,你想成为最强的兵,然后呢?”见捣蛋鬼不说话,败城又问,“把我赶走?把知乐赶走?带一个班?带一个排?当将军?然后,你准备怎么办?君临天下当皇帝啊?然后再成个仙,飞个天是不是?” 捣蛋鬼低着头看地不说话。 “自己想清楚到底要的是什么再来和我耍嘴皮子!” 败城声音很温柔,却像是大锤般敲在捣蛋鬼的心头,令他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熄灯号后,败城怎么也睡不着。这是非常罕见的事,他受的训练令他早就习惯能睡的时候尽量睡,绝不允许出现失眠的情况。他闭着眼睛睡了会儿,突然察觉上铺有细碎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暖和和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被窝。 是知乐。 他一动不动的装睡,感觉知乐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把小脑袋贴在他的心脏上,贴了一会儿就抬起来了,钻出被窝爬回了上铺。结果,没一会儿,知乐又爬了下来,他只觉得胸口一沉,那小脑袋又贴上来了。 这样反反复复来回四五次,败城只觉得钻进来的身躯越来越冰,每次知乐离开时,总是犹犹豫豫的,似乎在流连着什么般。 败城知道,知乐是怕他死了。白天的事把知乐吓坏了,差点击碎这个半大孩子的心里防线。 在知乐又一次钻进来后,败城突然一伸手。就察觉手下的身体一僵,挣扎着在跑出去。他赶紧小声道:“嘘,别钻来钻去的,进来睡觉!” 知乐赶紧钻进败城的怀里,蜷缩着闭上眼睛。败城也不说话,揽着怀里的孩子假装睡着,当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后,他感觉一只手悄悄摸上了他的心脏,就这么一直搁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一夜,败城难得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知乐发现最近的“战友”们有些奇怪。 比如,他看见有人跑慢了,回去拉人,结果被拉的反而火了,一把推开他嗷嗷叫着往前冲。 又比如,他的手没好前,每次脱下来的衣服总是不知不觉就被人洗了。有时候,他特意端个盆去洗澡间,半道上就被截走了。截的人要么一脸不耐烦的推他出去,要么红着脸躲来躲去,就是不给他洗。 还有,现在每个人都叫他“乐乐”了,他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败城第一次听见却喷出了嘴的饭。喷完了,也跟着开始叫他“乐乐”。 知乐觉得很奇怪,以前这些人喊着要他帮忙时,他一点儿也不想帮。现在,他们不想他帮了,他反而有点想帮了。 因为这些人让他想起了一个人——老爹。 老爹每次也是这样,皱着眉头骂着他,却还是暗中帮他,总是把所有的事私下就做好了。 人真奇怪,知乐想。 “乐乐——!”操场上,方江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长了嗓子喊,“乐乐,我不行了,快来救我。” 知乐刚跑到方江面前,那边卫广又喊了起来:“乐乐,唉哟,我要死了!真的真的!快,快来!” 方江一看,放开嗓门大叫一声:“乐乐!唉哟,乐乐救我!” “乐乐!我可亲你了,你居然去救那个笨蛋!?” “卫广,你他妈不是好人吗?好人就该把生的机会留给我!乐乐,来……嗷!” 一只脚踩在方江的屁股上,把他踩得在地上像条活鱼般乱蹦。 “你们他妈的都吃饱了撑的是不?”小白脸怒气冲冲的喊,“没事干就回去整理内务!” 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新兵们顿时像触了电般往宿舍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小白脸越来越有向方江进化的趋势了!” 说归说,心里还是服的,小白脸脑子活,讲道理,就是有时候急了就掉金豆,一掉金豆反而骂得更凶,真是令新兵们颇为别扭。 等新兵们都走远了,小白脸对知乐招招手。等知乐过来了,他两只手夹了夹知乐丰满起来的脸颊,笑得眼睛弯弯的:“乐乐,别理那帮白痴,他们要挂了,你就让他们挂去。” “我知道。”知乐被挤得噘着嘴,含糊不清地道,“他们就是逗着玩,真出事了,他们不会这样的。” 小白脸哪里不知道,他笑了笑,正想继续蹂躏知乐脸,突然看见知乐的眼神瞥向他身后,立时收了手,一个立定转身,啪得敬了个礼,大声道:“排长!” 败城背着手,一付懒洋洋的神情:“你还真是机灵啊。没事做是吗?” “报告排长,不是!”小白脸大吼一声,转身就溜了。 最近,人人都觉得知乐那付用大眼睛瞪人的样子可爱极了,再加上知乐又总是板着个脸,但是一喊就过来了,就像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狼崽般,看见就想逗逗。 这样一来,败城就很不爽了,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宝贝,正是好玩的时候,却被别人抢走了。只不过,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阻拦,有时候不爽到极致,他变着法子折腾这帮子新兵,折腾得累了,就没空去想其他事了。 又是一天疲惫不堪的操练后,特别班新兵们纷纷爬进宿舍里,随着训练量的加大,知乐最近也有些扛不住了,结束后不再去他那个小巢,一头栽到床上就不想动了。 于正和败城跟着进来了,新兵们条件反射的从床上一跃而起,静静地站在床前,虽然还没有足够的气势,但至少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 “今天玩得开心吗?”败城问话永远是和和气气的。 “开——心!”新兵们拉长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喊。 “嗯,开心就好。”败城点点头,“同志们,从明天起,离我们连的新兵比武还剩十三天,嗯,十三这个数字很吉利啊!” “报告排长,十三这个数字不吉利!”蜗时珠不知趣的插嘴。 “哦?”败城笑眯眯的道,“怎么不吉利了?” “就是国外那个犹……” “哦,好,我知道了。排长讲话你插嘴,晚上睡前三十个俯卧撑。”无视蜗时珠青了的脸,败城继续说,“十三这个数字不吉利啊,所以,同志们,从明天开始,我们要玩一些特别的训练了。” 新兵们面面相觑,小白脸鼓起勇气说:“报告。” “说。” “什么样的训练?” “你们都玩过,很简单,正步。” 新兵们更摸不着头脑了。 第41章 败城的烦恼 第二天,新兵们都收到了一根布带子,手指粗细,一头绑脚腕一头绑手腕,不长不短,正好是摆臂的距离。 走路的时候,如果带子绷不直就不到位,如果绷得太直,带子就断了,布带子瓤得像是纸。小白脸奇怪的把带子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每一条带子都有一个切口,明显是故意的。 “排长,这是干什么?” “从今天开始,每个人只要醒着,就必须绑带子。”败城慢悠悠地道,“每走一步,都必须正好绷直带子。断一次,三十个俯卧撑,如果被发现带子不直,第一次十个俯卧撑,第二次二十个,以此类推。体能训练不变,全部挤进早操,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练正步。” 新兵们面面相觑了下,一起看向小白脸,他现在已经成了新兵们的代言人,立正喊:“报告!” “说。” “这是为了什么?” “新兵连的流动红旗我们一直拿着单兵和集体,新兵大比武又是我提出来的,我带的班拿了军事素质的冠军,你们觉得应该吗?” “应该!”全班人都拉长了嗓子喊,一脸的得意。不管在班里怎么闹,在别的班面前,他们都是一群骄傲的小鸭子。 “嗯,首长们也这样想。”败城点点头,“所以,拿了军事冠军不算什么,队列也拿冠军才是真的冠军。” 新兵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明白了。 “有必要这样吗?”方江动了动手脚,咕哝了句,“平时就够死板的了,走路时摆臂都要规定。” “有必要!”于正耳尖听到,大喝一声,“我们的时间短,任务紧,你们必须得在这吉利……咳,不吉利的十三天内把这些形成条件反射!不用想,不用思考,只要是一走,动作就必须分毫不差!” 于正把新兵们训完,出了门就苦了脸:“排长,有必要这样吗?” “你被方江传染了笨蛋病毒啊?” “不是。”于正道,“我们又不是仪仗或者警卫部队,野战部队,军事训练好就行了嘛。” “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排长!”于正有些急,“不是都说,走不会的队列啊!我就是觉得,与其花这么多时间去做门面工夫,还不如多教他们一些别的,下连后他们也能拔尖子。” 败城斜了于正一眼:“你觉得,下连后他们能分在我们手下的机会有多少?” 于正犹豫了下,道:“不多。” “不可能。”败城纠正道,“本来要进六连就不容易,还要全部分进一个班,还要在我们手下,这就是不可能。” “为什么要分我们手下?” 败城一瞪眼:“以他们现在的军事素质从新兵连毕业绰绰有余,就算放十天假也没问题,我干嘛要再教他们别的,为其他排培养军事尖子啊!” 于正撇着嘴:“你这是狭隘思想……” “反正新兵连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败城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最后这点时间练练,给上面首长留个好印象,不也是为你好?” 于正不说话了,新兵露脸,作班长的确实会有更多机会提干,败城又不需要,肯定是便宜他。只不过,他对败城又多了一份狡猾的印象。 新兵们被败城的主意整惨了,同手同脚不算什么,俩人面对面走着,因为太在意绳子,结果撞在一起也是经常的。宿舍走廊上经常能看见哼哧哼哧走着,啪一声断了,哭丧着脸做俯卧撑的人,但是,郁闷归郁闷,谁也不愿意认输,特别班中已经有了一种氛围,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拖累战友”,人人都想做“被拖累的”。 这种气氛在败城手下另两个班搬进来后更激烈了。败城是排长,一排一班和三班都归他管,这次,他是打算把“好处”给这两个班一起“共享”了,况且,方阵人少了也不好看是不? 一班和三班被特别班的宿舍吓了一跳,原先对宿舍颇多抱怨的特别班们,现在倒是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态度,看其他班新兵都是一付“温室花朵”的“慈祥”眼神,激得其他班新兵一肚子火。 败城对于排里的气氛心知肚明,却乐见其成。现在,他也不用教知乐识字了,兼的班长事务几乎全扔给于正,作为一个排长,他清闲得让其他新兵连排长眼里都快滴出血来了。 然而,败城也有他的烦恼。 知乐爱上了钻他的被窝,每天夜里,等其他人一睡,他就能感觉上铺悉悉索索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温热的身体就钻了进来,像是八爪鱼般抱着他入睡。 第一次的纵容造成了以后的习惯,现在,无论他怎么驱赶知乐都没效果,半夜偷钻被窝一再发生,甚至被其他新兵发现也无所谓。 小白脸疑惑地问为什么,知乐小声道:“我怕醒了后排长就死了。” 这个理由是如此滑稽,但却没人再追问下去,班里反而展开“谁能吸引知乐一起睡觉的”活动。因为知乐的体温比较高,冬天一起睡就像抱了个小烫炉,舒服极了。 于正没好气的讲了几次,还是没有成效,最后就由他们去了。然而,无论知乐和谁一起睡,睡到半夜,还是会钻去败城的被窝。 新兵们理解,败城却一点也不想理解。被训练出来的高度警惕性,令他觉得大半夜被子里钻进来一个人非常惊悚,更何况,有时候还会碰上一些尴尬的情形。 这天,还没醒,败城就感觉一阵舒服的感觉飘进脑中,他正疑惑着,猛然惊醒了过来,伸出手一把抓住在胯间乱摸的手。 面对知乐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败城只能强忍住快感,压低了声音问:“你干什么?” 知乐一脸迷惑:“小爹,你也会尿床?” “什么尿床?” “我每次尿床时,小鸟都会变长变硬。”知乐体贴的道,“我给你捂着,你赶紧上厕所去吧!” “……” 败城僵着脸,动了动腰,想把命根子从知乐手中抽出来,没想到知乐还真“关心”,一见他退,手立时就跟进了,这样一来,反而引起了另一波快感。 在情爱方面,败城是很正常的。在特战大队时,出任务时是肯定顾不上的,平时在基地训练,累了就没心情,剩下那少少空闲的机会,偶尔用五姑娘解决一下也就算了。 此时,知乐正好捂着命根子前端,被粗糙的茧子一磨蹭,那股销魂的感觉立时令败城的呼吸快了几分。 第42章 正确“指引” 败城拿出十二万分的意志力忍住舒服的快感,严肃的对知乐说:“放手。” 知乐似乎也感受到了些异样的气氛,松开了手,却还是迟疑地补了句:“小爹,你真不要去上厕所吗?” “要!”败城咬牙切齿的说,“我马上就去!”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逃下床跑进了厕所。 宿舍楼的厕所是那种老式的一条蹲坑,外面有矮门,墙上有一排通窗,不过在这地方都是一水的雄性,谁也不在意,新兵们光着屁股跑来跑去是常有的。 知乐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还没看见人,他就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和平时的小爹那又轻又慢的呼吸一点也不一样。 “小爹你怎么了?”知乐担忧地钻过去,刚一开口,就听见隔间里的呼吸声骤停。 知乐吓了一跳,跳过去就想推门,却听见里面的人严厉的道:“站住!” 败城的声音黯淡粗哑,和平时好听的磁性嗓音一点也不同。知乐在外面站了会儿,那门才忽的打开,败城双颊通红,眼神飘忽,强硬的命令道:“回去。” “小爹你没事吧?”知乐忧虑的道。 “没事!”败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一拍知乐的脑袋,“快走。” 俩人一前一走的往宿舍走去,败城在后面,看着前面知乐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道:“你长高了?” 知乐一听身后的脚步停了,他也停了,转过身笑得很开心:“小白脸替我测的,我长了2厘米!” 败城刚见到知乐时,知乐才162,站在183的败城面前只到他的下巴。他一只手就可以把这个小家伙夹在胳膊下,两只手就能把知乐整个人圈在怀里。 知乐正处于成长期,随着营养的加强,他的身高可能会疯长。如今才过了二个月不到,他就长了2厘米,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要长成一个大小伙了。 败城看过知老爹的资料,照片上是个188的壮汉。像是钻被窝这样的举动,162的小孩子来做叫可爱,188的壮汉来做叫恐怖。他想像了一下将来188,不,哪怕是180的知乐钻进他被窝扒着他的举动,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不行,必须得给知乐灌输一点正常的知识。 非常有责任感,同时也是为了将来不被180的知乐熊扑的败城很快做出了决定,说道:“穿衣服,我们去你的巢。” 那个巢被败城发现后,就把那间屋子锁了起来,新搬进来的班也没有占用。对于那里被败城发现,知乐并不反感,甚至还很高兴,他觉得那里就成了他和小爹单独的家了,虽然其他新兵对他也渐渐好了,但是能够和小爹更亲密他还是很高兴。 小爹是无可替代的。 一大一小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摸上楼,钻进巢里,在那一大片布堆成的小格间里坐下。知乐自觉地往败城怀里凑去,败城犹豫了下,还是张开手臂抱住了瘦弱的身躯。 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成长得比他还强壮,能够抱在怀里的机会没有多少次了,能抱一次是一次吧,败城如此想着。 “知乐,你爹有和你说过关于尿床的事吗?” “有啊。”知乐点头,“他说这不应该。” “还有呢?” “没了。” 暗骂了一句,败城考虑了片刻,小心选择着字眼说:“我说过,你那个不叫尿床吧?”知乐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那个呢,叫遗精,所谓遗精呢,就是……” 败城说不下去了,知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在他鼻子下面,小脸大眼是婴儿的面部特征,所以,拥有这面部特征的大人会给人一种纯真无邪的错觉。 败城有种在污染孩子的挫败感。 “你知道小孩子是怎么来的吗?”败城决定另辟蹊径。 “知道!”知乐的回答令他眼中一亮,随即又喷了口血,“买来的!” “……怎么买来的?” “老爹说有女人专门卖孩子,他想要个儿子,就去买了。” 败城十分无语的问:“花了多少钱买的?” 知乐噘起了嘴:“我是卖剩下的,老爹看我太可怜了就花了一毛钱把我买走了。” 一毛钱! 败城又想吐血又想笑,扭曲着表情继续问:“那你怎么就成了他的孩子呢?” “他说卖的人在我身上用他的血打个印记,我就是他儿子了!”知乐献宝似的转过身掀起衣服,露出后腰的一块印记。 败城一看之下怔了,那是一块疤痕,应该有一定的年头了,形状他再熟悉不过,是子弹擦过的痕迹。对于追捕知老爹他没有半分反感,可是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留下枪痕,他只想给当时开枪的追捕人员好好上一堂射击训练课! 知乐突然扭动起身体,咯咯笑起来:“小爹,别摸,好痒!” 败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摸了上去,赶紧收回了手,假装清了清嗓子,道:“我想说的事,其实啊,你尿尿的地方还有别的用处的。” “别的用处?” “你的身体里有种子,等你以后长大了,和一个女人好了。就能把那种子从你尿尿的地方送到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种子就发芽长成一个孩子,然后就生出来了。” 随着败城的描述,知乐的眼睛越瞪越大,紧张地问:“那些女人就把这些孩子卖了吗?” 败城无力的扶着小格间的墙壁,只想把知老爹狂扁一通。 “孩子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了,决定一辈子在一起了,才会生的。”败城严肃地道,“绝对、绝对不能卖,贩卖人口是犯法的。还有,如果你随便强迫给别人播种,也是犯法的。如果别人随便摸你尿尿的地方也是犯法的!明白了吗?” 知乐连连点头:“小爹你说得不如老爹清楚。” “啊?”败城十分不服气,“哪里不清楚?” “老爹说尿尿的地方是人的弱点,都不许别人碰也不能碰别人的。” “……” 败城内心默默抓狂了一会儿,装作平静地问:“明白了没?你的那种尿床其实就是你肚子里的种子满了,放不下了,所以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知乐眨巴眨巴眼睛,瞪着败城好几秒,突然问,“那小爹,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让败城感觉非常不妙,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喜欢。” “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我不能生。” “那我替你生个?” “你也不能生!” 知乐皱起了眉头:“那我们俩一起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败城怒了:“你干嘛一定要生个孩子!?” “因为我们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吗?而且你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知乐非常委屈的回答,“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 败城急急忙忙的说:“只有女人会生孩子,我们都是男的!” 知乐立时一脸的失望,小声咕哝:“男的如果要一辈子在一起会怎样呢?” “我们不能一辈子在一起!”败城脱口而出,猛然看见知乐受惊的表情,赶紧又道,“但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和你……”讲到这里,他不由得犹豫了下,见知乐期盼中隐约带着焦急的眼神,还是憋了出来,“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也分不同的在一起,你和你爹是亲人,和我也是亲人,但是呢,你还会有个妻子,我们都会一辈子在一起,但是这个在一起是不同……” 知乐完全忽视了败城后面的解释,眉开眼笑的抱住他说:“嗯,小爹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败城只能住了嘴,反抱住知乐,虽然心中有着重重顾虑,不过他想:也许知乐长大后就明白了呢?也许他根本等不到结婚,就在行动中牺牲了呢?嗯,不用想那么长远的事,先把知乐糊弄好再说,等以后知乐看见女孩子了,说不定就不想和他过了呢。 想到这里,败城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古怪的酸涩。 为了转移心情,他又道:“不过你要记得,这些是我们俩的私事,不能随便对别人说。还有,你要多动动脑子,有些事情不是像你眼睛所看见的那些。” “我明白的。”知乐正沉浸在小爹的承诺中,笑眯眯地道,“老爹说过,要能从树干上找出松鼠来,许多生物都会隐藏的,人也是这样,心里面想的不一定都会说。” “……” 败城想了想,又问:“你在小鸟变大变硬的时候摸过吗?” “摸过。”知乐抬起头,一脸茫然的说,“感觉好奇怪。” 败城有些脸红,干咳一声,道:“如果有哪次你的小鸟一直硬着,怎么都不变软的话,你就来找我。” “一般早上时会硬。” “嗯。”败城点点头,“然后很快就软了吧?” “嗯。”知乐犹豫了下,又露出胆怯的神色道,“有件事,我说了,小爹你不要打我。” “什么?” “上次我在你床上尿了,是因为我早上时小鸟硬得很难受,就在你身上蹭了蹭。”看见败城的脸青了,知乐的语气也吱唔了起来,“就、就是蹭了会儿,然后我就……” “就尿了?”败城冷冷地道。 “嗯。”知乐低下了脑袋,“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败城咬着牙道,“现在知道了?不能用你的小鸟随便去对别人播种!” “嗯,我现在知道了。”知乐瑟缩了下,过了片刻,又鼓起勇气问,“但是,你前面不是说,两个决定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就可以播种吗?” 败城张口结舌了几秒,才结结巴巴的说:“那是指一男一女!” “为什么我们都是男的就不行?”知乐眉毛皱成毛毛虫,“只有女人会生孩子,可是男人会播种呀!我们都是男人,互相播种不行吗?” 互相播种!败城快要崩溃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为什么!” “总有个原因嘛……” “没有原因!”败城暴躁地站起来,“不行就是不行!” 知乐可以什么都不懂,但是败城不行,一想到知乐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会成为什么人他就觉得心慌意乱。 不行不行,他绝对不能让知乐走同性恋这条路!他是注定这辈子在部队混了,知乐恐怕也是,在这个环境里,不要说爆出这样的事,就连一辈子不结婚也是个影响升迁的麻烦! 一定要把知乐在这方面的问题给“改”过来,败城恨恨的想。 第43章 睡觉和“睡觉” 对败城来说,同性恋不陌生,他的队友中就出过这种事,当时闹得不大,但是亲近的人都知道了,当事双方最终双双申请复员。这件事对败城的震动很大,把那对战友的苦闷看在眼里,再套到知乐头上,他一不小心就想远了。 想到知乐万一做出什么混事来,又不小心被发现了开除军籍,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后,如果碰上别有用心的人……想着想着,败城一不小心就“深刻”了。 全世界都搞基,他不管,但知乐就是不行! 知乐应该进入特战大队,在他的手下顺顺利利的成长为一个勇猛的特种兵,然后提干,结婚,生儿育女,或者捐躯沙场留名青史,或者成为一个中层军官,老了后能够安全退役,幸福踏实的过完一辈子。 同性恋绝对不行! 他一想到知乐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来就忍不住要发火! 心中有佛,眼里有佛,心中有那什么,啊…… 自从知乐表示了这方面的“苗头”后,败城只要一见到知乐和别人接触就觉得暧昧。 教方江格斗技巧,格斗就格斗,互相搂抱在一起干嘛?在地上滚什么滚!? 跟蜗时珠认字就认字,头贴那么近干嘛?还握着手描字,有必要吗? 还有那个司马山,这个家伙很注意知乐,败城早就发现了。以前没当一回事,只当是小孩子的好奇心。现在,知乐这么一闹,他立时就觉得司马山这个小兔崽子不怀好意,肯定不正常! “走正步你看右边干什么!?司马山,我说的就是你!” 司马山被败城这么一吼,怔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道:“排长,这时候是经过主席台啊。” 败城脸都不红一下,随口就说:“我说经过了吗?我没说就没到!” 新兵们看了看右侧的主席台,都觉得排长在无理取闹。 败城吧,虽然一直挺败类的,但从来不会没事找事,这几天这么反常,必有妖孽! 新兵们纷纷找班长诉苦,一、三班班长和败城不熟,纷纷找于正诉苦。 于正也是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上:“排长,你最近有心烦事啊?” “没。”败城随口应了句,说完,看了眼于正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搔了搔头发,叹道,“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复杂,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于正也是个精明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知乐怎么了?” “知乐说要和我过一辈子。”败城想了许久,找了个比较正常的说法,“你说这叫什么?跟我过一辈子算什么!” 于正当下就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我以前带兵,还有兵说什么一辈子认我当班长,不跟我过不行。现在呢,还不是好好的!” 败城和于正大略说过知乐的过去,一听就不乐意了:“那不一样!你那兵正常家庭出来的,能和知乐一样吗?” 于正一想,点了点头:“也是。” “也是个屁!”败城一看于正的悠闲样就火了,“你也不帮我想想办法!” “是!”于正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句,答完又笑了,“排长,你也不用想太多。知乐还小,又没有什么见识,这才几个月啊,等一二年后,他见识多了,人也变成帅小伙了,一见到漂亮姑娘,你叫他跟你一个老头子过一辈子,你看他干不干?” 败城一听,胸中郁气稍减,笑了起来:“也是。知乐长大肯定是个帅小伙,是吧?” 于正跟着赔笑:“那是,看看现在,以后肯定俊得很!” 败城一见于正笑,又莫名不爽了:“笑什么笑!我很老吗?什么叫老头子?” “不老!”于正赶紧严肃的道,“排长您一点也不老!” 败城瞪了一眼,气呼呼的走了。于正看着他的背景,叹了口气,咕哝道:“明明自己也想过一辈子,还不承认。” 天地良心,于正说这句话时没有半点不纯洁的思想。 败城烦恼的同时,知乐也烦恼着。从上次谈话后败城铁青的脸色他也看得出来,上次他说的话让败城很不高兴。 知乐并不想让小爹不高兴,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爹,只要小爹表露出不快的神情,他就会停下做的事。 所以,败城不正常的同时,知乐也逐渐不正常了。 小白脸是最先发现这事的,作为特别班公认却不敢自认的头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找知乐谈谈。更何况卫广这个好人已经五次三番“关心”过知乐了,却一无所获。 找了个晚上,小白脸带着知乐去小卖部替大家买东西。他们把作训服裹得紧紧的,走在满天星空下的营区,冷清的营区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般。 “知乐。” “嗯?” 小白脸看见知乐侧过脸来,一点微弱的星光就让他的大眼睛像是宝石般闪耀,不由暗赞了一声,说:“你最近不开心?” 知乐又低下了头:“没有。” “没有?”小白脸换了个方式旁敲侧击,“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不像排长他们是老古板。” 知乐迟疑地道:“你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白脸赶紧严肃地道:“保证!” 想了会儿,知乐还是换了个角度说:“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啊?”小白脸一听就懵了,“这……要看你是怎样在一起了。” “怎样?”知乐考虑了下,“就是,这辈子我喜欢小……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就干什么都在一起,一起赚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这要换作方江来,肯定脱口而出“不就是结婚”嘛,小白脸还是谨慎地问了句:“你说的睡觉是怎样的睡觉?” 知乐奇怪的道:“就是我和你们在一起的睡觉啊。” 小白脸一听就明白了,放下心笑道:“这样啊,可以啊,怎么不能在一起?就好比,呃,你和排长。” 知乐眼里立时就冒出了警惕的神色,小白脸赶紧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见知乐放松了下来,他才继续道,“我和我爸啦,我妈啦,都是这样一辈子的。你也可以。” 那为什么小爹会那么紧张? 知乐略一思索,就捕捉到小白脸话中的问题:“除了我和你们的这种睡觉,还有另一种睡觉?” 小白脸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那是大人的事。” 知乐站住,认真的说:“我不是孩子了。” 你不是孩子谁是孩子啊! 第44章 距离 小白脸心里嘀咕了一句,犹豫了下,还是说了:“男人和女人,除了像我们一样睡觉外,还有另一种睡觉。就是,那什么……用你的小鸟去……去,呃……” 知乐看着小白脸那张白净的面容红透了,疑惑地皱起眉头,追问道:“用我的小鸟干嘛?” 小白脸狡尽脑汗,突然灵光一闪:“你见过动物在一起……呃,那个,是怎么生小动物的吗?” 就像是眼前的迷雾被驱散了,知乐一下子明白了,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做爱啊?男人就是公的,女人就是母的?做爱就是睡觉,然后生小孩子?” “对!”小白脸一捶知乐的肩膀,又赶紧打预防针,“不过,这可不能随便做啊!只有对方同意了才行,不然就是犯罪!不对,如果对方是女的,你就不可以看对方的裸体,我们都是男的,所以一起睡觉一起洗澡没关系,女的就不行,懂吗?” “我明白的。”知乐小声道,片刻后,又不甘心的道,“那男的和男的就不能这样睡觉吗?” “男的和男的啊?”小白脸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实也可以,但是,这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知乐敏锐的问道,“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吧。”作为90后,小白脸还真不觉得搅基有什么,但是面对知乐纯洁的脸,他总觉得有必要给予一个“正确”的引导,“大家都是男的和女的,如果出现一个男的和男的,大家就会觉得这两个人,呃……” “是异类?” “对!”小白脸惊奇地道,“你怎么想到的?” “我养过一条蟒,它全身都是白的,没有蟒愿意和它交配。”知乐垂着眼,“老爹说它是异类。” 看见知乐情绪低落,小白脸试图岔开话题:“你还养过蟒啊,你的蟒呢?” “被打死了。” 小白脸顿时有种踩了地雷的感觉,尴尬的跺了跺脚,拉起知乐飞快地跑去买完东西,又回到班里。 进宿舍前,他不放心的拉住知乐,道:“今天晚上你和我说的事,有和别人说过吗?” 知乐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说的。异类,说出来不好。” 小白脸心里叹息,摸了摸知乐的脑袋,却正好撞上败城出来。接收到败类像是激光般的视线,他闪电般缩回了手,进宿舍里把买的加餐给那帮饿死鬼分了,一回头,看见败类在门口和低着头的知乐说话,那付样子,怎么看……怎么暧昧。 知乐和败类? 不会吧……不过,好像又很合理? 小白脸打了个哆嗦,决定把这件事深深埋入心底,坚决不再去想。 烦恼归烦恼,日子还是要过的,当新兵比武的日期越来越近,败城要忙的事也越来越多,走正步时的队列也要安排。 “不一样高啊。”败城发愁地盯着高高矮矮的新兵们,“毕竟还是不能和阅兵时一样。” 于正一脸无奈:“排长。” “我知道。”败城掏了掏耳朵,在其他两个班长怀疑的视线下拿出一箱东西,“新兵们都过来,按高矮站好。” 班长们疑惑的探头看去,发现那箱子里居然全是鞋垫和一个坡形的奇怪东西。 “排长,这是什么?” “增高垫,高的矮不了,矮的只好高了。不要求所有人一样高,但竖排必须一样!” 闹哄哄的一阵乱比,三十来人,除了两个排长作领头兵,包括六个班长在内,正好三十六人,排个六六方阵。身高差距最大的垫了足有三张鞋垫再加一个增高垫,鞋码都增大了一号,据当事人描述,“跟踩了高跷似的”。 于正拿起那个坡形的增高垫左看右看,奇怪地问:“排长,你哪找来的这东西?” “淘宝啊!”败城斜了于正一眼。 “……淘宝到我们这儿吗?” “不知道。”败城毫不负责任的道,“地址填的营区外面的小吃店,我再去拿的。” “……” 不过,增高垫也有治不了的人——知乐。 知乐才165,实在太矮了,本来像他这样身高征兵时就被涮了,不可能招进来的。现在,既然进来了,几个班长只好狡尽脑汁想办法。 “没关系,最高的人临主席台。” “啊?”于正一愣,“这不是反了么?” “反什么?”败城又斜了于正一眼,“又不是正式阅兵嘛,不用这么严谨。” 一会儿要和阅兵比,一会儿又说不是正式阅兵,排长你要做啥啊? 无视一干班长们变幻的脸色,败城自有一番打算。 军事比赛中,知乐毫无疑问会十分显眼。方阵时按他的身高是要排角落的,又是最显眼的位置。 新兵很快就要下连了,虽然南默和赵斌肯定会使尽浑身懈数抢人,但谁知道会不会横里飞出来一个“黑手”?飞龙和潜龙直属南京军区,按理说是全军区挖墙角,但这里毕竟不是特战大队啊,光凭赵斌这个连长,万一要是让知乐被别的连挖去了,败城难道还能跟着挤去别的连? 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随便想调就调的!? 所以,军事比赛没办法,走方阵就让别人出出风头吧。 站角落的是一班一个新兵,个子最高,此时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同志们,还有五天了。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练好了,大家过年吃好菜!练不好,过年时全部去炊事班帮厨!” 等小鸭子们齐声答完,于正悄悄溜到败城耳边小声道:“练不练好都要去帮厨的吧?” 败城不以为意:“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 知乐站在方阵的左下角,只感觉前面像堵了一排排的人墙,人墙的另一边才是小爹。 他第一次意识到,小爹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小爹,小爹现在是排长,以后会不会是连长呢?会不会再变成营长?会不会再变成更大的官? 看着败城其他班长凑在一起谈话的模样,知乐突然觉得,败城离他是如此遥远,远到他怎么伸手也碰触不到。 第45章 我比不上你吗? 比武前三天,败城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套音箱,在新兵们疑惑的视线中用平板电脑放了一堆历年阅兵的视频——都是从网上下载的民间剪辑版本,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连的外网——这让没事呆在娱乐室,抱着一台大屁股电视看得不亦乐乎的于正觉得自己弱爆了! 放完了,败城笑眯眯的道:“帅不帅?” 小鸭子们个个看得热血沸腾,张嘴就喊:“帅!” “想不想踢成这样?” “想!” “可惜,依你们现在的水平,不成。” 小鸭子们瞬间都焉了。 “不过,还是有希望的嘛。”败城手一挥,非常豪爽的道,“你们只要这个的五成,首长们就要笑成朵花了。” 小鸭子们议论纷纷时,知乐却瞪着屏幕发呆。刚才,他看见有个方阵的名称叫“特种兵方阵”,他忽然想起曾经偷偷听到败城打电话时提到“特种大队”几个字。 小爹说过兵也分许多种,那么,他是特种兵吧?我要是成了一个特种兵,是不是就能尽量多的时候和小爹在一起呢?从察觉到自己与小爹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这距离缩短。 他不在乎小白脸说的异类,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或者他的前途。他想要和小爹在一起,这个执念顽强的盘踞在他心里,怎样也无法抹去。 他无法想像没有小爹的人生,那是没有光明的黑暗之旅,他再也不想回去那个孤独的世界里。 败城还了赵斌的电脑,刚回到宿舍,就看见在门口等着他的知乐。 自从上次“谈话”后,败城就一直在有意拉开与知乐的距离,强迫自己把知乐当成一个普通新兵。 可惜,非常不成功。 知乐最近乖巧了许多,不仅训练时很用心,就连用筷子、认字这些方面都很努力,看着他时不时飘过来的可怜巴巴眼神,败城到底没忍住。时间一长,俩人的关系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无间,发现其他人都一付见怪不怪的眼神,败城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你站这儿干什么?” “小爹,我能当特种兵吗?” 败城一怔,随即笑开了花——我的小鸭子终于知道长进了! “你啊,现在还不成。” “不成吗?”知乐歪着脑袋,“我差在哪里?” 败城一看小鸭子翘屁股了,赶紧打压,虎着脸道:“哪里都差!” 知乐虽然喜欢败城,但小孩子心性少不了,顿时不服了起来:“当兵就是为了打仗嘛,如果我赢过你,那是不是证明我也可以当特种兵?” 败城一挑眉梢:“怎么?想和小爹比比?” “嗯!” 败城考虑了下,看看时间,离熄灯哨还有一阵子,就笑着说:“好呀,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赢了的话,我就让你去当特种兵。” 想当然的,某败类又在信口雌黄了,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指定谁入队,入队那都是要经过选训的,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不过,这也是基于他有着绝对赢的信心,现在的知乐,还是太嫩了。 “好!”知乐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那你赢了要什么?” 败城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如果我赢了,你以后要叫我爹,不许再叫小爹。” 败城其实想的很简单:叫爹嘛,那就和知老爹一样,那么,至少他在知乐的心中就由“某种可怕的身份”变成了“亲人”,这样子俩人间的关系就好处理多了。 知乐想了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可怜的败城,还不明白知乐比他所想像的其实要“深刻”得多…… 俩人在门口说完,就进宿舍去准备了。其他新兵见知乐一通忙碌,拿出一堆奇怪的东西往身上穿戴,一问之下,都炸开了锅! 我靠,败类要露几手?那可不能错过! 连于正也跟着起哄,根本没有丝毫阻止的念头。其他班听见声音过来凑热闹,一听之下更是兴奋异常:早就听说这个咱们排长有本事,这次可要仔细看看! “排长,你们怎么比?” “简单。”败城笑了笑,“以我们这幢楼宿舍楼为范围,知乐躲,我找,熄灯之前我必须把知乐抓回到寝室的铺位,如果没成功算我输。乐乐可以用任何武器,我空手。” 于正一下子担忧起来:“排长,万一知乐用枪……” 败城瞄了于正一眼,转头说:“乐乐,你会用枪打我吗?” 知乐闻言,对于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某败类得瑟的笑起来,惹得于娘心里暗骂:你们“父子”关系好嘛,臭显摆! “都听我口令啊!”小白脸见知乐准备好,也不管败城在干什么,迫不及待的喊起来。 “不用。”败城就穿了一身作训服,对着知乐一挑下巴,“我让你一百数,走吧。” 知乐也不谦让,一个鸽子翻身,单手撑着窗台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败城坐在寝室的铺位上,大声的开始倒数。 三个班挤在一间寝室里,幸好房间大,反而暖和一些。等败城数到五十,开始有人溜出去试图找出知乐的身影,也有人盯着败城,打算好好学习。 一百数完,败城慢吞吞的站起来,先活动了下筋骨,这才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一排目前只用了三间寝室和一间厕所,其他的房间还荒废着,走廊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可惜,他们还是一次卫生标兵都没拿着。 败城就这么在昏暗的走廊上漫步,似乎胸有成竹,于正瞄了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要熄灯了,他不由得开始有些急了。 一帮人跟着败城移动,哪里像是去逮人,倒像是检查。正当所有人都开始疑惑败城的用意时,一声轻微的卡嚓声出现右侧的房间,所有人立刻转头看去,等转过头来,有人惊叫道:“排长呢!?” 只那么一秒,败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幽灵一般。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站在走廊上,尽量睁大了眼睛,希望看见些什么。可惜,除了穿堂风的呼啸声,一丁点活人的动静都没有。 刚才那轻微的声响是败城弄的,他扔掉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笔,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步跨入了旁边的房间,再借着窗台爬进了二楼的房间。 整幢楼都是当兵的,败城必须尽量小心,更何况,还有知乐这头露着牙的小兽。 乐乐,爹来了嘿。 败城猫着腿,像条影子般顺着墙根往知乐的巢摸去。 第46章 初吻? 宿舍楼大部分地方虽然荒废着,但能用的东西都给收拾了,剩下的废物扔得差不多,没有人的房间基本上就是个大空盒子,就算没有灯光,但在明亮的月光下一眼就能扫过所有的角落,根本藏不住人。 唯一能躲人的房间就是三个班的寝室和知乐的小巢,厕所虽然有隔挡,但躲那里,一旦被发现,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知乐了解不可能正面对抗得过败城,绝不会选择那种“死地”。 败城首先把特别班的寝室排除了,在那里被逮到离铺位太近,太危险。邻近特别班寝室的一班寝室也不妙,因为他们人少,铺位居然是横贴着墙,中间空着。剩下的三班寝室,刚才路过时他瞄了眼,里面有人,看见他还怔了下,露出一脸疑惑,那个新兵他认识,老实巴交的性格,根本不是装蒜的料。 所有人都觉得败城整天无所事事,但该干的事他一样不拉,带兵干部对新兵们必须了如指掌,这是一项基本要求。 一边摸向知乐的巢,败城一边思考着小鸭子可能采取的行动。 如果是一般的新兵,恐怕会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进来不动,但知乐受过老爹的教育,虽然不知道知老爹教了多少,但设立多项隐蔽点、移动躲过封锁线这种事应该是明白的。 俩人一开始相处时,知乐就用这招在林子里躲过败城。要不是饿坏了,在他搜索临近时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被听见了,也就没有现在的新兵知乐了。 事后一问,败城当即对知乐的反搜索能力暗中赞叹了一番,想来也是,跟着知老爹,整天做的事不就是逃吗? 这次,败城挑了知乐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想挫挫知乐的锐气。 最近,发奋努力的知乐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令所有新兵都吓了一跳,颇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五公里的十公斤负重,他可以跑进二十分钟,甚至还尤有余力;俯卧撑,他可以持续做上二个小时,还保有一定的频率和节奏,虽然做完后累得胳膊直打晃,但换作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坚持下去。 知乐小小的身躯里对疲惫与痛苦的忍耐力,就连从小吃苦长大的偏远农村籍士兵也很佩服。 对此,最高兴的当然数败城了。 最近,只要谁一提起知乐,他话不多说,但眼中透露出来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惹得其他带兵干部眼红得很。他并不知道,已经有不少带兵干部偷偷通知自己所在连,要求连长一定要把知乐抢到手,赵斌这些天光是应付其他人的旁敲侧击就快头顶冒烟了。 这样的知乐,绝不会甘于躲到熄灯号来临!败城很肯定,知乐一定会设下陷阱,试图诱捕他! 败城先在“巢穴”四周的房间转了下,他能够听见轻微的风声,但捕捉不到人影。暗笑一声,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巢穴”隔壁的房间翻出去,踩在一楼狭窄的雨台上,透过窗户瞄了眼——巢穴里空无一人,门也锁着。 败城抓着窗台,刚要往上,忽然似有所感的往下瞥了一眼,立刻就见到大楼的影子上方多了个半圆形的突起,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那个半圆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小兔崽子,抓到你的短尾巴了! 败城笑完,又有些不解——宿舍楼没有通往楼顶的梯子,外面的窗台又离楼顶太远,知乐是怎么爬上房顶的? 败城装作没看见,双臂一使劲,一个翻滚进了“巢穴”里。双脚刚一落地,立时感觉脚底一滑。没想到知乐会把陷阱设在这里,他暗叫一声不好,双肩往后一靠,撑住打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站稳,脑后风声已至,一双腿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 败城原本想的是知乐应该在巢穴的小格间里设置陷阱,再从房顶下降至窗口进来,把他堵在里面。没想到知乐居然在窗下设陷阱,再吊在半空在这里逮他,虽然不知道知乐是怎么吊在空中的,但这事确实发生了。 臭小子,拿我教你的招数来治我! 败城刚刚私下偷偷教了知乐一套的擒拿技巧,此时却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真令他有点即欣慰又无奈的滋味。 败城干脆的一缩肩膀,离开了窗台,利用体重把知乐往室内拖来。双手没有急着去扳开缠住脖子的腿,顶着强烈的窒息感,一把抓住知乐的腰,身体往下一坐,腰臂齐发力,立刻拉得身后的人往下一落! 这一点显然大出知乐意料之外,败城教他的时候说,如果不幸中招,要立时用胳膊保护脆弱的脖子,不然对方双腿一错,可能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挂了。 他以为败城一定会这样做,没想到败城居然不管不顾的直接拉人! 说到底,败城还是看准了知乐绝不会下死手,就像他有百十种方法干掉知乐,却绝不会用一样。 果然,知乐只是夹住败城,却没有错腿,不仅如此,他还被拉了下来,直接坐在了窗台上。 知乐当即松开了腿,用力踢了败城后脑一下! 败城眼前一黑,脑袋嗡得一声,双手不自觉的松了,抓着的身躯立时就像是泥鳅般没了。他晃晃脑袋,急转过身,只看见一双腿翻出窗台的鞋底,扑到窗边,就见知乐已经稳稳的落到地上,正抬头睁着大眼睛望过来。 看见知乐眼中的担忧,败城笑了笑。 知乐瞧见小爹的笑,明白刚才那一脚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毫不犹豫的撒开腿闪人,刚跑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明显的风声。他斜过头一看,只见败城翻过窗,在墙上蹬了一脚,像是展翅的老鹰般跃过好几米的距离向他直扑过来。 知乐吓了一跳,迈开腿拼命跑,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背后一重,两只熟悉的大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上半身。 俩人瞬间在地上滚作一团,等停了下来,知乐死死扒着泥地里的小树,赌气不肯起来。 败城跪在地上,用力拉了拉知乐的腰,见小鸭子死活不肯起身,便附下身笑话他:“你打算在这里一直趴到熄灯啊?” “说了回铺才算赢!”知乐噘起嘴,“你教我的招数自己都不用!” “情况不同,凡事得灵活,不要死脑筋!” 知乐哼了声,干脆把脸也埋进枯草里。 败城越看越好笑,捏了下知乐的肚皮,说:“这也亏得楼不高,地下又是泥土。乐乐,你怎么这么喜欢爬高上低的,坐火车爬火车,住楼爬楼。对了,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知乐拱了拱屁股,露出衣服里扎的“绳子”。败城一看就喷了,居然是隔间里那些破布条,怪不得一拉就断了!随即又后怕起来,这小兔崽子,这种绳子就敢爬楼,万一要是摔了怎么办? “好啦,我都逮着你了,正面格斗你打得过我么?”见熄灯号快响了,败城非常“好意”的劝道,“我的宝贝乐乐唉,跟爹回家睡觉了。” 知乐眉毛皱成毛毛虫,极不甘心的扭来扭去试图挣脱,奈何败城的双臂像是铁箍般按着他的肩头,一只膝盖还似有若无的抵着他的背,根本没有机会。又羞又气之余,更加扒紧树干不松手了。 败城怕拉断知乐的手指,想了想,突然哈起知乐的痒。 知乐猝不及防下顿时缩成一团,哈哈笑着滚来滚去,被败城乘机一把抱起来,头朝后屁股朝前,夹在胳膊下就往寝室走去。 知乐又气又急,慌乱中一把抓住败城的蛋蛋。只听败城嗷得叫了一声,腿一夹,站住不动了,紧接着一巴掌就落在了他屁股上。 “臭小子,你摸哪!?” “你松手!” “你先松!” “我不!” “小兔崽子,别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治你!” “我……”知乐急得眼眶就红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行吗?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败城有些奇怪,松开手,看着知乐一脸着急的模样,只觉得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当特种兵!” “嗯,这是好事。”败城怀疑的问,“那你又扯什么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什么意思?” 知乐恨恨的盯了败城几秒,说:“我知道亲亲和亲亲的不同,小白脸告诉过我!” 败城更加莫名其妙,正猜测着怎么回事时,知乐突然靠过来,一口亲在了他的嘴唇上!他先是被亲懵了,等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知乐,接着就是重重一耳光扇了过去! 第47章 冷战 败城全力一拳可以打下老树一层皮,如果是普通人,一拳下去打死人也是正常的。这一巴掌刚挥出去是全力,可是挥到一半,他已经收了五分力,接触到知乐的脸蛋时,力道已经不足五成了。 就算这样,这一巴掌还是扇得知乐跌到地上爬不起来。 败城这是气极了! 他本来以为知乐是小孩子心性,当初讲的那些“一辈子”什么的,只是很纯洁的说一起过日子,还觉得他作为大人乱想得太多。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居然连亲亲什么的都知道了,不仅知道,还敢直接上手做! 这下子可是没有什么“误会”了,绝对就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败城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犯错误!?” 知乐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他知道这是脑袋受重击的缘故,趴在地上喘了会儿气。内心深处,他是期望着小爹能来抱抱他,像以前一样替他摸摸伤口,软声软语的安慰他。 可是,直到他颤抖着爬起来,败城还是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丝毫没有靠近的迹像。 “我不知道。”知乐一动嘴,就觉得脸上钻心的疼,半边脸都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想和你过一辈子,这也有错?” “有错!就是有错!”败城气得已经口不择言了,“你他妈这是变态知不知道?你、你这是有病!” 知乐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盯着地面一句话不说,直到旁边的窗户里传来于正的喊声,乘着败城回话的时候转身就走。 “你站住!乐乐,站住!”败城的声音跟在身后追了近来,“知乐!” 知乐猛地转过身,死死的盯着败城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我如果就是有病,你是不是就再也不要我了?” 败城一愣,追着的脚步停了下来。知乐见败城那付犹豫的样子,预想到接下来那个可怕的答案,赶紧迈开小步跑回寝室,一头冲进铺上,任凭其他人怎么问也不出来。 熄灯号响了后,整个寝室都沉入了黑暗中。 知乐缩在被子里不停的流泪,他不想被人发现,死命压抑着哭声。刚才,败城怒气冲冲的把小白脸叫了出去,等俩人回来后,小白脸低着头,显然被骂得不轻,看别人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 麻木的脸慢慢有了感觉,先是热,接着是丝丝的疼,像是有针扎着又像是浸在开水里,连着那一边的颧骨和牙齿都隐隐作痛。眼眶早就被泪水淹得肿起来,他不想哭,不然的话,明天肯定会被人问,可是,他忍不住,无论怎么压抑,心里的痛就像顶着他的泪水溢出眼眶般。 那一夜,知乐一直没能睡着。起床号没响,他就爬下床来去厕所用毛巾冷敷了。 寝室的高低床是没有楼梯的,上铺的人上床时需要抓着床栏杆后翻上去。以往,每次知乐起床时都喜欢踩踩下铺的败城,有时候甚至故意踩到败城的肩膀。 一开始败城还不习惯,条件反射令的会出招,有一次差点打伤知乐,虽然三令五申不准他再这样做,可是,在认识到他怎么都不会听后,败城居然学会闭着眼睛握住他的脚。他有时候还把脚在败城的大手里踩一踩,就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无论知乐怎样玩,败城从未有过不耐烦。有几次还故意早醒了,他一踩,就一跃而起把他拉进被窝里,咯吱得他闷笑个不停。 今天,知乐却宁愿踩着床头柜,也不愿意再碰一下败城的床铺。 也许,从此以后小爹都会拿他当细菌一样,离他远远的,再也不碰他一下,不看他一眼。小白脸说过,异类都会遭人厌,哪怕躲得太远,再怎么乖,大家也不会放过异类的。 一想到这里,知乐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冷清的厕所里没有人,他压抑的哭声引起了轻微的回响,直到嘹亮的起床号响起。 所有新兵都看出来知乐今天不对劲。 昨天那场比赛最后以气急败坏的败城闯进来喊走小白脸为结束,小白脸回来后也是一付“打死我也不说”的表情,无论别人怎么问都不吱声。大家都猜测败城输了,所以恼羞成怒,可是一惯温和的败城却是一付寒霜过境的态度,新兵们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知乐的半边脸肿得老高,一整天都一声不吭,谁也不理。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新兵比武前一天。 于正把这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临比武前一天晚上,终于忍不住向赵斌“告状”。赵斌把知乐叫去一看,看完了就把败城拉去“谈心”了。 “教官,知乐是怎么回事?” “没事!”败城硬梆梆的说,“他好得很!” 他好得很,你口气就不会是这样了! 赵斌没好气的道:“教官,军营之中无私事,知乐这付样子明天的比武怎么弄?他那脸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打的吧?” 没想到,这话像是触到败城的痛处,他一下子就提高了声音喊:“就是我打的怎么了?他犯错我还不能打了!?” “就是不能打!”事关原则问题,赵斌立刻硬气起来,“你有什么权利打他?” “我是他爹!” 赵斌一听就火了:“你就是他亲生爹也没权利打!” 败城不吱声了,偏头看向别的地方,半晌后才轻声说:“他犯错了,不打不行。” “他犯什么错了?” 败城死活一声不吭,这件事不寻常,他怎么也不敢讲出去,一不小心就会惹大祸的。 见败城一脸顽固,赵斌叹了口气,无奈的放软了声音:“教官,知乐还是个孩子,过去又那么苦,你打他能纠正得了什么?再说了,他进了这里能犯什么大错?我看他就很好,懂事懂礼貌,而且还很上进,我看啊,就算犯错误也顶多是私人方面……” 败城冷笑了一声:“赵连长,你来哄我,还差了点火候吧?” 赵斌一听,知道露陷了,无奈的道:“教官哪,我求你不要再惹事了,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干部盯着知乐吗?你不要,有人要!多少人抢着要呢!” 败城就不乐意听这话,却不能表露出来,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他那样的谁要?” “怎么,你还看不上他啊?”赵斌这下是真火了,“我告诉你,只要他没违纪犯罪,多少人抢着要!他的前途好得很呢!” “他作风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赵斌更怒了,“他一个十六岁的毛孩子,就算喜欢上个姑娘不也正常吗?他又没去强迫人家,哪怕他向一百个姑娘表白了,只要人姑娘乐意,你管得着吗?” 败城气不过,喊:“他是不是向小伙表白你也管不着啊?” 赵斌也急了,针尖对麦芒:“只要人小伙不介意,我也不管!” 喊完了,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败城气呼呼的一摔门走了,赵斌把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放下又端起来,心虚的喃喃自语:“知乐不会真向小伙表白吧?” 第48章 一时和一辈子 赵斌在心虚加猜测的时候,败城正气呼呼的在军营里散步,散得烦了,就找个没人的旮旯面壁站军姿。 知乐这付样子,败城不心疼?说鬼呢…… 怎么可能不心疼! 不说别的,就那天晚上,他睡在下铺,听着上面翻来覆去的声音就觉得难受,虽然没有听见,但他知道知乐肯定在哭。小兔崽子从小受的教育是斯巴达式的,平时总是没有表情跟个木头似的,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笑得毫无心机,也只有他骂了,知乐才会忍不住哭出来。 败城是知乐唯一能够撒娇、做孩子的那个人,他也尽心尽责的把知乐护在怀里,期盼着小东西能够茁壮成长,变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同性恋这种事对败城来说,就像是一块璞玉上的污点,这块璞玉越光彩照人,这污点就越是碍眼。 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去看知乐,就怕一看会忍不住心软。可是,当他几天后终于熬不住去看了,却发现知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追随着他的背影了。现在的知乐总是望着地面,除了训练之外,几乎不和别人交流,他一靠近,就像是受惊的小兽般离得远远的,似乎非常怕和他接触。 小白脸坦白了教过知乐的那些东西,他听得又气又急,骂道:“知乐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九十后的小白脸不服气的说:“排长,你也才二十多,怎么这么老古板?知乐过了年就十七了,这要是在城里,十七岁的男娃儿什么不知道啊?再说了,你现在不告诉他,难道能一辈子不告诉他?越是不说了他越是好奇,最后还不知道闯什么祸呢!” 小白脸自从被特别班新兵们奉为“伪老大”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虽然一急就掉泪的毛病改不了,话却越说越利索,在赵斌面前也敢溜溜的迸词。 这模样,平时败城是很赞成的,可是现在倒有些恨起来:“就你嘴能!你看你能出什么事来了!?” “知乐能做啥呀。”小白脸咕哝了一句,贼兮兮的打量了败城一眼,“他呀,顶多就是亲您一下!” 败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了,抿了抿唇,严厉的道:“你瞎说什么?” “我哪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败城毕竟是见过血的,气势一起来,小白脸立时招架不住了,抖了下,红着眼圈老实交待了:“前几天知乐问我接吻的事,我就和他说了。您平时那么宠他,今天却发这么大火,那肯定就是他亲了呗。” 听见不是事情传了出去,败城才放下心来,无奈的埋怨道:“都是你和他说的这些不三不四的,好好一个孩子,全被你带坏了!” 小白脸一听就不乐意了:“排长,饭可以乱说,话不能乱讲啊!熟归熟,我照样……”见败城瞪了过来,他赶紧改口,“照样听您话。不过,排长呀,你可要知道,同性恋这种事可不是讲出来,那是天生……” “我比你懂的多!”败城不耐烦的打断了小白脸的“教育”,“别跟我面前显摆!知乐从小到大见过女人吗?你扯什么天生不天生,这就是环境性的!” 小白脸焉了:“其实吧,排长,我看你不用急嘛,知乐也不会做什么的。” “你懂个屁!”败城牙痒痒的骂。 败城有他的担心:知乐现在敢偷袭他,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干更出格的事?如果是对他做什么,那还好,万一要是喜欢上别人呢?万一要是对某个战友干什么呢?万一这个战友又是个大喇叭,上报了呢?那让知乐以后还怎么在部队做人!? 败城气啊急啊,急得上火,气得睡不着觉,结果,赵斌居然还找他谈话,越谈他越火——风赵斌你懂个屁! 剩下个知情的小白脸,空有一付聪明脑瓜,却毫无危机感!在这里,败城又找不到人商量,什么事都得一个人考虑。 这些天,败城每次一闲下来,眼前就不自觉的浮现起当年那两个复员的战友。 那俩人也是铁铮铮的汉子,雨里来火里去保家卫国的好兵。结果呢,自从这事爆出来后,队里人看他们的眼神就不对了,同寝的战友也纷纷提出换寝,虽然最后没有捅到上级那里去,但他们在队里已经无法立足。 这还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他们也曾经背抵着背,以命相护啊! 复员那天,只有败城和另一个分队长去送了。以往复员时大批战友抱头痛哭的场面没了,替代的是俩人孤独的背影。败城看着那付场面酸涩得不行,但也只能和另一个分队长感慨几句,什么也做不了。 从此之后,那俩人就再也没了消息。俩人都是十八岁当兵,大学没上过,一个还是农村兵,家中经济也不好。复员时正值二十多岁,除了当兵外什么也不会,就算去做保镖或者力气活,但心理落差也不是好受的,其中冷暖,外人又如何能知? 经历了那么多的考验,流那么多血泪,才进入了潜龙。如今,一切都只能从头再来。 一把那个场面代替成知乐,败城就揪心裂肺的难受。 知乐是他亲手塑造的第一个兵。 其他的兵选训时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他把那些兵选入潜龙,是把他们当成比肩的战友。而知乐更像是他的孩子,在他眼中,这个孩子永远是需要保护的,虽然理智上明白知乐总有一天也要长大,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长大”! 败城叹了口气,收拾情绪回了寝室。刚吃过晚饭,新兵们三三两两的聊天和看书。他扫了一眼,看见他的上铺有个小小身影正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书看。 知乐以往是呆在他的下铺看书学习的,现在却是尽量能回上铺就回上铺。 当败城走近时,发现他的床头放着一件衣服,那是他以前给知乐抱着睡觉的。现在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好好的放在床上。 他看着那件衣服,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针刺痛,却还是不愿意松口。 这关乎知乐的一辈子,他现在好过一些,换来的也许是知乐一辈子的灾难,到时候,知乐是不是会恨他? 他宁愿知乐现在恨他一时,也不愿意知乐以后恨他一辈子。 在这样复杂的心态中,新兵比武的日子来了。 第49章 花样 说是新兵比武,也不是惯例,而是败城对其他带兵干部挑畔的结果,也就是个内部比试。没想到,败城到了场一看,好嘛,不仅营长来了,连团长都来了。几个扛着二杠的首长往台上一站,台下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干部们眼中都迸出火来了,就等着露一手。 一排的另两个班长一看这驾势,立马有些虚,直瞄于正。于娘虽然心里也发虚,可他是个娘儿面,脸上看不出来,还是温温和和的。不过,这也和特别班平时的训练有关,有扎实的功底怎么考都不怕。 各排各班都是临时带入,起步走一二一经过主席台,再站到位置。轮到特别班时,也是这么走,小鸭子们摆臂到位,步伐整齐,两个排长走在最前面,只不过是整成方阵的。别的班一看这模样,顿时有些不妙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呢,败城一声长啸:“全体都有,正步——走!” 三十六个人立时像是被按了慢动作一样缓了下来,从主席台上看去,一排整齐的梯形头顶走了一个漂亮的弧上下,齐刷刷的扭头踢腿,沉闷的皮靴声落在胶地操场上,像是闷雷一般! 其他干部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气得差点咬碎了牙。 新兵们学习内容的基本可以分几大块:队列、体能、政治,“硬骨头连”是野战部队,不是警卫或者礼仪部队,自然死命在军事训练上下狠工夫,再加上特别班就是以军事素质拔尖著称的,谁会想到来这一手呢? 再说了,这他妈哪来的皮靴啊?常服都没发呢!这个空降排长就这么大方,给全排买皮靴?就算一双一百,三十多人呢! 干部们个个在心里嘀咕,那边台上的首长们倒是笑了,虽然和仪仗队比那是十万八千里,但这是新兵们啊,刚刚练了二个月而已,能走得有模有样算是不错了。领头的两个排长更不错,尤其是那个“空降”的,虽然没少被“打报告”,但人走得确实漂亮,人也高大精神,带兵更是有一套啊! 团长背着手站出来,对着下面的人笑眯眯的喊:“同志们好!” “首长好——!” 有蜗时珠呢,这声音能小吗?个个都像是小狮子般吼!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团长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挥手,其他带兵干部们气哼哼的嘱咐手下新兵蛋子们:等会儿要是军事比赛输了,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其实不用他们说,其他新兵们也已经不服了。他们也站过队列,踢过正步,只是没这样搞而已。只不过这一阵已经输了,想要面子,只能在接下来的军事训练上讨回来了。 知乐在方阵左下角,几乎被遮得看不见人,可他还是走得尽了最大努力。短短几天功夫,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起来,懂了许多事也明白了许多道理,虽然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他知道了凡事不能那么冲动,要多考虑。 除了败城之外,小白脸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他知道了“异类”不可以随便暴露,被排斥可不好受。虽然他不在乎受人排斥,但他不想让小爹也跟着受人白眼。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小爹的兵,哪怕小爹不要他了,他也不能给小爹丢脸。 小爹,你真不要我了么? 整个新兵连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部拉出来一项项比。有些比较复杂的项目,干部们都默认了用抽查,只不过,团长在,这抽的人就轮不到他们了。 知乐低着头正情绪低落,方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乐乐,你说等会儿400米障碍,会让你上吗?” “肯定不会的。”知乐用手抠着胶粒地,“都知道我是成绩最好的。” 方江哼了一声:“你也不知道谦虚一下。” 知乐想了想,道:“我的成绩也就一般,应该不会让我上吧。” 方江被这话噎得直翻白眼:“行了,看你那傻逼样!” “去去去,在乐乐面前不许讲脏话!”小白脸的声音传来,方江一下子熄火了,“乐乐,等会儿记得不要管别人,最差的蜗时珠也能及格,不管哪一项你都只管拼命,一定要破纪录!” 知乐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小白脸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还在烦败城的事呢,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最后,特别班抽出来比器械的是司马山,400米障碍是卫广。司马山的成绩平平,虽然称得上优秀,但不算特别扎眼,卫广倒是大大露了个脸。 卫广的体力本就十分可怕,经过败城“榨汁机”般的训练后,更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400米障碍他不仅动作标准,成绩更是压过了大部分老兵,连团长都吃了一惊,其他连干部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几项比完了,时间还没到午饭。几个参谋、营长凑一起不知嘀咕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赵斌就被喊去问话了。问完了,团长站出来笑眯眯、却中气十足的吼:“同志们,累吗?” “不累!” “好,精神不错!”团长哈哈一笑,“那我们这5公里啊就换个方法,来个5公里负重越野,怎么样!?” “好——!” 嘴上说着好,干部们的脸却都绿了。经过败城的“熏陶”,为了不当“吃干饭”的,新兵们5公里倒是经常跑了,可是,负重5公里越野可没练过。 当兵的都知道,负重是项麻烦事,越野更是和胶地不能比。况且,兵们的装备还没教,枪、水壶等等怎么背都不知道呢! 团长这不是整我们嘛! 不少干部心里嘀咕着,手底下却忙开了,刚才还风风光光的一排一、三班也不例外,只有特别班悠闲得很。平时就经常练,这会儿动作熟练的背好装备,还有人四下转悠着找砖头,被团长看见,一问,当下就笑开了,不一会儿,就有兵带着训练枪过来了。 枪里自然是没子弹的,但新兵还没有摸过枪,授衔后才发呢。这会儿猛然接到手,个个眼里都冒出小星星来了,激动得去摸扳机,被干部们一通呵斥才老实下来。 班长们保姆般一个个看过去,败城也没法偷懒了,跟着于正指导着特别班的小鸭子们,猛然,知乐的小脸就闯入了视野。 第50章 出事了! 这几天俩人一句话没说过,此时,败城看了眼知乐,面无表情的正要帮他把挎枪整整,没想到,知乐低着头往旁边一滑,让过了他的手。 败城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秒,还是伸过去把知乐拉过来,替他整好了挎枪,又整理好其他的。 等该整的不该整的都整完,败城犹豫了下,摸了摸那天被打他的脸颊,拍了下已经消了青的脸蛋,叹了口气,一语不发的走了。 越野选的地点就在军营附近的小山,平时老兵新兵都去拉练过,熟悉得很,也不怕出事。一堆新兵挤在营门口,有干部拿着名单和秒表,一声令下,新兵们就像是脱了绳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跑得叮当作响。 各班长跟着新兵们,听见身后干部们的笑声都有些脸红。新兵们什么也不懂,还像轻载般甩着两只手埋头跑呢,也不管枪啊水壶们砸在身上。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受不了了,把负重甩来甩去的,往哪儿放都觉得不舒服,那原本热眼的枪更是讨厌,背在身上沉得跟木棍似的。 再没一会儿,开始有人掉队了,原本挤成一团的队伍逐渐拉起了面条,不少人跑得面红耳赤,呼哧直吐气,叉着腰步履蹒跚,但是,看着特别班的新兵步伐不乱,稳中有进的不断超过,这些新兵蛋子们受不了了,憋红着脸往前冲,只是,超了一时,不一会儿还是被反超了,眼圈都气红了。 班长们看得有些心疼,却还是拼命催促着“快快快”,虽然这只是训练,但带兵的都有股狠劲,敢拼敢打的劲头不能少。 “快!平时的饭吃到哪里去了!?” “小女娃娃都比你们强!” “快!快!快!看看前面!” 一提前面,新兵们眼更红了——前面是特别班。 自从进了这个新兵营,他们就被告之,那些是被选上的,他们是被选剩下的。 谁爱听这个啊? 可是,不爱听也不行。从一开始,他们跑3公里,特别班跑5公里,他们100个俯卧撑,特别班200个。特别班永远比他们强,他们只能看着特别班的背影做万年老二。刚才方阵是没办法,谁叫人排长心眼活呢,现在却是实打实的了,谁也不愿意认输,却又不得不服。 于正扭头看了眼嗷嗷叫的其他班新兵们,凑近败城小声道:“排长,新兵们都起劲了。” “起劲?”败城扭头看了眼,皮笑肉不笑,“会咬人的狗不叫,想知道什么叫起劲吗?”还不等于正说话,他就喊了起来,“小崽子们,我对你们好不好呀?” “好……”稀稀拉拉的回应响起,引得不少班长侧目。 “想不想晚上和我谈谈心哪?” 所谓的晚上谈心,就是一边背政治学习内容一边做仰卧起坐,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停,背不完熄灯了,就要帮全班晒衣服。 “不想!”这一次特别班们回答得很响亮。 “唉呀,排长我伤心了,来玩老鹰捉小鸡?” 在其他班长们不解的眼神中,一直悠悠闲闲的特别班新兵们忽啦一下,像是针刺了屁股般窜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不时慌张的回头瞄,像是被人追杀般。 败城贱不兮兮的凑到于正身边:“看吧,恐惧的力量永远是最强的!” “……” 5公里负重越野,特别班几乎领跑了全程,个个脸色不变,有节奏的呼吸着。很快,兵们就到了第一个弯道,那里是个小小的峡谷,临着河,算是个有点危险的地方。不过,这段正好有公路通过,修得还很宽,所以,一般来说不用担心。 败城跟在小鸭子们后面,眼睛盯着,看来看去还感叹上了:唉,谁也没知乐棒。你看那长腿,那小腰,以后肯定跑得快牛劲足,这不还没长开嘛,这要长开了……唉! 无论怎么想,都是以一声叹息结尾。眼看着知乐逐渐连正眼都不给一下了,败城这心里确实难受得很。 怎么办啊,小崽子哟,你真是愁死爹我了! 败城正烦恼得脑子不是脑子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喊,队伍里紧接着就乱成一团。班长们赶过去,还没开口呢,司马山就带着哭腔冲上来了:“排长,不好了,知乐掉下去了!” 败城一怔:“掉哪里?” “掉、掉河里了!” 败城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不仅知乐掉下去了,小白脸和方江也一起下去了。其实,是知乐先掉下去的,小白脸去拉,也跟着下去了。方江一看这两人从崖边上没了,也是脑子一热,大吼一声也跟着跳下去了,新兵们看见,一下子乱了! 败城没有冲动的往下跳,他已经形成习惯了,越是遇事越要冷静。 这里的峡谷并不深,下面还有河,他先连踹带骂的把新兵们赶走,以防在这里形成人墙,堵住后面的兵形成更大的混乱。等身边空了,他才焦急的探头看了看,峡谷也就二层楼高点,下面的河道很平缓,够深,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掉下去应该不会有大事。 他很快看见方江和小白脸翻了上来,在水面上扑腾,却怎么也见不到知乐的身影。正感觉不妙间,小白脸的吼叫遥遥传了上来:“排长,知乐不会水!” 败城再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入水冰凉却还算清澈,他在水里一低头,就看见知乐的枪正静静的躺在水底。 强抑住不详的预感,败城换了几口气,仍是不见知乐身影。他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疯了样顺着水流找。终于,在他第三次换气后,水底的拐弯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随着水流微微晃动着。 第51章 给你一个机会 败城扒拉过去一把抓住知乐,手中的身体软绵绵的。他心里抖了下,踩了下河底窜上去,把知乐的脑袋托出水面,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他强抑混乱的情绪往岸上游去。 河道两边全是峡谷,一时半会儿也爬不上去,只有一小块碎石地。败城把知乐抱上去,拍了拍知乐的脸,见没反应,便赶紧撕开浸湿了水的沉重的棉袄,掰开知乐的牙关,发现并没有淤泥和细沙,怔了下,他半跪起来把知乐面朝下放在膝盖上,拍打了一会儿背。 拍没几下,知乐身体抽搐了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吐了几大口水后才缓过气儿来。 败城把知乐放平,扒着眼皮观察了下,摸了摸脉搏,看着小兔崽子的呼吸心跳都趋于平缓后,才算是放下心来。听见知乐落水,他虽然尽力保持着平静,心底的惊慌和恐惧却还是升了起来,虽然明知道不用着急,但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影还是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如果知乐出什么事,他要怎么向南默交待?不,他要怎么向自己交待? 这不该是知乐的结局,小时候过得那么苦,好不容易有了转机,最后却因为这么个训练而悄悄离世?这不公平! “小爹……” 直到知乐虚弱的喊出这个字,败城才感觉到眼圈已经红了,深吸口气把眼泪逼回去,他硬起声音问:“怎么回事?” “……脚滑了一下。”知乐的声音很低,大眼睛虚眨了会儿,问,“小爹,你还在生我气吗?” “我没生你气。”败城拨开知乐额头潮湿的头发,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一时走错了路。” 知乐半天没有吭声,之后,突然用手捂着眼睛,带着哭腔问:“如果我是没走错,小爹,你是不是就再也不要我了?” 败城死不松口:“你得换条路走。” “小爹,我换不了。”知乐翻过身,蜷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我不会再乱来了,可是,我就这么喜欢你不行吗?你可以去喜欢别人,结婚也行,我只是想这么默默的喜欢你还不成吗?我不告诉任何人……” 知乐感到有人在戳他,从手臂缝里偷瞄了眼,就见小白脸正蹲在不远处,一脸古怪的对他比划着,还拼命指他的身后,心有所感的慢慢转过身,他就见败城正翘着嘴角死死盯着他。 知乐瞄了眼小白脸,又看了下败城笑得灿烂的脸,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小爹,我就喜欢你一个人,而且,我保证不做出格的事,不犯……” 沉默了会儿,败城挑起眉梢,说:“怎么了?” 知乐爬起来坐下,垂着脑袋沮丧的道:“忘词了。” “谁教你的?” 知乐无视小白脸气急败坏的挥手动作,干净俐落的交待了:“小白脸。” “跳崖是谁出的主意?” 这次小白脸果断卖了战友,一指知乐:“是他!” 败城眉毛都竖起来了:“那是谁想的这套词啊!?” 小白脸鼻子一皱,眼圈立马红了,吱吱唔唔的道:“是、是我。” “早上团长才说要越野,你们就想出了这意,真行啊你们!”败城站起来,气得走来走去,看着方江要游过来了,顺口吼道,“不许过来,给我到远地儿泡着去!” 方江愣了下,苦着脸道:“排长,很冷啊……” “你不会扒树根挂着啊!”败城怒火冲天的喊,一指小白脸,“还有你,给我一块儿滚过去!” 小白脸连滚带爬的溜了,知乐一个人坐着,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直到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一双军靴。 “你是想让我担心死啊?” 知乐没想到败城一开口说的是这个,抬起头,看见败城眼中隐隐的担忧,委屈和不安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大哭了起来:“小爹,我错了!我怕你会永远不理我!小爹,我、我好喜……”讲到这里,声音突然断了,他瞄了眼远处正在奋力冬泳的方江,压低了声音抽泣道,“喜欢你。我知道你不要我这样,可我忍不住。” 败城随口道:“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知乐认真的回答:“我想和你上床。” 败城的眼角抽了下,立时以杀人的眼神盯着远处的小白脸。小白脸只觉得浑身一颤,背后似乎有千剑万刀来,更加欲哭无泪的用力往前游。 败城气急,拍着知乐额头骂:“小兔崽子你懂什么叫上床吗?” “就是交配。” “……” 败城没辙了,耐着性子和知乐辩:“你这只是青春期的正常发育,和喜欢没关系。” “我不想和别人上、交……”改了几次口,见小爹仍旧横眉冷眼的,知乐一急之下换了个新词,“洞房。” “……” 见败城愣了,知乐赶紧补充:“小白脸说,如果想和一个人洞房,又想对他掏心掏肺的好,那就是喜欢上他了。” “那你就不想对你老爹好啊?不想对小白脸好吗?” “可是我不想和他们洞房啊。” 败城觉得他输了:“你想对我好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你想和我洞房?” “没有为什么。”知乐一脸严肃,“我就是想,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败城忍下揍人的冲动,说:“那你知道在部队中喜欢上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出乎败城意料的是,知乐又是认真的一点头,“会被赶出军队。我问了小白脸许多,小白脸说,像我这样的人在那些大城市过不下去。我还知道,小爹你是喜欢当兵的,你是个非常厉害的兵,你以当兵自豪。所以,我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喜欢你的事的。” 败城没想到知乐会考虑这么多,在他看来,知乐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只会爬树打架的野孩子。 知乐见败城沉默了,乘机继续:“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道理,但我会学的。丛林有丛林的规则,部队也有部队的规则,我会适应的,会长大,然后……” 知乐停住了口,败城等了会儿,虽然有些不忍心,却还是问道:“然后呢?” 知乐犹豫了许久,才用难受的表情说:“如果,小爹你喜欢别人的话,我希望能够一辈子做你的兵。” 听到这里,败城终于不忍心了,叹了声,张开了胳膊。知乐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憋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立刻就扑了进去,哭着紧紧抱住他。 “乐乐啊,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败城抱紧怀里的小身板,察觉知乐在剧烈的颤抖着,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法绝了知乐的希望,“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知乐立时不哭了,脱开败城的怀抱睁着大眼睛期待着。 败城开始“无耻”了:“你想我喜欢你,但你也得有让我喜欢的地方对吧?” 知乐眨巴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苦思冥想了片刻,愁眉苦脸的说:“我会打仗。” “比我还能打吗?” 知乐不吭声了,小脸皱成一团。 “所以,你要想让我喜欢你,你得努力。” “努力做个好兵?” “嗯。” “那样你就能喜欢我?” “不一定,要看你表现。”不留退路就不是败城。 知乐纠结了会儿:“那我会做个好兵,再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 “我要洞房的那种喜欢。” 败城一笑,拍了拍知乐的脑袋:“那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想了下,他又好奇的问,“你怎么这次不嚷嚷着我不要你了?” “你不会不要我的。”知乐狡黠的斜瞄了眼败城,“你说过的话没有不算数的。” 败城一挑眉梢:“那你这段时间的低落都是装的?” “没有!”知乐辩解道,“我是真的在烦恼你不是洞房的那种喜欢我!” “……” 败城无言,知乐越来越了解他,也越来越能拿捏他的弱点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小白脸的煽风点火。他一边计划着为小白脸制订“亲切的训练计划”,一边冲远处正在努力“挣扎”的两人喊:“回来,爬什么树!” 等方江和小白脸气喘吁吁的游回来,已经哆嗦得像是筛粉机了。在败城的命令下脱了湿棉袄,又用里面的衣服拧干了把身上擦干,再披回湿棉袄,那种粘乎乎、冷冰冰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等吧。”败城抬头,于正的脸正在上面晃悠着,“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排长。”小白脸跳着脚,讨好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败城冷笑了下,道:“一,知乐的枪掉了,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落崖还知道扔枪,八成早有预谋;二,知乐口鼻没有泥沙,却有溺水反应,这招主动憋气装昏迷他以前就对我用过;三,你们演戏也找个深点的地方啊,这条河最深也就是2米多,扒拉两下就到浅滩了,你们他妈的没摔死算命大知道吗!?你们的整个计划烂得像陀屎,根本不合理,傻子才会信!” 小白脸赶紧“出卖战友”:“排长,计划是乐乐想的,我也是被乐乐拉下来的!” “我知道。”败城没好气的说,“你没这胆!” 小白脸立时面红脖子粗,一拍知乐:“是乐乐胆太大了!” “你是意外。”知乐淡定的说,“而且这河对我来说算深的了。” 败城叹了口气:“你们也太胡来了,都不知道深浅就敢跳!” 知乐说:“我知道够深。” “你怎么知道的?” “听出来的。”知乐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河的深浅不同,流动声也不同。” 不说还好,一说败城更来气:“你的本事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知乐立马垂下脑袋装乖巧:“我错了。” 败城顿时有种儿子长大了会骗人不亲人了的郁闷,他听见崖上的吆喝,道:“算了吧,你们这几个小子根本不知道错在哪!”一想到团长知道这档事后的表情就头疼了。 “排长。”小白脸鬼鬼祟祟的凑过来,“放心好了,这次是团长要来越野拉练的,怪不到您头上。” 败城忍住笑,用手肘顶了下小白脸的额头:“就你心眼多!” “不过,排长,您也被吓了一跳吧?”小白脸从惊吓中缓过来了,得瑟起来,“乐乐演技怎么样?” 败城斜了小白脸一眼:“知乐确实不会游泳,不然的话你觉得能骗过我?” 当初,知乐的“亡命天涯”大计就是被一条河给拦住了,尽管不怕死的下了水,但却直接沉了底,被败城给逮了回去。 对于他居然不会游泳,败城也很惊讶,询问过后得知,小时候他淹过水,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见水就抖得像筛糠似的。后来,知老爹硬是把他摁在水里给治好了,却还没来得及教,就给送出去了,于是,教知乐游泳这个课题就成为败城一项未完成的任务了。 小白脸一听,哆嗦得更厉害了,涕泪横流的握住知乐的胳膊,虚弱的说:“我的祖宗,求你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了,我有几个胆也不够你这么吓的!” 知乐瞄了眼小白脸,怪责的道:“如果我会游泳,根本没法骗啊。” “你、你行的,不要命,我服了。” 方江从头到尾都处于一头雾水中,此时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他要是会游泳,你还这么激动干什么?” 小白脸连惊带吓,正一肚子火没处撒,闻言立时吼:“闭嘴!你个猪,跟下来干什么!?” 看着被小白脸揍得节节败退的方江,知乐拉了拉败城的手,小声道:“小爹,我们其实还是有机会赢的。” 第52章 真正的“战友” 败城当然明白还有赢的机会,正常拉练最终段是沿着盘山路走的,他们此时已经在山下了,顺着河可以直接绕过一座山,节省了不少路程。 只是,这条“近路”不仅要泅渡接近一公里的水路,还要攀登一个十米多的峭壁,再走完一公里完全没有开发的崎岖山路,虽说峭壁不高,水也不深,路也不陡,但在这仅有四五度的天气里,让一帮子新兵全副武装如此折腾,就算是他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要是伤了一个,他就要倒大霉,死了一个,铁定要被扒军装。 败城想也不想就严厉的拒绝了。 知乐还想说什么,没想到却被方江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就见到小白脸不停的打眼色,立刻杯具的领会错误了——小白脸意思叫他安份点,他却以为是要乘机行事。 乘着败城没注意,知乐一撒腿沿着河道滩涂跑了出去! 败城正看着上面于正的手势,一不留神,眼角瞄到一个身影,他想也不想就是一个“由后擒敌”,一把扑上知乐的后腿,接下去本应该一拳过去,可是一抬头,就见方江拉着不断挣扎的小白脸跑前面去了。 败城气急败坏的喊:“方江陆启,你们再敢跑一步试试!” 小白脸的胆基本上已经被知乐吓得流汁,浑身一抖,站在原地不动了。方江却是刚才听见“还有赢的机会”就开始动心思,此时一见小白脸停了,他毫不客气一把抄起发小的两肋,连拖带拉的继续奔。 败城起身去抓方江,知乐又灵活的窜了出去,他扑得了这个扑不了那个,怒气冲冲的骂道:“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那路你们过不去!” 方江一听,停了几秒,喊:“乐乐,你能过吗?”见知乐点头,他立时怒道,“乐乐能,我也能,排长你偏心!” 眼看着三人跌跌撞撞的越冲越远,败城正要下狠手,后面猛然响起了扑嗵的声音。他回头一瞧,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卫广也跳下来了! 特别班的兵都没走,他们已经形成了习惯,绝不会丢下战友。卫广和方江、小白脸是发小,刚才跳崖时慢了一步,就有些心虚。本来等着接他们上来,不想一探头,看见俩发小居然越跑越远了,他哪里还坐得住,眼一闭,牙一咬,就跳了!此时,他正在浅滩里扑腾,见败城过来,一脸惊喜的道:“排长,我来了!” 悬崖并不高,也就小两层楼多一点,一些乡下孩子从小在地里野的,跳塘的机会多得是,这点高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至于卫广,虽然没跳过,但这会儿战友情、兄弟情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着哪,比那小蒸汽机喷得气儿还多! 败城气得一巴掌把卫广的脑袋扇歪了,骂道:“一边上岸去!”再冲着上面大吼一声,“都不许跳!” 崖上露出好几张脸,蜗时珠的大嗓门传来:“排长,你们是不是有‘好饭’了?” 这是特别班的一个暗语,意思就是“新点子”了,别班的兵听不懂,觉得是特别班在使诈,根本不理会。 “好你个头!”败城咆哮道,“于正,给我看住他们!” 话音刚落,于正就指着另一边吼起来:“排长,那边!那边!” 败城一转头,发现知乐那帮人已经跑远小几十米了。他刚要去追,身后又是一声扑嗵,司马山也下来了。 于正只来得及抱住离得近的捣蛋鬼,剩下的,眼看着就要“下饺子”,败城无奈了,指着最深处吼:“往那跳!不想死就往那跳!” 瞬间,除了被逮住的捣蛋鬼,特别班的新兵们一个个欢呼着就下来了,再呲牙咧嘴打着哆嗦冒出水面,接受败城的大巴掌。 “下来干什么?”败城气得想杀人,“还听不听命令了?” “我才不会丢下一个战友!”司马山率先大喊,“同生共死!” 小鸭子们一边嗷嗷叫着“同生共死”一边追知乐去了,败城在后面看得哭笑不得,一抬头,看见于正正和捣蛋鬼“搏斗”呢,急喊道:“你们别下来了,赶紧去终点准备准备,这帮小兔崽子上岸肯定要生病的!” “我也要下!”捣蛋鬼急了。 “你想挨处分!?” 于正骂了一句,捣蛋鬼想到父亲的教导,顿时不敢说话了,他乘机拉着走人。 败城咬牙切齿的追上小鸭子们骂道:“看你们这么‘积极上进’,后面一个月我让你们好好体会什么叫爱的训练计划!” 小鸭子们顿时萎了,欲哭无泪的齐喊:“是!” 渐渐的,河道越来越深,再也没办法摸着边走。幸好,班中只有知乐不会游泳,由败城背着。 “排长,累吗?” “累!”败城没好气的答,知乐瘦归瘦,筋骨肉,一百二十多斤,再加上装备,即使是他也觉得吃力。 知乐立时就苦了脸:“小爹,你拖我吧。” “怎么拖!?你连浮都浮不起来!” “可以沉底拖啊。” 一片窃笑声响起,败城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当你是货啊!沉底了怎么呼吸!” “几分钟拖我上来换个气呗。” 败城笑着道:“行了,闭嘴抓好!” 看败城游得直喘粗气,水性最好的方江凑了过来:“排长,我来背一会儿。” 败城没有推辞,这帮小鸭子既然有胆做出选择,就得有负责的勇气。就这样,十个人轮流背着知乐游,顺水前进。只是,河流似乎永无尽头,棉袄脱了顶头上,风一起,湿漉漉的贴身衣服像是层冰般贴在身上,四肢都麻了。 怕出现低温症,败城不停的催促着新兵们。渐渐的,新兵们游得越来越慢,手脚指尖冻得都没感觉。知乐没有动,更是冷得瑟瑟发抖,但他毫无办法,只感觉他像个累赘。 “把我留下吧。”知乐忍不住说。 “不行!”小白脸讲话都不连贯了,却还是最先反应过来,“你……是我、我们的战、战友!兄、兄弟!” “同生共死!”蜗时珠哆嗦着应道,响亮的声音也虚弱了不少。 “同生共死——!” 新兵们一开始是背着知乐游,背不动了,就改成推,推也推不动了,最后是由两个人架着他的胳膊,拼命坚持着往前,就连体力最好的卫广此时也是脸色苍白,随时断气的样子。 知乐把脸埋进水里,冷却发热的眼圈,他第一次认识到,除了小爹之外,这世上还有种人叫战友,也真正理解到战友的定义。这一次,没有小爹逼他,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败城恍惚间有了些和队友在一起的错觉,暗叹一声:小鸭子的翅膀还没硬,精神上却已经逐渐被锤炼成一个兵了。 “岸!岸!”蜗时珠眼尖,喊了一声后,所有人欢呼起来。 欢呼还没消失,尖锐的爆裂声在空中炸响,方江一愣,四下张望着:“什么声音?” 败城一捧水砸过去,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轻声道:“枪声。” 话音刚落,一连串“鞭炮声”就划破了静谧的山谷! 第53章 谁赢谁输? 败城一挥手,新兵们这次总算是体现出令行禁止的素质,伏在冰冷的水里一动不动。此时已经是接近浅滩,可以踩着河底走,知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一群人中只有他的耐寒性最好,现在还勉强能活动自如,其他人都在持续打摆子。 败城猫着腰迅速摸上岸,听了一会儿,有些迷惑的抬起头看向远方的盘山公路——不应该啊,那是拉练大部队必经之地,能出什么事? 就在特别班的头顶上,被装备压了一路的新兵们正被“枪林弹雨”洗礼着。显然,团长并不想看一场普普通通的拉练,这一届新兵有了败城这个“人物”,他就想试试这块试金石有多少份量,于是,他安排了埋伏。 新兵们懵懂无知,听见枪响还嘟囔着“哪里放鞭炮”,有些明白的则被吓得抱头鼠窜。班长们好不容易收拢了混乱的队伍,又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老兵们给一个擒拿按在了地上。领头的没了,新兵们一片茫然,有救班长的、有闷头跑的,最后无一例外都被逮了。 这其中也包括于正和捣蛋鬼,于正管不了那么多,忙着借棉袄要热水,只剩捣蛋鬼坐在路伢边生闷气。不过,想想跟着败城可能要受的处份,他也就释然了。 不断增加的“俘虏”队伍令团长脸色难看,赵斌更是坐立不安,直到他发现败城不在。 教官,你们去哪了? 此时,败城正领着小鸭子们攀登十来米的悬崖。悬崖并不是垂直的,有斜度,放在平时并不难,但此刻,经过一公里的武装泅渡,寒风再一吹,小鸭子们手脚抖得都使不上劲。 唯二还能爬的,就是败城和知乐了。 败城对知乐说:“你先上去系攀登绳。” “没有绳。” 败城捡起新兵们脱掉的贴身T恤,拿出随身的刀具割成一条条布条。军队发的T恤本就结实,此时浸透了水,拧成一股绳后,不仅重还异常结实。 知乐没有多说,把这玩意儿往腰上一捆,开始爬悬崖。等小鸭子们回过神来,他已经爬了近三分之一,动作敏捷得如履平地。 败城正催促新兵们跑动以防体温过度,见他们都张大个嘴一脸痴呆样,不由有些得意的道:“怎么样?这身本事想学吗?” “想想想想想想……”方江叫道。 “你喊毛?”小白脸拖着鼻涕喊。 “我我我我冷冷冷啊啊啊!” “……” 知乐爬到悬崖顶,把绳系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再扔下来后,新兵们开始了艰难的攀登。刚才的游泳实在耗去太多的体力,此时,他们肌肉已经酸痛到麻木,双腿像是灌了铅,每抬一步都在不停的打颤,只要精神上有一丁点松懈,腿可能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体力最好的卫广第一个,爬到一半,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了,只剩两只手还抱着,腿在悬崖上乱蹬。 新兵们一片惊呼,被败城一个个拍了脑袋:“闭嘴!咋咋呼呼你们是来野游?” 说实话,败城对于这帮坚持到这里的新兵们已经非常满意了,但不坚持到最后,前面吃的苦就没意义了。 卫广喘了口气,刚要继续爬,突然感觉手中的绳子动了,眨了眨眼,绳子移动的速度虽然慢,但却非常稳定,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乐乐?” 除了知乐,还能是谁呢? 卫广不敢喊大声,低头看见败城正挥手示意他赶紧上去,尽管,此时他已经毫无力气,但那一寸寸移动的绳子似乎给了他新的勇气,抬起麻木的腿,踩着没有感觉的脚尖,用那发抖的手拉住绳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没有人敢喊,新兵们都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死盯着几乎是蠕动的卫广。终于,卫广的身影翻了上去,崖下响起一声呼气声。新兵们放开手后,掌心全是掐紫的痕迹。 “如果你们都是这个速度,我们也不必走这条路了!”败城皱着眉头说。 看着败城严厉的面容,新兵们却没有丝毫的怯意。小白脸用力一吸气,第二个冲上去开始爬。他的速度和卫广差不多,甚至还慢一点,但依他的体力来看,这已经是拼尽全力了。接下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快,当败城最后一个上来时,发现小鸭子们并没有瘫在地上休息,而是握着枪慢慢走动。 这是知乐给他们的告诫:在体力接近极限时绝不能歇下来,一旦完全休息,体力和意志都会垮掉,再也爬不起来。 败城心中暗赞,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只是挥手道:“走吧!” 了无人迹的崎岖山路展现在新兵们眼前,他们脚步虚浮,浑身冰冷,却仍旧握着枪,一步一个脚印机械的往前走去。静谧的林中只有粗重的呼吸,直到司马山惊呼一声:“乐乐,你的手怎么了?” 知乐把手心在身上擦了擦,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 那擦过的地方赫然是一片血红。 新兵们都知道为什么,但无人出声,他们被疲惫和寒冷侵蚀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但当他们挣扎着走完一公里山路,却面临了更大的挑战。 特别班趴在山坡顶部的土地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公路边的“俘虏”和老兵们。 “排长,这是团长安排的埋伏?”小白脸立刻反应了过来,“团长根本没想让我们比赛?” “比赛?”败城轻哼了一声,“我们不是田径运动员!” 小白脸喘着粗气道:“那我们是不是绕过去?” “绕?”败城斜了小白脸一眼,说,“记得出发前是怎么说的吗?” 小鸭子们都是一怔,这才回忆起来,临出发前是连长赵斌发布的命令是:“我部一排于232高地遭受袭击,现命令硬骨头连下设新兵连急行军5公里,执行支援任务!” 没有人在意这个“背景设定”,更没人注意是连长下的令而不是团长。 “怎么办?” 败城打量了下小鸭子们疲惫的脸,淡定的道:“打。” 小白脸立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打得过吗?” “打不过。” 旁听的方江惊了:“那还打?” 小白脸一巴掌扇到他的脑门上,咬了咬牙:“打!” 此刻,除了打,他们别无他法,这明显是团长设下的一个套,而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败城示意新兵们跟着他猫起腰慢慢往下摸去,小鸭子们都学着他的样子端起枪,虽然枪里没子弹,但好歹手中有武器。 新兵们体力几近枯竭,下坡差不多是连滚带爬,如果不是有大批“俘虏”挡着,老兵们恐怕一早就发现了。即便这样,他们也仅仅只前进了十多米,就被敏锐的老兵发现了。 败城果断的第一个站了起来,举枪大喝:“立刻投降!” 老兵们并没有拿武器,对付新兵蛋子们,空手足以。此时见败城认真的样子,有些人不禁笑了出来,笑容还没消失,特别班哗啦一声齐刷刷冒了出来,装模作样的瞄准,一通乱喝。 “缴枪不杀!” “优待俘虏!” “放下武器,立地成佛!”喊这句的卫广洋洋得意的面对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 老兵们不知所措——这要是演习,他们早被突突了,可是,眼下这不是嘛!团长倒是眼睛一亮,黑沉的脸也有了笑容,埋伏的老兵脸上挂不住了,有人要上前,败城立刻转了枪口,喝道:“这要是实战,你们早就是尸体了!” “这不是实战!”有老兵厚着脸皮喊,“你们枪里有子弹吗?” 败城刚才一边说一边在靠近,此时一听,微微一笑,突然猛扑过去,抡起枪大吼:“没子弹我一样干死你!” 说话的老兵被打了个正着,怪叫一声倒地了。老兵们懵了,小鸭子们却悟了,卫广把枪抡得跟风扇似的,小白脸直接把枪砸了过去,方江本也想学败城帅气的飞扑,结果脚下一绊,变成了“滚落”,滚得晕头转向之时,见眼前有条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抱住就喊:“没枪我一样干死你!” 新兵们声势浩大的从坡上冲下来,又窝窝囊囊的被俘了,就算体力充沛,他们也根本不是老兵的对手。只剩下败城还在和一堆老兵缠斗,但被一根枪管指着脑袋后,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团长这才笑眯眯的踱过来,道:“怎么样?服不服?” “服。”败城一屁股坐到地上,“输了就是输。” “好,有志气……” 败城又笑:“不过,我承认的是我输了,可是,你们却输了。” 团长一怔:“嗯?” “你是敌方最高将领,但你已经死了。”败城露出八颗森森白牙,“我们的狙击手已经把你干掉了。” 败城吹了声口哨,众人的头顶传来一声回哨,团长一抬头,就见知乐正稳稳地用腿盘着纤细的树顶,倒挂着,拉起一张简陋的弹弓对准他。 “哪怕我们没武器,他也可以用一颗小石子打中你的眼睛。”败城笑得很和蔼,“就算你不死也会暂时失去战斗力,怎么样,团长,谁赢了?” 现场寂静了几秒,突然,所有的新兵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特别班的更是趴在地上拼命捶地,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心中激烈的情绪! 第54章 我害怕,团长! 团长笑得很开心,点了点败城:“你这个小子,把你那一套搬到新兵连来了!” 败城心知肚明是什么,笑嘻嘻的道:“把我调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团长点了点头,又对知乐招了招:“小同志,下来。” 知乐已经很清楚什么是演戏什么是来真的,只是用片树叶代替石子,怕绷不住一个手滑射出去了。他像是猴子般三蹦两跳爬下来,看得团长眼睛一亮,刚要问话,又皱起眉头打量起来。 特别班此时不仅个个带伤,还都湿了一身,脸色惨白,几乎站不起来。唯一情况最好的知乐,双手掌心也是鲜血淋漓,跳下来时还有点跛,他的鞋子不合脚,崴了。他们的军靴都是于正向连里相熟的老兵借的,也幸亏如此,不然的话,作训鞋爬山路,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是怎么回事?”团长板起了脸,“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败城无视于正拼命打的眼色,站直了大声回答:“报告,有新兵落水!” “落水?”团长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全班都落了?” 败城把事情大概说了下,却没提小鸭子的自作主张,而是把责任全揽到了他头上。 团长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已经是电闪雷鸣了:“你脑子怎么想的?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部队一再强调不能有训练事故,你是不是觉得你了不起,可以随心所欲!?像你这样的兵,无组织无纪律,再好也没部队要!” 一般来说,军官都不会当着小兵的面训中层干部,丢了脸面,不好带兵,但团长这是气坏了,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败城的弦,让他们知道,这种出格事不能做! 骂音刚落,刚才还“垂死挣扎”的小鸭子们猛然爬了起来,站得歪歪斜斜的喊报告。 “你们不用给他说好话!”团长喝道。 “报告!” “报什么告!” “报告!”这一次,特别班新兵们齐声喊了出来。 团长沉默了几秒,开了口:“一个一个说,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理!” “报告团长,不是排长带我们走的,是我们自作主张要走的。”一个老实的农村籍兵很快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说了出来。 团长听完,阴着脸看向了知乐:“这么说,是你主动跳下来的?” “告状”的农村兵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见团长问知乐,一愣,又想张嘴,却被团长骂了回来。知乐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刚准备开口,败城抢白了:“他是不小心。” 团长怒了:“我问他,你插什么嘴?那么宽的路不小心,这么细的树枝怎么没不小心了?” 知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吐出了三个字:“我错了。” 团长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为什么跳下去?” 知乐低下头,不吱声,团长问了两句没回答,更加气急败坏:“都反了天是不是?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幼儿园?” “报告!”司马山一看知乐那模样,急眼了。 “说!” “我们不觉得排长和陆启做错了!” 团长勃然大怒:“怎么?难道还是我错了?” 要不怎么说“不会说话比吃屎还难呢”,司马山急得一脑门汗,却不知该怎么表达。他见知乐那付沮丧的样子,脑袋一热,大喊出来:“那难道我们就能抛下战友吗?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掉下去的,我们都不会把他扔下!” 团长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你们就不能原地等待救援?” “报告!”这次是方江了。 “说!” “不能!”方江直白的回答把团长气得头顶冒烟,“我们不会抛下战友,但我们也不会放弃任务!” 团长急躁的踱了两步,手指点着人憋了好几分钟,一跺脚,骂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怎么胆就这么大!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怕!?啊?胆叫狗吃了是不是?” “不怕!”蜗时珠干脆连报告也不喊了,扯着嗓子门,“当初在洪水中救我的兵哥们也不怕!他们救我时,也就和我差不多大!” 团长干瞪了半天眼睛,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报告团长。”小白脸终于整理好思路,深吸口气,红着眼眶小声道,“我怕死了。” 团长更怒了:“你怕还敢跳!” “可是,如果连我们这些新兵都上前线了,那就说明我们前面再也没有老兵挡着了。”小白脸用泡烂的手抹了把泪,哆哆嗦嗦的说,“如果这是实战,我们的前面是敌人,后面就是我们的家,我们退一步,我们的地和家就要暴露了。我们害怕,可是,我们不能退!”讲到这里,也不知是太累了或者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他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团长,我好害怕,可是,我不能退啊!” 偌大的山间,只剩下小白脸哇哇的哭声,数百人的呼吸都不存在般。 片刻后,团长突然涨红了脸,暴喝一声:“哭个蛋!老兵死绝吗?你看看我是什么!我告诉你一句话,老兵不死!!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去练,想上前线,等八百年后!” 说完,团长就踩着重脚闪了。等到了车里,他一个人坐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角,喃喃自语道:“妈个巴子,差点让个新兵蛋子给忽悠了,回去非给他们处分不可!”说完,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叹了口气,“真是群新兵蛋子!” 山路上,拉练已经结束,于正安慰着特别班们的小鸭子们,把湿衣服换了,还有人端来了热水。也有人不服气小白脸刚才的话,认为是“哗众取宠”,可是,想到特别班走过的路,就算是“哗众取宠”也配的。至少,其他班新兵们对特别班的妒忌消散了,这一次,他们真心服气。 唯一迷茫的就是捣蛋鬼,在他看来特别班其他的兵都是兵痞,包括败城。可是,突然间,他发现这群“兵痞”已经悄无声息的向着那些伟大的身影靠拢了,尽管容颜稚嫩、能力不足,但这种精神,正是他所渴望与崇拜的。 怎么可能是这帮兵痞呢?讲那些话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击毙敌首的,难道不该是他吗?他会比那个小白脸讲得更有英雄气概,比知乐更勇敢,比谁都做得更好! 可是,为什么不是他呢? 捣蛋鬼一遍遍的问自己,他蓦然发现,同班的战友们已经远远的甩开了他,而他,却根本不知该如何追上去。 第55章 人人有“分” 拉练后没几天,新兵们就授衔了。那一天,新兵连中一片喜气洋洋:发了帅气的冬常服、有了军衔,而且,很快就要进行射击训练了。相对的,特别班的气氛就不怎么好了,因为知乐和败城各得了一次处分,并且要公开检查,是团长亲自下的指示。 小鸭子们都很气愤,觉得团长骗人,败城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通,命令他们也跟着写检查,名义是“态度不佳”,私下却对于正抱怨“怎么能只有我们爹儿俩写”。 于正无语片刻,反问败城:“其实你那天不说也就没事了。” “本来就是违反纪律。”败城奋笔疾书中,“瞒着不是事儿,况且,这确实是我管教不力。” “可是……”于正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要我帮你看看不?” “帮我看?”败城笑得很无耻,挥了挥手中的信纸,“你觉得我会写不出这种东西?下笔如泉涌啊,老有经验了!” 于正默默吐槽:这不是暗示你以前经常写? 败城写完了检查,转头把小白脸叫来了:“有话要说吗?” “嗯。”小白脸点了点头,“我那天说的话不好。” 败城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为什么不好吗?” “犯了错就该罚,尤其是这种生死悠关的大事。”小白脸说得头头是道,“如果养成瞒报的习惯,以后对错误就放松了。” 败城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但是,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糊弄过去的。这里是部队,糊弄来糊弄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当然,你要是准备混两年就复员,当我这话没说。” 小白脸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败城的身份并没人说,但是他从知乐那儿套了一些模糊的情报,这话别人听不觉得,他却听出一丝邀请的味道来。 最初时,小白脸根本不想当兵,他是被方江强拉来的。从小到大,他就是方江身后的跟屁虫,小时候,因为身体差而被打扮成女孩养的他,总是被方江拖着,哇哇大哭得看方江和卫广打架。 那时候的小白脸觉得暴力太可恶了,但又有一丝怪异的羡慕。 他一直认为他是个软弱而无能的人,这种即定印象在败类设计的越野中被击了个粉碎。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强大,他的头脑、那些弯弯绕的细节,并不是没有用的,运用智慧,他可以管住比他强大得多的人。 小白脸陶醉了,他喜欢上了军队,刻板而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他沉浸于玩弄“权力”中,高兴得有些飘飘然。 然而,又一次,败城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军人”,这两个意味着危险,再加上“解放军”,就意味着奉献。在尚算安全的河中听见枪声时,小白脸的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这是真的枪怎么办?他的脑中瞬间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字:逃! 战友情很重、兄弟情也很重,但是,他想活着!对团长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假的,他确实很害怕!仅仅只是个模拟情形就能把他的胆吓破了,如果是真的呢?他会不会当个逃兵?可是,他很快意识到,就算从战场上逃走,也逃不掉良心的谴责、军事法庭的审判,他没有退路。 对团长说的话令陆启突然意识到,他选择的是一条多么艰难而危险的绝路。比起以前在学校或者家里的任性,在部队里,即使明知是死,却还是要上。 这几天,小白脸一直在反复的想,这值得吗?他应该怎样去选择未来?比同龄人更成熟的他,也有着更加缜密的心思。他可以复员,凭他的家世,就算不复员,当个文书或者警卫员都是很容易的事,又安全又舒服还有发展。 不过,在对团长的“表白”过后,小白脸察觉他的心底多了些东西,那颗幼小的苗芽虽然稚嫩,却顽强的占据了他的思维。 “我想当一个兵!一个好兵!一个真正能上战场杀敌的兵!” 就连做梦,他的脑中都是这些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像魔怔了般,整天恍恍惚惚的他忍不住对知乐抱怨,没想到却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乐乐,你以后想做什么?” “当兵。” “为什么?” “因为小爹要我当。” 小白脸很不满:“你不能永远做排长的跟屁虫,要有自己的想法!” 知乐考虑了片刻道,认真的说:“小爹高兴了,我就高兴,所以,我想这么做。” 小白脸怔了,然后,他的眼前浮现起在那么多人面前,对团长讲话的情形——很快活!很厉害!很自豪!很……高兴! 败城静静听完了小白脸的剖析,说:“所以,你就是为了自个儿高兴,要当一个好兵?” 小白脸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够帮助别人,我想成为别人的依靠,做别人的希望!这种感觉很棒,虽然我的动机不纯,可我是真心的。” “你想过付出吗?”败城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你可能死了都得不到什么东西。” 小白脸笑起来:“排长,你当我是方江吗?” 败城也跟着笑了起来:“行了,回去给我写检查!” 小白脸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不安的道:“排长,你不批评我吗?” “没什么好批评的。”败城说,“每个人当兵的动机都不一样,可是,当你付出了鲜血和汗水后,渐渐就会把这份动机转变成一种信仰。现在,你能够这么想,我觉得已经够了。” 小白脸沉默片刻,窃笑起来:“排长,这些话你只会对我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败城笑骂着扔了张纸球,“写检查去,顺便帮知乐也写了!” 赶走了小白脸,败城发了会儿呆,暗叹了一声:如果捣蛋鬼能够想通,也不至于这么低落了,明明是个好兵苗子,可惜了。他收拾了纸笔,刚要回寝室,知乐钻了进来:“小爹,教我写检查。” “找小白脸去。” “我不要他。”知乐溜到败城身边,缠满绷带的手环着败城的腰,仰起脸可怜巴巴的说,“小爹,你教我嘛。” 败城瞄了眼知乐,叹了口气:都被小白脸带坏了,撒娇这种事也做的得心应手,以后可怎么“抵挡”? 第56章 “小爹亲我了。” 不过,人都来了,姿态也放低了,败城看着知乐大眼睛里如珍珠般的反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坐吧。” 败城是在教知乐认字的房间里写检查的,这里基本上没有其他人来,被他拿来当作办公室,经常计划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写“怎样快速亲切提高小白脸的训练成绩计划”时,他就会躲到这里来。写完的纸就往知乐那堆练字贴中一塞,谁也看不出来,知乐看到了也无所谓,反正绝对是他这一边的。 知乐当然不可能写过检查,目前为止,他的字还处于“见不得人”的状态,鉴于这份检查还要被赵斌存档,败城决定替他写。 知乐趴在桌子上,跃过半张四方桌,伸长了脖子看败城用左手写字:“小爹,你两只手都能用?” “这可我的是独门绝技。”败城又开始得瑟了。 “我也要学。” “你学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是左撇子,后来改右的。” 知乐沉默了几秒,道:“小爹你好坏,总是骗人。” 这话可是大大刺伤了败城的心,在他的认知中,他在知乐心中的形像应该是高大完美的,这孩子怎么会说他“好坏”!?这绝对不可能! 为“小白脸的亲切训练计划”又增添了几个“轻松”的项目后,败城镇定的道:“别瞎说,以后离小白脸远点。” “他没说你。”知乐仰着脖子以一个难受的姿势看着败城,“我自己看出来了,你其实一点也没接受我是基的事实。” 败城一用力,签字笔头啪得一声断了,他咬牙切齿的抬起头,道:“你是什么?” “我是基。” “你那叫同性恋,基这个词不好,不要用了。”败城决定练死小白脸,换了支笔继续写。 “其实用什么词无所谓,都无法改变我是异类的事实。”知乐把下巴叠在手背上,像条虫子般趴着,“小爹你不用在意。” “我不是在意这……”败城抬头看了眼,又闭上了嘴,埋头写检查。 知乐无聊的等了会儿,小心翼翼的喊:“小爹。” “干嘛?” “你生气了?” 败城含糊不清的哼了声,他不是生气,是心疼,心疼之余又有些酸楚和难言的郁闷。 “小爹,别生气。”知乐往前爬了爬,两只缠着绷带的手摸在检查上,“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事了。” 败城又哼了下,抬起眼皮冷笑:“撒谎,你以后还会说的。” 知乐怔了下,撇撇嘴:“很明显吗?” “你撒谎的功力太低了。”败城重新低下了头,“说吧,这次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知乐用手指抠着斑驳的桌面,“我就是想说,但是又怕你生气。” 败城咽下了叹息,他不想在知乐面前流露出他的无力与沮丧,尽管事实上,在这方面,他感受到的挫败与失望几乎是人生最深沉的一次。 “如果想说什么,来和我说,别随便说给别人听。” “嗯。”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只有败城笔尖在纸面上移动的轻微沙沙声。 知乐仔细端详着败城的面容:深凹下去的眼眶中,眼眸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一口井,要把他吸进去般。败城的轮廓很立体,完全达得上刀削斧劈的标准,平时白天给人的感觉是锐利,但在这只有一个灯泡的屋子里,温暖的昏黄光芒从顶上泄下来,把他的锋利都掩藏了起来,就像是柔软的油画。 “小爹,你真好看。” 败城的笔尖停顿了一秒,又重新动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想亲亲你。” 啪得一声,签字笔被拍到了桌面上,败城抬起头来,嘴角抿向下,黑忽忽的眼中看不清情绪。 知乐缩了缩脑袋,像是泥鳅般缩回了座位上,低下头,不吱声。 “知乐。” 这么“正式的称呼”令知乐身体一僵,背不由自主的挺得笔直,抬头挺胸,这是二个多月新兵连在他身上留下的军人印记,即使他不想,身体也条件反射的这么做了。 败城很满意知乐的反应,声音柔和了一些:“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我可以容忍你的许多缺点,可是,你不能用这份感情来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明白吗?” 以前,败城觉得对知乐说这“复杂的事”还太早了,可是现在,他觉得知乐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理解他的话了。 果然,知乐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道:“小爹,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败城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吃得饱喝得足,知乐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瘦弱了,长高了,眼眉长开了,衣领内透出来的肌肉结实而流畅,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惶恐和惊慌,而是镇定。此刻此刻,他已经是个少年,经历了风雨与挫折,散发出普通孩子没有的坚毅光彩。 败城一时间很是感慨——亲手塑造了一个人生的感觉太美好,令他不禁有些陶醉。不过,陶醉过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他低下头,继续与那份检查“搏斗”。 一个小时后,败城终于写完了知乐的检查。整个过程中,知乐就这么坐在他对面,以标准的军坐姿一语不发,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般。这股奇怪的气氛并不僵硬,充斥着温暖和谐的质感,这对“父子”面对面坐着,却都安心而平静,一点儿也不难过。 “好了。”败城扔下笔,把检查扔给了知乐,“背去!” 知乐拿过检查逐字逐句看,败城的左手字实在不怎么样,却正好符合他的水平。他正喃喃自语的念时,下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一股力量把他的脑袋往侧边扭,接着,有个温暖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乖儿子。” 知乐发愣了这刹那间,败城起身离开,等他追着转过头,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他坐回桌前,只觉得像是在做梦般,那个吻如同蜻蜓点水,却把暖和渗透进他的心里去。 知乐忍不住傻笑了几声,满足的背起了检查。 第57章 光明的未来 败城本是看知乐那付有模有样的军坐姿,心里一高兴就奖励了一下,另外则就是想把知乐当儿子对待,把亲情和爱情的区别开来,也好为以后的“矫正”打下基础。只不过后来,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到熄灯时,见知乐一脸志得意满的回来了,立时觉得这其中不对劲,第二天一敲打,知乐就招了,果然又是小白脸出的点子。 这个臭小子! 败城不动声色,开始用各种“亲切的训练计划”折腾小白脸,渐渐的,全班都被卷进这训练中去了,只要有人不满,立刻会被他叫去“单独谈话”。谁也没有说谈了些什么,每个谈话回来的人都是神情恍惚,面容惊悚。 知乐多次想要寻找“单独谈话”的机会,却不幸被识破,不是被打发去打扫卫生,就是去练器械。几次下来,察觉到这点的他脸拉得老长,看见败城就撇嘴,又被小白脸训了一顿,美其名曰“一点城府也没有,怎可成大事”? 在这股训练大潮中,唯一如鱼得水的居然是司马山。身材素质不出色,意志也不是特别坚毅,在“星光熠熠”的特别班从来不显眼,败城之所以会记住他,还是得益于他对知乐的“不轨之心”。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混帐事来,但是败城坚信他终有一天会的,由此,他是小白脸外被败城死盯的第二人。 不幸,或者幸运的是,败城还真猜对了,司马山虽然没有明确的念头,但心中确实模模糊糊觉得知乐和别人不一样。小白脸多精一个人,绝对不会随便对人掏心掏肺的,他自然也得不到“智者”点拨,就这么把知乐当作“重要的战友”过了下去。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捣蛋鬼的转变,以前总是上窜下跳的一个人,现在却整天沉默不语。于正找他谈了几次话都没有成效,想让败城去谈谈,却被一句“谈不通”给堵了回来。 于是,当射击训练终于来临时,小鸭子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尤其是小白脸,简直是热泪盈眶,抱着方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卫广看了,脱口而出:“老夫老妻了,别闹!”瞬间被小白脸和方江联手打至渣。 败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看了眼乱糟糟的寝室,说:“是不是觉得很轻松呀?” 新兵们立时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没有!” “那很沉重喽?” “没有!”在小白脸的带领下,败城的话语陷阱越来越不管用了,“排长英明神武,训练量不多不少正正好!” 败城冷笑一声,背着手走人了。于正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只冒出一句话来:地主老爷,您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射击训练前,败城特意把知乐叫去一边,拿出训练用95式,问:“会吗?” 知乐摇了摇头:“不会。” 败城皱了下眉,他不认为知老头会不教知乐用枪,但知乐以前的表现确实不像会的。他正苦思冥想时,于正路过,随口对跟在身边狗腿状的小白脸感叹了一句:“我们连现在新兵都用95式了,以前可是81式,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败城突然灵光一闪,问知乐:“那你用过别的枪吗?” 知乐立时点了点头。 “用过哪些?” “64,MK9,MP5……” 知乐报了几个名字都不标准,败城猜了下才明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除了老式64,其他都美式德式,几乎没有中国产的,真不知道知老头怎么搞到的,而且,还全是威力小的女士枪。 中国枪械管制,枪都是供“专业人士”用的,自然是威力怎么大怎么来。国外,尤其是美式,考虑到平民,许多军火公司也会推出轻便的枪,就连军用自动武器也会出半自动平民版,倒也适合小孩子用。不然的话,以知乐的力量,给他一杆大威力自动武器,一开火,枪口就朝天了。 “狙击枪用过没?” “没。”知乐有些困惑,“什么叫狙击枪?” 这个知老头,还真是用不着的一概不教,太懒了。不过,想想对方处于逃亡中,这种能省就省的行为倒也挺正常。况且,用狙击枪?想像了下又矮又小的知乐拖着和他差不多高的狙击枪跌跌撞撞的跟在屁股后面,败城顿时就荡漾了。 “排长。”知乐犹豫的道,“你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败城一瞪眼,随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知乐伤过人? 从感情上来说,败城非常不希望知乐有这样的经历,可是,从现实角度来说,他不太相信知乐没有伤过人。杀人估计没有,知老头没那么狠,但伤人是绝对有的,不说别的,光是近身搏斗时那些狠招,如果以前没伤过人,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败城收起跑远的思绪,把知乐赶回小鸭子群里,开始从武器的历史教起。说话的一个多小时间,小鸭子们一直做着俯卧撑,听到话题已经跑到“猪肉要怎么烧才好吃”上面后,都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终于,败城讲得口干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雷鸣的回答立刻出现了。 “哦?”败城点了点头,“那就开始训练,先做五十个俯卧撑。” 一片哀嚎声响起。 “不爽?平时都做一百的,今天难得减一半,还不快活?” “没有!”小鸭子们汗如雨下的大喊,“快活极了!” “好。” 败城满意了,然后,瞄准训练开始时,小鸭子们的手腕都开始抖抖抖,那枪也跟着抖抖抖,跟触电似的。 这时候,知乐那标准的瞄准姿势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看得败城又得瑟起来,而当操场边出现几个扛着上尉衔的人后,他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58章 检查的作用 那几人面生得很,败城并不认识,“营队百事通”于正也不知道哪去了,他只好装作呵斥新兵们,时不时偷偷打量几眼。 军衔都不高,神情很放松,看起来不像是来传达什么命令的。人嘛,至少他这段时间没见过,反正不是“硬骨头连”的。猜来猜去,他只猜到一种可能:挖墙角的! 靠,整个南京军区都是只有我去挖别人的墙角!我就是挖墙角的祖宗!敢来我这儿挖人,关公门前耍大刀啊你们是! 默默在内心狂吼了一通,败城挤出一付笑脸,正要走过去,那几人倒率先警觉过来,一个个像是泥鳅般溜了,只留下个背影给他。他气闷了会儿,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人都走了,他总不能追过去问吧?打草惊蛇啊! 等于正回来了,败城立刻拉长了脸:“你哪去了?” 于正一头雾水,答:“上厕所啊。” “训练的时候你上什么厕所?耽误事嘛你!” 于正很是莫名其妙,却没有回嘴,琢磨着败城这是又犯什么病了。琢磨了会儿,没头绪,他只好看向小白脸,见那小子眼斜嘴歪的直往操场外比划,还没明白过来这“暗号”是啥意思,败城倒先发现了:“小白脸啊,你这是在暗送秋波呢?要不要我给你加个5公里啊?你可以一边跑一边送!” “报告排长,不需要!”小白脸立时咆哮一声,二个多月新兵连下来,肌肉长了一层,肺活量和嗓门也涨了一圈,“我没看!谁也没看!” “没看你眨什么眼!进砂子啊!?” 整整一天,败城臭着个脸,把小鸭子们训得一个个抬不起头来。到了晚上,小鸭子们纷纷对着于正哭天抹泪,个个一脸委屈,就差抱着于正的大腿喊“于娘救我”了。 于正安抚完了新兵,左思右想,见知乐一个人蹲在上铺看书,便凑过去:“知乐。” “到!” 知乐一挺腰,条件反射想爬起来,动了一半才意识是在上铺。他的身体斜了,前面却没地,匆忙中双手抓着床杆一个翻身,从上铺翻了下来。这样的动作他一天做几遍,早就做得行云流水了,十分漂亮。 于正看着,暗中感叹了番知乐极强的身材协调性后,开门见山地问:“排长最近在生什么气呢?” 知乐眨巴下眼睛,道:“没有啊。” “怎么没有?”于正扭曲了下表情,“你看他整天那脸挂的,挂了大衣都不着地!” “小爹挺好的。”知乐认真地道,“他看我还笑呢。” 于正一听,知道这位是没救了,他满眼怜悯地摸了摸知乐的脑袋——娃呀,笑一下你就没辙了,你的要求到底有多低? “行了,看你的书去。” “是!” 知乐转身,扒着栏杆,又犹豫了下,转身道:“副班长,有件事。” “啥?” “排长把我的检查拿走了,说是要重写。” 于正一愣,想了下没想出个由头来,挥了挥手示意知乐看书去,他干脆去了败城的“办公室”。 总这样不是个事啊,兵头将尾,最忌脾气大,更何况败城这火气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摸不出个规律! 原本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多了另外一排的两个班,热闹了不少,晚间学习和聊天讲话的声音不时传来,总算是让这个地方多了几分人气,不再像鬼屋了。 于正在“排长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头,瞅了会儿,发现败城正埋头奋笔疾书。 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扰间,败城突然头也不抬地道:“有屁快放,忙着呢!” “排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废话,听见你脚步声了。” 于正震惊了:“你们还能分出人的脚步呀?” “分个屁!”败城没好气地抬起头,“谁来我都是这么说!有事说话!” 于正尴尬地咳嗽了声,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排长,你这是做啥呢?” “写检查!”一讲起这个,败城的语气好了些,他把于正招过去,一脸神秘地把检查递过去,“看看,写得怎么样?” 于正接过来匆匆扫了几眼,额头顿时冒出一汪冷汗:“排长,你可不能这么毁人啊!” “毁什么人!”败城瞪眼,“我这是实事求是!” “你是实事求是……可是,你这不是乱来吗?这哪能行啊!知乐以后还不怨死你!” “你懂个屁!”败城抢过检查,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别管了,出去出去!” 于正被赶了出来,破门在他眼前怦得一声关上了。他干瞪了一会儿眼,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败城虽然一直以来都挺不“靠谱”的,可是,这事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他有心去和知乐通下气,可是想到这爹儿俩的关系,又决定不管了。 败城要是真把知乐卖了啊,说不定知乐还帮着数钱呢!这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呀?想到这里,于正不禁有些吃味:他怎么就没捞着一个这样有素质有潜力又听话长得又俊的兵呢!?这知乐要是训出来了,带出去,一提,“这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兵”,多有面子啊! 回到寝室,看着一屋子瞎吵吵的新兵蛋子,于正也火了:“吵什么吵,今天的政治学习看完了吗?” 很快,小鸭子们悲哀的发现,于娘的大腿不好抱了,败城的坏脾气把班副也给传染了!可怕的情绪风暴一直持续到败城和知乐在全连大会上做检查的日子。 败城的检查很普通,中规中矩,不过,他一个少校,在一班子尉官面前做检查,这事确实稀罕,令不少人暗爽了一把。尤其是赵斌,面沉如水,心里早就乐翻了天,盯着败城就不撒眼! 败城读完,就该知乐了。知乐一上台,说了没几句,下面就开始骚动了。 这哪里是做检查啊?这是罪行交待大会吧?这要是不知情的人来听,还以为知乐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呢!而且,这种态度,明摆着的针锋相对吧?部队最讨厌的就是不服管,甭管你有本事没本事,不服管是大忌! “我不该无组织无纪律,我辜负了祖国和人民的期待,我对不起党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公理对不起……” “你给我等下!”赵斌终于听不下去了,“你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对不起世界和平了?” 知乐一脸莫名其妙:“是啊,连长你不是知道吗?” 赵斌差点气背过去,一把扯过稿子:“你的稿子怎么和给我的不一样?” 看了一眼,赵斌立时气得眉毛倒竖,嘴一张就要吼,败城恰好凑了过去,才说了几句,他的气就消了。沉默片刻后,他把检查往知乐手里一塞,一边呆着去了。 知乐到底读完了那篇“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检查。几天后,整个军区都知道六连新兵连有个叫知乐的兵,做个检查,还一付委屈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听说团长还为此气得骂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刺头儿兵,还是有名的刺头儿兵,这下子,再也没有其他连长在特别班出操时过来“观摩”了。败城爽了没几天,又被赵斌叫去“谈话”了,他本以为是教训这次检查事件,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了南默严肃的面容。 第59章 家与国 败城在看见南默的那一瞬间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南默是他的好友、上司,也是他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南默的出现,令他立刻联想到了许多事。赵斌知趣的出去了,看见门一关,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队长,要召我回去了?” “不是,我出来办事,经过你这里,顺便来看看。” 败城有些怀疑这说法,却没有多问。 南默把帽子拿下来缓缓地放在桌上,沉默片刻,带着几分疲倦地道:“石鹏牺牲了。” 败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怔之后,心头立刻阴云密布。 石鹏是三队的中队长,平时和他关系不能说过命,但该有的交情一样不少。虽说他们当兵都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突然听见战友离去,一时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不过,败城到底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了,他并没有急着问清楚,况且,南默千里迢迢跑来,也不是为了向他汇报过程的。他犹豫了下,在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丢给南默。 俩人沉默着把烟点上,抽了几口,败城才问:“怎么回事?” 一个小队在行动时通常会尽力保存指挥官,这不是因为谁的命更宝贵,而是为了提高整支小队的存活率。可是,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小规模的特种行动并不意味着不会死人,子弹是不分军衔的。 “救人的,他们有个兵脚崴了,钟鹏回去救,结果正好碰上了云爆弹,两个人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抢回来。” “什么任务?” 南默往屋子的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最近局势不安稳。” 败城并不追问,“不该问的不问”,他现在不是潜龙的一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 俩人的烟抽得很快,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缭绕。败城观察着南默隐藏在蓝色烟雾后的晦涩面容,鼻子发酸。 他进潜龙时,南默刚刚当上大队长,从第一线退下来,满身戾气。那时候,血气方刚的他还和南默顶了几回,输多赢少,却逐渐服了这个大队长。如今,小几年过去了,时间不长,他不再那么强硬,南默那还算年轻的面庞也悄悄爬上了皱纹,脾气变得更加内敛,外柔内刚。 这些年,南默每送走一个牺牲的队员,都会带上一瓶酒找败城喝一顿。俩人都不敢喝醉,但是在半醉不醒间,他不止一次看见南默用力搓着发红的眼角,拍着桌子“大骂”牺牲的战友。 “奶奶个熊,你不是说回来要送我纪念品的吗?你现在叫小鬼给我送啊?奶奶的,你就是个没种的!你回来给我送啊!回来啊!” 被“骂”的人每换一次名字,南默就会老上一分。他的青春与人生都奉献给了隐藏的战线,就连他的感情,也投注在手下的兵身上。每牺牲一个,就像是从他的心头挖走一块肉,即使痛,也不能痛得让人看出来,因为他是潜龙大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得稳定。 “把我调回去吧。” 尽管舍不得知乐,但此刻,败城想要归去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他想要回去那个地方,不仅是由于想要为南默出一份力,更是由于感情正经历着煎熬:他的兄弟在出生入死,他却在这里做“幼儿园”老师,尽管这些“小朋友”以后也会成长,但他等不及了。 “你先呆着。”南默长叹一声,把烟摁熄,道,“夏天的时候,我还等着你带知乐来见我呢。怎么样啊,那小子?” 谈起知乐,气氛总算轻松了些,南默听着败城的描述,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内敛而激烈,绝不会长时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更不会到处寻求安慰,比起言语,实干更重要,“该要的债,每一分都讨回来”这句话不是用说的。 “是个好苗子!”南默感叹一句,“怎么样,我看兵的眼光还不错吧?” “得了吧您呐!”败城没好气地道,“您那眼神啊,这么多年也就看了一个我,一个知乐,其他的,啧啧,不能提啊!”引得他“下放”的兵也是南默挑来的,虽然有着关系在里面,但他还是做出一付耿耿于怀的模样,就是想分散南默的注意力。 “熊兵!你在我面前现在是越来越敢闹了啊!”南默翻了个白眼,拿起帽子戴上,“我告诉你,这次的夏季选拔知乐要是不过,我唯你是问!” 讲起这个,败城心中一动,道:“我不仅保证知乐过,还保证至少有五个人达到飞龙标准!” 南默眼里流露出精明的神色:“五个人?你这是在向我讨名额哪?” 败城笑起来:“队长,你也知道嘛,每年每个地方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与其费心去全军区挖墙角,还不如相信我的眼光,是吧?” 南默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挖墙角也是技术活啊’!这人似乎对挖墙角很赞许嘛!” “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败城喊,“谁说的?我回去抽他!” 南默一瞪眼:“明明就是你个熊兵说的!” “没有!”败城一脸正气,“我绝对没说过!” “好,今年你们团的名额和以往一样!” “别呀,队长!”败城立刻服软了,“我说的!我说的好了吧?我回去写检查!各部之间当然要团结友爱嘛,怎么能挖墙角呢,是吧?” 看着败城那可怜兮兮讨好的表情,南默忍着笑捶了他一下,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打开了门,瞪了门外做站军姿状的赵斌一眼,匆匆离开了。 赵斌立刻窜了进来,拉着败城问:“教官,怎么样,要到名额了吗?” “要什么要!”败城瞪眼,“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干走后门的事!名额是名额,实力不行一样滚犊子!” 赵斌顿了一下,悟了:“那是当然!”悟完,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有没有本事,也得看有没有表现的名额嘛不是?” 败城没好气的瞪了赵斌一眼,敬礼闪人了。 这个赵斌,连于正的精明都赶不上,怪不得被拉回来当连长了!不过,回来当连长也好,至少牺牲的危险要小许多。 想到这,败城的情绪也禁不住低落起来。 与南默的会面尽管没有什么明话,但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个预警,意味着随时可能调他回去,很可能根本撑不到夏季选拔,这意味着他教导知乐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败城不禁有些担忧:知乐能够离开他独立生活吗?没有了他,知乐会不会歪路?如果他等不到下连队,知乐会不会被别的兵欺负?万一要是没和小白脸他们分一块,知乐一个人能适应吗? 败城突然意识到,他为知乐规划了未来,可是,这个未来到底好不好呢?知乐没有分辨力,只是一味地应和他,但他为知乐选择的这条路即危险又艰辛,却根本没有给知乐任何选择的机会,他甚至觉得,正是由于他的存在才剥夺了知乐选择的权力。这样一想,他又觉得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是好事。 与南默一面,令败城凭添了几许烦恼。 特别班的新兵们最近都小心翼翼的,虽然排长没有再发脾气了,但阴沉沉的脸色比先前还可怕,他们倒宁愿败城骂人。于正也问过,被败城以“我教你的都学到位了”给堵了回去,落荒而逃。 就在这阴郁沉重的气氛中,春节来了。 新兵们怕过年,许多首次离开父母的大小伙子渡过了摸爬滚打的二个多月,一碰上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立时就想家得厉害。这段时间连个电话都不许打,想到父母,不少新兵能马上红了眼圈,什么训练的心思都没了,就想回家。每逢这时候,带兵班长都得做足了准备,像是老妈妈般哄着这帮新兵蛋子,哄完这个哄那个,忙得不可开交,就怕有哪个新兵想不开,逃跑一个全连都完了。 幸好,部队里过节通常都挺热闹的,人多,又讲究集体行动,气氛一起来,也就想得没那么厉害了。 相比别的班,特别班的处理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一排一班的新兵有天路过特别班寝室时,看见十个新兵坐成一个圈,挨个讲家里。这个讲完那个讲,个个哭得昏天地暗,诸如小白脸这种感情丰富型,差点没哭晕过去。 第二天,特别班的训练加倍…… 晚上又是“想家座谈会”。这一次,新兵们的劲头没那么足,因为太累了。讲到后来,居然有人坐着睡着了。 第三天,特别班的训练又加倍了,没有一个人能完成…… 晚上的座谈会新兵们都没什么印象,败城才开了个头,他们已经打起了呼噜。一听到喊结束,纷纷如蒙大赦般爬上了床。 第四天,特别班的训练内容是补前一天没完成的训练…… 到了晚上,座谈会在新兵们的“死谏”下取消了。 自此之后,特别班的新兵们每见到别的新兵红着眼圈喊想家时,脑中浮现的都是恐怖的训练量,什么想家的心思都没有。 于正对于败城的手段十分之无语。他是第二年兵,去年还哭鼻子呢,今年,他信心满满的准备了一肚子话来安慰小鸭子们,一下子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心情非常不爽。 败城得知于正的想法后,无奈的答应做一星期陪练。一陪练,青紫是免不了的,每天晚上,他都不客气指使知乐揉红花油,知乐的手法几经他指导,轻重适宜,舒服之极。除了有时候揉着揉着就四处乱摸外,其他倒也还好。 这天,败城被揉得半睡不醒,突然感觉肋骨上多了两只手,下一秒,那手就滑到胸口去了。他一把按住,翻身坐起来就敲了知乐一个头槌,问:“干什么?” 知乐捂着脑门道:“小爹,你的胸口是硬的啊?” “废话!”败城没好气的骂,“谁胸口是软的!?” “方江说女人的胸口是软的。”知乐一脸不解,“小白脸说男人要是胸大了也软,我看你胸肌挺厚的,就想摸摸看。” 败城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一转头,看见那三发小正踮着脚尖偷偷摸摸往外溜,怒吼一声:“卫广方江陆启,给我过来!” 冷静的罚了三人全副武装5公里,等他们哀嚎着走了,败城把知乐喊来,严肃的道:“以后不许再和他们谈这些乱七八糟的!” 知乐低着头:“我就是好奇。我错了,小爹。” 败城很头疼,知乐的发育以爆炸般的方式开始了,性方面正处于极端渴求的阶段,又有个明确的“目标”在身边,控制不了也是正常。偶尔的身体接触他忍了,可是,像这般明晃晃的“性骚扰”是可忍他不可忍,如果被有心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乐乐,在我没答应前,我都是你的家人,明白吗?你如果再这样,就不要怪我罚你!” 知乐点了点头,片刻后,又犹豫的道:“一点也不能碰吗?” 败城干脆地道:“我可以碰你你不可以碰我!” “好吧。”知乐低了会儿头,突然问,“小爹,家是什么感觉?” 败城一下子被问住了。 第60章 家人 败城有个普通的家庭,父母双全,吃喝不愁富贵没有,平平静静的家。他明白家的感觉,可是,明白并不代表能表述清楚,尤其表述对像是知乐。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硬着头皮道:“简单来说,家就是你没办法的时候最想回去的地方。” “没办法的时候?”知乐眨巴了下眼睛,“什么样算是没办法了?” “就是……比如,绝望的时候。” 知乐不说话了,败城却看出来,他根本没明白。 想想上次那失败的“青春期性教育”,败城觉得他在教育方面实在太差劲了,相比之下,小白脸简直是以光速在把知乐“带坏”。他叹了口气,在床铺上坐下来,仰头看了看知乐,蓦的发现有些不同的地方:“你的嘴巴怎么了?” “嘴巴?”知乐摸了摸,说,“长毛了。” 败城扑哧一下笑了,把知乐拉过来看了看,说:“长胡子了,乐乐,你是个男人了。” 知乐的嘴唇上方和下巴覆盖了一层淡青色,胡子长得很慢,平时整天摸爬滚打过后,有时候灰头土脸的就睡觉了,也看不出来。昨天星期天,败城命令所有人把内务整理好,把人和寝室都进行了场年前大扫除,这才让知乐的小胡子显了真形。 知乐不是太理解“男人”和“男孩”的分别,他现在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看书,无论什么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却还是经常碰上不明白的事。看书是他认字后最大的乐趣,现在的他就像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各种知识,再迅速化作他的力量。 败城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大得离奇的“刮胡刀”,拉上知乐去了厕所外面的洗漱通间。特别班的宿舍楼住得人不多,厕所相对来说也小得多。俩人挤在擦得雪亮的镜子前,他站在知乐身后,手臂环着知乐的脖子,捏着冒出青茬的下巴,说:“别动,看清楚我是怎么做的,以后学着来。” 知乐保持着立定,能闻到败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不时擦过他脑袋的下巴。环绕着他的手臂有力又温暖,镜子里,他看见雪亮锋利的刀刃沿着皮肤刮过,却没有半点惊慌。 败城的手很稳,流畅的动作很快就把知乐的胡子刮了个精光,临了还摸了一把光滑的嫩皮肤,说:“随便将就一下吧,什么泡沫都是虚的,直接刮就行。刀送你,我再买个。” 知乐接过刀片看了看,说:“老爹也有个这样的刀。” 败城一怔,问:“一模一样的?” “嗯。” 这把刀并不是用来刮胡子的,而是以前潜龙发的作战刀具,虽然如今已算是退役的民用物品,特别之处被败城改了,但造型并没有变。 败城追问:“你确定一模一样?” 知乐把刀翻来覆去的看,按了按,迷惑地道:“好像不一样。老爹的刀按这里会弹出一个小起子。” 败城眉头一跳,知道这个“特别工艺”已经证明了那把刀的身份,如果真是如此,南默不可能不对他说,而且,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并不算小事……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对知乐说,却记下了,准备回头和南默通个气。 知乐见败城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寝室,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刀仔细放好,败城给的东西他总是很珍惜。满心欢喜的把抽屉关好,看着败城坐在铺上发怔,他忍不住凑过去,道:“小爹。” “嗯?”败城答得很是漫不经心。 “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败城毫不犹豫地顺口答完,又道,“干什么?” “我就是想抱抱你。”知乐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表情,倒挺罕见的,“我们不是家人吗?” 败城笑了,弹了知乐额头一下:“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家人了?想用这招来骗抱抱?” “不是。”知乐委屈地摸着脑门,“我是真的分辨出来了。就像刚才,你用刀对着我的脖子我都不害怕,而且,我也不想和你洞房,这就是家人,对吧?” 败城听得哭笑不得,一方面为知乐的理解而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对:“那不一样,那应该叫作信任。” “信任也是家人的一部分啊。” “但这种信任未必就是家人专有的,就算是战友间也可以。” “有什么区别?”知乐撇了撇嘴,“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害怕,没有理由的,这还不够家人的标准吗?非要分来分去做什么?” 败城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看着知乐委屈的面容,他的心头一热,站起来把知乐抱进怀里,顺着逐渐长出肌肉的背部拍了拍,用力抱紧,笑:“这么大人,还整天要抱抱。” “以前没有人抱过我。”知乐沉闷的声音响起,两只手臂也抱着紧紧的,“小爹,以后我也要这样抱你。” 败城又心酸又开心,问:“怎么抱?” “就是把你的脑袋抱在我怀里。” 败城笑了:“那你可得努力长得比我高好多才行。” 知乐把耳朵贴到败城的左胸腔上,听见心脏缓慢规律的跳动声,满足的叹道:“没关系,等你以后老得走不动了,我就够高了!” 这话说得败城极为窝心,忍不住揽住知乐的脑袋,把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更加紧抱他。 “这俩人在干嘛?”寝室门外,5公里归来的方江一脸疑惑地问。 小白脸早成了小红脸,暗骂一句“不知检点的男人”,顺口答道:“人家在叙父子情,你想想,知乐以前过得多苦。” “嗯,也是。”方江想了想,道,“乐乐是挺可怜的,要不,我们过年时多照顾一下?” “干嘛要过年时?”卫广兴奋地推门而入,大吼一声,“乐乐,不要伤心,我也来抱你!” 小白脸:“……” 方江:“……” 那一晚上,大院三发小“身体力行”的了解到败城气急败坏时有多可怕。等他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寝室时,愕然发现捣蛋鬼翻窗进来的身影。 第61章 我们的目标 捣蛋鬼在初入特别班确实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可惜,这印象并不是什么好印象。随着败城的手段展开,特别班的新兵们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走出去,其他新兵们看他们羡慕中又含着佩服的眼神,足以令他们抛弃那点点成见,捣蛋鬼的“宣传”就更加没有市场了。 没能当上“领导”,自视甚高的捣蛋鬼份外失落。本来,他以为凭着部队大院的背景,他有足够的实力在新兵中获得一席之地。 现在看来,论背景他不如方江;论聪明不如小白脸;论体力不如卫广。就连普通的新兵也比他有过人之处:蜗时珠的大嗓门令人印象深刻,还是实打实的重点大学生;司马山脾气敦厚,待人亲切,很有人缘,是班里的润滑剂。更不用提他的“眼中钉”知乐,在团长面前出的那次风头,使不少干部都注意到了知乐,眼看着知乐越来越厉害了,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捣蛋鬼很郁闷,也很着急,败城说的话更令他消沉不已。 其实,在老兵看来,捣蛋鬼并没有那么差,拉到别的新兵中也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只可惜,他现在一头扎进了牛角尖,一钻就钻不出来了,直把自个儿钻到眼前一片漆黑。 捣蛋鬼还还渐渐发现,特别班的其他新兵似乎在疏远他,无论是谁,都和他说不到一处去。 这倒不是特别的孤立,只是因为经历了上次的野外跋涉,其他新兵间更为紧密,毕竟是一起“过命”的,这关系立时不一样了。捣蛋鬼呢,不仅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行动,事后还一付讨厌这种行为的态度,再加上平时他就有点自视甚高,这样一来,小鸭子们都觉得,“有些话啊,还是不要和他说了”。 这种无意识的疏远令捣蛋鬼有苦说不出,但他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怎么可能拉得下脸去亲近别人?可是,他不愿意和别人套近乎,别人也不会一直哄着他呗。 慢慢的,捣蛋鬼在特别班成了玻璃人。提起来大家都记得,但真论交情,谁也不愿意用热脸贴一个冷屁股! 捣蛋鬼彻底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中,他找不到出路,也没有人来指导他。 “你干嘛呢!?” 听见问话,捣蛋鬼身体一僵,一抬头,发觉不是败城才放下心来。 对于小白脸他们这三个大院发小,捣蛋鬼心里是怨的:本以为是一个圈里的,结果这三人直接把他给甩了,这令他有种被人背后捅一刀的感觉。 他理都不理问话的方江,爬进窗就往铺位走去。 这态度,方江哪里能看得惯——什么意思?摆脸色给谁看啊?谁欠你的啊? “你吊得一……”方江的脏话还没讲出来,已经被小白脸一脚踹开,卫广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 “古建,你这会儿去洗澡已经没有热水了。” 小白脸一句话讲得古建停住了手,他把脸盆放回铺下,衣服一脱往床上一趴,还是一声不吭。 瞄了眼撕打的方江和卫广,小白脸偷偷摸摸地凑过去,小声道:“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去开小灶。” 古建没有动,翻了个身以屁股对着小白脸。方江一看,更怒了,连踹卫广好几脚,只可惜,论体力他还真不是卫广的对手,被压得死死的,想要嗷嗷骂人,却被卫广的臭脚丫子踩脸上了,急得乱蹦乱跳的。 小白脸对古建这个态度并不在意,班里的人他都留意着,古建为什么会这样他也猜出几分原因。对于夺了古建的“权”,他还是有几分莫名内疚的,当然,大多数是得意。 “其实你也不用急,你在班里已经很好了。”小白脸安慰道,“知乐那是不一样,人家底子好,我们都是半途加入的,一时间比不上也是正常。你不经常是第二吗?第二也很厉害了。” “你是半途加入,我可不是!”捣蛋鬼终于有了反应,一翻身坐起来吼,“你知不知道我从上小学起就从来没有睡到过八点后,你知不知道我的业余时间全用来训练了!别人打游戏我跑步,别人出去玩我练队列!你以为我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是为了什么?谁想当万年第二啊?” 这话,道理是有,只是,落入小白脸耳中就有点“不上档次”了:没办法,见识广了,就不一样了。 “行了,你听不进去我就不说,只不过啊,你这样子开小灶有用吗?你一个人摸索就能摸出道道来了?你要真想学,可以多问问知乐,他的理论经验不足,但实战经验很棒的。” 小白脸说完就闪人了,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他也不乐意,拉着撕打成一团的方江和卫广走了。捣蛋鬼气呼呼躺下了,内心也不是没有触动的,此时的他,脑中渐渐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捣蛋鬼并没有把想法和别人谈,只是继续做着特别班里的“独行侠”。 知乐还是第一次过春节,对春节,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到处放鞭炮,还有老爹做的巨难吃无比的大蒜饺子。为此,知老爹难得“开恩”,给了他一巴掌后,又做了肉汤圆和鱼陷馄饨,结果,比饺子还要难吃…… 年三十晚上,特别班要选人去帮厨,败城大手一挥:“玩去吧,今天我和班副给你们露一手!” 最近,特别班的训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败城知道自个儿随时会走,恨不得一天之内把所有的东西都填给这帮小鸭子,整天把他们训得跟狗似的,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闭眼。所以,除夕,就让他们休息下吧。 知乐一听败城要去帮厨,顿时想起老爹的大蒜饺子,犹豫地道:“小爹,你会做什么?” “饺子啊。”败城精神抖擞,打算给“儿子”好好露一手,“想吃什么?” 知乐憋了半天,挤出两个字来:“不要大蒜。” “哦?”败城斜了知乐一眼,“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机会难得啊,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 以后,知乐要是进了潜龙……唉,再说吧! 知乐想了想,小声道:“我想吃龙。” 败城一愣:“龙?” 他问了半天,又是比划又是画图的,最后才搞明白:用面做成龙的形状,里面充馅,再定型。说起来简单,可是,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好的。 败城心里扭曲,却还嘴硬:“没问题,小爹给你做!” 话音刚落,一边偷听的新兵们一窝蜂涌过来,七嘴八舌的报着菜名。 “山药炖老母鸡架汤!” “虾饺,要透明的!” “蛋饺!” 司马山最实在:“梅菜扣肉,大块的。” 败城笑眯眯的听完,在于正铁青的脸色下,不慌不忙地道:“一个菜起价越野5公里,像小白脸的八宝饭,全副武装越野十公里,谁吃谁知道唉!” 小鸭子们顿时作鸟兽散,卫广不服气地嘀咕:“差别待遇!” “卫广,想不想来个三小时俯卧撑?” 卫广瞬间溜得没影了,败城和于正满意的闪人。 等到了厨房,败城发愁了。找炊事班长问问,人班长一瞪眼,不客气地问:“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败城灰溜溜地拿了一陀面一边玩去了,玩了会儿,一长条带陷面团倒是做出来了,可是,雕龙的活就难了。 他借了把水果刀,捏着面团研究了许久,忙得满头大汗。好了后,他把于正拉过来,问:“怎么样?” 于正看了会儿,很是惊讶地道:“排长,不错啊!” 败城喜出望外:“真的?” “嗯!能看出是龙呢!” 能看出龙,也算行吧? 败城把“龙”上了蒸锅,成品一出来,他傻眼了——面发了,原本富有弹性的龙身塌了,昂着的龙须垂了,一片片的龙鳞变得跟刺似的,跟炸鳞的蛇似的。 于正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败城脸色,又忍着笑小声道:“要不,你再做个?” 败城看了眼时间,一咬牙:“算了,就这么上吧!” 那小鸭子还不笑死你啊,于正心里吐槽了句。 果然,龙一上桌,新兵立时扭曲了脸,一付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唯有知乐眼睛一亮,手伸过去,到了“龙”前又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排长,我能吃这个吗?” 败城瞪了其他小鸭子们一眼,笑眯眯的道:“吃吧吃吧,这个专门给你的!” 方江鄙视了知乐一眼:“乐乐,等你以后复员了,来找我,请你吃好的!” 知乐盯着那“龙”,想都不想就说:“我不会复员的。” 卫广一愣,说:“你要当一辈子兵啊?” “是啊。”知乐捏龙捏得不亦乐乎,“我要和小爹一起当一辈子兵。” 方江嗤之以鼻:“那多没意思,一辈子呆在这部队里,见识多小!” 知乐反问:“那你想做什么?” 这样一问,方江哑火了,讷讷地说出不话来。 知乐眨了眨眼睛,又问:“你们以后都想做什么?” 满桌的新兵们一下子被问住了,只有捣蛋鬼一反常态的埋头吃饭。 第62章 下连队 以后做什么?这个问题自从进了部队后,已经没几个人有空去想了。一方面归功于败城变态的训练安排,另一方面,未来两年至少定下来了,以后干什么,二年后再想嘛。 败城清楚,满桌的人,恐怕只有三个人心里有明确的目标:一个是知乐和小白脸,还有一个,就是捣蛋鬼。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捣蛋鬼的想法会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而他当时的那一句话,也令捣蛋鬼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大年三十的晚上,部队没有守岁的惯例,吃完了饭,每个人有十分钟时间打电话回家。尽管再怎么训,这些小年青们一听见父母的声音,立时就红了眼圈,就连方江也是如此,小白脸更不用说了。败城担心知乐,跟着过去,却发现他在打电话,号码拨完,一个字没说,过了会儿就放下了。 败城正奇怪间,于正匆匆跑来,把被“没收”手机递给他:“排长,有人打你的电话。” “打给我?”败城一怔,这部手机是他个人的,部队的事也不会打到这上面,除非是几个队友的私事。 他拿起来一看,又放下了——他明白知乐刚才打给谁了。等会儿,全班被带去看表演时,他把知乐留了下来。 败城说:“去打电话。” 知乐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去那部被无数人握着发烫的电话,拨了那个他记在心里的号码,和刚才的空响不同,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 “喂。” “……小爹。”知乐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他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是我。” “嗯。”败城的声音也有些不稳,“乐乐啊,你好吗?” “我很好。”知乐揉着眼睛,“小爹你好吗?” 败城笑起来:“我好得很。” 后来又说了什么,知乐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挂了电话后,败城把他抱在怀里温暖的感觉,就连后来的表演,他都看得心不在焉,还不时缠着小白脸问东问西的。 败城看到了,极度不爽的对于正抱怨:“为什么不来问我呢?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于正默默地啃了一口包子,道:“孩子大了,当然跟朋友亲啊。” 败城不服的嘀咕:“我就比他大……”算了一下,“九岁。” 于正不吱声,他知道排长又开始犯毛病了,这时候最好就是不搭腔。 晚上,败城睡了一半,感觉上铺一阵晃动,不一会儿,就垂下个脑袋来。 知乐本想观察一下,一看之下吓了一跳:败城正睁着眼睛盯着他。他犹豫了下,见败城对他招招手,连忙一个骨碌悄无声息地翻了下来。自从上次被打了一耳光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和败城同睡一床,这次好不容易得到允许,他乘机就拱进了暖和和的被窝里。 床就那么大,知乐也长了不少个子,俩人睡一起顿时就显得局促起来。 败城感觉半个后背都露出被子了,轻声道:“靠过来点。” 知乐扭来扭去,说:“小爹,我要碰到你了。” 败城一怔,随即弹了知乐一脑门,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他,抱得紧紧的。知乐睡惯了的,在败城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得好好的。 败城听见知乐的呼吸逐渐平稳,似乎不会再搞什么夭蛾子了,正打算入睡,便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道:“小爹,我好高兴。” “嗯,过年好玩吧?” “不是。”知乐脑袋往败城怀里拱了拱,细声细气地道,“我有家了,小爹。” 败城没有说话,只是把知乐揽得更紧,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到了早上,他闭着眼睛一揽手臂,却捞了个空,睁眼一看,怀里的知乐不知什么时候爬回上铺去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唉,娃长大了啊! 春节过后没多久就该下连了,这时候也是各个连长、指导员份外繁忙的时候。尤其是今年的赵斌,不少团长有事没事就要和他聊聊,聊着聊着就聊到特别班头上了。 今年,赵斌向团长递交这个计划书时,心里确实没底。不说别的,就这个计划书能不能延续下去,也不能肯定,就算今年成功了,等以后败城走了,于正万一没学会,不是又没戏了吗?况且,不成功怎么办?损失是不大,但他以后可就难熬了。 幸好,这些万一都没发生,败城成功了,于正成没成功尚待检验,可是,私下也学了不少东西,有所长进,算是皆大欢喜。只不过,赵斌这会儿喜不起来。 “凭什么他们来要人啊?”赵斌拍着桌子和团长叫,“噢,种地时不干,现在秋收了,来打秋风啊?凭什么啊?” 团长一边笑一边欣慰:“今年只是一回试点嘛,以后还有的。” “那我不管。”赵斌拍桌子踢板凳,“要挑也是我们连先挑!团长你偏心!我不服!” 团长佯怒:“臭小子,你敢跟上级领导吹胡子瞪眼?” 赵斌梗着脖子喊:“不服不服我就不服!” 团长看着赵斌涨红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行了行了,跟我这儿撒什么野!让你先挑,行了吧?” “那好,十个人我全要了。” “一边去!”团长拍了赵斌一后脑,“就给你五个名额!” 赵斌绘声绘色的讲完和团长讨价还价的过程,一脸委屈地对败城道:“教官,我尽力了啊!你也知道的,这些连长跟狗熊掰棒子似的,一来就抢,拦也拦不住啊!” 败城倒是很淡定:“连长,我知道你尽力了。” “嗯。”赵斌笑起来,“那你准备留哪几个?” 败城心里早有了数,一开口就把名字报了,赵斌听完,不禁有些吃惊:“古建你不要?” “古建?”败城喃喃自语了下,笑道,“放心,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了。” 下连,基本上左右了一个兵的军旅生涯能走多远,在什么样的连队碰上什么样的领导,会让一个人未来的命运发生很大的变化。人人都想分到一个好连队,农村籍兵想要在大城市,城市籍兵想去训练轻松的,每个人都打着如意小算盘。 特别班的新兵们没有这样的烦恼,在他们认知中,“硬骨头六连”就是他们的归宿。所以,当败城说不可能所有人都分在一个连队时,有人开始恐慌,有人提起了戒备,还有人开始偷偷摸摸想要打电话回家找关系。 败城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戏”,还特别留意了下知乐,小家伙十分镇定,令他份外满意。 “还是知乐好,看吧,即使离了我,他也能长成一个好兵!” 于正若有所思的想了下,突然道:“排长,你是不是要调走了?” 败城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说了好几遍没有你知乐也能好。” 败城回想一下,还真是这样,不由苦笑起来——唉,以后可得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 于正见败城不说话,立时紧张起来:“排长,你真要走了?” “还没。”败城沉吟了下,“不过,我总会走的。” 于正沉默了片刻,道:“排长,你放心,我肯定会带好知乐的。” 败城对于这个“小徒弟”还是挺满意的,闻言一笑,拍了下于正的肩膀,道:“飞龙选训,我等着你。” 于正激动得满面红光,大喊一声:“是!”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什么,可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所有人又都觉得,也许还是不要来的好。然而,不管期待还是不期待,那一刻终究是来了。 所有新兵都集合起来,赵斌拿着一份薄薄的名单出来,这份名单,就决定了所有新兵的命运。 一个挨一个的报下来,有喜有忧,最后,只剩下特别班了。 赵斌点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蜗时珠:“一团三连。” 一团三连是通信连,蜗时珠这样的大学生去倒也相当的,接下来的几个兵都分去了一团的连队,再后面连续五个名字读出来,陆启、方江、卫广、知乐、司马山,全部进了“硬骨头六连”,几个新兵都是喜形于色,就连知乐也忍不住翘起嘴角,然而,最后一个名字读出来时,包括败城在内都愣了。 “古建,南疆军区五十六军,一师‘野狼’连。” 南疆军区五十六军一师一旅三团一营五连,是建国后成立的连队,在历次战役和小规模战斗中屡建功勋,“野狼连”这个称号由此而来,同时也是在和平年代仍然面临实战可能的野战部队之一。 捣蛋鬼,居然被分去这样的连队? 第63章 各人的选择 “野狼”营区所在不仅环境恶劣,而且,人过去了就未必会分在大营区,万一派在某个边防哨卡,整年都未必见到一个人,天天吃罐头,忍着高原反应,受着风吹雨淋,最重要的是,极为孤独寂寞。 这样的环境,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娇宝宝怎么受得了?何况,捣蛋鬼家里不说是大官了,但把儿子分到一个容易出成绩、好提干的连队完全没问题。至不济,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总是应该的吧? 赵斌一念出来,大院的三个发小立刻就向着捣蛋鬼直瞪眼。方江用胳膊肘捅了捅小白脸,压低了声音问:“古建家里出事了?”在他看来,除非家里出事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让儿子去那种地方受苦啊。 小白脸给了方江一个卫生球眼:“傻子一边去!” 方江立时噘起了嘴。自从来了部队后,小白脸越来越对他指手划脚了,每次他问起什么,小白脸总是一付“智商不够没办法”的样子,令他着实生了不少闷气。可是,每次气完了,小白脸随口那么一哄一捧,他又乖乖回来了。 在方江的心目中,他是大哥,大哥罩着小弟是应该,小弟偶尔发发脾气,做大哥的总要多包容嘛!不过,偶尔他也会觉得他这个大哥做得未免太“包容”了…… 小白脸无视闹别扭的方江,不断用眼神瞟捣蛋鬼。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捣蛋鬼有意为之,肯定和家里打了招呼,不然的话,就算想分,南京军区的兵也不会分去南疆军区啊,这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根本没必要!说句搞笑的,没点关系本事还调不过去呢! 这小子,是准备玩大的了啊,就是不知道他以后准备怎么做,小白脸一边想着,一边往败城看去。 败城的想法和小白脸差不多,不过,他却没有什么顾虑。捣蛋鬼的决定不管初衷如何,最后的结果倒是不错,他相信在南疆的服役经历将会是一块磨刀石,把捣蛋鬼这块迷茫的赖钢磨成一柄坚实的好刀。 反正嘛,知乐分到“硬骨头连”就行了! 败城的高兴没能持续多久,赵斌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教官,本来给你安排了一个排长位置的,可是,准备去短期进修的那个排长没能走成,你看,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赵斌一脸为难,败城却看出了点蹊跷:“那准备把我调到哪?回潜龙吗?” “我没接到大队长的消息啊。”赵斌摇头,“要不,这段时间您客串下指导员?” 败城立时就笑了:他是军事干部,哪有去做政治干部的道理?赵斌这是转着弯想把他留在身边啊! 说起赵斌这个人,他倒是觉得有点可惜了。可是,不一定在潜龙才是发挥最大能力的,能够带出许许多多的好兵,这也是一种才能,比起冲锋陷阵的人,一个默默奉献的人也是军队运转流畅的必需因素。 “你的指导员呢?” “进修去了。”赵斌笑得憨厚极了。 “我觉得不太好。”败城装模作样地道,“团长怎么说?” “唉呀,就是个临时职位嘛!”赵斌急着道,“临时的!临时!团长肯定会同意的!” 败城突然想到知乐,立时严肃起来:“这不行!你的指导员回来会怎么想?军事干部和政治干部不合拍,这是严重的问题哪!连长,我觉得啊……” “行了行了,教官,咳,败城,我知道了!”赵斌一看败城这付说教的架势,立时头皮发麻,赶紧道,“你别说了!这样吧,你要是不觉得委屈啊,这次的新兵正好要增列班组,你就是还当班长,于正还是你的班副,怎么样?” 败城想了想,道:“于正本来是要提班长的吧?” “怎么?你还想当班副啊?”赵斌一愣,“这个,教官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偷懒也偷得太明显了,新兵营就有不少排长向我反映你不管事了。” 败城没好气地道:“我手下的班长没反映就行了!” 赵斌不吱声了:“好吧,不过嘛,教官,你要知道,这个,我们连的排长啊……” 赵斌是怕败城又胡来,这次不一样,当班长,头上还有排长压着,他就算想罩,也罩不着啊! “我又不是第一年兵,低调,对吧?”败城翻了个白眼,“行了,还有事吗?” “没事了。” “好,我走了。” 等败城出了门,赵斌琢磨了会儿,突然发觉:不是说低调吗?哪有用这种口气和连长说话的?虽然我们关系不一般,但教官你也不能这样啊!被人看到,我的面子往哪搁? 有外人在时,败城还是相当给赵斌面子的,他心里也清楚,这些话只是发发牢骚。如果败城哪天真和他公事公办了,他又要纠结哪里不对劲了。这会儿,他一边牢骚着一边为这种“特别关系”沾沾自喜呢…… 败城回到寝室,特别班的新兵们都在打包,一片紧张兴奋的气氛,好几个兵围着于正问东问西。俗话说,“新兵下连,老兵过年”,狠抓了几次后,现在的风气虽然有所好转,但是欺生这种传统没那么容易消退的。所以,当败城宣布他仍然会担任班长,于正是班副后,几个分到硬骨头连的新兵同时欢呼起来,其他新兵则报以羡慕的眼神。 在小鸭子们心目中,有败城顶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特别班这几个月,败城领着他们干了多少“坏事”,几个大院发小是一清二楚的。有败城在,他们就不怕,尤其是知乐,笑得眼睛弯弯的,灿烂之极,看得司马山都移不开眼了。 在这片哄闹的气氛中,只有捣蛋鬼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收拾着行李,没人和他搭话,他也不想和别人聊。他的未来已经和这些人不一样了,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两个世界和命运,没必要再多交流。他不知道他的选择对不对,但是,这确实是他强烈要求下才达成的,为此,父子俩还冷战了好久,最终,父亲还是帮他走了这个关系。 捣蛋收拾好行李,拎起就准备走,大家都看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败城等捣蛋鬼走出寝室,笑着一挥手:“全体都有,列队!快!跟着我,跑步——走!” 新兵们条件反射地跟着败城身后一直跑到寝室楼门口,捣蛋鬼刚出去,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就怔了。乘着这机会,败城立刻喊道:“硬骨头连新兵连一排特别班全体都有,对自愿选择艰苦地区连队的古建同志,敬礼!” 败城敬礼的身姿如同一颗苍松,临着悬崖,显出挺拔的身姿。新兵们也跟着一起敬礼,齐刷刷的动作映在捣蛋鬼的视网膜上,居然有了几分炙热的感觉,令他的眼睛发烫。 古建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慌慌张张地站直了还礼。他想说些什么,那些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想过的豪言壮语,但是,他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是满满的骄傲与复杂的情绪。也许是气氛使然,也许是面对未知命运的紧张,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力量,令他无法自抑地绷紧了身体,敬着从军以来最用力的一个军礼。 捣蛋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敬完礼后,背起行李就走了。当他走出这片熟悉的荒地,站在通往营区门口的大路边时,忍不住回头看向他那军旅生涯开始的小破楼——特别班的每个人都站在门口冲他挥着手,许多双手臂在晴空下挥舞着,久久不停。 捣蛋鬼的眼眶一下子热了,明明跟这些人关系一点不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未必是最愉快的,但这几个月,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面,而现在,离别的场景中每个战友的面容和动作都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难以抹去。 那一刹那,捣蛋鬼内心有了些小小的触动。这触动就像一株幼苗,悄悄地扎下了根,真正的长成苍天大树,却是在南疆这片苍茫土地上了。 等捣蛋鬼走了,于正看着留下来的新兵,感叹道:“排长,古建这个选择真的好吗?” “你觉得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但是……” “他需要这种经历,等以后再见时你就明白了,他需要树立起属于他的信仰。” “他的信仰?”于正不解,压低了声音,“这个信仰,不是该按政治学习上的那个?” “什么叫那个!”败城一瞪眼,“我告诉你啊,你这种态度进飞龙,政审直接就把你刷下来!” 于正默默地承受了败城的“无理取闹”,看着越来越空的寝室,想到一件事:“排长,你要走的事和知乐说了吗?” 败城犹豫了下,道:“我这不还没走吗?” 于正考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排长,你以后想要知乐去飞龙吗?” “唔,应该吧。”败城模糊地答道。 “排长啊,你问过知乐的意见吗?” 败城不爽了:“我怎么没问过?” “排长你有没有想过,知乐只是因为你在才要去的。”于正认真地说,“他怕失去你,所以才要跟着你的,这和当不当兵、进不进飞龙不是一码事啊!” 败城立刻有种被戳中痛脚的感觉。 第64章 知乐的心 败城不是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一开始,这事不归他管,知乐是南默硬塞给他的,他没有权力也没有精力去为知乐规划未来。等到后来,感情渐渐深了,他又有了私心,不想让知乐离开,而且,知乐也“不想离开”嘛,那不是正好? 可是,于正说的没错——知乐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真是为了他好,就更应该让他决定自个儿的命运。 新兵们都陆续打好背包,赶赴自己的连队。新兵连特别班,将会成为“硬骨头六连”一排特别班,班长和班副都在这儿呢,几个新兵就不着急了。终于告别破寝室楼了,几人说说笑笑没个正形的往连队宿舍走去,在那里,其他连队选来的尖子们将会和他们组成一个新的特别班,把尖子培养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显然,这条路不好走,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可是,小鸭子们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经历了新兵连的考验,已经积累起最基本的信心,不怕迎接困难。更何况,捣蛋鬼的选择也给了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刺激。 知乐本来兴致勃勃的跟在一堆人后面,走了没多远,就听见败城的声音:“知乐。” “到!”他条件反射地答一声,立定转身小跑步到败城面前,“排长,你喊我?” “嗯。”败城带着知乐往寝室走去,“你就这么走了?你的‘窝’倒收拾得挺干净,‘学习室’怎么不收拾了?” “学习室”就是败城教知乐读书写字的地方,后来做了他的办公室,按理这地方应该他收拾的,不过,他果断把这活派给知乐了。 知乐也没有不快,对他来说,和败城在一起干什么就是快活的。哪怕俩个人什么事也不干,就凑在一起各做各的事也舒服。他跟着败城到了“学习室”,二话不就开始收拾。 败城看着知乐麻利的动作,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问:“乐乐啊,喜欢当兵吗?” “喜欢。”知乐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道。 “如果我不是当兵的呢?” 知乐正钻进一个纸箱里掏东西,那纸箱足有他半个人高,上面还残留着“坦克零件”的字样,他一钻进去,只剩个屁股挂在箱边上。听败城这样一问,他的动作停了下,抬起头来一脸奇怪地道:“你怎么会不是当兵的?” 这个问题问倒败城了,他想了下,说:“我就是问你,如果我不当兵的话,你还会喜欢当兵吗?” 知乐皱着眉头认真考虑了下,说:“如果你不当兵,我根本就不会来当兵啊。” “那可不一定,就算没有我,知老头还是会把你送来部队。” 知乐不假思索地道:“但那个人未必就是你啊,又不是谁都能当我爹的。” “这倒是!”败城立刻美滋滋地应了句,应完了又清了清嗓子,说,“别打岔!我就是问你,你自己是不是喜欢当兵?” “我自己?”败城这么一问,知乐倒是茫然了,他愁眉苦脸地道,“我不知道。” “那这么说吧。”败城忍不住有几分紧张,“我现在给你个选择,你可以不当兵。”不等知乐说话,他又补充道,“你听我说完!你如果不想当兵,二年后复员了,我出钱让你去上学。我们还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我是指父子!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我们一辈子还是家人。” 知乐大概听出点端倪来了,道:“小爹,是不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 败城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认为,这是你的人生,你应该有选择的。” 知乐沉默了片刻,说:“我能想想吗?” 败城松了口气:“慢慢想,不急,先收拾!” 等知乐抱着几乎把他整个人挡住的东西出了门后,败城环顾这间简陋的读书室,不由想起在这里发生的事。许多次,他在这里和知乐大吵大闹,为了一个字的用法大打出手。通常都是知乐被他按在桌子上像是活鱼般乱蹦乱跳,即使在“表白”之后,这些事也没有改变,除了他不得不时常应付突然出现的“咸猪手”。 在以“咸猪手的来历”为主题写了五百字的检查后,知乐认真地对败城抗议:“我这不算是咸猪手,方江说要摸到胸部和下半身才算。” 败城气得直哼哼,罚了方江一万米。 没过几天,知乐有了新看法:“小白脸说了,如果是男的话,只有下半身才算,胸部不算。” 败城气到七窍生烟,罚小白脸全副武装四百米障碍一次。 再没几天,知乐又说:“卫广和我说,做人呐,最重要就是开心……” 败城没听完,直接把卫广叫来罚他替全班洗袜子一个月,差不多要一直洗到下连。 临下连前,知乐兴冲冲的找到他,张嘴就是一口稚嫩的山东话:“俺嫩得……” 败城没听,冷静地罚山东籍的司马山天天晚上冲冷水澡。 一件件往事浮现在眼前,败城不由得笑出声来。再乱七八糟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等以后知乐长大了,想到这些,他会不会也觉得心中温暖呢? 以后啊……败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已经在新寝室里坐了一个小时,如果不是有小鸭子们已经过来了,他也许会偷空面个壁。 于正看败城这付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道:“排长,你不用这么担心,没事的。” “你不懂。”败城异常虚弱地道,“知乐万一要是根本不喜欢当兵呢?” “那你二年后就给他复原呗。” 可是我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啊!那样的话,我一年还不定见上一面呢!败城心里想,嘴上说:“那太可惜了,多好的苗子。” “苗子再好,也要看他本人的意愿嘛。”于正说完,就被败城瞪了,立时善解人意地改口道,“没关系,他要不愿意,我们可以找政治干部来给他谈心,谈到他愿意!” 败城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晚上,知乐来找他时,他也不那么心虚了,只是,知乐一开口,他的心就沉进了冰水里:“小爹,我想过了,我应该不喜欢当兵。” 第65章 新班 这个答案就如同一盆冷水把败城从头浇到尾,一直凉到心里去。只不过,面对知乐无辜的表情,他还是镇定了下,问:“那你想做什么呢?” “没什么。”知乐似乎一下子懵了,探头探脑地看了败城一会儿,贼兮兮地问,“小爹,不生气吗?” “不生气。”败城挤啊挤,努力挤出个笑脸,“这有什么好生气了,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好事。” 知乐眨巴了下眼睛,一脸的不相信:“真不生气吗?也不伤心吗?” 看着知乐探究的脸,败城逐渐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不动声色地答:“不啊,这是好事嘛。你也长大喽,以后就不和小爹亲喽,也见不到面了……” 知乐一个激零,追问:“为什么见不到面了?你不是说能见面的吗?” “因为你复员了,我回去特种大队了嘛,见是能见到,不太容易,一年几次吧。” “那我不要!”知乐一下子就露陷了,“我喜欢当兵的!我喜欢!” 败城故意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我不要一年只见几次!”知乐猛扑过来,双臂一圈,差点把败城抱岔气,吃好喝好锻炼好,现在的知乐发育迅猛极了,“我要天天和你见面!小爹,我喜欢当兵的,真的!” 败城脸一虎:“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喜欢?” “小白脸教我的,他说你在试探我,让我装作不当兵看看你会不会还要我。”知乐可怜巴巴地把小白脸果断出卖了,“小爹,我错了,我喜欢当兵,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天24小时在一起!洗澡睡觉吃饭都在一起!” 败城心里恨得咯吱咯吱响,皮笑肉不笑地道:“别想着把错都推到小白脸头上,你不是故意的啊?骗鬼呢你!你要是不说这件事,小白脸会给你出主意?” 这话一说完,败城自个儿愣了一下——不对啊,知乐能耍得了小白脸? 没想到,知乐居然真的一脸愧疚地道:“小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败城怀疑地道:“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嗯。”知乐点了点头,“因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把这事和小白脸说了说,小白脸给我出了个主意,叫我假装不想当兵,看看你有什么反应。” 败城心中那叫一个欢喜啊:我的乐乐知道骗别人了,终于不那么傻乎乎的了! 只是,他嘴上还是批评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欺骗战友!欺骗上级!这就是你喜欢的当兵吗?啊?” “我真的知错了,小爹。”知乐头低得像只天鹅,低落了没一会儿,他又偷偷摸摸抬起头来,“可是,小爹你问我这个根本不公平!” 败城一瞪眼:“哪里不公平了?”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有别的选择的,为什么还要问我?” 败城一下子又噎住了,他愣了几秒,突然拍了下知乐的屁股,骂道:“臭小子,你连我都敢算计!” 知乐立时抱头鼠窜,被打得到处跑,喊:“小爹我错了!我错了!” 跑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败城乘机在他屁股上打了好几巴掌。打完,他却一语不发,耷拉着脑袋,败城立时奇怪了,揪住他的耳朵,问:“怎么不跑了?” 知乐一抬头,却是一边笑一边呲牙咧嘴地道:“疼!疼!小爹难得你性骚扰,我就享受一下……唉呀,疼疼!小爹,疼!” “……” 败城默默地吐了口许久未涌现的心头血,决定马上开展“春节大练兵”活动,不把那三个发小练死他就改名叫“败北”! “以后别跟小白脸瞎学东西!”败城真有几分怒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天都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有点兵样吗?” “对不起,小爹!”知乐一下子站得笔直,“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如果小爹你讨厌的话。” “我……” 要说讨厌,倒是真没有多少,知乐的做法巧妙地游走在灰色边缘,令败城并不是特别厌恶。况且,他也有过青春期,知乐这样是正常的。可是,持续下去是不可取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走到最后,可能不知不觉间就越过了雷池,这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败城很头疼,瞄了眼站得像杆标枪的知乐,无奈地道:“乐乐,我这么问你,是希望你能够选择你的人生。我不想也不能照顾你做一辈子,出身你没法选择,但是我想为提供更多的选择,让你以后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知乐突然打断了败城的话,“小爹,当兵虽然会错过许多事,但我也得到了许多啊。我认识了小白脸他们,还有司马山,他们都是好人,我不想离开他们,如果我走了,他们在部队里可怎么办?” 败城一听,没好气地道:“他们不用你操心,好得很呢!他们有父母,有的还是大官呢,以后他们可以走的路比你多多了。” “那没关系,我有你呀。”知乐立时看出败城的心情,蹦过去吊着败城的脖子,笑嘻嘻地道,“我如果想走别的路,小爹你肯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败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声:“你就担心他们呀?” “当然最担心的就是小爹你!”知乐非常聪明地接口道,“我想当兵,我不知道以后想不想或者后不后悔,反正我现在想。小爹,别让我复员。” “哼!”败城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拉开知乐的手,丢下一句话闪人了,“你要想不复员,给我好好练!” 听见知乐在后面中气十足地答“是”,败城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慢慢绽开个笑容。一路走一路笑。到了寝室,见了于正,他笑容满面地道:“我就说不用担心吧?根本不用政治干部,只要有我就行了。” 于正默默地瞄了眼败城,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话太多,讲不完。 特别班补充进来的四个人都是新兵连其他班的,彼此也算是眼熟,相处起来自然很融洽,令来串门的其他新兵很是羡慕。他们虽然没受欺负,但毕竟束手束脚的,碰上老兵就像老鼠碰上猫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换了新宿舍,干净又整齐,东西齐备,小鸭子们都很高兴。 知乐在上铺窜来窜去,兴奋地道:“床是木头的!”他喜欢一切天然的东西,这似乎是从小扎下的印象,难以改变。 话没说完,知乐脚下的床突然一不,他站立不稳,摔了下来。如果不是败城正好在旁边,伸手接了个正着,恐怕这下要摔得不轻。为此,败城把他狠狠骂了一通,骂完了,他却还是腻歪歪地粘着败城。 败城发现了,最近知乐经常会出错,也特别缠他。心知这是因为前面那次问话的原因,知乐想要从他这儿证明地位,便也乖乖配合,每次都是先骂,完了再安抚一番。 果然,时间一久,知乐的这种行为就消失了。败城自觉在带儿子的经验上又有了进展,很是得意了一番,令于正无法直视。 全新建制的班级很罕见,整个硬骨头六连都以新奇的目光盯着。本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结果,第一周,特别班什么流动红旗也没拿到,在所有考核中全面败北,被老兵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就连知乐也吓了一跳,兴奋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正看着小鸭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心里着急,对败城道:“班长,这行不行啊?” “行。”败城淡定地道,“这帮新兵蛋子,把新兵比下去就以为天下无敌了,该好好打压打压。” 于正看着方江跟游魂似地飘过去,小声道:“其实,六连本来就是侦察连,精英连队,单兵素质一流,他们比不过很正常啊。” 败城瞄了眼于正,突然站起来,大吼一声:“全体集合!” 九只小鸭子迅速在他面前列队站好,败城却还是不满地怒吼道:“怎么这么慢!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没有兵样了?告诉你们,硬骨头六连这次派出来的都是垫底的,你们比垫底的还不如,鼻子朝天,一出来溜就熊了,兴什么兴?了不起是不是?输成这样,了不起是不是?” “不是!”方江最先受不了,大喊起来,“我们要第一!” “要第一!”小鸭子们跟着叫了起来。 新来的小鸭子有点不适应,新兵连时的班长并不会像这样批评他们,相对来说要温柔许多,以教育为主,像败城这样“经典模式”的班长还没碰到过,一时间都是群情激愤,即恨败城又恨自己。 败城骂了好半天,直骂到他们头都抬不起来,睡都睡不着,个个都觉得胸中燃烧着一团火,烧得他们难受之极。所以,等到晚上紧急哨响时,所有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爬了起来。 第66章 回归 新兵营只进行了一次紧急集合,那一次,恰巧小白脸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临睡前讲鬼故事。鬼故事没吓到人,不过,知乐补充了一点“丛林历险记”,大意是讲一种蚂蚁和蜘蛛很喜欢从内部吃宿主,会在半夜悄悄冒出来钻进人身上的开口。 小鸭子们被吓得睡不着觉,败城几次起来查床,一掀被子,迎接他的都是受惊吓的眼神。他骂了几次都不管用,正要干脆把人叫起来训练,恰巧,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 那一次,特别班得到了营长的大力表扬,因为只有特别班军容整齐,装备带全。之后,新兵连就再也没进行过紧急集合的训练,败城练了几次,做到不会穿错别人的裤子就没再管了。他还是有私心,知乐的睡眠一直很浅,反应敏捷,黑暗中辨识度很高,紧急集合这种事手到擒来。训练大纲的要求达到后,他就再没在这方面多加训练,而是狠抓知乐欠缺的力量方面。 这一次,特别班又撞了大运,下连之后的第一次紧急集合,正好个个激动得睡不着。哨声一起,兵们迅速穿上衣服打好装备冲了出去。当他们整齐地列好队后,操场上虽然已经响起了报到的声音,但并不多,至少,他们不是最后一个。 败城小跑至连长面前,大声道:“一排特别班,应到十一人实到十人,请指示!” 赵斌笑盈盈的,心情很好。特别班不出成绩,他的压力也很大,听说去其他连的特别班新兵表现非常好,如果在他手下的反而闷了,那别人难免要怀疑他能力不行了。 这其中倒是有一些原因的:一来,有的连队训练稍逊一筹,“矮子”里面小鸭子们就被拔了“将军”;二来,去别的连,老兵们不会另眼相看,按新兵的标准来评比,小鸭子们自然是一顶一的好了。 在硬骨头六连,人人都觉得特别班应该一下连就像是三年老兵精英一样,那怎么可能呢?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小鸭子们也不可能一天就长成白天鹅啊! 于正开始心急,被败城说了后明白了理,可还是忍不住。这次,他看着已经有班列好了队,难免又是一阵失望,在他的想法中,特别班应该是最好的,哪怕这是一个全部由新兵组成的班级,也不能输给老兵们! 不知不觉间,于正对特别班的感情倒要超过原来的班组了,这算是败城手段的“副作用”之一。 败城等待着解散的命令,没想到,人一齐,赵斌却开始分配命令了。当他的排长命令他们和一、二、三班集合上车,他不禁有些懵,一下子明白过来:“排长,演习啊?” 赵斌给败城找了一个好排长,脾气好,性格宽容,俩人相处起来还算合拍。这排长恐怕也知道败城干不久,便没有什么敌意,言谈举止都挺和气。这一次,败城一问,他却粗声粗气地喝道:“不该问的不问,上车!” 败城被训得哭笑不得,没想到有天也会被人这么说,当下答了一句是,一挥手,领着小鸭子们上了车。车是卡车,此时还没出冬,天气冷,小鸭子们俐落地爬上车,都是一付茫然无措加冻得鼻涕直流的境地。 于正点过人数,翻了上来,一车三个班,人挤得满满当当,却连个人声都没有,除了喘气。过了没一会儿,有人憋不住了,开始向班长问东问西的。班长是将尾兵头,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兵,无论以后在部队走得多远,带入门的始终是班长。所以,兵们通常和班长的感情都很好,有人带头,大家也陆续开始交头接耳,班长们一时间被缠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多生几张嘴。 唯一没人问的就是特别班。败城该玩的时候比谁都玩得疯,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正经,他折腾起人来是不分昼夜的。其他新兵过着周休两天的日子,小鸭子们却已经习惯了特种大队“随时准备作战”的思维。现在的他们,早就学会随时随地恭候任何训练,此时,见败城一脸寒霜,小鸭子们都果断选择了闭嘴补眠。 于正也没打算问的,败城却主动凑了过来,小声道:“演习。” 于正愣了下,道:“我们也参加吗?” 演习通常不会让新兵参加,一方面新兵们会的不多,另一方面也是怕出事,虽然是教练弹,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今年新兵连最后的五发实弹,不是有人把脚射穿了吗?带兵班长脸都气绿了,直嚷嚷:“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开的枪啊!” “我们这不是已经在参加了吗?”败城反问,“只有我们,你看其他班,一个新兵也没有。” 于正一愣,扫了眼车厢,发现新兵们确实都不在。这下子他是又担忧又兴奋,想出成绩却又怕出事。特别班这几个家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什么事都敢做! “放心,上阵后,如果他们敢乱来,军法处置。”败城小声道,“临阵不听命令,枪毙了再说。” 于正盯着败城笑眯眯的脸,无语了片刻,道:“排……班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演习不?” “不知道。”败城干脆地道,“应该不是开春的全军区大演习,估计是团长想先预热一下,顺便检查一下我们的能力。你睡会儿,我看着。” 于正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睡去了,败城坐着发呆,不一会儿,身边就拱过来一个小脑袋,知乐靠着他的肩膀,翻着大眼睛偷偷瞅他。 知乐的眼睛又大又水盈,眼仁特别黑,太阳下就像是浸了水的黑玛瑙,昏暗处也是黑白分明,一滴溜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猫。所有人都很喜欢,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败城了。 知乐长年在昏暗的从林中生活,瞳孔为了看清总是处于放大状态,久而久之,虽然比其他人有更强的黑暗适应力,但一到阳光下经常会流泪。败城带他检查过,证实了不是永久性损伤后才松了口气,他经常命令知乐在户外活动,即使这样,知乐一到阳光下还是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而在昏暗的地方则习惯性睁得大大的。 一见知乐这样瞅过来,败城立时斥道:“眼睛别睁那么大!有话快问,问完睡觉去!” “小爹,我们是不是要去打仗了?”知乐眯起眼睛,压着嗓子问。 败城不置可否,说:“紧张吗?” 知乐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败城猜测道:“有我在所以就不紧张了?” “你不是说过,打仗就是和老爹在一起时一样吗?我不怕。”知乐不安地抱紧败城的胳膊,“可是,我怕你会出事。” 败城一怔,好笑又窝心,握住知乐的手,问:“你觉得我不如你老爹?” 这倒是给知乐出了个难题,他想得眉毛打成结,却还是一语不发。 败城不快活了,故意逗他:“行啊,我教你这么久,你居然都不信任我!” “不是的!不是的!”知乐赶紧道,一脸惶恐,“你和老爹不一样。老爹要是受伤了,我会很伤心,可是我不害怕,因……因为老爹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要自己一个人走的,他不会也不能陪我一辈子。”顿了顿,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懂了。” 败城想起知老头的身份和“教育”知乐的方法,不由有些理解了这个孤独的“逃兵”,小声道:“别想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乐几乎以哀求的语气道:“小爹你和老爹不一样的,你要是死了,我会受不了。你教了我很多东西,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有了家。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能出事!你保证你不出事的!” 败城愧疚地安抚了知乐好一阵子,当知乐在他怀里睡着后,心底的阴云才浮现了出来:知乐看重他很好,可是,如果失去了他知乐就不能活下去,这绝对不是好事。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牺牲,战场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将来,他带着知乐去出任务了,一旦牺牲,知乐要怎么办?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败城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卡车停了,兵们被赶了下来。极目望去,四周全是连绵的山脉,一条浅江在山中穿行而过,薄雾笼罩其间,令人心旷神怡。大气而幽远的景致引起几只小鸭子们的惊叹,老兵们则没有过多表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于正对着小鸭子们笑了下:“漂亮吧?”小鸭子们直点头,他又说,“等你们用脚走过去后,就知道哪里最漂亮了。” 小鸭子们的脸一下子绿了,小白脸咕哝:“我们不是机械化侦察连么?” “机械化不代表要丢掉解放军硬脚板的传统!”于正一瞪眼,“而且,这山上你给我机械化一个看看呢?飞机空投啊?空投的条件都没有!” 败城叹了口气:“这是要看我们的底牌啊,都是你们这帮小鸭子害的。” 于正也跟着叹气:“是啊,以往都是在平原地区,突然到这里,肯定是为了看看这帮小鸭子的训练程度。” 新来的小鸭子们一头雾水,问司马山:“谁是小鸭子?” 司马山老实地指了指自己:“我们。” “你们?” 司马山又指指问的人:“也包括你们。” “准确来说,班长带的兵都是他的小鸭子。”小白脸叹道,“小鸭子就小鸭子吧,无所谓。问题是,班副都被班长带坏了,跟着班长一起损我们!” 一时间,小鸭子们纷纷附和,叹息声此起彼伏。败城听得好笑,正要训斥几句,有人匆匆跑来,问:“哪位是败首长?” 败城对这个称呼一愣,应道:“我是!” “首长好!”来人先敬了个礼,“请跟我走,赵连长找您!” 败城来不及多问,嘱咐于正带好小鸭子们,就跟着那兵上了车,绕过曲曲折折的盘山道到了附近一个小山村。刚一下车,就有兵等着,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往一间屋子飞奔。进了屋,气还没喘均,赵斌把电台塞到他手上,道:“南大队长!” 败城心里一惊,接起来,南默头一句话就是:“你随时做好回来的准备!” 第67章 “纪念品” 败城知道电话里许多事不能说,赶紧道:“我现在就回来吧。” “不用,你等我消息。” “我在演习,通讯不方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很快有了决定:“给你24小时。” “是!” 挂了电话,败城对赵斌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敬了个礼,道:“赵连长,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工作的支持!” 这话一说,赵斌就明白了。他还了个礼,放下后轻声道:“教官,你什么时候走?” “24小时后。” 赵斌点点头:“要不要和知乐说下?” 败城愣了:“为什么要和知乐说?” “不说吗?”赵斌有些意外,“至少打个招呼吧。” “他也不应该知道我去哪,何必说?说了他又要闹。” 赵斌还是一个劲儿地劝:“说下吧!” 败城被念了好几遍,随口应了下,别别扭扭地走了。一路上他都在想该怎么和知乐说,想着想着,他又不乐意了。 知乐如果离了他就不行,那算是什么事?这样的知乐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兵,甚至不算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培养出来的儿子就是这样吗? 到了营地,见到忙着搭帐篷的小鸭子,败城的心情还是莫名的差。当知乐凑过来时,他立刻觉得烦躁无比,一转头找于正去了。 “班长,是什么事?”一见败城回来,于正赶紧问。 “我准备回去了。” 于正一愣:“现在?” “还有24小时。” 于正明显地松了口气:“那好,你和知乐说下吧。” 败城这次是真的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和知乐说?” 于正不明白了:“你难道不和知乐说就走人?” “为什么不可以?”败城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规定我的行踪必须向知乐交待?” 于正被败城的火气冲得一愣,讷讷地道:“知乐那么亲你,你突然失踪,他还不得疯掉啊。” “这点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败城才更不快,“知乐太依赖我了,这样不好。” 于正知道败城又开始发“毛病”了,无奈地道:“他还小。” “他已经是个兵了。”败城一瞪眼,瞪完了又愁,“你说我假死怎么样?” 于正无语了:“教官,你能不要想这种糟点子吗?你当演戏呢?知乐又不是傻子,你要怎么演出死的效果来?知乐绝对会守着你的尸体不动的。你能憋气多久?气能憋,你心跳也能停啊?”他越讲越生气,大声道,“教官,你和知乐告个别那么难吗?我知道你望他成龙,可是他现在才这么点大,刚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你待他好点不行吗?好好说不行吗?你非得刺激他干嘛?讲理不行吗?啊?” 败城火了,心里话一下子讲了出来:“那我在战场上也能告别啊?以后要是我们一起出任务,我如果死了,是不是死之前还和他来个预告啊!?” 于正没料到败城是这么想的,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勃然大怒:“战场是战场,以后的事!现在他还是个孩子,你是他爹!你给我去告别!你去不去?” 于娘火了,败城被骂懵了,灰溜溜地果断闪人,任由于正跟在屁股后面撵也不管。 夜晚降临后败城还是躲躲闪闪的,这下,连知乐都察觉出不对劲了。他没事就在败城身边晃悠,每次一出现,败城立刻拔脚闪人,几次之后,他决定找小爹好好“谈谈”。 败城躲去一颗树后,打量了下周围,掏烟准备平复下烦躁的心情。烟还没点上,冷不防一声大叫响起,他听出是知乐的嗓音,条件反射地顺声摸了过去,就见知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心头一惊,冲过去抱起知乐,没想到刚一接触到,知乐双手一伸,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爹,你干什么躲我?” 败城身体一僵,要拉开知乐,没想到知乐却缠得极紧,他拉了几次没拉开,只拉得知乐胳膊咯咯作响。他不敢再用力,严厉地喝道:“放手!” “你在躲我吗?” “没有。” “你有。” “没有!” 知乐不说话了,死死趴着败城的脖子。败城气急了,拳头抵着他的肚子,威胁道:“放不放?不放我揍你!” “你揍好了!” 败城也不含糊,直接一拳就下去了,虽然只用了二分力,却还是打得知乐闷哼一声,弓起了腰,毕竟,腹部是人体最柔软的部分。 “放手!” 知乐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特别的味道,在他被老爹叫去给南默送信时也曾经有过相同的味道,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败城那一拳打得他又疼又急,不由得脱口而出:“小爹,你是不是要走了?” 败城的拳头就这么僵在了知乐的腹部,他沉默了会儿,松开拳头在知乐腹部轻轻揉着,小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样子,和老爹叫我去给你送信时一模一样。” 败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知乐很少表现出敏感的个性,但他清楚,知乐不说并不代表感受不到,恰恰相反,知乐什么都明白,只把一切都隐藏在了沉默中。 “我……可能要走了。”败城到底还是没忍住,说完之后,他立时紧张地等待着知乐的反应。 知乐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揽住了败城的脖子,半晌后才细声细气地问:“你不回来了吗?” 知乐的口气轻飘飘的,仿佛说重一点败城就会消失般。他听了,心里柔软得不行,拍了拍知乐的背,说:“我不来找你,你可以来找我。我们那儿叫特种作战大队,今年有选拔的,你参加,通过了,就能找到我了。”见知乐不说话,他赶紧又补充,“就算你通不过,等我有空也会来找你。你如果有什么大事要来找我,也可以让于正帮你。千万不要乱来,明白吗?” 败城很害怕知乐会大哭大闹,又怕知乐会受不了,更担忧知乐会胡闹。令他意外的是,知乐抱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笑了下,说:“小爹你放心,我懂事,不会乱来的,以后我会去找你的。” “好!”败城心里一松,又隐约有些失落,“等你来找我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好不好?” 这话只是安慰,败城清楚,他们在一起之间还有许多障碍。复员、伤病、牺牲、前途,每一样都可能让他们分开,但不管如何,父子情份是不会变的,这一辈子,他们恐怕是真的永远分不开了! 知乐笑得很灿烂,笑完了,眼珠一转,又道:“小爹,你要走了,能不能给我留个纪念?” 败城立时从别离的情绪中惊醒过来,警惕地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知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就是亲下。” 败城狐疑地道:“亲脸颊?” “亲嘴!” 败城脸一虎:“不行!” “就嘴唇碰下,就一下!”知乐死缠烂打地又凑上来,“就一下,一下!我见过电视上妈妈也这样亲孩子的!” 败城一脑门黑线:“我是你妈啊!?” “你是我爹嘛!”知乐彻底执行了小白脸“厚脸皮”三字真经,撒娇卖萌装可怜,无所不用之极,他还掀起衣服,“小爹,你打得我好疼!” 这话真是击中了败城的软肋,他瞄了眼知乐肚子上一片青紫,心虚了半天,又特别检查了下地形,确认不会有人看到后,无奈地道:“就一下!” “好!”知乐立时兴奋不已,特地把败城拉起来,“这样这样!你要站着,我要踮脚!” 败城不解:“踮脚干什么?” 知乐兴奋得不行,立马说漏嘴了:“小白脸说情侣都是这样接吻的!” 败城一听,顿时黑了脸,对要回去这件事事马上遗憾起来。知乐眼见着他的脸沉下来了,赶紧强调:“你答应的!” “行!”败城深吸口气,道,“来吧!” 知乐看败城一付壮士断腕的模样,有些不满:“你别这么紧张嘛,小爹,放松放松!” 被知乐这么一说,败城只感觉生无可恋——居然被一个毛孩子教育亲吻?我混得有这么惨吗? 冷不防,知乐突然踮起了脚,仰起脖子,轻轻吻了上去。败城正好一低头,俩人的嘴唇就粘在了一起。知乐的嘴唇又软又嫩,巧克力色皮肤在月光下闪着细腻动人的光芒,眉眼之间满是青涩。 败城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知乐整天喊着什么情侣情侣,毕竟还是小孩子,死皮赖脸抢来的一个吻,居然就这么乖乖地闭着眼睛,抿着嘴唇,一动也不动。他亲了会儿,见知乐的眼珠在眼皮下开始转动,猜测这小子乱动心思了,就抬起嘴,不等知乐反应过来,突然又转个弯,在光滑饱满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知乐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突然脸红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抓了抓头发,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大眼睛一直用余光瞄败城,瞄啊瞄的,最后,终于低着头跑走了。 败城看着知乐的背影笑了半天,可是,当他第二天一早准备走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68章 再会 小鸭子们都来送行了。 大院三发小都是一脸坦然,小白脸早就分析过了,他们知道败城不可能久呆。方江和卫广好奇地打听着败城的部队,小白脸则是若有所思,显然在考虑着未来了。对这三个赵斌硬塞来的公子兵,败城还真有点舍不得了,看着他们一点点从“公子哥儿”成为“好苗子”,他觉得很欣慰。 知乐也来了,即没有哭闹也没有乱来,这令败城自觉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想到昨晚脸红的知乐,他不禁有些好笑——小家伙终于也知道什么叫羞涩了。至于其他诸如司马山之类,他直接忽略了,要不是拉不下脸,他可能还会叫知乐离“心怀不轨”的司马山远点。 于正对于败城的从善如流非常高兴,恢复了正常的尊敬态度,说:“班长,时间到了吧?” “马上。”败城看了下表,站在扎营地不动,“不急。” “不急?”于正奇怪地道,“这盘山路要走好久呢。” “不急。”败城还是这句话,眼神直瞄知乐。 知乐抿紧了嘴唇,小脸绷着,站在那儿像块木头。逐渐的,他的嘴唇开始颤抖,大眼睛红了一圈,眉毛皱得像毛毛虫。他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那付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遗弃的幼兽。 败城心里难受,却什么也不能说,这时候无论说什么,只要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了。他只能装作看不见,把视线移往别处。他们不说话,别人也不好说,一时间,这个送行的局面变得悄无声息。 知乐就这么憋着,憋着憋着,眼泪还是没忍住,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一直滑到下巴上。这段时间养得好,他的尖下巴终于长出点肉来,此时,那小圆下巴正绷成一团,一抽一抽的。然而,无论眼泪涌得怎么凶,他始终压着嗓子,一声不吭。 败城看着,眼圈也热了。他扭过头去,呆了片刻,尽一切努力保持沉默。当天空中传来直升机巨大的噪音后,他心底反而出现了一丝轻松。 没关系,等到夏天,小崽子就要来了。没关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天空中运7直升机轰鸣降下,败城来的时候几乎没带东西,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带的,他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知乐。 运7稳稳地落地,螺旋浆吹起的风令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侧过身。在新兵们兴奋地议论声中,败城快步往直升机走去,临上机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差点把他拉了下来。 知乐哭得眼眶通红,脸上一道道泪痕,嘴唇几乎咬破了,双手握得紧紧的,浑身颤抖,用力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似乎生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般。 败城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乐乐。” 直升机的声音极吵,但是知乐仿佛听见了般,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被泪水泡得亮晶晶的眼睛盯住败城,像是绷断的线般,拔腿就跑了过去。 卫广眼疾手快地扑过去,一拉之下居然没拉住,小白脸和方江一起动手,几个人手拉脚按的把知乐压在地上。他挣扎不休,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却全部被掩盖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败城深吸口气,一躬身钻进了机里。直升机迅速拉高,他透过窗户,看见知乐挣脱了几人,跑到直升机下,仰起脸边哭边冲他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喊。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滑了下来,赶紧用手一抹,死死盯着下面,下定主意以后再见到知乐时,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个小家伙。 几小时后败城就回到潜龙基地,一进办公室后,南默看着他就笑了:“舍不得你儿子啊?” “队长!”败城苦笑了下,“没办法,乐乐太让人心疼了。” “选训时你可别放水哦!”南默的笑容很快黯淡了下来,“闲话不多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营救陈白。”顿了下,他的声音低落下来,“陈白能不能安全回来,就看你的了。” 陈白是败城的副队长,他不在的时间里应该暂代了中队长一职。败城立时收敛了心神,聆听南默的作战报告。几天后他就出发了,没有时间伤感,甚至没空想想知乐,只有偶尔在夜晚惊醒时,一伸手,空空的臂弯里似乎还有个温暖而瘦削的孩子。 时光飞逝,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时,败城带回了受重伤的陈白,虽然命保住了,却不得不面临退役。他又忙着拉关系安置陈白,好不容易把陈白安排到队里枪械库,才有空想起别的事,想起知乐。 外勤人员给了他一大叠信,全是知乐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满信都是知乐稚嫩的笔迹,尽写一些琐事,吃学穿行,三发小又犯错了,字里行间能看出知乐平稳的心态,有些信的末尾还画了画,有时是猪、有时是羊,活灵活现的,看得他吃吃直笑。 败城正看到有趣处,一只手猛然从身后伸过来,抢过信就跑。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败城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听见手下队员的惨叫,他施施然抢回信,冷笑一声:“再敢抢,八十公里越野等着你。” “老大你不能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抱着败城的腿打滚,“有儿子你就不要兄弟了,没人性!” 败城一脚踩上大汉的胳膊,狰狞地碾了几脚,道:“你再说一句?下次任务不想参加了是吧?来人哪,小黑屋侍候!” 立时有队员憋着笑扑过来,拖起人往外走。大汉像条拖把般在地上滑行,声歇力嘶地吼:“老大你不能这样!老大——!” 等出了屋,大汉不叫了,往地上一赖,哭丧着脸道:“老大也太狠了,信上我啥也没看到呢!” “不懂了吧?”一个白白净净,长相标致的男人蹲下身,比出小拇指,“那信哪,是老大心尖尖写的,你啊,顶多就是这个,明白了吗?” 大汉嘴一歪:“选训时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敢迷惑老大!” “听说是个可爱的小孩子。” “能有我可爱吗!?” “庄元龙你想死是不是?” 败城一封一封看完,只恨不得立时奔回知乐身边,抱抱小家伙。不过,也只能想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笔写信。信写得老长,厚厚一叠,回信也老长,比他的还厚。打开一看,信上满是泪痕,开头写得凌乱不已,满纸都是责怪他不回信。 败城即愧疚又担忧,一再安抚夏天就好了。这样你来我往好几趟,好不容易盼到夏天了,南默却通知今年潜龙选训取消。几乎全部队员都有任务,前段时间又复员了好几个,人手排不开。 败城一听就急了,和南默吵了许久,最终还是听从了命令。他是军人,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是为了私事。无奈之下,他只得写信安抚知乐,还不能说出真实原因。没想到,他的信却如同泥牛入海。他想要继续打听,又有了任务,一走就是几个月。 好不容易回来了,败城迫不及待地问外勤人员,却一封信也没有。 败城有些慌了。 知乐不会逃走了吧?还是犯了什么错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七拐八拐地打听,南默带回的消息是“知乐好得很,还当了训练标兵”,他就越发不解。 当秋天来临时,南默问他:“今年单独选训是来不及了,和飞龙一起怎么样?” 败城怎么可能反对? 他当下就托南默给赵斌带话,务必让知乐报名。南默笑眯眯地走了,却沉着脸回来了,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国庆节结束后,败城去了定好的选训场地。今年的选训计划是他亲自制订的,上面的老大们看后,都是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签了字。飞龙的选训干部看完,默默比了个拇指。 对于这些败城都不在乎,他只是心急火燎地等着。终于,硬骨头六连的选训兵来了,他躲在车里,在几个兵中寻找着。小白脸来了,方江来了,卫广来了,就是没有知乐! “找谁呢?”接兵的飞龙选训干部跑上车来,好奇地问,“有好苗子?” 败城警惕了下,还是没忍住,问:“硬骨头六连有个叫知乐的,没来?” “来了啊。”那干部翻着名单指向人群中一个兵,“不是那个嘛!” 败城一看之下,完全呆住了。 第69章 迷雾 接兵干部所指的兵刚一下车,败城其实就注意到了。 那个兵长得很秀气,同时又充满了锐意,在人群中异常显眼。败城远远的看了,第一眼就以为是知乐,但是细一看,身高首先就不符合。这兵太高了,估摸着快有180了,和他印象中瘦瘦小小的知乐相差太远。另外,这兵的气质也和知乐完全不同在败城的印象中,知乐是只可爱的幼豹,在没有遇见他前,只能孤独地游离在人群之外,警惕而紧张的生活。在遇见他,进入了部队之后,这只小豹子有了窝,有了地盘,不再惶惶不安,食饱吃足后会警惕地趴在阴凉处护卫着地盘,即不残暴也不慌张,充满了力量而又富于美感。 然而,败城现在所见的这个兵则像只受伤的黑豹,冷漠的双眼中满是抗拒,不和任何人亲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关怀,一点点小小的风吹草动仿佛都会引起他疯狂的反扑。下车后,这个兵没有和小白脸他们有任何的互动,一直都站在人群之外,冷漠的观察着四周,这也是败城认为他不是知乐的最大原因。 “是不是搞错了?”败城犹豫地问。 “怎么会?”接兵干部把名册给他看,“喏,还有照片呢。” 败城一看,确实如此,照片上的知乐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依稀还能看出“他的知乐”的影子。 怎么会?知乐怎么会变成这样? 败城焦躁不安地从车里不断张望车外的知乐。看多了几眼,立时引起了知乐的警觉,那双仍旧漂亮的大眼睛利剑般往车子看了过来。知乐对目光很敏感,这点他知道,但此时的这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安,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清澈平和。 知乐终于和小白脸说话了,神态还算亲密,败城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好歹,知乐还是有朋友的。 可是,这并不能挥去他心中的阴影。他向接兵干部要来履历表看了起来。履历非常好看,“训练标兵”、“格斗优秀士兵”、“射击标兵”,一项项的荣誉显示这个一年兵有多么的优秀。可是,他注意到,几乎所有的头衔都是夏天过后才获得的,在夏天之前则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以为是新兵还不熟悉部队,但败城知道不是。 他的心瞬间漏了一拍——知乐,你是在怪我吗? 败城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他只能黯然坐在车里,偷偷摸摸地看着外面的知乐。很快,知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怒气,最终又归于冷漠,转过身去,谁也不理。 小白脸他们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径自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聊着天,甚至连后来跟着另一批兵出现的司马山也没有去理知乐。 从背后看,知乐壮了,上臂有了小山包般的肌肉,但到底还是少年,身形偏瘦,就像是春天抽条的枝芽,柔软而又坚韧。那身体绷得紧紧的,肌肉的线条分明,显然,他是在紧张着什么。 看着知乐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败城心里难受得不行,这会儿,他宁愿司马山“心怀不轨”,至少,别让知乐一个人。知乐最怕的就是孤独,好不容易习惯了集体,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首长,人到齐了。”最后一批接兵干部上车来,“是不是准备开始了?” “等下。” 接兵干部没说什么,他们都是飞龙的人,对于这位“空降”的选训教官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服气,也是有个过程的。在部队里,有实力的人总是能最快地得到认同,败城拿出来的选训计划令他们佩服之余,又暗自祈求以后千万不要落在这位教官的手上。 败城看啊看,却总是看不够。他很想下车去,把知乐抱进怀里不撒手,可是,他不能,不仅不能,接下来的十几天中,他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兵逼到极限。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揪得不行,但再难受,他也得做该做的事。 “五分钟后开始。”败城沉声道,“确定小鸭子们没有武器?” “没有。”干部们精神一振,“来之前都搜过身了。” “好。”败城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又指着知乐道,“注意那个兵。” 干部们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离开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跟着败城的选训官开口了:“首长,还有一分钟,撤离吧。” 败城坐的这辆车也要爆破,他只得最后看了一眼知乐,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兵们集合的地点是一处无人区和山脉交接地的小盆地,一边是千里无人的荒漠,另一边是山高水长的崇山峻岭。盆地的集合点是一大片水泥场,咋一眼看去,会以为是什么旅游区的停车场,再加上停了好几辆旅游大巴在这里,错认也不奇怪。 这里是败城为选训兵们定的“抓捕地”,这一片地区,就是检验每一个兵各方面素质的囚笼。他事先带人把这一片地区都检查过了,确认没有老百姓后才选定。可以说,这里每一个出现的人都是他们另有目的安排的,就看小鸭子们能不能辨别出来了。 选训官们偷偷摸摸地溜走了,当现场只剩下小鸭子们后,气氛悄悄地改变了。 知乐最先嗅到危险的味道,他皱起眉头四下打量,很快发现这里的地形几乎是口锅,选训兵就像锅底的肉。再仔细观察,蓦然发现教官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选训兵们在交头接耳。 知乐考虑了下,悄无声息地往隐蔽处移动,一边走一边轻轻吹了声口哨,见小白脸转过脸点了点头,脚下就加快了速度。可是,还不等他走到最近的建筑物,巨响突然震住了每个人的耳朵——停在操场上的一辆大巴爆炸,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之后,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整个盆地似乎陷入了枪林弹雨之中。 有的兵慌了,有的兵条件反射地卧倒,还有的四处找掩蔽物,一路狂奔向最近的建筑。知乐先放低了身体,缩小目标,很快就发觉,除了一开始爆炸的热浪之外,并没有曳光弹,无法判断射击点。 教练弹? 知乐瞄了眼小白脸,发觉他们四个人,包括司马山在内,正拼命往最近树林边缘跑去。他放下心来,刚要抬腿走人,几个东西咣里咣当地砸进了兵群中,接着,一阵烟雾弥漫了开来,兵们立时涕泪横流,四肢发软,很快就倒在地上没力气了。 知乐判断了一下风向,装作往上风方向的森林跑,跑的时候“不小心”路过烟雾边缘,慢慢脸朝下倒在地上。小白脸几个人此时已经跑到森林边缘,却又被顶着脑袋逼了回来。卫广还想反抗,对方直接一拳头过来,不用烟雾,他直接倒了。 等空场上倒了一地的兵后,陆续有人从森林中出来了。这些人穿着便装,手里拿着制式武器,不少人还叼着烟,一脸痞相。他们零零散散的,似乎散漫无章地往空场走去,一边走一边检查躺倒的兵。 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个装晕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操起手中的枪对着那兵后脑就是一枪,鲜红的血和脑浆一起迸了出来,溅得老高,之后,似乎还不够泄恨,又连开了四五枪。回荡的枪声中,装晕的兵开始瑟瑟发抖,开枪的人吐出口中的烟,对着天上就是一梭子子弹,大喊:“还有没有装晕的?再不起来,可就和这个人一样了!” 好几个兵坐了起来,脸色发青。知乐没有动,躺在地上不断斜眼盯着那具的“尸体”,想看出个究竟来,只可惜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非常明显。 “怎么样?我就说能成功吧?”杀人的大笑起来,“告诉你们,这批都是选出来的精英苗子,部队肯定不会舍得放弃的!而且,这里面还有好几个高官的儿子,放心,肯定换得到钱!” “庄元龙,你这样要倒大霉了吧?”有人问。 “何止倒霉!?”姓庄的男人斜了一眼,“不就是上军事法庭吗?老子把头都提裤腰带上了,怕个屌!有怕的现在退出,回去找老娘哭!赶紧踢醒他们,难不成还要我们把他们搬上车啊?” 一阵呼喝和击打声后,兵们都醒了过来,身体却还是软绵绵的。知乐也被踢了一脚,不动声色地装作刚醒过来,费力地往兵们中走去。 等所有的兵都坐成一团了,庄元龙站在前面,耀武扬威的说:“在等什么呀?是不是在等你们的教官?告诉你们,老子就是你们的教官,这期的训练内容就是怎么直接下地狱,明白了吗?” 听见这话,兵们还算是冷静,很多人还处于怀疑中。没想到,庄元龙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般,问:“认为是演习的人举手!” 零零散散有几个兵举起了手,庄元龙笑了,看了看表,道:“也差不多了吧?” 猛然间,山顶上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和呼喝声,之后,突然间又沉默了。所有人屏息静气地等待着,树林中一阵喧哗,几个人影冲了出来。兵们一看,正是刚才接他们的干部,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首长!” 知乐也紧张地看过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般。 第70章 演习?实战? 话音刚落,庄元龙懒懒散散地举起手中的枪,一击命中了最前面人的额头。那人往后一仰,怦得一声砸在地上,抽搐几下后不动了。后面的兵立刻还击,无奈人数太少,很快,所有的教官都倒在了地上,有没打中要害的,正不住挣扎着,哀嚎声响彻空旷的山谷。 选训兵们呆了。 那个没死的胳膊被打飞了半截,如果是演习,怎么也不可能为此牺牲一只胳膊吧?很快,有人过去踩着那兵补了一枪,哀嚎声顿时停止了,选训兵的噩梦却刚刚开始。 “小崽子们,告诉你们,我就是这次选训的教官之一,你们要进的飞龙现役成员!不过,老子不想干了!老子拼了命,流了血流了汗,提干没有我的份,送死就是我的命!我的提干名额凭什么被那些头上有人的兵顶替?这公平吗?不公平!所以老子不爽了!老子要钱!要女人!要好日子!所以,臭小子们,老老实实等部队把你们换回去,明白了吗?” 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料不到居然碰上这种事,在他们的想像中,他们不去惹别人就算好的了,居然还有人敢惹他们?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许多漏洞,诸如这个兵是怎么拉拢了这么多人混进来的?武器又是从哪里来的?只可惜,经历了刚才的场面,没几个人还能够冷静的思考——这其中不包括知乐。确认了小白脸四人没事后,他就一直观察着那个被打中后脑的兵,直到发现那个兵居然还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后才放下心来。 只是个测试,太好了……太好了。 知乐慢慢收拾了情绪,看向站在前方的庄元龙,越看越多破绽,最重要的,他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到杀意。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比起杀意,这些“绑匪”们更多的是挑剔。 庄元龙咆哮着:“有没有要说的?” 有个兵颤抖着举起手,小声说:“报、报告。” 庄元龙一听,大笑起来,以戏谑的口气道:“首长准你说!” “我、我家里有钱,可以给你钱……” “哦?”庄元龙眯起眼睛,走了几步到那兵面前,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那兵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说:“当、当兵的……” 话音一落,庄元龙一脚就踹了过去,一边踹一边骂:“老子的提干就是被你们这种人顶了!你还敢提?我叫你提!叫你提!” 没几分钟,求饶的兵就没了声音,像块死肉般瘫在地上。庄元龙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环视一圈,问:“还有没有人想要给我钱啊?” 兵们噤若寒蝉,却无人露出屈服的神情。教官的牺牲和战友的求饶激起了他们的血性,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怒火,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准备动手般。 庄元龙笑了笑,围着选训兵们绕了一圈,说:“别跟我耍滑头,你们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就是飞龙的兵,就是本来要教你们的人,飞龙会做什么,你们会做什么,我都知道!如果想试试的,尽管可以来嘛!有觉得这还是演习的,欢迎你们用你们的身体来检验,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操场上静悄悄的,不少兵都低下了头去,而在山的另一面,一辆军车上,败城和几个选训教官看着监控画面,都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候要是有愣头兵发难,教官肯定要下重手,万一要是出事,那就是大事。选训有伤亡指标,但这并不代表兵们的健康与生命不值钱,如果有可能,没人希望出事。 实际上,败城的这个计划一送上去就受到了不少批评,指责他“乱来,罔顾人命”。不过,最终还是批下来了,一方面是组织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一个考验。南默说过,如果出事或者这批兵选得不成功,恐怕,他的军旅生涯也到此为止了。他目前还是以借调之名安排在潜龙,半年多了,至今也没完全调过去,这种事闻所未闻,可见上次他得罪的人势力之顽强。 败城不在乎,他一心只想着知乐,而现在,他担忧的更是知乐。 千万别动手!知乐,别动手! 令败城庆幸的是,知乐乖乖坐在地上,一语不发。直到兵们被驱赶着上车了,车里的教官们才松了口气。 通话器响了,有声音说:“首长,第二考场一切顺利。” 不一会儿,又是一条:“首长,第一考场顺利,选训兵已上车。” 选训分为三个考场,因为怕兵太多,教官控制不住。败城在传来的第二考场名单上已经发现了于正和捣蛋鬼的名字,而他在这里,也是特别问了知乐会在哪一个,才巴巴地赶来,只为了能亲眼看看。 很快,通话器里传来了庄元龙兴奋的声音:“第三考场大胜!老大,我演得怎么样?帅不帅?你出气了吗?” “我出什么气?”知道败城事的人都认为他这个计划是一种嘲讽,他也不辩解,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歪。 “矮油,老大,我们是什么关系!”庄元龙精神振奋地道,“放心吧!我肯定把这帮小崽子训成狗!对了,你那个儿……” 败城果断关掉了通话器,几秒后若无其事地打开,庄元龙正在嚷嚷:“老大!老大!不行啊,孙治啊,你给看看是不是坏了?” 有个稍微年轻的声音响起:“你通信课干嘛了?坏没坏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知道!” 败城看见旁边飞龙的教官都面容扭曲,一付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黑着脸对通话器道:“庄元龙,下次任务你留守。” “老大!老大你不能这样!”通话器里立刻传来了哀嚎,“老大,我是真心为你,我……” 撕打声传来,不一会儿,孙治的声音响起:“老大,选训兵都已经上车了。” “路上注意他们逃亡或者动手。” “晓得。”孙治道,停顿了下,又说,“有些兵可能已经看穿了。” 败城并不意外,有些期待地问:“你觉得有哪几个?” “一个小白脸,还有个长得挺好看,挺小的那个。” 孙治比庄元龙要聪明多了,自然不会直接提名字。小白脸的特征很明显,在一堆黑老爷们里真是如同黑夜明月,那张怎么晒也晒不黑的脸着实凭添了不少烦恼,也成了一大标志。知乐的长相也是,再怎么壮实,别人还是能一眼看出他是个孩子,毕竟才17岁。 败城彻底放下心来:知乐明白了,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遗憾的是,他很快就认识到这个想法有多错误,并且为此后悔了许久。 选训兵被塞进一辆军卡里,那车还挂着军牌,车厢和驾驶座上满是鲜血,车身上有不少弹孔,显然这儿曾经有一场激战。到这里,大部分兵们都已经相信这并不是演习,有人提出疑问,却被一句“演习会把胳膊打飞吗”给堵住了。 小白脸拉着几个硬骨头连的兵坐到一起,司马山一见知乐,立时担忧地道:“知乐,你没事吧?” 知乐摇了摇头,虽然疏离,却也没有不理人。他这付态度,司马山倒也习惯了。 从夏天过后就是这样了,不止一个人提起过,“如果排长还在就好了”。大家都认为,就是因为败城的离开,才会让知乐变成这付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有一个人知道这其中还另有原因。 小白脸凑到知乐身边,小声道:“你怎么看?” 知乐压低了声音回答:“我们中有叛徒。” 小白脸一怔,眼睛亮起来:“你是说死的那个兵是假的?” “看见他呼吸了。” “会不会还没死。” 知乐斜了小白脸一眼:“你见过打中后脑还不死的?” “也只有你敢盯着看。”小白脸嘿嘿一笑,贼兮兮压低了声音,说,“马上就能见到你小爹了,开心吗?” 知乐的表情一僵,又变得冷漠起来:“这有什么开心的,我本来就不想来的。” 小白脸无奈地道:“别这样,乐乐,我想排长肯定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故意骗你。” 知乐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小白脸,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来:“烦不烦?” 小白脸默默地退下了,他觉得知乐倔得不可理喻,可是有时候见知乐孤零零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心疼。 说来说去,都是某个败类不好!妈的,我要给知乐另外介绍男人! 小白脸的好意知乐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在败城离开后,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接受别人好意的能力。他隐隐的有些害怕,那种拥有后又失去的感觉是如此可怕,甚至比从未拥有过更难受。 卡车似乎故意开得很快,在山路上左拐右拐,满车的兵就跟着车子来回摇晃,不少人撞在车壁上,疼得呲牙咧嘴。不少人开始抱怨,但当车子停下后,车厢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第71章 风雨中的相会 庄元龙停的地方是个浅湾,胆大的可以直接跳下去,顺水正好能到达一个浅滩。目前天气还不热,下水倒也不是太危险,这是选训组给兵们设计的一条逃亡路线,一路上早就布好了暗哨。他故意停了好几分钟,不下车,盯着车厢里的监视画面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走,不禁失望地道:“这批兵不行啊,胆子太小。” 孙治接话道:“主要也是今年的选训做得太逼真,南队长都说花钱太多了。” “是真的不是更应该溜走吗?留下来等死啊?”庄元龙轻蔑地说了句,在身上摸了摸,“我怎样?要不要叼根烟增加点匪气?” 孙治瞄了庄元龙一眼,说:“不用叼烟。” “很好!”庄元龙兴致勃勃地下了车,几分钟后又钻了回来,“靠,孙子你说我匪气!” 孙治抬头盯着庄元龙,也不吱声。庄元龙自己就先怂了,骂骂咧咧地往后车厢走去,不耐烦地敲了下车栏,刚要大吼,眼睛就挨了一下。这下来得又急又重,他知道有兵要逃了,也不吭声,忍着疼架住了下一拳,抓着偷袭者手腕一拉一带,把人直接扯出了车厢。 一转身,先逃离车厢,躲过接下来的偷袭,庄元龙泪眼朦胧中对着偷袭脑袋地方哐哐就是两拳。偷袭者一下子软了,他掐着那人脖子拎起来,大吼一声:“你们走走看,老子把这小子皮给扒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庄元龙扫了一圈,立刻发现少了一个兵。 偷袭只是电光火石的时间,等孙治拿着枪过来后,局面已经被庄元龙控制住了,代价是肿了一只充血的眼睛。 “孙子,跑了一个!”庄元龙大吼道,“快追!” 前后车上的人陆续赶来,兵们又被赶回了车上,不少兵还挨了拳头,一付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偷袭的是卫广,庄元龙那几记重拳够他受的,小白脸和方江把他拉回来,紧张地检查着。 庄元龙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这点拳头都挨不了当什么兵,回家奶孩子去!” 等上了车,庄元龙立时变了脸,紧张地道:“这批兵有没有练过硬气功啊?不是侦察连出来的吗?我靠,我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孙治盯着监视器画面,头也不抬地道:“怕打死人你还下重手?” “我这不是被打急了嘛。”庄元龙噘着嘴,一脸委屈,“那小子下手真狠,我这只眼睛好疼的!” 孙治这才抬起头来,扒着庄元龙的眼睛看了看:“没事,没瞎。” “废话么!”庄元龙疼得嗷嗷叫,却又不敢反抗,捂着眼睛没好气地道,“瞎没瞎我不知道吗?” “行了,人醒了。”孙治把监视画面给庄元龙看,暗中也松了口气,“这批兵还行了,你那拳头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吗?这家伙吃了你好几拳这么短时间就醒,平时应该不错了。” 庄元龙盯着画面上的卫广,又怒又欣慰地道:“这小子要是进队了,老子不调教他!” 通话器响了:“老庄,人没找着。” 庄元龙抓着通话器用力喊:“我靠!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兵居然都抓不住!” “这家伙不像新兵,一点痕迹也没有,而且还布了个陷阱,差点把我们抓了。” 这么一说,孙治来了兴趣:“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通话器那边停顿了几秒,又重复,“相当不错,应该不是部队里学的本事,这家伙估计有点儿背景。” 孙治和庄元龙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监视画面,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车厢里早就因为刚才庄元龙吼的那一嗓子而沸腾了,硬骨头六连的兵都一脸振奋。论起在山里的逃亡,有谁能比得上知乐?只要知乐逃出去了,他们就有希望了。 “一个人有什么用!”有兵不屑地说,“这里几百里都是无人区,他就算能跑出去,没有水没有吃的,他能跑多远?” 方江一听马上要急眼,脏话还没出口就被小白脸按着脸贴到车壁上去了。 小白脸冲那泼冷水的兵笑了笑,道:“你不懂,对知乐来说,进了大山和丛林就是回了家。” 那兵还想说什么,车厢猛地被敲了一下,庄元龙的咆哮从驾驶座传来:“小崽子们,有没有想跳车的?想跳赶紧跳,等会儿开起来,再跳就死定了!明白吗?” 这是怕有愣头兵跳车出事啊,小白脸心想,不由得有些好笑,却还是憋住嘴,装作正经的模样。很快,车子重新启动,兵们带着惶惶不安的心情上路了。 知乐看着车子开走才离开,他很怕有人跟着过来,被逮回去还好,万一真跑走了,他肯定要去照应一下,反而多了个累赘。此时,只剩他一个人了,倒是正好了。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决定先找到江,空气中的湿度和隐约的水声告诉他那条江离这里并不远,沿江走,至少有随时可以饮用的水以及无法辨别方向时的恒定标志。 一个小时后,他就找着了那条不认识的江,江面并不宽,流动倒是挺急。他先喝了水,再看看日头和地势,开始沿江前进。他并不着急,反正也不是真的出事,一时间,他似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自由自在却又空虚无比。 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生活已经大变样了。知乐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两相对比一下,他突然一下子迷茫了。现在的生活快乐吗?他也不知道,更重要的,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把这条路走下去。 走走停停,偶尔察觉有人活动的迹像,知乐就先一步躲了起来。他躲藏的地方都十分巧妙,虽然现在长大了,再也藏不到树洞这些地方,但脱了衣服,在身上抹了泥和草叶,再顺着枝干的位置摆放好肢体,倒也瞒过了不少人。对空着手进入森林的他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 等到了傍晚时,知乐察觉出不对来了:空气中十分潮湿,天色压得极低,云层的形状令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要下暴雨了吗?他看了看两边的山形,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败城看着追踪器上代表知乐的亮点,焦急万分地喊:“周围有没有人?” “没有。”一边的教官也急了,“他走得太快了,神出鬼没的,没人跟得上。有时候明明看跟踪器是在附近,就是看不见人!” “飞龙的兵现在就是这素质?连个毛孩子也找不着,要你们有什么用!”败城看着天气预报,气急败坏地骂道,“准备组搞的什么?今天有暴雨为什么不提早说!?” “气象台那边也不能肯定,刚刚才传来的消息……” “我不管!”败城打断了教官的话,“给我找!” 败城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风雨欲来的气息连他都感觉到了,被吹起的断枝和小石子打在军车上,仿佛敲在所有教官的心头。 当发现知乐加速往森林深处移动时,败城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去找他!” “首长,你……” “闭嘴!”败城是真急了,“确认所有教官和选训兵的安全!” 败城怕的不是雨,而是暴雨带来的泥石流,在山里,泥石流的发生毫无征兆,那些看起来结实的山崖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了,更不用提还有落石和树倒的危险。 他带着追踪器,一路往亮点奔去,唯一幸运的是,知乐选择的前进方向和他们选择的驻扎地很近。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时,天已经开始飘雨了,几分钟内就转成了瓢泼大雨,砸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看了下追踪器,亮点已经停住不动了,离他顶多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败城紧走了一刻钟,远远地看见了一座断裂的坡崖。他的心一紧,奔过去后,发现那崖应该不是泥石流形成的,有些年头了。他确认了追踪器的位置,尝试顺着陡峭的坡路往上爬,边爬边喊:“知乐!乐乐——!” 无论他怎么喊,耳中始终只有风雨的呼啸声。这场景不禁令他联想起离开的那天,直升机的轰鸣声中,知乐也是这样拼命的喊吧?然而,无论怎么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如同今天这样。 败城不相信宿命,当兵的大多都不会有宗教信仰,因为很容易陷入自我暗示的不良循环,但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小迷信。比如,每次出任务前,败城队里的人都不会吃红烧肉。 声歇力嘶地吼了五六分钟后,败城的心慢慢沉浸进了冰水里,从未如此害怕过。当绝望几乎支配他时,一声隐约的应答传入耳中:“小爹。” 第72章 雨夜的拒绝 知乐当然明白下暴雨的山林有多可怕,他很有经验,比这更大的暴雨都遇过,他早就有了主意,并不害怕。他本来已经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钻进去就等着雨过天晴了,没想到,就在要睡不睡的时候,败城的声音遥遥传来了。 一开始,知乐以为是幻觉。 怎么可能!?小爹怎么可能在这里?然而,当那喊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后,他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那一刻,知乐激动得差点直接奔出去! 只是,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知乐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败城。 尽管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的想像过见面后要怎么“敲诈”小爹,要怎么抱着不松手,怎么撒娇胡闹。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他的幻想渐渐也消失了。 为什么明明没有希望,却老让我等呢?为什么明知道我去不了,还是劝我不要急?你明明不想见我了,小爹,就连你的离开都那么突然,明明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走的时候,我都那么努力不拖累你。我相信你的话,只要夏天就可以再见。可是,你无视了我那么久,接着又一再许下无法实现的承诺。小爹,你真的还需要我吗? 知乐找不到答案,即使小白脸和于正一再为败城辩解,但是在现实面前,再巧的话都是如此苍白。他等了,一次又一次,等来的却只有失望。 “知乐,你的想法就是错误的!排长又不是去渡假,他是一个兵,当他有任务时,难道你只会抱怨他不陪你?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怨气连天的,对得起他吗?他首先是一个兵,之后才是你的爹!” 于正的教训令知乐真的明白了,于是,他害怕了。 我是小爹的累赘吗?是个没用的人?没有我,小爹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所以,南默来时,知乐明确地表达出不想进入特战大队的意向。哪怕南默走后,于正和赵斌骂了他一顿,也不改变主意。而这次飞龙选训,他更是拒绝参加,无论于正怎么劝,他始终不松口。 最终,还是小白脸说动了他:“乐乐,你要复员我不拦你,出去后你三个哥哥罩你,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你想走,也要和你小爹说一声吧?败城走的时候,不也特意和你打招呼了吗?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你真不去?” 知乐心动了,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报名了。可是,真正能见到败城时,他又胆怯了。他即害怕又愤怒,还满是伤心,恨不得立刻跑得远远的。不知道是演习时,当他看见教官被“射杀”时,小心脏吓得乱跳,差点直接扑了出去。他死死盯那几个教官,生怕里面出现败城的脸,幸运的是,最终这一切被证实都是演习。 那一刻,知乐心中的所有委屈与怒气都不翼而飞,想的只是:太好了,小爹没事! 此时,败城却突然出现了,知乐往外面跑了几步,又缩了回去。他忧心冲冲地看着外面,甚至捂上耳朵不想听那喊声。可是,当败城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后,他终于坐不住了,几步跨到洞口,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怯怯地喊:“小爹?” 败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手电筒的光柱准确地照了过来,知乐眯起了大眼睛,没几秒,眼前多了一片黑影,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落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败城抱得极紧,紧到知乐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败城急促的心跳声,莫名的焦躁都融化了。 “知乐!乐乐!乐乐你没事吧?” 败城一迭声的问话令知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用力推开了败城,在对方讶异的眼神中呆了一会儿,转身走开了。 知乐找的是悬崖上一个凹陷,并不深,很浅,四周却全是岩石,里面的地势偏高。他是顺着植被密度找来的,隐蔽性好又可以躲避风雨。 败城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衣根本挡不了这样的暴雨,更何况还是在黑夜里越山,几乎是一一步三滑,还得不时注意掉落的石头和树枝,即使是他,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冷冰冰的对待,哪怕对方是知乐,他的怒火也一下子升了起来。 “你怎么乱跑?” 知乐本来就心情复杂,委屈、生气、心酸又掺杂着担心、害怕,此时败城这么一骂,他的怒气也起来了,硬梆梆地回道:“我被抓了,难道不该跑吗?” “有你这样往深山跑的吗?”败城气急败坏地道,“我教你这么久的东西都给狗吃了?” 知乐更气了:“我本来就是野孩子,不像你们这么厉害,行了吗?如果看不起我,那我走好了!我不当什么兵了,这里才是我生存的地方!这样你满意了吗?” 败城被顶得噎住,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知乐。他印象里的知乐不是这样浑身长刺,更不会把背对着他,不理不睬,联想到先前南默的态度,他不禁有些心凉。 养了半天,还是养不熟这个野孩子吗? 败城嘴唇颤抖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一句字也没吐出来。他想走,可是看了看外面的暴雨,还是叹了口气,把外衣脱下来绞干,坐到了地上休息。等心情稍稍平静后,他打量了下这个藏身处,才发现还真不错,结合周围的环境,他不得不承认,知乐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他不太明白,知乐怎么就笃定这里不会出现泥石流? 败城脑中正翻腾着各种念头时,冷不防眼前多了一阵东西,他定晴一看,是知乐的外套和外裤。 选训兵来时穿的都是常服,衬衫、领带加外套。他抬头一看,发现知乐居然只穿着衬衫,下面光溜溜的露着两条腿。 败城当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知乐顿时就撑不住了,面红耳赤地把衣服和裤子要收回去,他赶紧拉住:“给我!给我!” 知乐丢下衣服裤子,撇着嘴返回了洞穴深处,尽量离败城远远的。还好这个天没冷到极致,只要身上是干的,倒也能受得住。 败城穿好了衣服,回头瞄了一眼,见知乐蜷成一团的身形,那么小,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他的心立时软了。无论怎么强硬坚毅,在知乐面前,他始终没办法做到和面对别人时一样。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暗叹一声,败城对知乐招了招手,道:“过来。” 知乐大眼睛快速转了一下,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败城板起脸,严肃地道:“你现在是兵,我军衔比你高,你这个兵就要听我这个干部的话!我现在命令你,过来!” 知乐一脸的不乐意,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又委委屈屈地蹲在了败城的胳膊下。不一会儿,冷风一吹,他不自觉地缩得更紧,上半身整个钻进败城怀里去了。 败城揽着知乐的肩膀,才发现他还是这么瘦,捏了捏他的肩膀,感叹道:“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肉呢?” “长肉了。”知乐小声嘀咕,“我快一百四了。” 败城一怔,习惯性摸着知乐毛糙糙的头发,说:“头发也长了,有空小爹给你剪。” 这句话一出口,败城感觉胳膊下的身体一僵。他低头一看,知乐偏过脸,似乎在哭般。他犹豫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乐乐,你是不是生小爹的气了?” 第73章 小爹,我们洞房吧 知乐没吱声,头越摆越低,就像是在认罪般。败城越看越是可疑,偷偷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出其不意地一扭——本来以为是在偷哭,却发现他满脸怒容,一付恼火的模样。 败城有些出乎意料,脱口而出:“你在和谁斗气呢?” 一听这话,知乐更生气了,用力一甩头。败城恰好一松手,他那劲就使大了,安静的洞穴中只听卡嗒一声,他的脖子顿时就僵了。 败城的笑立时就憋不住了——再怎么装模作样,归根就底还是个孩子! 知乐脸臊得通红,还是硬生生地别着脖子,不肯看人。败城见他这付样子,什么火气也没有,揽着他的肩膀想了会儿,随口聊着:“乐乐,我走了后一直在想你。我怕你不适应部队的生活,万一你要是和谁起了冲突怎么办?小白脸有没有照顾好你?你有没有听于正的话?我宁愿你和于正多接近,小白脸这家伙太奸诈,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知乐忍不住为朋友辩解,“小白脸很聪明的,他教了我许多事。” 撬开了知乐的嘴,败城马上接口:“他的点子就一定适合你呀?你和他又不是一样的人。” “我怎么和他不同了?”这一下似乎是踩到雷点了,知乐用力耸耸肩膀,拱开败城的胳膊,“我就知道你觉得我不如他!我没他聪明!我没上过学!我不如他好,行了吧?” 败城听着听着,听出点蹊跷来了:乐乐这是在自卑?靠,谁给他灌输了这些东西? “谁说你不如他了?” “大家都这么说。”知乐噘着嘴,蹲在败城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地面,“大家都喜欢小白脸,没人喜欢我……” 败城在心里骂了小白脸一顿,嘴上赶紧说:“我喜欢你的。” “你?”知乐用眼角瞥了败城一眼,哼了声,“你又不在!” “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这次知乐不说话了,盯着地面,一脸浓重的失落与沮丧。 “于班说了,你是厉害的人,我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想起于正当时的话,知乐的心里就像是灌了冰水,几乎无法呼吸,“我不能拖累你,不然大家都会怪我的。” 败城把要算帐的名单又加了个于正,安慰道:“你也可以和我做一样的事,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 知乐又不吱声了,败城期待了许久,忍不住着急地道:“乐乐,你觉得好不好?” 几分钟,两个硬梆梆的字砸了过来:“不好。” 知乐慢慢转过脸来,表情冰冷,眉眼之间尽是败城陌生的疏离神色,他面无表情地轻声道:“首长,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孩子吧?我也会长大的。你不用再哄我的,我知道我没办法和你一样。我来参加这次选拔,就是为了和你说一句,两年后我就复员了,小白脸他们会帮我的。”停顿了下,他都不敢看败城的表情,咬着牙说,“我会去读书的,你不用担心我走老爹的歪路。我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就安心当兵吧,不用管我了!” 知乐说完,也不看败城,低着头缩去了另外的角落,背对着败城。他恨不得捂起耳朵,把接下来的责骂和谴责全部拒之耳外。 小爹肯定讨厌我了!小爹再也不会理我了!小爹,这次八成是真的不要我了! 知乐鼻子发酸,却不敢哭出来。他用力蜷成一团,胳膊捂在脑袋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试图什么也不听。洞穴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心存一丝微弱的希望期待了好久,败城却仍旧一语不发。 小爹…… 知乐的眼泪正要掉出来,沉闷的轰隆声突然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头顶般。他抬起头,正辨认这声音时,后领突然一紧,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把他拖向了洞口。 知乐抓着地面,试图停下身体,但那股力量却太过强硬,充满了不允许拒绝的意味。他一脑子的莫名其妙,不由得有些慌张,正要喊,拉他的力量停了。 他仰起头,看见败城一手拉着他的衣领,皱着眉头探出洞观察。 “小爹?” 败城缩了回来,疑惑地道:“不是泥石流?” “这里不会有泥石流的。”知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解释道,“我选的这里地势高,而且是岩石型山体,浮土上有杂草,今年春天的雨一下,该落的土都落完了。” 拉着后领的力量消失了,知乐一屁股坐到地上,心脏怦怦直跳。 小爹还是要我的!小爹还是关心我的!在关键时候,他还是会保护我的! 知乐心里涌出一阵喜悦,回过神后,败城已经站在面前了。他抬头看去,败城的身材如此高大,居高临下的角度令他不禁有些害怕,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败城面无表情地附下身,问:“怕了?” “没、没有……” “没有?” 知乐慢慢恢复了镇定,梗着脖子喊:“就没有!” 败城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知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立马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知乐恼羞成怒得一脑门汗:“小爹你又耍我!” “谁叫你和我闹的?”败城哼哼着说,“你要复员?你以前怎么和我说的?什么一辈子都是假的,谎话?你就这么对我啊?亏我还拼命想把你弄进来!我这是为了什么?啊?你那时候说的那么漂亮,现在呢?什么狗屁感情,都是假话!” “不是!不是的!”败城说了没几句,知乐的眼圈就红了,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说谎!我没有!” “你不是要复员吗?你不是不参加选训吗?”败城把身上衣服脱下来,对着知乐披头盖脸的抽过去,“你现在胆子大了,敢和我闹了?翅膀硬了能飞了是不是!?” 知乐终于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那是因为于班说我要照顾你,我要听话!说你是干大事的,我不能拖累你!我是真喜欢你的!不是我想复员的!我、我找不到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听到这里,败城终于明白了原委,大大地松了口气,把衣服抖开包住知乐。知乐长高了,已经快到他的眉毛了,那张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哭得通红通红,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落。他一边笑一边心疼,卷起衣袖擦了擦知乐的脸,说:“你啊,就会让我操心!” 知乐泪眼朦胧地抽泣道:“小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这时候怎么不精明了?”败城捏着知乐的鼻子晃了晃他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不是说过,一辈子就和你在一起了!” “但你总是说话不算话。”知乐揉着眼睛,“你说夏天的就让我来见你,结果夏天根本没消息。你说经常给我写信,但好几个月没消息。你还说是来接我的,却还要选拔,我要是选不上怎么办?小白脸说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这次,我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败城默默地决定额外给小白脸和于正设置难关,嘴上却说:“乐乐,你才十七岁,今年不过还有明年,明年不过还有后年,谁和你说就一次机会你踹谁去!你看看其他人,都比你大上三四岁,你急什么?再说了,我如果认为你过不了,会叫你来吗?”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凑近知乐,“这次的选拔,我有给你放水。” 实际上,整个人选拔计划就是一个大型逃亡计划,更接近实战,对知乐来说当然是如鱼得水。这要说是一种“放水”,确实是,但是在普通兵的眼里,倒是更严厉艰难了。所以,败城这话只是一种安慰。 知乐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知乐眨巴了下眼睛,迟疑地道:“还是不要吧,这样不公平。” 这话说得败城高兴,咧了咧嘴,拍拍知乐的脸:“行了,你就别管我的闲事了。” 知乐的脸颊潮红,眼圈都染了红色,长长的睫毛湿润润的,大眼睛眨动时仿佛随时会溢出水珠来般。败城捧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叹道:“你啊,也就这张脸最可爱,人就像只小豹子,动不动就给我来一爪子,你真是恨不得让你小爹我疼死哟!” 知乐瘪着嘴,小声道:“谁叫你不和我说明白。” 败城拉着知乐走到洞里干燥的地方,坐下来和他搂在一起,沉默了会儿,认真地说:“乐乐,我要和你说清楚。不管我们的关系是什么,首先,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们有保密条令,所以,哪怕我再喜欢你也不能说,明白吗?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我也难过,可我还是不能说。你如果来了我这儿,也要做到和我一样,如果你做不到,我宁愿你不要来,因为你最后还是会违反纪律的。军法无情,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人情来算的,如果你真的违反纪律,哪怕我再伤心,也会亲手处理你!” 停顿了下,败城叹了口气:“乐乐,我有许多事身不由己,所以,你的委屈我只能从别的方面弥补你,明白吗?” 知乐脱口而出:“所以给我放水吗?” 败城拍了知乐一巴掌:“你觉得我像是这种人吗?” 知乐一撇嘴:“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你说什么?” “没有!” 败城拍了知乐屁股一巴掌,俩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知乐把脸埋进败城的怀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小爹。” “嗯?” “我害怕。” “我在呢。” “我就是害怕你不在。”知乐直起身,犹豫的口气消失不见,坚定地直视着败城道,“小爹,我要你给我一个保证。” 败城狐疑地道:“保证?” “保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败城笑着说:“我保证愿意……” “不是这种!” “哪种?” 知乐的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说:“小爹,我们洞房吧!” 第74章 不一样的亲亲 败城的脸立刻黑得堪比外面下着暴风雨的夜晚。 “你说什么?”他指着知乐的鼻尖,“你再说一遍?” 知乐被指得一缩脖子,强作镇定地说:“我、我们洞房吧……” 败城巴掌都扬起来了,看着知乐脸上一道道刚刚干掉的泪痕,还是没打下手去。他把知乐从怀里推出去,怒气冲冲地道:“你整天脑袋里就想着这些事啊?你就不能想想正事?” “人类繁衍不是正事啊?”知乐不服气地嘴硬,“再说了,你拿什么来保证啊?空口无凭的!” “我说的话还不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见知乐要开口,他赶紧补充,“就算不算数,也是有客观原因,我本人没想那样!” “就是因为有客观原因,所以才要你给我点什么啊!”知乐见败城的语气软了,顿时气也壮了,话也利索了,“我们在一起做些什么,有了特殊的秘密,我就不怕了!你不在我也不担心,因为我们是有共同秘密的,关系不一样!洞房不是很好吗?又不是违法犯罪,又不损害别人的利益,而且也是很舒服的事啊!怎么不行了?” 败城气急:“那你也得让我喜欢上你啊,哪有用这种事来威胁别人的?再说,我喜欢的是女人!” “我怎么威胁了?你喜欢女人为什么要亲我?”知乐也气,“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的,难道你说的一辈子和我不是一个意思?你骗我!” “我……” 败城算是知道什么叫自所掘坟墓了,他的本意当然是哄住知乐,以亲情替换爱情。没想到知乐却用这话来将他,他也不好说“我以前是骗你的”,不管怎样,“一辈子”这话他是放出去了,至于怎么解释,显然他和知乐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 “小爹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没!” “那就洞房!” “不行!” “你上次还亲我呢?洞房和亲亲有什么区别?以前的人亲亲就要结婚的!” “区别大了!”败城被噎得额头青筋毕露,果断岔开话题,“这些是不是小白脸教你的?” “不是!” 这回答来得太快,败城更加肯定了:“一定是他教你的!你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知乐立刻斜着眼仁看过来了,一脸警惕,“我不可能这么聪明?” 败城及时改了口:“不可能这么坏!” 知乐瘪着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被败城推开,再粘过去,又被败城推开。 “你怎么跟我的队员一样,别粘粘糊糊的!” 败城终于感觉出知乐那些搂搂抱抱之外的深意了,说实话,初始确实有几分毛骨悚然,但一想到对像是知乐,这种负面感顿时就好了许多。 没想到,知乐一听这话,眼中立时凶光毕露,问:“你什么队员?” 败城还不知道踩了雷区,随口道:“就是像你一样的兵。” “像我一样粘着你?” 想到庄元龙的个性,败城就是一阵脑仁疼:“比你还粘!” 下一秒,败城眼角瞄见知乐就扑了过来,他伸出胳膊反射性一挡,却被紧紧抱住。知乐就像是一只小豹子般用柔软却坚韧的身体紧紧压着他,恶声恶气地说:“只有我能粘你!只有我能亲你!你不许和别人好!” 败城这才知道触到知乐逆鳞了,刚要辩解,知乐已经有了动作。 知乐认真“学习”过——不如说,小白脸认真灌输过他“正确的性知识”——现在,他觉得实践的机会来了! 败城只觉得嘴唇上一暖,一只冰凉的手同时顺着他的胸口就摸了下去。覆在嘴上的唇仍旧那么稚嫩,即没有动作,也没有挑逗,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他最害怕的就是知乐在部队随便拉个人乱搞,那对他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知乐能够老老实实的“碰嘴唇”,他很欣慰,但那只越摸越下的手却令他极为不爽。 他一把抓住知乐那只乱摸的手,扳着拇指一扭,压着他的嘴立时一咬,正好咬在他的唇上。他闷哼了一声,屈起膝盖一蹬地面,利用身体的力量侧翻过去,把知乐压在地上,抬起身怒道:“乐乐,不要乱来!” 没想到,知乐这次却绝不退缩,冷着脸道:“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和我洞房!” “你这是犯罪!” “那你逮我好了!”知乐一边说一边又扑了上来,动作迅猛。 败城无奈之下只好出手,拳头过去,知乐敏捷的一歪头,根本不防御,两只手就去拉败城的裤子。知乐只穿着短裤,败城的作训裤虽然湿漉漉的,却一直没脱,此时,他无比庆幸这个决定。军布湿了,摩擦力大增,知乐拉了几下都没拉下来,急了眼,撑起上半身想要抱他。他狠狠心,对着知乐的脑袋就是一拳。 没想到,“小豹子”结结实实吃了一拳,晃了晃脑袋,又再攻了过来。 部队里的格斗不像武术比赛,讲究一击必杀,知乐挨的这一下,要是真正的战斗,早就被ko了。可是,这毕竟不是,知乐铁了心不躲不闪,败城也不敢下重手,只好起身后退。他这一躲,知乐简直像是得了圣旨,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扑! 败城瞄了眼地面,迅速对着知乐的小腿踹了一脚。知乐果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一倒,却用手在地上撑了下,就地一滚,翻到了败城的身后。刚要起身,下巴又挨了一脚,他忍着痛爬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败城:“我今天一定要洞房!” 俩人分立两边,紧张兮兮地大眼瞪小眼片刻,败城认输了,一边戒备一边劝:“以后。以后好不好?等你以后长大了,到时候你成年了,就可以懂得……” “你又哄我!”知乐委屈地叫,“你总是这样!” 败城被看穿,尴尬地道:“这事不能勉强啊,性向是天生的,没法改的。” “那你可以把我当女的啊!”知乐脱口而出。 败城一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白脸说了,我还小,你可以把我当女的!” 败城眼角一抽,立时满脸怒气:“我就知道是小白脸教你的!” 败城是真的生气了。 把乐乐教成女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同性恋他忍了,但在这种事上诱导乐乐做女人,这他妈简直是不可理喻!败城杀人的心都有了! 知乐一看败城的脸色,知道闯大祸了,也不敢嚷着要洞房了,赶紧解释道:“是我问小白脸的!我、我有时候想你就想得要尿床,小白脸就告诉我该怎么办,还有受不了该怎么办。他说的这个女的只是比喻,我不会觉得我是女人的,我是男的,我知道!” “你当然是男的!”败城的脸色稍微好了些,怒道,“还有,我说了那不是尿床!” “我知道不是。”知乐刚咕哝了一句,就被败城瞪得不敢说话了,等败城的火气小了点,他才怯怯地道,“小爹,我、我有打过飞机的。” 一句话说得败城的脸又黑了,知乐一看,马上补充:“不多的!不过,如果没有小白脸告诉我,我会觉得我……很不正常。我那时候好害怕,你又不在,我连个说的人都没有……” 败城的火气慢慢消失了,看着知乐那付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这个引导的任务该由他来做的,知乐的背景性向特殊,和其他人说不合适。可是,偏偏他不在,知乐的个性又偏激,如果没有小白脸的开导,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样一想,败城的心里好受了不少,小白脸的“死罪”也就被免了。 知乐打量着败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喊:“小爹。” “嗯?” “我不和你洞房了。” 败城一听,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要保证。”知乐见败城的脸色阴晴不定,小心地说,“小爹你自己说给我什么,我要那种情侣的、最亲密的那种!有了这次秘密,我以后就再不勉强你了。真的,我说话算数!我会很乖的!” 败城还是不言不语,知乐的表情越来越可怜:“小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小白脸说了,你们直男都讨厌我这样的,觉得我恶心……” “别胡说!”败城听不下去了,“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我都不要洞房了,你就牺牲这一次不行吗?我都答应赔一辈子呢!” 这下轮到败城为难了,他左想右想,犹犹豫豫地道:“亲亲?” “不要。”知乐不满地道,“我亲过了。” 败城咬了咬牙:“不一样的亲亲。” 知乐眼睛滴溜了几圈,有些怀疑:“怎么个不一样法?” 败城的脸有些臊:“就是,咳,像情侣一样的亲亲。” 知乐眼睛张大了:“我们以前的亲亲不是像情侣一样吗?” “不是。”越讲败城越臊得慌,“你亲不亲?” “亲!” 败城把知乐拉过来,捧着他的脸,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立时心虚得不行,喝道:“闭上眼!” 知乐噘起嘴:“那样我看不见怎么亲的了。” “不用看,快点!” 知乐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等好一会儿也没有下文,刚要睁眼,就感觉唇上一热。他乖乖感受了一会儿,只觉得还和原来一样。正要指责小爹骗人,上唇冷不丁突然被败城含住了。他不自觉地张开嘴,刚要喊,一个柔软的东西就钻进了他嘴里。 怪异的感觉让知乐想往后退,可是败城一只手搂着他的后脑,他一退就被按回来。他只觉得嘴里那东西顺着牙齿和牙龈一路滑过去,又软又湿。到这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他的舌头被压住时,一阵酥麻的战栗感突然从舌根一直窜到后脑。 他颤抖了一下,移开嘴喊道:“有……” 后面那个“电”字还没出口,败城又已经吻了上来。吮着他的嘴唇,纠缠着他的舌头,当他的上颚被轻轻刷过时,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无意识地抱住败城,把下半身靠了过去。 败城敏锐地感觉出了什么,立刻放开了知乐,就看见一张哭丧的脸。 “小、小爹,我好像有、有反应了……” 败城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老老实实亲完了。 第75章 “纯洁”的帮忙 知乐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败城:“小爹,我难受。” “忍着!”败城赶紧推开知乐,这会儿还搂着那叫没心眼。 “小爹。”知乐蹲在一边,大眼睛不时溜向败城,“小爹,你、你能不能帮下我?” 性方面,土鳖的传统原则是严防死守,绝不许越雷池一步。就算是结婚也要打报告的,更不用提在部队里出现性行为了。不能说你犯罪,但如果被人发现了,绝对不是件事值得津津乐道的事,影响以后的前程是肯定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个副作用:谁也不会把事情往性方面联想。败城就在战友有反应打过趣,一起洗澡时,还发生过在洗澡时追着看谁抬头了,并且大肆嘲笑一番的事,大家都只当糗事来说,并不会多想。 此时,知乐提出这要求,败城倒没有感到多恶心,只是……不知所措。 给别人打飞机?这种事绝对是闻所未闻,更何况对像还是他的“儿子”。 “谁教你这种事的!?又是小白脸?”败城严厉地喝道。 “是!”知乐被败城的怒气吓了一跳,瞪着眼睛老老实实地说,“有时候我太难受了,小白脸就会陪我说话,他说分散注意力就好了。” 败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他的知乐还是纯洁的。 知乐被败城的怒气吓得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说话。十几分钟过去了,他就像怀里揣了一只刺猬般扭来扭去,一会儿换腿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活像屁股上长了刺般。 “你是怎么回事?”败城也觉得疑惑了,想要去拉知乐,却被利索地躲了过去,他的手捞了个,满不是滋味地停在了空中,“躲什么?” “我不要你讨厌我。”知乐干脆转过身面壁,蹲在墙角缩成一只“蘑菇”,“你肯定会恶心的,不要看!” 败城一脸寒霜:“谁说的!” “小白脸说这种事直男都恶心……” 败城顿时大怒:“整天小白脸小白脸,他说的比我说的还管用是不是?” 知乐把头埋到膝盖上,缩成一个蛋,闷气闷声地咕哝:“你别管我,我在忍呢。” 败城气了好一会儿,看着知乐在衬衫下露出来的两条光腿,冷风一吹,立时颤抖到肉眼可见,不禁有些心疼。 奶奶个熊,这种心态以后可不能再有了,对这小子心太软!败城在心里骂了一句,迟疑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知乐正拼命想着腊肉炒蒜苗有多好吃,冷不防背上多了一只手。这个地方还能是谁?他的专注立刻被打断了,只觉得身下一热,更加难受了,他用力一拱肩膀,没好气地道:“别碰我!” 身后没有回答,知乐更气了,说:“我会乱想的,别碰!软不下去不舒服!” 后背的那只手离开了,知乐赶紧在心里反复念叨“吃肉吃肉吃肉”以求得解脱,刚念到第十七遍,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从背后覆盖了上来。 知乐浑身一哆嗦,鼻子里嗅到熟悉的气息,激得他血气翻腾,他欲哭无泪地说:“小爹,你别碰我,不舒的服……”后面的话全部断了,因为一只冰凉的手绕过腰间,向下摸上了他的胯间。 知乐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败城的手灵活地摸上他的下身,犹豫了下,隔着他的短裤慢慢揉搓起来,轻重适宜的力道立时令他的呼吸加快,浑身的血液都向下半身涌去。 “小爹,别……” “闭上眼。” 粗声粗气的话带着热气喷在耳后,知乐的身体开始颤抖,呜咽卡在嗓子眼里,他拼命抑制着,手想要抓什么,空抓了几下却反被败城抓住了。他整个人缩在败城怀里,后背的温度和冰凉的手交相刺激下,不一会儿就达到了最高峰。 “小……唔!” 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呻吟,知乐不自觉地弯下腰,把脑袋倾向胸口。从败城的角度看去,修长的后颈那处细腻的皮肤布满了汗水,反射着战术电筒黯淡的光芒,能够清晰地看出喘息的节奏,与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有着相同的颤动频率。 败城抓着的知乐手在一次颤抖的紧抓之后,彻底放松了下来,身体也往后依偎进了他的怀里。他叹息了一声,一方面觉得不安,另一方面又觉得愧疚,心里的罪恶感与怜惜混合在一起,令他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无措。 “知乐。” 知乐喘了几秒,黯哑的应了一声:“嗯?” “不要想太多。”败城轻声说,“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知道吗?谁也不能说,包括小白脸!” “嗯。”知乐的声音里透着满足和慵懒,还有浓浓的倦意,“小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种事……” 败城下意识地蹭了下知乐的脸颊,却感觉怀里的身体一僵,赶紧离开。站起来后,他看着坐在地上的知乐,觉得很不舍,却不敢再靠近。知乐的感情变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令他无时无刻不得不克制自身,以免刺激到对方。 这并非他所愿,却是今后不可避免的趋势,直到将来某一天,这段感情随着知乐的长大而结束。至于能不能真的放下,或者会不会发生别的转变,即使是他也无法预测。 “知乐,你不用管我。你是……”“我儿子”那三个字突然再也说不出口,败城眉头打成了结,心里像堵了湿棉花般难受,“我已经达成我的承诺了,我希望你也能。” “我知道。”沉默了几秒,知乐才开口,“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小爹。” 觉得刚才的话说得太硬,败城想说几句软话,可是,尴尬与难堪挥之不去,他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说话。亲密无间的安逸感一瞬间消失了,他有点后悔了。 知乐似乎也有些茫然,坐在那儿,满脸的不安。败城几次瞄见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头盯着地面,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般。 这一夜,败城没有睡好。天蒙蒙亮时,雨停了,他在朦胧中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洞外微弱的光亮。他瞄了眼知乐,看见这个孩子蜷缩在角落,离他远远的,双手抱着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知乐似乎非常习惯这个姿势,只要没有床,睡觉时都这样。败城每次一见到,就会想起知乐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总是会被触动。 昨夜的尴尬随着太阳的升高逐渐消融了,败城决定把昨夜忘记。 败城才一动腿,鞋底微弱的摩擦声立时令知乐颤动了下睫毛,睁开了眼睛。他一时间仿佛无法分辨身处何地,迷蒙着眼睛茫然四顾,两只手却已经握成了拳头,放在膝盖上,护着胸口,似乎随时准备攻击任何胆敢偷袭的人。 败城只觉得知乐这付刚睡醒的警惕模样实在太可爱,清了清嗓子,说:“知乐,你该走了。” 知乐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刚要站起来,腿却一软——麻了。 败城皱了皱眉头,道:“以后别这样睡,醒了后会麻。” 知乐一边点头一边窜起来活动手脚,败城等他动完,问:“好了。” “嗯。” “你准备走了?” “嗯。”知乐自信满满的点头,“小爹,你放心,我会找到救援的……” 知乐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败城突然跨前一步,一拳打在他的胃部。他被打得弯下腰,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被扭到了背后,按到了岩壁上。 “你是逃跑的对吗?”败城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也是匪徒一员,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知乐傻了一下,扭头看向败城,却发现他的小爹一脸寒霜,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第76章 选拔方式 “小爹?” “什么小爹!”败城低喝一声,“你当在玩游戏哪?这是部队,不是幼儿园!” 知乐不吱声了,垂下眼帘轻声道:“小爹,你要抓我回去吗?” 败城冷冷地道:“你们都是肉票,你要逃,我难道还不抓吗?” “那你昨晚还那么急来找我?” “‘肉票’逃了我怎么能不急?”败城瞪了知乐一眼,“你再敢装糊涂试试!” 知乐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他很清楚,败城在正事上说一不二,这时候,哪怕他撒娇到死,也不能改变一点儿败城的态度。 知乐曾经为了搏击训练的事和败城大吵一架,他是野路子,只奔着人体弱点去,对于败城那一套路数非常不在乎,认为是多此一举。败城可不管,他不想学,硬是逼着他学,直学到他闭上眼睛也能按照相应路数反应为止。 为此,他三天没和败城说话——原本打算一星期的,但是在败城拿着亲手烧的粉蒸肉做诱饵后,他还是提前“投降”了——没办法,谁叫粉蒸肉太香! 知乐放松了身体,脆生生地道:“首长,我投降。” 败城眼角一抽,强烈的失望立时从心里涌了出来。 他开始反省:是不是平时太娇惯知乐,以至于小孩子变成了娇宝宝,只会撒娇卖萌,这可不是好兆头!看来,这次选训要好好给这小兔崽子上上弦了! 败城松开了知乐的手,往后退一步,他并不怕知乐的反扑,在近身搏斗这项上他有绝对的自信在任何情况下战胜知乐。知乐似乎天生不擅长力量项目,更倾向于敏捷类型,这一点他很是遗憾,却绝对不会手软放过这个弱点。 “知乐,你……” 一眨眼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败城,他怔了下,眼前出现知乐狡黠的笑容:“首长,你都没发现我带着枪吗?” 败城瞪了会儿眼睛,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伸出手去道:“乐乐,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哪里来的枪?抢教官的?” “别动!”知乐退后一步,“你再动我就开枪了!” 败城站定了,嘴着笑意道:“你敢开枪?” “这是演习的教练弹,我为什么不敢?”知乐镇定地回应,“我看出来这是演习了,首长,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看出来只是第一关。”败城满足了,他教出来的到底是只野豹,不是家猫,“后面还有另外的难关要你们闯呢,把枪给我,知乐。” 知乐见败城靠近,立时大喊起来:“不要过来!” 败城往前跨了一大步,气定神闲地道:“教练弹五米内还是有杀伤力,你敢开枪吗?” 知乐迟疑了下,就这么不到半秒的时间,败城的手已经闪电般捏上了他的枪,扳着枪口一扭,眼看着就要扑过来了,他果断地放了手,往旁边一滚,消失在了洞口处! 败城大惊失色,赶紧扑了过去,一眼看见悬崖下面有个身影正在爬起来,抱着两条光溜溜的腿直跳。他忍不住笑了下,把知乐的干裤子脱下来扔了过去,见小崽子手忙脚乱地把罩在脑袋上的裤子扒下来,装模作样地大吼一声:“小兔崽子别跑!” 果然,知乐被吓得一哆嗦,跌跌撞撞地套上裤子,跑了没几步又返回来,冲着他抛了个飞吻。 看得出来,知乐想抛飞吻是蓄谋已久了,动作做得那叫一个标准流畅。只可惜,可能是过于激动,一开始贴上嘴的动作过大,变贴为砸了,抛完吻,他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跑掉了。 败城在上面看得直乐,又颇为满足。回味了会儿知乐那付傻样,笑了会,他才套上湿裤子,慢悠悠地打开了通话器。 “老大!我的老大喂哟!你去哪了喂——!老——大——!老——哦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 庄元龙喊着喊着,后面居然唱了起来。败城一脸黑线,几次张嘴都被那豪放的歌声给憋了回去,终于,当庄元龙走调到直入云宵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庄元龙,老子回去就关你禁闭!” “啊,老大!”庄元龙惊喜得喊了起来,“老大你在哪?怎么样?有没有事?有没有逮着你儿……嗷!” 撕打声响起,不一会儿,孙治的声音响了起来:“队长,你还好吧?” “没事。” “逮着那个兵了吗?” “逮着了。”提起知乐,败城的脸上就有了笑意,“不过又让他溜了,小崽子滑溜得很,不知道哪里来的枪。” “我们派出去逮他的人有个被偷了枪,一直到晚上才发现。”孙治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隐隐的怒火,“一年兵,还在学习中没入队,这次来做助手,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败城听出来,孙治这是丢了面子,火了。 孙治是败城手下的第三小队队长,负责第三考场。他为人温和圆滑,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有什么事不轻易和人说。这样一个人,居然和庄元龙那个大喇叭玩到一块儿,队里人都很惊讶。 败城却是知道的,孙治心思缜密,为人非常严厉,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要求都很严格,本事是有的,但嘴巴太坏,大家虽然服气却没人敢亲近他,也只有庄元龙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敢不顾他的冷脸缠人。 这俩人相处起来,常常是庄元龙在前面笑着捅娄子,孙治跟在后面骂着补洞,绝对是一对欢喜冤家。 孙治生气了,知乐可有苦头吃了。败城听孙治这么一说,立时就想替知乐说两句好话。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知乐不能一辈子在他的羽翼下活着,他也该摆正心态,知乐现在不是他带的兵,而是正在接受检验的选训士兵。 南默说得还真对,只要事关知乐,我就无法冷静的思考。 败城苦笑了下,对着通话器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我估计那小子回去救同伴了。三个考场怎么样了?” “第一、第二考场都很顺利,全部选训兵已经进入监狱。”停顿了下,孙治不屑地道,“现在的兵越来越没血性了,路上安排了好几个机会,居然没一个敢跑的,老老实实得像一批待宰的猪。队长,我觉得没必要再选了,我们又不是养猪场,杀了卖肉都嫌腥。” 孙治的口气轻柔平静,可是比起庄元龙的大鸣大放,他这话却更狠。和他一起呆车里的飞龙教官听得直皱眉头,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讲话难听,反而那个一直吵吵骂着找队长的庄元龙更直爽豪放,讨人喜欢。 败城知道孙治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毛病又来了,无奈地道:“今年的兵普遍年纪小,还需要多锻炼,你不就是一块磨刀的好石吗?” “但愿如此吧。”孙治轻声说,“第三考场除了逃掉的那个兵外,一切正常。” “这个兵叫知乐。”败城补充了句,“你要小心他。” “是。”孙治沉默了片刻,又道,“队长,你现在回来吗?” “嗯。” “那我走了。” “好。你那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注意一下。” “是。” 孙治应了声,关了通话器,对庄元龙道:“走吧。” “走啥啊!我要等队长回来!” “我不是你队长啊?” “你是小队长嘛!老大是中队长,比你大啊!” 面对这种没心没肺的话,孙治很淡定地瞥了庄元龙一眼,问:“你走不走?” “不走!” “不走是吧?” 孙治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前进了一小步,庄元龙顿时退了一大步,退到车角落里,像只猴子般撑着车顶,憋了一会儿,小声道:“走就走嘛,你瞪什么瞪。” 孙治默默地下了车,扔下一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回过头看了眼庄元龙,轻描淡写地又补了句,“你连猴子都不是,还想称王称霸?” 庄元龙脸臊得像什么似的,抓着板寸下车了。等到了“关押”选训兵的地方,他的“气焰”立时嚣张了起来,用警棍敲着墙壁大吼:“起来了,猪仔!”这话还是刚才和孙治现学的,看着选训兵们气愤的眼神,他顿时觉得舒爽极了,“怎么?不服?你们这多人,这里又没有栅栏,居然一个都不敢跑,我呸!一群怂货!还当兵呢!还当特种兵呢!回家找你们妈妈要奶喝去!” 关押选训兵的是一处废弃的村庄,屋子都是泥坏房,低矮破旧,二十几个选训兵一塞进去,连转个身都难。晚上又是暴雨连连,屋外大雨,屋里小雨,兵们一夜都没睡好,都在期盼着救兵出现。有些年纪小的,半夜睡不着,都忍不住偷偷流泪,在不明真相的他们看来,这可是生死关头。 知道“真相”的只有硬骨头六连的几个兵。小白脸也在盼,不过,他盼的不是“救兵”,而是知乐来救他们。一开始,他就没让知乐去找救兵,而是摸清“匪徒”们的数目和武器。他相信知乐的追踪能力,一路上虽然开了很久的车,却一直在山路上绕来绕去,如果单兵直线翻越,绝对能赶得上。 不是等人救,而是要“自救”,这就是这次选训的选拔方式。 此时,看着庄元龙挥着柄95式,站在屋门口耀武扬威的大骂兵们孬种,小白脸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知乐怎么还不来啊……” 话音刚落,庄元龙似乎有顺风耳般,一指小白脸:“你,出来!” 第77章 声东击西 小白脸镇定的和庄元龙走了,出了屋,往地上一戳,高大的身材跟截树似的。 庄元龙一看就不高兴了:“电线杆啊你!吃什么长大的?” 小白脸再怎么聪明,也被问得一头雾水,老老实实地回答:“饭。” “好好的吃什么饭!”庄元龙是东北人,开始无理取闹,“是男人就该吃馒头,明白吗?” 小白脸很是无语,觉得这人和卫广有点像,只不过更暴躁直接。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出来,笑容还没消失,肩膀上就挨了一枪托! 庄元龙嚣张的骂道:“笑屁啊你?你还笑得出来?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敢做什么!” 庄元龙抄起别在腰间的警棍,对着小白脸劈头盖脸就一顿抽。每一棍都精确标准,虽然不致命,但痛得要死。小白脸再怎么锻炼,也没法不怕疼啊,立时被抽得直掉眼泪,一边躲一边哭哭啼啼的,庄元龙都看傻眼了。 “我靠!就你这样还当特种兵哪?老子打死也不会让你入……” 孙治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正中庄元龙额头,他嗷得一声,捂着脑袋四下打量:“谁他妈砸我?” “我。”孙治冰着脸说,“你有意见?” “没、没有。”庄元龙立马委屈了,揉着脑袋退到一边,“这小子乱说乱动,我教训一下。” 这确实是一环检验,孙治气的是庄元龙差点说漏了嘴。他靠到屋边,立时看见司马山和卫广正抱着不断挣扎的方江,估计是在阻拦。他转头看向抹眼泪的小白脸,不由皱了皱眉头:“回去。” 小白脸爬起来,恨恨地瞥了庄元龙,小声咕哝道:“胆大无脑!” 这个评价孙治还是非常赞同,不过,事关手下的面子,他也不得不开口:“你说什么?” “报告!”小白脸一个立正,喊得超大声。 孙治推了小白脸一把,把他推得远远的,才道:“说。” “你们这是体罚!” “就体罚了,怎么样?” 小白脸撇了撇嘴:“这种选拔方式早就落伍了。” 孙治并不意外,笑了下:“看出来了啊?” “早就看出来了。”小白脸不屑地道。 “什么时候?” “我们中那个兵死的时候。”那时是知乐看出来的,小白脸只是在怀疑。 孙治点了点头:“眼力不错,你们中有多少人知道了?” “就我们连的几个。”小白脸颇有几分得意,“逃走的也是我们连的。” “硬骨头六连是吧?”孙治面无表情地道,“有胆量有眼力,不过,差了点脑力。” 小白脸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孙治已经抽出了把92式对准了他的眉心:“我现在只要扣下扳机,你就出局了。你是不是觉得看出来了,我就放你过关了?错了。你明明看出来了,却什么也没做,不淘汰你淘汰哪个?来年再来吧,小子!” 小白脸慌张了一下,突然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惊恐地看向孙治身后。庄元龙想也不想就闻声看去,孙治迟疑了下,立刻就被钻了空子! 小白脸的身体一矮,埋头就往孙治怀里撞去!经过一年的锻炼后,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在力量方面相当不错,“梨花带雨力折工兵铲”的事被蜗时珠编成段子在连中传唱一时。 俩人本就离得近,小白脸这一发狠,立时撞得孙治一阵反胃。他对着小白脸后心就是一肘,同时喊了声庄元龙。没想到,庄元龙却理也不理,像个疯子般冲向了树林! “乐乐,干掉他!”小白脸一见这架势,不管是真是假就扯开嗓子喊。 “庄元龙,你个傻逼!”孙治被小白脸抱得死死的,无法离开,几次差点双腿离地,忍不住怒骂道。 “狙击手!”庄元龙远远应了声,一头钻进矮林里不见了。 孙治努力稳住下盘,对小白脸喝道:“这要是实战,你早挂了!” “这要……是实战!”小白脸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这么干!” “你就该把这当成实战!” “能够分辨什么是实战什么是演习也是种能力!” 小白脸猛地大吼一声,双腿发力,像头小牛犊般把孙治拱了起来。只可惜,他的火候还不够,半途力歇,没能一气呵成。孙治乘机双腿一分,夹住他的腰,稳住身体,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他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眼前一黑,手就松了。 孙治一下地,就把小白脸掀翻按倒,骑在他的胸口上,用枪抵着他的额头冷冷地道:“这样你是不是服气了?” 小白脸鼻血流了一地,却咧着嘴笑:“我们曾经有个败类排长,他教我们的第一个战术就是面对比你强大的敌人时怎么声东击西!” 安份只是一种假像,小白脸那句“乐乐,干掉他”就是暗号,兵们就在这时候偷偷溜了出去。那破泥坯屋四面都是漏洞,窗户房顶无处不可逃。他们猫着腰,放轻脚步,往匪徒的房间摸去。在环境所逼下,兵们最先学会的就是隐藏自己。 孙治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时,临近几间“匪徒”的房间里已经响起了枪声和呼喝。很快,熟悉的声音占据了主流,他这才松了口气,起身把小白脸拎起来,冷笑着对他说:“声东击西?鸡蛋碰石头吧!?” 小白脸定晴一看,从房子里被押出来的不是教官,而是兵们。方江和卫广反绑着手还在挣扎,被两个教官分别一左一右挟着。方江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在用南京话骂得欢实,其他不明真相的兵大多一脸悲壮。 一个五大三粗的教官撑着方江的脑门,笑嘻嘻地看着他嗷嗷叫却又够不着的滑稽模样,说:“看样子还是有点血性的猪仔。” “你们他妈才是猪仔!”兵中有广东人,一听就炸毛了,“其走被你地发生枚瑟!” 见其他人一脸莫名其妙,孙治一边把小白脸踢去兵中间,一边解释道:“清末时广东那边有许多人被卖到国外做苦力,就被叫猪仔。” 那教官立时一脸吃了中药的表情。他这个词也是从庄元龙那儿学的,谁知道庄元龙是学的孙治这张毒嘴啊。他没想到的是,孙治居然还火上浇油:“叫你们猪仔不服气是吗?猪仔至少局限于当时的时局,没有文化才受骗。你们呢?新兵也在下连一年了吧?战术学了吧?射击学了吧?体能锻炼了吧?高中文化吧?结果呢?面对我们,你们比猪仔还不如。猪仔还知道反抗呢,你们知道真相都不敢动,真是丢光了中国军人的脸。” 兵们被骂懵了,不明真相地茫然四顾,知道真相的低下了头。只有小白脸一抹鼻血,不慌不忙地道:“我们双方本来就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你们是配合惯的队友,我们是临时组合。你们有武器,我们赤手空拳。你们有吃有喝,我们昨天中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是老天赏的。这样要是我们还能赢,你们也可以回家去带孩子了。” 孙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镇定的小白脸,嘴上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想过会赢?” “当然要赢,只不过,这事需要运气。”小白脸的眼神不断扫视着树林,“可惜,今天运气不属于我们。” “你们也可以选择逃走。” “大规模的逃亡不可取,尤其是在你们有武器的条件下。”小白脸瞄了眼停在空地上的军车,“跳车更是愚蠢,在没有装备没有补给的情况下,除了知乐,没几个人能逃出这大山。” 提起知乐,孙治不由自地主皱起眉头,看向树从。他早就听说过知乐的大名,每次看见败城露出温暖的笑容,不用说,肯定是在想关于“干儿子”的事了。至于知乐的本事,他是半信半疑,这一半的信,还是来自于对败城的了解。在他看来,一个半大小子,能有多少本事? 这次,他不由得有些心急,喊了一声,树林里却还是死寂一片。 知乐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进入圈套,如果是和小爹的队友,那他绝对需要拼尽全力才行。 离开了那个洞穴后,他就往当初跳车的地方直冲了过去。车厢没有封闭,沿途该有小白脸扔下的标记,只可惜,一场暴雨把什么都冲得干干净净,他只好目测公路的方向,一路翻山越岭,赶紧赶慢,到达时,正好看见小白脸撞向孙治。 他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不仅没意义还会暴露目标,他拿出路上做的弹弓,果断对站在一旁的“傻大个”出手了。 “傻大个”果然冲了过来,闯进树林后,那莽撞的姿态却一下子消失了,“傻大个”悄无声息地掩藏起了身形。知乐咋了下舌,更加谨慎地前进,当他听见身后轻微的响声时,攻击也同时到来! 一力降十巧,这话说得没错。知乐最缺的就是力量,他深知这项弱点,总是避免和敌人正面交火。此时,他没有回头看,而是直接往前冲去。 知乐的躲避动作在庄元龙看来不值一提,眼看着就要够着这个“狙击手”了,一张大网却从天而降,早有防备的他就地一滚,躲过的同时脚腕却是一紧,接着,他就头下脚上的被吊了起来! 第78章 孤狼 庄元龙似乎没看见偷袭的知乐,一个引体向上,躲过了紧接而至的棍子。 知乐怔了下,没料到庄元龙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所反应,手腕一转,木棍就奔着他的脑袋去了。庄元龙咬着牙,一只手拉着腿借力,上半身几乎贴着下半身,腹肌紧绷,维持着这样艰难的姿势一把握住了那木棍! 知乐是真傻了。 败城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会手下留情,也没有特别显露出什么。庄元龙这一手强硬中带着柔软,即使落入陷井,仍然冷静应对,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不过,眼界开是开了,倒霉也来了。庄元龙一手握着木棍,另一只手抽出靴子中的战术刀,迅速割断了知乐用布条与藤草搓成了粗陋绳子,落地过程中居然还能死死握着那木棍,知乐抽了几次都没成功。 眼看着庄元龙落地了,知乐放弃木棍,对着地上的庄元龙就踹了过去。这一脚他用尽了全力,没有半点留情——如果再搞不倒庄元龙,他基本上只有被俘的命了。 庄元龙不躲不避,硬接了知乐这一脚,手腕握着脚腕一扭,他的冷汗刷得就下来了。两人间的力量差距不是一两点,此时,他想抽身也晚了,庄元龙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完全是毫不畏惧地硬碰硬! 知乐是被庄元龙扛在肩膀上出来的。他搓出来的绳子反而给“敌人”提供了方便,嘴里一道手上一道脚上一道,庄元龙把他捆得像猪蹄似的。临走前,还在他屁股上拍了巴掌,得意洋洋说:“小子,和我玩丛林战?太嫩了!不过,逃跑的功夫确实不错,就是力量差了点!” 知乐嘴巴被勒着,说不出话来,只得恼火地哼了一声。 庄元龙一钻出丛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把知乐往兵们身上一扔,对孙治骄傲地抬起下巴道:“怎么样?我的身手还不错吧?” 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知乐,心里止不住的发凉。当他们被驱赶到空地中央时,有些兵以为要被杀,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打颤。也有兵感觉出了不对劲,狐疑地打量着教官们。 当知乐被解救出来后,孙治扬声道:“至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向前一步!” 七八个兵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孙治也不客气,直接说:“你们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兵面面相觑了下,有兵迟疑地喊:“到底怎么回事啊?” “喊报告!”孙治皱起眉头,“你们正在参加飞龙特种大队的选训,目前,还没有发现这是选训的人都被淘汰了。” 兵们都是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反应迟钝的问:“选训?这是选训啊?” “当然!”庄元龙像是炫耀肌肉般围着兵们转了一圈,“小子们,我们就是这次选训的教官!到现在还不明白的,你们该补脑子了!” 在最初的迷茫后,被淘汰的兵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有兵高喊:“这算什么选训!说都不说一声,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打仗还有准备的时候?”孙治轻描淡写地道,“是不是开战前你还要求敌人下个战书什么的?作为一个兵,你们即没有看出真相的头脑,也没有从陌生人那里得知真相的亲和力,更没有单独作战的勇气,你说你们和普通的兵有什么区别?” 那兵嘴硬:“总有迹像的吧?” “你。”孙治指着接口的兵,“你除了智商不够外,不服管教,顶撞教官,违反纪律,这些将写进你的报告。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那兵脸色涨得跟红枣似的,哼哼了两声闭上了嘴。 “还有没有要反抗的?”孙治的口气温和,换来无数怒目相视,他笑了笑,道,“被淘汰的赶紧走人,我们时间紧迫,还要继续挑猪仔呢!” “报告!”先前反抗的广东兵怒了,“你这是侮辱人!” “我还会继续侮辱下去,要不要参加随便你。”孙治道,“你可以和被淘汰的一起走。” “我一定会投诉你!” “随便。”孙治不屑地道,“想投诉,你也得先找到投诉的地方,我可不归你们那里管。” 广东兵气得面色通红,却不敢还嘴,生怕孙治给他安个违反纪律的名头。淘汰的兵被赶上大卡离开后,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兵们死死盯着教官们,都在猜测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样。 “自己看出是演习的,出列。” 小白脸和知乐互相瞄了一眼,站了出去,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兵。 “站左边。”孙治道,“直到刚才才明白的,出列,站右边。” 又有七个兵站了出来。 “剩下的是不是都是别人告诉你们的?” “是!”兵们齐齐应和。 “好,剩下的……” 兵们都提起了心,害怕孙治又说出一句“你们被淘汰了”。没想到,孙治微微一笑,道:“我给你们复活战的机会。” 兵们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另外两辆军卡开了进来,几十个兵被赶下了车。小白眼尖,立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于班!” 于正在败城走后“荣升”特别班班长,带着一班愣头青在六连里硬是闯出了名气,这次,他来参加选训,除了赵斌外,团长往下的干部都不开心,感觉像是心头肉被挖走了。 硬骨头六连特别班的兵们看过去,立时发现了于正的面容,除了有些疲倦外,看起来还算是正常。只不过,他身边那兵的模样就吓人了:一只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破了,鼻梁上青紫一片,一只脚还拖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操,这是动真格的了?”方江打了个寒颤,咕哝道。 卫广皱着眉头打量了片刻:“我怎么觉得这兵好眼熟?” 小白脸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靠,这不是古建吗?” 几人都是一阵恍惚。 捣蛋鬼自从去了南疆后就如同驾鹤归去,杳无音讯。卫广特意写了信过去,一封回信也没收着,反复了三四回后,也没人再想起他了。这会儿突然出现,还是这么一付模样,几人都有些认不出来。 “这家伙不会是和教官硬来了吧?”方江感叹道,“到哪里都一付刺头样,没救了!” “你好到哪里去?”小白脸给了发小一个卫生球,接着又感叹,“这家伙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浪费了他家老头子从小的教育。” 知乐端详着捣蛋鬼,突然说:“有的。” “啥?” “他有进步的。” 话音刚落,捣蛋鬼正好在于正的指点下看了过来,除了知乐外,几人都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这眼神太渗人了!跟狼似的,还是那种受了伤准备拼死一搏的孤狼! 第79章 逃与追 捣蛋鬼以前虽然孤傲了一点,但到底就是个年轻人,没什么城府,顶多是掺了点沙子的清水。现在,简直就像是烧红的碳水。当他和于正走过来,平静地说“你们也来了”时,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捣蛋鬼怎么可能这么普通的说话?不是该鼻孔朝天,一付看不起人的样子吗? 于正看着手下几个兵的神色,以为他们还记恨捣蛋鬼,一脚踹上方江,骂道:“发什么呆?” “啊?啊!啊啊……” 方江一脸茫然,卫广倒是秉承了一惯的没神经,脱口而出:“你被教官打了啊?” “没事。”捣蛋鬼抹了把鼻血,只说了两个字,又不开口了。 几人还想再问,孙治已经抄了个大喇叭,喊:“听别人说才知道是演习的,过来集合!” 一群兵呼啦啦跑过去,队列成行,站得笔直。 “你们本来是要被淘汰的,我大发慈悲,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孙治开门见山地道,“二十七人,一个名额,五分钟,还站着的就能获得这个名额!没有规则,没有武器!开始!” 兵们都没动,一脸茫然,有人高声喊:“这样乱打,出了事怎么办?谁负责?” “我负责!”孙治说,“十秒了。还有你,不服上级命令,出局!” 话音刚落,有人哀嚎一声,几乎是平飞了出去。知乐定晴一看,摔倒的不认识,打人的是捣蛋鬼。不用孙治再催促,战火瞬间燃烧了起来,兵们就算不想打的也被卷了进去。渐渐的,都打起了火气,兵们赤手空拳,逮着一个人就是一通乱揍,每个人都是敌人,不管是谁,先打倒了再说。 很快,地面上开始洒下斑斑血迹,有兵躺了,军医就会闯进去收人。有的兵倒了还大喊着要回去,却拗不过强硬的军医,再闹的麻醉针侍候,爬不起来的一律收走。很快,场上站着的越来越少,剩下的兵无一不是满身伤痕,摇摇晃晃。 这其中就有捣蛋鬼。 小白脸看着这血肉横飞的场面,脸色发青地咕哝:“这哪里是选训,根本就是俘虏营!” 方江悄悄问于正:“班长,古建吃炸药了?这么凶!” 于正阴着脸:“他说一定要通过选拔。” 小白脸好奇地追问:“怎么回事?” 于正犹豫了下,小声道:“听说他一去南疆那边就分到了山上边哨。” “被整傻了?”卫广插嘴。 于正瞪了卫广一眼,没好气地骂道:“别瞎说!那边本来就缺人,正好有个空位,他就过去了。他过去后表现不错,有名气的很,因为一去他就宣布以后要进特种大队,边哨的兵都知道。他那个班我打听过,朴实得很,看他年纪小,又是主动过去的,都对他很照顾。只不过……” 方江见于正闭了嘴,急了:“唉呀,班长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急死人老!” “就你急!”于正拍了方江一巴掌,沉默片刻,轻声道,“也是他运气不好,他和班长巡逻时遇上了雪崩,他俩一起被埋了。他班长牺牲了,他活了下来。” 几个小兵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下子愣了。战友牺牲这种事讲起来能接受,但轮到自己真正碰上,谁能够平静视之? 于正叹了口气,道:“这次选训,我们被逮了后他逃跑了好几次。我劝他不要急,他说一定要逃出去。我后来告诉了他这是选拔,他说更要逃了。” 这次没有人再接口,只有于正慢慢地道:“他夜里睡了一会儿,直说梦话,‘班长,我会进的’,说啊说的就醒了。醒了后又捂着肚子满头大汗,问他他说疼,我本来想让他退训的,他求我不要说,说他对他的班长说了的,一定要进特种大队,不然他对不起班长。” 于正的眉头紧皱,看着场中踉踉跄跄地和另一个兵缠斗的捣蛋鬼,无奈地道:“他那个症状很像阑尾炎,这样硬撑下去不是办法啊。” “班长,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小白脸面容一肃,在场边站直了,如同敬礼般看着场中的捣蛋鬼。 谁也没有再说话,有什么话能比生命更重? 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捣蛋鬼一个人。他喘着粗气,根本没办法站直,满脸挂彩,却还是勉强着说:“报告教官,我赢了!” 孙治一声不吭,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喊:“知乐。” 知乐一怔,条件反射地小跑出去,立正站好:“到!” “你是唯一逃跑成功的兵。”孙治不慌不忙地道,“你和古建,我只留一个人下来。” 这话立时激起了兵们的怒气,报告声不绝于耳。孙治也不急,等声音平息了,他才看着不动的知乐说:“不愿意是吗?不愿意的话,你俩一起淘汰。” 知乐面无表情地问:“报告教官,请问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你逃得没用,即没有带救兵来,也没有配合其他人反击,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孙治瞥了知乐一眼,道,“你一开始就看出来这是演习,却什么也没做。我觉得你对部队没什么用,我们飞龙不收吃干饭的,你和他只留一个。” 这话说得不少教官都皱起了眉头。败城为了避嫌,制订了计划后,就把现场指挥权交给了孙治,只要不超过计划,谁也不能对孙治说什么。 知乐没有再争辩,他走上了场,站在捣蛋鬼面前。 俩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捣蛋鬼轻声说:“我死也不会输的!” 知乐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才看向捣蛋鬼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 “败城吗?” 事隔一年,再提起这个名字,捣蛋鬼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班长牺牲后,他才模模糊糊地理解了败城那些被他认定是“假大空”的话,而自己原先所想的那些“正确路线”,却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知乐盯着捣蛋鬼,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败城的关系,小心翼翼是必须的,他不再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孩子了。 “来吧。”捣蛋鬼深吸口气,忍住腹部的一阵剧痛,“别废话了。” 知乐摆出架势,眼角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侧了下头,立刻看见败城混在教官中的面容。就这么一秒分神,听到风声再转头,捣蛋鬼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败城本来不想来的。他知道路线,比知乐回来得还早,正好赶上那场“声东击西”,看完全场他勉强满意。知乐被庄元龙扛出来时,他还和其他教官笑话了小豹子一下。然而,当孙治点了知乐的名后,他开始坐立不安,虽然反复下决心不要出去,可是,当知乐站上场后,他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 知乐开始得非常糟糕,被捣蛋鬼的拳头打了个正着。那拳头又硬又重,似乎带着雪山上的冰冷气息。他连忙后退,躲过接下来的组合攻击。一年的磨砺,捣蛋鬼原本规规矩矩的军体拳套路不见了,总是能找到漏洞,一击中的。 遗憾的是,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知乐完好无损,捣蛋鬼已经遍体鳞伤,更不用提他的肚子,换作一般人,早疼得在地上的打滚了,他还能站着就是一个奇迹。 知乐几次想要打晕捣蛋鬼都没有成功,他似乎意识到了知乐的意图,拼命周旋着。渐渐的,他的脚步开始虚浮,一只眼睛肿到一条缝,在所剩无几的狭窄视野中,知乐却变成了好几个。 然而,他们都还着着,因为,他们都有不能认输的理由。 兵们沉默了,他们无法为任何一边加油,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不需要分出胜负的比试。 “认输吧。”知乐皱着眉头,“你赢不了。” 捣蛋鬼向地上吐了口血唾沫,一边喘得像拉风箱一边大喊:“报告教官,是不是我不倒下,你就不算我输?” 孙治看了眼场边的败城,答:“是!你站着哪怕死了,我也算你通过!” 捣蛋鬼突然向着知乐冲了过去,他连退了好几步也没躲过,被一把抱住了腰。他急了,用力擂了捣蛋鬼的背好几下,然而,那胳膊像是生了根般,紧紧箍在他的腰上,怎么都扳不开。 “知乐,你三十秒内不能让他倒下,我就算你淘汰!”孙治大喊。 知乐瞄了眼人群,在看见败城转身离开时,他的心顿时慌了。恨恨地瞪了眼孙治,咬了咬,他准备去卸捣蛋鬼的胳膊,这还是败城教他的,只是从来没机会实践! “不许动。”一声大喊响起,孙治慢悠悠地转过头去,看见举枪对准他的小白脸,“命令你们的人全部撤退。” 孙治不慌不忙地说:“干什么?造反啊?” “我们在逃出俘虏营。”小白脸笑了笑,“这场测试从来没有改变主题,我们现在还在测试中,你们是匪徒,不是教官。” 孙治板了会脸,露出一丝笑意:“哪来的枪?你看出什么了?” “声东击西时偷的。”小白脸耸耸肩膀,露齿一笑,“而且,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毙了你!” 说完,小白脸就果断开了枪,孙治的头上立刻冒出了代表死亡的红烟。 小白脸大喜过望,振臂一呼:“教官们还带着接收器,演习!这是演习,毙了这帮匪徒!” 兵们早就憋着一口气,此时借着这个理由,不管信不信,纷纷如同饿虎出笼扑了上去。教官们站的队型本就散,人数少站得又近,被这么一冲,瞬间乱成一团。枪没法用了,差不多三个打一个的局面,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教官被“击毙”四个,“重伤”三个,剩下的作鸟兽散,瞬间钻进丛林不见了踪影。孙治气定神闲地看完全场,等小白脸来了,笑了笑:“你果然是最滑头的。” 小白脸撇了撇嘴:“就知道你们骗人!” “真没看出什么?” “一点点吧。”小白脸说,“你虽然喊着淘汰了,可是兵们都是自愿走的,除了军医拖走的,没人押他们。还有教官的站位,太容易攻击了,简直像是为我们创造攻击机会一样。让我们对打根本没意义,你只是在逼我们反击。反正你根本没证据证明你不是匪徒,光凭几句话我才不信。” 实际上,小白脸只是看不下去了,捣蛋鬼和知乐无论谁胜,对另一方都是严重的打击。他是在赌,赌错了,被枪毙也不为过,赌对了,万事大吉。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孙治点点头:“大体上对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被叛变军人俘虏了,之后,直到逃回大本营为止,整个逃亡过程就是你们的选训。只要你们还在这一片无人区,就是在选训中,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到达大本营。” 卫广不屑地道:“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 “特种作战经常在敌占区,需要分辨危险以及识破骗局的能力。”孙治一反刚才的强硬,耐心地解释,“这只是第一步。” “大本营在哪?” 孙治一笑:“你见过死人会回答问题的吗?” 方江气结,冲上来抬腿就踢,被孙治一胳膊挡了回去,疼得呲牙咧嘴。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到他这里就是小腿挡不过胳膊了,不过看看孙治比他腿还粗的胳膊,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大家都有长进,他也不是一年前追着知乐打的那个新兵了。 孙治看都不看方江一眼,道:“你们还不走?” 于正一听,脸色一变,冲着场上喊:“搜索战场,立刻撤离!” 兵们茫然了一下,有些军衔高的干部反唇相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了!” 于正还想要劝,小白脸一把拉住他喊:“班长,别管他们,我们走!” 于正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往知乐跑去。 捣蛋鬼已经彻底晕过去了,却还是死死抱着知乐不撒手。他无奈地坐在地上,见于正过来,大喊道:“班长,我不敢拉他的手!” 于正用力掐了下捣蛋鬼的手肘外侧,那手顿时就松了。他一把抱起捣蛋鬼刚要走,孙治赶了过来:“把他给我吧。” 小白脸立时戒备地道:“他没被淘汰!” 孙治笑了下,道:“就算不淘汰,他这付样子,你们要带着他逃?没找到大本营他就挂了,你们真要他死啊?” 小白脸犹豫了下,遇上这种事,他总是会不自觉地优柔寡断,太聪明就意味着想太多。相比之下,倒是于正更果断一些:“他交给你了,我想首长们应该明白他是个怎样的兵了。” 孙治点点头,接过捣蛋鬼往救护车走去。许多车被兵们开走了,只剩下救护车。等捣蛋鬼躺上了救护床,他忍不住拍了拍捣蛋鬼的脑袋,笑着咕哝:“小鬼,算你占便宜了。”再往车外一探头,空场上只剩下几个干部,领着一些兵不知在商议什么,他冷笑着掏出通话器,道,“可以扫地了。” 知乐一行没跑多久就听见身后哒哒哒的枪声,方江缩了下脑袋,嘀咕道:“又玩什么花样?” “俘虏营炸营了,有些匪徒跑了,干嘛去了?当然是搬救兵啊!另外两辆开来的卡车每车只有两个人,你再想想我们是被多少人逮到的?”小白脸解释道,“不走的话就等着被淘汰吧,这次肯定是上来就枪毙,没有翻身的机会喽。” 方江问:“先前被淘汰的呢?” “如果他们看出了什么,敢逃走的话,估计还有翻身的机会。不过,我觉得够呛。”小白脸撇撇嘴,“这个计划太阴险了,谁制订的啊!” 除了败城还能是谁?于正在心里默默地想,却没有讲出来破坏他心目中偶像的形像。 一行人跟着知乐走走停停,没多久,知乐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身后。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于正小声道:“追兵?” 知乐点点头,指着前方:“你们跟着太阳走,我等。” 几人都知道知乐的本事,也不多话,抢先逃走。知乐找了处草木茂盛的地方,把身体像是海底的鱼扭动着埋了进去,再在脸上抹上泥灰,悄悄的潜伏了下来。没多久,他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辨别了一下,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小爹! 第80章 逮着你了 选训兵的鞋子里被动了手脚,可以追踪每个人的位置。另外,每个人还有个教官跟在身后,一方面是“追杀考核”,另一方面也是保护选训兵们,万一有哪个兵真走不出去了或者碰上危险了,也好及时救助。 目前逃亡中的兵一共31名,一人一个教官算是大场面了,上面不止一次说过败城这个选训计划太浪费人力物力,却被南默扛了下来。败城心里也清楚,更加不敢大意,先不论选出来的兵素质如何,绝对不能出事是底线,目前为止除了捣蛋鬼确认阑尾炎外,其他都还算进行顺利。 小白脸一行六人集体行动,败城看了,带着五个教官亲自追了上去。一方面他是想检验一下这帮小鸭子的长进,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知乐,这一点上,他骗不了自己。 刚才的那一场打斗他看得很清楚,知乐确实有所长进,力量方面比一年前好多了,却没有失去野性。他欣慰之余还是有点惴惴的——看小豹子那动作,最后是急得准备卸捣蛋鬼的胳膊了,这是不是好事,他还真有点拿捏不准。 六个人的痕迹很明显,没多久,败城就发现了痕迹的变化。他暗笑一声,指挥几个教官追上去,他倒潜伏了下来,慢慢地摸索过去。 果然,教官们都平安无事地追了过去,碰上几个陷阱也破除了,并没有碰上什么伏击。败城悄悄摸在教官们的身后,仔细搜索着附近的环境。这里的植被很茂盛,天气还不到冬季,植物都没落叶,潜伏一个身穿迷彩的人太容易不过了。 败城慢下了脚步。 知乐有些着急了,他看着五个教官路过,却没有败城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了。他的嗅觉以前非常灵敏,老爹也很认同,但是,经过一年的“懈怠”,他不确定是不是闻错了。 败城身上一般不会有什么味道,可是,昨晚和他在洞穴里呆了一整晚,淡淡的烟味混合着洞穴里菌类生物被碾碎的味道,他记得特别清楚。此时,他占据下风,这味道顺风而来,飘忽不定,虽然淡但确实有。 在哪?小爹,你在哪? 半小时后,知乐有些坐不住了。如果只有他单独一人,潜伏个二、三天也无所谓,可是眼下,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他呢,如果他老是不过去,也许前面的人又会回来找他。刚才还有几声叫喊,似乎是司马山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知乐缓缓从隐蔽处站了出来,像是幽灵般浮出了土面。 败城一眼就发现了。那细微的动作,如同动物般,总是快速细碎的几个动作再接一个长长的停顿,如果注意力稍微迟钝一点,几乎没办法发现。他扬起嘴角,学着知乐的动作往那边摸了过去,他也不是傻子,养了这小豹子这么久,有实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学? 知乐慢慢溜着步伐,耳中听见了许多声音,就是没有人动作的声音。 小爹没来?我闻错了? 这个怀疑的念头刚划过脑际,知乐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声音,他没有回头看,直接往前一扑,就地打了一个滚。回头一看,败城果然在后面扑了一个空,正带着笑看向他。 知乐嘿嘿一笑:“抓不着吧?” 败城笑着站起身就追了过来。知乐放弃了潜伏,像是猴子般在树林中穿梭。只可惜,他发现现在跑起来确实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了,那些树枝总是不时打他一下。叹了口气,他干脆扒着一颗树,噌噌噌地爬上了树干。 低头看了眼下面仰头张望的败城,知乐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败城心中也觉得好笑,当初,知乐刚交到他手上时,也是这样爬树钻地得不亦乐乎。他踹了脚树,喝道:“下不下来?” 知乐冲下面做了个鬼脸,继续往上爬。败城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爬到顶了,才笑眯眯地喊:“你就这么在上面呆着了?” “被你逮着是不是算失败了?”知乐伸着脖子冲下面喊。 “当然。”败城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神情,“这可不是玩游戏!” 知乐揪根树枝扔下去,道:“走着瞧!” 在败城看来,知乐这行为就跟撒娇似的。他好笑又好气,正准备教训两句,突然一阵哗啦响,头顶上树叶纷飞,还夹杂着细细的树干。他躲过去,仔细一看,知乐正在拼命摇晃着树顶,把一颗树晃荡得像撑杆似的。当树晃到最低点,反弹过去时,他就借着这力道跳了出去,一下子窜到十多米外的一颗树上。 “小兔崽子!”败城笑骂了一声,拔腿就追。这片树林人迹罕至,在地面上根本跑不快,没多久,他就看不清知乐的身影了,不得不掏出追踪器“作弊”了下,这才遁着直线追了过去。 知乐跳了一阵子,看了眼下面,败城的身影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他又看看前面,并没有发现有人活动的迹像,作训服的迷彩在树林中根本无法从远处分辨。他犹豫了下,开始往下落去。 一进入树林,浓烈的雨后腐叶味道就冲入脑中,他皱了皱眉,这里的植被已经有了变化。不少树落了叶,笔直的树杆下是厚厚的落叶和还未枯黄的灌木。他刚一落地,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命令:“别动。” 知乐身体一僵, 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很快,他的后脑就顶了个硬梆梆的东西,败城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小兔崽子,一样的花招你一年前就没逃掉,这次还想成功?举起手来!” 知乐撇了撇嘴,慢慢转过身,见败城笑眯眯地举着一……柄树杆,抵着他后脑的是树干的断截面。他怔了下,立时叫了起来:“你们没枪?” “我没有。”败城本来不属于追击人员,临时上阵走得匆忙,没带枪,“服气不?” “不服!”知乐话音一落,一脚就踹了过去。 败城不躲不让,一伸胳膊,就夹住了知乐的腿,他往后急退,知乐就不得不跟着往前大劈叉,等人到了面前,他对着那毛绒绒的脑袋就挥过一拳! 第81章 小爹的怀抱 知乐躲避的动作很不敏捷,而当他看见败城头顶上垂下来的东西后,瞬间就改变了躲避的主意。他硬吃了败城这一拳,顶着嗡嗡作响的耳朵不退反进,一下子贴到败城怀里,努力伸出胳膊一把抓住了那条细细长长的蛇! 蛇很细,知乐奔着七寸去的,一抓一个准。只是,败城却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他凑过来,以为有什么猫腻,警惕地用胳膊挡在胸前,一用力,正好砸在他脸上! 知乐被撞得眼前一黑,身体往后倒去,手却还是紧紧抓着那蛇。没想到,他手上不自觉地一用力,那蛇恐怕是吃了痛,细长的身体一弓,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一口咬住他的手掌!他叫了一声,胳膊一抡,用力把蛇甩了出去! 败城这才看见知乐抓着的东西,一下子青了脸,他接住倒下的知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急声道:“别动!” 知乐的眩晕好了不少,眨巴了下眼睛,小声道:“没事。” “没事个屁!”败城急了,捏过知乐的手看了下,两个深深的牙印赫然出现在蜜色的皮肤上,“疼不疼?” “不疼。” “真的不疼?” “真不疼。” 败城心脏停了一拍——双牙印并且有麻木感,八成是毒蛇。他四下张望了会儿,那蛇早就不见影子了,赶紧问:“看清是什么蛇了吗?” “看清了。”知乐满不在乎的道,他也不是没被咬过,有经验,他递给败城从俘虏营逃跑时顺的绳子,“金环蛇吧?” “吧!?吧什么吧!”败城怒,“你疯了,直接用手去捏?嫌命长啊!” 知乐有些委屈地辩解:“那个蛇离你太近了,如果咬到你面部很麻烦的。” 败城又怒又气,但见知乐镇定的模样,逼着他冷静下来。用绳子扎住知乐的胳膊上方,扎得十分用力,勒得知乐直哼哼:“小爹,好紧。” “把你这条手废了就得了!”败城没好气地骂,“就会给我闯祸!” 知乐紧张起来:“小爹,我被淘汰了吗?” “是!”败城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这样,还逃得了?” 知乐撇了撇嘴,垂下眼帘。败城说过的,他以后还有机会,可是,一想到还要和败城分别一年,他就有些受不了。想着想着,他的眼圈就红了起来,低头用力抿着嘴,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冷静,但脑中还是乱成了一团。 败城见知乐这付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行了,跟我去救护站吧。” 知乐条件反射地喊:“我不去!” 败城一听这话,虎了脸骂:“干嘛?你还准备死在这里啊?威胁我是不是?我告诉你,别和我来这套!” 知乐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对不起,小爹,我就是觉得淘汰得太冤枉。” 你没有被淘汰,笨蛋,快想想! 败城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忍了又忍,还是憋了回去。他蹲下身,恶声恶气地说:“快点上来!动作慢点啊!” 这前后矛盾的命令让知乐暗笑了下,慢吞吞地趴上去,感觉屁股上就多了两条坚实的手臂。身下的背宽厚又结实,即像是以前老爹的背,又带着年轻的锐气,他用胳膊环住败城的脖子,把下巴放在败城的肩窝里,挨着败城的脸,憋出个笑脸道:“小爹,你这一年有没有想我?” 败城正在担忧蛇毒的事,没好气地呛道:“不想!” 知乐唔了一声,搂紧了败城的脖子,表情黯淡了下来。败城用眼角瞄了眼知乐近在咫尺的脸,细嫩的皮肤不时碰到他,触感就像是丝一般,他的心又软了,小声道:“行了,别气馁,你以后还有机会的。” 傻乐乐,你还有机会的,千万别放弃啊! 知乐不自觉地蹭了蹭败城的脸颊,没有吱声。微妙的隔阂与尴尬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有看不见的线把他们的心融合到一块儿。 败城的手很稳,背着知乐在树林中稳步前进。金环蛇是神经毒类蛇,从刚才的体型来看,八成不是成年蛇。他只能祈求进入血液的毒素量不多,这类蛇毒的发作时间比较迟,要1-6小时,救护站离这里只有45分钟的距离,只要路上不出什么事,绝对来得及! 败城选的路当然是直线前进,一路上不时掏出指南针看。知乐趴在他肩膀上,无聊地看着,忍不住插嘴道:“小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怎么就找不到你了?”败城的口气温和了许多,“你真当你是隐形人啊!” “连老爹都经常找不到我。”知乐哼了声,“前面我主动现身的不算,后来再找着我那次,你肯定有其他的追踪方式!” 败城笑了笑:“我就是有,怎么样?” 知乐把腮帮子一鼓,对着败城就是一串“噗噗噗”喷唾沫! 败城大叫了一声,扭脑袋去蹭知乐的脸,惹得知乐也大叫着动来动去的,他立时骂道:“动什么动!趴好!” 知乐哼了一声,又趴回败城背上。 “哪学来的毛病!”败城笑骂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 “小白脸他们都这么玩。” 败城想了想几个半大小子互相喷口水的场面,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啊,讲起来是大人了,都还是孩子,什么经历也没有。” 知乐沉默了几秒,搂紧了败城的胳膊,轻声说:“小爹,古建好像一下子变了。” 败城也知道捣蛋鬼的事,每个兵的履历以及相关调查他们在事先都看过,以了解情况。他叹了口气,把知乐往上托了托,说:“这种成长宁愿不要,代价太大。” “小爹。”知乐用力搂紧胳膊,又怕败城勒得慌,赶紧松手,“你千万别出事!你要出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败城没有吱声,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会努力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知乐笑了下,感觉手麻了,想动动,一动之下他的脸色就变了,犹豫了下,在败城耳边小声说:“小爹,我的手没感觉了。” 败城低头一看,知乐手上的伤口已经肿了起来,五根手指都肿得像萝卜似的。他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掐了下,问:“有感觉吗?” “没。” 神经毒素主要是以麻痹为主,感觉衰退、麻木,最终呼吸衰歇死亡。败城不再搭话,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救护站。然而,事与愿违,不一会儿,他就听见耳侧传来微弱的声音:“小……爹,我不舒服。” 神经毒质一旦发作,病情发展极为迅速。败城把知乐小心翼翼地放下来,把他搂在怀里,看着他潮红的脸颊和逐渐加重的呼吸,急得快要发疯了。败城改背为抱,让他能够尽量平躺,向着救护站狂奔而去。 知乐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像是被蒙着口鼻般喘不过气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然而,无论怎样,他都盯着脸上方败城的方向,就算是死,他也想看着败城死。 知乐毕竟还是有重量的,败城抱着他一口气狂奔了一公里多,也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令他高兴的是,直起身已经能看见救护站的白色十字旗。知乐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几乎是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当眼前出现一道泥石流冲出的坝时,败城一下子陷入了绝望里! 第82章 承诺 那道坝足有两人高,他抱着知乐试了下,根本没办法过去。绕路的话,途中有一座山和河,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空降,先不说最近的机场离这里的距离,光是联系,再飞过来,等真到了,知乐未必挺得到那时候。最后,就算来了,也根本没有降落条件,只能把知乐吊上去,可是,剧烈的动作无疑会加剧毒素发作。 败城把知乐搂在怀里,抱着一丝希望掏出通话器:“孙治回话!” “在呢。”孙治有些懒洋洋地应道,他已经“阵亡”了,在给挂水的捣蛋鬼做陪护,无聊得很,“队长,什么事?” “你在救护站?” “是。”孙治听出败城话语中的焦急,不禁紧张了起来,“怎么了队长?” “给我拿蛇毒血清,神经性的,离救护站南方直线500米距离,越快越好!” 通话器那边瞬间没了声音,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败城一屁股地坐在坝下,让知乐坐在怀里,用力搂着。知乐的眼睛还睁着,不断淌出泪水,像是在向他哭诉般。明知道金环蛇毒的病理是麻痹和呼吸困难,但他就是觉得知乐在喊疼,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败城以为他已经够铁石心肠了。他见过战友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脑浆爆开,失去生命。他见过拼命想要逃出生天的战友,明明已经死了,还维持着逃命的姿势。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与无奈,可是,像今天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是第一次。 “乐乐,别怕别怕,很快就没事了。”败城把知乐的脑袋靠肩膀上,用颤抖的手合上知乐的眼睛,擦去溢出来的泪水,“小爹在这里,小爹一直陪着你。无论你要做什么,小爹都答应你!乐乐,坚持,千万别有事!你还有那么好的前途呢,还有许多事没做呢,对不对!乐乐,别死!别死!” 知乐朦胧中似乎听见淡薄而遥远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仿佛是一缕柔韧的丝线,拉着他飘摇的意识。他想动动身体,可是眩晕和疲惫正在把他不断压进黑暗的水底。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被蛇咬以前也有过,只要保持镇定,打了血清之后通常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这也是他为什么直接空手去抓,不当一回事的原因。 大意了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他一边想着,一边靠近那个温暖的怀抱。败城的手臂是如此有力,他不用睁眼就能清楚地分辨出来。当败城的声音清晰起来后,他勉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的光芒,在光芒的尽头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 “乐乐!知乐!”败城看见知乐的瞳孔开始放大,全身的血都要结冰了,“别睡!乐乐别睡!小爹求你!小爹什么都答应你!别睡别睡!” 活蹦乱跳的躯体毫无生气地躺在怀里,败城几乎要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喊:“孙治,你再不来我枪毙你!” “队长!” 败城猛然抬头,孙治正从泥坝顶一路滑下来。他拎着一个箱子,一落地,就迅速奔到知乐身边,麻利地开瓶抽药推针。一针下去,知乐短促的呼吸有了明显的好转,逐渐平静了下来,软软地躺在败城怀里。 “应该没事了。”孙治检验了知乐的脉搏一会儿,等那跳动逐渐平缓了下来,轻声道,“伤口不大。” “伤口大不大要你来和我说!”败城暴怒地喊了一句,喊完之后,他怔了好一会儿,愧疚地道,“对不起,我这会儿有些乱。” “没事。”孙治理解地道,“队长,我们先去救护站吧。” 败城点了点头,孙治要去接知乐,他却不给,独自把知乐抱在怀里,宁愿艰难地慢慢走,也不愿意给孙治抱。俩人绕着泥坝转了个大圈,二个多小时后才到达救护站。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他看着知乐被医生安排上病床,开始治疗,才察觉身上一阵酸痛,精疲力竭地去休息室。 刚喝了口水,孙治神出鬼没地坐到了旁边,败城一见,问道:“古建怎么样?” “没事,挂水呢,说不定晚上就又能捣乱了。”孙治答道,犹豫了下,补充道,“知乐也没事的,队长你不要着急。” 败城看着孙治的脸色,苦笑了下:“有什么话直说吧。” “队长,知乐到底是你什么人?” 败城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孙治几乎和败城同时进的大队,几年间,无论什么事,他越来越冷静内敛,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保持了一个领导者的模样,率领全队走出困境。今天这样,实在是“有失水准”。 “我……儿子。” 孙治瞄了败城一眼:“你九岁生的他啊?” 败城差点呛到水,没好气地道:“我拿他当儿子一样看!” “儿子也没你这么护短的。”孙治直白地道,“队长,你太看重他了。” 败城一瞪眼:“每一个兵我都看重!” “可是他不同。”孙治轻声道,“你对他太心软了,这不是好事。” 败城有些疑惑,很怕孙治看出了点什么。可是,孙治能看出什么呢?他问心无愧。想了想,他说:“今天他是为了救我,我有这种反应很奇怪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队长,你太宠他了。我们是士兵,是武器,不是供人观赏的艺术品,你对待知乐的态度就像是怕他摔了伤了一样……” “行了,你见过他几回?”败城不耐烦地斥道,“他的资料你也看过,他以前吃的苦头不够多吗?我现在对他好点儿不行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队长。”孙治不依不饶的道,“队里这么多人,谁没吃过苦头,他的童年是特殊了点,可是也没那么不得了。队里也有从小家里穷,一天走十几里路上学,回来再下地干活,这种人还少吗?也没见你那么疼过!” 败城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盯着孙治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就是希望你摆正心态,别对知乐太心软!”孙治见败城烦了,也不再罗嗦,“你这样,他就算是颗好苗子也毁了!”而且,他会成为你的弱点,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我记住了,行了吧?”败城无奈地道,“一定对他严格要求!” 孙治点了点头,站起来了,又问:“你没告诉他没被淘汰这件事吧?” “没有!”败城这次是真恼了,拉长了声音道,“孙治你反天了你!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赶走孙治,败城呆了一会儿,长长地叹口气,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了几分钟。想去看知乐,却又按捺了下来,硬生生坐了二个多钟头,这才实在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溜去了病房。 知乐睡得很熟,缩在床单下面,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败城凑过去端详着那稚嫩的面容:头发长长了,毛绒绒的脑袋像颗大栗子般。他亲了亲知乐光洁的额头,唠叨道:“乐乐啊,你真是让你小爹烦死。你进队吧,我烦,你不进队吧,我也烦。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崽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折腾出多少事,受多少伤,你倒是不在乎的,尽让我给你擦屁股。” “小……爹……”黯哑虚弱的声音响起,“我都说……了,是我……救你的……” 败城惊了一下,连忙高喊医生。当医生检查过后,宣布知乐脱离危险期时,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腔,捏着知乐的鼻子晃了下,苦笑着道:“知道知道,是你救我的,给你个小功,可以吧?” 知乐眨巴了下眼睛,狡黠地道:“那……不要淘汰我?” 败城脑中浮现出孙治的话,张口答道:“你已经被淘汰了。” 知乐一下子泄气了,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使劲揉着身下的床单。他有心扭过头去不理败城,可是,仔细回忆了下刚才,似乎听见了什么特别重要的话? “小爹,我昏迷时,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败城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 “我明明听见的……” 知乐的咕哝刚结束,败城已经严肃地道:“真没有!再说你那时候都昏迷了,还能听见我说话?” 知乐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只得可怜巴巴地对败城道:“你真没有说过什么?小爹你不要骗我。” 败城后背的冷汗已经下来了,却还是咬着牙硬撑:“绝对没有。”反正当时没有第三个人,他决定死不认帐。不然的话,万一知乐又提出什么“胡闹”要求怎么办? 不过,看着知乐发青的脸色,他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道:“什么时候你进飞龙了,我就把今天的事全部告诉你,怎么样?”他估摸着,就算这次知乐通过了,真正补进战斗单位,至少也要一年多以后了,到时候知乐也早过十八岁,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知乐脑袋还有些乱,听败城的话,虽然直觉不对,却眼前一亮。能得到这样的答复他已经很满足了,既然已经答应不再逼败城去做不愿意的事,他就会信守诺言。他们是亲密的人,不应该互相威胁的。 想是这样想,知乐还是小声嘀咕:“我总觉得是很重要的……” “想什么呢!睡觉!”败城拍了下知乐的脑袋,“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知乐应了声,缩回被窝里。等败城走了,他又睁开眼睛观察了下,确定没有人后想爬起来,却又力不从心地跌回床上。暗骂了一句,正准备再接再厉,房门突然开了,捣蛋鬼的脸探了进来,俩人打了一个照面,都是一愣。 第83章 小爹,做我的人质吧 捣蛋鬼上了救护床就醒了,第一反应是逃跑,却痛得直不起腰。他也不是超人,肾上腺素勃发的那一刻过去后,马上痛得在床上打滚。孙治就坐在床边闲闲地看着,笑得很开心。 救护站没有开刀条件,军医先给捣蛋鬼做了紧急处理,不一会儿,肚子不痛了,他也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临睡前他记得孙治坐在床边看书,再一睁眼,一个人都没了。他躺在床上,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淘汰,心里七上八下的,孙治一回来,他赶紧追问结果。 孙治一边把人按回床上一边骂:“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不淘汰?做梦呢你!” 捣蛋鬼刹时觉得生无可恋,那种冲击和失落感实在太强了,他忍不住蜷缩在床上哭了起来。哭完了,他还是胸闷气短,却也无可奈何。不了一会儿,他就躺不住了,想去找孙治问个清楚。 救护站不大,是临时搭的,每个房间的样子都差不多。捣蛋鬼沿着房间一路摸过去,孙治没找着,倒是找着了知乐。 知乐一见捣蛋鬼,立时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会儿,问:“你好啦?” “差不多吧。”捣蛋鬼见知乐也躺着,奇怪地问,“你也被淘汰了?” “是啊。”知乐大声说着话,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捣蛋鬼召了召手,“我在路上被蛇咬了,被逮了,就淘汰了。” 捣蛋鬼见知乐这付样子,心里动了下,看了看外面的走廊,也大声道:“活该!谁叫你和我争的!”一边说,一边悄悄溜进了房间,靠近床边。 知乐装出一付愤怒的腔调:“这帮教官太过份了,他们就是想故意淘汰我们全部人!” “就是!” 俩人嘴上骂着,手里比划着写字。 「我们还没有被淘汰。」 「你怎么知道?」 「孙治对小白脸说过,整个选训计划就是逃亡,只要我们还在无人区,就在选训中。」 捣蛋鬼眼睛一亮,比划道:「你确定?」 「我觉得是。」知乐其实也不太肯定,不过,他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一年的等待时光他受不了,「我们逃吧。」 「怎么逃?」 「先不急……」 知乐这句话还没有比划完,门外就响起了叫喊声。俩人还没听出个甲乙丙丁来,房门就被推开了,孙治几步窜进来,一把揪住捣蛋鬼的后领:“臭小子,你还敢跑?” 孙治的反应令捣蛋鬼心中安定了几分:既然如此紧张,那正如知乐所说,他们八成还在选训中。简而言之,他还有希望! “我哪里跑了!”捣蛋鬼嘴硬,“我来看看老战友,不行啊!” 孙治一听这话,细长的眯眯眼在俩个小家伙身上来回看了看,笑:“在讨论什么鬼点子?” “鬼点子那是你们!”捣蛋鬼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教官,论起这方面,我们是甘拜下风哪!” 孙治不耍嘴皮子,拎起捣蛋鬼就扔了出去,自有大发雷霆的军医把人揪回去。关上门,他转过身看向床上的知乐。 知乐从孙治进来后就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嘴角向下,紧紧抿成一条线,大眼睛中满是冷漠。 “怎么?不说话了?在队长面前倒是挺活泼的啊?”孙治并没有实际看过,他是猜的。不过,从平时败城谈起知乐的神情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 知乐还是不吱声。 “不说点什么吗?”孙治走过来,俯下身凑近知乐的脸,居高临下地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我,你早去见阎王了!” 知乐盯着孙治,张开嘴,一字一句地说:“将来在战场上,我会看着你的。” 孙治一皱眉:“怎么?你还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知乐干脆地翻过身,留个背给孙治,“将来我们成了战友,我会特别关照你,我欠你一条命。” 孙治瞪着知乐的后脑勺半晌,才翘着嘴角直起了身。他溜出救护战,去了旁边的树林,那里一溜排停着好几辆车。上了其中一辆指挥车,他对败城就笑了出来:“队长,你养了一只会伸爪子的猫啊。” 问了事情经过,败城淡定地道:“知乐不止有爪子,他还有好牙,小心咬你一口。” 孙治不屑地 哼了下:“他想咬我,再过个几年吧。” 败城也不分辨,微微一笑:“我们走着瞧。” 孙治走了,知乐也睡着了,捣蛋鬼被军医折腾得惨叫连连也没吵醒他,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再睁开眼,天都黑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的麻痹感已经恢复了不少,被咬伤的手也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他悄悄爬起来,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正好看见送饭来的教官。知乐一溜烟爬回床上,刚钻进被窝,门就被推开了。 送饭的是庄元龙,他早就想看看知乐了,这次终于有了机会,他主动要求送饭。刚一进门,把饭往床头柜上一放,他就以最大嗓门喊:“起来了,兔崽子!” 知乐慢腾腾地转过身,瞄瞄庄元龙的脸,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接过饭盒就吃。 庄元龙看着低头扒饭的,怎么看怎么不爽。他想像中,败城的干儿子啊,那得一头小狮子才成,张牙舞爪的,像现在这样闷着头,一付软蛋窝囊相,他可看不惯。知乐吃了多久,他就说了多久,从败城怎么好,到知乐怎么无能,他一样一样说了个遍,说到口干舌燥为止。 “哼,队长就不该给你做这饭!” 知乐只顾吃饭,全程无视,听到这话才动了动耳朵,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似乎要把每一粒米都嚼出神仙味道来般。 这种被忽视的姿态对庄元龙来说绝对是一种严重挑畔,他咽了口唾沫,哼了声,用力戳了下知乐的额头。见对方终于抬起头来了,他才笑眯眯地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一场啊?” 看着庄元龙比自个儿大腿还粗的胳膊,知乐一脸鄙视地举起被蛇咬的手晃了晃,把空饭盒扔回给庄元龙,一翻身又钻进被窝睡去了。 庄元龙气哼哼地走了,再见到败城后不由得大吐苦水:“队长,你这个儿子太讨厌了!他那个眼神,活像孙治和你生气时的结合体!我说他,他不理,我骂他,他也不理,我就差打他了!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这只小鸭子一点也不活泼!” 败城问过庄元龙做了什么后,也不快地哼了声:“他不理你是应该的!我回去就要立个队规,叫所有人都不和你说话!多大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庄元龙垂头丧气的走了,败城的脸色也随之垮了下来。 知乐是在为淘汰而沮丧?还是这一年间养成的脾气,对谁都一付冷冰冰的?或者说,知乐还是不舒服? 败城万万没想到,知乐此时正在和捣蛋鬼策划着逃跑事件。反正已经被“淘汰”了,那么,去找个老战友“聊一聊”不也是正常的事嘛。他大摇大摆地穿过走廊,找到了捣蛋鬼。俩人缩在床上,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不一会儿,他溜回房,果断上床睡觉养精神。 选训指挥部24小时有人执勤,就近监视救护站。今夜值班的本该是孙治和庄元龙,由于孙治“阵亡”,败城正好又在,就顺便顶上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听着庄元龙像个小姑娘般吱吱喳喳的说着八卦,打了个呵欠,正准备偷空睡一觉,救护站里突然传来尖叫。 败城一个激零爬起来就冲出了指挥车,庄元龙跟在他后面。俩人顺着声音跑进去,就见到医生办公室里地上倒着一个军医,小护士正花容失色地尖叫。 “叫什么叫!”败城大喝一声,止住了可怖的尖叫,“见到生人了吗?” “外、外面去了……”小护士哆嗦着指着窗口,结结巴巴地道,“有、有鬼啊?” 话音未落,庄元龙立时翻窗追了出去,败城差点没气笑了,叫人把胆小的护士和晕倒的军医带走后,门一关,不慌不忙地道:“出来吧。” 医生办公室里仍旧是一片寂静,败城站在中间,继续说:“这地方就这么大,别以为躲得过我。知乐,出来!” 一人多高的药品柜动了动,后面飘出来一“片”人影,知乐穿着病号服,笑眯眯地道:“首长,你真厉害,我一想逃跑,你就知道了。” 知乐应该是明白了,败城心里想着,忍住笑意,板着脸道:“还有一个呢?” “没了,就我一个。”知乐一脸天真。 败城又开始担忧了:“瞎说,你要跑会不带那个捣蛋的?” “小爹嘿。”知乐一反在庄元龙面前的冷漠,得意洋洋的道,“你要找古建啊?他呀,说不定现在已经上了救护车,给送去大本营了。” 败城一怔,道:“刚才那个军医?” “一年不见,你认不出来了吧?”知乐像个恳求表扬的孩子,眼睛闪亮的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认得出我,不然的话,我也这样逃了。” 败城笑了笑,道:“你这是牺牲自己了?” “才不是。”知乐看见败城靠近,连忙退了一步,“首长,别靠近哦,你再靠近我就开枪了。” 扫了眼知乐拿在手上的枪,败城笑道:“这次不举在前面了?不瞄准吗?” “我可不会被你夺第二次枪。”知乐咧嘴笑得很开心,“小爹,你现在是我的人质了!” 第84章 败城的陷阱 败城眼神在室内找了一圈,问:“军医呢?” 知乐踢了脚医疗柜,一个被剥得只剩内衣裤的汉子从柜子后面走出来,一脸愠色地道:“要不是大意了,也不会栽你们这几个毛孩子!” 败城上下打量了军医会儿,笑:“怎么死的?枪怎么没声音?” “不是枪。”知乐得意地道,“我们又不是傻子。” 这次救护站的军医都是少数有过战地经验的高级人才,败城特意挖了墙角借调来的,就是为了尽力营造真正战争的气氛。军医们临时配着枪,救护站也设有岗哨,气氛相当紧张。 捣蛋鬼先在房间里假作肚子痛,打着滚大吵大闹,等军医来了,毫无戒心地施救时,知乐在后面偷袭,一掌砍上去——军医翻了,没晕。 两只小鸭子怔了下,齐齐扑上去捂着军医的嘴翻滚了一圈,最后还是捣蛋鬼摸过温度计打碎了抵在军医的咽喉上,道:“这次你该死了吧?” 军医是个湖南汉子,闻言一翻身坐起来,气咻咻地指着两个小崽子,还没骂出声呢,捣蛋鬼就扑上去扒衣服了。最后,“军医尸体”被藏在了医疗柜后面,知乐也躲了起来,捣蛋鬼忐忑不安地面朝下躺在地上。小护士是新手,第一次参加演习,年龄小,进来后啥也没看见,听见外面有声响,就觉得有人逃出去了,其实,那不过是知乐扔的东西。 败城听知乐三言两语说完,心里乐呵着,看着军医的臭脸,也不好表现出现,板着脸道:“那你现在准备干嘛?” “别过来!”知乐对上次败城夺枪的场面记忆犹新,一见败城靠近,立马往后退,连声喊,“站好!把床单撕了,自己捆自己的手。” 败城瞄了眼知乐,道:“那我要是不愿意呢?你敢开枪啊?” “我怎么不敢?” 败城往前踏了一步:“你开呀。” 知乐退后一步,严肃起来:“不许过来!” “你只要一开枪,立马一堆人包围你!” 知乐想了想,突然对败城的胳膊就是一枪! 败城带着接收器,头上立时冒出了黄烟,他也不急,悠闲地道:“你还真敢开枪。” 知乐哼了声,又对着败城的另一条胳膊开了一枪,这才开口:“转身!” 败城乖乖转身,就感觉身后一阵碎步,后脑上低了一个硬物。 “真狠心啊,你这可是虐俘。” “你们又不是战俘,是绑匪,而且还是临阵脱逃叛变的现役军人,我是有处置权的!站好!”知乐说得头头是道,没看见前面败城高兴的表情,他看了眼军医,虚踢了一脚,“一边去,别挡路,不然你就去柜子后面。” 湖南汉子怒气冲冲地出去时,庄元龙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一看这形势,还没开口,马上掏出了枪。知乐没败城高,隐在败城身后几乎看不见,他只好瞄准败城,问:“老大,你没事吧?” “胳膊被打废了。”败城板着脸训斥道,“你是猪啊,这么久没人还不回来?” “我以为你儿子跑得快嘛。”庄元龙委屈地道,随即又勃然大怒,“臭小子,你敢挟持你爹!我劝你赶紧投降,我军优待俘虏,不然的……” 知乐乘着庄元龙滔滔不绝时突然把枪口挪了开来,想要打死这张“嘴巴”,没想到,一秒前还喷着口水的庄元龙突然一矮身,脚下发力,像是一发炮弹般往他冲来。一直按兵不动的败城也突然转头,张嘴就去咬他持枪的手。 知乐心里吓了一跳,敏捷地后退一步。败城咬了个空,庄元龙还没来得及冲到,那枪已经重新抵在了败城的后脑上。 “再过来一步我就开枪!” 庄元龙像是中了定身术般,僵在那儿,慢慢地直起身,沉下脸道:“小崽子,你玩真的?” “我们现在是敌人!”知乐毫不相让,“走开!” “你知不知道教练弹五米内也有杀伤力?” 知乐犹豫了下,道:“这是实战!走开!不然我开枪了!” 庄元龙露出着急的神色,怒气冲冲地喊:“没良心的小崽子……” “庄元龙!”败城喝止了急眼的队员,“你搞什么?过家家啊?” 庄元龙着急地道:“队长,你小心枪走火。” 知乐看着庄元龙唠唠叨叨地说着废话,若有所思了几秒,随即敲了下败城的后脑,道:“叫你的人出去!” 庄元龙还想争辩,败城轻飘飘地道:“你要是想动手就动手,不想动手就听命令,别在这儿磨矶。” 看着庄元龙恋恋不舍地出了窗,知乐用受伤的手碰了下败城的背心,道:“小爹,那个就是特别粘你的队员?” 连乐乐都看出来了,庄元龙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败城心里想着,没好气地嗯了声。 知乐一听,立时噘起了嘴,后悔刚才没把庄元龙“杀”了。 败城感觉身后没声音了,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你们有车的吧?车在哪?” “我如果不说呢?” 知乐怔了下,说:“你是贪恋富贵的绑匪嘛,不可能不说的!” 败城只觉得好笑,随口道:“这你也想得到?” “这是你们设计的嘛!”和其他时候的冷漠不同,一到了败城面前,知乐就变成了孩子,明明是威胁的话,却拖长了声音像是撒娇般,“我不管!你走不走?” “好,我走。”知乐的推论并没有问题,况且,就算是军人,也不会明知道有活命的机会还故意送死。 知乐押着败城往门外走。捣蛋鬼的逃走没有惊动太多人,那个小护士被绑在救护站外面,好不容易挣脱了扎在嘴上的绳子后,又哭又闹地叫了哨兵去“追杀”捣蛋鬼了。由此,整个救护站成了空巢,给知乐创造了一个大方便。 知乐贴着败城,枪夹在两个人中间,抵着败城的腰。俩人一路往前,顺利通过了门口的岗哨,往指挥车走去。眼看着就要进入从林,他突然抵前一步,轻声道:“站住。” 败城停下脚步,笑道:“反应过来了?” 知乐一愣,顺着败城的说法思索了下去,猛然发现了问题:他不开会车,败城两只手被他打“废”了,谁来开车? 他一下子急了:“你骗我!” 败城并没有意识到是他提醒了知乐,笑了:“我哪里骗你了?是你自己要开车的。” 知乐想了想,干脆地一推败城:“走!” “去哪?” “你们车上总有地图吧?” 败城一听,又是忧心又是高兴,知乐的脑筋越来越灵活了,这是好事。可是,他一个总指挥被当人质,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要不要再治治小鸭子?他倒不是故意放水,知乐目前为止做得毫无破绽,就因为是演习他还能作作弊,如果是实战,他会更谨慎。庄元龙应该跟在附近,他看不见人影,也不敢轻举妄动。 俩人直到上车都没有碰到教官。一来人手不足,教官们都撒出去盯梢了,一个兵一个教官已经是大手笔了;二来此时是夜班,值班人员正是庄元龙和败城。 上了车,知乐反手一关车门,背靠角落,谨慎地道:“把地图给我。” 败城嗤之以鼻:“我手都废了,打不开!” 知乐转了下眼珠,笑得很坏心:“那你咬过来!” 败城瞪了小鸭子一眼,还是翻出了地图,在手上掂了掂,突然砸向知乐! 知乐身体小幅度一侧,躲了过去,任由地图落到脚前,又一脚踢了回去,不缀地道:“你手明明不能用的!” “我手也不能拿地图的。”败城凉凉地道。 知乐哼了声,说:“打开!” 败城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图,对着知乐打开。他握紧枪,不时扫一眼地图,又赶紧盯回败城,就这么分几次扫完,他才笑了:“我知道大本营在哪了!” 败城挑了挑眉,把地图翻过来看了眼。他们用的地图上标记都是自制的,绝不会大刺刺的写上“大本营”三个字,以防泄露情报。知乐居然说知道了,他有些不信:“你怎么看出来的?” 知乐对这方面很敏感,一瞪眼:“我又不笨,为什么看不出来?” “我们可没有写大本营什么的。” “那个圈加四个叉不就是吗?” 败城问:“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 “因为老爹就是这么标集合地点的。” 败城一愣,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每次任务都会重新制订各种联络、标式方法,这次演习因为和飞龙合并,出于潜龙的保密原则,他抽了飞龙多年前一次作战任务做蓝本,这套标示方法也就顺应用上了。 知老头是飞龙的兵吗?有这么巧吗?回来后,败城拜托南默去查过知老头,却毫无结果,他虽然有所怀疑,却也得放下。 “我们走吧!”知乐没注意到败城的脸色,他这会儿只想赶紧到达大本营,获得通过资格。 “我也走?” “你不走我怎么走?” 败城笑了:“你真要带我走啊?可别后悔。” 知乐犹豫了下,还是坚定地道:“走!” 车门一开,败城刚要往外走,被知乐一把拉住:“车顶上的,下来!”寂静无声,知乐又喝,“不下来我开枪了啊!” 几秒后,庄元龙一脸恼火地跳了下来,刚一落地,还没开口就是怦得一声,死了——他没冒烟,因为没戴头盔。 庄元龙气得鼻孔都大了,喊:“小崽子你太心狠手辣了!” 这倒不是说知乐做得不对,而是一般没见过血的选训兵,都不会这么干脆俐落的“杀人”。有些没受过射击训练的,可能开枪都闭眼,胆大的,开枪时也会犹豫一点。像知乐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就好像等着杀他的还真没有。 “你死了!”知乐生怕庄元龙赖帐,大声提醒,“走开!” 庄元龙看看败城阴沉的脸色,不干了,往地上一倒:“死人不会走!” 知乐无语,推着败城往前走,刚要路过庄元龙,败城突然也一倒,压得庄元龙嗷了一声,笑嘻嘻地道:“你从刚才起一直没给我包扎,有快十分钟了吧?唉哟,失血过多晕倒了。” 俩个大男人一起趴在地上,望着知乐咧着嘴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败城在这里等着呢,听到救护所里开始有人声,顿时傻眼了。 第85章 逃亡之路 败城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体重当然不会特别夸张,但一身结实的肌肉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背得起来的。知乐听见救护所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顾不上那么多,一咬牙,抄起败城的肋下,低下头用力把败城拱上了背——顺便再踹上庄元龙几脚。 庄元龙一个驴打滚闪开,怒道:“你虐待战俘啊!?” 知乐哼了一声,说了和庄元龙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这是鞭尸。” 庄元龙气咻咻地看着知乐背着败城,摇摇晃晃地往林子里奔去了。败城抬起头来,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正想打手势,俩人已经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怔了会儿,摸了下鼻子,小声咕哝:“老大你到底啥意思啊?我又不是孙子,你不说我不明白啊。” 败城的所托非人给了知乐逃出生天的机会,他背着败城在从林中腾挪奔跑,不一会儿后背就全湿了。败城伏在他肩膀上,感觉到他激烈的呼吸,又心疼又欣慰——看来,他不在这段时间里,小豹子并没有回去从前,他不再计较仔细,不会不敢拼命,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来越有兵样了。 知乐憋着一口气冲刺了一公里多,浑身上下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拉风箱般急喘气。没多久,他的两条腿开始打结,颤得跟面条似的,终于冲不动了。他把败城往地上一扔,扶着树开始干呕。 败城坐着没动,看知乐扶着树半天直不起腰来,笑了起来:“不行了吧?” “我……可以。”知乐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一阵铁锈味直冲鼻孔,知道那是肺部的毛细血管破了。经过麻痹的身体刚刚恢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平时的锻炼量非常大,远超六连其他的兵,但这时候,他才察觉这些锻炼是多么不够看。 “不行就把我丢下。”败城引诱道,“你还打算带着我去大本营啊?” “我要带着你!”知乐想都不想就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令知乐卡壳了,他想了想,说:“你是绑匪头目,我有义务把你逮捕归案!” “还归案呢,你当你是稽查啊?”败城笑起来,“行了,你没办法带着我一起走的,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告诉你,我可不会配合你的,我会一直处于晕倒状态,一根手指头也不动,你看着办吧!” 知乐哼了声,沉默地蹲在一边。没一会儿,他偷偷摸摸转过身,滴溜溜的眼珠子在斑驳的月光下像是黑弹子儿般在眼眶里乱转,那股神情,就像是看见糖的孩子。 败城被知乐看得心头发毛,正想着这小鸭子 是不是又犯浑病时,知乐突然挤出个笑脸,兴奋地道:“小爹,你这样还是第一次呢!” 败城一怔:“啥样?” “没用的样子。” 知乐这形容让败城有股熟悉的吐血感,瞬时觉得怀念无比。 “因为你以前总是很厉害的样子。”知乐看败城脸色不对,赶紧补充,“像现在这样,唔,我不好形容,就是像死鱼……呃,像,呃呃,我说不好。反正就是,我就想摸摸你,不是那种摸,就是那种摸。” 败城明白知乐的意思,暗笑了下,不说话。知乐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反对,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蹲在地上挪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山般凸起的胳膊肌肉,一脸兴奋的表情。看着知乐这样,败城不禁有些心酸。知乐就像是柔韧的小草,只需要一点点雨露和阳光,就会高兴得不行,拼命成长。 知乐要的从来都不多,败城却没法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败城忍不住叹了口气,知乐一惊,缩回了手。他看了看败城的脸,猛然反应了过来,干脆地脱下衣服,不等败城发问,他又脱了T恤,撕成一条条的绷带,蹲下身扯过“假作受伤”的胳膊包扎。 败城看着知乐用一只手和嘴合作,娴熟的一圈圈绕绷带,暗中赞许,嘴上还是淡淡地道:“你战场救护得了几分?” “满分!”知乐扬起笑意,“除了政治学习我都是优秀。” 败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问:“政治学习为什么是差?” “好多字认不得。”知乐的骄傲没了,低头咕哝道,“你走了,没人有耐心教我了……” “少在我这儿装可怜!”败城一瞪眼,“于正说了,他要教你你不要,对不对?” 知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可是他们教得确实没你有耐心啊,于班太唠叨了,小白脸教急了会骂我,方江每次教到最后都打起来,卫广是傻逼。” “唉!”败城轻轻扇了知乐一巴掌,“怎么讲话呢!?” “你用手了!作弊!”知乐立刻露着白牙喊。 “你管得了我!”败城戳了知乐的额头一下,“你蛇毒还没清,居然还敢逃,不要命了!” 知乐把仍旧肿成馒头的手晃了晃,笑嘻嘻地道:“不疼了。小爹,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滚边!”败城没好气地骂,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让过知乐的手,“反正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的,后面你看着办!” “我会带你走的!”知乐把绷带打个结,坚定地道,“无论你是敌人还是战友,你都是我的小爹,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无论在哪里!” 败城心里感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他们以后还有很久的日子呢。感动完了,低头一看,他看见两胳膊上两个大大的蝴蝶结,还是军绿色的,顿时黑了脸:“谁教你打这种结的!?” “没人教。”知乐一脸“求表扬”的神色,“我看杂志上有人这样扎,好看吧?” “好看你个头!”败城骂,“给我按包扎要求重新打!” 知乐立刻焉了,刚要伸手去解,突然反应过来:“你是绑匪,还指挥我?切!” 知乐还想唠叨两句,一年不见,他有无数的话想和败城说,一夜怎么能够?十夜都不够!可是,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停住动作,机警地四下张望了会儿,没有犹豫,穿上衣服背起败城重新踏上了“逃亡”之路。他不断地走,走到受不了就歇一会儿。没多久,他的腿就开始发颤,肩膀和腰酸痛不已,被毒蛇咬的手也从麻木中逐渐复苏过来,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咬般,又痒又疼,他不敢蹭,只得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败城身上。 “小爹,你好重。” “小爹,你的胳膊好硬。” “小爹,你的手上全是茧子。” 败城全程一语不发,只是看着知乐后颈上密布的汗珠。 这是他的兵,他的儿子,他一手培养的男子汉。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血脉相连的感觉却如此清晰而甜美,他几乎忍不住想跳下来把知乐搂在怀里安慰一番。但是,职责使得他必须保持沉默,扮演好一个“受伤的俘虏”。 茂密的树林挡住了皎洁的月光,知乐没有工具,只能草草辨认下方向,再凭着对树林熟悉的感觉走。他不敢停下,身后有追兵,尽管非常小心翼翼了,却始终甩不掉。他怀疑身上被做了手脚,可是,他不知道是在哪里。 走,往前走, 终于,在天色逐渐泛白后,背着败城走了一夜的知乐到达了体力的极限。背后的败城重得几乎像座山,压得他一步也走不动。他的手再也托不住了,慢慢松开,当脚下出现一根小树枝时,他没能抬起脚。一绊之下,脑中虽然划过一句“不好”,却还是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趴在柔软的落叶上直喘气。 恰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第86章 人呢? 不止一个人……脚步好轻……他们在包围过来……不行,我得起来……得起来……小爹……小爹,快跑……小爹…… 脑中虽然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知乐却还是在疲劳与伤痛的压制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半睡半昏迷了过去。败城赶紧凑过去,确认知乐的呼吸和心脏正常后地才松了口气,接着就盘腿坐在一边等着庄元龙出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另一批人。 “排长?” 这个称呼钻入败城耳中,他愣了下,回头看去,愕然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小白脸一行。他心里骂了庄元龙一句,脸上却笑着道:“你们居然逃掉了?” “那是当然,我是什么人啊!” 方江得意地道,边说边往败城走来,却被小白脸一把拉住。他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败城,嘿嘿一笑:“教官,你这是在干嘛呢?” “没干嘛。” 败城淡定的答道,他坐的方向正好挡住了知乐,乘着几人都没看见,他的手慢慢往知乐身上的枪摸了过去。没想到,他刚接触到金属感,小白脸就跨前一步,严厉地道:“别动!教官,把你的手慢慢地放到我们看得见的地方。”他笑眯眯地补充道,“要慢慢的,你不慢,我就开枪了!” “你干掉了孙治,不错,有长进。”败城缓缓地把手抽出来,知乐的枪捏在他的手上,冲着天,“现在警惕性高多了。” “谢谢教官夸奖!”小白脸大声道,“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哪!把枪扔过来!” 几人一起笑了起来,虽然是敌对双方,但当时相处的那几个月确实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现在重逢,都有种别扭的欢乐感。 卫广这才看见躺在地上的知乐,立时惊了一下,大叫道:“乐乐怎么了?” 于正一巴掌抽上卫广的脑袋:“叫什么叫,生怕别人找不到你啊?这里有排……首长在呢,你还怕乐乐出事?” 这话讲得在理,败城听了,心里却被触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却没有抓住。在枪口的“威胁”下,他被赶去一边,看着一堆选训兵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议论着什么,正猜测时,耳中突然响起一串猫头鹰的叫声。 他立时认出这是队里的交流信号,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小白脸警觉地看了败城一眼,见他只是活动一下脚,看了几眼就没再注意。 “走吧。”虽然没看出点什么,小白脸的直觉还是一阵不安,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不过看不出来,“这里不能呆。” “往哪走?”于正眉头紧皱,“你确定走的方向对吗?” 小白脸一行自然也遭到了伏击,教官们组成的老练追击队在知乐离开后不久就追上了他们。没了知乐的指引,就连于正也没受过丛林训练,两眼一抹黑,直接落入了教官们的陷阱,被伏了个准。 两道95式形成的交叉火力压制从前方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他们不得不迅速后退时,枪声一停,一片寂静的树林中突然扑出来数个教官,从背后偷袭了他们。这一年间,几个新兵的训练量要超过一般侦察兵,只是,这点水平在教官们眼中看起来就如同儿戏一般。唯一逃过一劫的是受过败城指点的于正,他刚拔出枪,就被两个教官同时盯上,饿虎扑食般冲了过来。 当于正被两个人扑倒在地上时,小白脸终于挣脱了一压二教官的钳制,艰难地抽出在逃亡时顺的教练手榴弹,拉开保险,直接扔了出去。人群太过靠拢,就算是教练弹,如果离树枝太近,断枝也有可能造成意外伤害。一瞬间,教官们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翻滚动作,小白脸几人却立时跳了起来,疯了一般四散逃窜。 几秒后,什么声音也没出现,教官们抬起头,疑惑地面面相觑了下。有人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捡起哑弹一看,立时发现是做过手脚的,保险不过是个幌子。教官们顿时勃然大怒,往着兵们逃跑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小白脸们早就讲好了,如果碰上伏击,不正面硬抗,教官们的身体素质实在不是盖的,比他们腿还粗的胳膊,没人敢碰。先努力形成混战,迫使教官们不敢用枪,再分散逃跑,并且早就约定了集合地点和路线。 几人嗑嗑碰碰地按照约定到了集合地点,但在这无边从林中,他们就像是茫然无知的孩童,那个传说中的大本营还不知道在哪。于正想了想,决定先找到水源,再顺江而下。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屁股后面不时出现追兵,时不时昏暗处就扑出来一个教官,像是鬼般把他们中的某个人拖进树从里去了。这种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煎熬确实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百般防备,司马山还是被拉走了,没了踪迹。小白脸也几次差点着了道,被方江拼命抢了回来,为此,方江腿上还挨了一枪,虽然是教练弹,还是让他呲牙咧嘴了好半天。 到夜里,如同惊弓之鸟的他们实在熬不住了,就按照知乐教过的法子,一个个爬上树杈,勉勉强强地睡着了。 知乐走的方向和小白脸一行一致,正好路过他们休息的树下。夜里又黑,树上的几人被惊醒了,根本分辨不出下面是谁,只当是“追杀“的教官们,顿时都生出要好好出一口恶气的想法,就悄悄摸了下来形成了包围圈。如果不是知乐太疲倦,也不会忽略树上的人,这下子正好让败城成了一个“大战利品”。 听完卫广的“友情解释”,败城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们少了一个人。而且,你们就剩一枝枪也敢下来?如果真是我的队员,空手就能把你们全埋在这树林里!” 卫广赔着笑道:“教官,那不一样嘛。再说,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老被人追着,这心理上真受不了。” “这就受不了啦?”败城跺了跺脚,打趣道,“你们还真是少爷兵,这点儿苦头都吃不了,你们还当什么特种兵啊,回老部队去享福吧。” 卫广嘴笨,这一年被小白脸骂惯了,傻乎乎地赔着笑。方江这暴脾气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卫广的屁股上,嚣张地叫道:“败大首长,你现在都是俘虏了,居然还有脸说我们?你是头目吧?抓住你是大功一件吧?” 败城笑了笑:“怎么?你想抓我啊?” 方江还想说什么,小白脸学着他刚才的模样,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骂道:“闪边!首长,乐乐好不容易把你带到这儿,肯定是拿你当人质吧?他背你过来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有受伤的地方?首长,都是用的教练弹,我们也看不出来,你也不说,作弊啊这是!” 败城见瞒不住了,笑了下,道:“我两只手各中一枪。” “靠,首长,那你刚才还开枪!”小白脸立时跳脚了,“你太过份了!” “在危险境地下我激发了人体潜能,不行啊?”败城跺了下脚,鄙视地道,“我看你们倒是逍遥得很嘛,一点儿也没到极限,是吗?” 几个兵都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小白脸却注视着败城的脚发起了怔,怀疑地问:“首长,你老总是跺脚干什么?冷吗?” 败城没有回答,片刻后,小白脸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压低了声音喊:“快走!” “想走,没门!”败城笑得十分得意,“元龙,动手!” 话音刚落,一阵白光就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小白脸没料到对付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教官们居然还各种手段齐上,连声大骂教官卑鄙,赶紧往地上一趴。刚一趴下,就感觉双腿一紧,那种熟悉的拖拽感出现了,他连声大喊:“方江!方——江!” “卫广,去救小白!” “于班,你在哪!” “卫广,救小白!救小白!嗷!我和你们拼了!” “方——江!” 各种呼喝声响起,却只有小白脸一行的声音,教官们就像是幽灵般,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不久后,当闪光和硝烟散去,林中很快恢复了死寂。 知乐是在熟悉亲切的鸟声中醒来的,他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包括败城也不在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虽然还有些酸痛,比昨天却好了许多,只是肚子有点饿而已。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除了熟悉的从林外,人都不见了。 “小爹?”他低低地唤了声,只有鸟儿回答他。 小爹,你们人呢? 第87章 第一轮结束 知乐只记得睡前似乎要被包围了,可是,现在,四周却空无一人。 他低喊了几声,只惊起了几声鸟叫。他低下头,看见一堆杂乱的脚印和痕迹,看起来像是这里曾经有一场搏斗,却没有一具“尸体”或者一个“活人”。他四下张望了会儿,心里慢慢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般。 以前,他也曾经在森林中一个人生活上几个月,风餐露宿,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与小动物们嬉戏,从一个窝转移到下一个窝。那时候,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孤独。可是如今,看着仍旧熟悉的丛林,他却只有茫然无措,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最重要的,小爹呢?我的小爹呢?他没事吧? 一年的集体生活,尽管知乐并不是个人缘极好的人,可是,他的血管里却已经有了集体的印记,脱离了这样的印记,他一时间不由得迷惑了。他试着在四周转转,很快就发现了令他惊恐的东西——血迹。 他按捺住不安,顺着血迹一直找下去,越走越快,当他越过一从茂密的灌木后,视野中立刻被红色塞满了——大片的血迹,遍布几平方米的范围,一阵阵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嗅觉,令他头皮发麻。血迹他不是没遇过,以前,在丛林中生活时,他也杀过动物,吃过生肉,满嘴鲜血什么的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这个场面却令知乐的心里冰凉凉的,似乎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着不详的预言,不断催促着他。他伏下身闻了半天,却还是辨别不出这是人血还是动物血。更令他恐惧的是,血迹周围清晰地布着数个解放鞋印。选训兵穿的是常服,皮鞋,许多兵逃跑时恨死皮鞋,可惜脱了鞋更不行,只好忍着。教官们穿的都是作训服,轻便的解放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知乐毫不犹豫地顺着血迹追了过去,没多久,血迹越变越少,断断续续的,当他看见那件染了血的作训服时,眼睛都直了。他快步跑过去,抓起衣服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却还是无法分辨这是不是败城的衣服。 小爹没事的!小爹不应该有事的!冷静!冷静一点! 尽管不断在心中这样自我安慰,知乐还是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张开了,冷气一阵一阵的往心里灌。他在原地转着圈,表情恍惚。这付模样,全落进远远看着他的孙治眼里。 看着知乐停下来,孙治打开了通话器,道:“队长,知乐不动了。” “表现得怎么样?” “魂都丢了。”孙治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片刻后,又正色道,“队长,你真要给他安排这一环特别考验?他要是通不过怎么办?” 通话器里许久才传来声音:“那就退回原部队。” “你舍得?” “我不能让他这样跟我入队。”败城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他的能力足够,这从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考验。但是,如果上了战场一心只盯着我,那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严苛了吧,队长。”孙治在望远镜里看了看,“他急得都开始刨地了。” “不管他。”败城闷闷地道,“他这会儿的任务应该是迅速去大本营,而不是盯着我的下落。” “他担心你嘛……” “孙子,你幸灾乐祸个屁!”败城没好气地骂道,“被新兵一枪崩了你还有脸笑?” “报告队长,我没有!”孙治一下子收起笑容,“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忍心。” “不忍心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就不能上战场。盯紧点,丢了我找你麻烦!” “是!” 挂断通话器,败城看着代表知乐的亮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直怀疑知乐与他的关系是否会阻碍执行任务,昨天,他们被小白脸包围时,于正说的话终于触动了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知乐不能控制好心情,那么,他也不能放这个麻烦进队。 这一场考核已经逐渐接近终点,第一个兵已经顺着教官在树林里留下蛛丝马迹摸到了大本或,许多兵也正在往大本营的路上。原本,知乐是最近的第一集团,他看了地图,知道地点,如果不是背着败城,绝对是第一名。 可是,正因为他硬要带着败城,才落到了淘汰边缘。孙治并没有讲实话,这一场选训当然有时间限制,如果在今晚六点前还到达不了大本营,那么,就将被真正淘汰。 知乐完全没必要带着败城,脱离救护站范围后就可以杀了或者扔下“人质”,虽然他讲的那些道理看起来说得通,但败城知道,他选择了如此危险而又没必要的方式,只有一个原因——他们的关系。 现在他们互为“敌人”都这样,如果是“战友”呢,他出了什么事,知乐能保持冷静吗? 所以,败城设了这个局,如果知乐能够保持冷静,自然通过这一关。可是,如果知乐不能,那他就绝不能让这样的知乐入队,他要对队员的生命负责,而不是把这当作一场游戏。 跟踪器上的亮点开始移动,败城注视着那光亮,只能在心里不断默默祈祷:乐乐,往前走,去大本营! 知乐快急疯了,他想不通:如果昨晚来的人是选训兵一方,败城被“杀”,那他应该和选训兵在一起;如果昨晚来的是教官,那为什么不把他一起抓走? 他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觉得不安,更何况这么大一片血迹,他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败城倒在这里,直至死去的画面在脑中不断出现,惊得他一身冷汗。 终于,他忍不住了,扯开嗓子喊:“小爹!小爹!小爹你在哪!?小爹你回答我啊!” 看着知乐顺着血迹,与大本营相反的方向越跑越远,孙治叹了口气。对知乐,他谈不上有好感,败城的这个计划他也是赞同的,只是,因为与教官的感情太好而被淘汰,这在选训队史上还是头一回。 知乐的喊声很快引来了游荡的教官“猎人”,处于惊慌中的他失去了警觉性,跑动的声音又是那么显眼,很快,他就被教官堵了个正着,眼前出现一杆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 这声威胁却像是个信号,知乐丝毫没有惊慌,反而眼前一亮,直往教官扑了过去。 听见一声枪响后,孙治叹了口气,正要抽身走人却又听到了第二声枪响。他惊讶了下,赶忙举起望远镜,愕然发现知乐正缠着那教官,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 如果孙治在附近,就会听见知乐正不断问着:“败城呢?败城有没有事?他在哪?” 教官当然早就得到风声,不得透露败城的行踪,闻言只是喝道:“你还想着别人,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现在受两处枪伤,早就该躺了!” 知乐大喊:“你告诉我败城有没有事,你说了我立刻躺!” “我不说你也要躺!”教官怒了,直接动上了手。 知乐一边躲一边哀求,什么招都使了,却被逼得走投无路,被迫还击。一套军体拳没打完呢,就被教官一拳打中腰侧,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这教官可不是败城,不会留手,只要人没打死就不算事。他昨天受的蛇毒虽然打了血清,但一只手不灵活,身体的状态也不好,这一下够他受的。 那教官怒气冲冲地道:“你就躺在这儿吧!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是来选训的还是来叙旧的?你……操!” 知乐突然一翻身,躺在地上就踹得教官小腿一阵生疼,怒气冲脑。他拎起知乐的领口对着那张脸就是一拳:“你是真不要命是不是?教练弹你不服是不是?你非要我动拳头?非要和我打?” “败城在哪?”知乐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把抱住拎着他的手臂,吐出一口血水,喊道,“你告诉我!” “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教官气笑了,“你要和我拼命啊?” “你告诉我败城在哪?” 知乐两只手伸过去想掐那教官的脖子,可怜手太短,教官往后一仰就让了过去,反手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拳:“服不服?” “告诉我败城在哪?” 又是一拳下去:“服不服?” “败城有没有事?” “服不服?” “你告诉我!” 慢慢的,教官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摇了摇肿成猪头的知乐,问:“你在这里输了,值得吗?你明知道这是演习还担心什么?” “告诉我……败城有没有事?”知乐吐出口血沫,艰难地问道,“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宁愿退出选训?”教官提醒道,“一年可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放弃?” “告诉我……” 话说到这份上,教官也没辙了,无奈地举起拳头,道:“这可是你逼我的,你……嗷!” 知乐张开嘴,一口咬上了教官的手。这一下发大狠了,教官被咬得痛叫一声,对着他颈侧就是一掌,把人打晕过去后,赶紧抱着手察看。 全程观看的孙治这时候才钻出来,笑眯眯地道:“葛兵,小崽子牙利吗?” “操,这谁养出来的,太狠了!”那教官的手上出现一圈齐齐的牙印,血肉模糊,时间再长一点,恐怕一块肉就没了。 “中队长养的呗。” 名为葛兵的教官噢了声:“这就是那个知乐啊?” “不然谁还会这么关心队长的下落。” “队长也太狠了。” “非也非也!”孙治意外地没板着脸,而是拉长了声音戏谑地道,“这俩人的关系可不一般。”他正想八卦一下,通话器响了,“队长?” “知乐呢?” “晕了。”见葛兵又挥手又摇头,孙治笑了笑,道,“葛兵打的。” “操,你这孙子!”葛兵拿出自己的通话器,道,“队长,你这儿子太狠了,我手都被他咬破了。” 通话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响起声音:“他还赶得及吗?” 俩人知道败城指的是选训截止,对视了一眼,葛兵小声道:“这下够他受的,估计……赶不及了。” “行了,你们都回来吧。” 收了通话器刚要走,孙治看了看地上的知乐,感叹道:“可惜了,是个好苗子。身体素质好,反应敏捷。你知道不,他是离大本营最近的一批,昨天还被毒蛇咬了,今天就恢复成这样,一点看不出来吧?” 葛兵瞪大了眼睛:“不能吧?”他犹豫了下,道,“就这么淘汰有点可惜啊,他也是担心队长嘛。” “那你准备怎么办?” 葛兵嘿嘿一笑:“我给他一个小小的提示,不算作弊吧?” 知乐再醒来时,已经是夕阳满天。葛兵那一下倒不至于这么狠,只是又累又饿的他体力本就没恢复多少,一旦失去意识,他的身体就再也无法作主。他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四下张望,人没看见,却发现地上的用石子划出来歪歪扭扭的白痕。 「敌人在哪?」 知乐的脑子此时清醒了许多,看见这字,猛然惊醒了过来,关键处一想通,自然都明白了。他猛地跳起来,想要跑,却两腿发软,又一头栽回地上,看着大本营的方向,他的心里掠过一阵慌张。 此时,在大本营的操场上,许多兵已经到达了。经历了三天两夜的丛林跋涉,即使到达的兵们也是歪歪倒倒的,瘫在地上喝水。完成“护送”的教官也在吃东西,只有败城阴着脸站在门口。 小白脸一行在经历了被揍、绑树上、以及各种偷袭与反偷袭之后,于下午四点左右到达大本营。司马山至今没有消息,恐怕是被淘汰了,问题是,知乐也不见身影。 孙治慢悠悠地踱过来,看见小白脸脖子伸老长,笑道:“等谁呢?别等了,知乐来不了了。” “不可能!”方江跳起来,“知乐不可能来不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啊?” 于正坐不住了,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败城走去,想问问消息。没想到,他刚走了几步,败城却走了回来,大吼道:“还有一分钟!准备关门!” “知乐还没来呢!” 硬骨头六连的兵都喊了起来,败城却一瞪眼:“他到不了,就说明他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优胜劣汰,不行的都给我滚蛋!” 操场上一片静默,于正却突然叫了起来:“别关门!别关!” 败城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更怒了:“你说不关不关啊!” “不是!”于正激动地指着门口,“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啊!别关!” 败城迅速地转过身,就见到通往大门的路上有两个身影,正艰难地往大门一步步挪过来。他跑近,仔细一看,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捣蛋鬼正架着知乐,拼命跑过来! “还有三十秒,准备关门!”孙治却在此时扯开嗓子喊道。 第88章 重新出发! 知乐和捣蛋鬼都是一身泥泞,伤痕累累。捣蛋鬼架着他,每走一步都瘸一下,脚显然是受了伤,他却是全身无力,全靠捣蛋鬼架着他的胳膊,才能够勉强往前走。 许多兵都挪到门口,尽力大声喊着为他们加油。尽管来之前他们素不相识,但此时,经历了三天两夜地狱般的逃亡与折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同舟共济的感情。对于眼看着就要通过的战友,他们发自内心地希望俩人能成功。 败城也是一阵激动,知乐通过了他的考验,这正是他所期盼的,想到知乐能够进入队里,成为他手下的兵,他就无法不高兴。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样:当知乐和捣蛋鬼走到门口,再跨一步就可以合格时,知乐停了下来。 败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脸上有着笑容,似乎很高兴——知乐看见的却不是这些——他看见败城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似乎对他的迟到没有任何疑问。他不是个傻瓜,小白脸一年的“教育”足以让他学会怎么思考。此时,他明白了,丛林中的鲜血并不是真的,那是一个“陷阱”,而他,没能通过考验。 “知乐?”捣蛋鬼往前拽了几下,知乐却纹丝不动,他的体力也差不多了,要拖着一个没有前进意愿的人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得催促道,“走啊,时间不多了。” “还有二十秒!”孙治的声音响彻操场上空,许多兵都开始焦急的催促。 “小爹。”知乐直视着败城的眼睛,问,“林中那些血是你弄的吗?” “是!”败城并不知道葛兵做的事,他以为知乐明白了过来,心里正高兴着,口气也精神了许多,“你能明白我很高兴!” “那你……有没有写字?” 败城疑惑地道:“写字?什么字?” 知乐看了看败城,又看了看败城身后的战友们,眼圈慢慢地红了,头低了下去,一付炫然欲泣的表情。败城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向捣蛋鬼,捣蛋鬼却是一脸焦急,不断拉扯着知乐要往门里走。 “还有十秒!”孙治大喊。 “你要干什么!?快啊!”捣蛋鬼急得不行,抓着知乐的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犹豫不决,“再不进就来不及了!” 知乐把架在捣蛋鬼肩上的手抽了回来,摇了摇头:“你去吧。” “什么?” “你搞什么?”败城以为知乐闹脾气,当下就怒了,“你是来开玩笑的吗?” “小爹,我……我没通过考验。”讲到这句话,知乐的泪就掉了下来,“有人给我写了字,我才过来的。” 败城一愣:“什么?” 捣蛋鬼不管不顾地咆哮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扔下你了啊!我走……啊!” 知乐出其不意地把捣蛋鬼推进了门里,孙治也在同一时间吼出了关门的命令。当两扇栅栏门关上时,知乐看见败城脸上绝望的神情,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即愧疚又高兴:愧疚是因为他辜负了败城的期望,高兴则是他看出来,败城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同时,知乐也意识到,他还不够强大,他所想的“保护小爹”还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愿望。他想要变强,真正的强大,而不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的那种。他要成为一个男子汉,能够保护他所喜欢的人。 “你到底搞什么?”败城擂了栅栏门一下,大声骂道,“你故意的啊?你如果故意不来就给我滚回原部队!我告诉你,特种大队永远不欢迎你这样的兵!” “不是的!不是的,小爹!”知乐慌张地分辨,“我没通过你的考验,我、我失败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已经站在这里了,说什么失败?” 败城恼怒不已,他第一次生出把知乐揪过来狠狠揍一顿的欲望,直到葛兵凑过来小声道:“队长,我、我给他了一个提示。” 败城惊讶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葛兵:“你说什么?” “我、我看他是个好苗子,就这样淘汰有点太可惜了,我就给了他一个提示……”在败城越来越严厉的视线下,葛兵声音越来越小,苦着一张脸道,“队长,我是不是做错了?” 葛兵是刚从幼龙补进作战值班岗位的新兵,分在孙治队中,此时,他涨红了脸,满心不安。 听完葛兵的叙述,败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这事讲起来只是“留了行小字”,可是,如果认真计较,这是作弊。在选训中,有时候教官抬抬手,这个兵就可以过关,但是,一想到将来这些“抬手”有可能会让一条生命消失,教官们总是会从严把关,败城尤其如此。 无论如何,第一轮选拔结束了。共有31名兵踏上逃亡之路,最终,只有14名抵达大本营,淘汰率超过一半。然而,这并不是主要问题,主要的问题是,作弊。 败城在事后叫来了孙治,暴怒地吼道:“葛兵是新兵,你也是啊?你是小队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不懂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那颗教练弹把你的脑袋打坏了是不是?” 孙治不慌不忙地答道:“队长,我就直说了,我不想让知乐入队。” 败城按捺住打人的欲望,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对他的感情不正常。” 一瞬间,败城的心冰凉冰凉的,他自认已经隐藏得很好——不对,他们之间只是父子之情,有什么好隐藏的? “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过的,你太关心知乐了。”孙治冷淡的神情与败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要事关知乐,你就无法保持冷静。你担心知乐进队后不能在你受伤的情况下保持冷静,那队长我问你,如果知乐受伤了,你能保持冷静吗?” 孙治的一句话,问得败城呆住了。他站在那儿,往事慢慢浮上心头,只觉得血管都像被冻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把知乐看得越来越重,甚至要重过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他会为知乐的事暴跳如雷,又因为知乐的微笑而转怒为喜? 许多种感情都能够令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去死,可是对知乐,败城却不一样。他很难清楚地描述这种感情,但的的确确存在着,并且越来越清晰,进尔严重地影响着他。 败城决定把作弊事件上报,尽管葛兵一再强调要承担责任,但他却知道,这件事究根到底是他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总提起知乐,如果不是他总一付“知乐是我儿子”的态度,谁又会给知乐放水呢?谁又会在意一个选训兵过不过关呢?本来各部队送来的就都是尖子,哪个兵不是好苗子?哪个兵淘汰了不可惜? 面对败城交上来的报告,南默一脸阴沉。 “你确定要这样写?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你这报告要是上去的,我告诉你,有可能我都保不了你。”南默严厉地道,“你有可能直接被开除军籍你明不明白?” 败城苦笑了一下:“走后门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人家走后门没写进报告里去!”南默气急败坏地吼,“你脑子怎么还是这么死?这件事是大事吗?不是,但你写进去就是大事了!” “队长,我……我需要冷静一下。”败城说出心里的想法,“我害怕我再也没办法上战场了。” 南默皱着眉头:“就因为知乐?” “是我的错,没把知乐教好。” 南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现在真后悔把知乐交给你,我没想到,你没毁了他,他却把你毁了。” 败城强撑出笑容:“队长,结论还没定呢。” 南默的眼神里满是忧虑,考虑半晌后才开口:“你这次如果再被调走,我可能再也没能力调你回来了。” 败城知道,这是南默的警告,他必须做出选择。深呼吸一口,他站直了身体,坚定地道:“队长,这是关于这次选训的报告!” 南默没有再说什么,收下了报告。一星期后,败城得到调令,因为严重错误,调任南京军区第一集团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三连连长,降衔一级为上尉。能够有这样一个结果,并且恰好调任这里,恐怕也是南默极力周旋的结果,不然的话,他绝对会被开除军籍。 这个处置对于一个军官来说,几乎意味着军旅生涯走到了尽头。对败城来说,则意味着他恐怕再也不能返回潜龙。看着调任上的名字,他最终长叹一声,对着南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最后临别的时候,败城没有和队里的任何人打招呼,当他走出大楼时,却意外地发现门外齐齐站着他手下的所有队员。孙治站在最前面,尽管表情平静,还是掩不住他眼中的后悔。 “队长,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我绝不会让葛兵……” 败城拍了拍孙治的肩膀:“和你无关,是我的错。” “不公平!”庄元龙气得不行,“往年那么多走后门的,来捞军功的,凭什么我们放个好苗子就算严重错误!我操!这不公平!” “庄元龙!”败城大吼一声,“这是我最后一次骂你,给我闭嘴!”他看着眼前的男子汉们,只觉得心中一阵翻腾,稳定了下情绪,他开口道,“我走了,这不代表什么,潜龙年年都有人退伍,有人受伤,有人离开!可是,潜龙的精神永远不会走!只要还有一个兵,潜龙就是一条龙!哪怕潜到深海,受了伤,满身泥,你们还是龙!龙不是用来骂人的,不是耍嘴皮子的!你们的嘴是用来撕裂敌人的!是用来喷火的!明白了吗?” “是!”雄壮整齐的声音响彻上空,不少兵的眼圈都红了,强忍着热泪。 孙治小声道:“队长,你还会回来吗?” 败城心里一阵酸楚,轻声道:“也许吧。”实际上,这个也许渺茫得几乎不存在。 “我等你!”孙治伸出了拳头。 败城慢慢地覆上那拳头,鼻子发酸,当越来越多的手伸了过来,一声声“我们等你”响起,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知乐在落选后就被送到医院隔离了,名义是接受审查。他不知道败城写了报告,不明所以,只得老老实实的呆着。伤很快好了,他却始终不能出院。他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般。突然有一天,他被通知可以出院了,得到的命令是“因选训不合格,退回原部队”,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败城。 陆启、方江、卫广、于正、古建都进入选训,知乐和司马山落选,一同回原部队。他问了司马山,司马山也完全不知道败城的下落。他只当败城在进行选训,压下失落的心情,去了火车站。 来的时候有人接,回去就只有一张火车票。知乐站在火车站台上,感受着略带暖意的深秋阳光,总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去年的深秋,他也是在火车站,被败城带着上了火车,在火车上,他遇见了古建,还有许多人…… “那个列兵!” 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立定,往声音来源方向一转,答道:“是!” 答完,知乐就瞪大了眼睛,怔住了——败城正拎着行李,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望着他。一瞬间,时间似乎倒退了一年前,而他们,却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两个人了。 第89章 近水楼台不得月 知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直到败城走过来,敲了他的脑门一下:“发什么呆?看见我不高兴啊?” “不、不是……”知乐连头都忘了捂,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走。” 知乐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叫一起走?” “就是一起走的意思。”败城用力敲了下知乐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傻了吧你?” “不是。”知乐急忙道,“你不是在……那什么吗?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要去哪啊?” 败城并不回答,对着远处乱瞟眼的司马山喊:“司马山,过来,上车了!” 败城的是软卧,知乐和司马山是硬卧。他替俩只小鸭子补了钱,换成了软卧,剩下一个位的汉子一进来,见三军人齐齐盯着他,立时头皮发麻,行李一丢带着包去餐车了,车厢就成了他们的“包场”。 知乐围着败城问来问去,吱吱喳喳个不停,他担忧得不行,生怕败城出了什么事。可是,无论他怎么问,败城始终一声不吭,只从包里往外掏吃的,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跟百宝袋似的。 “小爹,你和我说啊!”知乐急眼了,揪着败城的胳膊摇晃,“你到底……唔!” 败城准确地把一只面包塞到知乐嘴里,随口道:“吃你的东西!” 知乐用力张大嘴,拼命把面包咽下去,好不容易咽完了,败城手一转,又是一个面包塞他嘴里了。他咬着面包,瞪大了眼睛,一脸恼火。牙一咬,面包一分两段,他扯着那截面包像是仇人般揉捏,转过身不理人了。 败城乐得知乐不理他,径自换了拖鞋,把快餐面打开去泡了热水,看了几分钟手机,就着香喷喷的味道吃了起来。 知乐那叫一个气啊,看败城吃得异常投入,他气呼呼地把面包直接塞进快餐面碗里,用力搅几下,汤汤水水的再拿出来,一口咬下去,眉毛皱成了毛毛虫——又咸又甜,还带着奇怪的辣味。 败城笑眯眯地看着知乐像是吞盐般吃快餐面味的面包,心里笑翻了天,离别的愁绪也淡了一些。笑完了,又慢慢不安了起来:怎么处理对知乐的感情?怎么和知乐相处?继续这样下去吗?南默把他调到知乐身边,他很感激,但是,一想到以后得和知乐日夜相对了,他又觉得头疼。 说白了,败城无法理清他的感情,自然也无法处理好和知乐的关系。 司马山眼色还是有的,放了行李就学同厢的汉子,上厕所一去不回。知乐看着败城那碗面都快吃完了,越来越急,身上像爬满了蚂蚁般难受,扭扭捏捏地凑过去,拉着败城的袖子小声咕哝:“小爹,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败城转过头去,看着知乐那张脸,突然说:“你笑个。” “啊?” “笑个给我看看。” 知乐一头雾水,迟疑地咧开嘴挤出个假笑,他就见到败城慢慢的、慢慢的扬起嘴角,像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事般吃吃的笑,笑得他恼羞成怒,用力摇晃着败城喊:“你倒是说话啊!小爹,你搞什么啊?” “没事。”败城的心情正在高兴与失落间来回游荡,“我呀,又来带新兵了。” “啊?”知乐疑惑地道,“你又来带新兵啊?” “是啊。”败城答道,“我这次可不是排长,连长了,很好吧?” 知乐下意识地瞄了眼败城的肩章,一看之下就愣了,瞪大了眼睛喊:“小爹你怎么降衔了?你又犯错了?为什么?” 败城不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知乐说,他明白,知乐肯定会心中不安,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可是,现在看来,他想瞒也瞒不住了,知乐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那些拙劣的谎言也无法再蒙混过关,无奈之下,他只得避重就轻地说。 知乐听完败城轻描淡写的描述,脸色越来越黑,坐在位子上,直愣愣地看着地面,许久都不说话。 败城看着他这付模样,有些担心地用肩膀杠了知乐一下,问:“想什么呢?” “没有。”知乐抬起眼睛,眨巴了下,说,“小爹,我还能考特种大队吗?” 败城想了想,说:“能。” “那,我有没有可能在进队后,把你再调进去呢?” 败城扑哧一下笑开了:“等你坐上能调人的位子,我恐怕已经老得上不了一线了。” 知乐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般,却还是一声都没憋出来,只是蠕动了下嘴唇,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他的大眼睛里逐渐充满了水气,皱着鼻子,像是寒风中的小动物般打着哆嗦。 败城理解知乐现在的心情,他的那些苦闷与失落在知乐的这个表情中渐渐融化了。别人都会说他傻,放弃大好前程,故意往“枪口”上撞,丝毫不考虑将来的事,只为了一个捡来的野孩子,这值得吗?如果以前的他,也会说“不值得”,可是,如今的他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感情是不可量化的。 我也变得越来越不理智了,败城如此想着。 他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伸出胳膊,揽上知乐的肩膀,靠过去碰了碰脑袋,小声道:“没事,小爹以后就陪着你。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小爹就高兴了。” 知乐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死死按捺住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憋出字眼来:“小……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败城鼻子发酸,用力把知乐揽进怀里,怀的孩子长大了,他两只手都揽不过来了。 “小爹,我会努力的。”知乐在败城的领口蹭了把泪,摆出一付严肃的脸,说,“我明年还去参加选训!我会通过,然后,我就退出!” 前面听着还挺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败城的脸拉下来了,一个暴栗敲过去:“说什么胡话!” “明明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赶走你!凭什么降你的军衔!”知乐倔强地喊,“这不公平!这种地方我才不要呆!” “你怎么和庄元龙一样?”败城没好气地戳着知乐的额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肉!”知乐梗着脖子喊,“再说,我比那个庄元龙聪明多了!” 败城斜了知乐一眼,哼了声:“半斤八两!” 知乐撇了撇嘴不说话,看着败城开始收拾快餐面的残局,他干脆地往败城的铺位一倒。想着败城所受的遭遇,一时觉得委屈,一时又觉得难受,想着想着,他突然灵光一闪,扯开嗓子喊:“小爹!小爹!” “来了来了!”败城在外面走廊抽烟,一听知乐喊得凄厉,以为有什么事,赶紧摁息了烟钻进车厢,“干什么?” “你是调到哪里?” “你们团三连。” “三连?”知乐眼睛立时亮得像打了光的宝石,“把我调去三连吧!” “一边玩去!”急慌慌喊回来就为了这事,败城顿时没好气地骂道,“没事你调什么连,让别人知道会怎么想?还以为我搞小团体呢!”团内部调连倒不是特别大的事,连长团长同意就行了,但他不想让知乐成为他的跟屁虫,要让知乐独立,就得学会放手。 知乐一听败城这口气,知道没有余地,呼啦一声又躺了回去,脸冲着里面不说话。等司马山和败城回来,他已经把被子抖开,躲在被窝里,任凭败城怎么捏他后颈的肉都不动。 司马山尴尬地看了眼败城,刚想说什么,败城摇了摇头:“算了,让他睡吧。”又提高了声音,“还有两天,我看他能睡多长时间!” 司马山憋着笑道:“首长你对知乐真好!” “是吗?”不止一人这样说过,败城也习惯了,“我是不是太宠他了?” “是啊!”司马山也是个老实人,一五一十地道,“您对知乐真是没得说,好到骨子里去了!” 败城犹豫了下,问:“你有没有觉得好过了?” “过了?”司马山犹豫了下,“不至于,该严厉的时候您还是挺严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现在不都要求高素质嘛,打骂那一套早过时了。我是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心里清楚,肯定更有表现的动力了。” 败城好笑地道:“行啊,一年不见,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一套一套的。” 司马山嘿嘿笑了下:“我想当班长呢。” 这个回答令败城一怔,随即想到件事:如果让知乐当了班副,是不是能够令他更快的成长起来? 败城这一想就想入神了,一翻身爬上知乐的铺去想心思了。下铺,知乐根本没睡,只是脸冲着墙闹别扭。本来,他一听败城是三连连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肯定要去三连了,没想到败城干脆俐落地拒绝了他,心里老大不痛快。 他知道调连不是大事,败城却如此不讲情面,他立时就想到,会不会是因为怕他在感情上再胡搅蛮缠?可是,以后俩人都是在一幢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他不是更想得厉害了? 知乐一下子有些后悔答应过败城的“承诺”了。 第90章 “我们可以试一试。” 火车上二天不到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知乐从头到尾烂睡如泥,令期待他半夜睡不着的败城非常失望。最后下车时,他精神奕奕的,败城倒是挂着两个黑眼圈,直感叹廉颇老矣。 三人到达部队驻地时,只有赵斌一个人伸长了脖子在门口接人。司马山羞羞答答的,毕竟,选训失败不是什么光彩事,知乐和败城倒是光棍得很,敬完礼后就笑了开来,一付久别重逢的气氛。 赵斌当然接到了通知,对于司马山安慰一番后,看了看知乐,就把败城拉到一边急切地问:“教官,你是怎么回事?知乐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你怎么调到三连去了?教官,你倒是说话啊!” 败城被问得头晕脑涨,张口就喊:“听命令!” 赵斌条件反射地立定站好,俩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败城考虑了片刻,把能说的部分挑重点说了遍,见赵斌听完一付唏嘘不已的神情,他便乘机道:“和你说件事。” “是要把知乐调去三连吗?”赵斌立刻道,“没问题!” “不是!”败城无奈地道,“你看,知乐能不能当班副?” 赵斌一怔,露出为难的神情:“如果于正还在倒可以,他也是一年兵了,军事素质顶尖,当个班副没问题。但是,教官哪,你要明白,知乐那个性不是谁都能处得了的。有你在,他能服哪个班长啊?” 败城脸色一肃:“话不能这么说!这是部队,不是他家,哪能由着他性子来!” “知道知道。”赵斌赔着笑脸,“可是嘛,实情怎么样,教官你也不是不知道。” 败城泄气了。 实情就是,要找一个能和知乐融洽相处,又能够接受他性格,还能引导他的班长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正是由于一开始有败城带着,又恰好碰上知乐懵懵懂懂的时候,自然比较方便。 这件事败城也就先放下了,他还有一大堆急需解决的事。去而复返,再度回到这里,这一次,人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鄙视者有之,疑惑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管如何,他是要做好在这里扎根,在这里送走知乐,并且养老的准备了。 一辈子的归宿,就在这里了啊! 老连长老上尉,败城以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头上会顶着这么个称号直到退伍。此时,现实已经如此了,即使再怎么乐观,他也无法不失落。就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中,办办手续,认识认识连里的兵,和其他连长打打交道,一转眼间,平平静静的一周过去了。 不管暗地里怎么波涛汹涌,表面上还是各安其所,新一年的征兵工作即将结束,一团又将迎来一批粉嫩嫩的新兵。败城的调适也基本上结束,迅速进入到连长的角色中。这时候,他才有空把麻木的大脑重新唤醒,想一想知乐。 知乐仍旧回到了特别班,当一个普通的列兵。 特别班多了一位班长代理,暂时空着位置,等待新兵补入。一个班有三个人进入选训,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特别班自然免去了撤裁的命运。团长非常高兴,在团会上当着败城的面要求推广重点培养的精英模式。败城嘴上答应,心里却连连苦笑,似乎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会惹来一身不必要的注意。 以前,败城会觉得这种“注目”是荣誉,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知乐对于“政治层面”的风云变幻完全不知,整天往三连跑。六连和三连本来就是楼临着楼,对他来说,这点距离就像不存在般。败城白天通常都不在,也不知是躲着还是真忙,他却并不气馁,白天逮不着人就晚上去,一逮一个准。哪怕是临熄灯前见一见面,他也心满意足了,要是哪一天见不着,他的脸就挂得老长,连班代也不敢惹他。 知乐在火车上就想通了,他会信守承诺,绝对不逼着败城承认“爱情”,也不会用亲情去威胁,但是他绝不会就此放下。他放不下,也无法放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败城更好,哪怕只是些小事。 败城不是傻瓜,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但是知乐什么也没说,做,也只是给他个鸡蛋,把苹果削成小熊献宝似的留在他的寝室,又或者是把他的衣服偷偷洗了,这能算什么呢?难道为了这把知乐赶走,从此不见面吗? 整个团整个旅都知道,知乐是败城的干儿子,俩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这种事,就算他口头否认,别人也会认为他矫情。 败城不想矫情,所以只能平静的接受。只是,他也在想,对知乐的这份感情要怎么培养才正确?也许,根本就没有正确的路,只有比较差和差两个选项。 败城考虑了许久,找了个周末把知乐给叫了出来。名义上是知识学习,但一见到知乐,看见他像是发光的脸盘时,还是把知识学习这件事给扔在了脑后。 他带知乐去了驻地的一个角落,那里是个土包,临近养猪场,不少人嫌臭不愿意去,他却看中清净,而且正好可以俯览墙外的风景。知乐嘛,能够半年不洗澡的人,对于什么味道都毫无压力的。 “爷儿”俩并排坐在土包上,望着外面正在秋收的田,安静地靠着。 “乐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知乐想开几句玩笑,看见败城面无表情的脸,把到嘴的玩笑又咽了回去,“小爹,你呢?” “我啊,估计就是在这里养老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说出来后,败城还是忍不住失落了起来,“在这里也挺好的。” 知乐看了看败城的眼色,道:“那我也在这里。” “不考飞龙啦?” “嗯。”知乐点了点头,“我考进去又怎么样?你又不在那里了。” 败城苦笑了下,摸了摸知乐毛绒绒的脑袋,问:“乐乐,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的人生就这么被我影响了。”败城轻轻地说,“你本来可以有很多选择,你很优秀,可以达到别人达不到的高度。” 知乐这次没迅速回答,犹豫了下,问:“小爹,你曾经和我说过要有信仰。” “嗯。” “那你会为你的信仰后悔吗?因为你的人生,不也是被信仰所左右吗?” 败城没想到知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左思右想了会儿,努力辩驳道:“那不一样。我的信仰是由我自己选择的,我却不是你选择的。” “其实是一样的。”知乐不慌不忙地道,“你的信仰不也是由于你所经历的事才形成的吗?你所经历的,你也不能完全控制吧?我虽然一直被别人引导,但现在我也可以选择了呀,我却仍然选择了你,因为你就是我的信仰。” 败城一听,乐了:“没听说过要和信仰谈恋爱的。” “我就要!” “给个理由?” “没有理由,我就要!” 车轱辘般重复了几回合后,当“爹”的败下阵来,岔开话题道:“你选择了我,以后呢?” “你在哪我在哪啊。”知乐很快地答道,“你如果一辈子在这里,我也要努力留在这里!” “那如果你留不下来呢?” 知乐眉毛皱起来:“那我也可以在附近嘛。” “在附近干嘛?” “可以去种地。”知乐看了眼墙外的农田,“到时候我就在外面种地,你就可以在这里看到我。” 败城笑了起来:种地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更何况,种的地哪来呢?到底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也许有所长进,但终究是个孩子。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摸着知乐脑袋的手停了。等回过神来时,感觉手下的脑袋动了动,他转头一看,知乐正在用脑袋拱他的手。 “干嘛?” “替我挠挠嘛。” 败城笑骂道:“你是猫啊?这么喜欢人挠你脑袋!” “我才不让别人挠呢!”知乐一脸不屑,“只有你才能挠!” “小白脸也不能?” “不能!” 败城的笑容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当知乐感到不安时,他突然问:“你多大了?” “十七。” “过完年该十八了吧?” “嗯。”知乐有些朦胧的预感,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在想。”败城感觉心底有一阵冲动,他抵抗了会儿,还是艰涩地讲了出来,“如果你到了十八岁,还是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试试看。” 败城本以为知乐一听就该兴奋地跳起来,没想到,他讲完了,知乐却像个呆子般瞪着大眼睛望着他。他不禁有些忐忑,问:“你不高兴?” “不是。”知乐迟疑了,“小爹,你不是在试我吧?我答应过绝不会逼你的。我说话算数!” 败城哭笑不得地道:“不是,这次是真的。” 知乐更加不安了:“小爹,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了?还是你准备做什么我不愿意的事?” 这话说得败城一阵心疼,用力摸了摸知乐的后颈,道:“不是,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 “也不是突然吧。”败城叹了口气,“一方面我是觉得,你离了我该怎么活啊,这么傻。”感觉手下的脑袋晃了晃,他笑起来,用力按了下,“另一方面,你还年轻,有胡来的资本,就算后悔了也来得及,找我……总比陌生人好。我不想拖你许多年,拖到最后你受不了了,才急匆匆去选择其他的路。” 败城想的是,少年人,受到压制时往往越发逆反,不让他怎样就越要怎样,那还不如在他的“眼皮子”下,更好控制一点。 “但是,有几个注意事项你得答应我。” 知乐这会已经兴奋得浑身发颤抖,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第一,我们俩的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小白脸,而且也不能做任何让别人看出来的动作。能做到吗?” 知乐都说不出话来了,拼命点头。 “第二,我得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爱情,至少现在不是。我可以接受你搂搂抱抱,亲亲嘴什么的,但进一步的不行。”败城看着知乐的神情不变,知道他并不失望,这才放下心来,“也许将来有一天可以,但现在绝对不行。这方面我希望你克制,明白吗?” “明白明白!”知乐终于找回了声音,“还有还有呢?” “第三,如果将来,你有了新的选择,你要告诉我。不要顾虑我的想法,也不要怕我受不了。”讲到这里时,败城的内心不禁有些惆怅,“我们的事就当作你年少的一个梦,完了就完了,而且,你必须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底。” “不会的!”听到这里,知乐才弹了起来,“不会是梦的!绝不会!小爹,我保证不会的!” 败城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 无论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私欲。离开战友离开潜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也许,他根本就是在利用知乐抚慰内心的空洞,表面上却说什么为了知乐好。 真是够无耻,败城默默地想道。 知乐却全然不知,他这会儿正处于强烈的兴奋中,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坐下,浑身充满了劲儿却不知该往何处撒。 “小爹小爹,以后我不叫你小爹了!” “嗯?” “我叫你小败好不好?” “……不许。” “那,败败?” “不许!” “小城?” “你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再说你现在才十七,十八再说!” “就几个月啦几个月!”知乐抱着败城的手撒娇,“我们要是那、那什么,叫你小爹好奇怪。” 败城想想俩人的关系,再想想这称呼,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犹豫了下,他说:“叫哥吧。” “好,哥哥——” 知乐这拖长了尾调的叫声令着实败城哆嗦了下,他没好气地道:“别这样叫!” “知道知道,我先练习下,找找感觉!” 败城怎么也没料到,知乐迅速找到了称呼的正确使用方法:要亲亲了,叫哥;闹别扭了,立刻换成小爹。他不止一次后悔过,还不如小败呢! 第91章 班副的“条件” 败城一直严防死守的,这么突然一松口,对知乐来说就像是终于有了枪,手立时痒得不行,就想着开一枪看看。可是,败城答应是答应了,下了山包,转头就跟没事人一样,该怎样就怎样,白天还是找不到人。知乐送个水果泡个茶洗个衣服吧,淡定的收下,什么表示也没有。 特别班少了四个人,而且都是与知乐最要好的,他一下子少了“说知心话的”、“对练的”、“提问题的”,寂寞得很。面对败城这样的“冷淡”态度,一开始他还能装模作样一下,几天后就忍不住了。 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知乐跑去三连,没逮着败城,逮着了三连的指导员姚永元。 姚永元三十出头,提干后读了军校,算是正统的军旅生涯。为人挺圆滑,和败城处得不错。对知乐熟得不能再熟——“训练尖子,脾气古怪”,而且有败城这个“大后台”——他每次见到知乐都是笑眯眯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又来找连长?” “嗯。”知乐点点头,东张西望的,“败连呢?” 败连,也只有你敢这样叫他,姚永元默默地吐了句槽,脸上笑着:“去见营长了,你有事儿啊?” “没……”知乐吱吱唔唔地道,“败连他吃晚饭了吗?” “没,估计回来也来不及了。”姚永元一下子就明白知乐的心思了,笑咪咪地道,“你去给连长打个饭吧,他回来差不多正好。” 知乐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拔腿就跑,姚永元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太不懂人情事故了,迟早得罪人。 不一会儿,败城回来了,姚永元和他说完了公事,随口道:“你儿子得好好教教,以后他要是想留部队,这个脾气可不行。” 败城心里清楚,但是,知乐要那么容易就能被扭过来,那也不是知乐了。他知道姚永元是好意,苦笑了下,道:“我多注意下,这小子从小野惯了,缺管教。” 姚永元还想说什么,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了,知乐手里像是玩杂技般垒着四个饭盒,嘴上还叼着一袋子水果,站在门外维持着一个踢门的姿势。 姚永元张了张嘴,看了眼败城,一脸无奈地拍了拍搭档的肩膀,知趣地出去了。败城看着知乐像是泥鳅般钻进来,还不忘把门一脚踢上,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他接过知乐嘴上的水果袋,看着他把饭盒一个个放在桌上,笑道:“打这么多,你吃得掉吗?” “吃得掉。”知乐一咧嘴,“炊事班长不给我打了,非说我浪费粮食,我才不会呢!” 看着知乐唠唠叨叨地说着琐碎的小事,把筷子和饭都规规矩矩的分成两份,败城心里发酸又很高兴。 知乐也会照顾人了,会用筷子了,再不和以前一样用手抓。如果能够改掉内向的脾气,懂了人情事故,到那一天,知乐也不再需要我了吧?败城这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发起呆来。 “哥,你想什么呢?” 这时候,败城还没总结出知乐不同称呼间的“奥妙”,丝毫没有戒心地答道:“想你呢。” 这句话就像是火上浇油,知乐瞬间就爆了,兴致勃勃地道:“真的?想我什么呢?” “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过了年我就十八了,成年了嘛。” 败城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知乐埋头吃肉,干脆地道,“老爹没告诉过我。” 败城皱了皱眉头:“一次也没说过吗?” 知乐塞了满嘴肉,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个生日好不好?”败城犹豫了下才说,见知乐一愣,他赶紧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说说而已。” “没啊!”知乐把嘴里的肉死活咽下去,干巴巴地道,“我愿意的,哥你说哪天好?” 败城想了下,说:“就你和我见面的那天吧。” “见面?”知乐皱起眉头,“哪天?” “十月三十。”败城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笑了起来,“你啊,当时就是个野猴子,我还给了你一枪。” 知乐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啊”了一声,不自觉地摸了摸屁股。摸完了,看着败城,眼珠一转,挤出笑脸凑过去道:“哥。” 这声喊得实在太过粘腻,败城不自觉地抖了下,看了眼知乐,立时明白了——小崽子又发情了。他第一反应是左右环顾,确认没人后才假装正经地道:“干嘛?” “哥——”知乐拖长了尾音,把椅子拖到败城身边,嘿嘿笑着蹭了下他的肩膀,“我喜欢你。” 败城埋头吃饭,“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我超喜欢你的。” “嗯。” “非常非常喜欢。没法说的喜欢。”到这里,知乐停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道,“哥,让我亲亲你吧?” 来了。 败城心里说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含糊地道:“我在吃饭,等下。” 没有当场被拒绝,知乐就已经高兴得不行了,双手摆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在败城身边,等着。他并不催促,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败城一口一口把晚饭吃完。 当兵的吃饭都快,训练出来的,败城也是如此。像现在这样一顿饭吃上十五分钟,对他来说差不多是在一粒一粒的数米了,即使这样,饭还是会吃完的,他也不得不正面应对知乐了。他放下筷子,侧过头看了眼知乐,见小崽子那付正襟危坐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知乐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力摇头:“没有没有,不长,就从上次你答应我完开始。” “那你为什么当时没说?” 知乐沉默了下,抓了抓裤子,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不想逼你。” 败城意外了下,提醒道:“我答应了你的。” “可是我喜欢你啊。”知乐理所当然的道,“我想让你高兴。”停了几秒,他低下头去,“至少不要不高兴。” 败城无法不对这样的话动心。 知乐也许根本不懂什么叫爱,但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对他好,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这么对另一个人好?至少他所知道的人中就没有过。这种“好法”已经把知乐的感情从战友情、亲情之间挑了出来,直白得如此纯粹,简直像是洪水般兜头浇下来。就是喜欢就是爱,再也没有别的解释。 败城伸出手,揉着知乐的脑袋,凑过去亲在了他的脸颊上。尽管总是风吹雨淋的,他的脸颊仍然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嫩滑。不一会儿,败城就顺着那片光滑的皮肤一路往下,轻轻吮上了带着红烧肉味的嘴唇。 这个吻夹杂在酱油和饭香之间,炊事班长偏好重酱,每次烧肉都是红嗵嗵的,这个吻也是这么红嗵嗵的,充满了血气与热度。 “小爹……” 一听这声音,败城顿时像是触了电般松开了口,他直起身,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在知乐还没有清醒过来时,他已经想到了什么:“知乐。” “嗯?”知乐还在回味这个酱油吻,晕乎乎地哼了声。 “以后你不亲我,我就不主动亲你了。” 知乐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人。”败城无奈地道,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你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 “我马上就要十八了!” “还是个孩子。”败城的语气严厉了些,“我不应该对一个孩子做这些事。” “这是我要求的,不是你逼我的!”知乐明白了些什么,“这是我要的!” 败城有些郁闷。那天一时冲动答应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麻烦。面对知乐时,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强烈的补偿心理,他想要为知乐做点什么,但往往应知乐要求做出来的事又会加重他的愧疚心理。他曾经考虑过反悔,但他也知道,这时候就算反悔了,知乐也不会认同,反而会进一步胡闹,万一知乐要是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事来,他可以承受,但知乐不可以! “知乐,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败城苦口婆心地说,“我们必须得适应现实,光凭我们俩个人是没办法改变一切的。” 知乐的眉头打了结,慢慢地又放松了下来,抓起败城的手认真地道:“没关系,小爹,我明白的。我们就慢慢相处,就我们俩知道,谁也不说。我会很小心注意的,如果被人发现,我就说我强迫你的!” 败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拍了下知乐的后脑:“你强迫我?你连我胳膊都打不过!” 知乐不服气地哼了声:“那来比比啊!” “比比就比比!”败城随口应道,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和赵斌说好了,这次带新兵,你给我去新兵营做班副。” 知乐正用手拎着条鱼尾巴要往嘴里放,闻言一怔:“做你的班副啊?” “我去新兵营像什么话,我现在可是连长了。”败城故意说,“你给我安份的去!” 知乐把鱼尾巴在嘴里一抿,拖出一条鱼骨,咂巴两下嘴,俐落地道:“不干!” 败城也不意外,说:“你如果带出成绩来,我给你奖励。” 知乐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说:“那奖励得我选!” 败城这才警惕起来,斜着知乐问:“你要什么奖励?” 败城觉得知乐应该会进一步提出身体上的要求,正组织着拒绝的话,知乐却笑眯眯地道:“哥,和我约会好吗?” 第92章 二度新兵营 “约会”这个词倒是挺新鲜,在败城的记忆中,这还是他当兵前跟小女生面前说不出口的话。印象里,好像就是找家小吃店,买点水啊吃点饼之类的。他把这印象移植到知乐头上,越想越好笑。不管如何,“约会”也比“洞房”要好,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你准备怎么约会啊?” “我想想。”知乐也笑眯眯地道,“到时候告诉你。” 败城乐了:“行啊。” 知乐也乐:“好。” 俩人互相看着嘿嘿嘿傻笑了一会儿,一转头,败城就想,“这小子有问题”;知乐想,“小爹察觉到了”,再转过去,俩人又一付没事人般的笑。 有了奖励,知乐自然乖乖地去新兵连当班副了。对于这件事,赵斌非常担心,没事就拉着败城长吁短叹,叹得败城一头包:“你跟我在这儿感叹个蛋啊!” 败城在赵斌心中实在积威太深,这么一骂,他马上立正,委委屈屈地道:“知乐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担心啊?教官,你想想知乐刚进新兵营时,第一天他就和方江打得你死我活,后来又把古建打进了医院,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省油的灯不亮!”败城没好气地顶回去,“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要是真出事了,你怎么办?” “你说得好听。”赵斌嘀嘀咕咕道,“又不是你连里的兵,出什么事又不要你负责。” 败城耳尖,听得一清二楚,果断装作没听见。下新兵连前,知乐整天钻他这儿,逮着没人的时候就一把拉着他的脑袋亲来亲去的,从耳朵亲到眼睛,再从眼睛亲到嘴,那个粘乎劲儿让他都快腻死了! 削个苹果就削吧,非得削成心形,那心形还是削在核上,把果肉给全削了,他一口下去就咬了半个核,还得在知乐期盼的目光下咯吱咯吱咬碎了吞进肚里。洗衣服就洗吧,洗完了还把他裤子给压在褥子下面,压得跟烫过似的,害得他的小勤务兵以为位置要被抢了,哭着鼻子向他检讨,还和知乐为了抢脏衣服差点打起来。打个饭就打吧,打个千张烧肉,居然在白饭上把千张排得地毯一样,再把红烧肉切成豆腐块正好填满一个饭盒。 “你弄成这样干什么?” “好看不?” “……好看?” “是啊,你不是很讲究军容军纪吗?”知乐一脸得意地说,“这,就是我们军人的风采!” 军人的风采就体现在这上面啊? “这肉怎么这么小块?切下来的红烧肉呢?” “吃了。” 败城忍无可忍,当着勤务兵和指导员的面把知乐轰了出去,并且给哨兵下了令“严禁知乐进三连宿舍”。结果,下令当天的深更半夜,知乐爬墙翻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败城已经睡了,在被子里伸出头来骂道。 “小爹,你生气了?”知乐趴在床前,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道,“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败城翻个身面壁,不一会儿,后颈上那火辣辣的视线又让他转了过来,严肃地问:“你那摆菜的招跟谁学的?” 知乐往下缩了缩:“没谁,我自己想的。” “你骗谁?” 知乐又缩了缩:“以前我们搞军容军纪月,卫广这么干过,当时我们全班都乐死了,他还上了军报呢。” 败城无奈地了,捏住知乐的鼻子说:“以后不许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记住不?我有勤务兵!你要做什么?做我的影子啊?下次我上个厕所你是不是还给我送纸啊?” 知乐被捏着鼻子仰着脑袋哼哼:“勤务兵算什么!他能给你送纸,那能给你擦屁股吗?” 败城爆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擦过屁股!” “那我们以后洞房了,不就可以互相擦屁股了吗?”知乐见败城眼神变了,立时赶紧改口,“小白脸说的!小白脸说的!不关我的事!” 第二天知乐被赵斌在早操点名批评,当着六连全体战友的面在操场中央蹲了半小时的马步。 败城以前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只不过在部队,一来不方便,二来也没时间,都是谈没几月就崩了,程度也就到吃个饭,写个信,打个电话之类。像知乐这种,恨不得一天24小时挂在他身上的,那简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知乐让这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现在,知乐去新兵营了,时间少了许多,没空缠人了,败城一下子觉得又轻松又失落,对于赵斌的抱怨就当耳旁风,听过就算。没想到,很快,这风就刮到他头上来了。 知乐是在那幢极有纪念意义的破房子接到了特别班的新兵,看着那些一脸好奇的“大哥哥”们伸头探脑的左看右看,他觉得又新鲜又不爽。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新兵们,看着看着,有个新兵兴奋了! 没办法,谁叫知乐的眼神太水灵,一点儿杀气也没有呢?相处久了,行动言语上能知道他不是个好接触的人,但这才见面,新兵又不会看军衔,谁知道这个长得一脸嫩相的兵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新兵笑眯眯的凑上来,叼根烟,一胳膊揽住知乐的脖子,捏了把他的脸,说:“小弟弟,你也是新兵?” 知乐立时爆了。 第一天,知乐就被投诉到了,理由是“打骂新兵”。赵斌匆匆赶去一看,新兵脸颊上一个拳头印,泪流满面的喊“我要回家”,他一问来龙去脉,知乐理直气壮地来了句“他调戏我”,他当场就笑喷了。新兵更气了,大哭大闹的,哭得他焦头烂额。 赵斌向败城诉苦,败城也喷了,把知乐叫来一问,小崽子还委屈地辩解:“小白脸就是这么说的,要是哪个男的捏我脸,那就是调戏!” 看着知乐那嫩样,赵斌和败城笑得不行,最后还是教育下“不能打人”了事。这种事讲出去也不光彩,那新兵被调去别的班,说了几回都被人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第五天,知乐在一个站不直的新兵身边跺了脚,把新兵吓得双腿一软,跪地上了。赵斌接到告状,十分不解,新兵气呼呼地说:“我知道班副第一天就把一个不服的新兵打进医院了,太吓人了!我强烈要求调班!” 赵斌无语,把新兵骂了一顿。骂完了又把知乐招来,嘱咐他一定要温柔一点。 第六天,有新兵一进门就抱着赵斌喊:“班副太可怕,他一天都在笑!一边笑一边骂我们!连长!这是精神折磨!我抗议!” 赵斌几乎天天都要“被告状”,处理吧,有些新兵确实不像话,告状的理由那叫什么事啊!不处理吧,新兵又嚷嚷他不作为,要去旅部闹! 赵斌哪能没脾气?一听这话,怒了,把新兵集合起来,让知乐和他们练了一个下午,把新兵练得半死不活,再指着面不改色的知乐道:“你们不服他?他比你们还小,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你们练趴下!你们算是男人吗?不想当兵,过了这三个月,给我去养猪场、农场、炊事班,我就当这届新兵白招了!” 新兵们这下子是焉了,安份了没多久,又有人偷偷摸摸地告状了。这次不再是嚣张了,个个都走悲情路线,一上来就哭诉:“连长,不是我们闹,这次是真没活路了!我们已经练出骨膜炎了啊!” 骨膜炎俗称新兵病,算是职业病,赵斌就没当回事。没过多久,告状的越来越多,内容越来越惊悚,他也奇怪了,把知乐喊来一问一听,如同晴天霹雳般。 “你把六连特别的训练计划照搬?你是要练死他们啊!” 知乐站得笔挺,硬梆梆的呛声:“我当初也没练死!” “你班长呢!?” “他同意我的计划!” 赵斌知道,这个班长耳根子软,原本是看中他不容易和知乐起冲突,没想到却把特别班变成了知乐的一言堂。他左说右说,知乐就是不松口,没辙了,把败城拉来做工作。 败城非常不想管这趟混水,他的连虽然没有新兵任务,但也在准备着开春大演习这件大事呢,而且,听说今年还有一些特别情况。他正四处打听着,忙得一头包,看见知乐,劈头就说:“你想想你刚当兵时,总要循序渐进啊!” “我刚当兵时也没这么怂!” “嗯,也是。”败城转头对赵斌道,“我没办法了,你自己处理。” 赵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败城像是屁股后面跟着导弹般跑了,他和知乐大眼瞪小眼的片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别练出人命来,知道吗?” 知乐点了点头,也跑了。没多久,告状的人越来越少,赵斌担心新兵们已经被练得连告状的力气都没了,偷偷跑去一看,发现新兵们像是众星捧月般跟着知乐,眼中满是崇拜之情。一问,原来知乐和新兵们打了场演习,一个人毫发无伤地干掉了九个。 “妈的,一群小鬼,早知道不管你们了!”赵斌气咻咻地走了。 三个月新兵连一晃而过,大年二十九的晚上,知乐特意跑去三连连部——寝室他进不了,哨兵都知道“见知乐必拦”——探头进去,就见到败城正在值班。他忽啦一下冲进去,趴在那张大桌上,把脸凑到败城鼻子底下说:“哥,我准备好了,你哪天有空去约会啊?” 第93章 “印记” 败城头也不抬,淡定地道:“好,哪天?不对啊,新年我有假,你没假吧?”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知乐意料之外。 在他的印象中,只要关乎俩人谈恋爱的事,败城永远是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这段时间,他逮着机会就亲热,败城虽然没有拒绝,但总是敷衍得很,有时候他这边都从耳朵一路亲到嘴了,败城的眼睛还斜在文件上。他要是眼珠子一转,败城立马一只手拍到文件上,甩出一句“不该看的不看”,一付生怕他犯错误的态度。 有次,知乐气急了,一口咬到败城的耳朵上。他立时感觉到横在他腰上的手臂一僵,蕴含着的强大力量眼看着就要爆发出来,下一秒又轻轻伏了下来,容忍地任他咬着耳朵。他的怒气一瞬间就飞了,改咬为舔,抱着败城的脑袋,轻轻地舔了那咬红的耳朵好几下,直舔到他有些控制不住,才像是犯了错误般跑掉。 咬耳朵后那几天,败城没事就戴帽子,努力遮住有牙印的耳朵。知乐一遇上,就不自觉地心里发虚,躲躲闪闪的不敢看败城的耳朵。 今天,知乐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败城却这么爽快,似乎早就料到了般,令他顿时心生警惕。 “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败城一愣,随即露出怀疑的表情,“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知乐赶紧否认,“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嘛,我去新兵营,你和我约会。” “嗯。”败城点点头,“你没假,怎么去?” “我向赵斌请假了。”知乐笑嘻嘻地道,“他准了我半天。” “过年时居然准你假?你不要和新兵在一起吗?”败城又皱起了眉头,“你没说和我出去的吧?” 新兵们年纪小,又是刚进入军营,过年时,通常都会和班长们在一起,一方面是防止出现逃兵,另一方面也是加强团结。干部们如果一到放假就闪人,战士们总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部队就是这样,像家人般的感觉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而是处出来的。 “当然没有!”知乐信誓旦旦地道,几秒后,又扭扭捏捏地道,“不过,我一说,赵斌就猜出来我要和你一起出去了。” 败城无奈地用笔敲了敲知乐的脑袋:“别赵斌赵斌的,叫赵连长。” “当着面我当然不会说。”眼看着话题越岔越远,知乐急了,“你别岔远啊,初三怎么样?你有没有空?” “有——”败城拖长了声音,“我早准备好了。” “你怎么准备好的?”知乐警惕了起来,“你又不知道哪天,怎么准备?” “战备值班节后就解除了,我可以请假啊。”败城装出一脸凶样,“你怎么还不知道规矩?” “我就过了一个年嘛。记得,初三啊!”知乐要到了想要的答案,一阵风就窜了出去。 败城看着甩上的门发了一会儿怔,揣测着知乐刚才那句话,想了一会儿,猛然清醒了过来:我想这些干什么? 知乐不是个什么心事都往外掏的人——没必要的不说,会让败城不高兴的不说,烦恼不说,剩下的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又或者力求表现的事。这样一来,败城就养成了个习惯,知乐说什么都要猜一猜,有没有什么深意,又或者是有什么拐弯的暗示。 其实,知乐要么说,要么不说,暗示之类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没进化到那一步。小白脸在的时候,他还能借借小白脸的脑子,如今,小白脸不在了,这事他又没有商量的人,也就是只有直来直去,顶多前面讲两句好话铺垫一下。 败城叹了口气,他发现要把知乐从脑中赶走越来越难了,谈恋爱这事就像有瘾般,就算一开始不在意,谈着谈着,他就忍不住整天想了。知乐去新兵营那段时间比较忙,出现得少,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每次门被撞开了,他总是急急去看,但推门进来的不是姚永元就是文书。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我啊?”终于,姚永元忍不住了,说。 “我怎么看你了?” “你那个样子啊,就像是在脸上写了两个字,失望!”姚永元一脸戏谑地道,“我天天看,都快看出毛病来了。你要是想你儿子,别让他去新兵营嘛,打肿脸撑胖子……” “唉唉唉!唉!你罗嗦个啥?”败城没好气地道,“你很闲啊?” “我不就是说说。”姚永元笑着溜走了,溜出门,看见小文书,拦了下来,“别进去,连长这会儿心情不好。” “谁心情不好!”房里传来了吼声,房外,指导员带着小文书迅速逃走了。 姚永元是对的。 知乐一出现,败城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大年三十整整一天,他都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见人就笑。 “连长,有什么喜事啊?”姚永元故意问。 “过年嘛。”败城好脾气的回答道,“过年大家心情好。” 姚永元还想调戏两句,知乐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伸出的三个手指头还在前面呢,嘴巴已经比出“初”的口型了,一见姚永元,立时硬生生地改了口:“戳……连!” 姚永元扑哧一下子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闪人。知乐低着头,站在败城面前,一直到姚永元走远了,才怯怯地抬起头来,小声道:“我没走漏风声吧?” “没。”败城哭笑不得地道,“你又来干什么?” “提醒你。”一说起这个,知乐精神一振,“我怕你忘了。” “行了行了,就你这么一天一提醒的,我想忘都难。”败城绝不会承认他也在期待,岔开话题道,“新兵怎么样?还安份吗?” “好得很!”提起这个,知乐骄傲地挺起胸膛,春节前的连内新兵比武,他的班全员都在前十名,大出风头,“他们可崇拜我了!” 败城干笑了几声,习惯性伸手摸了摸知乐的脑袋,摸着摸着,问:“你怎么还没剪头?” “排队呢,懒得去。” “我来给你剪吧。” 败城主动提出,知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欢天喜地的跟着败城去了寝室。连长单独一间,他也来过,一进门就像是小野猪般拱来拱去,不一会儿就把败城藏起来的零食全部翻了出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的食欲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似乎要把童年缺的全补回来般。 败城拿出剃头工具,一看知乐已经吃得腮帮子鼓得像个小球般,笑骂道:“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说是这样说,但他晓得知乐爱吃,办公室和寝室都摆满了零食,还总是藏起来,就爱看知乐四处翻找的模样。他还偷偷拍过一张,放在手机里,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饿嘛——” 知乐撒娇的功底越来越高,喊得败城浑身汗毛直竖,摇了摇头,喝道:“坐过来!别吃了……算了算了,你拿过来,一边剪一边吃。” 推发剪卡嚓卡嚓的声音和薯片卡嘣卡嘣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安静的房间里引起轻轻的回响。知乐很快吃完了一袋,又开了另一袋,继续吃,爷儿俩谁也不说话。败城像是雕花般在知乐头上“作业”,一个半小时后,左看右看,终于满意了。 知乐跳起来,冲进厕所把脑袋伸进水龙头下冲了下,再在镜子里看了看,也就是普通的板寸嘛。他不知道为什么败城理了这么长时间,自动把这当成“爱护”,美得不行。 败城见知乐笑着跑出来,拿起衣服就要往外冲,赶紧喊:“等下,回来!” 知乐不明所以地跑回来,刚到败城面前,就被捧住脑袋,用力在头顶亲了一下。他得了吻,兴冲冲地问:“哥,你有没有更喜欢我呀?” 败城笑着道:“有啊。” 知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嗯。” “那要记得多喜欢我一点。” “行了,得寸进尺,赶紧滚回新兵连去!” 败城笑骂着把知乐赶走,站在楼梯间看着一蹦一跳往下跑的小崽子。那剃得短短的板寸头顶却像是狗啃般参差不齐。等离远了,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就看见那一片形成了个模糊的猫科动物脑袋,即像猫又像豹。 这就是败城一个半小时的杰作,即隐秘又极有标志性——同时也代表着他的心进一步的沦陷。 第94章 “约会” 除夕那天晚上,新兵照例打电话回家时,败城也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只有嘿嘿嘿的笑声,他一听就知道那边是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说:“发什么傻!” “我想你。”那头也传来压低了的声音,像是做贼般道,“想得不得了。” 败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去去去,我可一点也不想你!” “你怎么能这样!?”那边提高喊了一句,随即又压低了下来,“骗人!” 败城笑了下:“行了,我也想,挂吧。” 电话没挂,倒是哼了一声。 败城奇怪地道:“干嘛?要亲亲啊?” 电话还是不挂,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败城好笑得不行,抬眼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才对着手机响亮的吧唧了一口。果然,吧唧完了,电话就挂了。他盯着手机笑了几秒,一转身,就看见姚永元在身后一脸的意味深长。 败城那叫一个吓啊,差点就一个箭步上去把姚永元的脖子给扭断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连长,你在这儿干嘛呢?”姚永元笑得很内涵,“打给谁呢?” “你管我呢!” 败城没好气地敷衍了句就要走,却听见身后姚永元扯开了嗓子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种事不能说,越描越黑! 败城果断逃走了,一连几天都躲着姚永元,但这么躲也不是个办法啊!初三的时候,他请假外出时,故意对姚永元道:“我出去约会了噢,你要不要跟着?” “什么约会!”姚永元一脸不屑,“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儿子出去玩啊!我说啊,你得管管你儿子,不然的话,你怎么娶老婆?哪个姑娘愿意给你做后妈啊?好歹你也是高级干部,婚姻这事啊……” 败城迅速逃走了,确认姚永元没有想到知乐头上,他就放心了。 连长有配公车,但公车私用这种事他可不敢。和知乐暗挫挫地接了头,换便服出了军营,挤上公交就去市区了。 败城兵龄当然比知乐长,但是,敌后侦察这种事是必修项目,他的行为举止在需要的时候会有当兵的“范儿”,不需要的时候自然就让人看不出来了。知乐就不同了,一年的高强度集中训练,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走在街上还是标准摆臂45度,步伐均匀,以普通人眼光看去,奇怪得很。 败城跟在知乐后面走,看着他这付样子心中好笑,见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了,赶紧一步上去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放松!” 知乐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身体却还是绷得紧紧的,败城捏了几下都觉得那肩膀的肉硬得像石头。他拍了下知乐的背,奇怪地道:“你紧张什么?” 知乐深吸口气,以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好久没到人多的地方了。” 初三,不少人都出来逛街了,街道上挤得像是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知乐以前来城里,总是以“伪装躲藏”为目的,所有人都是敌人。进入部队后,虽然是集体生活,但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民海洋”,现在猛然身处其中,当时的“敌后”生涯不自觉又浮上心头。 听完知乐的解释,败城哭笑不得之余又心疼得很,摸了摸知乐的脑袋,感觉到那片长短不一的“刺毛”,暗笑了下,道:“没事,有我在呢。” 知乐瞄了眼败城,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开始四处张望,一脸新鲜。败城没在杭州呆过,这次出来前也做了点功课,就等着看知乐的花样。没想到,走着走着,他发现,他们俩就是在瞎逛,哪儿热闹往哪儿钻,一点计划也没有。 “你打算去哪?” “没打算啊,随便走走。” 知乐的回答令败城大出意外,他拍了下知乐的后脑,道:“不是带我出来约会?结果你就带我瞎转啊?” 知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本来想要带你去个地方的,不过,我们又没车,走过去太累了。我现在带兵了,才发觉带兵是件多累的事,我想让你休息休息。小爹,你以前带我时是不是特别累啊?” 一想起教育知乐的事,败城心头立时浮起了熟悉的呕心沥血感,他言不由衷的感叹道:“你……还好,嗯,还好还好。” 知乐一脸怀疑:“真的?” “嗯。”败城悄悄把心头血咽了回去,“还不错。你想去哪就去,我不累。” 知乐咧嘴笑了,一拉败城的手,飞快地往公交站跑去。他显然早有准备,直奔河坊街去了,一下车,很快就融入了滚滚人流之中,在他看来,两边那些小店和小摊好玩得不得了。 败城看出几眼就没了兴趣,问:“好玩啊?” “好玩。” “你没玩过?” “没。” “不会吧?”败城怀疑地道,“我记得以前你也来过城市啊。” “但那时候我是趴在店门口乞讨,没进去过。”知乐兴致勃勃地道,“哥,我们进去看看吧!” 败城能说不好吗? 俩人从一个店出来从另一个店进去,买了一手吃的,吃得知乐两手流油。败城一点儿没感受到约会的气氛,反而真像是带儿子出来玩的,不过他也乐得如此,带着知乐玩得不亦乐乎,这种感觉一直持续那个算命摊子前。 “哥,哥!”知乐叫得像喊魂般。 “来了来了!”败城从人群中挤出来,满头大汗地捏着一串水果糖葫芦递给了知乐,“给!” 知乐接过来一口叼在嘴里,拉着败城就往算命摊子跑。到了面前,败城抬头一看,“电脑算命”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他问:“你要算这个啊?” “算嘛算嘛!”知乐一付感兴趣的样子,“我以前就想算,可惜没机会。” 败城斜着眼睛:“你老爹不准啊?” “老爹说这个是狗屎。”知乐压低了声音道。 败城差点笑出来,强作平静地问:“狗屎你还去算?” “好玩嘛!”知乐伸手讨钱,“十块!给我十块!” 败城初到三连时,知乐送了他一柄古藏刀,那刀一看就是假的,惊奇之余,他急忙追问这是哪来的。知乐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不肯说,结果后来被问急了,才坦白是从军区门口的小店一条街买的。 败城无语之余,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我以为你喜欢啊。”知乐极为失落,“小白脸都说追人要送礼物,说你肯定喜欢有男子气概的礼物。这藏刀不好吗?见过血杀过人的呢!” “多少钱?” “5598。” “……” 败城收下了藏刀,同时没收了知乐剩下的402块津贴和军人卡,知乐要花钱了就来问他要。对于这件事知乐很高兴,因为小白脸说过,只有媳妇才会替人管工资卡。当然,败城至今不知道这个“美丽的误会”。 “你真要算?”败城一边慢吞吞地掏钱一边问,“有必要吗?” “有必要有必要!”知乐一把夺过败城的钱窜了过去,冲着管电脑的小丫头道,“算命!” “算什么?” “因缘!” “姻缘!”败城表情抽搐地拍了知乐后脑一巴掌,“读字读半边的毛病给我改了!” 小丫头二话不说开始操作,结果出来后,知乐傻眼了:“什么意思?” 那四句话似诗非诗,不仅知乐不懂,败城看了一遍也不懂,俩人一齐看向小丫头。小丫头只瞄了一眼,就以铁口直断的气势道:“你会早婚!” 败城直跳的眉毛还没消失,小丫头又道:“会离,然后二婚!”败城刚要插嘴,小丫头又续道,“还有三婚,放心,这次你不离了。” 败城彻底不想说话了。知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把那条算命纸揉成一团扔了过去,怒气冲冲地喊:“我才不会结婚呢!” 小丫头也怒了:“你不信来算什么命!” 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小丫头,年纪相近,你一句我一句就吵了起来。败城眼看着要被围观了,拉起知乐就跑。等跑到周围人都不认识了,他一甩知乐的手,骂道:“你吵什么?当兵的跑来算命你还得意了!还冲老百姓发火?你有什么立场发火?” 知乐低着头,噘着嘴,半晌后才怯怯地抬起头来,拉了拉败城的手,道:“哥。” 败城最担忧知乐那付坏脾气,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妥协,冷着脸道:“说!” 没想到,知乐说出口的话却是:“哥,我不会结婚的。” “啊?” 知乐一脸严肃:“我喜欢你,我不会结婚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不结婚,没有孩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败城一下子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你瞎说什么呢?” “小白脸和我分析过许多。”知乐认真地道,“坏处我都知道。” 坏处都知道,你还要这么做?你就这么喜欢我吗?你想的有多远?一辈子? 这些问题,败城没有问出口。人来人往中,他只是用力揉了揉知乐的脑袋,试图以这种方法把感情传递过去。当知乐笑起来时,他心中的乌云似乎也散去了。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的话,该有多好,败城心中不由有了这样的念头。 第95章 我十八了,小爹! 败城带着知乐在城里乱逛了好一会儿,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是笑容满面的,知乐很快忘了那个算命的小丫头,一路吃过去,再也没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他东张西望的,一脸焦急的神色,看得败城疑心大起:“你在等什么?” “小爹,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小偷抢劫?” 败城一头雾水:“为什么会遇上小偷抢劫?” “这地方人多啊。”知乐眼睛闪亮亮的,跟探照灯似的,“我听说如果见义勇为了,有表扬信,履历表会好看点。” 败城皱了皱眉头,拍了知乐脑袋一下:“想什么呢?整天想着升官发财了是吧?” “没有啊。”知乐晃了晃脑袋,“小爹,我也是想提干啊,总不能你呆在部队里,我两年后复员吧?再说了,我想啊,明年,不对,今年我要是再参加选训,到时候履历表好看点也有优势吧。” “未必。”败城冷笑了下,“光履历表好看有什么用,你以为是进去后再……”他蓦然住了口,看见知乐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猛然醒悟过来,又拍了下知乐的脑袋,“臭小子,连你小爹也敢骗!” 知乐捂着脑袋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赔着笑:“小爹,你警惕性真高。” 败城没好气地凑过去,揪着知乐的耳朵骂:“你还真是有预谋的?敢骗我?你耳朵会动啊?动给我看!你动不了我今天让你好看!” “小爹,疼疼疼……” 初三那天,知乐觉得从生下来起就没这么快活过。拉着败城的手,自由自在地吃饱肚子,对他来说已经像是做梦般,虽然时不时还要躲避别人的视线,但至少不像在军营里那般紧张。 回去后,新兵们发现他们的“冷面班副”一反常态笑呵呵的,无论别人问什么都有问必答,和气得不得了。有新兵开始得寸进尺,开始撩“虎须”,结果就是被狠狠教训,这件事倒是意外了。 随着春节结束,新兵们被分配至各部,新兵连也结束了。知乐终于能够回归到骚扰败城的生活中。现在,他骚扰的手段又“升级”了。因为,这是新的一年,他有了新的“借口”:“小爹,我十八了。” “嗯。” “我十八了!”知乐努力把脑袋扭到败城脸前,挡住文件笑呵呵地说,“十八岁了,小爹。” “唔。”败城把知乐的脸拨开,“别挡。” “小爹,我今晚来找你啊。” “不行。”败城非常清醒地一票否决,“现在是关键时刻。” “什么关键时刻?”知乐眨巴下眼睛,继续锲而不舍地把脸递到败城的视野中,“没关系,就一个晚上,小爹,你陪陪我嘛。许多事我都学习了!我还练习了呢!” 败城终于有了反应,视线从文件转到知乐脸上:“你练习了?” 知乐听见败城的语气像是高台跳水般一下子低沉了好多,不自觉地一哆嗦,讷讷地道:“就是偶尔练习一下……” “偶尔?”败城把笔往文件上一拍,额头青筋直冒,“练习?什么练习?怎么练习?不是说好这种事要告诉我的吗?为什么不说?” 知乐彻底心虚了,眼珠子转啊转,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姚永元进来时,就见到知乐像是做瑜珈一样,靠着桌子弯成个奇葩的90度姿势,被败城死死盯着,动也不敢动。 “爷俩儿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也来听听?”姚永元笑道,“你们这对父子兵老是亲亲热热的,什么时候上个阵让我们开开眼啊?” “有上阵的时候!”败城突然两手一夹知乐的脸,夹着他站直了,恶狠狠地道,“再让我知道你不学好,我要你好看!记住了吗?” “纸、纸道了。” 知乐飞一般的跑掉了,看着他的背影,姚永元摇摇头,刚要开始发青长篇大论,败城及时堵住了他的嘴:“开春演习要来了。” “你还记得这件事啊?”姚永元笑道,“我还以为你最近就知道逗儿子呢。” 败城翻了个白眼,随即又严肃了起来:“我听说了,这次演习不简单。” 姚永元来了兴趣:“有什么内部消息?” “说是这次军委分别派了观察组,抵近观察各军区演习成果。” 姚永元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谁知道。”败城的口气倒是轻松一些,“不过,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姚永元没有说话,和败城相视一笑。看着指导员若有所思的脸,败城想的是,要不要提醒一下知乐?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天半夜,一个风大得匪夷所思的夜晚,刺耳的集合警报响彻营区上空。 知乐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催促着班里新补充来的新兵,一边把装备往身上挂。等他下了楼集合后,发现不止是他们连,整个军区都在沸腾,一排排兵们如同蚂蚁般汇成了黑色的方块列队。他往隔壁楼前方空地瞄了眼,败城矫健的身影如同一杆标枪般站在最前方,正和姚永元说着什么。 看见败城在,知乐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新兵营回来后,赵斌顺水推舟地把他正式调任“暂代”特别班班长,十八岁的班长,虽然有“暂代”二字,但在全连也算是史无前例了。由于他的特殊背景,特别班的老兵倒也挺服,他却有些心虚,时不时去请教败城一些带兵的技巧,顺便吃豆腐。 无论何时,只要败城在,知乐心里就踏实。 兵们分为战斗班组上车,知乐的班目前一共七人,不满员,塞进一个侦察车还算富裕。他探出头去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败城的三连不是侦察连,相对来说装备也就差了一些。看着败城还在下令,他太想凑过去问问,却只得在战士的喊声中钻进车里。 “班长,怎么了?”一个刚补进来的新兵摸着钢盔,一脸迷糊地问,“紧急集合?” “演习。”知乐服役第二年,也算是老兵了,因为特别班的身份,开春和秋季演习他都参加了,虽然没出什么成绩,经验倒是足了。 新兵瞪圆了眼睛:“这就演习了?” 知乐斜了新兵一眼,不吱声,新兵焉了,也不敢问,车子在沉默中随着六连其他车辆一路前进。赵斌的命令不断通过电台下达过来,他对比着地图,越看眉头越紧。去年这时候,于正和他说了,开春演习新兵是不参加的,去年他们参加是为了检验特别班的成效,今年,怎么又让新兵参加了? “赵连,新兵也跟着?” “废话!都上车了你还问?”赵斌豪放的吼声回荡在整个侦察连的频道中,“哪个白痴问的?” “报告,特别班知乐。” 赵斌的声音降了一度:“今年比较特别,所有新兵都参加。所以,你们这些小鸭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年有情况!” “什么情况?”有人接嘴。 “问你家爹去!” “连长,我不是知乐。” “……” 频道里响起一阵窃笑声,伴随着车子隆隆前进的噪音,紧张的气氛减淡了不少。知乐没吱声,盯着地图上的行进路线,脑中却想着三连。机械化步兵师和侦察连不一样,相对来说“表现”的机会要少一些,可是,他相信败城并不会因此就毫无作为。 最重要的,好想亲亲小爹啊! 知乐觉得他病了,得了“一秒不见败城就浑身不得劲”的病。他无论干什么都是心神不定的,没几秒心思就全转到败城身上去了。 败城的身材很好,每次,知乐刚扑上去时虽然肌肉都绷得硬梆梆的,但很快,那充满力量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怎么抱都不反抗。尤其是摸到皮肤时,干燥而又温暖,他摸着摸着就会起反应。所以,他基本上不怎么敢直接贴身骚扰败城,骚扰到最后,他总是会在败城瞪视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知乐还试图和败城一起洗澡,成功了一次,然后,就没然后了。因为刚好是洗澡时间,满澡堂都是人,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他的眼神还没转过来,败城已经洗好了。以后,他再提出一起洗澡,败城总是答应得很爽快,然后捡洗澡时间去,他也就不再尝试了。 按照知乐的想法,过完年,十八了,败城这时候就该让他洗白白,再教教他一些“舒服的青春期知识”啊!结果,败城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让他郁闷得很。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一大早醒来后,他会想像着败城的模样偷偷摸摸抚慰一下自己。 只是,在幻想中,败城永远是背对着他的,顶多露出一边的耳朵,他始终看不见败城的表情。也许,他只是无法想像那时候的败城会是什么表情,对于性这件事,他就像是隔着纱看戏——只有响没有脸。 终于,六连按上级命令,准点到达了驻扎高地,一下车,各班排长就被叫了过去。人还没齐,赵斌拿着一叠蓝军袖章匆匆跑了过来,一边往知乐手里塞一边道:“刚接到求援信号,一营三连指挥部于441阵地受到伏击,我命令,硬骨头连一排立刻赶赴441,进行支援!” 知乐眼前一亮:可以见到小爹了。 第96章 “故友”重逢 几十个兵下了车没多久,又呼啦啦跳上车往441开去。知乐一边发着蓝军袖章一边看地图,忙得不亦乐乎。这时候,他才感觉当一个将头兵尾有多难,光是应付一帮小鸭子吱吱喳喳的提问他都快头疼死了。 幸好,特别班都知道“班代”性格“冷淡”,一帮子新兵都扯着老兵问东问西,老兵也乐得被人请教。终于,有人把问题引到知乐头上了:“班长,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知乐瞄了眼问话的司马山,挤出一个音来:“嗯?” 这一年的相处,司马山对知乐的喜爱是有增无减。他倒从来没有如败城怀疑的那般,想到别的方面去,对他来说,知乐就是个“可爱的弟弟”。对这个弟弟,他可以掏心掏肺的好,但为什么这么好,他想不出原因来,就非常爽利地不去想了。 所以,尽管知乐的性格越来越冷淡,司马山还是热情不减,成了特别班里唯一敢和知乐有话直说的人。对于这点,赵斌大为欣慰,还私下偷偷表扬了他一番,他对知乐更“热情”了。 “三连连长。”司马山自认为压低了声音,基本上和吼差不多,在侦察车的轰鸣声中,实在没什么耳语的可能,“他没和你说什么?” “他要是和我说了什么,还会被伏击吗?” 知乐这话说得呛极了,其他人都是一缩头,司马山却感叹上了:“是啊,也不知道连长逃没逃出来。” 这话说得知乐不高兴了:“什么逃不逃的,他肯定能反败为胜的。” “唉,那倒未必。”有胆大的接话了,“他名字里有个败字嘛,反败不就是反自己?” 那兵笑了一阵,不笑了,发现其他人都是眼含怜悯,正奇怪中,就见到“班代”一付恶狠狠的表情,仿佛随时扑上来要撕了他般。 “班、班长……” 知乐忍了又忍,硬生生把头扭了过去。司马山在耳边嘀嘀咕咕的,全都没听见,脑子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以免给败城惹麻烦。 侦察车接近441阵地时,枪炮声已经非常明显了,排长下令停止前进,知乐立刻扑到观侦镜前,只可惜,远处441地正好是盆地,他们这么远的位置还看不见什么。三连是机械化步兵连,如今,连步兵战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他立时开始心中打鼓。 “排长,我上去看看。” “你看毛看!”六连的干部都继承了赵斌的火爆脾气,当下就骂道,“你去送人头啊?” “排长,班长已经去了。” “靠!” 知乐那不是问话,只是通知。一讲完他就钻出车,一溜烟往441冲刺,一千多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只是眨眼间。当他趴在盆地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一看,顿时愣住了:盆地里不要说步兵战车了,连火力都没有。大白天的,只有一个帐篷,只闻枪响不见人影,看着他心里直冒凉气。 怎么回事? 刚想完,他的心头就是一跳,来不及多想,立时往左边一翻,眼角瞄到右手边的草皮一阵耸动,扑向他原先趴的地方。他握紧了枪刚瞄准,“草皮”发话了:“举起手来!” 双方僵持了几秒,对面见知乐握着枪不动,突然咦了一声:“你是蓝军?” 知乐一怔,看了看对方的蓝色臂章,道:“你也是?” “草皮”半蹲着,似乎放松了下来,枪口也偏过去,问:“你们怎么会来的?” 知乐仍然端着枪,问:“你们是三连?” “是啊。” 知乐立时喝道:“口令!” “草皮”笑了下,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是几连的?” “口令。”知乐冷冷地道,“我给你三秒。” “我要是不说,你真敢开枪?我们可是战友,你……” 怦——! “草皮”瞠目结舌地看了眼胳膊,当他看见眼前飘下黄烟后,怒了:“你还真敢开枪啊?” “口令!” “没有!”“草皮”大喝一声,“动手!” 知乐没有犹豫,一抠手把草皮打冒了红烟,再就地翻滚,他原先站的地方立时被子弹洗礼了一遍,泥草乱飞。教练弹看不见射击点,他爬起来就没命地往来路跑去,一边跑一边瞄了眼“草皮”,正好看见“草皮”撕下了蓝军臂章,见他在偷看,悄悄比了个拇指。 中圈套了! 几个字划过知乐的脑中,他往周围一扫,发现这里是一片平原,除了那个低矮的盆地,毫无遮挡。刚开春,草木不丰,躲无可躲,他不太理解对方怎么会在这里设伏。 以知乐的脚力,没几分钟就看见自家排的侦察车。他远远停下,观察了会儿,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敌人,可是,三辆车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见到有人活动。 这地方,逃都没地儿逃,知乐伏低了,徘徊在攻击边缘,学了声乌鸦叫。他这一叫,果然,里面就钻出人来,刚露个头,又被拉了回去。远远的,他听见了叫骂声,也不知说了什么。他想了想,突然抬手对侦察车打了个点射。 侦察车的射击孔立时沸腾了,枪鸣声响后,知乐没有犹豫,拔腿就跑。他还没有脑抽,能够不声不响拿下整个排的队伍,不是他一个人抵抗得了的,这时候上去就是送死。 “兔子养的吧?跑这么快!”侦察车上钻出人来,却不是一排的兵,而是个陌生面孔,肩膀上扛着中尉军衔,一脸好笑地看着知乐的背影,“队长,要追吗?” “你别追,有人去了。”车里传来了回答,带着湖南口音,“一个小虾米,翻不起多少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耽误军情要去军事法庭哦,亲爱的。” 司马山恨恨地看着两个粘着红色臂章的兵,没好气地道:“你们这叫作弊!” “作什么弊?”中尉哼了声,“我们这次是红军,红军打你们蓝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个排被我们一个班消灭,还好意思说呢!要脸不要脸啊?” “你们是飞龙的!你们特种大队!”司马山脸涨得通红,“特种兵来打普通兵,本来就不公平!” “小伙子有眼力啊!”中尉笑眯眯地揽住司马山的肩膀,“怎么认出来的?” “我去选训过,你们这体形一看就认出来了!” 司马山在选训时被飞龙的教官暗中拖进从林,一直绑在树上到选训结束。对方捂着他嘴的那只手像是铁做的般,怎么掰都掰不开,这一点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哦,我明白了,被淘汰了是吧?”中尉笑得更开心了,“所以怀恨在心是不是?” “你才怀恨在心!” “那你泼什么脏水?谁告诉你特种大队不能参战的?我告诉你,这一次演习,不仅红方有特种大队,蓝方也有!栽在我们手里算你们不冤!”中尉脸上笑眯眯的,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是战争!打仗还讲理,傻了吧你?你说我们作弊,我还说你作弊呢!刚才你都死了,怎么还能爬出去说话?” 司马山憋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祈望知乐顺利逃出。他并不知道,知乐此时正被追得在一片草场上疯跑,屁股后面,一个红军的兵也以不输给他的速度渐渐赶上,甚至逐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有败城做参照物,知乐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水平,能够赶上他的,普通士兵达不到。他没空回头去看,当他冲刺了千把米后,肺里已经烧得像锅炉了,眼前一片模糊,他知道,这是缺痒,撑不了多久了。好不容易看见前面出现一块大石,可惜,大石前面还有斜坡,这时候往上爬,简直像是当靶子。无奈之下,他只得翻滚转身,还没来得及瞄准,一枪就擦着他的肩膀落在了身侧。 追兵也是人,这会儿也直喘,呼哧呼哧的声音知乐都能听见。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端枪瞄准,虽然打偏了,也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试着举了举枪,视野中抖成一片,开枪的手都直哆嗦。 “真他妈……能跑!”追兵说话了,知乐只觉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投……降不?” “滚!”比起对方上气不接下气的话,知乐简洁的回答就有力多了。话音一落,他就扣了扳机,只可惜,准头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臭小……子!” 知乐又抬手射出几枪,根本没办法瞄准。眼看着对方的枪口越来越稳,他想着干脆缩短距离时,头顶上响起了重机枪的吼声。他抬头一看,一条火龙直扑向追兵……的身边。 头顶上有人发话了:“想死还是想被俘啊!” 重机枪演习时不用教练弹,当然不能往人身上打。这个情况下,追兵死亡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一片笑声响起,追兵气呼呼地摘下头盔往地上一摔,指着知乐头顶喊:“算你们狠!” 知乐这才听了出来,疑惑地问:“古建?” “你才看出来啊?”追兵那脸画得乱七八糟,还是能看出捣蛋鬼的模样,“追了你这么久,白追了!” 知乐呆了呆,刚要答话,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赶紧转移,红军看不到兵回去,肯定要摸过来了!” 知乐抬头一看,败城正冲他笑呢。 第97章 “洞房”的承诺 山坡上一堆人呼啦啦地站了起来,都冲着下面笑。知乐一头雾水地爬上坡,这才发现高坡后面接连着山区,差不多整个三连正在这片地方忙碌着,所有的步兵战车正在逐渐离开。他讶异地道:“你们在这里啊?” “我们不在这里在哪里?”败城也奇了,“你是怎么回事?” 双方把情报一对,败城乐了,冲捣蛋鬼点点头:“电子战打得不错啊,居然把我们的指挥频道都给端了。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口令的?” 捣蛋鬼一翻白眼,嵌在花花绿绿的脸上像两个卫生球,恶声恶气地道:“死人不会说话!” “你是被俘的,还没死呢。”败城笑,“怎么?不服气啊?” “你们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捣蛋鬼说话还带着虚劲儿,像是拉风箱般,“知乐如果不是往这边跑,他早死了!” “未必。”知乐已经恢复正常了,斜了捣蛋鬼一眼,“至少我可以和你同归于尽。” “得了吧!”捣蛋鬼语气刚高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憋了回去,低声咕哝,“我不和你废话。” 捣蛋鬼这付作派让知乐有些迷惑,败城却不觉得奇怪。选训过去也近四个多月了,能留下来的基本上已经是内定进队,再接下来就是一年多的强化训练以及半年的预备队适应期。此时的捣蛋鬼应该初步具备特种兵的素质,至少心理素质上要比普通兵强上一截,毛毛躁躁可不行。 知乐凑到败城身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古建说的,我们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败城呲了一口白牙,“我们是路过,收到消息,七连在411受到伏击,请求援兵。到这里时,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没有直接过去,正准备侦察一下,你就过来了。” 知乐琢磨了下,露出几丝惊讶:“这是哪的部队啊?居然敢同时引两个连队过来?” “还能是谁,看见古建你还不明白啊?他们也不是自大,你们一个排他们还没放在眼里,估计没料到我这边是一个连。”败城笑道,“他们是想打一个时间差,把前一个干掉了,正好第二个来了,去救援前一个。这帮人胆子太大,真当我们普通部队是软脚虾了!” 知乐瞄瞄败城的表情,知道小爹这是暗中动真火了,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小……败连,我这边一排全军覆没了,就我逃出来了,暂时跟着你行动吧?” 败城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知乐,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后,才慢悠悠地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啊?” “故意让你们排被消灭,好跟着我。” 知乐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拳捶到败城手臂上,怒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你当我是什么人!” 败城是故意这么说的,试试知乐。胳膊上挨了一拳,不仅不生气,反而颇为欣慰,说:“知道知道,我错了,行不?” 知乐气呼呼地扭过头,干脆去找姚永元说话了。败城看着小崽子的背影,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 试过了,小崽子蹶蹄了,败城心想。 一路上,作为“幸存者”,知乐有幸和败城同坐一辆步兵战车,捣蛋鬼作为“俘虏”也跟车。姚永元和捣蛋鬼就看着败城涎着脸讨好知乐,好话说了一萝筐,知乐还是扭着个头抱着枪不理不睬,看得姚永元连声叹息:“这哪是兵,这就是祖宗啊!” “本来就是祖宗。”捣蛋鬼随口接道,“他们不是父子吗?” “哟?你怎么知道的?”姚永元不认识捣蛋鬼,好奇地问。 捣蛋鬼哼了声:“基本的情报工作。” “得了吧,还情报工作呢!”败城在知乐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转头撒“气”了,“这小子新兵连时是我带的,和知乐一个班的,在这儿故弄玄虚呢。” “你让他得瑟一会儿,说不定我还能多套点消息出来。”姚永元一脸的云淡风清,“世界尽在我掌握”的表情,“小崽子,经验还嫩点。” “但是有闯劲啊。” 姚永元不屑地道:“有闯劲没用,没脑子,一个人追个溃兵居然跑这么远,想当奥特曼啊?” 一个连长一个指导员,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捣蛋鬼损得头顶冒烟,他正忍不住要回嘴,姚永元又说了:“红军有飞龙,我们的特种大队呢?飞龙一分两半,红蓝两军各家一半?” “我有消息。” 败城瞄了眼捣蛋鬼,凑近姚永元耳边说了几句,说得姚永元眼睛越瞪越大:“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是那种人吗?” 俩个大男人,一脸猥琐地躲在那边嘿嘿直笑,笑得捣蛋鬼心头发毛。知乐打量了下败城那付样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想及小白脸平时的教诲,大眼睛就眯了起来。 有鬼。 车子停下来时,几个人的脸色都和上车时大不同了。捣蛋鬼一下车就四处张望,当他被推进一个临时俘虏营时,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知乐站在铁丝网外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飞龙里面是什么样的?” 捣蛋鬼已经入选,自然知道飞龙和潜龙的区别,他看了眼知乐,说:“就那样呗,比你小爹整人还狠。” 知乐沉默了下,问:“那你怎么撑下来的?” “每次我一想到放弃这两字,背就疼得慌。”捣蛋鬼指了指天上,“我的班长在看着我呢!” 知乐有些不甘心:“我也可以通过的。” 捣蛋鬼笑了起来:“你可以今年再来,我在飞龙等你!” 知乐怔了下,点了点头,临走前,犹豫了下,又说:“你变了。” 捣蛋鬼咧了咧嘴:“人总是要长大的。” 等知乐一走,捣蛋鬼往地上一坐,眼睛就开始四处乱溜。远远的,姚永元从帐篷缝里看着,对身边同样姿势偷窥的败城嘀咕:“你这办法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败城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这一回去,肯定要说我们的话,可是吧,他能说出什么来呢?什么也说不出来。要是他们瞎猜,好啊,就算没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是打乱一下他们的思维也是好的嘛。要是不瞎猜,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了,可以试试看摸他的尾巴,说不定能摸着老巢呢。” “这个家伙就这么放回去啦?” “杀一个小兵有什么用,军区级的演习是一个小兵能左右的吗?一个连都不够看!” 姚永元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没有再多话。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俘虏营里空空的了,捣蛋鬼一转眼就没了踪影,当外面呼喝着开始追人时,俩人却暗挫挫的相视一笑。 知乐刚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俩大男人“深情对视”的场面。他皱了皱眉头,硬是挤进俩人中间,大声喊:“报告!” 姚永元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人。知乐盯着败城,又喊了一声“报告”。 败城心情好,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道:“说。” “我请求,尽快和你洞房!” 败城一口喷出了嘴里的茶。 知乐好久没提这个词儿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还有这码事。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猛然一提,他顿时有种荒谬的感觉。 “你胡闹什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知乐理直气壮地说,壮完了,又慢慢低下了头,“而且,我知道,你可能又要走了。” 败城一怔,慢慢放下了茶杯,问:“怎么回事?” “去年的两次演习,特种大队都是没参加。”知乐一脸纠结地道,“我问过于班,以前特种大队不参加的,偶尔参加也是小规模的,只用于一方。这一次,却是红蓝军都有特种大队参加,我觉得,上面可能在进行什么实验或者筛选。又或者,我们要打仗了。” 败城听到这里,见知乐沉默了下来,催促道:“继续说。” “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认为你会受人注意的。”知乐的语气越发低沉,“也许,你呆不久又要走了。我不知道这次你要走多久,去哪里,可是,我……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在一起。”见败城的脸色晦暗不明,他赶紧道,“真正的在一起!只要一次就好!” 败城摸着茶杯把,暗叹一声:“我早就和你申明过的吧?” “是,你是说过!”知乐急急地道,“可是,你就绝对不会改变吗?就算从此你可能和我一辈子不见面,你也绝不会答应!?” 败城面无表情地道:“你说的这些全都是推测。” “那如果我说的这些成为现实时,你会答应吗?” 败城犹豫了,看着知乐认真的表情,他岔开话题:“那你就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你说过的,许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也想去,可是,这是我想去就能去吗?”知乐说得顺溜极了,显然是考虑过了,“我就问,如果这次再有变动,你愿不愿意和我洞房!我不要你做女方,我来做!” 败城看着知乐一付“豁出去”的表情,考虑了许久,虽然有一种强烈的落入陷阱感,却还是抗拒不了内心的感情,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如果真发生你说的情况,那我答应你。” 第98章 战后 败城以为知乐会一蹦三尺高,高兴地凑上来又亲又抱,然而,知乐只是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整理了下表情,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之后就出去了。 一点也不像乐乐了。 败城脑中冒出来这句话时,心头不禁涌起一片惆怅。他无力阻止这样的变化,却也无法转变,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知乐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脱离他的控制,甚至反过来影响他。 捣蛋鬼逃走的消息上报之后,很快,上面的命令就下达了,要求三连攻占210地区。当败城带着部队到达目标地之后,被吓了一跳——眼前驻立着一座空城,从周边的房屋来看,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明显的生活痕迹,似乎不久前刚有人从这里匆匆撤走般。 “连长,你怎么看?”姚永元凑过来,语气沉重,“上面这是准备干什么?” “城市战嘛。”败城一脸淡定,在特种大队时这不是陌生的项目,可是对普通陆军来说并不熟悉,“没玩过?” “知道,没练过。”姚永元老老实实的道,随即又露出狡猾的神情,“你有经验吧?” “没有。”败城一脸不负责任的表情,“我一个会,又不代表就能让全连都会。城市战需要多兵种配合,没有演练,你当我是神啊?” 姚永元的眉毛皱了起来:“那怎么办?” “找地方扎营等天黑,和老团说,我们要坦克连支援!” 天色擦黑时,另一支坦克团堪堪抵达。寻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驻扎后,两连干部开会,败城把叫来了。 “给你个任务。” 连级干部都在,知乐一本正经地道:“是!” “去城里看看。” 败城这话一说,三连干部们的脸色都不对了。 坦克连不谈,三连也是步兵连啊,虽说知乐是侦察兵,但现在主战的是三连,难道三连就找不出个有侦察能力的兵了?演习中,这种侦察任务通常都是立功表现的好机会,人人争取的。再说了,六连的兵,排没了,不回去六连老跟着三连叫什么事?又不是全连覆灭了! 心里这样想,但干部们也都知道知乐和败城的关系,脸上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败城又另外点了几个排长,要求他们安排人手和知乐一起去侦察,干部们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如果有无人机就好了。”姚永元呲着牙,一脸遗憾,“人家是用机器,我们还在用人。” 有干部不服气了,说:“人有时候比机器好用!” “机器坏了可以再做,人坏了,你再做一个?”败城开口道,“这是演习,你们抢着上,如果是实战呢?” 干部们瞬间就爆了,一个个脸涨得通红,表述请战!败城见安抚效果到了,心里才松了口气。散会后,人都走了,不自觉地又瞄向帐篷外面。 现在是演习,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派知乐去做最合适的任务,哪怕这个任务是最危险的,如果这是实战呢?他能够就这么把知乐送上火线吗? 如今,败城已经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令人遗憾而又惆怅的是,答案是否定的。 他做不到。硬逼着可能会,但这一定是个着撕心裂肺、痛苦不已的决定。哪怕知乐平安归来,他也会为此愧疚不已。 侦察小队乘着夜色出发了,败城睡不着,就这么干坐在帐篷中。短短几个小时,却像是几天般那么漫长,当哨兵匆匆跑来,告诉他侦察小队回来了,他差点直接窜了出去。 很快,知乐跑了进来,带着一身秋露,完好无损的。 败城压住内心的激动,问:“没事吧?” “没事。”有外人在,知乐也只能板着个脸。 “都回来了?” 知乐眨巴下眼睛,不说话,和他一起去的侦察兵都进来了,败城眼一扫,发现少了三个人。一共五个人去,只有二个回来了,这战损比实在是让人肉疼。 三连的干部们都不吱声,低着头臊眉搭眼的。一起去的兵把经过都讲了,如果不是知乐一力阻止,恐怕一个人也回不来,急于立功,侦察能力又不足的他们差点捅了马蜂窝。 败城没空多说,听完报告后和干部们一起开了大半夜的会。天色蒙蒙亮时,他才有空问勤务兵:“知乐睡了?” “没呢。”勤务兵道,“他要和你说话,一直等着呢。” “你叫他来见我。” 知乐进了帐篷,敬完礼,就见败城面无表情的招了招手。他奇怪地走过去,还没站定,就被败城一把抱进了怀里。败城抱得是如此之紧,紧到他几乎无法呼吸,可是,他却全然不在乎,展开手臂把败城反抱住。 “小爹?” “这次演习后,不管我走不走,我都会和你在一起。”败城在知乐的耳边轻声道,“真正的在一起,绝不食言。” 知乐慢慢地放开败城,一脸怀疑地问:“为什么?” 败城有些脸臊,粗声粗气地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突然愿意了?” 败城想了会儿,艰涩地说:“大概是因为我们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这句令像是一盆冰水把知乐从头浇到了尾,他站在那儿,都感觉不到自己了。 “我会想办法带你走。”话虽然这么说,败城也没什么把握,更何况,事情的发展也只是他的猜测,“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要这么悲观。唉……我说你哭什么啊!这么大人了,都快和我一样高了,你还哭!” 知乐抿着嘴,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死活不出声,那付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败城左哄右哄,无奈了,听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后,他一只手抬起知乐的下巴,闪电般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再轻轻舔去知乐脸颊上的泪珠,把小崽子拥进怀里,轻声安慰道:“不哭了,我不还在这儿吗?” “别再消失了,小爹。”知乐死命抱住败城的腰,“别突然就走了,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败城顺着知乐的背,几乎要把他揉进怀里般,“不会的。” 真的不会吗?败城无暇去顾及这些事,他只想享受这一刻。 团圆总是短暂的。第二天的进攻开始后,即使是演习,知乐也深刻见识了战争机器的残酷。在坦克的掩护下,步兵乘坐步战车冲进城里,展开激烈的街道战,却在一转眼间被楼上的攻击打残,一车的步兵全部阵亡。之后,坦克的火力瞬间就覆盖楼上的偷袭点。单兵偷袭落单的步战车,被随车步兵打成筛子。当武直的巨大噪音传来时,步兵们在凄厉的呼喊声中疯狂的寻找掩体,却还是抵不过轰炸。 这一切,只是演习。无声的,有导演员居中判断。被炸掉的坦克,驾驶员还能爬出来骂人。被打死的士兵,还能摔头盔。轰炸中,没有墙倒下,没有鲜血四溅。 然而,如果这是实战呢? 知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坐在步战车中,面容冷静,只仍然能清晰地体会到内心的波动,新兵面色惨白,老兵也寂静无声,这样的阵仗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只是一秒间,十几个人就全部灰飞烟灭。钢铁洪流下,血肉之躯什么都不是。 中午时分,蓝方三个机械化步兵营和两个坦克连同时到达,投入城中展开激烈的巷战。傍晚,210终于掌握在了蓝军的手中。知乐临时加入的班里,只剩下三个人还“活”着,蓝军两个团“伤亡率”高达五成。红军则在这里“阵亡”了近一个大队的特种兵,甚至被打下来一架武直,所有红军都战斗至死。清扫战场时,蓝军才知道,这里被设定成“生产核武器重要零部件的兵工厂”,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必须拿下。 这只是演习,人还活着,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 夜晚降临,枪声熄灭,知乐得到了这天的第一顿饭,他却吃不下去。炊事班的士兵劝着活着回来的兵们,凝重的气氛悄悄蔓延,“幸存”士兵们都觉得食不下咽。 哨兵来时,知乐希翼的抬起头,看见哨兵对他挥手后,把饭菜往桌上一放,飞也似的跑向指挥所。这会儿,他只想见一个人。一进帐篷,他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到败城怀里,紧紧抱着那温暖的躯体,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败城尴尬地对姚永元笑了笑,姚永元理解的点点头:“估计是吓坏了,知道怕好啊,不像有些新兵,演习时傻大胆,真参加战斗就怂了。行了,我走了,你安慰安慰他。” 姚永元出去后,知乐立时说:“我现在就要!” “哈?”败城呆了下,“你要什么?” “我要洞房!”一边说,知乐一边就推着败城往床边走。 败城一巴掌拍到知乐脑门上,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发什么疯!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我要你!”知乐抱着败城的腰不撒手,“反正我本来就不懂你们的规矩!” 败城两手掐着知乐的胳膊,瞪了他半晌,忽然松下劲来:“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明天。” 知乐怔了下:“明天?” “我刚得到消息。”败城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我们全部阵亡了。” 知乐吓了一跳:“啊?” 败城揉了揉眉头:“导弹直接把这个城移为平地了,一个也没活下来。” 知乐傻了一会儿,坚定地道:“我想你要我,小爹。” 败城理解知乐的心情,犹豫了下,道:“我们从现在起正式退出演习,必须返回驻地。回去后,你来找我。” 第99章 ×× 撤退时,知乐发现了小白脸的身影,同行的还有于正和卫广。三人都是一脸菜色,一见到他,立时像兔子般窜了过来,笑嘻嘻地抱成了团。他发现,比起适应性,特战大队的兵大多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而普通战士相对来说则要差了点。 “我就说你在这里!”卫广直嚷嚷,“队长说了,这是败老大的风格,败老大在,你肯定也在!” “不该说的不说!” 于正一边说一边拍了下卫广的脑袋,虽然现在都是战友了,但于正在几人中间还是有一定威信的,新入队的一批兵中,他被队里的领导最看好。 看着昔日的战友,知乐心头也不禁涌起几分怀念。不过,这会儿他还是最惦念的还是败城承诺。与几人匆匆告别之后,他爬上运兵车,颠簸急行,到营地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路上,同车的兵呼噜震天,他却根本睡不着,心急如焚,下了车就直窜去三连的宿舍。他本来应该先返回六连,但六连还在激战中,离他十万八千里远,败城打了招呼,也就不费那个事了。 一推门,没推开。知乐傻眼了,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败城不在。他想了想,干脆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倚着门开始等。等着等着,他的眼皮往下掉,等脚步声传来时,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不甘不愿的沉入了梦乡。 败城一上楼,就看见知乐在门前,那么大个人,却像是什么小动物般,坐在行李上蜷缩成一团,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姚永元一看就笑了:“你这个儿子养得太划算了,才养一年就这么粘你,以后啊,你就算不结婚,也不愁没人养老喽。” 败城尴尬极了,一拱姚永元的肩膀,没好气地道:“瞎吵吵什么!” “我哪里瞎吵吵了!”姚永元猛然一怔,笑得极诡秘,“哦,你是怕吵醒你宝贝儿子是吧?行行,我是外人。我走,我走行了吧?” 冲着跑走的姚永元笑骂了两句,败城走到知乐面前,蹲下身,和他面对面,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乐乐,醒醒。” 知乐迷糊地应了声,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是败城,软着声音呓语了一句,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败城无奈了,刚要伸手去抱他,他却猛然一转头,瞪了几秒,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小爹,你回来了!?” “是啊,我不回来干什么?”败城好笑地道,“起来,进去睡。” 知乐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就这么瞪着败城,瞪着瞪着,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即使是晒成巧克力的肤色,也无法掩盖的红晕。 败城一眼就看穿了知乐的想法,也不点破,推着人进了门,看见地上的行李,他忍不住取笑道:“你急得连行李都来不及放?你是不是准备连裤子都不脱啊?” “不会!”知乐紧张地喊了起来,“不脱裤子没法做!” 败城直接把脱下来的外衣砸了过去:“小声点!” 知乐红着脸把败城的衣服从脑袋上拉下来,羞涩地道:“对不起,小……哥。” 败城摆摆手:“洗澡去!” 把知乐推进洗澡间,败城打开手机,开始上网查资料。 查什么?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查查男人和男人怎么做,败城以前查同性恋的起因,可没详细查过这方面的事。查着查着,他的眼就直了,说明白点,他被雷焦了。 说到底,败城对于接受知乐,更多的还是一种补偿与牵挂。对知乐来说,情爱是一种本能和寻求安全感,而对败城来说,则是表达安全感的一种手法。这样的关系,注定了这次上床研究的气氛要多过欲望的宣泄,更为冷静与理智。所以,在从各种地方搜罗各式各样的资料时,败城被雷了。 “哥,我洗好了。” 听见这声音,败城身体不由得一僵。在心里鼓了几下劲后,才慢慢地转过头看过去。 知乐穿了T恤,下面套了条内裤,湿淋淋的板寸头上面沾满了湿气,大眼睛里满是水光,脸颊被蒸气熏得红嗵嗵的,巧克力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丝绸般的光芒。 败城心里的戒备一下子全都不翼而飞,放松了下来。看着知乐使劲眨巴眼睛的迷糊劲儿,他笑了笑,道:“床上趴着去。” 知乐显然想歪了,脸红红的,什么也没说,乖乖钻床上去了。躺着躺着,他的眼皮就撑不住了。他没想到,败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确认知乐真是睡着了,败城打电话开始处理连里的事务,又和勤务说好到明天为止不要打扰,安排好一切,锁了门后,他才起身去洗澡。之后,从包里摸出回程路上偷买的保险套,捏在手里左看右看,忍不住暗叹一声: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呢,还是嫩牛吃老草啊? 洗完了澡,把保险套放床头,败城也一骨碌钻进被窝里——睡觉!人又不是铁打的,一路上都在和干部讨论,忙着处理连队的事,一夜没合眼,比起性来,还是瞌睡虫更强大一点。 知乐睡得迷糊中,非常自然地转过身,钻入了败城的怀抱,就像以前一样。一张单人床塞得满满当当的,俩人的身体几乎是紧紧贴着,不一会儿,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就一起睡过去了。 败城是在下腹部的骚动中醒来的,他闭着眼,一把握住在他腿间摸来摸去的毛手。睁开眼,对上知乐无辜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知乐就抢先道:“哥,你骗人!” “我骗什么人了?” “你说回来和我洞房的。” 败城玩心大起:“这不是在洞房吗?” “这不算!”知乐眉头皱成了毛毛虫,“我们没有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啊!” “哪个?”败城一边说一边慢慢压过去,一只手环过知乐的肩膀,贴着他的嘴,轻声笑着,“你说是哪个?” 知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并没有惊慌,反而是松了口气,他四肢摆了个大字,欣喜地道:“来吧!” 败城瞪了几秒,扑哧一声笑得在床上滚成一团。知乐被笑了个大红脸,转身压在他身上恼羞成怒地道:“干什么!笑什么啊!” “你这是洞房还是受刑啊?”败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你这样的?” 在这方面,知乐唯一的经验来自于观察丛林中动物交配,当下就没辙了,可怜兮兮地道:“那该怎么做?” 败城的经验嘛,说实话,也没那么足。以前上学时成绩不好,带着一帮小萝卜头拉帮结派充老大时,倒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偷吃禁果这种事有,但玩花样搞气氛真不会。他算是个奇葩,精力都奉献在打架事业上了,被冷落的女朋友爽快地踹了他,另结新欢。 只不过,败城和知乐不同,他不可能请教别人。再说了,他也不能在十八岁的娃面前示弱吧?在这方面,大概只有知乐不在乎输赢。 他想了想,道:“你先躺下。”知乐乖乖躺下后,他又道,“转过去,面对着墙。” 躺没一会儿,知乐开始迷糊了,眼睛要闭不闭时,身体的温度从背后覆盖了上去,一只手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摸去。他一下子清醒了,刚要动,耳边响起败城的低语:“别动。” 败城的手一直往下,摸进他的内裤里,很快握住了命根子,轻柔的从根部一直抚摸至顶端。粗糙的老茧抚过柔嫩的粘膜时就像是过电般,摸得他身体一颤,全身的血开始往下涌。 “哥……” 知乐能感觉到败城从他的颈后一直吻下去,轻轻的啃咬就令他不自觉小幅度的磨蹭着身后健壮的身躯,当臀部碰到一根又硬又热的东西时,背后气息突然没了。 小白脸没敢教知乐太多事,但是,一堆活力无限的男娃儿在一起,偶尔聊聊黄暴的话题再正常不过了。他至少知道,在洞房时,不管小鸟大鸟都要变粗变大才算是正常。他往后撅了下屁股,就感觉那“大鸟”顺着股沟滑进了他的腿间,又热又滑,硬梆梆的横在他的大腿根间。 他不禁有些好奇,试着夹紧了下腿,立时感觉身后的败城呼吸急促了起来,随即一只胳膊从颈下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转了过去。 败城吻着知乐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逐渐呈现出空白的趋势。啾啾的接吻声和知乐闭上眼睛全然放心的表情,令他的心里即有罪恶感又忍不住欲望弥漫。他怎么也没想到,知乐那侧躺着的身体,圆翘的臀部,就像是某种微妙的催情剂,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的渴望。 在特战大队时,打飞机这种事是允许的,如果长久没有发泄,心理医生还会关切一番。当然,出于中国人普通的心理,这种事队员都不乐意讲,搞得医生们总是没事就问“最近有没有打手枪”,弄得队员看见心理医生就想跑。 败城已经很久没有发泄了。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他在打飞机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知乐。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后,他宁愿拼命压抑,也不想再做。 现在,怀里这具属于雄性性别、硬梆梆的身体居然令他起立竖旗了,罪恶感泛滥的同时,又带来心理上强烈的愉悦。 “哥……” 知乐的呢喃被败城吞下了肚,像是野兽般的撕咬令他忍不住翻过身来,抱住败城的脑袋,以更为激烈的方式回应过去。唇舌交缠之时,两具赤裸的身体紧贴得毫无缝隙,每寸肌肤,每个脆弱的要害,就这么毫无掩护的坦露出来。这种没有任何遮挡的亲密接触令习惯于防备的他们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兴奋状态,不自觉地开始把胯往前送,让充血状态的分身互相摩擦。 当败城在知乐眼前晃着保险套时,他还一付懵懂的表情:“什么东西?” 小崽子,果然是银枪蜡样头,什么都不懂! 败城苦笑着把保险套塞进知乐手里:“润滑的,你不用这个插不进去。” 知乐坐起来,一脸疑惑把包装袋撕开,看见了一个圈。他苦思冥想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保险套啊?” 败城无奈了,爬起来把保险套撕开,握住知乐乱晃的“小鸟”,以不熟练的手法替他戴上。顺着那精神万分的东西往下套时,他的脑中开始胡思乱想,尽是些异常血腥的画面。套完后,他一咬牙,道:“来吧。” 然后,他听见知乐说:“你不戴啊?” 靠,没听说过陪人上床还包教包会的! “我为什么要戴?”败城忍着吐血感,反问,“我又不插你!” 知乐眼睛瞪大,呆了一会儿,突然捏着保险套就要脱。败城赶紧阻止,骂道:“你准备直接干啊?操,我又不是女人,插不进去的!” 知乐撇着嘴,道:“我要你!” 败城急了:“我这不是给你了吗?” 知乐也急了:“我的意思是,我要你插我!” 败城一愣:“你要我上你?” “不是上,是插屁股。”知乐拍了拍屁股,认真地说,“你的鸟,插我屁股里。” “……” 第100章 ○○ 败城一脸不相信地问:“你要我上你?” “不是上……” “我知道。”败城赶紧道,“我们一般不说插,说上我就明白了。” “哦,那我的意思就是,我要你上我。” 败城一头一脑的不理解:“为什么?” 知乐也是一脑袋不明白:“什么为什么?” “你是男的对吧?”败城耐心地解释,“小鸟站起来时,你是想插……上些什么东西,不是被上吧?” 知乐歪着头想了想,道:“对。但是,我还是想你上我。” 败城抓狂了:“为什么!?” 因为小白脸说过,被上的一方比较难受,而且也会不高兴,感觉像是受了侮辱一样。我不想你这样,小爹,我想你高高兴兴的。我知道让你和我洞房已经是勉强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想让你舒服点啊。 而且,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小爹,你是不是会对我有所愧疚?你是不是会因此不再离开我? 这些心里想的话,知乐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口咬定:“我就是要你上我!” 败城敏锐地察觉出哪里不对,可是,他找不出原因,毕竟,在这方面他也没有太多经验。只不过,撇去“为什么”这个无厘头,他第一个无法迈过去的坎,就是罪恶感。本身上床这件事就令他不安了,现在,再叫他去上知乐,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行。” 说完,败城就要下床,被知乐一把抱住,急切地喊:“你答应的!” “我答应的是你上我!”察觉到声音高了,败城赶紧压低,“要我上你,不可能!”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败城却打了退堂鼓,知乐哪里肯,当下就拉着败城往床上按。败城也不反抗,直接躺床上摆个大字形,说:“你要做就上我,要我上你不可能。” 知乐怎么也没想到败城会是这么付无赖样,坐在败城身上,茫然了一会儿,干脆地握住败城仍旧充血起立的“大鸟”。一握实,他就感觉败城颤了下,手里的东西还有脉搏,一下下跳动着,就像是心跳般。 他轻轻地摩擦了下,立时看见败城的腹肌收缩了下。 败城的身材自然是没得说,身上的肌肉结实而不夸张,如同雕刻出来的般。知乐一只手握着“大鸟儿”,一边抚摩着肌理,一边慢慢俯下身,用脸颊去蹭败城的胸膛和下巴。 “哥,哥,上我嘛。”知乐故意捏着嗓子,软软的,坚持不懈地求道,“哥,我想要你,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下?我以后会很乖的,真的,你就算走了,我也会等你的。哥,哥……小爹,小爹,就这一回,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败城有种在地狱里煎熬的错觉。 知乐手上的动作非常生涩,但对他那已经许久没有宣泄的情欲来说,简直像是火柴堆中的火星,瞬间就燎着了一大片原野。而那一声声在耳边响起的呢喃,软得他的心都快化了。脸颊和胸口不时蹭过的滚烫肌肤更是火上浇油,一下一下,撩拨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阵的发颤。偏偏知乐很怕伤了他,手劲不够大,他舒服是舒服,就是怎么都射不出来,要软吧,那手还一直在动,软也软不下来。 妈的,这是新的刑讯手段吧? 败城眼珠一转,正好对上的知乐视线。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又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中,只有知乐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像是宝石般闪耀。 “你……”败城赶紧闭上了嘴,因为他的声音都抖成抛物线了。 知乐的笑容刚刚绽开就消失了,他郁闷地盯着败城,突然停了手,像是下了决定般两只腿跨坐到败城身上,抬起腰,扶着败城的“大鸟儿”就往下坐。 败城一看之下就要起身,被知乐按住了。他挣扎了几下,两人的敏感处不时磨蹭着,令他们都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不行!” “我就要!” 败城很想揍知乐一顿,只是,他一抬头,就看见知乐脸颊上隐隐反光的泪痕。 “就这一次。”知乐坚决地道,“如果你以后不要,我就不做了。” 败城恼羞成怒,道:“你已经说过许多回就一次了,哪次遵守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知乐一把抱住败城的脑袋,“为什么你都答应了,还总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就算经常看到你,我也觉得好像一转眼你就会和老爹一样消失!就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样!还有我养的那些小宠物!你们都会消失,就留下我一个人!谁也不要我!” 知乐低低的哭声回荡在黑暗中,败城抱着这个大男孩,心里难受极了。他摸着知乐毛刺刺的脑袋,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投降了:“行了行了,这么大个人,哭什么。我答应你,好了吧?” 知乐的哭声蓦然停止,他慢慢抬起上半身,问:“真的?” “真的。” 知乐咧嘴笑了起来,眨眼之间,一滴眼泪正好落在败城的脸上。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去,似乎把那些顾虑也一并冲走了。 “保险套没了。”败城胳膊撑着床板,支起上半身,遗憾地看着知乐的“小鸟儿”,“我去找找……” “就这样插!”知乐坐在败城腰上不肯挪开,“我是说上,我不要隔着一层套子。” 败城怒:“这样进不去的!” “你不动就进得去!” 败城无奈了,坐在床上,把知乐抱在怀里,说:“你自己坐下去,慢慢的。” 有败城扶着,知乐这一次总算是顺利就位,只是,无论他怎么放松,都没办法容纳那只“大鸟儿”。他急了,动作一大,差点一屁股把“大鸟儿”坐断,惊得败城脑门冷汗刷得就下来了。 “小祖宗,你是要我死得难看是不是?” 知乐噘着嘴:“进不去啊,和小白脸说得一点也不一样。” 败城轻轻拍了知乐屁股一巴掌:“就叫你别什么都听小白脸的。” 他拉过知乐,一边亲吻一边摸进了股缝。长年锻炼的知乐有着非常漂亮浑圆的臀部,如果是生在女人身上,他绝对会忍不住看了又看,这一点上虽然是个遗憾,但现在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他的舌头引导着知乐张开嘴时,手指已经开拓了那未有东西进入过的地方,轻轻插了两下后,他舔了下知乐的嘴唇,问:“难受吗?” “没有。”知乐挺了下腰,往下坐了坐,“吃”进败城的手指,“没什么感觉。” “真的?” “真的。”知乐脸上满是接吻过后的红晕,认真地道,“一点都不疼。” 败城心里的火苗蹭得一下就窜出来,窜得他难受。 “你要我这么进去,等会儿别喊疼。” “不喊。” 败城也不多废话,把知乐推倒在床上,两条长腿按在身侧,抬起他的腰,稍稍摩擦了两下,便小心地往隐秘的内部送去。 知乐的身体在一瞬间就绷紧了,尽管很短,败城仍然能感觉到身下这具年轻的身体正在拼命放松。他咬了咬牙,继续往前,很快,他就完全进入了知乐体内。他伏下身,搂住知乐,像是安慰又像是挑逗,从唇一直吻到脖子。 他们终于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任何分隔。在那一瞬间,知乐的颤抖停了下来,他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有种眩晕的幸福感。 败城在知乐的喉结上轻轻啃咬着,察觉到嘴里的软骨不住上下移动着,明白知乐在忍耐。他小声安慰道:“我一会儿就好。” 知乐一脸迷惑的问:“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败城差点没软了! “那不做了。” “别!”知乐拉住败城,“你觉得没完就没完,我错了。” 败城懒得解释,抱紧知乐小小的动了下腰。 “啊!” 知乐喘了几下,奇怪的道:“这……啊!啊,小、小爹!啊……” 知乐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他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即想身体里的那根玩意儿动快点,又想那玩意儿出去。麻麻的快感从四肢往胯间窜过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人在给他挠痒痒。 呻吟不断溢出口,一开始他还能闲话几句,但很快,他就只剩下无意义的“嗯嗯啊啊”,最后,连“嗯嗯啊啊”也没有了。 “乐乐乖,忍着。”败城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捂着知乐的嘴,轻声耳语,“一会儿就好。” 这会儿,败城即想一枪蹦了自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那一刻的来临。 黑暗中,床铺晃动的吱嘎声和不时泄露出的沉闷呻吟使得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旖旎之中。知乐完全放软了身体,这和平时自慰时不同,更具有侵略性,令他痛苦的同时又想要获取更多。当败城摩擦到某一处时,他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夹得败城喊了一声。 “放松,乐乐。”败城喘着气道。 回答败城的只有呻吟,他也不再罗嗦,直起身按着知乐的膝弯,迫使知乐打开双腿,用力冲撞了起来。没一会儿,知乐猛然抽搐了几下,仰起头,弓着腰,沉醉在高潮的余韵中,“小鸟儿”颤巍巍的吐出了白液,顺着保险套的薄膜淌下来。 这付场面令败城呼吸更加急促,他加快了频率和力道,年轻矫健的身体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很快,他也攀上了高峰,在低低的呻吟中释放在知乐的体内。 败城退出了知乐的身体,抱着小崽子平复粗重的呼吸。知乐的胳膊搭在他的肋骨上,闭着眼睛,安详的放缓了呼吸。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股怜爱的情绪,恨不得把知乐永远抱在怀里,遮风挡雨,令知乐一世无忧才好。 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有所亏欠。 “乐乐。” “唔……” 知乐闭着眼睛咕哝了下,继续往败城怀里钻,被他搂住了:“乐乐,你想不想上我?” “不想。” 败城抽了抽嘴角,诱导道:“很舒服的。” “这样也很舒服啊。”知乐喃喃地道,似乎对打扰了睡眠很不满,往败城脖子下拱了拱,“吵死了。” 我的能力还不错嘛。 败城很快把这样的沾沾自喜扔往脑后,爬起来看了眼知乐的屁股,一看之下,脸都青了,一把拉起知乐道:“去洗洗,你流血了。” 知乐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把,把沾着血和白液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没事,鲜血,有时候上厕所就会这样。”他用力拱了拱腰,把被子裹紧,不快地道,“小爹,别吵,我要睡觉!” 败城有种想把熊孩子揍一顿的冲动。 第101章 灵与肉 在败城的催促下,知乐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洗澡了,洗到一半,就看败城铁青着脸拿着床单进来,开始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为什么不让勤务兵洗?” 知乐奇怪地问,被败城一巴掌拍上屁股:“洗你的澡!” “嗷!” 这声嚎叫吓了败城一跳,紧张地抓住知乐的肩膀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知乐眼含热泪,半天才憋出话来:“屁|股……好疼。” 败城扭曲着表情,没好气地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刚才不觉得疼啊。”知乐苦着脸道,“小爹,疼。” 败城又气又心疼,草草把知乐洗了塞床上去,自个儿在厕所哼哧哼哧洗了半天床单。可怜他自从进了特战大队后就没干过这活,猛然一干,还有点手生。看着床单上血和精|液混成一堆乱七八糟的污渍,他就脸臊得厉害,这种东西哪能给勤务兵洗? 好不容易洗完了,随便往水池一堆,出来后,败城就看见知乐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见他出来,立时拖长了声音诉苦:“小爹,怎么这么疼啊,刚才明明很舒服的。” 败城叹了口气,把知乐翻过去,察看了下伤口,只是有点肿,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他用被子把人裹好,虎着脸道:“这下知道了吧?叫你上我你还不愿意,活该!” 知乐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道:“我也是为你好嘛。” 败城乘机唬骗:“那以后给你机会上,愿意不?” 知乐一听这话,果断一个翻身,裹紧了被子蜷成一团:“我睡觉了,小爹别吵!” 败城干瞪着眼,恨不得把小崽子从被子拎出来揍一顿屁股。瞪了会儿,他还是叹了口气,啥也没做。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刚到熄灯时间。他出门趴在楼梯点了根烟,顺便瞄眼战士的宿舍,都是黑漆漆的,刚过去的演习确实让人神经绷得很紧,刚才那点动静,应该没人听见吧? 抽着烟,败城不由想到演习的诡异之处,心头七上八下的。然而,这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知乐带着。以前没有那层关系,他倒还没有这么粘乎,可是,今天这次结合已经令他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现在再叫他一声不吭说走就走,能是能,但他的情绪肯定也会有极大的波动。 况且,他能够大概猜测出,就算会再有离别,应该也不是危险的任务,而是有另外的机会。不管怎么说,知乐他是没办法再丢下了,一想到小崽子在他身下喘着气,软软的叫他“小爹”的画面,他就觉得心里开始冒热气。 禁了这么多年的欲,一下子开荤了,这嫩草吃得实在太没原则了,败城自嘲的想。 第二天,知乐一睁眼,就看见败城坐在床尾看手机。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说:“小爹,几点了?” “六点。”败城拿过衣服扔给知乐,“再睡会儿?” “不睡了,醒了。”知乐习惯于早起半小时,作息已经固定了,况且,昨天那点“活动”对他来说实在不够看,尽管后面还有点不舒服,但妨碍也不大,“你没睡吗?” “没。”败城见知乐下床去厕所,掏出一管药膏塞给他,“用这个。” “什么啊?”知乐认真地读了读字,一脸诡异的表情,“寺仓膏?” “痔疮膏!”败城脸有点红,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经常上厕所出血么?” “那是以前。”知乐把膏扔回给败城,“没办法,树叶擦屁股太刺了嘛。当兵后就没事了。” “……” 败城盯着厕所,认真考虑要不要揍知乐一顿,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熊孩子。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声,把一大早去卫生队熟人那儿拿来的药膏收了起来。 等知乐洗出来,败城检查了下,确认知乐身上没有任何能看出来的漏洞后,才把小崽子放走。看着知乐一蹦一跳地往下跑,他不禁感叹起来:如果是他昨晚这么折腾,恐怕好几天走路都不正常。没办法,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锻炼到那个地方吧? 知乐完全不知道败城所想的那些心事,就是很高兴。终于和败城真正的“在一起”了,在肉|体结合的背后,是心灵上的满足感,那是一种被占有的快乐。在败城占有他的同时,他也占有了败城,这种愉悦感是无论多少语言都没法达到的。 之后的好几天,六连陆陆续续有人从演习中退了回来,宿舍楼逐渐热闹了起来。出早操时,经常是议论纷纷,这个说看见了“超大的运输机”,那个说“坦克居然能空降的”,还有狂喊“导弹才是胜利的决定因素”,战士们都大开眼界,以前只是听说的东西,这次可是真正体会了下,哪怕直接被打死,也觉得厉害得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中国的兵力,是他们的武器。 对于这些消息,知乐却没有感觉,一心想做的就是多见见败城。自从上次那一夜后,那种“想要见他”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不仅醒着时想见,哪怕睡着了,梦里见到的人也是败城。 很快,知乐兴奋的发现,不是只有他会盯着败城了,有时候,他一转头,就发现败城正看着他。一不小心眼神接触到了,败城会迅速地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如果他持续地看一会儿,败城又会小心翼翼地转头来,眼神里即有笑意,又满是无奈。 败城哪里能感觉不到呢? 那炙热的视线,哪怕他不看,也能够感觉得到。况且,他的忍耐力正在逐渐削弱,只要知乐一在周围出现,他就忍不住要去看,就像是有什么磁石在吸引着他的视线般,情不自禁。 这种感情以前从未有过,而且是如此甘甜美味,他吃过一次就没办法不吃第二次。知乐再偷偷来找他时,心里想着要赶人走,可是,往往话还没说几句,他就压着知乐上下其手了。 一摸之下,知乐光滑的皮肤和身上青草的味道,实在不像个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一天的兵。 “你洗过澡了?” “来找你怎么可能不洗澡?”知乐笑眯眯地道,“小白脸说一定要洗澡的。” 这么明晃晃的暗示,败城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性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不做倒也算了,但是只要尝过一次味道,就会食髓知味。败城的脑中顿时绷断了弦,关上门,把知乐压在墙上,只扒了裤子,抬起知乐的腿缠上自己的腰,就着这样的姿势冲入了知乐的身体。 知乐小小的呻吟了一声:“小爹,慢点……” 败城哪里还会慢,挺动有力的腰,顶撞得知乐上下颠簸,紧紧抱住败城的脖子,吃力的承受着。当高峰那一刻来临时,他们紧紧搂在一起,颤抖着,像是糖般融化成一团。 败城坐在地上,把知乐搂在怀里,靠着墙,平复着快乐的余韵,小声道:“乐乐,你不想上我吗?” “不想。”知乐跨坐在败城腿上,满足地把下巴靠在败城肩膀上,“这样我就很喜欢。” 败城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下下顺着知乐的背。对于这件事,他有他的固执。知乐的年龄毕竟太小,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但是他确实觉得对不起知乐。不管为知乐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至少有一次他想要给知乐——虽然他很担心知乐不懂节制,把他做得走不了正常路。 一星期后,当演习宣布结束时,全部连队也恢复了正常训练,而知乐,也发觉败城有点不对劲了。 第102章 ××○○ 败城带兵有一套,手底下的刺头兵再怎么闹,最后总是服他的。手段与实力并存,这样的人在基层兵中最混得开,所以,三连的兵对他也是相当粘,没事就“连长、连长”的叫唤,屁大点事就要找他去评评理,谁和他说上一句话能兴奋半天。 这些知乐都知道,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从什么时候起,败城对三连的兵也粘乎得紧了?就像现在,对着那个歪瓜裂枣的大头兵,笑得那么开心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什么呢?俩人头靠那么近干什么?而且,败城这段时间对他尤其冷淡,每次他瞅了空亲亲摸摸的,也是一付敷衍的样子。偶尔兴致来了,俩人擦枪走火酣畅淋漓的来上一场,做完了,败城也不像从前那般亲昵地抱着他安抚,而是催促他赶紧回去。 小爹变了。 “乐乐,你在干嘛呢?” 知乐不吱声,脑袋像是被磁石吸着般,盯着那方不转头。司马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败城正在替一个兵压腿,谈笑风生的,一付高兴的样子。 “败连对兵真好。” “哼!”知乐终于有了反应,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司马山哪里有小白脸的玲珑心思,完全没察觉知乐的不爽,继续感叹:“如果能摊上败连这样的连长,那真是值了。听说败连还特别走关系,给手下的兵提干,三连今年的提干名额都比别的连多了几个呢!我听说,有好几个兵要求转去三连……乐乐?知乐?知乐你去哪?” 知乐走过来时,败城看见了——开玩笑,那么一付气势汹汹的打架模样,只要眼没瞎都看得见。 “败连!”知乐的口气恨不得要杀人般,“我有请教。” “是我要请教。”败城懒洋洋的纠正道,“你最近都没上课吧?” “没人给我上!”知乐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 “有啊,你不要。”败城听得这话好笑,故意歪下去,“你自己不要,怪谁啊?” “我要的!谁说我不要!” 知乐怒了,败城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从小白脸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上“文化课”了,他的文化至今还停留在读报上网看书。再说了,能自己看书后,小白脸和于正直接扔给他一堆课本,从小学到高中都有,蜗时珠甚至还给了他一堆课外书和大学课本,直接让他自学了。 自学,要靠自制力的。知乐的自制力非常棒,可惜,绝对不是在学习上。经常坐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打瞌睡。特别班的训练量又极大,一天下来,不要说学习了,连娱乐他也没兴趣了。 败城拖长了声音,道:“哦?你要啊?你要谁给你上啊?” “你!”知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怔了会儿,讷讷地压低了声音,“我要你给我上课。” “凭什么我要给你上啊?”败城极度无耻地继续误导,“你不是不要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了!”知乐争辩了几句,突然醒悟到刚才来时的事,怒道,“我来找你是……是要挑战你。” “啊?”败城一愣。 三连的兵则是怒了:什么意思?你六连了不起是不是?你特别班一个兵,居然敢来挑战我们连长?反了天了! 立刻就有兵站出来,指着知乐道:“连长没空,你要找打,我来!” 知乐定晴一看,恰好是刚才被败城“指导”的兵,正合他意,也不管败城的意见,直接扑上去就动手了! 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们才是恋人,凭什么整天和你们这些兵粘在一起呀?凭什么对你们笑呀?凭什么和你们“动手动脚”啊? 几招下来,知乐瞅了个空,一脚把那兵扫了个跟头,倒地上哼哼了。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三连不少兵冲上去就要揍人。败城连喊了好几声才阻止,咆哮道:“闹什么闹!?我还没死!我还没说话就敢出手,想关禁闭是不是?” “不是连长,这家伙太欺负人了!”三连的兵脸涨得通红,不平地喊,“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这话刚说完,就有一个班长匆匆跑过来,一拉那兵,低声骂道:“你脑袋有洞是不是?他是连长的干儿子!” 那兵愣了,不少干部闻讯赶来,一边把兵往外拉一边对败城挤出个笑脸:“不好意思啊,连长,熊兵不懂事。” “怎么不懂事?”败城不慌不忙道,“部队里没什么干儿子。他来挑战,我们三连就没人敢应战了?” 三连的兵一愣,知乐也是愣了,随即就委屈了起来。仔细想想,其实他根本不占理,可是,他就是委屈,败城不偏着他,偏着手下的兵,难道他还不如那些兵吗? 为什么呀?我有做错什么吗?我又惹你生气了?你生气你告诉我嘛!为什么不偏袒我?为什么对我不热情了? 这些话在知乐心里转了八百回,最后化作怒气发泄了出来:“来就来!我战不胜!” 看着打作一团的兵们,败城悠悠地纠正道:“是战无不胜。” 这一场“切蹉”最终以知乐的落败而告终,他鼻青脸肿的回去六连了。特别班的兵一看,这还得了。侦察连本来就是步兵的精英,特别班又是精英中的精英,特别班班长那就更应该鼻孔朝天的走路啊。要是单打单输了也算了,三连居然用车轮战这种“卑鄙”的手段,而且还欺负个小孩子,谁能忍啊? 立刻就有六连的兵要去“切蹉”,被早就和败城通了气的赵斌拦下,一顿臭骂后,灰溜溜的回去了。司马山拍着知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乐乐,他们就是嫉妒。自己没本事,看我们眼红呗!” 班里的兵一阵附和,把知乐给附和郁闷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那股委屈劲,不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吗?以前他还板上钉钉的承诺过,绝对不会嫉妒,绝对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绝对不会暴露。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拉着所有人大喊“这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准碰”! 知乐噘着嘴生了半天闷气,晚饭也没吃,班里也没人敢去打扰他。等到了晚上,本来决定不理败城的,他还是偷偷溜了出去,乘着哨兵不注意,从三连寝室楼后面像是猴子般爬了上去。房间里没人,他犹豫了下,正要离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谈话声。他知道该走了,却还是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着外面的谈话声。 “老败啊,你那小鸭子最近脾气很大啊。”这是姚永元的声音。 “你又看出来?”败城似乎在笑,知乐也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看不出来?每次看见我脸都拉得老长,眉毛都快打成结了。”姚永元的语气逐渐认真了起来,“老败啊,不是我说你,你总是这么宠着他不是个办法。他就是太粘乎你,就像小孩子要爸爸,总觉得我们抢他的爸。再说了,你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知乐心里一惊,差点没窜出去。他忍耐了会儿,静静地等着听败城的回答。 “什么怎么办?”败城的语气轻松得很,“部队又不是地主,我还担心他受虐待啊?” “话不是这么说……” “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听见败城在掏钥匙了,知乐赶紧迈着“猫步”窜去床底,“大晚上的,你让我歇会儿吧!” 门开了,门又关了,还有上锁的声音。知乐在床底下看着两只皮鞋往床边走来,越走越近,等到了床前,停了。 “出来。” 知乐憋着气,不愿意出去。 “不出来是吧?要我叫哨兵来请你吗?” 知乐不情不愿地爬了出去,就见败城笑着指了指窗台,道:“就凭你这水准,还侦察兵哪?那么大的脚印,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 知乐哼了声,皱着眉头不说话。败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想了想刚才在门口说的话,心里差点笑翻了天,嘴上却说:“怎么?不说话啊?闹别扭啊?行啊,那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知乐又气:“你为什么不留我?” “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没有。” “你刚才不是不说话吗?” “……那是因为你不理我!” “恶人先告状啊你。”败城好笑地道,“明明是你躲在床底下,又一句话不说。如果不是你的鞋码比别人小,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一听这话,知乐那股委屈劲儿又泛上来了,凑近了败城,吱唔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为什么偏着你们连的兵?” “你来我们的地盘挑畔,还要我偏着你啊?你想让全团人都知道你是我罩着的是不是?你想让我留下个公私不分的名头?” 知乐被逼急了,捏着嗓子喊:“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屋子里静了会儿,败城慢悠悠地来了句:“你是我的人,我可不是你的人。” 知乐顿时目露凶光,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抓着败城就扔到床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 败城后面的话被压回了肚里,知乐像是撕咬般一边吻一边把他压到床上。等他们分开,即使身体强壮,也是气喘吁吁的。知乐撕衣服的动作如同疯子,不一会儿,他们就光溜溜的叠在一起,摩擦之下,大小鸟儿都已经起立敬礼,互相贴在一起寻求着小小的抚慰。 “小爹,我要你。” 败城把知乐的脖子拉下来,细细亲吻一遍稚嫩的唇后,轻声道:“那你来要啊。”知乐立刻直起身四处寻找,败城赶紧提醒,“柜子里。” 知乐摸出保险套,拆开后,毛手毛脚的半天戴不上去。败城躺了半天,就见他低着头,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只得爬起来替他把保险套戴好,顺便还亲了下紧张得一头汗的小崽子:“你紧张什么?” 败城很快就明白了,知乐并不是在紧张,而是在着急。当知乐冲入那温暖的地方时,他的表情瞬间扭曲成一团,按着知乐脑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一抓。 操,太疼了! 知乐的脑袋被拉得一歪,急急地道:“小爹,别抓我头发!小鸟疼!疼疼疼,小爹!” 败城长呼了好几口气,用腿夹住知乐的腰,努力放松身体。没想到,他一放手,知乐立时开始动作,又急又快,完全是凭着本能的野兽。他死死咬着牙关,承受着知乐的冲撞,没多久,他的下半身就麻了。 “小爹。”知乐蓦地停下动作,皱着眉头道,“大鸟瞌睡了。” 废话,你这样乱来能不“瞌睡”吗? 败城在心里骂了句,干笑了声:“没事。” 知乐疑惑了片刻,噘起嘴:“有事,你不舒服了对不对?” 败城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把知乐拉下来,上半身叠在一起,轻声道:“没大事,这点疼算什么。”他用手摸着知乐的后腰,那块粗糙的疤痕是永远的心疼,摸了没一会儿,他突然感觉身体里的“小鸟儿”更精神了。 知乐脸涨得通红,额头满是细汗:“哥,我忍不住了。” 败城叹了口气,两只手扶着知乐的腰,小声道:“慢点。” 知乐的动作生涩而充满了侵略性,完完全全是野兽的风格。每一下都顶到底,简直快把败城顶吐了。可是,在这侵犯背后,却是体贴而充满了爱意的占有欲,当知乐柔软的小舌头舔着他的下巴时,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足以抵销不适。 而且,知乐很快就找到了决窍,当他顶到某一处,败城的身体颤抖了下时,他立时无师自通,调整角度尽往那一点顶去。 很快,败城的呼吸就没办法平缓了:“乐乐,小爹不行了,你快……唔,快点。” 知乐迷上了败城的呻|吟,低下头去,伸出粉色的舌头舔着败城的脸颊,讨好道:“哥,你叫叫嘛。” “叫你个大头……嗯!你快……唔!” “小爹,叫叫。” “你快……啊!小爹不、不行了,唔!操,你快点!” 败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尽量用双手控制着知乐的动作,尽管如此,快|感还是一波波冲刷着他的理智。当他终于难以控制地痉挛时,脑中冒出来的念头却是:绝不能让长大的乐乐再上了,这是要他老命啊! 知乐觉得像在云端飘,释放的时候,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更重要的,占有败城是这么美好,当败城随着他的动作而情难自禁时,那种满足感能令他上瘾。 “小爹,我们以后再来吧。” 败城捂着屁|股爬起来,瞪了知乐一会儿,突然一个转身把知乐扑倒,恶狠狠地道:“你还想下次?” “不行?”知乐呆了下,随即又兴奋了起来,“那你来上我吧。” 败城哪里还会客气,当下就提枪上阵。不一会儿,知乐就从野兽变成小绵羊,软着声音喊:“小、小爹……” “叫哥!” “哥,我要射。啊啊,小爹,我、我想射……” 当激情退去,败城无奈地发现,一到高|潮时知乐还是忍不住喊他“小爹”。他的罪恶感又抬起头,正想着怎么纠正时,忽然听见知乐说话。 第103章 离开 败城正神游太虚呢,一听之下没反应过来,顺口道:“不去哪里。” 知乐立刻翻过身压在败城身上,扒着败城的脑袋,居高临下地道:“可是你刚才在门外和姚永元不是说要走吗?” “没。”败城回过神来,把小崽子拉进怀里,道,“你听岔了。” 知乐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了片刻,认真地道:“我没听岔,你说了!” 败城见糊弄不过去,翻了个身,把知乐侧抱着,一边摸着他的背一边道:“乐乐,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知乐脱口而出之后,又沉下了脸,“可是你总是不守信用。” “你不也是!”败城瞪了一眼,“你以前怎么说的?当我的兵!一辈子不表白!乖乖的!结果呢?你有哪一项遵守的?” 一说这个,知乐就心虚了,直往败城怀里钻,直到鼻子贴着败城的胸口才停下。他听着那有力规律的心跳,慢慢安下了心,仰起头瞄了瞄败城的下巴,道:“我相信你的,小爹。” “多相信?”败城满意了,手指来回摸着知乐后腰上那块伤疤摸,轻哼了声。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知乐一咬牙,这么说了,说完,又在心里悄悄补了句:如果小爹先不遵守,我就可以不遵守! 败城觉得知乐心里肯定有鬼,不过念在小崽子表面上还是挺乖的,他也就没有计较。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先不说的好,事情还没明朗,如果到时候办不成,小崽子又要说他不守信了。部队里就是如此,不是什么事都说得准的,就算板上钉钉的计划,也有可能临时更改,毕竟,打仗抢险这些事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反正你信我就是了。”败城把知乐挤到墙角去,神秘兮兮地道,“我不会再丢下你的,尽量。” 知乐虽然对于句子末尾的那个尽量非常不满意,但败城已经开始上下其手了,那手尽往他的“痒痒地儿”摸去,摸得他越喘越厉害,不一会儿,就被吻得晕头转向,软在败城怀里,早把其他事忘到脑后去了。 败城第二天醒来时,条件反射地往身侧一伸手,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知乐昨天熄灯后就溜回宿舍了。 知乐夜不归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还得归功于知乐是班长,是查铺的人,赵斌和指导员又对知乐粘他的事没怎么介意,心里有数。不然的话,他早就犯不知道犯多少回纪律了。 拍了会儿身边的床铺,败城总觉得胳膊弯里少点什么。抱过一个暖暖恒温物睡觉的经历后,当手里只剩下硬梆梆的床板时,就越发显得失落了。 败城叹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然后就是长长的一声“噢”! “小崽子……” 败城叉着腰,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往厕所走去。昨天夜里做完第三次后,败城太累了,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知乐走的时候他模模糊糊能感觉到,也没有在意,更没有清理身体。这会儿一起床,他只觉得后面那处又辣又疼,像是涂了辣椒般。 他不停的吸着冷气,一瘸一拐的进了厕所,好不容易清洗好完,看了看,没有出血还算好。只不过每碰一下就难受得很,昨晚爽得时候确实爽,现在,他恨不得人身上没有这个器官才好呢! 穿好衣服,对着仪容镜走了几步,确认看不出什么不正常后,败城深吸几口气,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情走了出去。整整一天的训练,他能不坐就不坐,能不吃就不吃,拼命喝水,中午的时候,他终于顶不住,回宿舍吃了止痛片。也不知是他的那里太敏感还是知乐太胡来,他就觉得像是撕了口子般,痛得不行。 所以,当知乐一脸偷吃了兔子的模样从楼梯跑上来时,败城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小爹,吃饭了吗?”知乐全然没察觉出败城的不悦,讨好地问。 “没。” “我给你带饭了。” 败城咧了咧嘴,打开饭盒一看,傻眼了——辣椒炒鸡蛋、酸菜鱼、蹄膀汤。 看着酸菜鱼上面飘着的厚厚一层红色,败城青着脸问:“你就给我打这啊?” “怎么?不好吃吗?”知乐一脸不解的看了看菜,“你不是挺喜欢吃辣的吗?” “我平时是挺喜欢的。”败城咬牙切齿地道,“你那天,就是第一次和我过夜的第二天,你也吃的这个?” “是啊。”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知乐迷茫了:“不对?没有啊。” 败城诱导道:“上厕所时没觉得不舒服吗?” “没啊。”知乐更迷惑了,“小爹,你没事吧?” “没……事。”这句话败城说得份外艰难,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九岁的年龄差是个多么大的差距,另一方面,他也再次认识到知乐是个多么奇葩的存在。 败城站了一上午,再加上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一直在发热辣痛,他的心情糟糕透了。把饭推给知乐去吃,他就这么靠在桌边一中午。午后,疲惫如同水涨船高,压得他睁不开眼睛。 “小爹。”知乐凑过来,“你困吗?” “唔……”败城懒懒地应了声,调整了个姿势,准备站着睡觉,“我歇会儿。” “不去床上吗?” “不躺。”败城深呼吸几次,“下午有内务突击检查。” 知乐想了想,拉了拉败城:“小爹,你抱着我。” 败城皱起眉头,想把知乐赶走,转念一想,过一段时间也许又要经历风波,这时候就宠小崽子点吧。他闭着眼睛张开了手臂,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温热躯体。 他收紧手臂,感觉到毛绒绒的脑袋在鼻子下面了,轻轻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眼皮子完全撑不起来。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身边有人,有呼吸声,还有咂巴嘴声。 知乐吗?应该是知乐吧?小崽子,没事就这么粘乎,以后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唉,教育了这么多次,他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小崽子长太快了…… 败城迷迷糊糊中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尽管身体还是不舒服,却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他就觉得不对:睡着前,他是抱着知乐,怎么现在,他却是倚在知乐身上呢? 知乐站得像一根电线杆,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肋骨,尽管还没有他高,但还是努力耸起肩膀,给他的脑袋制造一席之地。 败城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转动眼珠近距离瞄了会儿知乐。小崽子长大了,快和他一样高了,眉眼之间也显示出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也许是他的错觉,自从有了身体上的关系以来,知乐的眼里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褪去青涩之后,越发显示出力量与头脑来,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压得住班里那几个老兵。 如今,败城会保护知乐,知乐也会支撑败城了。 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吧,败城心里想着。 败城稍微动了动,知乐立时敏锐地察觉到,转过脑袋,轻声说:“小爹,醒了?” “嗯。”败城一直起身,就听到骨头一阵卡卡声,他呲牙咧嘴的捂着腰,道,“以后我再睡着就叫醒我。” “我想让你好好睡。” “这样你和我都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啊。” “……” 小崽子! 败城暗骂了句,随手把知乐赶走了。看着那个“猫头脑袋”消失在楼梯间,他忍不住笑了下,想了片刻,转头打电话给南默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团里流言四起,有人说上面在根据演习调整部队,也有人说演习中表现差劲的全部被迫复员了,还有人说这是在准备打仗,已经派兵去秘密一线了。 知乐也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就算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败连长,但架不住班里的兵着急,就连六连的兵也指望他通过“连长”这层关系得知些内幕消息。败城不同,许多人认为他是上面下来的,也许是犯了错误,但关系网多少还在吧? 关系这种东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消除。 知乐被全连的兵唠叨烦了,干脆找了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对败城认真地道:“败连长,我们连的人拜托我来问你,最近军区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败城一瞪眼,骂道:“不该问的不问,你们连的人保密条例都白学了?赵斌呢?” 知乐终于清静了,代价是吃了全连人的白眼。不过,他心里也有着疑问,因为败城最近越来越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忙着什么般。他好几次去“夜袭”,结果都被窗户上贴着的封条给击退了——败城不给他开窗,就代表着“晚上没戏”。 就在这混乱的气氛中,当知乐的疑虑到达顶点时,败城突然消失了! 没有预兆,也没有通知,就这么突然一夜过来,他再去三连时,姚永元说,败城已经被调走了。至于调去了哪里,无可奉告! 这个消息对知乐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了一天,晚上又失眠了一夜,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出操了。 除了有些疲惫之外,知乐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就连司马山也没有看出他的奇怪之处。 反正你信我就是了! 败城这句话回荡在知乐的脑海中,不管如何,这一次,他不能再冒冒失失的做事。他相信,败城不会就这么一点交代也没有的消失,就算是真如此,也肯定是有突发状况。 总之,不是小爹的错! 知乐把阴郁压在心底,正常的训练,生活。败城走后一个星期,赵斌把他叫去办公室,说:“乐乐,你要提干了。” 知乐一点儿高兴的神情也没有,沉默了半晌,问:“提干做什么?” 赵斌一瞪眼:“你傻啊!你想退伍还是超期服役啊?我告诉你,别和我闹,你以为提干名额是那么好弄的?” 知乐低下头,小声咕哝:“我明白了。” “唉,这才对。”赵斌长出口气,拿出一份表格给他,“填好了,明天按照上面说的去参加学习班。” 知乐没说什么,接过表格就走了。赵斌看着门被带上,咧了咧嘴,嘀咕了句:“教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二天,知乐在司马山恋恋不舍的眼神中背上行李去军营门口。表格上说了时间地点,他提前五分钟到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等了会,就见一辆吉普过来了,司机摇下车窗,拿着一沓表格问:“知乐?” “是!”知乐一个立正站好,大声道,“硬骨头六连特别班班长代理知乐,请指示!” “上车吧。” 知乐病恹恹的上了车,刚一坐上副驾驶座,就感觉后脑上多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不许动。” 他身体一僵,随即欣喜若狂地转头叫道:“小爹!” 后座上,败城满脸无奈的神情对司机说:“看吧,我就说瞒不过的,一出声就漏馅了。” 司机笑了下,发动了汽车,道:“希望你其他的话也是真的,不然的话,他迟早还会被退回去!” 第104章 新的起点 车子开得很平稳,如果闭上眼睛,几乎感觉不到前后摇晃。知乐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会儿瞄一眼司机,一会儿又试图扭头看看败城。只可惜,司机不理他,败城不吱声,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儿胡乱猜测。 不管如何,败城在这儿,他和小爹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怕。 车子开的路他不太认识,当兵一年,去杭州的机会还只是初三那次“约会”,但看着车两边的风景,他还是慢慢认了出来——飞机可是他一直想坐的东西,飞机场他自然也认得出来。 “我们要坐飞机?” 三人此时已经下了车,败城笑着斜了知乐一眼:“坐过飞机吗?” 知乐摇了摇头,一付兴奋的神情,等他看着飞机内部后,开始觉得不对了。 “小……首长,这飞机怎么没座位?” 知乐再怎么没常识,他也知道飞机是有座位的,眼前他所看见的就是一片空荡荡的机舱,几个箱子固定在那儿,还有人在上上下下的搬货。 “没座位。”司机发话了,笑眯眯地道,“年轻人嘛,要多开阔眼界,坐这个很刺激的!” 等司机走了,知乐拉了拉败城的衣角,轻声道:“小爹,这个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败城拍了下知乐的脑袋,顺口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干嘛就干嘛,听命令,知道吗?” 知乐还有疑虑,走在前面的司机却耳尖的很,扭过头来冲败城道:“你怎么跟和他说话就一付好口气,不公平,我也要!” “你要个屁!” 一听这话,知乐立时炸了浑身的毛,戒备地盯着司机,就差没扑上去伸爪子拷问了。败城见他这付样子,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瞪了一眼,道:“老实点!” 三人上了飞机后,司机熟门熟路的去货物后面拿出三个塑料小凳,递给知乐:“看,有座位,还是红的呢,喜欢不?” 知乐拿着那个红色塑料小矮凳,又看了看逐渐被塞满的机舱,莫名其妙有种发毛的受骗感。 起飞时,知乐蹲坐在塑料小凳上,紧紧抓着飞机舱壁上的扶手,满脸好奇。没一会儿,这份好奇就转变成了颤抖,飞行员的操作太过豪放了,忽上忽下的,跟玩特技似的。他和老爹一起坐过船,不过是在近海,风浪并不大,至于秋千这种玩意儿,他根本不知为何物。现在,他只觉得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早上吃的东西差点没吐出来。 知乐的手握得青筋毕露,两只脚紧紧踩着舱板,拼命把身体往下矮。再看败城和司机,都是一脸淡定,连扶手都不拉,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左摇右晃着谈笑风生。 见知乐这付样子,司机笑了起来:“不错啊,没吐出来。要是吐出来可就糟喽,老方等会儿来一看,肯定得逼你自己打扫。” “你别小瞧他的身体素质。”败城笑得很开心,“十六岁,深秋季节徒步穿越一百多公里的原始森林,准确找到潜龙的根据地,你能吗?” “我不能。”司机老实说,“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原始野人,现代战争打的不是这些。” “一年时间,可以从不识字到读懂高中课程,你能吗?” “不能。”司机继续道,“不过我英语流利,装白人除了一张黄皮谁也认不出啊。” “那你会十六岁会用半自动步枪吗?可以一百米外十枪全满环吗?” “不会。”司机道,“不过我现在……” “你别再和我说现在。”败城翻了个白眼,“他才十八岁,未来比你长得多呢!” “是是是。”司佑笑了起来,敬了个调皮的美式军礼,“我认输。我就不该和你儿子比,谁能比咱儿子好,是吧?” 败城哼了声,转过身背着司机对知乐道:“坐飞机好玩吗?” 知乐满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道:“好玩。” 败城笑起来,坏心眼地道:“真好玩?” “好啊——玩!” 飞机正好一个颠簸,知乐的回答就像是高台跳水般划了个弧,虽然最后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了,却引得司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败城瞪了司机一眼,没好气地道:“他第一次坐!” “是是,第一次第一次。”司机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小塑料凳上掉下来,扶着飞机舱打着颤,“我知道,你儿子强,儿子好,哈哈!” 知乐看着败城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也生起气来。刚要开口刺人,败城眼疾手快地抢白道:“闭嘴!坐你的飞机!” 知乐瘪着嘴,恨恨地瞪了眼司机,不过这么一闹,他倒不那么害怕了,还有精力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当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他免费体验了一把失重感,不仅是他,机舱里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腾空而起。当飞机轮子落地的那一刹那,又是一声卡叭,小塑料凳断成两截,他失去平衡,两个麻利的侧滚进了败城怀里。 直到下了飞机,司机还在哼哧哼哧笑个不停,边走边抖,不时抹两把笑出来的泪。败城黑着脸,拎着惊魂未定的知乐,恼火地看着前面的人。 “小爹。”知乐的声音还有一丝抖,却在逐渐恢复过来,“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没有。”败城的火气立时消减了不少,拍了拍知乐的后颈,“你表现得很好。” 知乐一脸不安:“真的?” “嗯。”败城肯定地道,“我们走,别让那个傻逼看笑话。” 知乐紧张兮兮的,以为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但是,接下来的路程超无聊。从飞机转到火车,再转到汽车,最后居然坐上了三轮摩托,整整四十八小时,当他们站在一堵灰白的围墙前时,他发现败城和司机的表情都变严肃了。 那是一堵普通的白墙,唯一特殊之处就是虽然看起来很新,但许多地方已经沾上了污渍,而在这围墙附近就是万里茫茫戈壁,只有一条公路直达。最近的县城在四十公里外,一路上除了戈壁就是滩涂,连只动物都看不到。 他满腹疑惑无处询问,正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时,整齐嘹亮的号子从身侧响起来。他转过头去,就见到一队战士冒着热气,排着队往围墙跑来。这个季节还没暖和起来,这个地方更是寒气逼人,训练队却人人打着赤膊,肌肉纠结,昭示着强大的力量。 在队伍中,知乐发现了“熟人”。 小白脸那身白皮在一堆巧克力色的汉子中极为显眼,于正就在他身边,一眼就认出来了。俩人和知乐擦肩而过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却没有说话,只是挤挤眼后,就跟上队伍跑了。 知乐还没回过神来,败城的喊声传来:“知乐,过来。” 步入围墙的检查非常严格,不仅要按指纹,还要开包脱衣。进去后,知乐以为会出现什么特别的景像,可是,他看见的却只是普通的操场,光秃秃的,几颗小白杨栽在操场边,还没长叶子,秃得和操场一样。刚才的队伍正围着操场转圈,同时跑的还有好几队。 “那边那队是潜龙的。”败城的声音在知乐耳边悄悄响起,“看见小白脸了吧?” “嗯。”知乐点点头,疑惑起来,“不是飞龙吗?” 败城笑了笑,没有解释,又指着另一队:“兰州特种大队,知道吗?爱尔纳最高荣誉就是他们拿下的。” 知乐的眼睛还没移过去,败城又换了一队:“南国隐剑,猜猜是哪个军区的?” “南方……广州?” 败城笑起来,指向正好路过的一队:“夜鹰呢?” 知乐的心脏咚咚直跳,道:“西南猎鹰,成都的?” “东北白虎。”败城调笑着道,“想出来规律没?” “东北冬天长,下雪时白虎不易发现。” 败城弹了下知乐的额头:“最后还剩下哪一个?” “北特。” 败城没有说话,转头对司机道:“怎么样?” “还算有点脑筋。”司机点了点头,立正站好,“列兵知乐!” “是!”知乐也是条件反射一个立定。 “欢迎加入中国特战学院!”司机一脸严肃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中国特战的选训员之一。”停顿了下,他露出个笑容,拖长了声音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和你爹失望哦!” 第105章 中国特种兵学院 中国没有全国性特种兵学院的,各个军区都设有自己的特种大队,专攻的方向也各不相同。毕竟,中国太大了,要特种兵能够面面俱到是件投入产出比不划算的事。各个军区的特种大队有时候会互相交流,形成一种良性竞争,这也算是优势,但是,相比之下,各特种大队间自然也有不擅长的方面,调配起来会有资源浪费的缺点,各个特战队的兵源也有不合理退役、浪费培养量的问题。 这些事知乐自然是知道的,眼下这个局面,他已经有了些头绪。他唯一疑惑的是,这件事败城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事到临头才知道的。不管如何,他现在很满足,因为他和败城在一个地方了,这次,小爹遵守了诺言。 司机打过招呼后就消失了,败城带着知乐去宿舍,穿一片片像是仓库的房子后,他们到了一幢新房面前。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道路与房屋都像是积木般规规矩矩的呈四方形。 新房看起来像是刚刚建好的,还能闻到装修材料的刺鼻味道。进去后是个大厅,拐个弯就能看见餐厅,还有个小吧台,看得知乐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 “这就把你震住了?”败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不是觉得和以前的宿舍很不一样啊?” “嗯。”知乐快步跟上败城,“好像宾馆。” “条件是好点。”败城认真地道,“不过,国家给你提供了好条件,你当然也得出好成绩才行。” “我知道的。”知乐不满地道,“又不是傻子。” 败城笑了笑,继续往上走去。没一会儿,俩人到了顶级,知乐左右张望了下,整个一层并不大,可以说非常小,从楼梯上来后只看见两间门。他看向败城,一把钥匙却迎头扔来,他一把接住,看了下上面的铭牌,正是面前的那扇门。 打开门,进去一看,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漂亮的小客厅,卧室,洗手间,书房,所有的家具一应俱全。他钻进书房看了看,甚至还有电脑。 知乐全程保持着惊叹的表情参观完了房间,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就窜了出去,正好看到败城从对门出来。他就像小狗熊刚掏了蜂蜜窝,一头钻进败城怀里,甜着声音道:“小爹,这肯定是你挑的吧?” “不是。”败城两只手按着知乐的脑门,“你的运气好,抽签抽到我对面。” 知乐怀疑地问:“真的?” 败城改按为弹,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会在这种事上作弊吗?” 知乐小小的失落了下,随即又高兴了起来:“这一层只有我们俩?” “别乱来!”败城一瞪眼,“走道里都有监视器的!” 知乐的身体立时一僵,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在哪里?” “别想着能躲过去。”败城叹了口气,“这可是我和周嘉布的,你能找到死角我给你加分。” “加分?周嘉是谁?” 败城摸了下知乐的板寸,挥了挥手示意他跟着,往楼下走去。俩人去了餐厅,知乐这才发现餐厅的小吧台后面就是个半封闭的厨房,厨房用具全有。败城非常熟练地刷着锅,对他说:“去菜地弄点菜来。” 知乐呆了呆,问:“菜地?” “后门,快快!” 知乐一溜烟跑去,像无头苍蝇般四处绕了圈,才在楼梯后面找着一个小门。跑出去一看,果然一片片四方形的小菜地里长着绿色植物。他没做过农事,放眼望去那些菜都一个样。只不过,他所在这幢楼的菜地实在长得不怎么样,焉头搭脑的。瞧了瞧隔壁的,那叫一个形势喜人啊,他左右观察了下,没人…… 知乐拿着菜回去厨房时,败城已经洗好了锅,正抽着烟不耐烦地等。一见他拿回来的菜,顿时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拿到手上掂了掂,问:“你摘的啊?” 知乐心里一抖,小声道:“是。” “哪摘的?” “后门。” “我们的后门?” 知乐不吱声了,大眼睛嘀溜溜转着,就是不看败城。 “下黑手嘛,不算什么。”败城一边熟练地摘菜洗菜,一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但是,一定要把痕迹扫干净。”看着知乐又悄悄溜了出去,他扬了扬嘴角,开始专心做饭。 菜做得不错,意外的合知乐的口味。颠簸了好几天,吃的都是方便面,此时,他如同风卷残云般把三菜一汤都扫进肚里,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看得败城直了眼。 败城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看知乐伸舌头,粉色的小舌尖在唇间一闪而逝,这个隐秘的动作总是能令他的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他清了清嗓子,把那些歪念头扫出脑外,严肃了表情,道:“我来和你说下现在的形势吧。” “特种兵学院是刚刚成立的,新闻上你也看过了。”败城故作深沉地道,看着知乐也一本正经的,不禁有些心虚,“我们这个呢,也是特种学院,但是,你在记录上找不着。所以,具体我们是什么单位,你就不要想了。你的军人证上写的是一个后勤部队,以后如果碰上旧战友,这一点你要注意。其实,想想飞龙和潜龙的规律,你也明白了。” 知乐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道:“我这就已经算是入队了?刚才那个司机不是说还在选训?” “他叫周嘉。”败城补充道,“你可以叫他周队,他是教官之一。真说起来,学院里也没有什么教官学生,大家都是第一次,摸着石头过河。目前,教官暂由各小队队长担任。我们的任务是在三个月内选出适合一线作战的人员,这部分将会成为新成立的中国特种作战大队作战值班队员。不合格的,会进入后勤、文职以及兄弟部队的教员岗位。出现严重问题,才会被退回原部队甚至开除军籍。” 知乐瘪了瘪嘴:“那个周队还说我会被退回去。” “他吓你的。”败城笑了下,“不过,你也得努力。能来这里,不是光有成绩就行的,我们需要的是天赋。要成为真正的特战队员,确实是要通过选训的。” 知乐认真地想了会儿:“我是因为以前的经历被招来的?” 败城心疼了下,笑道:“你是个天生的兵。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是乐乐,你要记住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你想退出了,你都可以。” 知乐奇怪地问:“规矩是这样的?” “不,我是这样的,我会尽我一切努力让你能够有不同的选择。” 知乐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抱着败城猛亲一通。只是这个地方,他实在不敢造次,只得挪开注意力,道:“小白脸是不是和我们在一起?” “不是,分队是按照抽签来的。”败城想起当初抽签的情形,不由得笑了起来,“陆续还有人会来,各个队长也会抢队员。不过,现在都不是正式编制,只是内部协商的。考核由上面人制订,我们以队为单位完成任务,一个月后,又会再次抽签,重新组队,包括我们这些教官也要凭成绩来通过选训。” 知乐立刻紧张地道:“小爹,你肯定行的!” “这种事说不准的。”败城叹了口气,“不过,你确实需要努力了。” 败城这话说得知乐的心提了起来,想问又不敢问。他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小爹,考核都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败城愁眉苦脸地道,“目前学院里的队员至少都通过了各军区特种大队选拔,精英中的精英。” 只有我是普通士兵,知乐第一次感到沮丧和压力。 “小白脸他们也是潜龙的正式队员了?” “各队选送的都是新老结合,有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有新兵中的佼佼者,小白脸就是。”败城观察着知乐的脸色,慢慢地道,“只有你是特招,这是你的优势。” “优势?” “你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看着小鸭子垂头丧气的模样,败城赶紧努力打气,“你的能力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可是,现代战争有多少是在丛林中打的。”知乐仍旧没有信心,小脸皱成一团,“我的文化又不行。” “所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扩展体能以及学文化!”败城乘热打铁,“你要把每一个人都当成老师。” 知乐眨了眨眼:“哪怕其他队的?” “以后再看,他们也会有机会成为你的队友嘛。”败城干笑了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们有几个队?” “目前七个队,我们是三队。”败城指了指寝室楼前的门头,那里有个金属制成的大数字,“每队各占一幢楼,吃喝拉撒睡研究战术全部是独立的,大训练项目有专门的共用仓库。我们队现在七人,满员十二人,除了顶楼外,其他楼层都是四人间,你占大便宜了。” 知乐嘿嘿笑了笑,又问:“小白脸和于正都不在我们队?” “于正在。”败城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小白脸现在是我们的对手,这个家伙诡计百出,你得小心他,明白了吗?” 知乐想了想:“真小心还是假小心?” 败城翻了个白眼:“自己把握!” 遗憾的是,没等到知乐把握出个明白来,小白脸就出招了。 中午时分,各个队的汉子们都窜回寝室,开伙做饭,空荡荡的寝室楼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知乐好奇地看着这些人,除了于正外,其他人都是陌生人。个个都是二十左右,一身腱子肉,黝黑皮肤,尽管训练了一上午,还是精力十足,有脾气外向的正热情地向知乐打招呼。 蓦地,后门方向响起了一声怒吼:“谁摘了我们的菜!” 第106章 好“胃药”不粘人! 这一声吼惹来了无数眼球,不少兵捧着饭盒跑到后门看热闹。寝室是一排排联幢别墅,每一幢有单独的前后门,墙却是连在一起的.这一喊,每个后门那里都围了黑压压的一堆人。 知乐也混在三队中跑了出去,就见到一个腰圆膀粗的汉子,怒气冲冲的站在三队隔壁菜地,一脸心痛地喊:“哪个把我的青菜挖了,我准备留着烧肉圆的!不是都说好了,自己队种自己队的,这是作弊!严重作弊!我要求处分小偷!” 知乐默默地缩回了脑袋,听到头顶败城轻飘飘地道:“心虚了吧?” “没有。”知乐梗着脖子假硬。 “真没有?” “没!” “没有你眼神乱飘什么?” “我没有。” 知乐赶紧瞪向败城,就见到小爹正满面笑容地望着他:“不心虚,你望我干什么呀?” “没有。”知乐嘀咕了句,小声问,“偷……摘个菜的行为很严重吗?会被处分吗?” “听他乱说。”败城笑了笑,“哪来这样的规矩,一把菜而已嘛。” 果然,败城话音刚落,远远的,周嘉开始挤兑人了:“吕勇,你瞎嚷嚷什么,不就是一把菜么?再说了,你不是说你的菜地固若金汤,坦克来了也要绕着走!怎么?航母来了?还是轰炸机来了?我怎么没看见痕迹呢?” 战士们都大笑起来,吕勇的脸色涨得通红,气得直跺脚! 菜地上确实没有痕迹,知乐本来动作就轻,怕踩坏了菜。后来经过败城的“提醒”,又特地跑去把脚印全给消了,还把菜坑给埋好了,猛一看去,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根本看不出那里有菜。 “菜地里还有陷阱?”败城悄悄地问。 “没发现啊。”知乐一脸迷惑。 “吕队就是放个话,都是兄弟,怎么会为了几颗菜放陷阱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知乐伸头一看,正是多时不见的小白脸,赔着笑脸对周围人说,“散了吧散了吧,吃饭吃饭,不就是几颗菜嘛。” 人群渐渐散去,知乐刚想乘着混乱闪人,就听小白脸喊:“乐乐!” 他回过头,见到小白脸窜过来,立时戒备地后退了一步。小白脸却似乎毫无所知,窜过来一把揽着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能在一起,太好了!” “嗯。”知乐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道,“卫广陆启呢?” “他们在潜龙呢。”小白脸有些失落地道,“选拔没过关。” 知乐总觉得小白脸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但他也不是个喜欢究根问底的人,点了点头,闭上嘴刚想走,就感觉小白脸用力揽住他的肩膀,问:“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知乐顺口答道。 “我们的菜香吗?” “香……没有!” 知乐想甩开了小白脸的胳膊,没想到,甩了几下,居然没挣脱。他看了眼小白脸,发觉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狡猾神色,顿时大急起来,刚想动手,小白脸已经先下了手,胳膊一转一锁,就把他的脑袋夹在胳膊肘下了。 “乐乐呀,还以为我是以前的我吗?”小白脸嘴上嘻嘻哈哈的,手底下却丝毫不放松,“不同啦,我现在啊,老厉害了!说,是不是你偷了我们的菜!” 三队和小白脸所属队的人都留了下来,却没人上来帮忙,包括败城在内,都捧着饭盒嘻嘻哈哈的看着。 “没有!” 知乐喊了句,身体放松了下,猛然一拐脚,正好踢在小白脸的膝弯上。没想到,小白脸似乎下定决心死也不松手,就这么夹着他往前一跪,俩人一起倒成个滚地葫芦,脸埋在菜地里,屁股蹶得老高,在地上拼命扭动着。 知乐就觉得夹在脖子上的手臂像是铁嵌般,仿佛是那次飞龙选拔,噩梦般的力量以及坚毅不屈的意志。他挣得脸红脖子粗,张着大嘴却喘不过气,眼看着就要翻白眼了,背后的压力突然一松。 他从泥土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沾得黑黑白白的。当他被拉起来时,眼前直发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老吕,你教得好兵啊。”败城的声音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般满是低气压。 “你也不错啊。”吕勇把小白脸扶稳,哈哈笑着,“第一天来的兵就敢偷我们的菜!” “我没偷!”知乐条件反射地喊道,“谁偷了!” “你都承认了!”小白脸刚才被败城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直接翻了个滚,压倒了好几颗菜,一站稳就开始忿忿不平地喊,“我问你中午是不是吃的我们菜,你说嗯!再说了,你要不是心虚,你戒备什么啊?” “我中午吃的是面条!”知乐就是咬死了一句绝不松口。 “有本事你吐出来看啊!” “吐就吐!” 哇得一声,知乐吐了,三队和五队围观的众人都傻眼了。 知乐中午吃的东西里确实有面条,吐出来的当然是面糊糊了,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什么。他却像是逮着机会了,指着吐出来的东西冲小白脸吼:“看,面条!” 特种兵都有铁胃,其中一条标准就是在什么环境下都吃得进东西,这点点吐出来的算什么。只不过,知乐这项想吐就吐,毫无征兆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小白脸惊奇地道:“乐乐,你不舒服啊?” “谁不舒服!”知乐怒气冲冲地道,“不就是反刍吗?谁不会!” “我们都不会。”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知乐不管这些,只是指着糊糊追问:“你说是不是面条!” 这哪说得出来啊? 五队的人一哄而散,剩下小白脸和吕勇尴尬地面面相觑。知乐被败城拖回寝室楼时,还是一付忿忿不平的样子喊:“就是面条!” “好,好,面条。”败城哭笑不得地道,“你没事可别反刍了,吐多了伤食道,知道吗?” “我没事反刍干什么?”知乐撇撇嘴,“这不是为了证明清白吗?” “哦?”败城笑了起来,凑近知乐的耳边小声道,“你是清白的吗?” 知乐一下子脸红了,撇着嘴半天才憋出话来:“我那时候还不知道。” “别辩解了,干得好!”败城闷笑了下,“五队队长吕勇喜欢种花花草草,寝室不给种,他就把种菜当爱好了。” 知乐一头雾水地问:“种菜是吃的吗?” “废话,不吃种菜干什么?装饰啊?”败城打了知乐脑袋一下,“这就是个放松活动,不要想太多。” 土鳖确实有种地的传统,许多大军区还设有养猪厂、养鱼池,一来是良好传统,二来分配兵源,三来有的部队驻扎在荒郊野外,吃新鲜菜确实是个问题,自个儿养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方法。 只不过,特种兵学院里种地,倒绝对是个业余活动了,训练那么忙,谁有空管种地。再说了,那么小块地,够谁吃啊?有的队比较有心眼,种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有的队就比较傻了,比如三队种的就是萝卜,成长周期慢,到现在还处于发苗状态,根本不能吃。五队种的小青菜,长得即快又宜吃,可谓是用心良苦。 结果,这良苦用心五队的人还没吃着,倒让知乐捡了个大便宜。 午饭吃完了,败城把三队队员在餐厅招集起来,拍着知乐的脑袋道:“介绍一下,知乐,我们队的新兵,‘硬骨头六连’特别班来的。” “哦,你就是那个特招的啊?”有人喊了起来,知乐看了眼,是个面目普通、看过就忘的小年轻,剃着短到极点的小平头,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像在笑般,“我叫太叔宁,你好。” 知乐怔了下,问:“你家是卖胃药的吗?” 太叔宁摆出个囧脸:“为什么这么说?” “泰舒宁啊,听起来像是胃药名字。” 窃笑声响起,败城清了清嗓子,把剩下的人一一介绍完,知乐越听越是面容呆滞。他原本以为太叔宁这个名字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剩下的人中还有更奇葩的。整个三队人的名字都属于过耳不忘的,相当罕见。 知乐不自觉地看向败城,就见他的小爹一本正经,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继续道:“知乐是二年兵,才十八岁,年龄比较小。以前经历比较特殊,文化课差,大家多关照。另外,今天中午知乐成功打击了五队的士气,大家为他鼓掌。” 笑声和掌声同时响起,知乐脸色一红,低下头装没听见。 “队长,我估计啊,老吕不会善罢甘休。”太叔宁发话了,“那家伙是个小心眼,挖他一颗菜,他肯定要挖回来。我看啊,我们不如晚上打他个伏击战,肯定一举能赚到十分!” 败城见知乐一头雾水,就解释道:“除了基本训练外,目前我们有个训练项目,各队间可以自由战斗,以队为单位得分,时间单位为天,击毙一个人头算一分,一个人一天之内只能死一次。五队有十个人,全歼正好十分。” “队长啊,我又估计,可能干不掉十人。小白脸太狡猾了,幸好年龄不大,他要是经验再足点,绝对是老狐狸一只!”太叔宁滔滔不绝地分析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干掉他!” 三队战士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纷纷端起饭盒去洗。知乐就见到太叔宁像跟屁虫般粘着败城,一路走一路说。等到了四楼,他嘴上不说,但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胃药”滚!我要和小爹洞房! 差一点,知乐就把这句话喊出来了。 第107章 舔舔 “胃药”又粘乎着问了好多事,问到后来,连败城都受不了,把他推了出去,敷衍道:“你可以去找副队商量!” 门一关,世界立刻清净了。败城松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知乐站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脸的不高兴。他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知乐一瘪嘴,说:“你干嘛对那个胃药那么好?” “谁?”败城还没适应知乐起的外号。 “太叔宁。” 败城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贱兮兮地笑起来:“怎么?你嫉妒啊?” “嫉妒。”话音刚落,知乐就狠狠点了下头,凑过来像是块牛皮糖般粘住败城,睁着大眼睛说,“小爹,你不要对他们那么好嘛。” 熊孩子,撒娇功力日益见涨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败城这么想着,手却还是忍不住揉着知乐的脑袋:“别瞎说!都是战友,我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知乐立刻说:“对我好呀!” 败城没辙了,用力拍了下知乐的脑袋,拍得他脑袋一仰,骂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够不够。”知乐的脑袋一下子弹了回来,准确地找着败城的嘴唇,恨恨地“撕咬”了一通,吻得口水四溢才放开,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道,“我们洞房吧,小爹。” “这时候叫我哥。”败城一边纠正一边把知乐的毛手从裤子里揪出来,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你发疯是不是?训练去!就你基础最差,这时候了你还有空想这些?” 知乐脸挂下来,一脸不高兴地往外走,还故意大声嘀咕:“不就是一会儿嘛,小气。” 十八岁的男孩子,除非是精力用光了,每天累得像死牛般,不然的话,基本上一半大脑都是和下半身连系在一起的。败城也十八岁过,当然知道那种感觉,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不能也不可以放松。知乐不懂轻重,他一个成年人,哪能这么不懂事? 三月的天气还不到热的时候,春意正浓,太阳一晒,操场上的兵们都有些昏昏欲睡,尽管午休过了,一个个还是懒洋洋的。败城顶着睡意写完了训练计划出来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一顿臭骂后,三队的人开始往障碍坑跑。 普通部队也有障碍项目,区别就是障碍项和长短不同。知乐先看队友跑了几次,心里有了数才上场。他心里清楚,会选择这个项目对其他人并不算什么的项目,就是来试他的。既然如此,他绝不能丢脸,主要不能给败城丢脸。 胃药说得很明白,他是“特招”的。他为什么能“特招”,还不是因为败城吗?如果没有败城,谁知道他是谁呢?这样一想,他的浑身就充满了干劲。掐表的队员一声令下,他就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吊杠几步就蹭了过去,到了高墙面前也不停下,直接迈步往上踏。 其他队员一看,都偷笑起来。普通障碍项目里的墙不高,可以靠着惯性直接“飞走”越过,但是这里的障碍墙实在太高了,即使是他们,也必须得老老实实的爬上去,想要“飞走”过去就是个不可能的事。 正当队员们等着看知乐掉下来的狼狈样时,却发现他丝毫没有下滑的趋势,反而继续往上升,一把攀住了障碍墙顶端,灵巧地翻了过去。 “操,这小子属猴的?滞空时间也太长了吧?”有人喊道。 看着队员们一脸愕然的表情,败城心里爽极了,张嘴喊道:“知乐,我要最好成绩!” 当知乐背负着100公斤重物跑回终点线时,掐表的队员露出一付吃惊的神色。败城乐颠颠地跑过去,问:“破纪录了?” “没有,平了你的记录。” 败城松了口气,捶了知乐肩膀一拳,道:“小崽子,不错啊。” 知乐喘着粗气,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吐出半截长条状东西,捏在手上盯着。 “别看了,就是条蚯蚓而已。”有老兵“不怀好意”的凑过来,搭着知乐的肩膀说,“坑里的水可是从来不换的,这地方很少下雨,都成泥了。你在普通部队里是清水,在这里……” 知乐把那条蚯蚓又送回嘴里,一边嚼一边转头看着说话的老队员,吐出一个字:“啊?” 那队员张大了嘴,说:“你不是吧?有必要这样吗?” “啊?”知乐一脸的莫名其妙,“怎样?” “为什么要吃蚯蚓啊!” “味道不错,是甜的。” 特种兵吃活物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能吃不代表他们喜欢吃,谁没事就会捡个蚯蚓就放嘴里啊! 败城笑了,道:“知乐,告诉他们你吃过最奇怪的东西!” “有一种会卷起来的虫子。”知乐回忆着道,“很大,像拳头一样,味道很不错,就是壳太硬。” 队员们都是一脸“受不了”的神色,胃药忍不住说:“知乐啊,你小时候做野人的啊?” “是啊。”知乐奇怪地道,“小爹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 “小爹是谁?” “和我们说?不知道啊!” “什么野人?是不是‘活活活活’那种的?” “那是大猩猩!” 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败城一看有闹起来的趋势,赶紧把人驱散了,心满意足地看着队员们一边吱吱喳喳一边往武器库走去。他就是怕有人看不起知乐,欺负小崽子,才特意创造了这么个机会,让知乐好好表现一下,目的算是达到了。在这种小事上,他可不会委屈知乐。 “高兴了吧?”周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故意的吧?” “胡说个啥?”败城一本正经地道,“你不去管你的七队,跑来我们三队干什么?” “看新鲜呗。”周嘉镇定地道,“野孩子在身体素质上确实没得说。” 败城眼睛都笑弯了,嘴上还是强作平淡:“特别班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训练量和特种大队的新兵营差不多,你以为只有名字特别啊?” 周嘉轻哼了声:“那你就期望他不要在文化课上出问题吧!” 败城一听,眉毛就挂下来了,这一点,正是他所担忧的。 一下午的训练,队员们看知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毕竟,实力才是根本。至于他和败城的关系,反而不那么重要的,走后门进这里的,那叫傻叉。见过走后门升官的,没见过走后门送死的,来了这里,就是要真刀真枪上火线的,敌人的子弹可不会分辨关系户! 再说了,知乐年纪小,长得也可爱,虽然一下午训练都板着小脸,但那双大眼睛时不时露出困惑的神情,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想亲近一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率又有实力,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能来这里的,都是各个特种大队一线作战队员,经历过生死的人,对许多事情不会那么计较,自然也不在乎知乐这么一点“不敬”,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 败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爽的地方。不如说,让他“炸了”的事。 学院的占地面积虽然大,但每个训练设施就一个。各队队长都排好了班,轮流使用。下午时,三队和五队同时进行射击训练,都用的室内训练场。就算原本是战友,但在竞争关系中,也都不知不觉放下了原本的团队精神,各自为“敌”。只有知乐刚来,虽然中午刚和小白脸“干了一仗”,还没什么感觉,见小白脸在进行CBQ训练,就跑去看。这个项目特别班有练,但对手水平的高低也影响成绩,此时看着五队的配合,他颇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等小白脸下来了,知乐还回味着刚才的行动,肩膀被拍了下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好玩吗?”小白脸满头大汗,兴致勃勃地道。 知乐点了点头:“挺好玩。” “那来我们队好不好?”小白脸笑眯眯地道,“你来了,我带你玩,还有许多好玩的,保证你以前从来没见过!你知道不,还有个滑翔伞一样的东西,可以在天上飞!你没跳过伞吧?想不想玩?” 知乐一听,顿时有些眼热,但他的脑袋还没晕,哼了声:“小爹会带我玩的。” 小白脸也就随口一说,知乐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怎么能拒绝我呢?乐乐,我对你最好了!” 知乐撇了撇嘴:“你中午还骗我。” “矮油,在其位谋其政嘛,也许下个月我就和你一队了呢。”小白脸摸了摸手,皱了下眉头,摊开掌心一看,一道伤痕,他正要往身上蹭,恰好看见败城进来了,左右环顾了下,没人注意他们,便坏心眼地把手掌伸到知乐鼻子下面,“乐乐,帮舔舔。” 在特别班时,知乐对于受伤的应对方法就是舔舔。不知从何时起,小白脸要是受了小伤,也喜欢叫他舔舔。这个动作就是单纯的互动,谁也没有多想。此时,小白脸这么一说,知乐脑子都没过一下,低头就在小白脸的掌心舔了下。 这个动作正好落入败城的眼中,他感觉血管仿佛一瞬间爆了般,血一直冲到头顶。 第108章 克制 败城一般来说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一般来说”。眼下这个境地显然不属于此,他大踏步走过去,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狰狞。 当败城走到俩人面前时,知乐正观察着小白脸手心的伤痕,感觉似乎还没干净,又舔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又发现了败城的踪影,就着低头的姿势抬起眼来,冲着败城翘起了嘴角。 知乐并没有多想什么,而败城所看见的,就是知乐一边吐着粉色的舌尖一边抬眼看他。这画面刺激得他的血迅速从大脑往下一泄三千尺,瞬间到达了绝对不应该到达的部位。他边以意志力克服着生理上的反应,一把抓住知乐的领口,粗声粗气地道:“过来!” 知乐一头雾水地被败城拎去了室内射击场的管理室,门一关,一反锁,败城把知乐仰着往桌上一按,低头就亲了下去。一边亲,他一边用下半身用力磨蹭着知乐的腿间,等他感觉嘴里含着的舌头不断颤抖后,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干什么?” 知乐还处于迷糊中,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咧着嘴傻笑。 败城在“揍知乐一顿”以及“把知乐就地正法”两个点子间激烈的选择了一阵子,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慢慢直起上半身,把知乐拉起来,拍了拍那张红晕晕的脸,道:“醒醒!” 知乐正等着败城“大干一场”呢,等来等去,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他顿时有股受骗的感觉,皱着眉头道:“小爹你优柔务断了!” 我要不优柔寡断,你的屁股早开花了! “是优柔寡断!”败城一边发怒一边纠正道,“你的文化课都被狗吃了?” 知乐再不清醒,也感觉出来败城生气了。他可怜兮兮地瘪了下嘴,小声嘀咕:“我有学啊。” “你就学了这个啊!”败城看着知乐起了反应的下半身,怒气像是岩浆般喷了出来,“满脑子的不正之风,你是不是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你就在这里混吃等死终老了!?” “我没有啊……” 知乐才委屈的说了一句,败城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你刚才在干什么?” “和你亲嘴儿……” “在这之前!”败城恼羞成怒的喊。 “和小白脸说话……” “你说话用舔的!?你是狗啊?” 败城吼完这一句,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知乐低着头,手抠着桌子,一语不发。败城错愕了几秒,捂着脸平息了下情绪,慢慢地伸出手去揽住知乐的脑袋,在光洁的脑门上亲了下,轻声道:“对不起,小爹心情不好。” 知乐瞄了眼败城的脸色,才怯怯地伸出手反抱住他,小声道:“小爹生气肯定有原因的,没事的,我不生小爹的气。” 败城心里愧疚极了,他用力抱紧知乐,叹息着在知乐的脸上轻吻了一遍,摸了摸知乐明显肿起来的嘴唇,没几秒,他的理智又在光速消退,赶紧分开,硬起心道:“出去吧。” 这时候,知乐哪敢再多说,乖乖下了办公桌。 败城忍不住又问:“你刚才到底和小白脸干嘛?” 知乐这才找着了吐苦水的机会,把前因后果一说,败城听完连翻白眼,厉声道:“以后不许再舔别人了,知道吗?”看着知乐点了点头,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没事别伸舌头!” 知乐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地把舌尖吐出来,又赶紧收回去,忙不迭的点头:“记住了。” 败城这才放下心来,看着知乐一脸被“蹂躏”过的表情,暗自骂了一句,道:“洗把脸再出去!” 管理间附带厕所,洗完后,知乐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就出去了。败城盯着小崽子的背景往三队去了,并无其他意外,这才轻轻关上门,脱力般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败城一直在强调让知乐学会适应俩人的关系,要隐蔽,要不动声色,事实上,他也需要适应。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能够冷静的面对任何情况,但是,刚才他毫无疑问地失控了,就冲他吼的那些糟心话,不管从恋人、养父还是上级领导角色来看,他都是不合格的。 反省了一会儿,败城才慢慢冷静过来,深吸口气,刚要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应了声,一张白脸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赔着笑道:“队长。” “队什么长,我不是你队长!”对小白脸,败城就没那么客气了,“来干什么?” “没啊,我就是来看看你。”小白脸讨好的笑,“你……不生气了啊?”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刚才你吼的外面都听见了。” 败城脸色一变:“都听见了?”因为是射击训练场,管理室的隔间效果不错,所以他才选了这里。 “放心放心,只能听见声音,听不见具体的话。” 败城还是不放心:“要是离得近的话……” “没事,我都贴在门上了,还是只能听见声音。” 小白脸这话一出,就见败城的脸色扭曲起来,他自觉说错了话,刚要逃走,败城却冷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他犹豫了下,慢慢走进来,却把门开着大大的。 “你还怕我揍你啊?”败城斜了小白脸一眼,开门见山地道,“你刚才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小白脸果断装傻了。 “装,再跟我装!”败城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想害我和知乐都滚蛋?” “我可没有!”小白脸连忙辩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和乐乐到哪一步了嘛。” 顺便报中午的一脚之仇,谁叫你踢我?这句,小白脸可没胆说出来。 败城气结,道:“看出来了没?” “看出来了。”小白脸嘿嘿一笑,“祝你们白头到老,琴瑟合谐,举案齐眉,早生贵……唉唉唉,别动手啊!” 把越说越不像话的小白脸赶了出去,过了几秒,败城自个儿倒脸红了。晃晃脑袋把那些歪念头赶出脑袋,他才一本正经地走出去。 知乐第一天的训练顺利结束,到晚餐时,他已经和三队的不少人混熟了。胃药对他更是青睐有加,一力建议他担任主攻手,说得他不胜其烦。一吃完饭就窜上楼顶,在自个儿的屋里转了一圈,东摸摸西摸摸,兴奋得很。 就在他打开电脑,看看有什么玩的时,敲门声传来。他以为是败城,窜过去,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啥都没看清了,笑容还在脸上时,一个黑影就迎面罩下! 第109章 夜袭 凭着长期训练出来的反射神经,知乐身子一矮,躲过了兜头而下的黑影。半蹲着,他这才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个麻袋,上面还沾着土,也不知原来是做什么的。他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出去,就听前面的人嗷得一声,却不倒下,瘸着腿踢了过来。他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奔进书房里关上了门。 原本静悄悄的楼里猛然热闹了起来,枪声呼喊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纷纷响起。知乐小心脏咚咚直跳,正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时,猛然想起白天胃药说过晚上偷袭的话。 难道说,他们是偷袭不成反被歼了吗? 知乐在房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犹豫不决的后果就是等他做出决定时,外面的吵闹已经停了。他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呼吸声后才慢慢打开门,先从门缝里观察了会儿,再猫着步子跑出来直扑败城的房间。 对面房间门开着,知乐一眼扫过去没发现败城,立时开始警惕起来。刚要往下走,突然感觉右边有一丝冷风。右边是储藏室,摆着队员一些行李和不用的器械,平时不开。他猛然一转头,就见到一个拳头直扑他面门! 知乐后退一步,侧了下脑袋让过,架住那个拳头,再毫不相让地还了回去。偷袭人也是光棍,居然梗着脖子硬接,只听“唉哟”一声,偷袭者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小白脸?”知乐蹲下来,看了看小白脸包着一块黑布的脸,说,“你干什么呢?” “你的拳头怎么回事?”小白脸眼泪狂涌,黑色布巾已经被鼻血湿得一塌糊涂,“怎么这么硬?” 知乐把拳头伸出来,小白脸一看,顿时哭了出来:知乐居然戴着一个钢指套,虽然表面做得比较平滑,但到底是钢的啊,他用肉脸去碰根本就是找死啊! “你哪来的这玩意儿?”小白脸气急败坏地喊,“进来的时候不是要搜身的吗?” 知乐不知道这是不是犯错,吱唔着不吭声,只是一个劲的强调:“我又不知道什么事,有人袭击我当然要拿点防身的东西啊,枪械平时都是入库的。” 小白脸见知乐这付样子,一下子醒悟过来:“你放败城身上进来的是不是?靠,我要去打报告!” 话音刚落,他就见到知乐的眼睛在昏暗中反了下光,无声无息地向他凑了过来。说实话,他的胆子确实小,天生的,梨花带雨这毛病在潜龙那么艰苦的训练中也没能改掉,要论起勇这个字,他连知乐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此时,见知乐一付要噬人的架势,他心头马上发了毛,连踹了几脚,大叫道:“你别乱来啊!” 知乐沉默了下,小声道:“那你别瞎说。”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小白脸松了口气,随即又嘻笑起来,“你啊,现在是败城的人了,胳膊肘太往里拐了,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就一付要吃了我的样子!有必要吗?我是那种拆人姻缘的人吗?” 知乐瘪着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弱点,面对小白脸这种智慧型人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动声色。当然,必要时武力威胁是不可少的。 “这玩意儿不能带进来?” 小白脸本来还想调戏几句,知乐却把钢指套举到他鼻子底下,流出来的鼻血还没干呢,他可不是什么傻瓜,口风一转:“可以,你这个没有尖刺,比较薄也挺平滑,不算是危险品。” 知乐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败城既然答应给他带,自然就不会违反纪律。小爹对他好是好,但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因为要哄他高兴而违反纪律。结果,他到头来还是被小白脸摆了一道! 知乐不高兴地站起来,看着小白脸捂着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出其不意地又对着肚子挥了一拳。小白脸的身材今非昔比,他打上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硬邦邦的腹肌,而且才一接触,就被挡开了。 “操,你搞屁啊!”吃了知乐一拳,小白脸却还是活蹦乱跳的,连声怪叫,“偷袭结束了,没听见下面吹哨啦!?” “我又不知道,第一天来!”知乐哼了声,斜着眼角看向小白脸,举起拳头道,“这个东西,五块七。” 小白脸一怔:“啊?” 知乐指着小白脸:“打你只要五块七。” 储藏室里适时的吹来一阵冷风,小白脸愣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知乐的脸从一本正经渐渐变红,最后整个成了一张“喜贴”。当他快要忍不住恼羞成怒准备再动手时,败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了:“都下来总结了!” 俩人一起跑下去,就见到一楼大厅里乱七八糟的,三队、五队、七队都在。都人挂了彩,有人还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还有人晕在椅子上,由军医看护着。 “人都到齐了没?”败城吼了声,也没等,直接开口了,“今天晚上,五队和七队的联合偷袭,被我们三队给剿灭了!得了九分,非常不错!” 三队的人一起吼了起来,尽管“人丁单薄”,但七个人的吼声还是震耳欲聋。五队和七队都是一脸不忿,却没有吱声,显然,这个胜负是有“权威认证”的。知乐正四处寻找着“权威人士”时,败城又说了:“不过,五队和七队的联合作战,潜入偷袭以及精确打击,还是有必要学习的!他们成功截断了我们的通讯,却忽略了地形因素,没料到我们靠吼重新建立了新的指挥网。当然,你们也明白,这在实战中这是不可能的!” “靠,你没完了!”周嘉肿了半边脸,没好气的骂道,“走了走了!回去睡觉!” 五队和七队骂骂咧咧的走了,败城笑眯眯的送完“客”,转头对知乐说:“怎么样?好玩吗?” 知乐还没答话,一个印象极度不佳的声音响了起来:“操,你小子也来了?”他回头一看,就见到庄元龙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你被谁毙了啊?” “我才没有!”知乐一个跨步躲过庄元龙的拥抱,反唇相讥,“你死了吧?” “操,你怎么知道的?” 败城没好气地敲了庄元龙一个暴栗:“你身上这么大一个红×,当别人都是瞎子啊?” “我这是重伤,重伤,嘿嘿。”庄元龙擦着身上记号笔画的红×,赔着笑跑掉了。 知乐问败城:“我中午怎么没见到他?” “他和孙治出去测量地形了。” “孙治是谁?” “就是你参加选训时那个眯眯眼,看起来很狡猾的。” 知乐想起来了,他当时还放了话,要在战场上多照顾的那个家伙。此时,他却只是个“特招”进来的普通士兵,而孙治和庄元龙恐怕才是败城的左右手吧。 见知乐沉默了下来,败城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每天晚上都可以偷袭,各队通常都拿这个来练兵,并不是什么规定。各队的计划也是保密的,也有可能你决定偷袭四队,四队却去偷袭六队,你就扑了个空。你不用太紧张,这不是考核,就是我们几个队长闲得没事来娱乐的。你碰上谁了?” “小白脸。”知乐晃了晃手上的拳套,“他鼻子给我打破了。” 败城觉得爽极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扭曲着表情吱唔了一声,算作回答。于正此时也凑了过来,拍着知乐的肩膀聊天。 知乐对于正还是挺有好感的,俩人聊上几句,一边看着的败城开始别扭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占有欲这么重的人,看着知乐和别人聊天就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俩人搂搂抱抱时,他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般。 这种念头可要不得!淫者见淫,他们就是纯洁的战友关系! 败城一边默念着这几句话,一边开口:“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训练呢。” 三队的人一哄而散,知乐看着庄元龙不知从哪个角落拉出了孙治,正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他多看了两眼,立时引来了孙治的注意,俩人视线相对,孙治居然笑了下。 知乐只觉得身上一寒,低着头快步跑上了楼。败城的屋开着门,他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一眼就看见败城正在换衣服。 “乐乐,你还不睡觉?”败城没有在意,一边往脸盆里放水一边说,却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回答。 “哥——” 这声喊拖得又长又软,喊得败城差点脚下一滑跌倒,他瞄了眼知乐,见到那小脸蛋红红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腹部,就知道小崽子又发情了。 按理说,独屋简直是偷情的最好地方,败城也不是没这个意思。遗憾的是,他仔细想了下明天的训练计划,还是硬起心肠道:“回屋睡觉去!” 知乐挂下脸来,脚像生了根般不动。 败城也不敢过去,知乐万一要是直接粘上来,那个劲一起来,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回屋去!” 这声严厉了许多,知乐不敢再闹,低着头跑回屋,用力关上了门。听见怦得一声响,败城苦笑了下,把盆里放满冷水,直接把脑袋浸了进去。 第二天,知乐就明白败城为什么昨晚不允许他做“坏事”了。 第110章 第一次任务 对于训练的艰苦,知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他也不是吃素的,自从进了军营,都是在败城手下“讨生活”,被训成什么样他都可以接受。以前逃命时还不是什么都能接受,没道理现在条件好了,反而娇气了。 一大早,刺耳的防空警报响彻整个营区。队员们都是一个激零从床上跳起来,脑都不过一下就开始穿衣服,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去想。然而,还不等他们穿好衣服,一群人就踢开了门,端着枪向他们直扑过来。 这样的场景简直是令人怀疑是不是真出事了,不过,不管是真出事还是假出事,动起手来谁也不会留情。袭击者人数众多,但几番交手下来,真正一线的特种兵还是察觉出差距来了,他们利用房间的隐蔽和地形,很快歼灭了这股“敌人”。诸如小白脸这种二线队员,倒有些吃力,有不少被逮着了,捆着绳子推出了宿舍,接受同队队员奚落的眼光。 败城很担心知乐,演习一结束,到了楼下就四处环视,直到看见知乐跟在人群中小跑过来才放下心。等知乐到了面前,他摸了下小崽子的脑袋,问:“打了几个?” “一个也没。”知乐一怔,露出几分犹豫,“一定要打吗?” “不用。”败城赶忙道,“你能出来就算及格了。”停了下,又问,“你怎么出来的?” “从窗户跑出来的。” 败城一瞪眼:“跳的?太危险了!” “没有啊,顺着水管爬的。”知乐疑惑地问,“这是考核吗?” “是考核!” 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知乐转头一看,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那人笑呵呵的,和气得像个弥勒佛,道:“不认识我了?” 知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是……南默?” “对了,就是我!”南默大笑起来,揉着知乐的脑袋,“好小子,长这么高了!不错啊,五个人的包围网还是让你跑出来了。” 败城翻了个白眼:“南队,你居然派五个人去抓他?我才三个。” “你那房间门后堵得跟战壕似的,人都堵外面的了,怎么进去!?”南默一瞪眼,“少罗嗦!” “同志们!” 南默跑回前面去了,队员集合在寝室楼前的小操场上,人并不多,却自动排成直列行,气势十足。队伍前方站着几个军官,军衔最低也是三杠。知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好奇地盯着不眨眼。 “今天,最后一批学员将会到来,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年选训,正式开始!你们是中国兵源精英化的基石,不仅要承担一线的作战任务,还有培养后备役的责任。明年,学院将会在全军选拔特种兵。我要警告你们,我们的作战范围将不仅仅是陆地,还有海洋、岛屿,甚至是敌占区。在这个学院里,你们就是星星之火,必将燎原!我军将会向着精英化、信息化的方向极速转变,而你们,就是这转变的关键!” 兵们都挺直着腰,站得如同电线杆般笔直,脸上流露出压抑的激动。然而,却有人开始担忧了。最高一名军官讲话结束后,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军官站了出来,他扛着上校军衔,面容严肃,如同花岗岩一般,说话也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我叫彭宁,从今天六时起,选训已经正式开始了。同志们,你们中除了少量特种大队的后备役,大部分是现役特种兵,有些甚至还曾担任选训教官,或者兄弟部队的教员,选训的花样,我想你们都懂。” 有人无声的笑起来,败城瞪了眼一直在挤眉弄眼的庄元龙。 “所以,这次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彭宁笑了笑,笑起来倒是一脸憨厚,“所有人从零分开始,完成一次任务,加分,表现优异,加分,特殊贡献,加分。加分的标准由我们来订,你们可以抗议,抗议的结果未必会不好,要不要抗议,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早上这次,我就大发慈悲,不算你们的了。” 败城开始觉得不妙了,“任务”那两个字令他有不好的联想,最重要的,彭宁完全没提起训练的事。 “都是现役特种兵,你们基础体能和战术训练我没兴趣管,爱练不练,也不列入考核。”彭宁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已经分好的队,我看过名单了,可以,就这么分。三队还不满编,最后一批学员人数十二人,在补满三队编制后,将会再另外再成立八队。第一期中国特种兵学院的选训队员,就将由你们这七十九人中产生。” “报告!”庄元龙开口了。 “说吧。”彭宁很是和颜悦色。 “首长,加到多少分算作不合格?” “一百分。” “一百分是不是就要退学?” “你不识字吗?守则没看吗?”彭宁的脸色刷得挂了下来,“一百分,这期选训你就不合格,你可以明年再参加,也可以转为担任后勤以及文职。但是,部队不养闲人,在这一年间,你还是要参与学院的建设以及兄弟部队的培训。学院是新成立的,所有事情都在摸索中,如果有谁想要提出建议,非常欢迎啊!” “是!” 整齐的回答还未消失,彭宁又开口了:“现知,我军飞行员携带重要情报,于昨晚二十三点十一分于沿海地区坠毁,三队、四队还有七队,命令你们立刻进行紧急救援行动!其他人,解散!” 三个队的队员二话不说,呼啦啦向着宿舍奔去,知乐一脸茫然地跟着败城跑,冲上楼顶,就见败城一头钻进房里开始穿戴装备。他跑回房间穿好战术背心就傻眼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败城准备好出来一看,知乐傻傻地站在走廊上,他一拍大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拉着知乐一头扎进储藏室,把应该分配的装备一股脑塞给他,来不及告诉他怎么用,又带着他就往枪械库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有序而安静地领取枪械,领完枪械后又赶往操场,那里已经停好了作战车,作战车将会载着他们去预定“演习”地点。 当然是演习,但这种紧急出动,只要在特种大队的都不陌生。 上了车后,败城赶紧指点知乐那些零零碎碎怎么用,有些东西即使他说了,知乐也是一付茫然的神情。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只能嘱咐知乐听指挥。到了演习地的湖,投入战斗后,知乐那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强烈了。行动迟钝,反应呆滞,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他的人,就算原本不是一个队,战术演练总是相似,知道在哪里该做什么,但轮到知乐时,就像是算盘珠子,败城拨一下他才动一下。 救援任务在中午结束了,三个小队,二十七人,阵亡十二人,救援目标死亡,机密情报泄露。当他们回到学院时,彭宁脸上的温和一扫而空,狰狞得肌肉都在抽动。 “现役特种兵?老特种兵?执行过多次任务,受过多次嘉奖?”彭宁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就是你们的成绩?二十七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小队,拿着最先进的装备,对付一群恐怖分子,就打出这种水平!?啊?你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有人都觉得脸面无光,灰溜溜地回到了宿舍。一进寝室楼大门,庄元龙把帽子往地上一摔,指着知乐就吼了起来:“你会不会打仗?啊?上了战场你除了乱窜还会什么?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听不见,太小声……” “通讯器你不会用吗?”庄元龙拉着耳朵吼,“上了战场你是用声音吼的啊?” 戴了,但是总掉。 这句话知乐没再说出来,他低下脑袋,一语不发。这时候,即使是败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为他辩护。 “行了,知乐没经验。”孙治开口了,“这又是我们队第一次磨合……” “连任务都没完成!”庄元龙怒吼,“我们队阵亡四个,队长都阵亡了!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陈队长的事一次还不够吗?” “庄元龙,你给我闭嘴!” 陈白的事是潜龙队员心头的一根刺,孙治和败城不约而同的怒吼起来。庄元龙恨恨地瞪了知乐一眼,丢下一句“他根本不适合入队”就冲上了楼。 下午,其他四队分两次“执行”任务,一成功一失败,然而,无论哪一队都没有那么高的战损比。吃完晚饭,彭宁集合了所有队员,当场宣布了加分情况,三队所有队员都被加了十分,知乐一个人被加了十五分,是所有队员之首。 同时,最后一批队员抵达了,知乐发现了捣蛋鬼的身影。晚上,捣蛋鬼被分入三城队,尽管如此,他却谁也不想理,开会结束后就一语不发地钻回房间,关上了门。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知乐缩在角落里,把脸冲着墙壁,不去理会。门其实根本没锁,门外的人也只是示意,脚步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乐乐。” 这个声音一响起,知乐的眼圈就红了。 第111章 漏陷? 知乐转过身去,果然看见败城正站在小客厅里,盯着他。他揉了揉眼睛,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服气?委屈?” 知乐摇了摇头:“庄元龙说的对。” 败城欣慰地松了口气,他就怕知乐仗着俩人的关系脾气傲了,胡搅蛮缠,完全不理会事实。那样的话他会很失望,部队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心理脆弱的娇宝宝。 知乐没长歪,果然还是我教得好! 败城得意洋洋地想,摆出一付严肃地面容道:“知道自己做的哪里不好?” “工具不会用,与队员间没有默契,听不懂指挥。” 听知乐这么一说,败城又有些心软了,说:“也不能怪你,其他人都有了基础,就连小白脸至少也在潜龙训练了几个月,你完全不懂这些,也没办法。其实这些也简单,练练就会了,你有基础,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嗯。”知乐仍旧低着头,闷闷的道。 败城低下头看了看,问:“哭啦?” “没有。”摇头。 “不开心?” “嗯。”点头。 败城觉得好笑,沉吟了下,道:“好了,刚才说话的是你的教官,现在说话的是你小爹了。” 知乐一下子抬起头来,张开手臂,红着眼圈扑向败城。败城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心里乐,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一边安慰一边侧过身对一直在门外关注的孙治使了个眼色,房门被轻轻地关了起来。 “哭什么!别哭了,这么大人了,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知乐在败城的军服上蹭了把鼻涕,抬起脸道:“我没哭,但是我不想再那么笨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败城拍着知乐的脑袋,一边亲一边安慰道,“是我没教你。我没想到上面居然用这种方式考核,太突然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你在潜龙时不一样?”知乐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道。 “不一样,一般特种大队进去后首先要过的就是体能关,体能不过关的直接就被淘汰了。接下来就是几个月的心理和体能锻炼,很残酷,但也很必要。同时队员们也要学习小组行动,这些都与普通部队不同,对队员的要求也更高。”败城抹了把知乐脸上的泪痕,“行了,我教你,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瞧瞧!”想了想,他补充道,“不过,你也要明白,他们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知乐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不爽的表情,“但我还是讨厌庄元龙。” 败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抱着知乐的额头狠狠亲了口,刚有了点蠢蠢欲动的感觉,想要继续亲下去,知乐突然一推他,严肃地道:“小爹,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吧!” 怀抱里一下子空了,败城看着知乐转身往书房跑去,再低头看看空荡荡的臂弯,忍不住叹了口气——时不待我啊! 那一夜,知乐和败城睡在一张床上,却毫无旖旎的气氛。他们很晚才睡,入睡时,知乐手里还抱着本《论电子战》喃喃自语。 第二天,知乐起床后很是精神奕奕,昨晚的沮丧已经不翼而飞,他现在充满了斗志。早操时,庄元龙还是一脸鄙视,他却面无表情,理也不理。吃完早饭后,他跑去五队,把小白脸拉到后门菜地,道:“我想你教我。” 小白脸咬着包子眨眨眼,慢吞吞地道:“教你什么?” “教我在普通部队学不到的东西,你刚从潜龙训练出来,肯定知道。” 小白脸把包子咽了,问:“你让败城教你不好吗?” 知乐低下头,沉默了会儿,说:“算了。” 小白脸一把拉住知乐,疑惑地道:“怎么?败城不教你?” 知乐只吐出四个字:“小爹很忙。” 小白脸皱了皱鼻子:“你还真是女生外向啊!” 知乐看了小白脸一会儿,说:“其实你比较像女生。” “……操,你想不想我教你了!?”小白脸恼羞成怒地骂。 “没事,他不教你我教你。”捣蛋鬼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只胳膊同时搭上知乐的肩膀,“走着,不要理这个小白脸,一肚子坏水!我告诉你,他在潜龙就老欺负人!” 小白脸顿时不乐意了,拉住知乐道:“乐乐,别听他瞎说,哥教你!” 捣蛋鬼反唇相讥:“你教个屁,北斗一用就定错位的笨蛋!知乐,他现在可是五队的,你这是做奸细啊!” “乐乐,你和我好还是和他好!” “知乐,你要跟我还是要跟他?” 知乐不知这俩人在潜龙发生了什么事,左右看了看,突然道:“你们是在离婚吗?” “啊?” “和电视上争小孩的父母一样。” 小白脸和捣蛋鬼同时黑了脸,互相对视一眼,怒哼了一声。最后,定下一三五是小白脸,二四六是捣蛋鬼,星期天是败城。等知乐兴奋地向败城报告“拜师”经过后,他表面上赞许不已,私底下却在寝室里面壁了半个小时。 难道我还不如那两个小崽子!?乐乐,你不要小爹了?这两句话,败城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三队的人发现知乐开始埋头苦读,不管到哪里都抱着IPAD,就连吃饭时也不例外。不仅如此,所有的训练也没拉下。败城给了他一个手机,把该看的书读成了有声读物,虽然读得嗓子冒烟,但可以一边训练一边听。半个月后,他就能熟练操作电台了,对于各种枪械的操作也百分百达标,甚至英文都学了一点点。 小崽子的学习能力相当的强,一个星期就可以强记五百多条英文短语,发音标准而且没有遗漏,令少数年近三十的老兵感叹“果然是年轻人,记忆力就是好”。 败城对这样的评价不以为然,就算是同样年轻人,也少有知乐这样骄人的学习能力。但是,无论心里怎么高兴,他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不会随意表扬知乐,还是倾向于严父的形像,尽管俩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了,但在平时生活相处中,他们还是不自觉地遵循着这样相处模式。 知乐觉得这样很好,败城虽然觉得有问题,但也无力扭转。有时候,他仔细想想,也许他们之间的爱情本来就不纯粹,四分爱情,四分亲情,二分友情。 似乎也挺好,败城想。 所有人都看到了知乐的努力,然而,这不够。三个星期的考核,八个队,只有三队获得的分数最高,其中,又以知乐最危险,已经突破五十分大关。彭宁似乎和知乐杠上了,每次任务都死盯着他,只要有一点点失误立刻就是一分。 败城看得牙痒痒的,起初,他还怀疑是感情因素影响了他的判断,特意在混合任务时问了下吕勇和周嘉的感觉。俩人都认为知乐确实有不足,但许多细节分扣得不合理,即使是对一个老兵,这样的要求也太严厉了。 有了这样的根据,在第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彭宁却又给知乐加十分后,败城火了。吃完晚饭,确认知乐在学习,他摸出了门,直奔彭宁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败城现在看见彭宁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就不爽,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道:“首长好。” “说吧,什么事?” 也许是偏见,败城觉得彭宁那个答腔都阴阳怪气的,他心里骂了句,说:“我想请问一件事。” “是关于你干儿子的吗?” 败城毫不犹豫地大声答道:“是。” “你是觉得我扣分太严厉了?” 败城答得更大声了:“是!” “嗯,确实太严厉。” 彭宁的回答对败城来说并不意外,他早就觉得这其中有鬼,通常来说,教官对一个学员特别严厉,都是实力之外的问题。 “我想请问教官,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关系。” 这点败城也早就料到,张口就答:“我们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任务,上阵父子兵,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不是父子兵。”彭宁盯着败城,意味深长地道,“既然你来问了,那不如交待一下吧?” “交待?”败城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我又没犯什么错,要交待什么?” “这种事还真不能说是错误,因为条例上根本没有相关规定。”彭宁慢悠悠地道,“不过,这件事对于你们的影响,可比任何错误要大得多。” 败城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抵死不认帐:“首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承认是吧?”彭宁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站在败城面前,轻声道,“队员们睡在一起,这不算什么,可是,不仅睡在一起,还俩个人嘴对嘴的亲,这是不是问题呢?” 败城脑袋嗡得一声大了,只冒出来两个字:完了! 第112章 敲诈 败城一惯非常小心,平时有些超出普通界限的动作,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也绝对会观察下周围,确认没人后才会做,更不用说俩个人搂在床上互相亲嘴儿了。他不把周围查个遍,窗帘拉严,全程坚着耳朵,是肯定不会做的。有时候他还会考虑万一恰巧有红外线或者热成像仪怎么办,有条件就把房间弄热,搞得每次“床上运动”后俩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大汗。 对他来说,保密是第一位的,无论以后他们的路怎么走,这段地下恋情绝不能曝光。曝光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彭宁这话说得直白,败城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十分坚定地道:“我不懂首长的意思!” 彭宁似乎也有点火了,站在败城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道:“真不懂?” 败城一咬牙:“不懂!” “好!”彭宁歪着嘴一笑,“不懂是吧?” “不懂!” 话音刚落,彭宁突然两手捧住败城的脑袋,一口亲上了他的嘴。 败城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彭宁放大的眼睛,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突然一伸胳膊,打在彭宁胸口,把俩人分开了。他用力擦了好几下嘴,一脸嫌恶。 这种感觉和亲知乐太不同了,不仅压迫感十足,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胃里的东西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如果对方不是彭宁,败城就要一拳挥出去了。 “你不懂?嗯?”彭宁的笑容此时在败城眼中已经变得邪恶无比,“现在是不是还要说不懂?” 再怎么想,败城也没想到彭宁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的印象中,部队里的人也许会走后门、打压别人、升官发财之类,但是对下属性骚扰,还是非常罕见的,更不用提男人对男人了。作风问题在土鳖军队中,是个足以毁掉任何人的严重错误,当然,随着年代的改变,作风问题的定义也在不断改变,但在办公室里亲一个男下属,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绝对是不合适的。 “你在做什么?”败城恼羞成怒的吼,“你不怕我上报吗?” “行啊,你去上报啊。”彭宁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你只要去,你的干儿子就会不合格。” 败城僵住了,他没想到彭宁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熄灯前,你来我寝室。”彭宁笑眯眯地道,“如果你敢不来,知乐就会不合格,明白吗?” “我会向上级反应的!” “反应什么?我亲你啊?”彭宁笑了起来,“你傻啊?你要怎么说我为什么亲你呢?” “那是因为你变态!” “哦,那你和知乐就不是变态?” “你没有证据!” 沉默了下,彭宁笑容里带上了嘲弄:“到底还是承认了啊?” 败城心里一惊,随即平静了下来,冷冷地道:“我没有承认任何事。” “成,随便你,自己考虑吧。” 从彭宁办公室出来后,败城深呼吸了好几下,似乎要把肺里污浊的空气呼出去般。他没想到彭宁居然会拿知乐来威胁他,而且还是威胁他去“献身”,那暗示再明显不过,他就算想会错意都没办法。 他不太明白,难道现在同性恋已经变成了某种风气?还是说,自从他一脚迈进这个范围里后,看别人的眼光就不同了?他看过的资料里,许多同性恋都说能自然而然的看出对方是不是个GAY,彭宁也是这样? 败城很烦恼,却没有对知乐说一个字。他回来后,一如往常地检查了下知乐的学习情况,嘱咐他们早点睡觉,就回去了寝室。 败城当然没有去找彭宁,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他都不会接受彭宁的这种敲诈。况且,他很清楚,接受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敲诈这种事没完没了,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他可以服从上级命令,但不会屈服于犯罪。 第二天早操时,彭宁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般。败城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还是和平时一样。 俩人各怀鬼胎,见面了还笑眯眯地敬礼,谁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不是好事。 今天的“任务”是消灭一小股盘锯在沙漠中的恐怖分子,解救科学家人质和危险品。学院选择建立的地点显然经过了仔细考虑,山陵、湖泊、江河、从林以及沙漠地形都有,可以演练各种情况。这一次,八个队同时参加,全员出动,队员们都露出谨慎的神情。 出发前,彭宁站在队员面前,面容严肃,大声道:“今天的任务,失败的队伍会被扣二十分。在任务中出现失误的,十分。阵亡的,十分,致使他人阵亡的,十分。受伤,五分,致他人受伤,十分。没能全队返回的队伍,所有队员还要再被扣十分。明白了吗?” 所有人扯开嗓子吼:“是!” 败城张开嘴,却没有出声,他从心底看不起彭宁。因为他算了下,如果知乐所有的错误都犯,那正好会满一百分,这明显是有针对性的。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察觉了,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知乐。 等全员上了车,向着演习地点驶去时,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气氛凝重。败城担心知乐,几次想要说话,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当车子停下时,他揪着机会拉住知乐,刚张开嘴,知乐却抢先道:“小爹,放心吧,我没事的。” 败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是啊,知乐也不是个小孩子了。 恐怖分子依靠风化石建立了一个据点,里面有危险品以及人质,周围地形并不复杂,但坚固而且只有一个入口,视线恶劣。运兵车似乎是故意的般,直接停在了据点正面,烈日当头,排在最前面的的一队刚下车就遭到迎头痛击,机枪的哒哒声打在车上,叮叮当当的像是下雨,立刻就有红烟冒起。 “掩蔽”的吼声四起,所有人迅速下车占据还击位,几挺重机枪建立起了交叉火力,很快压哑了据点里的火力。第二队的人在火力掩护下试图突入,可是沙漠地形实在太空旷,突击手刚走到半途,头上就冒出了红烟。于此同时,在后方指挥的六队队长也被击中,黄烟冒起。 “狙击手!” 以前的演习都是少数几个协同教员扮演匪徒,大部分以固定靶或者人形靶来代替。此时,狙击手的出现代表着对面恐怕是真人了。够格当他们这批人对手的,八成也是现役特种兵,队员们中不少人兴奋了起来。 几分钟后,双方互相还击,却仍旧无法突入据点。车子停的地点太糟糕了,就像是要把他们送给恐怖分子一样。有些兵恼怒地要找司机算帐,一转头,却发现司机悠闲地躺在后座上抽烟,胸前贴着一张大纸条,上面手写了“阵亡”两个大字。 “操,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有人怒气冲冲地咆哮,“日你大爷!” 这个不指名道姓的骂是指谁,大家心里都有数,窃笑声响起。庄元龙凑到败城身边,道:“队长,地形太差了,车子停得不是地方,这样下去全灭只是时间问题。” “车?”败城猛然醒悟过来,跑到驾驶座边上,拉开车门,一把拉下驾驶员,吼道,“跟着车!” 所有人顿时明白过来,用枪卡住方向盘,队员跟在车子后面向着据点冲锋,七辆运兵车同时吼叫着冲进了据点里!正门非常狭窄,只有一队的车直接突入,其他车直接冲进了石墙里!这些墙经历了长年风蚀,并不坚固,一撞就倒,队员们只能寻找缝隙突入。 撞击的巨响过后,漫天尘烟飞舞,队员们突入后,据点里变得静悄悄的,昏暗中,似乎所有的“恐怖分子”都凭空消失了。 “操,这哪是恐怖分子!”庄元龙小声骂道,“恐怖分子要都这素质,五角大楼都倒了!” 话音刚落,只听当啷一声。 “闪光弹!” 伴随着败城的低喝,一阵强烈的闪光占据了视野。队员们在听见落地声时就已经迅速寻找掩蔽,遗憾的是,里面的地形他们并不熟悉,行动前战报也没有提及,不少人措手不及,立时成了睁眼瞎。 无论平时练得多好,也不可能事事都料敌先机。 枪声再度响了起来,只是短点射,精确而冷酷。空间狭窄复杂,队员们感觉枪声似乎在四处反射,根本无法判断来源,视线不良,也看不见射击点。就算有人想投手榴弹,也顾及队友在。 “上当了。”孙治在败城身边小声道,“我们都陷入惯性思维了。他前面的演习都是多大场派多少人,这次故意八个队,场地却这么小,我们被耍了!” “就应该直接炸塌这个倒霉地方!”庄元龙咕哝道。 “把危险品和人质一起炸了啊?我们不利,恐怖分子也一样。”败城正拼命眨着眼睛,以缓解眩晕和不适,闻言骂道,“少抱怨!乐乐,有没有听见什么?” 没有回答,三队的人猛然惊醒过来,四下寻找,哪里还有知乐的影子。 第113章 惨胜 知乐习惯于隐匿身形,他的躲藏、轻行和耐力总是最好的,这些行为模式已经融入了血脉中,只要他还清醒着,走路的时候总是能不发出声音就不发出声音。一进入据点内,昏暗的环境就令他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放轻了脚步,只靠听觉去分辨一切。 在混乱枪声停歇的间隙中,那么一声细小的谈话钻入了他的耳中。这句话并没有压低了,因为刚刚一阵枪声令所有人的耳朵都变得不那么灵敏,谁也没有想到,听了这么一阵枪林弹雨后,他居然还能顺着声音定位。 知乐刚准备报告败城,身后就传来轻微的动作声,他想也没想,立刻一低头,偷袭者却似乎早料到了,整个人扑了上来,两只胳膊把他的脑袋全部捂住,不顾他的挣扎往后拉。 他一边用腿蹭着地面,试图提醒队友,一边掏出随身刀具,对着那胳膊扎了过去!刀具没有开刃,但这一扎是被“判断”有效的,手臂缩了回去,他就势一个翻滚,再站起身后,队友和偷袭者都不见了。 知乐贴着墙根倾听了片刻,有一片沙沙声正在远离,他的隔壁却出现几个规律悠长的呼吸声。他摸了摸身上,却发现通讯器不知什么时候被摸走了。 是去找败城,还是独自行动? 知乐很快做出了判断,顺着偷袭者的来路摸了过去。据点里被挖得乱七八糟,这里的土质并不紧密,工兵铲挖得动,也不知道准备演习的人挖了多久,越往里走越是黑暗,有些地方完全是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偶尔有一个地面上的通气口,也只能照亮附近一小块地方。他并没有戴夜视仪,只是凭着肉眼和听觉分辨方向,走一走,不时就停下听声辨位,黑暗中,他一个队友也没碰见,却很快发现了“猎物”。 那个家伙趴在一处凹陷坑里,身上披着和地面同色的伪装物,在这种环境中,如果不留意,也许踩到人了都发现不了。知乐是听见了对方的呼吸才发觉,他首先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缓缓地摸过去,手中的刀刃如同羽毛般在那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拉。 坑里的埋伏人还先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确认不是幻觉后才爬出坑,一脸不快活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写着“阵亡”的纸往胸口一贴。知乐毫不客气地把敌人的通讯器拿了下来,这才幽灵般消失在通道中。 败城呼叫了几次知乐,不见回答,也无法寻找,只得继续前进搜寻。越往下走,他越觉得头疼,外面看没有多大,可是进里面一看,弯弯绕的一条路接一条路,绕了几圈就晕了,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辨别地形,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更是寸步难行,扔闪光弹都抓不着时机。 不时响起的枪声就像是夺命符,三队目前只有知乐“失踪”,编制完好。他们能听见其他队队员的怒骂,还有往外跑去的脚步声,在这里,一切都被黑暗包裹着,就算戴着夜视仪,也会不时受到透气口光线的干扰,视野也极为狭窄。 “操,他们也不挖个窗!”庄元龙骂道,“这地方设计不合理,根本不是能做据点的地方!” “某人说合理就合理了。”孙治咕哝。 “闭嘴!”败城没好气地打了个手势:热感应怎么样? 于正比出手势:正前方十米内三人,攻击姿态。 所有队员立时精神一振,败城指挥着队员包围过去,等枪指着人了,他们又泄了气——三个陌生脸孔挤在一起,一身泥土,胸前贴着阵亡的纸条睡得正香。 队员们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准备撤离,败城却在三具“尸体”身上摸了一通,果然,通讯器还在。他打开通讯器,立刻听见里面传来短促的数字,一组接一组,他稍一思考,明白了过来:“他们应该把这里面的路编了号。” “就算知道我们也没办法破解。”于正愁眉苦脸的道,“都被困在里面了。” 孙治想了想,接过通讯器,道:“报告,我们已阵亡。” “怎么这么快?”一个男人问道,三队学员都笑了起来,这是彭宁的声音。 “不小心。” “行了,撤退去休息吧,走七号。”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报告。” 只有了两个字,败城却一耳朵就听出来是知乐,激动得一把夺过通讯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在敌通讯里告诉知乐去哪里吧?更何况,他根本无法辨别这里面的地形。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关掉通讯器,败城也怒了,低低地骂道:“操,他们到底挖了多大?” 随着时间的推进,枪声越来越少,不再像先前那样,每响一下就有人往外跑去。随着学员的退出,在据点里的人变少,碰上的机率自然就小了。败城不知道其他队和“恐怖分子”的伤亡情况,三队只遇上一个敌人,轻松歼灭后,再也没有碰到其他人。 学员的通讯频道中,各队队长不时商量着协同作战,但复杂的地形以及昏暗的环境简直是噩梦。不一会儿,吕勇开始在频道中破口大骂,接着,彭宁的声音在学员频道中响起:“五、八队全部阵亡,一、二、六、七队不足半数,四队还剩一个光杆司令,劝你投降算了,剩下的三队,算你们运气好。” “你投降算了,解放军优先俘虏!”庄元龙对通讯器里吼一句,说完,他习惯性寻找孙治,想要求认同,一转头,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狙击手!隐蔽!” 三队的人迅速躲进掩体后,很快,据点里又恢复了安静。就在这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哼,接着,一个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拎着狙击枪,头盔一摔,怒气冲冲地骂道:“蜘蛛侠啊你!” 三队队员一起抬头往上望去,黑沉沉的顶部根本看不清,他们正疑惑间,一个瘦削细长的人影从顶部翻了下来,落在败城身前。夜视仪中,知乐的大眼珠看起来有些诡异,却令三队所有人的欣喜若狂。 败城看得出,知乐想要扑过来,但是,在一两秒的迟疑后,他忍住了这种冲动,指了指天花板,比着口型:墙上面是空的,我可以在上面替你们指路。 这简直是天上掉陷饼! 知乐趴在墙头上,“走”得如履平地,甚至能够蹭着天花板爬行。有了他的“导航”,三队如虎添翼,在据点里开始“大开杀戒”,很快,“恐怖分子”陆续也阵亡,出了据点。当最后一名恐怖分子被剿灭,人质和情报都安全后,三队的人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 “吵什么!”败城骂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直到走出据点,三队都保持着警戒,当败城最后走出据点那早就被撞坏的入口时,热烈的掌声在外面响起。学员们欢呼雷动,觉得扳回一城,扮演恐怖分子的人也礼貌地鼓掌致意。 败城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刚要敬个漂亮的礼,一直等在门口的知乐突然大叫一声,猛扑了过去,把败城又重新推回了据点里! 枪械的空搭声响起,败城这才发现,彭宁居然躲在坍塌据点入口上方的狭窄空间,手里的枪指着下面。他条件反射地操起枪,对着上面两发点射,彭宁的头上顿时冒起了滚滚红烟。 “知乐死了。”彭宁不紧不慢地跳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宣布,“你的腿受重伤,三队阵亡一人,受伤一人,全队扣十分,你扣五分,知乐扣十分。” 败城把知乐抱起来,检查确认没受伤后,才怒气冲冲地奔出门喊道:“你早就死了的!” “重伤。”彭宁转过身,平静地道,“冒的是黄烟,你色盲啊?” “重伤还能爬那么高!?你不知道疼的?” 三队的人一起叫起来,彭宁却像是没听见:“谁说不能爬的?” 败城真是火了:“你这完全是故意整我们!” “你觉得是?” 孙治冷笑着道:“我们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没见过血的。” 学员们本来就满肚子火,此时更是一起不平地喊了起来。 彭宁等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仍旧那付不感不淡的口气道:“1998年,凤凰鸟行动,听说过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了下,不吱声,各个特种大队虽然偶有交流,但也不是所有行动都摆出来随便看的。 “那一次,就是这样的沙漠地形,一模一样的据点,五个突击小队。你们的前辈比你们强,不仅成功救出人质和情报,仅伤亡了两人。行动结束后,他们走出据点时,恐怖分子的头目,一条腿被打断,一只手手指全没了,半边脸严重烧伤。他就这么扒着墙爬了近七百米的路,流了一地血,爬上了出口附近二米高的墙头,击中了走在最后的行动队长。队长当场死亡,那个恐怖分子几乎在同时死于流血过多。” 现场静悄悄的,经历过战场的学员们都深思起来,还未上过战场的则流露出愧疚的表情。 “你们还觉得我在整你们?”彭宁讽刺十足的道,“现役特种兵?我看你们是教科书特种兵,只会纸上谈兵!” 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可是学员们自知理亏的低下了头。 回到学院后,所有人都很沮丧,就连败城也不例外,他想安慰下知乐,知乐却从回来起就没出过房间。消极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晚上,吃过晚饭,他毫不意外地就接到了彭宁的召唤。他做好了准备,随时做好反击准备地喊:“报告!” “进来。”彭宁的声音没什么精神,等败城一进去,他就说,“你可以放心了,知乐合格了。” 败城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合格?” 彭宁瞄了败城一眼,笑了起来:“在行动中处理对你的感情这件事上,他合格了。” 败城心里有了些预感,问:“你在测试我?” “没错。”彭宁干脆地承认了。 “包括昨……呃,那个……” “昨晚那个亲嘴儿?”彭宁笑眯眯地道,“是的。” 说实话,败城大大地松了口气,讲起来不在乎,但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败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彭宁又补充道:“知乐在行动中处理感情没问题,你对我造成的压力也处理得没问题,但是,我认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正常。所以,我仍然会坚持把知乐和你分开。” 败城的脸黑了下来。 第114章 “联欢会” “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判断正常不正常的?”败城没好气的讲,“感情还有评判标准啊?” “倒不是评判标准。”彭宁龇了八颗白牙,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笑,“这么说吧,知乐对你的感情,你就那么肯定是爱情?他是不是很依赖你?什么事都听你的?他觉得少了你不行,是不是?” 彭宁一击中的,立时令败城僵住了,他蠕动了下嘴唇,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这是私事,和公事无关!” “我不关心你们的感情,告诉你,我在情报系统干过,什么事不知道?不要说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多角恋什么恋我都见过了。说句俗话,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彭宁不屑地道,“你们要是不影响大局,我才懒得管你们!” 败城恼怒地道:“那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对感情的处理没问题!” “我是说你们目前在任务中处理得没问题,但是,等知乐学会盯着女孩子的大胸看,你又老得开始有人议论你怎么还不结婚时,你们的感情也差不多要走到头了。到时候,你们一个心神不宁,一个要死要活的,怎么过?怎么完成任务?别说我歧视你,我要歧视你,直接打报告就行了!你想想,就算是一男一女夫妻,哪个领导会让夫妻俩同时在一线执行任务的?你会啊?” 败城不吭声了,彭宁说的是实情,他沉默了会儿,小声辩解:“人没有前后眼,到时候也许就解决了。” “你得了吧。”彭宁平静地道,“至少你们不能在一个队里,如果你们都想继续留下来的话。” “首长,你这是公为私用!” “我私用什么了?”彭宁飞了一记眼刀,“你真以为我看上你啊?我告诉你,倒追老子的男男女女可以组一个加强排了,你这点小虾米算哪根葱啊?怎么?亲你一下你还不乐意啊?我还觉得我被占便宜呢!” 败城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反击。他再怎么沉稳干练,到底才27岁,恋爱经历又短,在十八岁的知乐面前他无所不能,但彭宁的年龄比他大一轮,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气势上自然压过他一头。 “首长,我们明明已经合作得很好了,你这样做明显是引起混乱!”败城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认死理力争,“知乐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故意不让他跟着我,他肯定会有想法的,这样我们都不能安心!” “嗯,也是。”没想到,彭宁居然同意了这话,“所以,我打算让知乐开开眼,让他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选!” 败城立刻怀疑起来:“你什么意思?” “部队生活要有张有弛,训练快一个月了,也该给战士们放几天假,况且,也需要重新组成新的队伍,我说的对不?”彭宁慢悠悠地道,“正好,有一批女特警要特训,我就联系了兄弟单位,让她们来这里。一来,发挥发挥你们这些‘赵恬’的余热,二来,正好搞个联谊,把你们这帮光棍给内部消化一下。” 败城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确认道:“首长,你弄了一帮女兵来相亲?” “是特训!”彭宁翻着白眼道,“怎么?你不乐意啊?” “我……”败城说不出话来。 他有什么理由不乐意?这是好事啊。队里多少光棍就想着能解决后方问题,部队里的女兵通常都青睐政治干部,有前途又安全,像他们这种一线拼杀的,讲起来帅气,是真英雄,但一到谈婚论嫁,许多女兵就打退堂鼓了。结婚后担惊受怕不说,家里的事男兵更是一丁点儿都照顾不到,军嫂的另一层含义就是“牺牲”。 “你不是说你们的感情真吗?真金不怕火炼,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到此,彭宁的笑脸在败城心中的含义完全变了,这个原本花岗岩一般的男人,此时却像是一只笑面虎,可怕又狡猾。 败城沉默地敬了个礼,转身走人。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犹犹豫豫地还没开口,彭宁就“主动交待”了:“我是GAY,这个把柄给你了,放心了没?用不用我再录点小电影,拍点视频给你做证据啊?” 败城眼角一抽,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彭宁又不屑地抢白道:“不过是亲个嘴儿,瞧你那没出息样!你是大姑娘啊?现在的大姑娘都看不起你这个扭捏劲!” 败城恼羞成怒的跑了,等回到寝室看见知乐时,他心里又别扭起来。 知乐一直是他们关系中积极的那一个,可是,这无法遮掩知乐见识的贫瘠。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见到一个弹子儿就当作宝贝般喜欢,等见到真的正宝物时,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除了极少数的人,大部分GAY都是双性恋,彭宁说的话每一根都扎到败城心底阴影的最深处,扎得他难受极了。和彭宁谈完后,他第一次没有去主动找知乐检查学习进度,直接进屋睡觉了。 知乐对发生的一切都茫然不知,他正处于极度自我厌恶中,因为,今天演习时,败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那么近距离的精准射击,他知道,败城就算有机会活下去,恐怕也会落得一个半身瘫痪的下场。 如果我的反应再快一点,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小爹就不会那样了! 演习结束,知乐虽然没有达到一百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回到房间就钻进衣柜里开始反省演习中的错误。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演,以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战场上,只要一次失误,就有可能铸造终身悔恨,尤其是事关败城,他几乎无法容忍! 那是他的小爹!他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 想到这里,知乐差点冲去败城的房间,直接抱住人亲热一番。不过,他不想表现得像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小白脸再三嘱咐过他,“一个男人,要成大事,绝不能只用下半身的脑袋”。他想要做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所以,他忍住了,乖乖学习后上床睡觉。 败城和知乐怀着不同的心思进入梦乡,当他们第二天清晨醒来,早操集合走出门,打了一个照面时,都不自觉赶到一丝陌生的尴尬。 “小爹早。”知乐率先恢复过来,精神奕奕地道。 “啊,好,早……”败城犹豫了下,道,“昨晚有学习吗?” “有。”知乐点了点头,“小爹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败城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女特警要来集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失败的学员们可谓是个抚慰身心的好消息,当彭宁宣布将会重组分队时,学员们又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和原本特战大队的老队员在一起,有人想组尖子队,有人想和性格合得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流窜不休。 败城被吕勇骚扰了十几回,什么“你的智谋加上我的武勇,肯定能打造尖子队”云云,听得他牙酸得快掉了。当他注意到知乐开始和小白脸接触甚多后,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了。 知乐是因为别无选择才会爱上他呢,还是这份爱其实根本不是爱?他原本以为这份复杂的感情自己能控制住,但是,彭宁这么一说,他又不安起来。 说到底,败城其实还是不够坚定,他无法做到像知乐那样,明知道未来之路崎岖,也会一心一意遵循当初的选择。因为他看过太过的结局,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当初的坚持,也会变成皮肤上一粒尘埃。 女子特警队在学员们训练满一个月时到达了,女兵们虽然素面朝天,穿着制式服装,又经历了风尘仆仆的长途旅行,但是青春靓丽的气息还是令这座“和尚庙”激起了一层骚动。男学员们都努力拾掇着,小白脸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受到了众人的嫉妒,其他人只好在身材上多下功夫,一个个把衣服往小了穿,武装带往紧了系,拼命展示一身肌肉。 “一群孔雀,就差安几根尾巴毛开屏了!”庄元龙看着其他人的小动作,一脸不屑地道,“泡妞,就要像哥这样的,本色,不然根本长久不了!孙子,你说是不是?” 孙治瞄了眼庄元龙用强力发胶抹成仙人掌刺的板寸,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走了。 “操,你什么意思?孙子,你等等!喂,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败城此刻已经无暇操心其他,全副精力全在知乐身上,当他看见知乐站在操场边,看着整队训话的女兵们两眼发直时,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女兵到达的第一天晚上,彭宁举办了联欢晚会。学院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玩的,全靠兵们自娱自乐。幸好,部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有才的上去献才,没才的上去献宝,女兵们也愿意一展歌喉,现场笑声不断,倒也其乐融融。 败城身边就坐着知乐,小崽子眼睛一直盯着台上,每当有女兵上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都会闪出光华,看得败城胆颤心惊。他现在多希望知乐再缠着他,和他说说话,这样才能安心。可是,他又不能提出这种要求,不仅不能,甚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败城突然发现,他一直以为可以简单而潇洒的转身,事到临头,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他一直抗拒投入感情,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慢慢地陷了进去。 当知乐兴奋地对他说,“小爹,那个女兵好漂亮”时,他差点落荒 第115章 苦口婆心 败城无法想像知乐对他说“小爹,我喜欢上别人了”时的场面,一想他就难受得不行。更难受的是,他还必须得理解,因为以前他就许下了承诺,如果知乐想走,他不拦,不仅不拦,还要高高兴兴的,为知乐走上“正道”而庆幸。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不拦呢? 对这段感情,败城一直不愿意正面表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考虑过,和知乐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后,似乎有些事悄悄的变化了。他甚至想过,将来他们可以找愿意的女人假结婚,再假离婚,又或者一人假结婚,另一人想办法避讳不婚。不婚虽然看起来有点古怪,但也是个人选择,他们又不需要往上爬,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生活的话,不婚也没什么。 如果部队里实在不行,瞒不下去了,他们中的一个人或者俩人可以退伍转业,社会上对于不婚或者同性恋的宽容度总要高一点吧。知乐了解得太少,但他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愣头青了,这些事他总要考虑的,不可能一切光凭着爱情胡乱走下去。 可是,如果这份“爱情”没了——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那要怎么办? 败城无法接知乐的话,只能像块木头般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知乐却没有察觉小爹的异样,在他看来,这些女兵以前都没见过,好新鲜。 知乐不是没见过女的,但像这么近这么平静、不带任何目的的接近,这还是第一次。 以前去城里,他是被嫌弃的命,那些打扮得像花儿般的“雌性”只要看见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少数愿意接近的,也是满脸同情的表情,偶尔有心善的,会塞吃的或者钱,进一步交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进了部队后,雌性直接就绝迹了,部队是雄性的天下,整天在汗水里摸爬滚打,他连澡都不愿意洗,经常被败城押着去澡堂“扒皮”,不要说雌性的,连少数雄性,诸如小白脸之类的都受不了。 说实话,知乐对女兵们完全不关心,但是,当他今天看见那些充满活力、青春无限的女孩子们下车时,就像是心底某处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心脏立时怦怦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和败城在一起时的激动不同,多了一份冲动和朦胧的好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感觉并不坏,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在他看来,看女兵和看一只丛林中非常罕见,有着漂亮花纹的野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爹,你看,那个女兵长得好棒!” 知乐后一句“那脸和柚子一样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败城就受不了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说:“我有点累,先回寝室。” 以往这时候,知乐总是会紧张的问“你不舒服吗”,可是今天,败城颇有些期待的等了几秒,知乐却毫不在意的道:“噢,那小爹你先回去吧,我看完就回去学习。” 败城像是斗败的公鸡般往寝室走,刚出礼堂就闻见一股子烟味,勾起了他的烟瘾。四处找了下,他立时发现彭宁坐在礼堂入口台阶旁边的花坛上抽烟。 彭宁在败城眼中已经成了笑面虎,不要说谈话了,连看一眼他都觉得恼火。如果不是彭宁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心神不定,如果不是彭宁执意要“考验”他和知乐的感情,他怎么会见到知乐都难受? 爱情本该是美好,就算不是爱情,他和知乐的父子之情、朋友之情也不会变化,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安? 败城刚要走,彭宁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多看看?受不了?这就走啦?” 败城装没听见,目不斜视的下了台阶,彭宁又说:“哟,还和我斗上气了?你十八啊?事实摆在眼前都不肯承认,还什么真爱呢?切!” 这下败城是忍不住了,走到彭宁面前,咬牙切齿地道:“你就喜欢拆散别人是不是?” “你们还用我来拆?”彭宁眯着眼睛抽了口烟,“时间一到就散了。” 败城气不过,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现在站在外面和我说话,而不是在里面陪你家知乐看节目。” 败城的表情立时扭曲了起来,恨不得扑上去动手,彭宁却视而不见,对着旁边的位置一抬下巴,道:“坐下来聊聊。” 犹豫了下,败城还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是深陷爱情甜蜜啊,多好,多舒服,是不?天天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干嘛这么看我?自己思想肮脏你还怪我乱说话?”彭宁斜了败城一眼,“你现在是脑子被冲昏了,一心记挂着另一半,干什么事都不愿意分开,就算死也要一起死,是不是?” 败城不吱声,彭宁说得都对,反正开口也只是被人奚落罢了,他没兴趣做口舌之争。 “我说我是GAY,这件事没骗你。”彭宁并没有继续“教育”下去,话题一转说起自己的事,“我也曾经觉得能和谁一起天长地久,不过,你也看到了。在部队里我们就是兵,说难听点,我是国家的武器,国家需要我们打哪里,我们就得去哪里,国家需要我们牺牲,我们就得牺牲,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这点我清楚。” “你清楚个吊啊。”彭宁口气有些无奈,“我记得,你们潜龙,以前是不是有两个人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的?” 败城的脑中一下子想起那俩个孤零零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舒服。 “我们很小心的。” “你以为那俩人就不小心啊?”彭宁不屑地道,“我能看出来,你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 败城乘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我和知乐事的?” “我没看到。”彭宁笑了下,“我只是怀疑,诈了你一下,就诈出来了。” 败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天天打雁,结果被雁啄瞎眼,换谁都不快活。 “不服啊?”彭宁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比你多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多做了这么多年的GAY,你有什么不服的?” 败城想想也是,心里的气这才顺了,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很早,一般这事十七八就会发现了,不盯女人白白的胸看,光盯着男人瘦巴巴的屁股,傻子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吧?”在败城面前,彭宁似乎卸去了伪装,笑着很坦然,“我那时候可不比现在,你想想,八十年代初的风气,一个流氓罪就能枪毙了你。” 败城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办的?” “不怎么办,装呗。”彭宁淡定地道,“幸好那时候风气也保守,你不谈恋爱人家还认为你正经,也不会多想。进了部队后就更好了,全是男的,不谈就不谈吧,没条件没机会人家看不上,这么多年,我也就这么混下来了。” “你不会就因为是GYA才参军的吧?” 彭宁给了败城一个白眼:“你是异性恋就会去带女兵啊?” 败城呛了下,问:“那为了什么?” “家里穷呗。” 这句话说完后,彭宁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不再开口。败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俩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一语不发。 “其实吧,什么事你都清楚,就是一时间拔不出来。”彭宁轻声道,“我是不是为你好,你明白。就算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看出来你们的事,你们顺顺利利的好上了,一过十年,你三十七,知乐二十七,那时候你们还能和现在一样吗?爱情这东西能当饭吃?现在不比从前纯朴,你们俩父子整天腻一起,一腻一辈子,你觉得别人就一点儿都不会怀疑吗?要是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会聊。更何况,你们还有父子情份,虽然是养父子,但加上这条关系,别人说你们恶心都是轻的了。” 败城无语可说。 “再说,你们就这么光棍一辈子,不要孩子。”彭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今年39了,你知道我最想的是什么。家里有个男人,开门有个孩子,叫我爸,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出去玩。”他停了下,苦笑起来,“可惜,有孩子和有男人实在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你不一样,知乐更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而且不是那种天生的GAY,你们可以改变的。” 彭宁拍拍屁股走人,临走下丢下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不要等老了再后悔。知乐没长辈,你也没有?” 败城在花坛那儿坐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来,往寝室走去。 第116章 做教员 知乐晚上看完了表演,很兴奋地想去和败城交流下,说说感受,问问为什么那些女兵像是脸上散发着光芒般。可是,当他回去寝室时,却没有推开门。 寝室是没有锁的,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如此,要想锁门就得自己弄,要么装个锁要么在门后堆东西。为了防备突然袭击,队员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知乐完全没管,他在睡眠时也有足够的警觉听见任何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根本不怕别人偷袭。 败城的房间里有个自制的移动压门器,这点他是知道的,可是,就算熄灯了,只要他来敲门,败城的房门总是会为他打开的。然而,这一次无论他敲了多久,门还是没开。他在门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满腹疑惑地回去睡觉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这一夜,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后,知乐的意识里这仍然是个普通的一天,他一如往常地等着对面的门开,没想到,起床号都响了,那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试着推了下,一推就开了,败城在房间里的时候门从来是锁着的。他立时往楼下跑去,果然看见操场上败城的身影。 他兴冲冲地跑过去,扑了败城一下,轻声嘀咕:“小爹,你又不等我!” 败城停了几秒才转过身来,脸色平静地看了知乐一眼,道:“你自己睡懒觉还怪我?赶紧进队里去!” 知乐跑进队伍里,和五队的小白脸遥遥打了个眼色。出完了早操,俩人在吃早饭时坐了一桌,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时爆发出笑声。五分钟的早饭时间,俩人就笑了五分钟。吃完后,小白脸拉着知乐跑去见败城,道:“队长,我们申请教员任务!” 女特警的教员由谁来做,这个问题着实在学员中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有人打着各色理由强烈要求担任教员职位,使尽手段,万般纠缠。没办法,对他们这个和尚庙来说,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的,怎能不抓紧?彭宁一直很可恶的把职位悬而不决,争论和冲突就一直没有停,还有人为此打架,实在是混乱得很。 败城当然也接到了不少申请,但彭宁不吱声,他也没法决定。听小白脸说完,他就看向知乐,问:“你想去啊?” 知乐难得的脸红了下,用力点了点头。 “问你话呢!”败城皱了皱眉头,提高声音,“是小白脸要去的,还是你要去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小白脸啦。”捣蛋鬼神出鬼没的钻了出来,他自从来了后就一直和小白脸不对盘,每次小白脸要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讲话都带刺,“他嘛,一看见女的就挪不开眼了。” “谁说的?”小白脸哼了一声,“你自己假清高,正经人,不要把别人也捆下水好不好?我这是天性,懂不?男的追求女的,不是正常的吗?是不是啊,兄弟们?” 满堂的学员跟着起哄,捣蛋鬼气得脸通红,一拍桌子:“懂你妹啊!” 捣蛋鬼这下子拍得太狠,包子从碗里掉出来了,一滚两滚往桌边去。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看了看掌心里的“扁包子”,默默地塞进了嘴里,胡乱嚼几口咽了后,他气势才恢复了,一指小白脸对败城喊:“队长,你不能让他乱来!把乐乐都带坏了,整天就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训练不训练了!?” “胡说八道!” “行了。”败城的呵斥有气无力的,“你们瞎嚷嚷什么?知乐,我就问你,是你自己想去吗?” 知乐这时候已经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今天的败城和平时似乎有点不同,不仅心不在焉的,还时不时走神,败城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他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觉出败城情绪上的不对。 “小爹,你不想我去?” “没有!”败城突如其来的吼了声,随即又赶紧放低了声音,“没有的事,你想去的话我肯定支持你的,你也需要和别人接触接触了。” 知乐眨巴下眼睛,偷偷瞄了眼小白脸,立时又被败城吼了:“你别看他!我在问你想不想去!” 过了几秒,知乐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败城不耐烦地说:“我没不要你去,你自己看着办。” 知乐并不知道,败城此时内心有多煎熬和紧张,他非常期盼知乐说出“我不想去”这样的话,可是,当知乐犹豫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心中的火焰也越来越低。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想去。” 败城能清楚的听见内心深处垮了一个角的声音,他强作镇定,道:“那你就去吧。” “队长,不公平啊!” 一堆学员鼓臊起来,嚷嚷着上级“走后门”,败城却充耳不闻,碗也不洗,起身就跑。他心里乱得很,一口气冲进训练房,也不戴手套,对着沙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等汗流了一身后,他才突然发现彭宁就坐在旁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败城此刻对彭宁的敌意少了很多,拿了条毛巾在旁边坐下,说,“你闭嘴,我不想听你唠叨。” “好吧。”彭宁满含嘲讽的笑了下,“我只是来看看你会有什么表现。” “什么什么表现?” “知乐要去当教员是吧?” 败城不说话。 “其实吧,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只是青春期的好奇罢了。” 败城瞄了彭宁一眼:“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 “故意说反话。” 彭宁笑:“呀,你看出来了啊?” 败城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拳打了过去! 彭宁措手不及,被一拳打了个正着,脑袋一歪,倒在沙发上热泪盈眶的哼哼道:“操,你这是恼羞成怒啊!” 败城用毛巾抽了彭宁一下,怒道:“多管闲事多吃屁!” “你这不是屁你这是拳头啊!”彭宁捂着眼睛爬起来,小声嘀咕,“真是狗咬吕洞宾。” 败城懒得斗嘴,干脆地转身走人。不一会儿,知乐兴冲冲地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小爹你真好!” 败城莫名其妙的高兴着,却还是摆着脸,问:“怎么?” “我可以当教员了!”知乐兴奋得脸色潮红,“小爹你和彭教官说好话了吧?” 败城脸色立刻有要继续往下挂的趋势,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维持正常的语气道:“那你去吧,记得不能放水啊!” “好!”知乐敬了个礼,蹦蹦跳跳地就跑了。 知乐就此在败城身边“消失”,倒不是说见不到了,每天训练啊什么的还是会碰上,但是,知乐的关注重心不再是他了,不再围着他转,也不再什么事都兴奋得吱吱喳喳和他说了。第一个倾诉对像是小白脸,注意力第一位是那些“女兵部下”,而他呢,只是在碰上不明白事的咨询对像而已。 败城很怒,怒完了又伤心,伤完了还伤肝,因为他还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因为这不“正常”,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当他的“小爹”。每天晚上,他都在期待知乐来找他,他寝室的门再也没有被堵,可是,知乐似乎忘了他们的关系,回来就学习,学习完就睡,就连亲昵举动都绝迹了。 彭宁最近老实了许多,不对知乐的事做任何评价,但是败城只要看见彭宁的脸就觉得是种讽刺,每次都手痒痒想打架。正好最近又没有“任务”,训练量虽然还在,但精力却很充沛,队员们各找乐趣,他自从当上领导层后,私人时间就少了许多,基本上没培养出什么乐趣,此时一闲,自然就无聊之极。 随着时间的推移,败城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彭宁迟迟不宣布重组分队的事情,他也越来越无聊。这天,和几个要好的学员打了场演习,输得一塌糊涂之后,知乐却在晚上来找他了。 败城想装作不动声色,但他心里实在是激动,只得面无表情的坐着,一语不发。 知乐似乎有些怯怯的,犹豫再三后才道:“小爹,你不喜欢女兵啊?”说完了,他似乎有些紧张,又补充道,“我觉得女兵很好啊!” 你特意跑来就是和我讲这话!? 败城差点没骂出来,忍得表情扭曲,才道:“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真的?”知乐打量了又打量,眼珠子转啊转的,好半晌才吱吱唔唔地道,“我们明天去越野拉练,你也来好不好?” 败城疑惑地问:“干什么?” “有个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败城立时就木了。 第117章 这不应该! 这种“我带媳妇回来给你看啦,爹”的节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败城的脑海中。一开始,他不确定能带着知乐多久,后来,俩人的关系升温,跨过最不该跨的身体那一步后,他就再也想像不出“儿媳妇”的场景了。 如今,这场面却活生生的出现了,败城就像被几个大锤砸在头上一般,懵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啊,好……好啊,我没、没啥事,明天去。” “嗯!”知乐笑弯了眼睛,亲都不亲一下,轻轻抱了一下就溜了。 败城心里乱糟糟的过了一晚上。他恨不得直接冲进知乐房里,对他咆哮“你给我把媳妇退了”,又或者骂知乐“没良心”,想完了,他又泄气了,躺着面壁。 败城啊败城,你能不这么娘们吗?你能不这么神经吗?你看看你什么样!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天空中灰压压的,乌云翻滚。东南地区现在该进入梅雨季节了,败城不在东南,可是他的心比梅雨季节的木桩子还招蘑菇。 知乐一大早就等在败城门外,穿的作训服笔挺笔挺的,洗得干干净净,一付新郎官的样子。败城看得两眼发直,直到知乐大喊一声“首长”才反应过来,训斥道:“喊什么喊!” “我看你没精神嘛……”知乐小声咕哝,见败城瞪过来,赶紧改口,“小爹,我们走吧!” 知乐越是兴奋,败城就越是不快,一路上走得像腿后面拴了个铅球般,一句话也不说。知乐当然也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被押解的罪犯般。 俩人带着一大团低气压乌云到达女特警队寝室后,知乐一下子从“罪犯状态”变成了“教官状态”,昂首挺胸,眼睛发亮,转过身精神奕奕的对败城敬了个礼,喊道:“女特警队教官知乐,奉命进行拉练训练,请首长指示。” “开始训练。” 败城这句话说得有些有气无力的,他却提不起精神来,眼前这座女特警寝室楼似乎是个怪兽巢穴,一瞬间就把他和知乐间的“感情”给瓦解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啊,当初知乐那么要死要活的粘着他,口口声声的“一辈子”,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做了那么多事,几乎是以一种不要命的姿态追求他,怎么一转眼,他就成了“首长”、“小爹”,再也做不了“哥”呢? 败城不大相信自己看走了眼,可是,知乐这付样子,又由不得他不多想。 知乐奔到楼下,掏出个哨子吹响了,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大群女兵们装备整齐地冲下了楼,迅速列队站好,动作相当标准。 败城强打起精神,笑着打了句趣:“有备而来啊?” “才不是!”知乐耳尖,一听见就回头叫了起来,“绝对没有准备好的!首长你相信我!” 败城没想到知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看着他紧张兮兮地脸和一起对他怒目而视的女兵们,顿时什么兴趣也没有了,干笑着应了声,不说话了。 女兵的训练量不及男兵,但考虑到女兵的生理特点,知乐制订的训练计划也是接近极限了。败城登上越野车,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知乐领着女兵往学院门口跑去,慢慢踩下了油门。 眼前是女兵们奔跑的矫健身影,败城不仅没有一点儿欣赏的意思,还颇有种踩下油门撞上去的冲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在心里哀嚎了起来:我这是着了什么魔啊!神经病了都! 败城以为他的恋爱也会和队里其他人一样,找个不上不下的女兵,谈场不愠不火的恋爱,结个不好不坏的婚。如果他有幸活到爬上指挥层,那他就能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如果他不幸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多对了孤儿寡母,所以,他不急着谈,就像队里许多其他人一样。 不管怎么样,败城绝对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发神经一般胡思乱想,还居然想对无辜的人下手! 败城把脑袋往方向盘上撞了下,骂了自己一句。再怎么心情混乱,出现这种想法都是不应该的,他们可以“杀人不犯法”,可是杀的对像始终应该是国家和人民的敌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后,队里反复教育的话。 “真想干掉那孙子”,有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但他们不可以,因为对他们来说,杀人实在太容易了。如果不紧守思想关,罪犯与英雄只在一线之间。更令败城震惊的是,他居然因为知乐而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不应该! 女兵们开始有掉队的,队伍渐渐拉长,败城开着慢慢的,不一会儿,知乐跑到车边,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喊道:“小爹小爹,你看那个,最前面那个!” 败城眼睛一扫,看见最前的女兵,身材修长,动作标准,就像一头青春无限的小鹿般,即使只是背影,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啊?” “怎么样?棒吗?好看吗?”知乐兴奋地问,“小爹,她很厉害吧?她叫李妮,是我带出来的!” “啊……” 败城又郁闷又不爽,却还是要应付着,那脸挂着比什么都长。知乐瞄了眼他的脸,露出迷惑的表情,想了想,他跑开,吹响了哨子,女兵们立刻开始加速了。 这场越野,女兵队确实高标准严要求的达到了男兵的标准,这点大大出乎败城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这批女兵们就算不是花瓶,也不可能和男兵一样。眼下,事实就在眼前,尤其那个李妮,苗条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数力量,越野结束时还精神奕奕的,尤其是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就像月亮般。 败城很想直接把车开回寝室关上门谁也不理,但不行。这次,他算来“视察”的,女兵们一脸“怎么样,厉害吧”的眼神,他也不好直接走人,只得硬着头皮发表了一通官话。幸好,这些话他说得不少,信手拈来,也没出错。 只是,知乐却越听越是满脸疑惑,似乎有什么事不明白般。 败城冲回寝室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他关上门,往地上一坐,发起呆来。 我该怎么办?直说吗?可是,如果知乐走上了正途,我还应该把他拉回来吗?这不对,这是不对的! 败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当背靠着的门被敲响后,他动也不想动。 “谁?” “小爹,是我。” 败城皱着眉头说:“我有事。” 敲门声还是不依不饶的响着,败城猛然喊道:“我有事你没听见啊!” 敲门声停了,败城又后悔了,叹了口气,用手抓着脑袋挠了半晌。当他忍不住想要开门时,卧室的窗户响了,他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从地上跳起来就冲了过去,果然看见知乐半个身体挂在窗户外面,正冲着他傻笑。 第118章 小爹的表白 败城的窗户加装了防护网,他自己缠的,密密麻麻,就是为防止夜晚突袭。知乐爬上来,却进不去房间,只能扒着窗台挂在外面。 败城看知乐并没有掉下去的样子,也不急了,拉长了脸站住不动,道:“爬呀?怎么不爬了?我不是说过不许爬窗子的吗?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知乐扒着窗户,干笑了一下,道:“小爹,我错了。” 败城看着知乐扒着窗户的手纹丝不动,挂上一两个小时恐怕还绰绰有余。他看着看着,叹了口气,过去掀起防护网,把知乐拉了进来。这次,他没有安慰小崽子,直接往门外推去。 知乐一看这架势,立马扒着门框不肯挪窝了,嘴里还叫着:“小爹,别赶我走!” “你不是女兵队教官吗?”败城都能闻见自己嘴里的酸味,可就是忍不了,“你去忙你的,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知乐死命扒着不撒手,“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小爹,小爹你不疼我了?” 知乐这话可算是戳中败城的痛脚了,他一松手,怒气冲冲地吼:“好,你不走我走!” 知乐从后面一个猛扑,结果,败城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般,手肘往后一屈,直奔他的鼻子而来。他措手不及,赶紧扭过脑袋,败城的手肘却还是擦中了,顿时打得他眼前一黑。 败城出手却不停,接二连三的过来了,知乐一边躲一边喊:“小爹,为什么打我?我不爬窗了!我再也不爬窗了!我错了,别打我!小爹!小爹!” 最后,知乐干脆站住了,硬生生看着败城的拳头过来,就是不躲。 败城的拳头在知乐的鼻子前停住了,他瞪着知乐紧闭着眼睛的脸,即恨自己的不理智,又恨知乐的天真,这种憋屈的感觉太难受了。因为他是大人,因为他成熟,所以,他必须得压抑自己,必须得走“正路”,即使他想走“邪路”想得不得了,但为了知乐好,他还得做出一高姿态,大义在手的模样。 “小爹?”久久没感觉拳头落在脸上,知乐睁开一条眼缝,怯怯地道,“小爹,别生气了,我让你打。” 知乐这付样子,实在是让败城无可奈何。他心里那个恨啊气啊,可是,最终,他还是改拳为抱,把知乐抱进了怀里。 “小爹。”知乐立刻反抱住败城,用力蹭了蹭,小声道,“小爹,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做得不好吗?还是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啊,小爹,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 “没有。”败城恨不得大哭一场,“没有,你做得很好,你做的没错。” “不对,我做错了。”知乐更加肯定了,这样的败城他从未见过,“是不是我带兵带错了?女兵的成绩不好吗?” “不是,她们很好。”败城深呼吸口气,把郁气和胡思乱想全部憋回去,“你也做得很棒,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你……喜欢李妮,也是正常的。” 败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啊说,直到知乐拼命摇晃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小爹,你不喜欢李妮吗?” 败城一怔,心里突然有个地方通透了,他小心地道:“我为什么要喜欢李妮?” “她的成绩很好啊,对我也很好。”知乐笑起来,“她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我。” 败城沉默了下,问:“所以你很喜欢她?” “是啊。”知乐兴奋地道,“第一天晚会时,她在台上表演的可好笑了,我还叫你看呢,她的脸和柚子好像,超圆!小爹,你不喜欢她吗?她是个好兵,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女兵那么娇气,她的成绩是最好的!” 败城脑子里的结似乎一下子打开了,他张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她训练成绩好,还给你东西吃,所以你喜欢她?” 知乐猛力点头:“是啊。” “你也希望我喜欢她?” 知乐更加猛力点头:“是啊是啊,你不是说好苗子难得嘛!” “那你这段时间干嘛不来找我?” “你忙啊。”说到这个,知乐就撇嘴了,“你经常忙得都不理我,而且,带她们女兵好麻烦,她们总是问我这问我那的,我凶她们都没用。” “那你晚上……咳,为什么不来找我,那什么?” 知乐立时笑开了:“小爹,你想洞房啊?那我们来……” “来你个大头鬼!”败城敲了知乐一个暴栗,“我问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来骚扰我了!?” “太累了嘛。”知乐马上抱怨开了,“我要给女兵训练,晚上回来还要学习,还要制订女兵的训练计划,好累人的小爹。而且,你都不愿意上我,我好累,上你就更累了。” 败城傻了一会儿,突然一拳砸在知乐的鼻子上。 “小爹,你干嘛?”知乐嗷得叫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捂着鼻子,拉长了语气可怜兮兮地道,“又打我?” 败城手指着知乐,“你”了几声都没你出话来,最后,他仰天长叹一声,捂着脑袋哀叹:“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崽子!” 知乐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儿,一脸的迷糊劲。 败城蹲了会儿,站起来后神色却一下子活了,他捏了捏知乐的鼻子,问:“疼不?” “疼啊,怎么会不疼啊。”一看这模样,知道电闪雷鸣过去了,知乐顿时凑过去像是八爪章鱼般扒着败城闹腾,“小爹,你不气啦?” “我这气啊,生得真是算什么哟!”败城无奈地道,“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随便说喜欢别人。” “怎么?” “你长大了,说喜欢人女的,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 败城一瞪眼:“你非要我说出来是不是?” 知乐眨眨眼:“我真不明白。” 败城翻了个白眼:“误会你是像喜欢我这样的喜欢她们,明白吗?” 知乐张了张嘴,一脸恍然:“噢,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 “嗯,小爹你这段时间在吃醋啊?” “……” 败城恼羞成怒地敲了知乐一爆栗,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整天喜欢挂在嘴上,还不知道让多少人误会呢!” “没有啊,女兵们经常互相说喜欢的。”知乐这会儿也神气起来了,“她们都喜欢我的,这总不能说是和你一样的喜欢吧?反正我不是那种喜欢她们的!” 败城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们没你强啊!再说了,我说过要喜欢你一辈子的!” “……” 如果你如果以我为标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结婚了,败城默默地想。想完了,他的心里就晴转多云了。知乐还是他的知乐,那个小崽子,而且,小崽子果然是不会变心的! “臭小子。”败城把知乐拉过来,在发青的鼻梁上亲了口,小声道,“上我很累啊?” “嗯!”知乐现在对撒娇这种事得心应手极了,揽住败城的脖子说,“小爹,上我嘛。” 败城的眼神溜往门口,问:“你想要啊?” “想要。” “那我们去厕所!” 俩人钻进去,关上门,立时吻在了一起。好久不曾接触的嘴唇就像是两片磁石般互相吸引着,渴望着另一个人的抚慰与接触。当大鸟和小鸟互相坦诚相见时,都已经抬头敬礼,青筋毕露的展示着力量。 败城把知乐面对墙按住,兵荒马乱的摸出浴室柜子里的安全套,草草戴上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年轻的身体。那熟悉的挤压和包裹感,令他低低的哼了一声,知乐也跟着低吟了一声。 “小爹,疼……” “我慢点。”败城缓缓往前推进,一直到底,“叫我哥。” “哥,你慢点。” 知乐往后撅了撅屁股,下意识地想要挤出侵入身体的大鸟,却不知这样的动作更令败城发疯。第一下的撞击毫无预警的到来,撞得他叫了一声,随即又赶紧闭上嘴,收紧喉咙。 “乐乐,小声一点。” “哥……小爹,啊!小爹,你、你慢……唔嗯,啊!” 知乐的呻吟断断续续的,肉体撞击的声音却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快,败城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把知乐的手拉到头顶,尽力拉高这具年轻热情的身体,奋力开拓着紧窒的通道。对他来说,这是压抑了许久的释放,也是一种带着强烈个人气息的占有。 知乐并没有拒绝,他很高兴败城的举动,强烈的雄性气息抓住他,并且推举着他攀往高潮,舒服的感觉一下子冲上头顶,令他不自觉地迎合起败城的动作。 在灭顶的快感来临时,败城和知乐自然而然的接着吻,柔软的舌头交汇时,他也释放在了知乐的身体里。他缓缓地停下动作,留在知乐的身体里不动,一只手托着知乐的肋下,另只手摸去小鸟。 “你没出来?” “唔……”知乐正处于要射不射之间,懒洋洋地应了声,“还没。” “闭上眼睛。” 知乐很喜欢败城替他摸,粗糙的大手和淡淡的烟草味一起覆盖着他,引导着他的身体,那种成熟的男性气息是他所熟悉并且喜欢的。在他不安定的童年生活中,这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而在这前途未明的军营里,也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 释放的那一刻来临时,知乐闭着眼睛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浮动着,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呻吟着:“小爹。” 败城在知乐的脸颊上啃了一口,搓了下手里的白浊,有些好笑的道:“你这个称呼就是改不过来了是吧?” “唔?嗯……”知乐还在高潮的余韵中,随口应了声,“喜欢你,小爹。” 败城犹豫了下,叹道:“我也喜欢你,乐乐。” 第119章 这不是表白 俩人互相抱着靠在浴室的洗手池上,这一场短促的做爱对勤于锻炼的他们而言只是开胃菜。知乐“性”致正高,跃跃欲试地准备吃“正餐”时,厕所的门冷不防被敲响了,一个声音在外面说:“你们有完没完啊?” 败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抽,差点没把知乐的小鸟给捏爆了。 知乐是一瘸一拐的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没办法,要害部位被袭,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败城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怒冲冲地对彭宁吼:“你作死是不是?” 彭宁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知乐,道:“你才是作死啊,嫩草吃到部队里来了。” 这话一说,知乐倒没什么感觉,败城的脸挂不住了。把知乐送走后,关上门,他一把揪住彭宁的领口低吼:“什么意思?” 彭宁一脸淡定:“什么什么意思?” “你故意的是不是?”败城的眼中满是戒备,“你这时候来找我干嘛?” “没什么。”彭宁拉了败城的手两下,笑道,“我知道你们早上去越野拉练了,回来后你们俩都不见人,我就来看看。” 败城瞄了眼门口:“你怎么进来的?” 彭宁举起手,手指上挂着一个部队制式的多用途军刀。这玩意儿开锁不成问题,败城也会。他刚才精虫上脑,忘了堵门,就被闯了空门,此时一想,他顿时惊出一脑门冷汗,这要是个陌生人闯进来,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败城无奈地松开了手,拍了拍彭宁的领口,问:“你说你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原本想追你的,你会怎么想?” 败城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彭宁。 彭宁的脸只绷了一秒,就笑了开来,推了败城一下:“开玩笑的,我只是来给你送通知。不过来了后听见里面的声音,就当了会儿门童,你应该谢谢我。” 这话令败城着实松了口气,他扫了眼彭宁送过来的通知,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标着新开始训练的日期,其他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通知,不如说是个借口。 败城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得很,根本不敢看彭宁,既然对方没有挑明,又何必说清楚呢? “反正你也看到了,我和知乐是不可能分开的。” 败城瞪了彭宁一眼,这几天彭宁说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影响,说起来,还是他心志不坚决,被钻了空子。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特别对不起知乐,忆起知乐先前不还手的可怜模样,他顿时心疼得不行。 “行行行,你们不分开。”彭宁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就祈祷不要被人发现吧,以后再办事,记得堵门。”停顿一下,他语气诚恳地道,“你是个好兵,但社会并没有这么开放,我不希望你被迫退伍。你不可能一直运气好,总是能碰上同类,明白吗?只要暴露一次你们俩就都完蛋了。” 败城听出彭宁话里的真诚,点了点头,俩人都不吱声。对他们来说,从军人生是唯一的,离开了部队,生活是不成问题,但心境到底不一样了,像他们这般在部队里混了这么久的,心理上已经难以离开了。 彭宁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败城呆坐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决定把彭宁的事忘了。时间会解决一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补偿知乐。今天这么一对质才发现,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对知乐影响有多大,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知乐想上半天。 对这点,败城很高兴,但同时又很担心。 败城乱想的时候,知乐正偷偷摸摸从房里爬到楼顶去找小白脸,刚才的床上运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屁股有点火辣辣的,还是行动自如,毫无芥蒂。 寝室楼顶的平台是相连的,小白脸没事喜欢在上面晒太阳听音乐。一见楼道盖开了,他就知道是谁上来了。等知乐冒出了个头,他定晴一看,立刻笑了起来:“干坏事了吧?” 知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小白脸指了指锁骨,知乐低头一看,那里印着一个完完整整的吻痕。他赶紧扣好风纪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道:“你在这里干嘛?” “没啥,听音乐。你来了,就正好和你谈谈败城的事。”小白脸乐呵呵地道,“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知乐一怔,问:“谈什么?” “你没感觉出败城这段时间不对劲啊?” “看出来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白脸只是随口一说,拿这句话做个引子,他正等着知乐接话时,却意外地发现知乐不仅没有露出迷惑的表情,反而面露愧色。他想了下,意识到了什么,张大了嘴惊讶地道:“你知道?” 知乐轻轻点了下头:“因为我说我喜欢女兵。” 坏了,这是要坏事啊! 小白脸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咽了口唾沫,道:“然后呢,你怎么想的?” 知乐把下巴搁在栏杆上,有些迷惑地道:“一开始是有点的那种感觉,和喜欢小爹不一样的。反正就是想多看看,接触一下,不强烈但就是想,所以我才要去当教官,想接近点看看。” 小白脸不想听,他想逃走但不敢。今天的谈话,他下定主意绝对不透露半个字,这些话烂在心里也坚决不说! “放心吧,这种感觉在具体接触后就没有了。”知乐又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最喜欢的还是小爹!” 小白脸半天没说话,沉默好几分钟后才硬生生憋出来一句话:“那你说给我听做什么?” “你不是来开导我的吗?”知乐眨巴几下眼睛,“你到底找我来干嘛的?” “呃……”小白脸语塞了一会儿,猛然发现知乐脸上的笑和败城真是要多像有多像,生气地骂道,“操,耍我啊你?越来越像败类了,他把你都教成什么样了!” 知乐嘿嘿一笑,转身往楼下跑,进了楼梯口又冒出头来,道:“对了,有空帮我买安全套。” 小白脸顿时涨红了脸,骂:“自己买!” “我不知道在哪买。”知乐大大方方地道,“再说了,你有钱,我的钱都在小爹那儿。” “那让败城去买!” “他老买太显眼,反正你肯定会帮忙的是吧?” 小白脸看着知乐那张笑脸,憋了几次,最后还是憋出一个字来:“好。” 等楼梯盖盖上了,小白脸才猛然醒悟过来:靠,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买啊!?这不得找熟人带进来了吗?这种东西他妈的怎么能叫人带啊!等一下,难道知乐早就算计好的?不对不对,知乐怎么可能想得那么远! 不可能的,知乐没这么聪明! 知乐对于小白脸的“烦恼”毫不担心,溜回房间后,正好听见败城的敲门声,他兴冲冲地打开门,就被败城拉去了洗手间,脱了裤子捏住小鸟。 知乐“性”致勃勃地道:“小爹,要洞房啊?这次该我上你了!” 败城不答话,捏着他的小鸟看了半晌,抬起头来严肃地道:“训练开始前,你给我去把包皮割了。” 知乐傻眼了:“啊?” 第120章 成长 败城刚才摸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变大状态”下,知乐的小鸟也露不出头来。他这会儿仔细看了看,还是决定给知乐把手术做了。不然的话,以后整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不好看是小事,发炎就不好了。 不过,知乐会发炎吗?他这么长时间不也这么过来了?败城想着。 所有认识知乐的人,都对他强大的自愈能力感到惊讶,严寒与酷热对他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伤口也极少发炎,他的身体似乎对病菌有着天然的抵抗能力,连感冒都很少得。自从进了部队,除了受伤外,他是唯一一个从来没请过病假的兵。 有时候,连败城都怀疑知乐是不是从小被知老头在什么药澡里泡大,不然的话,怎么身体抵抗力会这么好?连对麻药的抗性都很好,简直是天生做当兵的料。 如今,败城终于发现知乐的“弱点”了,自然是要赶紧消灭,以免后患。另一方面,想“照顾”一下“生病”的乐乐这种邪恶念头,他发誓从来没有想过! 随着知乐的成长,在欣慰的时候,败城又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小崽子现在越来越不需要他了,他偶尔在担忧时,知乐却一付冷静的样子,有时候还和他顶嘴较劲,不服管。 看看,叫他去做个小手术,还问这么多。以前多可爱啊,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得不得了,败城不由得暗中感叹道。 “包皮是什么?”知乐的生理卫生课来自于澡堂里的荤段子,要说他不知道吧,他也知道点,要说他知道吧,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割掉?” “割掉嘛……”败城瞄了眼知乐求知欲旺盛的表情,道,“就是给你清理一下多余的皮肤,就像是指甲一样。” 这个说法简直可疑到爆,知乐立时皱起了眉头,问:“皮肤清理掉不会疼吗?” “不会的。”败城笑得像佛一样,“一点也不疼。” 知乐还是放心不下:“真的?” “真的。” “你割了?” “我不需要,我不长。”败城淡定地道,捏了捏手里的小鸟道,“总之,明天就去,新训练要开始了,正好可以在这之前恢复。” 知乐一脸的狐疑:“不是不疼吗?为什么还要恢复?” 败城沉默了两秒,突然喊道:“知乐!” “到!” “我命令你,洗澡休息学习,现在开始!” “是!”知乐答完了,憋了几秒,又换上付笑脸,“小爹,那在这之前,能不能给我上一次?” 败城不慌不忙地道:“你有套啊?” “有!”知乐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个套来,这是早先从小白脸那儿收缴来的,还是水果味的呢,他一心想着“孝敬”败城的,给教女兵的事给耽误了,一直没机会。 败城没想到知乐还真有,冷冷的瞪着那个套,肚子里悔翻天了。 “套哪来的?” “问小白脸要的。” 败城立刻憋红了脸:“这种东西不能向别人要!” “没关系,小白脸肯定会给的。”知乐笑嘻嘻地道,“反正就算被别人发现了,别人肯定也会觉得是小白脸在用不是我。” 这话在理。 败城一听之下就沉默了,在心里默默地为小白脸哀悼了几秒后,他果断开始耍赖皮:“今天不舒服,以后再说。” “就一次!”眼看着败城要走,知乐敏捷地扑上去,一把抱得紧紧的,“小爹,现在为什么你不要我上你了?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败城答了句,不吱声了。 因为疼啊! 第一次时,败城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知乐第一次后活蹦乱跳的,啥事也没有,他却像是拉了一天肚子的,不仅腿软脚短,还有些低烧,虽然很快就好了,但那种滋味他可不想受第二次。平时强壮的人,就越发不喜欢生病时的软弱,尤其现在知乐正处于男人一生中性欲和体力都是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还当下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瞪着知乐“春意盎然”的表情,败城戒备地扒着知乐的手臂道:“我忙呢!以后再说!” 还好,知乐也算懂事,败城这么一说,他只是犹豫了下就撒了手,虽然脸挂得老长,却没有再纠缠,低着头小声道:“好吧,小爹你去忙。” 败城成功脱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就见到知乐沮丧的身影,那个低垂着的脑袋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只不过是搬个板凳,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般。 败城狠狠心,转过头硬是走了几步,都快出门了,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知乐缩在板凳上的模样,又令他想起以前许多个晚上,俩人挤在一张床上时,在怀里熟睡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毫无防备的把所有弱点要害都坦露给他,却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防备重重。 知乐把败城视为最重要的,这种全身心的奉献,对他来说却是种幸福。 败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返回房间,拍了拍知乐的脑门,道:“去我那儿。” 看见知乐抬起眼来的惊喜模样,败城突然觉得,那点屁股痛也不算什么了。 这一次,败城把所有可能会被看见或者闯入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带着忐忑的心情上了床。他以为他可以适应,但当知乐真正进入时,他还是一下子拽紧了床单,紧咬牙关不让喊痛声冒出喉咙。 操,真太痛了! 败城是趴在床沿的,他查过资料,这是比较容易进入的姿势,他先前也是用这个姿势上知乐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度,或者低估了知乐的尺寸,明显的撕裂感令他忍不住小小的呻吟了一声。 “小爹,疼吗?” “不疼……” 知乐似乎迫不及待了,二话不说,立刻开始动作。败城这时候只想回到一分钟前,给说“不疼”的自己两耳光! “乐乐,乐乐慢点……啊!” 知乐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往那个敏感的地方撞去,一下子就让败城绷紧了身体。收缩的动作似乎给了知乐鼓励,他很快就觉得身后的人更激动起来,床铺都被撞得吱吱作响。 “小爹,我很快就好!” 后背上覆盖了一块热度,知乐倾下身,压在败城背上,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他这才发现,知乐的手快和他的一样大了。明明一年前,俩人的手交叠时,他可以轻易包住知乐的拳头,现在,知乐的手却死死按着他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无法挣脱。 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衬得低沉的呻吟和床铺的晃动更加暧昧。 当快感积累到磨灭理智的时候,败城必须得尽力忍耐才能不喊出声来,愉悦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时,他把脸埋进了床单里,不让知乐看见。小崽子在他的后颈和背后不住吻着,时不时用牙啃一啃,似乎在嚼着什么美味佳肴般。 俩人在床上滚作一团,粘粘乎乎的摸来摸去。肌肤饥渴症似乎恋爱中的人都会得,只要能碰触在一起,似乎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知乐习惯地钻进败城的怀里,搂着他一迭声的问:“小爹你舒服吗?” 败城闭着眼睛,胡乱敷衍道:“嗯,舒服。” “真的?”知乐还有些意犹未尽,拼命往败城身上挤,恨不得不分开才好,“我也觉得好舒服。小爹,以后都是我上你好不好?” 败城刚要答应,悠地睁开眼睛:“你说啥?” “都是我上你。” “不行!”败城瞪了知乐一下,想推开八爪鱼般的小崽子,却手脚发软,“那你以前不是说要我上你吗?” “我那时候怕你不要我。”知乐理所当然的说,“现在我不怕了。” 败城眯起眼睛:“现在为什么不怕了?” 因为我一说喜欢别人,你就会不高兴。 这句话知乐可不会说出来,他嘿嘿笑着道:“因为你不要我,我要你呀,这不就成了。” 败城默默地吐了口血,用力戳了知乐的脑门一下:“一边玩去,什么时候你打过我了,什么时候你就可以一直上我。” “真的?”知乐眼珠子一转,“怎么样算打过?” “以后再说。”败城紧了紧手臂,道,“我要眯一会儿,别废话!” 知乐笑了笑,也不追问,拱进败城怀里闭上眼睛。不久后,当败城的呼吸渐渐放缓,他像是没有骨头般慢慢地把手脚抽出来,溜下床,轻手轻脚地帮败城盖好被子,又趴在床边,看着败城熟睡的脸,看到舍不得走。 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小爹比谁都好看!我的小爹比谁都好看,比谁都厉害! 知乐想着想着,自个儿倒傻笑起来。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做贼般溜了出去,带上门。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管,只让败城一个人心烦了。睡在一起这样的场面万一被别人看见,那就麻烦了,所以,尽管想一起睡觉,他还是离开了。 知乐并不知道,他一走,败城就睁开了眼睛,看着那扇关上门,半喜半忧地叹了口气。 看来,知乐真是长大了。 第二天,手术室前,“长大的知乐”却死死扒着窗框,凄厉地尖嚎着:“我不要割包皮!” 第121章 我只相信你 败城计划得很好,知乐长大了,那当然要给予相应的“尊重”,不能再哄着骗着了,不然被拆穿了多尴尬,也不利于孩子成长嘛。于是,把知乐带去医院的路上,他就仔仔细细把这事给知乐解释了。 知乐当时很平静,非常正常,听的过程中一言不发。 败城说完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就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知乐毫不犹豫地道,“能不割吗?” “不能。”败城瞄了眼知乐,只看见一脸平静,没什么过激的表情,他暗中赞许,道,“虽然说不是大问题,但是割了好,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尤其是你这种半个月不洗澡,一洗澡就像是押刑场处决的,那个地方发炎很麻烦。我说你怎么就养不成洗澡的习惯呢?” 知乐委屈地道:“我洞房前都洗啊。” 败城敲了知乐一脑门,没好气地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唉,我跟你说,这个割了后啊,洞房的时间会更久。” 知乐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下,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每次时间都比我久。” 败城清了清嗓子,脸有些臊,心里又有些得意。俩人虽然在床上各有上下,但每次他确实都比知乐持久,就算没有特意去比,是男人也会不自觉的想到。哪怕知乐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也天然的希望能够更持久些,不止一次问败城到底是怎么做的,语言之直白,用词之大胆,每次都把他问得冷汗直冒,再三嘱咐知乐千万不能问别人。 “好,小爹你放心,我肯定听话!” 知乐这么一说,败城算是放下心了。到了医院,把知乐交到医生手上,自个儿就带着手机去休息室等了。军区医院,老兵领着小兵来看病的挺多,副班长和班长就是爹娘,一班兵个个都要操心,医生也没在意。 没想到,败城小说刚看了第一节,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传遍整个医院,不少房间都探出脑袋来,好奇的打探着。他直冲向门诊手术室,闯进去后发现知乐不见人影,手术床下面,一柄拖把正不断攻击着围在旁边的医生护士…… “知乐,出来!” 拖把一下子停了,慢慢地缩回床下,不一会儿,知乐可怜巴巴的钻出来一半,不动了。 “出来啊!” 知乐哭丧着脸,小声道:“没穿裤子。” 知乐嘴角抽了下,厉喝道:“你以为医生没见过呀?给我出来!” 知乐这才慢腾腾地从病床下爬出来,双手还捂着关键部位,一脸别扭。 败城尽力忍住笑意与怒火,道:“怎么回事?” “她要割我!”知乐一指护士,一边气势汹汹的说一边躲闪,“她用刀子刮我的皮!” “那叫备皮!”军区医院护士都是气势十足的,闻言一瞪眼,怒道,“谁要刮你的皮了!你皮几钱一斤啊?又不能榨油!” 知乐毫不示弱的瞪大眼,反问道:“那你用刀子刮什么!?” “刮毛!” 知乐皱起眉毛,憋了会儿,小声道:“我没多少毛。” 败城的爆笑就快要嘴边了,深呼吸几下,拼命把笑意憋回去才道:“没多少也要刮,不刮干净会感染的!” “不会的!”知乐捂着小鸟直往后退,贴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辩解道,“不会感染的,真的!” “你是医生啊!”一直被忽视的医生终于火了,刚想开骂,看着知乐蹲那儿望他的样子,很有些抵挡不住,犹豫了下,一转头指着败城道,“你这个军官是怎么带兵的啊!?怎么也不和他说清楚,啊?你这不是给我们工作添乱吗?” 败城有口难辩,瞄了眼医生领花上的二条杠,咬了咬牙,把气吞了回去,低声下气地道:“医生不好意思,这小子没见过世面,不怎么懂事,我来和他说说,啊?” 医生和护士出去了,败城走几步,蹲到知乐面前,叹了口气,道:“你啊,昨天还觉得你长大了,今天你就给我丢这么个大脸。” 知乐畏畏缩缩的道:“小爹,我不割了行不行?” “都来了,为什么不割?”败城伸出手,“过来。” 知乐瞄了眼败城的手,没往前,反而往后直缩,猛摇头:“不要。” 败城提高了声音:“过来!” 知乐更往后缩了,拼命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小爹我以后再也不上你了,你别割我的小鸟。” “胡说八道什么!”败城哭笑不得,“不是割小鸟!” “就是!就是割小鸟!” 败城打量了知乐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臭小子,装可怜是不是?出来!” 知乐一看被识破了,立时往门口窜去。败城的速度也不低,一转身就扑到了小崽子光溜溜的下半身,只可惜,知乐的两条腿确实没什么毛,他抓了几下居然脱手了。小崽子乘机窜到窗边,一把猴上窗,抓着窗栅栏就开吼:“我不要割包皮!” 败城一看,这是没辙了,武力压制呗! 医生护士本来在外面看热闹开心呢,就听里面一阵噼里啪啦,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一地,还夹杂着怒骂和求饶。他们赶紧闯进去,就看见那军官把小兵压在地上,膝盖压着背,反剪着手,冲他们尴尬的道:“医生,能用全麻吗?” “不割!我不割!” 知乐像泥鳅般往床下爬,被败城拍了把屁股,骂道:“别动!” “我不割!” “我陪你!我陪你好不好?”败城用力把知乐的脑袋抱在怀里,不去管下面乱蹬的腿,对医生大喊,“医生,有没有麻醉啊,这小子油盐不进,说不清!” 医生:“……” 护士:“……” 最后,做手术时,败城把知乐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捂着他的眼睛,不让看才做完的。当然,麻醉剂没给用,因为没麻醉师,用的是安眠药。即使这样,知乐还时不时要动一下,那付样子,活像离了水的鱼般垂死挣扎。 整个过程中,知乐一直在败城怀里哭,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仿佛马上就要死了般。说的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我再也不偷吃的”,又或者“小爹我错了,别刮我的皮”,还有“我最喜欢小爹了,别割我的小鸟,我再也……”,后面的话被败城捂住了。 手术完,医生又给了颗安眠药,并且再三嘱咐“顶多这一颗,不能再加了”。灌了药后,小崽子终于累了,乖巧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睡觉。 败城忙出了一身臭汗,看着知乐睡得快活劲儿,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胖起来的脸颊,骂道:“你啊,活该在我面前做一辈子儿子!” 说完,败城一边恶寒一边笑,踩下油门往军营驶去。 知乐养伤的这几天,败城就没安生过,每次只要他一露面,小崽子就气呼呼的翻身,只留下屁股给他。给吃的,吃;给喝的,喝,就是不理人,别人来探望他,每次都说“小爹要割我的小鸟”,搞得败城得了个“割鸟魔王”的称号,气得七窍生烟。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知乐不是不懂事,这小子什么都知道,精得很,不轻易露底。只是,越这样,他越是不明白。 “不过是做个小手术,你看你闹的!”一边给知乐削梨子,败城一边道,“你到底怕个啥?” 知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转过身给败城个后背,半晌后才小声咕哝:“我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躺在别人面前,那些医生护士万一割错了怎么办?割坏了怎么办?” “现在不是没坏吗?” “那是因为有你在。”知乐又翻过来,在床上划啊划,横过身体把脑袋搁上败城的大腿,“我看见你才能安心。” 败城没说话,摸着刺毛脑袋,叹了句:“有空我给你修修头发,又长了。” 知乐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满操场追杀嘲笑他的小白脸和捣蛋鬼,败城在一边看得直摇头。当他被叫去彭宁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不许提知乐的事,不许提割鸟的事。” 彭宁一脸平静,沉默了几秒后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败城面容瞬间扭曲了下,恼火地道:“你叫我来就是看笑话的啊?” “不是。”彭宁笑了下,道,“上面有个任务。” “演习?” 彭宁严肃起来:“实战任务。” 败城一怔:“要我们去吗?我们这算是什么编制,特种兵学院?” “这不是主要问题。”彭宁犹豫了下,道,“这个任务之所以转到我们这边来,原因是追捕名单里有个熟人。” 败城没说话,盯着彭宁。 “知红军。” 第122章 过去的故事 这个名字败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故意忽略,这个名字的出现就代表着没好事。他总是觉得知红军出现了,知乐就会离开他,所以总是无意识地回避这个名字,和知乐在一起时,也是能不提就不提“确认?” 彭宁点了下头:“百分百确认,知红军是警察系统的老面孔了,一露面就被认了出来。” 败城一怔:“这帮人干了什么?” “无恶不作。从贩卖人口到贩毒,他们在西南地区已经有黑社会迹像,还有境外势力的参与,你也知道,那块地方从来就不安份。” 败城心里咯噔一下:“知红军一直在里面?” “不是。”彭宁笑了下,“你放心,知红军是刚参加不久的,知乐和他们没关系。” 败城这才松了口气,板着脸想了半天,道:“为什么把这个任务给我们?”彭宁不说话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会是想让知乐去吧?” “上面的意思是用知乐说服知红军。”彭宁叹了口气,“知红军虽然这些年一直被通缉,但并没有再犯案,不然的话,他身手再好也早被毙了,现在不是英雄的年代了。他这次突然加入这个团伙,也令许多人怀疑。所以,上面想看看知乐能不能说服知红军做我们的内应,一举把这个团伙铲除了。” 败城一听,就不乐意了:“知乐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武警干嘛去了?” “这个团伙的规模太大了,而且有一些麻烦的势力。” “哪里人?” “哪里人还要提?”彭宁冷笑,“总之,这必须是一次秘密行动,知乐不想去也得去,你怎么和他说我不管,但他必须服从命令!” 败城也火大:“这命令太不人性了!” “这是讲人性的时候吗?”彭宁咆哮起来,“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连你的本职是什么都忘了!?老百姓养你是让你来谈恋爱的吗?他只要说服了知红军,能避免多少伤亡你知道吗?” 败城脸涨得通红,半晌后才大声道:“我强烈要求参加这次任务!” “随便你。”彭宁哼了声,“快滚!” 败城还想说什么,彭宁一瞪眼:“你还说?你走不走?不走我亲你!” 败城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到了寝室楼才惊魂未定的喘口气,彭宁这真是大杀器,根本无法抵挡。上了楼,看见知乐在桌子前学习,他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乐乐。” 知乐一抬头,眉眼立时笑弯了,书一丢就扑了上去,抱住败城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迅速在败城嘴上亲了口,小声道:“小爹,彭宁叫你干嘛去?” 彭宁的事败城没敢告诉知乐,小崽子现在还对庄元龙横眉冷目的,只要庄元龙一靠近败城,他就炸毛亮牙齿。要是知道彭宁不仅挑拨离间还占便宜,那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呢。 败城抓着知乐的板寸笑道:“没啥事,给我布置一下任务。” “任务?”知乐立刻兴奋起来,“演习啊?对了,我们新的分队怎么说?我还能和你一队吗?” “分队这个还没定。”败城敷衍道,“我们现在有新的实战任务了。” 一听这话,知乐就焉了,实战任务肯定没他份的,他连特战大队的基础学习还没完成呢,武器的用法、战术演练以及战术作风,小白脸、捣蛋鬼、于正轮着给他开小灶都没学完。时间紧迫,这时候来任务,他上场太不合适了,学院里这么多现役特种兵,哪轮得到他? “噢,那你参加吗?” “嗯。”败城犹豫了下,还是说,“你也要参加。” 知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抱住败城,不敢置信地道:“真的?我也参加?和你一起出任务?” 败城一点完头,知乐一下子窜了出去,像是疯子般大吼大叫的就要往下面冲,被他拉了回来。 “等下!”败城把知乐拉回房间,关上门,把人给板凳上按好了,他才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知乐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两手摆在膝盖上身体还是晃来晃去的,好半天也静不下来,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看他这付兴奋样,败城的“你爹有什么弱点”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了。 “小爹小爹!”知乐的身体抖得不停,“小爹,你说啊!” 败城犹豫再三,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以前?”知乐愣了下,“以前什么事?” “就是以前你和你爹一起生活时的事。” 知乐眨巴几下眼睛,奇怪地道:“就是那样生活啊。” “哪样?” “太多了啊。”知乐越发迷惑,“那么多年呢,你要问什么?” 败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随便,就说说你印象深刻的。” 知乐认真去想了,想着想着,许多往事就浮上心头,想得他笑了出来。 “小爹,你不知道,老爹很喜欢抽烟,有时候在林子里没有烟抽,他就卷叶子抽。那叶子太臭了,他抽出来身上一股子味道,走哪带哪,不要说狗了,我都能闻出来。他没办法,就每次泡到河里抽,抽完了泼泼水再走。结果,有一次他没选好河,上岸后下半身全是蚂蝗,他就叫我用打火机替他烧屁股后面的,我一不小心把他的内裤烧着了,他又跳回河里去了,上了岸后追了我好久。” 知乐咯咯笑得很开心,败城呵呵笑得很酸涩。 “还有啊,他说我小时候老是哭,有时候他被人追急了,我又老哭,他就把手指头塞我嘴里,结果我习惯了,等长牙后还是咬,咬得他手上全是印子。后来他就给我塞肉,养得我特别喜欢吃肉,他有段时间老是饿肚子,因为肉全给我吃了。” 知乐笑得眼都眯起来了,败城笑得勉勉强强。 “还有一次,有个女的非要抱养我。老爹说他本来都走了,我就一直哭一直哭,他舍不得,就又回来了,那女的却不肯还了,他就把我抢走了。那女的就骂他是抢孩子,一村子人都跑出来打他,吓得他赶紧逃走了。” 败城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愁眉苦脸的。知乐倒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本就是想逗败城开心,看败城的眉毛都快成倒八了,他赶紧住了嘴,小心翼翼地问:“小爹,你到底要问什么呀?” 你这么说,还让我怎么问? 败城苦啊,愁啊,闷了半天,他强撑个笑容,道:“那什么,我就是问问,我们,呃,那什么,要忆苦思甜嘛。” “啊?”知乐一头雾水,却还是认真想了想,“我觉得没什么苦的,除了吃不饱外,其他都挺好玩的。小爹你别生气啊,我觉得比在部队里有趣多了,部队的生活太无聊了。” 败城一听,更不舒服了,问:“那让你再过这样的生活,你愿意吗?” “不干!”知乐直接蹦过来,粘在败城身上,道,“我有你了嘛,你在哪我在哪,再也不走了!” 这下子,知红军的事败城更说 第123章 集合出发 知乐有多喜欢知红军,败城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时很少提起知老爹。偶尔,他会从知乐的言行举动上感觉出来——熟悉的举枪、标准的特种大队射击动作、还有老式军体拳,即使不说,知乐身上也有着许多知红军的痕迹。 毕竟是父子啊,败城有时候会忍不住这样想。 败城其实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改掉知乐的举枪动作、教他新的军体拳、习惯用夜视仪而不是用听觉、学会用电脑地图而不是纸质,一点一滴的,知红军的印迹越来越少了。就在他觉得差不多,知红军这个人出现了。 名字就能看出来知红军受到了父母怎样的期待,从档案上看,知红军十六岁就进了部队,从警卫部队到侦察连再到飞龙,标准的草根兵升迁之路。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他要么殉职要么退伍,现在也该成家立业了。 知红军犯的罪非常普通,训练时把战友打死了。这种事不并罕见,一般来说不会被判刑,因为大多是意外。然而,他却在审讯时承认是故意杀人。如果他不承认,几乎不可能定罪,即使如此,他仍然因证据不足而被轻判。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知红军从军事监狱越狱了。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算是大案了,然而,知红军在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只是一直逃。在逃期间,他身边多了个孩子,那就是知乐。 一开始的围捕非常频繁,在这之后,逐年减少了。一来知红军的危害性不大,二来许多人认为当年知红军犯的案非常蹊跷,甚至有他其实是背负了秘密任务的卧底这种传言。 遗憾的是,知红军至今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不过是个逃犯。 “你喜欢你老爹吗?” 当败城问出这句话时,知乐终于感觉到异样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次的任务,和你老爹有关。” 败城这句话说得艰难无比,知乐从他不时交握的双手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怔了几秒,问:“是去逮捕老爹?” “不是。”败城赶紧否认,“你老爹最近参加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一直在西南地区壮大。上面觉得,你如果能够说服你老爹,就能够避免许多伤亡。这是立功表现啊,如果你老爹答应,说不定通缉犯的名头就没了!” 知乐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于有一个逃犯老爹这种事,他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战友中知道的也仅限原来特别班那一批,他们不提,谁也不会知道。 “乐乐你愿不愿意?” “去说服老爹做卧底?” “嗯。” 知乐能看得出来,败城在撒谎,尽管语气非常注意,但他就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微妙的直觉,属于最亲近人之间的关系。 “真的吗?” “什么真的?” “小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对我说?” 败城犹豫了下,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这次任务,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去,这是命令。”想了想,他又赶紧补充道,“我也会去的,我陪你。” 小爹,我不希望你去! 知乐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只不过,理智让他忍住了。 “小爹,那我们就去呗。”知乐站了起来,撑出个笑容,“这是任务嘛,我的第一次任务!” 败城看着知乐笑容满面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应该有许多话要说的,知乐恐怕也有吧,但是,最后,他俩什么都没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投入训练。 晚上,熄灯号响过后,败城刚躺下,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爬起来窜了过去,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几声,外面回以定好的暗号。他这才打开门,看着知乐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怎么了?” “小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败城犹豫了下,开了门,把知乐拉进来。俩人一溜烟钻到床上去,盖上被子,脑袋抵着脑袋,脚抵着脚,互相搂在一起,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毫无保留地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知乐的心狂跳不已,他往败城怀里缩了缩,却还是不过瘾,干脆一口咬上败城的脖子,久久的咬着败城的喉结,那强而有力的脉动以及淡淡的烟草味像是镇定剂般,令他逐渐平静下来。当他松开口后,败城的喉结上现出一个明显的红印。 把这样的要害暴露出来,他知道,这是败城克制的结果。他心里掠过一阵温暖,伸出舌头舔了那红印好几下,直舔到周围皮肤都一样红了,他才郁闷地道:“对不起,小爹,我咬你了。” “没事。”败城亲了知乐的额头一下,“乐乐,我没关系,我喜欢你,你咬我我也喜欢你。” 知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蹭了败城好几下,才轻声道:“小爹,我害怕。” 败城的手臂搂着更紧了些,道:“不怕,乐乐,我在呢。我陪着你。” “万一老爹不认我了怎么办?”知乐皱着眉头道,“他要是讨厌我了呢?他要是不愿意做卧底呢?我会不会要杀了他?” “别瞎说!”败城拍了知乐的背一下,“不会有事的。” “万一呢?如果他想立功,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吧?他那么厉害,却宁愿做一个逃犯。”知乐疑惑地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明明有许多路可以走。” 败城叹息一声,犹豫了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看着知乐脸上的迷惑,“这世上,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你老爹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爱你的。你想想,那么苦那么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可是,当你长大了,他却毫不犹豫地把你送来了部队,这是为什么?” 知乐不是傻瓜,稍一想就明白了:“因为他不想让我和他一样?” “他希望你能有一个好未来。”败城侧过身,把知乐整个抱进怀里,“他很爱你,所以,他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嗯。”知乐眉头虽然还皱着,语气却不再那么紧张,“我晓得的。” “总之,你这次出去,一切行动听指挥,明白吗?有什么责任我来担,你不要多想。” 败城又唠叨了几声,怀里已经响起了细细的呼吸声,他低头看了看知乐熟睡的脸,轻轻在还有着稚气的眉心印下一个吻。 我会保护你的,我的乐乐。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早操过后,彭宁点名要知乐和败城来办公室集合。 第124章 知乐的的迷惑 说实话,败城有点害怕彭宁。彭宁总是对他粘粘乎乎的,要说真是性骚扰之类的话,也谈不上,但就是那么点小眼神小动作,令他坐立不安的。比如别人揽着他的肩膀,他根本不当回事,如果彭宁沾他肩膀一下,他立刻就会像是触电般跳出几米远。 彭宁只要一笑,败城就忍不住想起那天被“强吻”的事,立时就会面红耳赤。他也不知道脸红什么,按理说不过是嘴唇碰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一进办公室,败城首先扫一眼,确认这房间里不只他们俩后,这才放下心来。他并不知道,知乐一直在他旁边看着,微微有些迷惑,却什么也没说。 不久后,“小白脸”、于正、捣蛋鬼、庄元龙、孙治、“胃药”、周嘉还有吕勇都进来了。败城默默的数着,一共十人,正好一个满编制小队。他这才彻底明白,彭宁确实是讲正事的。 “我也不绕弯子了。”彭宁开门见山的道,“上面有任务,这次,我决定由你们十人来完成。只有一个小队,并不是攻击任务,是侦察任务。” “任务?”周嘉和吕勇原本都是队长,此时不约而同的面露疑惑,周嘉问,“我们是什么编制?” “这些菜鸟也去?”吕勇打量着小白脸他们。 “你们以中国特种作战大队的名义去,成员是我综合考虑后的结果。”彭宁道,“毕竟你们不是攻击任务,带菜鸟去见见世面也好。况且,带他们去也是有原因的。” 庄元龙等不及了,追问道:“到底什么任务?” “任务简报。”彭宁扔出一沓资料,“看完销毁。” 几个人面面相觑,敬礼后就退了出来。一出门,庄元龙就低声咕哝道:“我靠,叫我们来就是耍官威的啊?” 彭宁是“空降官”,相处时间又不长,也没有做过什么维护手下的事,自然威信不高。庄元龙之类的刺头更不服管,只不过在部队中,不服管也得听着。 “败城。”彭宁的声音传来。 败城一个激零,差点拔腿就跑了,却还是硬着头皮乖乖转身。刚要回办公室,衣角一紧,他回头一看,就听知乐道:“我在外面等你。” “你先回去。” 败城这么一说,知乐更不愿意了,坚持道:“我等你!” 败城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彭宁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道不好,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应付时,彭宁却已经“出招”了,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叫你过来就过来嘛,上级命令要服从!” 败城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彭宁猛然靠了过来,俩人的鼻子几乎贴在一起。他猛地往后一仰,急退几步,大声道:“你干什么!” “没啥啊。”彭宁一脸无辜,“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哪有。”彭宁淡定地道,“我只是看看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败城立刻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做了一半他才想起来,靠,扣着军纪扣呢! “你……” “我什么我?”彭宁的眼里满是嘲弄,“早提醒过你了,平时注意,不要上当,还是这么天真啊,一诈就被诈出来了!” “我在这方面没经验!” “没经验就锻炼!难道还要我教你?我很乐意,来啊!” 败城像屁股着火般冲出了办公室,一把拉起知乐就跑,直到寝室才停了下来,一付惊魂未定的表情。 “小爹,你怎么了?”知乐疑惑地道。 “啊?没,没什么。”败城努力装出一付镇定的表情,“没事,就是彭宁那个什么,这人太不正经了。” “不正经?” “嗯。”败城赶紧岔开话题,“那什么,你要准备出发吗?” “要啊。”知乐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顺着败城的口气道,“小爹你有空吗?” “没空。”败城拍了知乐的屁股一下,暗自感叹下手感真好,道,“去找孙治,顺便把小白脸、捣蛋鬼和于正都叫上,一起去听听。” 知乐一边走一边还不时转头偷看败城,就见到他的小爹扶着墙,一付后怕的表情。他满肚子疑问,听孙治说准备工作时也心不在焉的,被一卷纸敲到脑门上。 “想什么呢?”孙治看知乐的大脑门就不爽,“基础不好还不听。” “小爹好像有点怕彭宁。” 怕彭宁? 这个话题立时引起了一群男人的好奇心。 庄元龙首先不答应了,拍着桌子喊:“怎么可能!老大才不怕那个废物!” “别瞎说!”孙治一巴掌扇过去,“你这张嘴除了会惹祸还会什么?” “会吃!”庄元龙捂着脸咕哝道,“本来就不怕嘛。” 于正也皱着眉头:“不能吧?老大为什么怕彭宁?”在潜龙训练了这么久,他也改口跟着叫老大了。 “哪里是什么怕啊!”捣蛋鬼翻了个白眼,“就是下级对上级的尊敬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是官僚思想!”小白脸瞪了捣蛋鬼一眼,一片深沉的道,“我觉得啊,老大肯定是有把柄被抓住了。” 把柄? 一堆人开始发散思维,不过这倒提醒了知乐,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个说法最接近事实。一帮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他一溜烟跑了出去。此时是中午时分,败城在非作战时偶尔会在中午打个瞌睡,这是好机会。 知乐发现,败城在打瞌睡时总是特别警惕,即使在非作战期间也会如此。唯一的例外就是和他在一起时,败城会变得不那么紧张,有时候特别困了,就会以一种神游的状态来应付他的提问,偶尔答着答着,就把实话讲出来了。 从窗户爬上寝室,探头一看,果然,败城躺床上睡得正香呢。他悄无声息地爬进去,脱掉鞋子,小心地踮着脚尖,刚到床边,床上的人就一跃而起,一把锁住他的脖子。 知乐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拉到床上,轻声喊了句“小爹”。果然,锁脖的动作放轻了,败城掀开一点儿眼皮看了看,立刻放松了下来,躺回床上,咕哝道:“外边玩去,我睡会儿。” “小爹,我和你一起睡。” 败城没有多话,张开胳膊,知乐便一溜烟钻进去。俩人抱在一起,不一会儿,听着败城的呼吸放缓,他开始问话:“小爹,彭宁是好人么?” 败城没答,冷冷的哼了声,语气里道不尽的愤慨。 “彭宁做了什么?” 败城这次连哼声都没了,皱了皱眉头,抿紧嘴唇。 知乐越发觉得不对劲,靠过去耳语般叽咕:“彭宁做了什么?” 连续咕哝了几遍,败城突然骂了句脏话,收紧了怀抱。知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干脆抱着败城的脑袋,凑过去用力亲了下,想把败城亲醒。 结果,嘴唇刚一挨上,败城就是一巴掌过来,骂了句:“性骚扰有瘾了是不?” 知乐愣住了。性骚扰这词他是懂的,只不过,败城很少这样说他。俩人有了实质关系后,更从来不这样说了。此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实在太蹊跷了。他左思右想,琢磨了半天,猛然眼睛一亮——难道说? 败城睁眼后,条件反射地想翻个身——没翻成。 他睁开眼,打量了下周围,没错,他还在床上,只是,怎么衣服都解开了?他动了动手,立时发现被绑在床头上这一事实,用的是军装腰带,打的还是俘虏结,基本上以人力是不可能挣开的。 败城正奇怪间,知乐的脸突然闯入了视野中,他这才松了口气,道:“乐乐,给我解开。靠,这谁干的,太不地道了……乐乐?” 知乐也不说话,直接就动手开始扒败城的衣服。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装作正常的样子,不停的问,到变得赤条条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是你绑我的?你要干嘛?” 知乐不吱声,像是筛豆子一样把败城从头检查到脚,忙得满头大汗。败城本来想一脚踢晕小崽子,但看着他紧张认真的脸,又猜测是不是哪里不对,还是忍了下来,让抬腿就抬腿,让侧身就侧身,只是手被绑着,实在是难得很,他忍不住道:“乐乐,把我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啊。” 终于,知乐检查完了,把败城推得平躺,自己一跨腿坐到败城腰上,撑着败城的胸口,严肃地道:“小爹,彭宁对你干过什么?” 完蛋了,败城的脑中只剩下这么几个字。 第125章 我要上你! 败城是打定了主意的,绝对不能把彭宁的事说出来,说出来了,也仅仅只是造成知乐和彭宁间的对立而已,难不成他们还能亲回去吗?彭宁这种老油条,真是什么都不怕,哪有机会整到的?。 “乐乐,你先放开我的手,我们好好说。” “不放。”知乐稳坐败城腰,一脸镇定,“解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我保证。” “不信。” “……” 败城词穷了,额头青筋直冒,道:“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怕彭宁?” “他是我上级,我怕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对,感觉不一样。”知乐眯起大眼睛,瞳孔反射着窗户外的阳光,就像是一抹亮线般,颇有些骇人,“彭宁肯定做了什么你不能说的事,而且是不能对我说!” 败城心里像是打鼓般咚咚直响,面色变得严厉起来,挣扎了下,怒道:“乐乐,我限你十秒内给我解开!” “不然你要怎样?”知乐立时换上一付泫然欲泣的表情,“你又有事瞒着我!”见败城要开口,他赶紧补充道,“而且不是机密,就是一些无所谓的事!你不喜欢我了!” 败城脑袋都要炸了,骂道:“你再装!再装!?” 知乐扁扁嘴,眼圈还是红的,一脸委屈:“我不是装!” “变脸都没你会装!”败城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装的吗?表情和表情间变换不用过渡的吗?想哭就哭你是毛娃儿啊?” 知乐眨巴下眼睛,皱起眉头:“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我看小白脸装得很像啊。” “你能和小白脸比,你就是……”败城说一半住口了,知乐眼中聚集起风暴,一付风雨欲来的恼怒神情。 “我就是不如小白脸!”知乐附下身,一口咬住败城胸前的乳首,含糊不清地道,“可是我能这样咬你,小白脸就不能!” 败城简直是哭笑不得,孩子气而充满色欲的占有方式,真心让他有点受不了。他把双腿曲起来,试图掩藏升旗敬礼的大鸟。遗憾的是,知乐坐得实在太紧密了,屁股往后一靠就察觉了出来,吐出咬红的乳首,凑到败城脸前眨巴着眼睛道:“小爹,大鸟有精神了。” 败城一付恼羞成怒的表情,多少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左右为难了半晌,他还是骂道:“解开,我的手麻了!” “你告诉我彭宁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骗人!” 俩人的对话又陷入无聊的循环之中,败城开始挣扎起来,至少翻个身就好多了。不过,知乐可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况且,小崽子还占有地利,一个屁股墩压在他的胃上,就让他喷着气躺回床上。 大眼瞪小眼一会儿,败城无奈了:“你准备就这么一直坐着我啊?下午不训练了?不怕人看见?大白天呢。” 知乐一脸的恍然大悟,跳下床把窗户关了,窗帘拉上,门堵好,全部防卫措施都用上,然后,再跑回来,坐回败城腰上,道:“这下行了,没人会看见了。” 败城吐血的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忍不住骂了出来:“操,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反刑讯老子又不是没练过!” 知乐眨巴下眼睛,低头往前坐了坐,道:“小爹,我这算是刑讯你吗?” 败城怒道:“当然算!” 知乐露出愧疚的表情:“小爹,我不想伤害你的。” “那就赶紧解开!” “我都说了,错过这次机会,你肯定更不会告诉我了。” 知乐说得对极了,败城呼了口气,把喊“救命”的冲动压回胸中,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知乐是真为难了,他即没有受过刑讯训练,也没有受过反刑讯训练。眼下,人是逮着了,但怎么把人的嘴撬开,他是两眼一抹黑啊。 左想右想,知乐附下身去,开始亲起败城。败城的嘴闭得紧紧的,显然一点儿也不领情,他却不气馁,像是舔着冰淇淋般不断吮吸着败城的唇,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安静的房间全是他搞出来的啾啾声。 败城想闭上眼睛,可是看不见,亲嘴儿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他一睁开,知乐红舌头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连知乐鼻尖上的薄汗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眼皮的颤动而不时扇动。这付场面令他的血脉贲张,没一会儿就喘起粗气来了,更不用提双腿之间不争气的大鸟了,早就支起了小帐篷。 “小爹,告诉我嘛。”知乐舔了一会儿,见败城盯着他不动了,立时开始拖长了声音撒娇,“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保证?” 知乐眼睛一亮:“保证!” 败城呼呼的喘了几口气,之后,又突然问道:“也保证不会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 “保证。” “骗人是不是?” 知乐答得绊了一下:“不……是。” 败城哼了声,冷笑道:“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知乐这下子也恼了,叫道:“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的!我和你不是最好的吗?你还能和谁最要好?” 败城吐血的冲动和大鸟想要干点什么冲动的一样强,道:“你快解开,我的手真麻了!” 知乐看了看败城的手腕,确实出现了青紫,赶紧去解俘虏结。 败城看见知乐手上拿下了武装带,逮着机会,双腿一分一错,夹着知乐的腰就把人压倒在床上了。没想到,他一挣,手还是纹丝不动。 知乐在床上挣扎了会儿,再爬起来时一付激愤的模样:“你骗人!” “我骗你个大头鬼!”败城像活鱼般跳了几下,怒道,“你还绑了什么!?” “鞋带!” 败城抬头一看,果然,在武装带下面还裹着一层鞋带。他又是欣慰又是大怒:这狡猾的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儿子不可能这么坏! 看着知乐亮着一口白牙,如同炸毛的豹子般爬上来,轻轻地坐在自己肚皮上,败城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咽了口唾沫,温柔地道:“乐乐,把我先解开好不好,你绑久了,我的手要断的。” “我计算好时间的,不会有事!”知乐坚定的道,“小爹,我好伤心。” “嗯嗯,把我解开,小爹疼你好不好?” “我不要你疼。”知乐恶狠狠的道,“我要上你!” 败城很想就此眼前一黑晕过去算了——这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 第126章 喜欢和尊重 “乐乐,乐乐,我们有话好好说,是吧?”自个儿“身无寸缕”,敌人“全副武装”,败城自然不敢再硬碰硬,赔着笑脸道,“你把我解开,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不好。”知乐似乎铁了心般,“你说出来我就放开。” 这时候了,败城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但他就是不想让知乐如愿!这关于他的脸面,太难看了啊! “你真要上我?” “是。” “没套了。” “没套就没套!” 如果单纯以身体感觉来说,败城并不介意在出发前来一次,再这之后,他们就得去面对未知的情况,最坏的情况……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每一次任务都是生死决别,这是特种兵必须明白的常识。 只不过,他实在不喜欢这样被绑着,让他有种被侵犯的错觉,更不用提侵犯人是知乐,他莫名有种自己教育失败的沮丧感。 “乐乐,你要做就松开。”败城好声好气地道,“我又不是不给你上,是吧?” 知乐犹豫了下,似乎在考虑,可是,当他感觉败城夹着他的腿收了下后,又坚定了信心:“不,我就要这样做。” 败城无奈了,厉声道:“你别以为我真没办法了!” “小爹。”知乐一见势头不对,立时软了下来,道,“让我上嘛,下次你绑我,我让你上。” 败城沉下脸道:“我不喜欢这样!” 他打定主意,如果知乐再“执迷不悟”就采取行动,宠爱是一回事,恃宠而娇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证明,败城的教育还是成功的。知乐慢慢的低下了头,解开败城的手腕后就可怜巴巴的道:“对不起,小爹,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败城活动着手腕,阴沉沉地盯着知乐,一时间也没动,就这么躺着。 “知乐。” “嗯?” 乘着知乐抬头看过来的空,败城一拳就锤了过去,锤完了还不解气,道:“你今天要是做了,有你好看的!” 实际上,他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惩罚知乐。毕竟,他自己也有了反应,这无疑对知乐是种鼓励。他认为这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但知乐不懂,每次大小鸟一有精神了,知乐就会主动要求洞房。 知乐捂着脸颊,也不敢顶嘴,闷闷的点了点头。他刚要从败城身上下来,又被败城一把拉住,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上了我就能对我发号施令了?上了我我就听话了?” 知乐往后缩了缩,显然被说中的心事。败城一看之下气得不行,骂道:“是不是小白脸告诉你的?” “也不是。”知乐小声嘀咕,“但是,以前小爹你不是也要我上你吗?这不就等于说,上和被上的地位不一样,你怕我吃亏,所以才非要我上你。” 知乐这话一击中的,败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干瞪眼,想了想,说:“行,那你来上我!” “啊?” “就这样,你来上我。” “小爹……” “你上不上!?” “上。” 知乐忙不迭的点头,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了,这方面的乐趣自然也知道,有机会尝鲜为什么不尝?败城的腿已经缠在他的腰间,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他倾下身,磨蹭了一阵子,小鸟早就抬头流泪,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抚慰。 “小爹,真行啊?” “行,来吧。” 败城发觉,面对知乐时,他经常会做一些后悔的事。就像现在,知乐闯进他身体时,由于没有润滑,简直可以说是硬生生挤进去,不要说舒服,疼都疼死他了。他咬着牙,表情扭曲,半天没有吭声,就怕一松口就会喊出来。 没想到,知乐也是一动不动,就这么僵在那儿。他正奇怪间,知乐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小爹,好疼。” 败城这次是真的想吐血了,推了知乐一把,道:“我还没喊,你倒喊起来了!出去!” 知乐乖乖退了出去,俩人光着身体抱在一起,大鸟蹭小鸟的腻歪了一阵子,这才重新燃起点性趣。败城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用什么润滑,道:“起来。” 等知乐坐起来,败城趴过去,一张嘴就把小鸟含入口中。知乐一愣,推了推败城道:“小爹,脏啊。” “你也知道脏!?”败城没好气地吐出来,“对了,你洗澡了没?” “没……” 败城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量了下近在眼前的小鸟,自从割了包|皮后,小鸟每次起立时,圆润的前端都会暴露出来,粉色的蘑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像是假的般。每次看见知乐的小鸟,再看看自己的大鸟,他总是会想自己是不是色素沉着过多。 “小爹?” 败城对此的回应是直接咬了一口尖端蘑菇,虽然轻之又轻,却让知乐一下子往后缩去。他一把抓住,又吮了几口,感觉小鸟表面湿漉漉的了,这才重新躺下,道:“行了,快点!” 这一次总算是顺利了许多,知乐却是不知节制,一下子捅没至根部,败城的脸白了下,却还是忍住了呻|吟。 “小爹,对不起。”知乐也知道他冒进了,停下来让败城适应,“我慢点。” 俩人做了也许多回了,知乐在这件事上成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没有立刻用力,而是缓缓的动作,同时附下身去,不住吻着败城,沿着嘴唇一路亲至胸口。他似乎非常偏爱乳|首,像是小猫般舔个不停。 败城一巴掌扇到知乐脑袋上,骂道:“你小时候没喝奶啊!?” “是啊。”知乐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 “……” 败城也不说话,由得知乐乱来。身体内的敏感点被不住刺激,他早就把持不住,不住收缩身体,喘息变急,结实的腹肌也随之上下起伏。 这样的反应哪能逃过知乐的眼睛,他加快了速度,一只手托着败城的膝弯,另只手撑在败城头侧,更加用力的顶撞至深处。肉|体撞击声和黯哑的呻|吟声同时响起,快|感与暗中涌动的激情不断交汇,令他们一边拥抱一边接吻。 败城如同大海里颠簸的小舟,知乐就像伏在他身上的豹子,巧克力色的皮肤被汗水湿透发亮,侵入他身体里的东西却还在不住变大,狂跳的脉搏他仅凭下半身就能感觉得到。 “小爹,你真好看。” 败城本来侧着头,半闭着眼睛,听见这话,他喘了口气,一手揪住知乐的板寸拉下他的脑袋,另只手扶着他的腰拉了下,急声道:“少废话,快动!” 知乐的身材很漂亮,虽然偏瘦,但是倒三角十分标准,每次动作时,看着那已经有了形状的腹肌上不断变化的光影,败城只觉得胸腔里像是烧着一把火,烧得他按捺不住。 做到这会儿,俩人早把其他事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恨不得融在一起。知乐只觉得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那一处,包裹着他的那处温软而富有弹性,当高峰来临时,强烈的痉挛令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释放在败城身体里。 高|潮的余韵之后,知乐还不想出去,留在败城的身体里缓缓动着,一付意犹未尽的感觉。 败城只觉得腰酸背痛,踢了知乐的屁股一脚,道:“出去。” 知乐恋恋不舍的退出去后,又道:“小爹,我们以后不要用套了吧!” “不用套怎么进得去!”败城没好气的道,“又不是女人!” “像今天用口水啊。” 败城立时想反对,突然又想起,下次的话那不是轮到他了。瞄了眼知乐的嘴唇,想像着知乐伸舌头的场面,他顿时就有血液倒流的迹像。当下含糊地应了声,起身去厕所。 知乐坐在床上,看着败城走动时股间流下来的半白色液体,还有挺翘的臀部,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力量,小鸟又隐隐抬头。他闭上眼睛,握住小鸟,想像着刚才败城躺在他身下那付闭着眼睛,微皱着眉头的模样,还有随着他的撞击晃动的身体,不一会儿,他手里的小鸟就又抬头致礼了。 败城洗澡出来后,看见的就是知乐达到高|潮时的模样,他往后一步,退回厕所里,脑中全是知乐那一刻的陶醉表情,心里痒痒得不行。只不过,他是大人,不顾一切沉醉在这事上,那就不是他了。 等外面没声了败城才出去,知乐立时又扑了上来,俩人在床上滚在一起,互相亲了会儿,他道:“乐乐,刚才舒服吗?” “嗯!”知乐搂住败城,“舒服死了。” “那你会觉得我的地位不如你了吗?” 知乐一怔:“你为什么不如我?” “因为刚才是你上我。” 知乐明白过来,凑过去轻声道:“小爹,我错了。” “错在哪?” 知乐像是乖学生般答道:“谁上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 败城严厉的道:“喜欢是需要互相尊重的,我不希望性成为威胁的手段,我不愿意你就硬上,那叫犯罪!” “对不起。”知乐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我不会再这样了。” “嗯。” 败城心满意足的教训完小崽子,拍了下知乐的屁股,道:“洗澡去,该去训练了!” 当天一直到晚上,知乐都特别粘人。俩人偷偷摸摸“眼神”了一下午,晚上又实打实的腻歪到差点擦枪走火。一直到第二天起床,这腻歪劲才少了,当直升飞机轰鸣着降落在操场上时,知乐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 第127章 偶遇 十个人,并没有全副武装,只带了一些用于敌后的“小玩意儿”,“大家伙”都没带,况且也没法带。他们是去进行侦察,不是破坏任务。 几人鱼贯上了直升机,知乐来学院时是第一次坐飞机,那次的阴影不可谓不小,但是,无论知老爹还是败小爹,训练方法就是“你怕什么就练什么”。 来了学院后这段时间,败城特地联系了某部空军伞兵,硬是把知乐赶鸭子上架练会了跳伞。还有游泳,硬逼着他练,为此,他在水里陪知乐都泡脱了皮。知乐一看,更是加倍努力,一天之内50来回不在话下,只不过姿态太难看,被败城骂“敌人在几百米外都能被你溅湿了”。 军用飞机,没有舒服这种设计,只有靠着机舱两排横板凳,没扶手没靠背。几个老兵熟练的睡的睡,吃的吃,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观几个小兵,倒是坐立不安,脸色紧张。只有知乐,一上飞机就靠在败城肩膀上打起了瞌睡,淡定之极。 庄元龙看了看,小声冲败城嘀咕:“老大,你这崽子还算不错啊。” “得了吧。”孙治的眼神扫来扫去,扫得败城都发毛,“还不知道昨晚他干了什么呢。” 这话一说,败城赶紧乘着别人不注意上下瞄了几眼知乐,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孙治这家伙精得跟猴似的,他就怕泄露了什么。倒不是怕孙治泄露,但孙治毕竟不是GAY,就算关系再好,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没个准的,还不如不说的好。 这次任务简报所有人都看过,也都明白为什么要带上知乐和几个菜鸟了。此时,看着知乐闭着眼睛睡得很香,老兵们也就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正主儿不害怕才最重要,他们这些人经验再足,本事再高,也无法代替知乐的身份。 败城猜得出其他人的想法,心里只有苦笑——知乐哪是什么镇定,昨天耗费的“精力”太多,今天是累了。 直升机的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一阵剧烈的颠簸后,飞机降落在了西南的一个小军用机场。早有人在下面接待,一进机场,就拿出便装给他们换上,交付钱、背包、身份证明。 败城特别要求和知乐一起行动,彭宁也考虑到俩人“特殊”关系,给他们捏造了兄弟关系。在败城的简报上有一句手写的话,“你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旁边还画了一个笑脸,看得他哭笑不得。这个彭宁,真是一次也不放过调戏他的机会。想想他倒也能理解,大概是很少在部队碰上“同类”,难道有一个,自然亲近一点。 “哥!”知乐也熟读了简报,这样叫人对他来说完全没难度,语气亲热极了,“怎么行动?” “分头行动。我和知乐一组,小白脸和古建,孙子和龙龙,吕勇和周嘉,于正和胃药,三天后,勐龙镇集合。” 小队队长是败城,这一点周嘉和吕勇颇有点不服气,不过在看了简报后也不说什么了,只有败城最了解知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几人各位带上行李,像是普通人一般,或者坐公共交通,或者开车,分别进入勐龙镇。勐龙镇是个旅游业为主的边境城市,是陆路通往中南半鸟最近的镇子,人口复杂,像他们这样的背包客多得很。只不过,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腰粗臂圆,剃着板寸,又都是男的,就算刻意装成普通人,但人数一多,走在一起难免引人注意,分散是最好的方法。 败城和知乐是第三对到的,吕勇和周嘉自驾最快,坐火车的反而最慢,要到最近有火车的地方,再转客车。其他人也依着不同的交通方式依次到达,之后,败城轮番和其他人见面,商议进入金三角的方法。 在这里,他们必须编织起见面的“契机”,之后,分为六人和四人的方式进入金三角。他们已经决定,只带最低的防身武器过去,毕竟不是去捅马蜂窝的。之所以这么多人,一来有锻炼队伍的意思,二来,六人队也只是在梯次接应,真正去腹地找人的,也只有败城、知乐、周嘉和孙治,几个菜鸟为了不能真正深入行动还不开心了一阵子。 败城在镇上的几个景点装模作样的转了转,吃了顿饭,喝了次茶,回到旅馆后,知乐已经快憋出毛病来了。真正见到败城的那一刹那,他差点儿腿软,直接奔上去一把抱住人就不撒手了。 在来之前,知乐认为自己“身经百战”,根本不怕什么。事实也是,一直到了勐她龙镇,他都淡定得很,左看右望的,就像一个真正的背包客。只不过,当败城出门,他一个人呆在宾馆时,脑中的思绪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 如果败城遇上小偷强盗呢?撞上认识他的呢?或者部队中的熟人呢?还有碰上车祸呢? 这几样都是侦察任务中,除了武装冲突外可能碰上的麻烦场面,败城反复提醒过该怎么解决。可是,败城出去了,知乐就忍不住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他抱着手机,生怕有电话来,浑然忘了时间,差点连装病叫服务员的事都忘了。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总得装个像个游客吧?”败城对知乐的心理明白得一清二楚,撑着大脑袋把小崽子拍开,道,“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知乐吃着东西,一付焉焉的样子。败城看得心软,但这时候,他不能再宠着知乐了,板着脸道:“挂什么脸?这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吗?” “不是,小……哥。”知乐匆匆咽下嘴里的饭,道,“我只是担心你。” “你担心什么!”败城没好气的道,“这还是在中国境内呢,要是出去了,你还不急疯了?看看你的样子,毛毛燥燥的,一点儿担当也没有!你这样,怎么完成任务?” “嗯。”知乐低下头,“我会注意的。” 败城也不好多说,自个儿上床睡觉了,在烈日下奔波了一整天,他也需要养精蓄锐。知乐吃完了饭,探头探脑的乱看。在旅馆装了一天病,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他当然难受。以往这时候,找败城“大战三百回合”,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的,都是极好的锻炼,但在这地方,他可不敢动这念头。 “小爹,我出去走走。” “别走远。”败城嗯了声,“记得装病。” 知乐病恹恹的出了旅馆,在街上瞎走。镇子不大,他围着旅馆转了几圈,就把布局和道路都记得一清二楚。正找着有没有超市时,斜地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他反应也够快,随手一挡,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第128章 误会 知乐完全不认识这人,陌生的面孔。他的记忆力很好,见过一面,说上几句的,隔好多年他都还记的。可是眼前这人他敢百分百打包票,绝对没见过。 陌生人似乎是要拍知乐的肩膀,看清楚之后也是愣在那儿了,一脸奇怪的神情,却还是盯着知乐看个不停。他看了没几秒,知乐就毛了,装出一付害怕的样子道:“你要干嘛?” “啊,喔,没事没事。”陌生人迟疑了下,赔出个笔脸,“认错人了。” 陌生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知乐从小走南闯北,听过这口音,并非本地人,而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凡是可以出国的口岸,大多天高皇帝远,漏洞不少人员混杂,知红军就爱往这些地方跑,连带着他也见识了不少。 知乐装出狐疑的表情小跑了几步,躲开那人的视线后,急转入一个巷子撒腿就跑,钻进一家小吃店,透过窗户伸长了脖子一看,陌生人已经不见了。这附近的地形他刚熟悉过,要躲过这次观察,除非是一路小跑,不然的话怎么样他都能看见。 知乐琢磨了下,越想越不对劲。 认错人?我根本没有在外面的熟人,认识的人都是部队的。如果是部队的,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就走呢?会不会真的是认错人了?把我和谁搞混了?我和谁长得……咦? 知乐第一反应是去找败城说说,可是,他本来就是来附近溜弯的,觉得没多远就没带手机,这时候回去,陌生人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了。他想来想去,最终掏出十块钱,拜托小吃店的老板去给宾馆的败城带句话,自个儿往着可能的方向追了过去。 知乐长了张娃娃脸,虽然晒得黑了点,但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正是在外面乱窜的年龄,晒黑点也正常。他装作和同伴约好却找不到人了,一路打听过去,果然摸着了陌生人的踪迹。一路急追,没多久就在一条繁华的夜市街上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陌生人急匆匆的低头赶路,似乎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知乐几步跑上去,快到时反而放轻了脚步。没想到前面那人停了下,似乎要回头,下一秒,却是拔腿狂奔了起来。 被看出来了? 知乐来不及多想,迈开腿追了过去。前面那人的速度居然不逊于他,追了一百多米,人车乱窜,双方的距离丝毫没有缩小。他有些急了,边追边扯开嗓子喊:“抓小偷!” 夜市上大多是小摊小贩,最恨的就是小偷,防不胜防,有时候一个不注意一晚上就白忙了。知乐这么一喊,立时有不少摊主注意过来,陌生人只顾拼命向前跑,冷不防旁边挥过来一条凳子,正砸在他的胸口。他条件反射用手一挡,却还是唉呀一声,往后一倒,摔地上打滚了。 知乐赶紧冲过去,一把揪着那人揍了几拳,喊道:“叫你偷我东西!” 他下手得非常巧妙,尽打在人体脆弱的地方,陌生人来不及说话,只顾得上嗷嗷喊,抱着肚子蜷着,却又立刻被他拖了起来,骂道:“走,跟我去派出所!” 热情的围观群众给知乐指路,他笑着道过谢后,拉着陌生人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热闹的地段。 陌生人这时候才缓过劲来,刚要挣扎,脖子上却是一紧,原本走在背后的知乐用一只胳膊挟着他的脖子,冷冷的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脖子扭断?” 那人挣了几下没挣脱,眼中的凶劲少了些,却是露出焦急的神色,嘴上说:“我说你这伢,简直是莫名其妙好哇?我根本没偷你钱!” “少罗嗦,跟我走。” “你再这样我喊了啊!” 知乐松开了手,绕过去,乘着陌生人要跑的机会,对着那人的喉咙就一拳。陌生人像是被掐了脖子般咳了几声,恶狠狠的瞪着他,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走!” 陌生人这才知道碰上麻烦,悻悻的往前走去。路过人多的地方时,几次想要浑水摸鱼逃跑都没能成功。论力量,知乐比他强多了,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 俩人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返回宾馆,一进门,除了败城,知乐还看见了孙治。 知乐怔了下,刚要开口,就被败城拉了进来,孙治马上冲了出去。 “后面没人了?”这话是暗示有没有“尾巴”。 “没有。”知乐当然有注意,一路上和陌生人装得有模有样,“我回来得很顺利。” “你怎么回事?”败城虎着脸,视线在俩人间来回打量,隐晦的道,“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去追人?你知不知道你可能遇上多大麻烦?什么熟人值得你这么追?” “这人说把我认错了。” 败城一愣,锐利的视线围着那人转了圈,笑了起来:“兄弟,不好意思啊,我这弟弟太乱来了。” “装!再装!”陌生人没好气的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有问题!” 败城想了想,开门见山的道:“走面儿的吧?” 陌生人也是一怔,极镇定的打量了会儿败城,皱起眉头,哑得嗓子艰难的道:“你不是武警,混哪条道的?” 败城翻了个白眼,道:“关你什么事?你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那人满不在乎的道,“不就认错人了吗?你这兄弟直接就把我拉来了。我倒想问问,这天底下还是不是法治社会了?” 这话说得洋不洋,中不中,古不古的,败城听得哭笑不得,道:“你把他认错成谁了?” “一个朋友呗。”陌生人笑得很痞,“怎么,难不成你们还认识啊?” “说来听听。” “李良。” “名字挺不错啊。”败城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不认识。” “那不就得了?”陌生人趾高气昂了起来,“你们这是犯罪,知道吗?非法囚禁,聚众斗殴,非法集会,故意伤害!” “哟,罪名说得挺标准,看起来有经验?”败城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告诉你,别跟老子在这里口花花。” 陌生人用小声音吼完了,站起来似乎要走,却被知乐堵了门口,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干嘛要跑?” 陌生人斜着眼道:“有人跟踪我为什么不跑!” “谁跟踪了你?”知乐不服气的道,“那条街人又多又吵,你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有人在跟踪你?” “我刚看见你的,又看见你了,你不是在跟踪我是什么啊?” “你没回头怎么看见我的?” 陌生人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路边的玻璃门上看见的!” 败城突然插嘴道:“你去夜市,不看摊子看路边的玻璃门干什么?” 陌生人一愣,吱唔了下,道:“老子高兴,爱看哪看哪,你管得着吗?” “我确实管不着。”败城平静的道,“不过,你这走面的,是人都能管你。” 陌生人一瞪眼:“什么走面的?谁走面了?我可没承认!” 败城笑:“你不是走面的,怎么知道走面是什么意思呢?” 陌生人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呢?” 陌生人立时闭嘴不吱声了,紧张兮兮的,半晌后发现败城没什么动作,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眼神开始在知乐身上转来转去,似乎看见了什么稀奇事般。房间里知乐守着门,败城在窗户的方向,他喊也喊不大声,等孙治返回,他越发老实了,坐椅子上低头“认罪”。 孙治点了点头,败城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听陌生人带话,什么“看见个熟人,去打个招呼”,他差点没气爆了。本来打算知乐回来一定要狠狠训一顿,可是看见多了个人进来,他立时意识到不对。 知乐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孩子,更何况,他在外面根本没有熟人,如果不是遇上重大问题,也不会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跑了。 不带手机的习惯,真要给小崽子改了! 败城一边这么想,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治这个陌生人。知乐能想到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人八成是把知乐认成知红军了。 知红军是个188的大汉,而且年纪也不大,才43岁,长了一双比知乐更水灵的大眼睛,外表颇年轻。败城看过照片,当时还和南默感慨了下,这么一个匪气的人,却长着这么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世界真是奇妙。 以前的知乐瘦小干瘪,当然不像,如今,他个子窜到179,一身肌肉结实有力,穿上衣服,剃了平头,咋一看和知红军还真有点相似。更何况俩人都是军人,有种难以形容的英气,就更加相像了。 认识知红军的人出现在勐龙镇,不管从局面还是他们的行动来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129章 老爹与小爹 败城有些举棋不定,一方面他没想到双方接触会这么快,另一方面,逮着人也是个麻烦。 知乐是肯定要和知红军接触的。知红军一看到他,肯定会想到军队的人到了,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更需要隐秘。如果知乐没把人带回来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既然看见了他们,就绝不能再放回去。 直接干掉是不行的,对方没有武器,而且目前看来是“守法公民”,即使是毒贩,也得要经过审判再吃花生米,他们是军人不是杀手。 如果关进局子里,这家伙要放个风声出去也不难,知红军一看自己的人被关了,知乐又出现了,哪还什么不明白?败城不认为一个逃亡多年的老兵会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听完知乐的描述,败城认为当时最恰当的处理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做。知乐迟早要被发现的,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发现,堪称完美,之后再找过去就不那么突兀了,完全可以说因为被认出来了,所以怀疑知红军在这里。现在这样,逮着的人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无奈之下,败城只得和彭宁联系,期盼能在当地警务系统里找人,协助行动。 彭宁一听,立时就问:“为什么要找警务系统的人?” “有点原因。” “逮着人不知道怎么办了?”败城不吱声了,彭宁阴阳怪气的道,“你们是不是太久没出动,只知道打打杀杀了?叫你们完成侦察任务,一上来就逮人干什么?打人头啊你们?这是在国内,不是在外面!” “我知道我知道。”败城低声下气的道,“那不就是什么,一时不慎嘛。” 彭宁说得倒也对,他们是军人,不是武警或者国安,像这种“文火任务”一般不是他们负责的。正常情况是别的系统把知乐借调过去,像现在这样,八成是彭宁考虑了知乐的特殊情况,做了手脚,抢来的这个任务,所以,他也理解彭宁的压力。 抢着要任务,最后却失败了,这简直是扇自己的耳光。尤其是特种兵学院刚刚成立,一次失败的任务足以毁掉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事物。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彭宁突然道:“是知乐逮的吧?” 败城更不吱声了。 彭宁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我说你有没有好好教小兔崽子啊?我告诉你,任务出差错我就开除他!本来他就没什么资格入队,是你硬要拉进来,说是有本事,有成长性,结果呢?本事没发现,祸闯了不少!” 败城硬着头皮一声不吭的听着,直听到一肚子火,他才道:“反正人已经逮回来了,现在怎么办吧!” 彭宁哼了两声,道:“我联络看看,等消息!” 电话挂了后,败城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恶仗般累。他口干舌燥的,刚想喝水眼前就出现了杯子,抬头一看,知乐正一付低头认罪的模样。 败城接过杯子,犹豫了下,道:“没事,不要太介意。” 知乐轻声道:“小爹,我又惹麻烦了?” “没有。”条件反射的说完,败城怔了怔,叹道,“其实你不该把人带回来的。” 陌生人在外间被孙治看着,败城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给知乐分析了一遍,小崽子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红着脸道:“我太傻了。” “你当时只是想着不能让他发现你,也是正常。”败城道,“其实如果你反应迟钝一些反而好了。” 知乐心事重重的坐下,想了半天后,突然道:“小爹,我能不能装作被你们追捕?” 败城一愣,明白了后就脱口而出:“不行!” “怎么不行?”知乐疑惑的道,“我们的任务一方面是拉拢老爹,如果拉拢不成功,那就要最大限度侦察白鹤的一切情报,我越接近老爹越方便。如果我是逃兵身份,那不是最好的掩护吗?” “白鹤”就是败城所要侦察的团伙,头目据说是个化学博士,年轻有为,却不知为什么参加了一个贩毒团伙。之后,在掌握了这个小贩毒团伙后,逐渐发展壮大,扎根在金三角,已经成为具有相当规模的黑社会组织,所做下的孽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向军事组织发展的迹像。 这样的情况,居然还极嚣张的往中国境内渗透,简直就是找死。 “我说不行就不行!”败城严厉的道,“这不是计划内的!” “彭宁不是说由我们来制……” “我说了不行!” 突如其来的怒吼令知乐一缩脖子,沉默了几秒后,才小声道:“小爹,你好歹告诉我为什么啊。” 败城缓缓坐下,头疼的道:“你这个方法是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知道吗?” 知乐闭着嘴许久,才慢慢的道:“你觉得老爹会害我?” 败城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分歧所在。 在败城眼里,这个组织里所有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没一个好东西,如果是真正动手,他开枪绝不会眨一下眼。 可是,在知乐眼前,那是老爹,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他的亲人,戒备谁他也不会戒备知红军。就算明白知红军未必是好人,但他始终认为老爹不会对他下手,反而还担心他不得不伤害老爹。 败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别人,他尽管能理解,但到底无法感同身受,还能保持冷静。可是,换作知乐,他只会觉得比本人更难受。 “事情都说不准的。”败城尽量用不确定的口气,“你也不能肯定会发生什么事啊,就算你老爹不想,但有时候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 知乐见识不够,但是他了解败城,这口气中的言不由衷他一耳就听出来了。低头想了想,他开口说:“小爹,老爹虽然犯了错,但还是有机会改过自新的吧?” “如果他愿意帮助我们的话……” “除此之外呢?” 败城不吱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他说“如果真要一意孤行,我就要收拾掉你老爹”吗?怎么可能讲得出口! 彭宁的电话非常及时的打来,减除了尴尬的气氛。当地警方答应协助工作,把陌生人关上几天。这当然是违法的,警方手头根本没有可以关押这家伙的证据,就算大家心知肚皮他是走面儿的。 陌生人被押走的第二天,败城一行就开始着手进入金三角。正常渠道就是游客了,败城、知乐、周嘉和孙治走偷渡,其他人则扮作游客,分散进入。 偷渡比知乐想像得要无聊得多,就一个乡民带着,翻山越岭的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钻过去,向导神秘兮兮的道:“好了,我们已经出国了。” 知乐讶异的道:“这么容易?” 败城拍了下知乐的后脑:“说什么呢?” 这当然是和边防打了招呼的原因,就连这个带路的向导,也绝不可能是真的乡民。听了知乐的话,他笑了下,道:“小兄弟想怎么着?直升机跟在屁股后面扫地吗?” 周嘉和孙治吃吃闷笑,知乐红着脸低下头。这三个老手一个比一个精,他这个小崽子,除了听话之外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败城凑到知乐耳边轻声道:“你觉得一般人能跟上我们的速度吗?” 这么一提醒,知乐才反应过来,这向导一路上跟着他们,居然半点也没降低速度。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普通人根本跟不上的。他懊恼的拍了下脑袋,轻声道:“小爹,我会注意的。” “细心观察。” 丛林很快就消失了,视野中出现了零星的花田。知乐张了张嘴,本来想问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向导看他这样子,笑道:“第一次来啊?这还是小的,你看,还有没收完的,要是成规模的,早就收光了,不过成规模的你也看不见就是了。” 知乐忍不住问道:“这都是罂粟?” 向导瞄了眼,道:“有些不是,有些是。” 这不是废话么?知乐瘪了下嘴,没再追问。到了有路的地方,几人都加快的脚步,没多久,小路就变大路,也有了车辆往来,咋一看,这里和中国任何一个普通农村没什么区别,只是车里或者偶尔出现的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车快到了。” 话音刚落,不远的公路边就出现一辆白色面包车,很旧,一个男人倚在车边上吸烟。一见向导,就把烟熄了,向着他们招了招手。五人一路小跑过去,那人对向导笑笑,道:“早了点啊?” “路上顺利。”向导道,“就这几位了。” “四个,数目对了。”那男人瞄了眼几人,漫不经心的道,“都是来办事的吧?” “这有啥问的?”向导不悦的道,“你又不是不懂规矩。” “一般情况下是不问的。”那人笑得更开心了,指了指车窗道,“不过,这次有点不同。” 三个老兵立时警惕的往旁边一让,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车门猛的打开,一双手闪电般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抱住知乐的脖腰,轻松地拖上了车。败城想要去抓,一柄枪口从车里伸出来,正对着他。 车里车外的人打了个照面,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第130章 第一次“交锋” 败城认识车里的男人,这张脸他想忘都忘不了,不仅仅是由于对方凶猛沉稳的气质,更由于那双和知乐相似的眼睛。有时候夜里一觉睡醒了,手臂里空空的,他会有种知乐被知红军抢走了的错觉。 知红军这个家伙,经历了多年的逃亡,风霜早就爬上了脸庞。可是,也正因此,他看起来充满了震慑力,绝不是一般小混混的窝囊样。某方面来说,败城有点佩服他,在国家机器面前一个人连粒灰都不算,就算没有被全力扑捕,但能够逃出来,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可惜,这身本事没用在正道上,败城感叹道。 知红军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盯了败城几眼,似乎在估量着眼前人的身份。他端着的枪极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给人的感觉,似乎只要败城动一根手指头,他就敢开枪杀人。 这阵势,一下子闹僵了,谁也没动没出声。好几分钟后,向导才很是愤怒的向守在车外的男人开口:“你他妈这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厚道了吧?大家都是走这条线的,你还想不想做?不想做大家一起完蛋!” “我这可不是黑吃黑啊。”男的苦笑了下,“这位爷的话,我能不听吗?” 向导瞄了知红军一眼,用外语说了几句,知红军根本没答,就像没听见般,直盯着败城道:“你和他。”他摇了摇胳膊肘里的知乐,“什么关系?” 从刚才开始,败城就在拼命想着该怎么化解局面。他有把握拿下知红军,毕竟,他们人数占优,而且,他相信知红军并不想伤害知乐。但是,如果他们真动手了,除了能抓获一个通缉犯之外,毫无意义,这次行动也肯定失败了。再深想一层,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埋伏什么人?知红军身上也有可能带着什么传信设备,情报太少,他只觉得头疼。 唉,这种任务真不该是我们来做。在心里嘟囔了句,他面无表情的道:“什么你儿子?他是我弟。” “你弟?”知红军冷笑了下,“真不好意思啊,老子没兴趣收儿子!” 听到这话,败城不由想到和知乐的关系,不自觉的抽了下眼角。 “老东西你罗嗦个屁啊?”孙治接口道,“放人!” 知红军笑了起来,把知乐的脑袋拉到身边,道:“放人?小子,叫一声来听听。” 知乐快速的扫了眼败城,道:“爹。” “唉!”知红军大声应了句,笑得一脸开心。 从刚才被抓进去起,知乐就没有挣扎,这个动作和味道他实在太熟悉了,即使没看到人,他也知道眼前的是谁,没有当场转过身去一把抱住,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他怎么可能不想老爹?原本,他以为一辈子没机会再见到了,现在能够重逢,他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么看了。 听了知红军的话,除了败城外,其他三人都一脸愕然,似乎完全没料到这是怎么回事。知红军显然也没有兴趣多废话,挥了挥枪,道:“有多滚给我滚多远!” “你……” 败城还想再说什么,但知红军似乎不耐烦了,大吼一声:“滚不滚?” 三人和向导撒开腿就跑,跑了几步,败城忍不住停下来想看看。没想到,脚步刚一慢下来,一声枪响就传入耳中,有什么东西踢到了脚后跟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地上的弹坑还冒着烟呢,当下也不再犹豫,向前疯跑起来。 等看不见车了,四人才陆续停下。周嘉看了眼身后,气喘吁吁的道:“操,那老小子枪法真是准!” 孙治笑起来:“人当了几十年的编外兰博,能不准吗?” “知乐身上的跟踪器行不行?”败城忧心冲冲地问。 “没问题。”孙治对向导说,“我说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合着我们的行动全被对方知道了啊?” “肯定不是!”向导叫屈道,“他要是知道身份,早把我们都挂了,还会放我们走啊?说实话,我刚才的腿都软了,妈的,干了这么久就这次最吓人!真不能干了,家里还有孩子呢,彭宁一肚子坏水尽给我找麻烦!” 知乐猜的没错,向导根本不是普通乡民,而且也是托了彭宁的关系,所以才来掺和这趟“混水”。 “说起来也有道理。”周嘉皱起眉头,“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你们那个小子闹的!”向导没好气的道,“人爷儿俩那也长太像了,一看就看出来了啊!你们搞毛呢?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们啊?” 几人尴尬的笑了笑,无话可说。这次见面并不是计划内的,他们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昨天被逮的陌生人没回去,被怀疑了,有人找来,发现了知乐。这里的地盘就那么点儿大,偷渡路数也就那么几条,知乐一露脸,就被人盯上了。 “估计知红军也是刚赶来的。”败城叹道,看着来的方向没法移开视线。 他多希望知乐能够跑回来,不管是从私心还是公事上,他都不愿意知乐和知红军走得太尽,怎么都没办法放下心。遗憾的是,跟踪器上显示知乐已经开始移动,他们顾不上烦恼,跟着向导往最近可能取得汽车的地方跑去。 其实,败城的担心全白废了,知乐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兴奋得不行。败城几人一离开,他就不管不顾的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知红军,用力蹭了几下老爹的脸。 在他的印象中,知红军永远是高大而壮实的,下巴上永远有着扎人的胡子,还有浓重的土烟味,呛得他直打喷嚏。如今,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抱住的人虽然肌肉结实,胸膛却不再宽阔得像是海一样无边无际,拍在他背上的手不再那么有力,只有磨蹭他脸颊的动作仍旧和以前一样豪放,一点也没变。 “爹……”知乐感觉知红军拉了他好几把,他却不愿意放开,撒着娇喊。 “放手,小崽子!” 后脑勺被打了一巴掌,知乐嘟着嘴放开后,果然,一只大手就用力揉着他的大额头,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崽,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是把你送部队去了吗?还有那几个不三不四的,都什么人?我不是叫你不要乱交朋友吗?离了我的话就不听是不是!?” 知乐打量着知红军,愕然发现,老爹的眼角全是皱纹,似乎二年之间,知红军一下子变老了,而那记忆中强大的力量却变“小”了,不再和以前一样不可抵抗。 “爹,我好想你。” 知乐不管知红军的骂声,扁着嘴,眼泪汪汪的又扑了上去。这次,知红军没有再推,他抱着怀里这个孩子,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 送出去的崽,怎么能不心疼?如果真不疼,当初也不会死活带在身边那么多年了。不过,他也清楚,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根本没有未来,如果真的疼知乐,就绝不能让小崽子一直跟着他。 所以,他把知乐送去了部队,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也是他唯一了解,能让知乐快速成长的地方。刚才捞人时,他敏锐的感觉出知乐有个防备和躲避的动作,只不过,动作都只做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显然,知乐没看见人就认出了他,这令他又欣慰又心疼。 小崽子长这么大了,手臂上都练出小山包了,笑起来还是一付傻样,在部队里有没有受欺负? 知红军心中的念头转个不停,眼里不知不觉就泛上了泪光,像他们这样的生活,有一天没一天,上一秒还好好的,也许下一秒就阴阳两隔了。等他发现知乐抿着嘴,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时,才猛然意识到露了情绪,一巴掌扇到知乐的脑袋上,骂道:“老子问你话呢!” 知乐揉了揉脑瓜,小声道:“爹,你让我想想嘛。” 在知红军面前,知乐似乎一下子变回了孩子,即没有那伶俐劲了,也没有聪明脑袋了。想来想去,他只挤出来一句:“我和他们来这里打工的。” 这话说得知红军火冒三丈,又是一巴掌拍过去,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跑这儿来打工!?打什么工!?跑面儿啊!?” 知乐头更低了,嘟囔道:“他们是我兄弟,不会害我的。” “兄弟?”知红军冷笑,“我当初怎么教你的!?顾自己,顾着你自己,谁也不要相信!你那几个兄弟迟早把你卖了!他们带你来金三角能打什么好工?” “他们说就是种田,很来钱的……” 知红军这次是真火了,怒道:“我送你去部队干什么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知乐被打急了,又不敢还手,随口说了句:“部队那些人都欺负我!” 知红军举起来的手停住,气得不行,心里骂翻了天,表面上却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眼知乐,重重的叹了口气。 知乐乘机道:“爹,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带着我呗。” “我?”知红军一个激零,醒了,“不行,你不能跟着我。老章,帮我把他送回去!” 知乐不高兴了,抱着知红军的胳膊喊:“爹,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 “不行就是不行!”知红军咬了咬牙,道,“你给我回部队去!” “我不要!部队里没好人!” “闭嘴!” 俩人正拉拉扯扯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知红军一看屏幕,脸色就变了,却还是接起来说了几句知乐听不懂的话,等放下时,他沉默了半晌,道:“你先跟着我吧。” 知乐明白,他终于歪打正着了。 第131章 老与小 一路上,知乐话就没停过,粘在知红军身边吱吱喳喳问个不停。对他来说,老爹变了,似乎又没变,但是,不管老爹变没变,哪怕是抱着胳膊晃一晃,他也觉得高兴,蹭一蹭脸,心里就像是舒坦了般。 知红军并没有再像从前那,一巴掌过来把他扇到一边,实际上,在扇了一巴掌却没扇走人后,他就明显的感觉到,老爹的态度变了。那种把他当作一个孩子的压迫感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忧虑。 在知乐的印象中,知红军经常是忧虑的。许多时候,他半夜醒过来,会发现老爹在灯光下愁眉不展的样子。儿时的他,就时常在小旅店、废弃的房子、丛林的火堆旁边,看见老爹这样的表情。 渐渐的,知乐不说话了,怯怯的拉了下知红军,道:“爹,我们要去见谁?” 知红军伸出手来,却不是打他,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去见曾英宇。” 曾英宇就是白鹤的领导者,知乐在简报上看过,暗中松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他并没有发觉,知红军在他沉默的时候却多看了好几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一直到下午二点多才停了下来。沿途所见和中国一些城镇也没什么区别,就算是人,咋一看也是亚洲面孔,甚至连说的话也有许多汉语。如果不是知红军在身边,知乐甚至都会以为自个儿还在国内呢。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个小城市,虽然并不大,但看起来一付欣欣向荣的样子,路上行人密集,店铺也是各种各样,所有的招牌上都有中文字。知乐听败城说过,这里与其是国外,不如说汉族主管的各国民族交汇三不管地带。 知乐下了车后,眼前出现的是座小办公楼,虽然并不高,但看起来也颇有些商业气息。进去,坐电梯上去三楼,窗明几近的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公司般,谁也不会把这个公司和一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团伙联系起来。 曾英宇比知乐所想像得要小得多,面黄肌瘦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可是,那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却让他很不舒服。他知道,这个男人带着“戾气”,这个词还是败城教给他的。 “你就是知哥的儿子啊?长得真像!”曾英宇没有知乐高,伸出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过来干什么的?” 知乐刚要说话,又不自觉的瞄了眼知红军。果然,他一看,知红军就抢先开口了:“过来旅游的,家里崽,没见过世面,想来看看。” “年轻人嘛,当然要多走走,开阔下眼界。”曾英宇笑起来,“不如就在我这儿跟着干吧?听说还当过兵?” “部队里没好人。”知乐瘪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装得有模有样的,“我不想当兵了。” “能当逃兵也不错啊,你看你爸,这么多年了,有谁能逮得了他?” “嗯!” 知乐还想说什么,却被知红军一把拉了过来,板着脸道:“曾博士开玩笑吧?我这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当了几年大头兵,有个屁本事。他还是回国内去混混得了,在这儿,他没用处!” 曾英宇似乎也不介意,笑容满面的道:“这有什么,多学几次,什么就都会了。” “不用。”知红军根本不理会曾英宇的语气,扯着知乐就往外面走,“我这崽太笨,学不会!” 知乐还想说什么,知红军却像是料到了般,一把捂住他的嘴,挟着去了门外。等到了走廊,直冲厕所,进去后把门一拉,他就把挣扎不休的知乐按在墙上,拍了大脑门一下,骂道:“你别想着在这里搅风搅雨,给我回国内去!” “爹,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你跟我个蛋!”知红军大骂了一句,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你老爹的眼还没瞎!” 知乐一下子懵了,在知红军面前,他比在败城面前还要不成熟,少担当。毕竟,败城不仅是他的长官、长辈,也是他的爱人,他当然有回护之心。对知红军,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孩子了。 凭着败城的耳提面命,知乐总算没有当场把什么都交待了,只是眨巴下眼睛,流露出畏惧的神情:“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红军咬着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手指头用力戳了知乐额头好几下,怒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学人来当卧底!?你当你是谁啊?连个谎都说不全!部队那些当官的脑子都进水了?老兵死光了?国安死光了?派你来,那帮子当官的他娘的有病吧?” 知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他强作镇定,小声道:“爹,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知红军一付恼火的神色,“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我提到见曾英宇时,你吱都不吱一声,如果是不认识的,好歹也该问一句是谁吧?到了这里,一进楼,你那眼珠子就转得像个轮子,生怕我不知道你在偷看是吧?和你一起的那几个,跑起来步伐节奏一致,一看就是当兵的!” 知乐低着头,红着脸,嘀咕道:“这么明显吗?” “你就差在脸上写‘卧底’两个字了!”知红军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到这里来,不是给我添乱吗?我能看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来?” 知乐眼见知红军的神情越来越暴怒,想了想,干脆豁出去,一把拉住知红军的袖子,道:“爹,你跟我走吧。” “走?”知红军露出警惕的神色,“去哪?” “去部队啊。” “不行。”知红军条件反射的就否决了,“我去部队干什么?自首啊?” “不是。”知乐急急忙忙的道,“可以讲功赎罪的!” “是将功赎罪,第一声!”知红军拍了下知乐的脑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去早去了,还用你来讲!?” “为什么?”这是知乐心中一直的疑问,忍不住提了起来,“爹,你为什么就是要逃呢?” 知红军瞪了儿子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颤抖了下嘴唇,道:“总之,你吃完饭就立刻给我滚回去。” 知乐不高兴的道:“我就这么空手回去啊?” “别人不会指望你真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回去的。”知红军毫不介意地打击着儿子的自信心,“派你来的人就是弱智!” “小爹不是弱智!”知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是相信我!” 知红军眯了眯眼睛,问:“小爹是谁?” 第132章 阻止老爹 知红军突然这么一问,他顿时就有些慌了,吱吱唔唔的道:“就、就是我的战友……” “战友你叫什么?小爹?” “外号啊。” 知乐越是想要隐瞒,知红军就越是怀疑。这个崽他从小带到大,不比一般的父亲,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自然了解也非常深厚。不夸张的说,知乐一伸手,他就知道小崽子伸哪个手指头。 现在,看着知乐这付躲躲闪闪的样子,知红军也猜了八九不离十:恐怕,这个什么“小爹”是知乐在部队里的班长,估计对小崽子应该不错,好到都叫“爹”了。他说两句,小崽子就跳出来护着了。 部队里有这么个人,知红军并不奇怪,像知乐这样的娃,送进去肯定是要“重点照顾”的。只是,小崽子离开身边两年,心就向着别人了,他难免觉得不是滋味。 “臭小子,我警告你,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乖乖的。你敢和我作对,我就让你好看!还有你那个小爹,我一样让他好看!”想了想,知红军又满是醋味的补了句,“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 知红军随便的一句话,就把知乐吓得心脏狂跳——老爹怎么知道他和败城之间关系的? 幸好皮黑,不然的话,知红军这会儿就会看见一个脸色惨白的崽子。饶是如此,他也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比喻。他打量着知红军的模样,突然想到,如果老爹知道他和小爹的事,会什么反应? 他们是父子,这种事,肯定要说的吧?一时间,知乐为了不相干的事发起愁来。 知红军再也料不到小崽子脑中想的是什么,他现在就估算着怎么把知乐送出市去。出去以后,他就不再担心了,那几个兵早上走的时候犹犹豫豫,这会儿肯定也想方设法缀在后面。他最担心的,当然就是那个曾英宇。 这个家伙,脑袋好,心思活,他知红军能看出来的,这个博士会看不出吗? 知红军不能肯定,吃饭时,自然也是心神不定。本来,他想把知乐带出去吃,没想到,曾英宇掐着时间派人找来,说是要给知乐揭风请客。 知红军气得要冒烟了,却不敢不去。他进这个组织的时间不长,武装逃亡的经验很足,曾英宇很重视他,一个劲儿的拉拢,他也不好装出一付冷淡的样子来,更不能强硬把知乐送走,还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一堆人就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小旅馆,知乐也被拉着一起去,坐在位子上,小崽子一脸好奇的左看右看,倒还像那么回事。只是,落在知红军眼中却是处处破绽,恨不得赏几巴掌才好! 知红军当兵当惯了,文化没多少,疼崽是疼,但急起来只会用棍棒法。知乐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哪还不明白老爹的心思,看着那双眼睛里风雨欲来的气息,他只能可怜巴巴的装乖,低头吃菜。只不过,吃菜之余,耳朵却还是竖起来听着桌上的交谈。 只言片语中,还真让他听出点东西来。 “知哥啊,你上次看的那条路行不行啊?”曾英宇的声音很尖,像是捏着嗓子说话般,几句就让知乐记住了,“一般人过得了吗?” “有我在就没问题。”老爹的声音知乐再熟悉不过了,“不过,你选的人可要年轻点,不要七老八十了,那只有神仙能带得过去了。” “行,没问题。”曾英宇笑得像是指甲刮黑板,“这次就麻烦知哥了,之后,你就不用担心下半辈子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知乐却敏锐的听出其中的言不由衷。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重要,但是,有件事更重要——老爹,要帮这些人做什么? 当然不是好事,他还不至于这么天真。在部队这两年,他基本的善恶观还是被磨了不少,一想到老爹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坏人,他就觉得难受得不行。所以,吃完饭后,他粘着老爹要出去逛街,一甩掉其他人,立时压低了声音道:“老爹,你不要帮这个曾英宇!” 知乐要出去,知红军当然求之不得。一离开公司,他就注意着四周,希望能看见知乐早上那几个“同伙”,正好可以“送人”。听知乐这么问,他眼都没甩一眼,随口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我不是孩子了!”知乐顶了句嘴,见知红军瞪过来,又怕了,轻声道,“爹,你如果不是想让我来帮你,为什么要把我逮来?” 这话问到知红军的软肋上了。早上,他只是接到消息,说他的儿子似乎要往金三角来。他自然清楚知乐应该在哪,疑惑之下,也就跟着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知乐。当时他在车上,看着长成大小伙模样的知乐,心头激动得不行,再一看知乐身边的那几人,顿时就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在他的概念中,偷渡领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他认为这事肯定不是知乐指使的,小崽子一定是被这几个臭流氓骗了! 有这么个想法,才会有了后来的车上劫人。之后,他和小崽子越说越觉得不对,再仔细一回想,蓦的明白过来,坏事了。这时候他才后悔得不行,但也没办法,小崽子已经在了,得解决眼前的问题才行。 知乐这时候一问,知红军哪里答得出来,没好气的骂道:“别胡说八道!” “爹,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知乐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家伙?” “你少……” “你别总说我少管!”知乐急了,“我不想你再被人追了!” 知红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盯着知乐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我说的!”知乐毫不相让的道,“我不是以前的孩子了!爹,我不想让你再过以前那种到处跑的生活!” “我不跑,难道乖乖去坐牢?” “如果你真犯了法,为什么不能坐牢?” 知红军没想到知乐居然讲出这样的话,猛的推了小崽子一把,骂道:“如果人家让老子吃‘花生米’,你是不是也让我回去!?” 知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颤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付样子,看得知红军心也慢慢软了,沉默了几秒后,叹了声,把小崽子拉回怀里,用力抱了抱知乐已经长开的肩膀,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你都不要多想!我不能和你扯上关系,明白吗?” 知乐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反抱住老爹。可是,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他不会把老爹逮捕归案,但是,他绝对要制止老爹帮曾英宇。他有种预感,这次和以前不同,帮了曾英宇,恐怕,老爹就再无法回头了。 一想到老爹可能会死,知乐就忍不住发抖。知红军感觉到他的颤抖,更加用力的抱紧他。父子俩的拥抱持续了很久,之后,他们逛着街,却再也不提回去的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安逸的表像之下,暗流已经正在逐渐汹涌起来。 知乐被知红军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他一和别人说话,知红军立时就会插嘴。晚上睡觉时,也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知红军是习惯了,以前,小崽子一直是他抱着睡觉的,身边没人就睡不着,又哭又闹了。刚接手时,知乐这个习惯折磨了败城很久,现在,再让他和别人睡一张床,他倒不习惯了。 看着知乐一脸别扭,知红军笑起来,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板,道:“怎么,大了,不要爹啦?” “不是。”知乐扭扭捏捏的道,“这床就这么点大,我们俩睡太挤了啊。” “唉哟。”知红军故作悲伤,“老喽,儿子不要我喽。” “要的,我要的!” 知乐一迭声的说,哧溜一下钻上床,抱着知红军的胳膊闭上眼睛。知红军这才满意的躺下来,抱着人入睡了。 到了半夜,知乐被尿意憋醒,朦胧中还以为在部队,一个鲤鱼打挺想跳下床——结果,跳到了知红军的肚子上。 知红军也不是吃素的,即使睡的迷迷糊糊,受到这“突然袭击”,闷哼了一声,拽着知乐的腿就把人扔下了床。扔完了,才想起来这是谁,探出个脑袋瞄了眼在地上哼哼的知乐,压低了声音道:“臭小子,干嘛?” “上厕所。” “快去,出门右转到底。” 说完,知红军又睡开了,对他来说,摔儿子一个四脚朝天不算什么。 知乐也没在意,爬起来拍拍屁股往厕所去了。这厕所的便池正对着窗户,知乐站在那儿没几秒,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头从窗下升了上来,吓得他一个激零,放的水全回去了! 第133章 第二次交手 知乐以前根本不怕鬼啊神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知红军可没兴趣给他讲睡前故事,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怕了。 来了部队后,睡前谈话,一群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们除了谈女人,就是比胆了,鬼故事简直是必备之利器。以前在新兵连时,一堆人中就知乐年纪最轻,刚去的时候又矮又小,以小白脸为首的“罪恶集团”最喜欢吓他,每次说完鬼故事,看着他蹑手蹑脚地钻进败城的被窝,小白脸都会闷着被子咯咯笑。 有了这么一点薰陶,知乐瞪着眼前的“人头”,整个人都吓僵了。 惟妙惟肖的猫头鹰叫声传来,知乐镇定了一下心情,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小爹?” 败城挂在墙上,对知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比完,知乐一下子“不见了”。他大惊之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立时就看见知乐坐在地上,敞着“大前门”。他眨了眨眼睛,带着不解的神情翻进来,轻轻踢了知乐一脚,压低了声音道:“干嘛呢?”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知乐八成要跳起来揍小爹一顿——操,太吓人了! 知乐抖抖嗦嗦的爬起来,拉上拉链,惊魂未定的捶了败城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道:“小爹,你怎么来的?” “你别管。”知乐身上有追踪器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败城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以免小家伙瞎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爹。” “我爹挺好。” 败城吊高了眉毛,不悦地道:“列兵知乐,听命令!立正!” 一听这话,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立正。 “报告你今天的经历,快!” 知乐踌躇了下,小声道:“小爹,我先不说行吗?” 看着知乐那付可怜兮兮的模样,败城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不过,如果有任何危险,你必须要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当然。”知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琢磨了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满怀喜悦地道,“小爹,谢谢你。” 败城正准备往外走,闻言笑了笑,道:“怎么?” “你比老爹信任我。” “是——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立时吓得知乐一抖,他还没说出什么话来,败城已经眼疾手快地扔出捏在手心里的闪光弹。强烈的无声闪光令知乐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他感觉有东西撞了他一下,心里一急,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着,之后就是连串的肉体撞击和闷哼声响起。 过了好一段时间,知乐才恢复视力,眼前还有青蝶不断飞舞,泪流满面的。他无奈的揉着眼睛,就被一个大巴掌打断了,知红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叫你不要揉了!黑暗中遇敌第一件事就是闭眼睛啊,你怎么还是记不住?” 知乐的眼睛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度,在极黑暗的情况下也可以视物。为此,受闪光弹的影响也很大,第一次被闪时,整整一天都泪流不止,败城看得心疼得不行,却硬起心肠,特别强化训练了他好一段时间。没办法,平时不流泪,战时就要流血。 如今,知乐已经好多了。可是,败城在这儿,他本能的放松了防备,这下被闪了个正着,痛苦不堪。 “爹,你在哪?” 知乐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知红军恼怒的声音靠近了过来:“你连个闪光弹都对付不了?部队里都教了你什么?” “没注意。” “没注意个屁!”知红军骂道,“你这眼睛就没有练好!” “爹……” “行了行了,回房来我给你上点药。”知红军牵起知乐的手,就像以前多少次一样,“你那班长,不合格!” 知乐看不见,却全无担心的跟着知红军往前走,他绝对相信老爹,却又不自觉地维护败城:“你怎么知道的?他可厉害了!” “有多厉害?” 知乐也不敢讲出败城的身份,就是嘀咕着:“反正很厉害!” 知红军越听越不爽,打量了下知乐紧皱的眉头,他开始回想刚才那个男的。 身手确实不错,够强硬,也够果断,这些年,他可是“真刀真枪”拼过来的,自认不比部队某些“花架子”差,但既然是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他相信对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对方还是从他手下逃掉了,而且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虽然他们这里并没有戒备,但也算不错了。 不过,一想到如果不是他过来找,这小子还不知道要和知乐说些什么,知红军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 这一次,他之所以参与这么大的“活动”,就是有收手之意。 快二十年了,逃亡的日子他也厌倦了,也许,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可是,藏身地好找,钱却难找,他这些年从未苛刻过知乐,虽说花得不多,但在他“收入”比例中算是大的了。至少,他必须赚到足够养老的钱,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等老了,那一身伤病就足够麻烦的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走面儿必须好好完成,其中的风险他也很清楚。知乐猜得没错,如果知红军真的参与这一次行动,恐怕,他只剩下吃花生米和打针两种选择了。遗憾的是,在他的想法中,他已经无法干普通的工作了,这一点,谁也说服不了他,包括知乐。 这一趟走面儿,他走定了。 知乐一直到睡上床,还是拉着知红军的手,嘀嘀咕咕地诉说着小爹的好。在他口中,这个“小爹”简直无所不能,对他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小爹”也会给他摘来。 知红军听得不爽,知乐说一条他就反驳一条,直到不久后说话的声音渐渐熄了,知乐睡着了。他借着月色摸了摸知乐的脑袋,无奈地道:“有这个人护着你,我也放心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惆怅,“你啊,还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的好。你好好当你的兵,这辈子,只要还记得你有个老爹就好了。老爹希望你能够知足常乐,有个普通的人生。” 说着说着,知红军也是鼻子发酸,伸出强壮的手臂把知乐揽进怀里,叹息一声后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知红军是被手机声吵醒的,他接起来一听,就变了脸色。挂了电话后,他一拳敲醒知乐,沉着脸道:“快起来,赶紧走!” 第134章 被劫 知乐一头雾水,却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儿时的训练和军队这两年的教导已经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兵,听见命令就条件反射的执行。他一边洗漱一边打量着老爹的神情,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不过,有焦灼、也有担忧,显然,现在情势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曾英宇?还是小爹? 知乐不敢问,他很清楚,知红军不愿说他问了也白问。他刚往脸上扑了下水,就被知红军拎着后领往外拖去,说:“快点。” “去哪?” “你给我回国去。” 知乐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下楼时,他警觉的发现楼里已经空无一人。这是位于市中的一幢小楼,有点像中国农村那种砖制独幢小户,昨天来的时候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人,现在却全都空了。 “老爹,人都没了。”知乐压低了声音道。 知红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他才如此焦躁,只是,他不能表露出来,这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的脚步在迈出大门前停住,他等了几秒,隐隐听见外面的谈话声,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带着知乐在走廊里绕了个弯,往后门跑去。 “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去哪。”知红军在一扇紧闭的门附近停了下来,一只手拍上知乐的脑袋,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道,“记住,别管我,去找你的战友,明白了吗?” “不!”知乐一下子察觉出危险来,坚决的道,“我和你在一起!” “不行!”知红军拽了拽知乐的板寸,露出几分不舍的神情,“你不能在这儿,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得越远越安全!” “那你和我一起走!”知乐捉住知红军的手腕,“你不和我走我不走!” “你是不是要我打你?”知红军厉声道,“还是你想让他们拿你来威胁我?” “我不会的!”知乐辩解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未必会赢得了我!” “他们有枪,人多……行了,闭嘴,这事没的商量!” 知红军抓紧知乐的手腕,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观察了片刻后,猛然往外一跃,拉着知乐沿着墙根一路疾行。 知乐死死盯着眼前老爹的脖子,估量着如果把知红军打晕有没有机会把人带走。对他来说,什么卧底、立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让知红军成为一个罪犯,不让他亲爱的老爹走上那条不归路!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知红军猛然停下了。他跟着停住,小心翼翼地从知红军的肩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曾英宇那张白兮兮的脸。 “知大哥,你要去哪?”曾英宇的声音仍旧难听得很,辨识度极高。 “不去哪。”知红军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出一个突击的手势,知乐一看就明白了,不动声色地伏下身,“带儿子散个步。” “知大哥,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准备走货吧?” 知红军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不是今天。” “原本不是,改到今天了。”曾英宇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现在就去。” “这怎么成?什么准备也没有!”知红军提高了声音,有些恼怒的道。 知红军往前走了一步,知乐这才发现前面不止曾英宇一人,还有几辆车,横着连成一排把整条路都堵死了。这条路夹在两幢楼中间,往上爬实在太暴露身形,况且,也没下脚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差你领路了。”曾英宇咄咄逼人的道,“你说的那条路不会不存在吧?我们可都指望你了,知大哥。” “当然在。”知红军继续往前走着,“你要是今天走也不是不行,你等下,我把儿子送走。” 就差一步,再往前一点! 知红军死死盯住曾英宇,刚要再往前迈步,曾英宇突然一翻手腕,亮出了手上的枪,斜着嘴角笑起来:“知大哥,你可不要再往前走了。你那么壮,我有点怕。有什么事,不如叫你儿子来和我说,怎么样?” 知红军沉下脸来:“不太好。” “少废话,让你儿子过来!” 曾英宇终于撕下了和善的面容,知红军只能心有不甘的停下,一只手挡着知乐,冷冷的道:“你要是愿意,当场把我们父子打死在这里也行。不过,你那批货就另外想办法走吧,就是不知道国内的人会不会体谅你迟到。” 曾英宇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承认知红军说的没错。这批货如果不是他答应了,却又恰好碰上中国境内警方再度发布了对他的通缉,风声太紧,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知红军这个陌生人。事先他也亲自验过“货”了,这边目送着知红军进去,那边一小时后就到了地点,除非他是飞的,不然边境上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捷径。 现在,曾英宇需要这条捷径,但是,多年犯罪生涯,也令他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 “行,你们父子要呆在一起我也不能拦着是不是?”曾英宇很快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上车吧,知大哥。” 知红军也清楚,这时候他们敢逃,曾英宇拼着另外找路也会击毙他们。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知乐,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走去。路过曾英宇时,他能够察觉到知乐的蠢蠢欲动,不得不用尽全力才压制住小崽子的冲动,车子启动后,知红军瞄了眼前面开车的人,把小崽子的脑袋压在胳膊弯里,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知乐不服气的道:“爹,我可以逮着他的……” “你逮他没用!”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他死了,下面的人就高兴了!他这是个团伙,不是一个人!” 知乐听了,心里又急又气,扒住知红军的胳膊道:“爹,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你就一定要走这条路吗?我不想让你出事!我不想和你分开!爹,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知红军想说些什么,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面对知乐那可怜的表情,他心里发酸又觉得堵得慌。 “爹已经没办法了。” “你有办法的!”知乐勒紧知红军的胳膊,“当年的事就算判刑,也不会吃花生米的!就算你坐牢了也没关系,我会等你出来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碴,知红军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知乐,沉声道:“这事你别再罗嗦,找机会跑,听到了吗?” 知乐见说不动,干脆别过身不理会知红军,盯着车外生闷气。他怎么都不理解老爹的坚持,想来想去,正烦闷时,眼角突然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白脸? 第135章 “劫车” 小白脸一行六人,两个老兵带四个新兵,不像是执行任务,倒更像是游山玩水。他们扮作游客,在金三角这块地方赌了点小博,吃了点小食,睡了点……这当然是不敢的! 第一天还没过完,踩完点、勘察过后路的他们就收到了坏消息,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知乐被抓走了! 这可让几个和知乐亲近的新兵急了起来,以小白脸为首的新兵集团屡次请战,都被以吕勇为首的老兵集团驳回了。吕勇和庄元龙虽然都是爆脾气,但临战经验足,和新兵搭配反而更加谨慎,生怕把这帮小子给弄糟了。 新兵们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讲起来是新兵,但那只是相对于特种兵来说,实际兵龄,最浅的也有两年了,倒不至于做出不服上级命令的混帐事来。 只不过,不服上级命令和劝诱上级,那就是两码事了。小白脸灌迷魂汤最拿手,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说服了临时队长吕勇,一行六人分作两拨,一拨留守,一拨由庄元龙带队,往着败城所说的小城夜行而去。 所以,败城一大早就被小白脸给吓了一跳。 败城那天和知红军交手时,着实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按理说,知红军43,他27,俩人在身体素质上自然是年轻的占优,何况他还早有防备,更应该占据上风了。没想到,一交手,他就感觉到知红军手下之硬,实在是数一数二的,至少,比他估量的要高。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招,都心有顾忌,谁也不敢动真家伙,随便交换了几下,败城就夺窗而逃。跳下楼狂奔了一里后,他气还没喘均,蓦地觉得裤子不对,低头一看,“前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长长的口子,连花内裤都露出来了。 本来他们都穿的统一军内裤,上阵前自然就换了,也不知是谁采购的,买的都是花花绿绿、花纹奇怪的子弹内裤。 败城回到旅馆后受到了周嘉和孙治的一致嘲笑,说他“连个老家伙都搞不定”。他是有口难辩,只能憋着一股火,决定找知红军算总帐。 谁知道,第二天小白脸居然出现了,这令败城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安排小白脸、捣蛋鬼和庄元龙加入行动。对这一点,庄元龙非常兴奋,被他狠狠臭骂了一顿。 小白脸长得比较人畜无害,被派去盯梢,眼睁睁看着知乐父子被押上车。距离型窃听器把几人的对话清楚的送进他耳中,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心里却早就急死了。车队一消失,他就立刻向败城通报了情况。 知乐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保险起见,他在被知红军“逮”走时就把手机扔了,根本无法和败城取得联络。不过,他看见小白脸时,心突然一下子放了下来。 小白脸在,小爹肯定也知道了。 “小崽子。”一只胳膊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算有人来救你,也不要这么高兴。不动声色,明白吗?你看看你的脸!” 知乐瞄了眼司机,是个东南亚人,似乎听不懂汉语,他压低了声音答道:“没有的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知红军冷哼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车窗外看,含糊地道,“有机会你就跑,别理我。” 知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了想,他认真的道:“爹,你赶不走我的。”知红军刚瞪过来,他又赶紧补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次来我肯定就不能一个人走的。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走,如果你不走,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你怎么和我争论都没用的!” 知红军盯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只是,想着过去在部队里发生的事,他又犹豫不定,连带着脸色也阴晴不定。 知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慢慢放下心来。老爹愿意考虑,那就是好事,如果完全想都不想,那才叫麻烦。 车子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城,人烟稀少起来。金三角既然是武装割据,基础设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车队走的公路比起国内的市道都不如,颠簸得知乐快要吐了。他正猜测着败城会什么时候动手,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他伸长了脖子往前一看,就看见了庄元龙。 庄元龙是生面孔,执行这个任务还是很合适的。他此时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着破草帽,肩膀上却扛着一枝AK47,作为一种在各种影视剧中必须出现,以及便宜量足耐操的枪械,AK47以及各种AK改早已成为各国恐怖分子居家旅行必备之武器。 金三角这个地方,你说有法就有法,你说无法就无法。 庄元龙像个土匪一样弄两辆破货车一左一右挡着路,背着AK47坐在车上,顿时就令他们这支小小的走面儿队警惕了起来。知乐看见身后的车上窜下不少人,都带着枪,小心谨慎的靠着车前进,模样还挺标准。 曾英宇晃了晃下巴,有个喽罗跑到前面,扯开嗓子喊道:“你谁啊?让路!” 庄元龙摇头晃脑的,一句话也不说,微微笑着。 喽罗回头看了眼曾英宇,又扭头用当地话问了几句。令知乐吃惊的是,庄元龙居然一开口也是当地话。俩人交流了几句,庄元龙突然骂了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当地方言和汉语夹杂着,不时还冒几句别的词。 知红军似乎知道了什么,摇下车窗,慢悠悠的对蹲在附近的曾英宇道:“小子,你再不走,也就来不及了啊,那条路晚上不好走。我走不走都成,你不在乎货完蛋就等到晚上!” 曾英宇脸色铁青,突然在喽罗和庄元龙之间插嘴,一连串当地语说得极为流利。庄元龙考虑了片刻,钻进车里把车子移开,又挥了挥手。曾英宇的人陆续上了车,慢慢启动往前。前面几辆都没问题,知乐那辆已经过了一半,眼看着就要通过了,猛然间两边的车子突然重启,用力夹住了知乐那辆! 第136章 第三次对峙 知乐只听见怦得一声,震得他赶紧用力抓住车窗扶手。外面的车似乎还不罢休,往后一退,又再度撞了上来。他在后排,两辆车撞的位置靠前,司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撞得横倒在前座上,扯开嗓子大喊大叫,估计是腿被卡住了。 撞车的一刹那,车外响起了枪声。庄元龙抱着枪,早已不着痕迹地翻到车后,以车为掩体,AK数次长点射,把面儿小队压得抬不起头来,更不用提车里钻出来的周嘉和孙治,两人虽然拿着旧式的手枪,准确的点射还是直接撩倒了两个。 知乐受训良久,训练没来得及完成,这也是第一次上实战,但他心头却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镇定得很。他知道败城就在外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所坐的车辆后部基本上暴露在外,直接开后门下车就是送死。乘着两边夹着的车稍稍后退,他站起来,直接往前排座位钻过去,想从前门下车。没想到,他才一动,余光就瞄到知红军打开后门,要往下跑。 知乐一急之下,身子又缩了回来,一把抓住了知红军的袖子,大喊:“爹,跟我走!” 知红军回头瞄了眼知乐,也不吭声,用力甩着被抓住的胳膊。知乐看急了眼,干脆也不跑了,退回来用力抱住老爹。没想到,他才一退回来,知红军胳膊肘一退,直接击中了他的鼻子。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发麻,但手底下却抱着更紧了。 父子俩在车里拉扯了一阵,知乐忍着鼻子冲出来的眼泪,改拉为抱,拽着知红军的腰往车里退。知红军拼命般挣扎着,却没有再动手。渐渐的,知乐开始占了上风,一点一点的把知红军拉回车里。 知红军咬了咬牙,正准备再动手时,一枚子弹咻得一声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这下子靠得挺近,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全身的力量立刻松了,软绵绵的瘫下来。 知乐乘机把人拉了回来,却再也没机会逃出车子,情急之下,他放开嗓子大叫:“小爹!小爹我出不去!小爹!”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车外的射击更密集了,庄元龙改为连射,像是子弹不要钱般直往前倾泄。他听见车后曾英宇愤怒的叫喊,还有好几个当地口音的人。他正拼命想把后车门关起来时,车身突然向前微微一动。 这一动非常微波,知乐却感觉到了,车子在慢慢地向前移动,慢慢地通过那两辆作为掩体的车,不一会儿,就完全通过了这个简陋的关卡。两个人影跑到车门外,一个拉起知红军,另一个人拉起他,迅速向前跑去。 知乐的鼻子疼得要死,泪眼朦胧,只能跟着拉他的人跑。几百米冲刺之后,拐出道路没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等一群人疯狂地奔进密林里,后面还时不时听见零星的枪声和喊声,他的心脏怦怦跳着,只感觉一切像是演戏般。 “知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乐一下子惊醒过来,四下张望,一眼看见被庄元龙和周嘉架着的知红军。害怕之下,他的声音都变形了,扑过去喊道:“爹!” “没事,子弹擦脑袋晕了!”有人在拉扯着他,“快走!他们追过来了!” 知乐这才发现,拉着一直往前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和亲切。 “小爹!”知乐的声音还在颤抖,“小爹,小爹!” “嗯,我听见呢。”败城回答得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远游般,“没事,赶紧走!” 知乐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不安的看了眼被架着的老爹,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败城:“小爹,对不起,我没能成功。” “没事。”败城捶了下知乐的肩膀,“等会儿再说,赶紧走。” “不好意思,你们都走不了了!” 这个声音一响起,紧接着的就是一片举枪声。知乐回过头去,看见知红军已经醒了,一只手上夹着刀片,正抵在庄元龙的颈动脉。 “老爹!” “闭嘴!”知红军恶狠狠的瞪了知乐一眼,视线在一圈人中扫了一遍,最后盯在了败城身上,“你是队长?” “放下刀,有的谈。”败城冷冷的道,“不放的话,你看着办。” 知红军笑了下:“这个嚣张样,特种部队的吧?” “我数十下。”败城根本不理知红军的“搭讪”,径自开口道,“十、九、八、七……” “你们除了让儿子来搞老子,还会什么?”知红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咬牙切齿的道,“中国当兵的就是一群没人性的操蛋土匪!” “爹,我也是当兵的!”知乐一直没吱声,这时候,他再也没有和刚才一样那般激动,手握得紧紧的,大声道,“爹,是你把我送进去的!” 知红军沉默了几秒,突然往后踹了一脚,把妄图偷袭的捣蛋鬼踹出去好几米远,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般。 “偷袭我?臭小子,我走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四、三、二……” “让我投降,休想!” 知乐看得很清楚,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知红军放弃了夹在手指间的刀片,以左手去摸腰间的枪。而他身边的败城则也掏出了揣在皮带里的枪,抬起手瞄准了知红军…… 知乐来不及多想,顾不上周围那么多支枪,窜过去一把抱住了知红军,喊道:“爹,不能开枪!” 这一刻,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停止,或者生出三头六臂,把一切危险都归于平静。他无法赞同知红军,在他心中,败城肯定是对的,可是,这不意味着败城可以杀知红军。 知红军是他的父亲,这个世上除了败城之外最亲密的人! 怦——! 枪声还是响了,知乐浑身一僵,下一秒,他看见知红军往后倒了去。他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捞住知红军高大的身躯,可是,光凭两个胳膊实在无能为力,他就这么被带着往前扑去,直倒在地上。 老爹死了?老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知乐脑中乱哄哄的,他的眼睛虽然睁着,却几乎什么都没看见,僵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不一会儿,身下传来了呻吟声,他才像是触电般跳起来,低头看去——是知红军在喊疼。 他这才发现,知红军握枪的左手被撕了一个大豁口,小指和无名指不翼而飞,血流如注。 “知乐!” 这声厉喝令知乐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映入视野的是败城面无表情的脸。 “起来!”败城并没有废话,一把拉起知乐后,指示着其他队员,架起知红军,“走!” 一片阴影斑驳中,知乐只觉得败城的表情异常冷峻。 第137章 冲突 明明是大白天,密林中却阴影密布,不时有鸟鸣或者不知名的动物叫声。知乐看着周围的战友,却觉得陌生无比,这些人应该是他亲密的、能够性命相托的战友,可是,他现在只觉得心灰意冷。 败城开枪的时候没有一秒犹豫,似乎早就决定了,没有挣扎,没有怀疑,对他来说,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老爹是敌人,但老爹也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打死他? 这些话,知乐问不出口,神色间也没有露出丝毫迹像。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把想法埋藏在面无表情的脸之后。 谁也没有说话,知红军的手在草草包扎后,好歹止住了血。脑袋挨了一“蹭”,手指断了两根,他也有些吃不消。再怎么练,人就是人,血肉之躯,一点点小的伤害都有可能令一个强壮的大汉轰然倒下,他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但并不代表他舒服。 知乐一直关注着知红军,哪还能看不出来?他几次想去扶,都被甩开了,他不屈不挠地凑过去,就算反复被推开,下一次还是不放弃。看着老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也逐渐露出要哭的表情,第N次要靠过去时,却被拉住了。 知乐回头一看,是败城。 这时候,知乐对败城的感情很复杂,不管如何,不想理败城是确定的。他用力挣了几下,本以为会挣不开,没想到却轻易甩开了败城的手。正愕然间,败城就越过了他,直接走向知红军。 知红军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败城却像是没看到,直接拉过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一只手勒着他的腰,拉着他整个人往前走。 “放……” 知红军的话还没说完,败城就低吼了起来:“闭嘴!” 知红军眼中凶光毕露,知乐也被吼得一颤。 败城根本不在乎,继续骂道:“你想死我成全你,正好这里连坑都不用挖了!你要是想跑就试试看我敢不敢毙了你!” 这些话,所有人都听见了,知乐当然也是。也不知是气还是怕,他开始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最亲爱的人”,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他在心底发誓,只要败城再说一句,不,再说一个字,他绝对不会轻饶,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小爹! 幸运的是,知红军在看了一眼知乐后,并没有再说什么,闭上嘴闷头往前走。整个队伍恢复了安静,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低头赶路,一个音也不敢发。 白天晴朗天气密林行军,太阳的方向很明确,也不担心迷路。唯一的问题是附近地形不明,谁也没来过,也没有地图。过来时有向导,现在,只能靠他们的判断。 “知乐。” 听见喊声,知乐还是一声不吭的闷头向前走。走了没几步,后背突然被擂了一拳,揍得他往前冲了几步。他愤怒的回过头来,就看见败城正冷冷的盯着他。 “干什么?” “辨认方向!” “不是有太阳吗?”知乐不客气的道,“自己看!” 没想到,败城不仅没有丝毫退让,反而又一拳捶到知乐胸口:“你这是什么态度!” 知乐只觉得肺里积了一口气,怒火像是沸水般冲上了头,刚要开口,一只胳膊突然揽住了他的脖子,小白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带。” “你在丛林里生活过啊?”败城似乎和知乐杠上了,“这种时候他还派不上用场,部队要他干什么?留着浪费粮食吗?” “我没用,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吧?”知乐终于忍不住冲出而出,“你……唔!” 捣蛋鬼捂着知乐的嘴往后拖,小白脸赔着笑脸,一迭声的道:“队长,他脑子进水了,你别和他计较!” 关系好归好,但执行任务时,他们是上下级,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败城的脸色铁青,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如同示威一般,一只手拉着知红军往前冲了几步。知红军此刻已经脸色惨白,一拉之下,差点没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知乐一看,挣扎得更厉害了,却硬被捣蛋鬼和庄元龙给挟着往前走。这一路上的行程显得更加沉闷,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直到黄昏降临。 林中的温度并不低,可以说比较舒适,但是,前进就不太方便了。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得靠星辰来辨别方向。可惜,就算知乐出力,丛林也实在太茂密了,一趟趟爬上树再下来,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气喘吁吁,队伍前进的速度因此大受影响。 “队长,歇歇吧。这样走下去效率太低了,晚上也容易出危险,踩个坑落个人就完蛋了。我们没有夜视装备,没办法。” 孙治的提议被接受了,很快,队伍找到了一处干燥宽敞的地方。没有照明设备,也不可以照明,所有人都是一屁股坐下,一片叹气声响起。气氛仍旧是一片凝滞,只有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证明这里还有活人。安排了守夜顺序后,很快,窃窃私语也消失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知乐被安排和败城一起值第一班,他靠在一颗树上,看着从树冠枝叶间洒落下来的点点星光,尽量不去看几步之遥的败城。 知乐心里明白的:小爹这样做是有理由的,有原因的。可是,在感情上,他还是无法平复。 他期望着小爹能够有一丝照顾,不是说放老爹走这类违反纪律,仅仅是稍微有些尊敬,不那么严厉,也不用这样呼来喝去!看见老爹被人这样对待,他的心里就像在滴血,更何况引起这一切的人是他,而做出这一切的是他所喜欢的人! “知……” “我不想听。”不等败城说完,知乐就硬梆梆的道,“我不听。” 败城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去看看你爸的伤,林子里只有你看得清楚。” 知乐瘪了瘪嘴,却不得不摸索过去,这个命令他无法抗拒。 知红军的呼吸很平稳,试了下额头,也没有发烧,知乐这才放下心来。他蹲在知红军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老爹的袖子,心里难过极了。 “小兔崽子,你看你那付死样!”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子还没死!” “我知道。”知乐闷闷的道,“对不起,爹。” “老子不想听这些。”知红军说得很缓慢,却异常坚定,“你给我听好了,小兔崽子,你现在是兵,明白吗?老子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你这么一付死人脸摆给谁看?撒娇给谁看?” “爹,我就是……”知乐低着头,都不敢看知红军的脸,“我不想你受这罪。” “谁想啊?”知红军哼了声,“行了,你去睡觉吧。” “我守夜呢。” “去睡!”知红军提高了声音,“你要不去睡,老子把所有人都吵起来!” “知乐,去睡吧。”败城插嘴道,“我来守。” 知乐没理败城,径自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万籁寂静之时,知红军满含嘲讽的说:“你的苦心看来小兔崽子根本不理解啊。” “没关系。”黑夜中,败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他会理解的。” 冷不丁的,知红军突然问:“你和知乐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38章 “真相” 败城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说“你好,我是带你儿子的队长,我上过你儿子,你儿子也上过我,我们互相喜欢还请你成全”?他想像了下,如果他有个儿子,听见这样的话,大概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说这话的人阉了,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上了别人。 难啊,太难! 他想了又想,最后憋出口的是标准答案:“我是他队长。” “扯蛋吧你!”知红军毫不客气的道,“你不想让他记恨部队,就让他来记恨你,生怕他因为我而影响前程。我理解你这种做法,我崽子落你手里不亏,不是每个班长都会这样的。部队里好人确实多点,但好人不代表傻子,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怎么说随便你。”败城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我就是他队长,我对他好,天经地义。” 知红军哼了声,低低的说:“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对知乐你不能硬来。他吃软不吃硬,你和他说清楚,他会明白的。在大事上他还是有分寸的。” 败城似乎发现了什么,瞪着知红军半晌,直到知红军察觉到,尖锐的眼神瞪过来:“你看什么?” “我不希望他有分寸。”败城淡淡的道,“他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他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 这话令知红军有些愕然,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挤出话来:“他总要长大的。” “他被你逼的已经没有童年了!”败城的语气里带着怒气,凑近知红军,没好气的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绝不会带着我的儿子当十几年逃犯!他应该吃饱穿暖有人爱护他,他应该去上学!你呢?你给他了什么?没错,你是给了他一些本事,可是,这些本事根本比不上他本来该拥有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部队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一个父亲你根本不合格!你就觉得你受了委屈,根本不知道知乐受了什么罪!你看不到他训练了一整天,还要学习,学着学着就趴桌上睡着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这样!?你现在来当爹了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说得很重,知红军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话来。败城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你要是还懂点事,就乘着现在回去自首,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和知乐见面。” “滚蛋!”知红军像是一下子被戳中痛处,骂了一句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自首的!” “为了知乐也不能?” 败城问得很尖锐,知红军喘着粗气,好半天后才说:“我自首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以前在部队的事本来就不至于死,甚至都不会被判刑,要不是你神经病认罪,怎么会像今天这样?”败城冷冷的道,“还是说,你是真的故意杀人?” “放狗屁!那是老子的战友,他救过我的命!他……”知红军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也开始反复,“他救过老子,老子怎么会杀他!不就是撞破了他的事吗?不就是屁大点事吗?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当年要不是老子被人捏了小辫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你辩解个什么?颠三倒四,我看你就不是好人!” “扯你妈蛋!”知红军似乎是真怒了,挣扎着一跃而起,似乎要对败城动手,却被败城一脚又踹趴下,瞪着眼睛怒骂,“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把我们小兵当个人吗?有什么事就让我们顶上,要不然就当抹布使,上战场就躲在后面,滚你妈的蛋!” 知红军痛骂了好几分钟,突然住了嘴。他吵了这么半天,整个营地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也没有。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变了脸色:“你他妈骗我?” “你自己要说的,又怪我?”败城的话里带着笑意,“知大哥,你既然都说了,不如说出来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想讨个理啊?你想让知乐一辈子背负罪犯儿子的名头?” “你别扯我身上!” 知乐喊了起来,知红军一听更恼火:“小崽子,你醒了也不说一声。” “对不起,爹。” 知乐很委屈。他确实早醒了,可是,他也特别想知道知红军当年的事。以前,无论他怎么问,知红军都是咬死了不开口,这次,败城好不容易问出了端倪,他虽然想提醒老爹,但也想知道真相。两相权衡之下,也就和别人一样装死了。 知红军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对着败城骂道:“你是臭当官的,我不和你说!” “老班长,我是当兵的,你和我说好不好?”孙治赶紧接话。 “扯蛋!”庄元龙插嘴道,“老班长,你别听他的,他也是队长,只不过官比较小,是个小队长!人品也不好,就一孙子!你和我说,我一直是当兵的,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行了行了,扯蛋呢!要听就闭嘴!” 知红军被这帮人一闹,没了火气,也许是这夜太黑沉,也许是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以前和战友们一起在越南的日子,又或者是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在看见长大成人的知乐后,也到了该说的时候。 营地里静悄悄的,不时有夜鸟叫声,先前的星光不知去了哪里,连月亮也消失了。 “我死的那个战友是个读书的,当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学都录取了还报名参军。越南那边,我去的一线,他当的参谋,我们是在补给处碰上的。他坚持认为我们去的地方有埋伏,但是上级不采用他的建议,他拉着我唠叨了好久。我就多了个心眼,还真被他讲对了,那趟只有我一个逃回来了。” 知红军叹了口气:“越南那里我们只见过这一次,回来后,我被调去侦察连,他当了副排长。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我拼死拼活,回来后也就是个士官,人家提干喽。”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猜测后续的发展。 “这个书傻子啊,有个好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反正关系很好。这个朋友呢,经常来找他玩,他就带着我,一来二去,我们仨就熟了。这个朋友家里老爷子是个将军,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大官,反正挺大的。” “我说。”听到这里,庄元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你能不讲废话吗?” 知红军怒:“这怎么是废话了?” “你就说一句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庄元龙这么一问,不仅是知乐,所有人都立时竖起了耳朵。知红军粗喘了几下,猛然提高了声音骂道:“扯蛋,是老子杀的老子才不扯这么多!” “那不就行了嘛!”庄元龙心满意足的道,“不是你杀的就行了,回去看老子给你翻案……嗷!孙子你再踹我我跟你没完……嗷!” 处理完庄元龙,孙治淡定的道:“班长你继续说。” 知红军没想到庄元龙是这么个没头脑的家伙,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怎么复杂。那个书傻子是磕到脑袋死的,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我只是看见他那个朋友从现场出来。” “你亲眼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知红军不无讽刺的道:“我说了有什么用?人家老子是大官!” 小白脸和捣蛋鬼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感觉这话像是抽在他们脸上的耳光,忍不住出声辩护:“不是家里当官的就是坏人啊!” “就是,也有好的!”捣蛋鬼难得和小白脸保持一致。 知红军冷哼了声:“好人?书傻子那个朋友后来威胁我,要想不把知乐的事捅出去,最好主动认罪。” “知乐的事?”小白脸一头雾水,“难道他们抓了知乐威胁你?” 知红军翻了个白眼,扭头问败城道:“这崽子几岁?怎么什么都不懂?你们不看任务简报的?我的履历都不看的吗?” 败城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知红军是未婚,那个年月部队里不打报告,未婚先孕是要定流氓罪的,而且他那时候正赶上严打,死刑也有可能的。” “我|靠,这也太没人性了!”小白脸惊呼。 “你懂个屁!”知红军又道,“这是针对当兵的,当官的才不管呢,发现了就扯个证,根本不会定罪。” 败城无奈的打断了知红军的“愤青发言”,道:“那你就认罪了啊?你怎么不想想,你认罪了,知乐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部队里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一提这个,知红军口气更差了,“我本来想,这么明显的事,一查不就查清楚了?没想到,我一坦白,这帮龟孙子调查都不调查,直接就定我的罪!” “不会吧?”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嘉忍不住道,“我们调你的档案,流程全部符合,也有证人证言,证明你和死者有经济纠纷,调查过程全部有。” 知红军听得愣了半晌,之后,突然爆发出一串怒骂。他的脸涨得通红,气愤地道:“肯定是那个龟孙子搞的鬼!狗屁的经济纠纷!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哪来的经济纠纷!?” “说是你把钱寄给你在外面养的二奶……” “那是我老婆,乐乐的娘!”知红军怒骂,“哪来的二奶!?” 话说到这里,事情也差不多拼凑起来了。 不管书傻子为什么被杀,显然和这个朋友脱不了干系。这朋友杀了人,也不甘心伏法,就威胁当时在场的知红军顶罪。知红军一方面害怕真被严打了,另一方面也是对部队太有信心,觉得这事不怎么样,居然真认了罪,完全没想到对方做了手脚,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军事监狱。 “那你后来又越狱干什么?”捣蛋鬼说,“你要是一直在里面,现在出来后,还可以要求赔偿呢!” “这小崽子是谁家养的?带着脑袋是不是就为了显高!?” 窃笑声响起,捣蛋鬼脸涨得通红,说道:“那你现在这样就好啊?” “比你好!” 知红军自此之后就再不说话了,几人小声议论了一阵,在老兵的喝骂声中睡去了。败城看着知乐的方向,直看到小崽子没动作了,才悄无声息的凑到知红军身边,小声道:“你越狱那时候,知乐的妈妈正好去世。” 知红军没吱声,就好像睡着了。 “你在监狱里,知乐妈妈去世的消息怎么传给你的?”败城缓缓的道,“你就没想过,对方可能是想借刀杀人?你这一跑,还怎么说的清?” 过了许久,背对着败城的知红军才传来轻微的回答:“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我老婆那几个兄弟在灵堂上就吵着争财产。小崽子才一个多月,一个人在炕上,屎尿一身,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个人去看……” 败城想像到当时的场面,只觉得心酸无比,换作是他,恐怕明知道前途未卜,也会不顾一切的把知乐带走吧。至少,知乐在知红军身边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性格坚韧明朗,如果在那样的叔叔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一个人呢。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就算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会照顾知乐的。”败城倚在树上,轻声道,“而且,知乐也长大了,他以后会成材的。” 知红军没有说话,只是身体颤抖了下。知乐也没有说话,好像完全睡熟了。营地上静悄悄的,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悄悄打量这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发现知红军的年龄算错了,囧,应该是47岁,在此更正下。 第139章 追踪 败城坐在树下,看着星空发呆,万籁寂静中,他不知不觉就想远了。 如果知红军回来了,不管怎么个回来法,恐怕只剩下回监狱服刑一件事了。他这个年纪,如果真进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不能翻案的情况下。 另一方面,如果要替知红军翻案,那他得找多少关系,托多少人?数着自己的关系网,败城悲哀的发现,他的关系网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还不如小白脸这一班中随便拉一个爹出来。 真是拼命不如拼爹啊,败城忍不住感叹。 感叹还未完,一声遥远的树枝断裂声飘来。败城一下子戒备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又听见了另一声。 他没有犹豫,果断踢了知红军一脚,同时挨个拍醒所有人。并没有人发出声音,现在并不是在驻地,所有人都有这个警觉性。几分钟后,全小队已经警戒起来,知乐听了片刻,皱起忧眉头道:“人还很远。” “几个人听出来吗?” “不行,太远了。” “估计是走面儿的。”知红军咕哝道。 “是他们?”败城怀疑的问,“你人都走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吧?不是说最近有批货要送?” “不好意思,老子进去后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进出境路线,还有大仓库和生产基地的位置。”知红军慢慢的道,“路线可以改,仓库可以搬,生产基地就没办法了。” 败城恼怒的道:“你不早说!”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知红军苦笑道,“这么深更半夜居然都敢入山。”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孙治一边摸枪一边笑了起来,“如果知道我们是谁,还敢追来,那我才是佩服他们。” 闷笑声响起,就算是知红军,也不得不承认孙治说的没错。这帮走面儿的虽然有一定战斗力,也敢拼敢打,但不管如何,都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在纪律性和配合度上完全不能和成建制的特种兵相比。 “行了,准备战斗,都别废话了。”败城沉声道,“我顺便多说一句,我们现在不是在国内,明白吗?” 所有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声,随后就敏捷地消失在各个伏击点。每三人呈犄角型,知乐带着知红军上树,上方是最好的伏击点,尤其是在黑夜以及无伪装物品的情况下。众人耐心等了有半个小时,清晰的脚步声才传来,不仅如此,还有窃窃私语声。很快,窃窃私语变成了正常的谈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曾哥,行不行啊?这大晚上的。” “你脸上的夜视仪是坏的啊?”曾英宇那特有的尖嗓子响起来,下面的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是夜晚实在太寂静了,“给你们这些东西不是做样子的,好好看!” “这大晚上的,怎么找啊……” “白天他们早跑了!”曾英宇似乎不耐烦了,“快点,他们肯定要休息,晚上才赶得上!” 淅淅嗦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乐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着月亮的微光,但这一点点就够了。他仔细打量,很快就发现走在最后一个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立起了一个身影,缓缓向着那人摸了过去,接着,突然暴起伸出双臂,捂住那个人的脑袋,拖进了黑暗中。 那是庄元龙,尽管知乐也非常习惯这样的战术,但庄元龙做得实在太漂亮了,由不得他刮目相看。尤其庄元龙平时也是个暴露性格,个子又大,看起来很是笨重,没想到还有这样灵巧的一面。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如果没有相当的臂力,怎么可能拖得动成年男性。 走面儿的队伍越走越少,谁也没发现身后的人正在逐渐消失。不一会儿,整个队伍只剩下三个人。这时候,没人会手下留情,更何况这帮家伙无恶不作,不知多少家庭因为他们面破碎,多留一个都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有没有找到!?”曾英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焦躁,“他们不可能跑得太远,这里的地形他们不熟!” “有知哥啊……” “知哥个屁,他就是个叛徒!”曾英宇骂道,“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见这话,知乐立刻想要动手,却被知红军按住了肩膀,他的挣扎引起了一阵树叶响动。 “谁!?”曾英宇举着枪四处乱晃,没想到,下一秒就是一声枪响,他身边的人扑嗵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知红军从后面揽着知乐的肩膀,一只手扶着他持枪的手,轻声道:“林子里你要考虑障碍物,尤其是树枝,别以为这些东西挡不住子弹。你在部队练习时没有这种复杂环境,你自己要多考虑。” 知乐一声不吭,知红军停了下嘴,侧过脑袋看了看儿子的脸,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发怔的小脸。他暗叹一声,拍了下知乐的肩膀,道:“别多想!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而且那个人还没死呢!” 知乐猛的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射杀的那个人正抱着腿在地上翻滚,这一枪显然没命中要害。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的有些遗憾。他从未杀过人,打伤人倒是有过,第一次的感觉……非常微妙。 “谁?出来!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慌,他本以为这是几个抢地盘的小混混,没想到,一眨眼间,身边的兄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人还是魔鬼!? 回答曾英宇的是另一声枪响,黑夜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还有另一个人正在哀嚎。他毫不犹豫的对着枪响处连开数枪,却没有出现任何惨叫。 “妈的,别叫了!”曾英宇对着地上的小弟踢了一脚,骂道,“再叫我毙了你!” 哀嚎声顿时小了许多,曾英宇举着枪,对着四周胡乱瞄准着。他惊恐于现在的情景,更不知该如何应付,他所经历的场面顶多是黑帮火拼,那也是大家各自分两个地方,找个掩体就开始射射射,射到子弹打光就开始动刀子…… “出来!” 脚步声响起,曾英宇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地方又是三发子弹,仍然没有回声。 “你是什么人!给我出来!” 冷哼声响起,曾英宇再度几发子弹过去,一片寂静。 “谁!?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都变了调,持枪的手也不断发抖。 “老弟,你不是要找我吗?” 曾英宇赶紧把枪口转了方向,他抬起头,只看见树影绰绰间,似乎有个人正蹲在树上。 “知红军?” 第140章 归案 “小子,你有没有脑子啊?”知红军爬在树上,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这大半夜的,你居然也敢追过来,你的脑袋是用来显高的吧?” “你……你他妈的还敢出现。”曾英宇以枪对准了声音来源,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怦怦几下,子弹擦着知红军的耳朵飞了过去,打碎了一片树枝,他不甘的吼道,“你这个叛徒!” “叛徒?”知红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抓我的儿子,还指望我怎么样?识相点,放下枪投降。” 曾英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环顾了片刻,脸色蓦的变了:“你他妈是卧底?” “屁,老子从来不干卧底这种事!”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知乐,所有人都对着知红军侧目。即使是黑夜里,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他也能够感受到一两分,不禁有些脸臊,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现在也逃不了了,还不如投降算了,好歹还能多活一点时候呢。如果你运气好,有人冒险劫你的狱,你不是又有机会逃了吗?” 这话更引得人人侧目,就连曾英宇那个受伤的小弟也停止了哀嚎,呆呆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过,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曾英宇贩毒的那个数量足够被枪毙十分钟了,除非能被人救出去,不然被抓了就是一个死字。所以,在中国一般贩毒的都是亡命之途,自知死罪难免,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对这种人,缉毒的通常都不会有什么怜悯心。 “少废话,你出来!” “你以为我也是拿脑袋当装饰啊?”知红军不屑的道,“要投降就快!” “我操你家大爷!”曾英宇怒吼一声,扣下了扳机,然而,令他绝望的是,枪声没有响,只有撞针的轻微声。 “行了,你的子弹光了,我数过的。”知红军不紧不慢的道,“乖巧点就赶紧投降吧,要是不想投降就赶紧死,别磨叽了!” “啊——!” 曾英宇把枪一砸,转身往来路跑去。原先他计划得很好,十五个打六个,就算知红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赢得了吧?他完全没想到不仅对方人数更多,身手更是不凡,他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曾英宇刚跑了几步,就感觉腿上一痛,整个人往前一冲,立时抱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了。一时间,他和小弟的大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合唱般传遍整个森林,直到败城出来一人一只臭袜子塞了嘴。 “这仗打得真没劲。”庄元龙咕哝着,“就是帮废物。” “他们只是下层散户。”知红军一边往下爬一边插嘴道,“金三角的那些大毒枭可是能武装一个成建制部队的,而且是常备职业军。” 潜龙的任务一般不在西南方,庄元龙对这方面自然也没什么经验,好奇的问道:“有那么厉害吗?你见过?” “没有。”知红军回答得很干脆,“听说过。” “听说过有个屁用啊!”庄元龙没好气的道,“我还看过小说呢!” 知红军居然没有回嘴,半晌后,才幽幽的道:“说这个没意思,还是先看看我能不能翻案再说吧。” 一提起这个,所有人表情都沉重了起来。 天亮后的归途顺利了许多,曾英宇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天一亮,看清楚周围人后,他立刻就敏锐的察觉了出来:“你们是当兵的?” 捣蛋鬼很是骚包的笑起来:“才看出来啊?” “特种兵?” 捣蛋鬼笑的更得意了:“才……” “才你妈啊!”小白脸没好气的骂道,他现在的“风格”越来越豪放,急起来掉“金豆豆”的毛病虽然改不了,就在平时尽力弥补,“眼瞎就少废话!快走!” 曾英宇很是不甘心的嘟囔了几句,放弃了挣扎,也不再罗嗦,虽然仍旧期望有人来救他,只不过,却也老实得很,等过了国境线,他才认命的垮下脸来。一路上的旅途顺利得很,到了国内后,队员们都放松了下来,队里也多了谈笑声,只有知乐仍旧板着脸,一语不发。 败城明白知乐在担心什么,他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知红军这件事一来年代久远,二来也非常麻烦,就算找出当年的证人,那个“好朋友”如今也不知道升到哪个位置了,到时候万一再施压,真是件烦人之极的事。如果让知红军再次被定罪,数数并罚,那可能真的要死刑了。 想来想去,败城的眼神落到小白脸和捣蛋鬼身上了。他在外面跑断腿,也不及这两人老爹一句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人,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更何况,对方也有不帮忙的理由。 当小队回到勐龙镇时,已经有武警严阵以待了。曾英宇被交接后,似乎心有不甘,转身对知红军说了一句:“你在道上走,小心点。” “老子小心个屁!”知红军嘴上骂道,心里却想,老子都进监狱了,还小心呢! “你不怕,你儿子也不怕?”曾英宇冷笑,“监狱里也是可以传消息的,你们的特征还真挺好认的。” 知红军立时变了脸色,开始后悔在林子里没有一枪崩了这家伙。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能翻案,凭着抓捕这家伙的功劳,至少也能捞个减刑吧?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他认定了未来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自然得好好计划。当曾英宇威胁到知乐后,他才觉得不妥,只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都已经交出去了。 知红军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武警又过来了,拿起手铐就要往知红军手上铐。 知乐用力一推那武警,戒备的道:“你干嘛?” 那武警有些意外,被推得趄趔了下,道:“他不也是罪犯?” “不是!”知乐斩钉截铁的道。 “怎么不是?”那武警打量了下知红军,“你们去的时候十个人嘛,回来十三个。” “跟我们走的难道就全是罪犯啊!”庄元龙没好气的强词夺理,“他就是,呃……” “老百姓。”孙治接口道。 那武警一脸怀疑,执着的问道:“身份证号码?” 知乐的表情如同乌云压顶,刚要开口,知红军撞了他一下,流利的报出一串数字。武警愣了下,一边查一边道:“还是一代身份证啊?嗯?”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就严厉了许多,“我说兄弟们,他就是个在逃犯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败城看见知乐频频看向自己,犹豫了下,虽然不抱期望,还是问道:“他是军人,应该我们带走吧。” “他不是现役军人吧?”那武警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现役军人,地方犯罪也是先由我们逮捕,再转交部队的。” 这确实是规定,败城无话可说。 知红军见知乐还要说话,抢先开了口:“没错,我跟你们走。”又踢了小崽子一脚,“闭嘴,这是规矩!” 知乐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知红军被带上了警车,和一脸惊讶的曾英宇关在一起。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警车呼啸着越开越远,却无能为力。他听见身后多了一个呼吸声后,并没有转头,甚至一把甩开要拉自己的手,怒气冲冲的道:“别碰我!” 第141章 “和谈” 对于知乐的态度,败城觉得很受伤。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是好的,知乐这样排斥他,恐怕也是暂时的,作为一个大人,他也只能忍忍了。 任务顺利完成,可以说是超额完成,那个刚刚形成的走面儿小团体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个新兵也得到了实战经验,无人伤亡,应该说是非常圆满的一次任务。可是,回去的路上,机舱里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大家似乎突然间都没了嘴。 知乐低着头,一直在座位上发呆。后背上不时落下一种玄妙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败城在看他。可是,他不想回应,一想到老爹受到的待遇,他就无比难受,更难受的是,这样的不快根本无处发泄。 知乐想要成熟,做一个大人,那么,他就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和败城一样。 归队后,彭宁并没有举行什么庆祝仪式,甚至连总结会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们每个人交份报告,一万字”就完了。一般来说,小队作战归来后,总是领导接见、庆功会、检讨会,再加上检查、恢复性训练、养伤等等乱七八糟的事一堆堆,任务结束反而会忙碌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清闲,倒是有些诡异。 败城并没有向知乐解释这些,他也不懂,直接投入到正常的训练生活中去了。对他来说,只有每天累得睁不开眼睛才能摆脱对老爹的担忧。学习也停止了,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要一坐到桌前,他就不自由主的会去猜测当年“陷害”老爹的那个家伙在哪里。 静悄悄的一个月过后,天气开始凉爽,比起执行任务时要好一些,至少不会再把人淹死在汗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每次训练后,知乐的周围总是会空出一大块,因为不喜欢洗澡的他身上味道无疑是最难闻的。失去了在败城面前假作“文明人”的兴趣,他现在简直是长腿的“生化毒气”。 “老大!老大!”庄元龙敲打着败城的房门,声泪俱下地喊,“你管管你家儿子吧!他身上那个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现在和我站一起,再这样下去每天早上我会死的!老大,可怜可怜我吧!” 门怦得一声被踢开了,庄元龙“唉呀”一声倒飞出去,看着败城出现在门框里。 当知乐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张风雨欲来的阴沉面容。他怔了一下,装作没看见般就要往房里走,身后却传来了平静的声音:“知乐。” “到。”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俐落转身,短促有力的答了声。 “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忘了。” 败城沉默了下,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说:“我烧了热水,来我房里洗个澡吧。” 每个人房里都有太阳能热水器,除了夏天外,其他季节想要热水就得提前烧,知乐九成九是不会烧的。 败城这话一出口,知乐条件反射的想拒绝。可是,一抬眼,对上败城满是忧虑的眼神,他那些别扭赌气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闷闷的点了点头。接着,他明显听见败城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败城对于卫生的要求很高,知乐拿着衣服一进浴室,看着光洁的地面,犹豫了下,又道:“小爹,你帮我一下吧。” 败城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像是阳光破开乌云,他忙不迭的道:“好,我来帮你擦背!” 败城不止一次要求知乐爱干净,讲卫生,结果,自从上次包皮手术后,似乎是再也没了顾忌,除非要求“洞房”了,不然的话,知乐肯定是能不洗就不洗。无奈之下,他只得天天抓小崽子洗澡,不愿意洗就摁在水龙头下冲,再用丝瓜瓤擦。一开始还有点效,后来,知乐找出各种借口来,洗澡的间隔越来越长,每一次擦下来的污渍也越来越令人叹为观止。 败城瞪着满地的黑水,不由得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起香皂开始涂抹。知乐的皮肤在香皂与水渍的侵染下闪闪发光,如同丝绸一般。抹着抹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好久没有解决的欲望逐渐冲上了头脑,败城的手慢慢地顺着知乐的脊背往下,正滑到腰上时,耳边传来一声问话:“小爹,你为什么要故意对老爹那么凶?” 败城惊醒过来,欲望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手离开了知乐的背,任由蒸汽浸湿他的衣服,小声道:“没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知乐执拗而平静的道,“你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是故意对老爹凶的。” “他有枪,我就必须开枪……” “我不是指这个!”知乐突然暴怒了起来,大吼一声,浴室里满是他的声音回荡,等安静重新恢复后,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你是故意对老爹凶巴巴的,这肯定有理由的。” 败城苦笑起来,犹豫了下,道:“你们是父子,太亲密了回来要政审的。” “政审?”知乐终于转过了头,一脸迷惑,“没有啊。” 其实,政审是例行公事,尤其是出国任务,未必是针对知乐的,而且,也不是每次出动都会有的,败城这就是找个理由把这事搪塞过去。 败城随口道:“大概我的办法有效了吧。” 知乐一声不吭的转过头去,许久后,他才再度转过来,带着几分焦燥道:“小爹,你还是喜欢我吗?” “当然。”败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真的?”知乐似乎非常不安,一再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永远喜欢我吗?你做的事都是为我好,对不对?” “当然!” “那你让我打一拳!”知乐转过身,半蹲在败城面前,“就一拳!” 败城张了张嘴,看着知乐那急迫的眼神,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头还没回归原位,知乐的拳头就到了!猝不及防下,他被打得往后一倒,脚下打滑,好死不死的,脑袋磕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许只是一两秒,绝不会超过三十秒,败城再度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看见知乐正俯视着他,一见他醒了,立时大叫起来:“我去叫人!” “别!”败城一把拉住知乐,捂着脑袋自检了下,问题似乎不大,“我没事,扶我起来。” “你真的没事?”知乐的眼圈红通通的,像是大哭了一场,说话间还带着鼻音,“那是脑袋,不能马虎!” 败城愣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下知乐的额头:“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倒来教育我?” 知乐这才发现,他把平时败城教育他要注意安全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去,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永远比不过小爹的,不仅不能帮上忙,还尽会添麻烦。 “小爹,我真没用。我帮不了老爹,也帮不了你。” “行了。”败城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别说这种丧气话,你还年轻呢。” “大家都年轻着呢。”知乐沮丧的道,“我差的太多。” 这倒是实话,不过,败城并不想打击知乐。他弯过腰,亲上知乐的嘴。柔软而又温暖的嘴唇似乎躲了下,随即以更加激烈的姿态反击过来,情欲之潮高涨过预期,很快,他们就在浴室的地板上缠作一团,正准备进一步天雷勾地火,一声清晰的咳嗽声在浴室外响起。 败城这次只是稍微僵了下,就听了出来:“彭队长?” “来我办公室。”彭宁的声音里似乎藏着笑意,“有知红军的消息。” 第142章 历史的真相 败城和知乐收拾收拾,很快出了门。一路走,败城就一路不理解了:门也锁了,堵的也堵了,一切防备都做好了,丫的彭宁你居然还能进来?而且时间还掐得这么准?你丫是做鬼穿门的吧? 这些话憋在败城心里,就让他出现在彭宁办公室后,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的表情。 彭宁看了看败城,笑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知红军被送回军事监狱了,他的案子……” “老爹是被冤枉的!”知乐立时就叫了起来,拍着桌子喊,“他是被冤枉的!” 彭宁张着嘴,瞄了眼知乐,很快转回向败城:“他的案子正在调查中,不过我觉得翻案的希望不大。” “为什么不大!”发话的还是一脸愤怒的知乐,“他的案子有许多漏洞啊!” 这次,彭宁终于理知乐了:“什么漏洞?” 知乐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来:“不合常理。” “常理就是当年的调查符合规定,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自己认罪的。”彭宁不客气的道,“你要怎么样?” 知乐脸色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跟小孩子计较。”败城终于看不下眼,开口道,“讲正事。” 彭宁眉开眼笑的道:“怎么?心疼啦?” 知乐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败城:“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 两面夹击下,败城瞬间汗流浃背,只得努力把话题拉回正道:“你们能不能说正事?叫我来干什么的?” “知红军的案子,想翻案,不太可能。”彭宁这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你们的报告我看过了,通通给我重写,关于那个‘真凶’的事,全部给我删了。” 败城看见知乐又要张嘴,一把捂住,说:“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个真凶是谁吗?” 败城一怔,追问道:“查出来了?” 彭宁微微一笑:“不告诉你。” 败城和知乐顿时额头青筋直冒,一付眼睛里要喷火的架势。 “行了,不开玩笑了。”彭宁又严肃起来,“这个人你们应该见过,硬骨头六连所在的团长,记得不?” 败城惊讶的道:“真凶是他?” “我没说过。”彭宁平静的道,“我也没暗示过,全部都是你们瞎想的。总之,这个人你们现在动不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为知红军争取宽大处理的办法。” 知乐没什么反应,败城倒是反应了过来:“什么意思?” “知红军坦白他知道金三角大毒枭的生产基地,他决定把这些事交待立功。” “他明明没有罪!” 知乐急眼了,嚷嚷着,却被败城按着脑袋推出了门:“去收拾房间。” “等……” 门在眼前关上了,知乐捶了几下,满腔怒气却无处发泄。败城在办公室里和彭宁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突然问:“你怎么进我房间的?” 彭宁一愣,笑了:“你不问‘真凶’的事啦?” “你要能说早说了。” 彭宁沉默了几秒,悠悠的道:“至于我怎么进你房间的嘛,是爱的力量。”瞄了眼败城黑沉沉的脸,他又不慌不忙的道,“那个团长和你家大队长有交情,这事你知道吧?” 败城把心思拉了回来,点了点头。 “你们大队长正好过来了,在礼堂等你,自己去吧。” 从刚才听见“真凶”身份时,败城就有了几分想法,却没有说出来。他转身就往外走,却又听身后传来话:“你们最近要做好准备,有大行动。” 败城没有回头,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一路上,他的心事重重,直到手臂被人拉住,他才惊醒过来,一扭头,就看见知乐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回去,一直在办公室门口。” 败城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走吧,我们去见南队长。” 知乐盯着败城的眼睛,许久后,才轻轻点了点头。俩人一路穿过许多新建的楼,不时有队员排着队喊着号子从他们身边路过。作为学院里第一批执行任务的人,他们受到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只不过,这样轻松的心情在到了礼堂后就烟消云散了。 礼堂其实就是个露天操场,水泥地面上砌着一排排的石凳,舞台的地方是个水泥高台,简陋无比。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兵坐最后排的石凳上,穿着常礼服,佝偻的身躯努力保持着军坐姿,当他转过身来后,胸口别着勋章像是铠甲般闪亮。 败城和知乐一愣,刚要开口,老兵站了起来,抢先敬了个礼。俩个小兵手忙脚乱的回礼,老兵乐了,指了指身前的石凳,道:“坐。” 败城和知乐对视一眼,乖乖坐了下来。 老兵扶着拐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我和南默说,要来认识一下你们,没有旁的事,就是给你们这些兵娃子讲个故事。” 败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答道:“是,首长说,我们听!” 知乐一头雾水,只好有样学样。 老兵笑了下,道:“这个礼堂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丑?我觉得不错。那次越战,过年时,我们就在这样一个台子上开联欢晚会。我和我战友说,回来后,也要造一个这样的地方,多好,也不会坏。以后,每年来开一次晚会,自己表演自己乐。” 败城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有不少退伍,剩下的也都各奔东西。当兵的,哪有机会一直在一起。”这话说得知乐眉头皱了起来,“后来,学院的成立,让我终于逮着机会假公济私了一回。可惜,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败城环顾四周,偌大的“礼堂”上,只有一个老兵坐着。灰白的水泥地,映衬着老兵那一身常礼服越发鲜艳,还有军衔上刺眼的三杠二星。他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本来有个人也能来的。”老兵,不,老将军似乎自说自话,继续道,“你们也认识,那个小鬼,现在也是团长了。” 知乐终于明白过来了,像是刺了屁股般跳起来,大声道:“我老爹是被冤枉的!” “你老爹是没做错什么。”老将军点了点头,“不过,那个小鬼也没做错。” 知乐还要说话,被败城拉回了板凳上。 “首长,如果您是来说情的话,我只能说您说错对像了。” 老将军举起一只手,笑眯眯的道:“娃娃就是没耐心,听我说完。”等败城和知乐都不吱声了,他才道,“当年在战场上,这个小团长还是我手下一个兵,人小鬼大,但精得很。敌人有什么动静啊,他凭着一些小地方就能判断出来,但是呢,他碰上一个参谋。这个参谋书读得不少,只不过,纸上谈兵是不成的啊。小团长向他报告敌情,他就是不信,硬是越级向上面递交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他这种人,我见多了,仗着读了几天书,想来抢功呢!那一次,我手下的整个排都被打散了,回来的只有几个人。” 老人似乎被回忆压得不堪重荷,喘了好几口气后,才道:“我手下回来的那个小鬼想要去找参谋算帐,不过,等他伤好了,参谋被调走了,就没办法了。” 败城和知乐都没吱声,低着头,不说话。 “我听说,那个读书参谋后来态度变了,还救了不少人的命?”老将军似乎并不在意,自言自语般道,“那倒是好事,只不过,我那个排可都回不来了,二十多条人命啊。就像这个操场,那么大,当年一个团,填得满满的,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知乐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拳头捏着紧紧的,似乎随时都会出手。败城死死按着骚动不安的小崽子,冷着声音道:“首长,我尊敬为国牺牲的老兵,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可以陷害无辜的人,制造冤案。如果他能够敢作敢当,我会敬重他,同情他,但是,他现在就是个缩头乌龟!” 老将军抬了抬眼皮,不悦的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给了知红军戴罪立功的机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娃娃。” “抱歉,不能!”败城站了起来,挺直了身躯,坚决的道,“首长,我认为我们的部队不需要这种军人!” 老将军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冰冷冷的道:“你以为你能怎么样?知红军越狱,而且案情明了,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敢闹,我就敢让你‘有事’,你信不信?” 败城没想到,一个立下如此多功勋的老将军居然会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他。在最初的吃惊过后,他只剩下愤怒与遗憾:“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礼也不敬,败城拉着知乐就走。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冲着老将军的背影大声道:“我不相信这个世上就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部队里不全是好人,也不全是你这样的人,你不配那一身军装!” 说完后,也不管老将军的脸色,拉着知乐像是逃命一般溜掉,跑到气喘吁吁后才停下来,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知乐失望的脸。 “小爹。”败城磨磨蹭蹭的刚要抬头,却猛然被人抱住了脑袋,知乐闷闷的声音道,“小爹,谢谢你。” 败城鼻子一酸,反手抱住了身前的人。 第143章 新任务,出发! 大白天的,败城和知乐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抱了一下就分开了。俩人一路往宿舍走去,虽然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至少心境平和了许多,不再那么紧张与孤寂,而当南默突然出现在眼前时,他心里的那层怒火噌得一下高涨起来。 “你……” 败城快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南默已经抢先说了:“知红军过段时间就要到了,你们准备一下。” “啊?”这个消息令俩人都是一愣,败城那些责问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吱吱唔唔的道,“什么?知红军不是在监狱吗?” “放出来了啊。”南默微笑着道,“这次上面是下了狠心,一查到底,有关的人不管多高位置,一个也不拉,全部完蛋!” 败城像是泥塑般定在当场,知乐却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欢呼了起来,激动地摇晃着败城的胳膊:“老爹要来了!老爹要来了!!” “呃,噢……” 不等败城回过神来,知乐已经大叫着跑向了宿舍,边跑边喊着无意义的话,显然正处于万分激动中。 败城呆了好久,才讷讷的道:“不是说知红军的案子翻不了吗?” 南默一愣,皱起眉头道:“谁说的?不要听那些流言,我都已经叫彭宁通知你不要急了,这次有了机会,我们当然要查清楚,当年那事也有很多人怀疑,最主要知红军认罪太奇怪了。而且,刚才彭老将军不是特别和你打招呼了吗?我的话你不信,他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彭将军……彭宁家的老头子?” “就是他啊。”南默不满的道,“你在想什么?整天胡思乱想的,你的思想不对劲啊我警告你!” 败城这下子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被彭宁耍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懂我懂,保证不乱想。”走了几步,他又停下,问,“那个团长……就是你的熟人?” “噢。”南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虽然有原因,但毕竟犯罪就是犯罪。这事没有可以通融的地方,更何况他做的太出格了。” 南默这么一说,败城又突然觉得那位团长有点可怜了。他还记得那个团长精神奕奕的模样,高大的身材以及有力的呼喝。这样一个人,谁能想到居然是个罪犯?更何况,他犯罪的理由…… 把五味陈杂的想法扔在脑后,败城正准备走,突然大叫起来:“队长,你说知红军要来!?” “是啊。”南默点了点头,“知红军是受害者嘛,组织上问他有什么要求没,他说还要进部队,要去他儿子的部队做文职。组织也考虑到,一来,他是老特种兵了,你要知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潜龙呢,只有飞龙,如果没出事,他现在八成坐的就是我这个位置了。再说了,马上的任务他要参加,他这么多年的反潜逃经验也是非常有用的,这点小要求也就不算什么了。” 说到这里,南默一脸欣慰的拍了拍败城的肩膀:“行了,你这个便宜奶爸可以圆满卸任了。” 败城顿时感觉到一阵失落,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不管如何,他和知乐间也不仅仅是教导的情谊,还有……呃,有那层“情谊”反而更麻烦吧? 随着知红军“回归”日子的临近,学院里充满了骚动,知红军的传奇履历经过小白脸的大肆宣扬,在士兵们中引起了一阵好奇。知乐现在的心情整天都雀跃之极,败城却阴郁无比。 绝对不能给让知红军发现他们的关系! 但是,就算不说,知红军难道不会发现吗?万一被发现了,知红军还不把我千刀万剐啊? 抱着这样的念头,败城只能疯狂的沉浸在训练中,这种异常很快被知乐发现了,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原因,心里也有了想法。 分队迟迟没有重新进行,第三队里通常愿意自己做饭的只有败城,剩下的人宁愿吃食堂。每次只要自家宿舍小厨房开张,知乐总是第一个捧场,今天也不例外。败城刚把菜端上桌,他就已经坐下了。 “要吃什么?”败城随口问道,“我还来得及做一个。” “麻婆豆腐。” 知乐爱吃辣,这点败城知道,所以,小厨房常备了好几种辣椒调料,做个麻婆豆腐倒也容易。没多久,他就把豆腐端上了桌,俩人在桌边坐下,一声不吭的吃饭。军人吃饭总是很快,一分多钟后,知乐就放下了筷子,说道:“小爹。” “嗯?”败城塞了一嘴的青菜,随口应了声。 “你很担心老爹来吗?” 败城的动作停了下才恢复,轻声道:“也不是。” “你怕老爹知道我们的事?” 这次,败城皱起了眉头:“没有……可能吧。”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老爹肯定不会开心的。” 知乐含着筷子唆了下,突然语气坚决的道:“我去和老爹说!” “你疯了啊你!”败城没好气的一拍筷子,“这件事不许说,明白吗?” 知乐不服气的回嘴:“他是我老爹!” “所以才不准说!”败城压低了声音吼道,“你老爹不会同意的!” “他会同意的。”知乐执拗的道,“只要我坚持,他就会同意的!” 败城气急败坏的试图说服知乐,没想到,直到知红军出现在学院门口,知乐还是没有松口。他焦虑的看着知红军在彭宁的引导下走向知乐,笑着拍了小崽子一巴掌,随即又看了过来。 知红军和知乐长得很像,多了一份沧桑气息。如今,在军服的衬托下,看起来更是英姿勃发,一点儿也不像是快50岁的人。他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正是拜败城所赐。 “小子,又见面了啊。”知红军冷笑着对败城举起左手,“你给我的纪念我还记着呢。” 败城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想后退,背后却多了一个躯体,支撑着他。 “老爹,你别记恨他。”知乐毫不相让的瞪着父亲,“他没做错。如果没有他,你就没办法走回正道了!” 知红军的冷笑逐渐融化了,伸手打了个知乐的脸庞一下:“小兔崽子,你是嫁给他啦?这么向着他说话!” 没想到,知乐直接地道:“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是嫁给他了!” “白养你了,小兔崽子!”知红军笑骂了一句。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谁也没留意到败城一额头冷汗。 知乐现在已经越来越独立了,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听话。不过,他承认,知乐也越来越可靠了,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世间的风雨。 幸运的是,败城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知红军到达的当天下午,小厨房的热度还没冷却,彭宁就召集了三个队,一脸严肃的道:“金三角那里有异动,任务提前了,你们做好准备,尽快出发。” 第144章 出发 知乐原本想的很好,和老爹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讲讲过去,谈谈未来,再讨论一下败城,也许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真相”了。他对败城说的话不假,可是,他也不会就这么冒冒失失劈头就和知红军说“我和败城是恋人”,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这样直来直往是成不了事的。 对老爹,必须得慢慢来。他很清楚,只要他够坚持,老爹绝对会妥协,再深一层的想法,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除了慢慢磨,又能怎么办呢? 况且,能够和老爹一起正正常常的生活,这是知乐一直盼望的。结果,椅子还没坐热呢,他们就不得不再度出发。这一次,除了上次的十人外,还有另两队也一起加入,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他也无暇再去想其他事。对老爹来说这是最后一战,结束后,知红军就将担任特种兵学院的文职工作,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老爹平安归来。 “十天后,行动开始。”彭宁把一沓任务简报扔在所有人面前,“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要帮助某地区剿灭武装毒贩,这帮家伙发展得太快,已经有军阀割据的迹像了。” “金三角那里不全是军阀吗?”周嘉懒洋洋的说了句,“大军阀想吞并小军阀了?” “可以这么说吧。”彭宁笑了下,“这队小军阀就是曾英宇的上线,他们一直是以我们中国为目标,意图渗透内地,而且武装度非常高,我们不能不管。这次有金三角当地军阀支持,我们过去要方便多了。” “可以直接冲过去动手?”庄元龙疑惑的问,“能挑武器去吗?” “不能。”彭宁简洁干脆的道,“别做梦了,你是想找二炮还是空军啊?” 庄元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其实我要求不高,给我辆坦克……” “坦你妹!”孙治翻了个白眼,“小规模隐秘作战,你开辆坦克冲过去,变成边境纠纷你承担责任啊?” “又要我们出手又小气,金三角的人真无耻。”庄元龙小声抱怨。 “没错,一帮孙子。”吕勇跟着说。 “这话我爱听!”庄元龙兴致勃勃的赞同道。 孙治懒得理这两个没头脑,转头对彭宁道:“这次有必要这么多人吗?各军区特种大队都很忙?” “这是我特别要来的。”彭宁坦率的道,“上次我们抢到了败城去的那趟任务,某部就不开心了,这次我又抢了这个任务。”他停了停,对屏息静气的众人咧嘴一笑,“他们更不开心了。所以,去多点人,涨涨经验,也好让你们这些菜鸟快点成长起来,不要总赖在学院里光吃饭不干活。明年,新学员就要来了,一个教官都还没有呢,我可不想到时候一个人管几千个!” 现场响起一阵窃笑声,知乐没有笑,他瞄了眼知红军,看着老爹沉静的表情,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把上半身凑过去,小声道:“爹,你的手能行吗?” “怎么?有了小爹,就不要我这个老爹啦?”知红军一边说笑一边瞄了眼败城,“放心,我右手还能用呢。再说,我这次是带路居多,放心,你老爹不会再往前冲了,还想看着你结婚给我抱个孙子呢。” 这话说得知乐一怔,张了张嘴,小声吱唔了一句:“爹,我不想结婚。” 此时正好散会,各人拿着简报乱哄哄的往外走,知红军没听清,重复了一句:“啊?” “没什么。”知乐那点勇气瞬间烟消云散,跟着众人走出了门,却没有注意到知红军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一次,准备时间还算充分,败城仍旧是队长,散会后就开始不断的开小会,反复根据简报制订计划,每一次不开到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看不清人都不散会。 知红军对于这场面非常感慨,有一次,他忍不住对知乐道:“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开这样的会了,没想到啊。” 从知乐的角度,能够隐隐看见老爹发红的眼角。他没有问,因为老爹肯定会说“那只是被烟薰的”,不会有别的答案。 在大大小小的十几次会议后,出发前二天,败城开始揪着知乐密集训练。该教的不该教的,通通塞进脑子里,一付“填鸭子圣手”的架势。临出发前一天,他硬拉着知乐去城市模拟场,给小崽子一把老式改装M16A2,一边装填自己的AK一边说:“金三角那里仿枪和改枪多,你用这种非制式枪的机会不多,要练习下,尤其万一变成巷战,你不习惯……” “小爹。” “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但是必要时,你必须下得了手。枪里是教练弹,你下手不要犹豫……” “小爹!” 败城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不敢看知乐的方向。 “小爹,不会有事的。”知乐的语气越发坚定,像是某种蛊惑般,“我不会有事的,老爹也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会让老爹同意我们的事,然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败城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即有放松,也有庆幸,更有一丝凝重。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你安慰起我来了,我还没那么弱吧。” “嗯。”知乐深吸了口气,大声喊,“我们都会回来的!” 败城这才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转成无奈:“嗯,我们都会回来的!走了,想回来就去练!” 俩人走进练习区时,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管理室里知红军的身影,他身前的操作板上摊着说明书,作为一个未来的后勤管理文职,他来提前熟悉各项设施也是情理之中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对话,摒弃其中正常的部分,那剩下“不正常”的部分就值得玩味了。 在一起了? 知红军想来想去,心里满是坏兆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作为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年逃亡的人,对许多世俗的事,他已经看得很淡了,只要知乐平安就好,但是,这不代表他真能什么也不管,坐视一切自然发展。 败城?小爹? 知红军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语不发的整理好东西离开。 正式出发那一天,所有人都被大风吹得几乎站不稳,戈壁上的风一吹起来,就像是要刮走一切般。然而,仿佛是奇迹般,当直升飞机出现在天际线时,一柱阳光穿过乌云洒落在地上,破开了灰色,带来灿烂的光芒。如同某种象征意味着,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行了,上机吧!” 彭宁亲自来送行,实际上,差不多整个学院的人都来送了。作为特种兵学院的奠基石,他们就代表着未来。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知乐上了机后,透过弦窗看着下面的人群,只觉得心里像是充满了什么东西般。别人也许会把这些东西形容成信仰,但在他看来,这是“家”,这是“亲情”,这是他所关怀的东西。 我会回来了,和其他人一起,知乐看着下面不断挥手的人群,在心底默念着这句话。 第145章 不对眼 飞机到达即定地点后,要求所有人速降。这个项目知乐已经练得非常纯熟,败城还是忍不住关注一下,多问一句:“行不行?” 就这么一句,就把知红军惹来了,在轰鸣声中吼道:“我儿子有什么不行的?” 败城一怔,讷讷的道:“啊,行的,行的……” 知乐的“爹”喊了一半,人已经下去了。等所有人下了直升机,知红军又是一付淡淡的模样,败城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步行三公里,过了国境线后,在接头地点就发现了好几辆车。车都是民用车,车窗玻璃黑漆漆的,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与全副武装的小队来说,这车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占据好观察位置,捣蛋鬼一溜烟过去,用枪管敲了几下车窗。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伸出脑袋来,四下张望了会儿,都没发现蹲在车窗下的捣蛋鬼,直到枪口指着他。 墨镜男吓了一大跳,哆嗦着要从车里拿什么,被捣蛋鬼一句接头语堵住了:“一公里多少钱?” 墨镜男一愣,随即放松了下来,满头冷汗的道:“原来是你们。不好意思,车子小了点,过去后,就有大车了。”这人外表看起来是中国人,中文却说得有点嗑碰,“先上车吧,各位,我们马上走。” 队伍仍然按照当初的分组来定,知乐是败城这组的,上了同一辆车。知红军自然是跟着知乐,他的手已经痊愈,三只手指看起来有点骇人。好在,他活动起来倒是非常灵活,一点也没有不便的迹像。 这一路上,败城颇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知道那是知红军的目光,也不敢说什么,只有忍耐。没想到,上车后,知红军似乎有所准备,一溜烟钻到了败城身边,贴着他坐了下来。 败城这下子就像是旁边贴了块碳,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所有人都长了眼睛,自然也感觉到那奇怪的气氛,却没人敢说话,捣蛋鬼甚至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这一次,有了“当地人”带路,路程很是顺利。偶尔碰上关卡,墨镜男开个窗打个招呼,都不用下车,尽显“高层”本色,有些关卡,甚至直接看见车牌就放行了。 知乐心中疑惑,如果这个军阀的势力真这么强,为什么还要借助他们的手去打击那些小军阀呢?自个儿动手就不行了吗?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下车。终点处根本不是城市,而是一个村,一幢接一幢小楼立在大片的田地边,幸好,这些“田”都是正正经经的粮食。车子驶进道路终点的一间大院,门口不仅有站岗,而且还有暗哨,戒备森严。车子一进去,大门就关了,所有队员心里都是一阵打鼓,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枪,知乐也不例外。 下了车后,并没有知乐想像中几十杆枪出来,司机随口扔了句“等下啊”,就匆匆离开了。知乐乘机凑过来,把心中的疑问说给败城,他一听完,两手挟着小崽子的脸颊没好气的道:“你的简报读到哪里去了?吃了啊?” 知乐的脸被挤成一个褶包子,噘着嘴含糊的道:“字太多太密,不好读……” 败城认输,知乐满打满算正式学字才二年不到,一碰到多字的文件就偷懒,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叹了口气,答道:“这些大军阀们正在积极树立政治形像,而且这些小军阀,许多都是他们当初允许的,如果现在下手,对他们的形像影响太大。” 知乐咕哝道:“那偷偷的做不就行了。” “那我们就不乐意了。” 知乐一怔,不解的问:“为什么?” “总之,我国和这些大军阀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才‘争取’到这个任务,至于为什么是争取,你以后就明白了。”败城拍了知乐一脑袋,道,“该干嘛干嘛去,以后记得看简报!” “娃子不爱认字,就不认呗。”知红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硬逼着他认是不行的。” 知乐赶紧接口道:“爹,我喜欢认字的。” 败城斜了知红军一眼,认真道:“没有文化是肯定不行的。” “老子也没文化,行不行?” “爹!” 知红军在被知乐拖走时,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盯着败城。要不怎么说大眼传神呢,败城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后颈发毛,等看不见人了,才忍不住一哆嗦,暗自骂了句“见鬼”。 军阀这玩意儿,大家都很期待的,不仅是新兵,老兵也有些好奇,尤其是知红军还说这军阀要招待他们,更让人想不出了。 “待遇个屁,以前就是弄个飞机,到点你就跳吧,跳完了赶紧收伞,看看有没有人被吹散了,挂树上了,跳崖里了,摔死的。还待遇呢?脑袋有坑吧!?”吕勇正对着手下的队员吹牛,“像这次这样,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旅游!旅游,懂吗菜鸟?” 知乐凑到败城身边嘀咕:“真像旅游一样?” “你听他吹!”败城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一天不吹牛就难过。” “你不吹?”知红军神出鬼没的又出现了。 “一般不吹。”败城立刻正经的道,“偶尔吹下。” 知红军一笑,道:“中队长嘛,肯定要摆摆谱,端个架子是不是?” “没有,不敢也不会。” 知乐一见气氛不对,立时拉着知红军就跑。等父子俩不见了,败城这个“养父”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心都快湿了。这知红军也不知什么毛病,没事就和他阴阳怪气的,要说敌意吧也不是,可是友好也完全谈不上。这一路上,他都快给搞得神经衰弱了,尤其是摸不着源头的情况下,想针对解决都没办法。 不一会儿,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回来了,示意跟着走。一帮人紧张兮兮的跟着,不一会儿,大概是司机也受不了了,一边走一边说:“别紧张,不要紧张,带你们吃晚饭,晚饭。” 司机越急,越讲得不流利,讲急了,突然冒出来一句当地话。队员们正不知所措时,知红军及时接了一句。司机眼睛一亮,俩人就这么聊上了,不得不说,知红军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涯还是有点经验的,不一会儿,俩人已经称兄道弟,一付多年不见老友的样子。 “啧啧,这才叫厉害啊!”小白脸感慨道。 “老爹会许多种方言。”知乐骄傲的道,“他到哪里学到哪里。” “那你几种?”败城问。 知乐顿时就不吱声了,见败城盯着他不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吱唔道:“一种。” “哪种?” “普通话。” 败城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习惯性伸手去拍知乐的脑袋,却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知红军似笑非笑的道:“娃子脑袋不能拍,拍笨了你负责啊?” 人家正牌爹这么说,败城还能说什么呢? 悻悻的收回了手,败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跟在司机后面走。没多久,司机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大房间,这里原本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靠墙排了一圈桌子和板凳外,什么也没有,窗户也只有两扇小小的,上面还钉着栅栏,看起来不像是房间,倒像是监狱。 司机和知红军说了几句就没了影,作为队长,败城必须得问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败城耐着性子道:“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啊。” 败城憋了一路的火噌得一下子冒了出来,厉声道:“知红军,我是这个队伍的队长,我必须了解所有的情况!” 知红军眼皮抬了一下,懒洋洋的道:“如果我不说呢?” “那我就把你放在行动计划外!”败城冷冷的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知红军不气不恼的道:“没有我,你们就是聋子。” “我不是第一次执行国外任务。”败城毫不犹豫地回以颜色,“如果你没有要说的了,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俩人互相瞪着对方,包括知乐在内,谁也不敢吱声。 知乐明白老爹和小爹不对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却没办法解决。他刚一靠近知红军,败城就瞪他,他改为靠近败城,知红军的眼神又追过来了。他就这么在俩人间左右摇摆,脖子越发缩得低了。 “你走不走?”败城毫不相让,一付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姿态,“孙治,动手!” “行行行,我服,我服输。” “不是服输,这是命令,你现在是军人,不是通缉犯!”败城厉声道,“你当我们是什么,黑社会吗?” “在这里,我们就是黑社会。”知红军笑了下,“怎么?你还想冲出去大喊我是人民解放军?再说了,你这解放军的牌子我还不在乎,我被冤枉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当兵当的?” “你……” “行了,在外面我们不多说。”知红军举起手,“坚决服从命令,行了吗,队长?” 败城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第146章 受害人? “各位?”司机伸了一个脑袋进来,“饭菜好了,现在吃晚饭吗?” “好的。”败城答应了声,瞄了眼知红军,刚才暴怒的神情已经消失了,“能不能快点,我们赶时间。” “时间很紧?”司机怔了下,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道,“那你们等等啊。” “等谁?” “老板要和你们聊聊。” 败城和孙治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出来前彭宁早就交待过了,作为整支小队的队长,他必须明确认识这次行动的风险与背景,尤其是队伍中还有知乐和知红军这对令他难以处理的父子。 “好。”败城答道。 队员们看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军阀照片,但是,看见真人时还是有些意外。这位军阀年纪挺大,足有五十多岁,但是面相却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再加上本人长得很英俊,倒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我姓赵,你们就叫我老赵吧。”老赵很是和气,脸上挂着的笑容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讲着一口诡异的标准湖南话,“好久不见祖国来的人了喔,真不容易。” 队员们不禁有股错觉,似乎他们不是在金三角见一个大军阀,而是在国内接受一个部队老领导的接见,尤其是“祖国”这个词,更令他们有种恍惚感。 “感谢您对这次行动的支持!”败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认真的道,“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谢谢您!” “不客气,不客气!”老赵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些年轻人啊,性子太急太野,他们根本不看看,我们能在这里越过越好,靠山是谁?他们还当真以为,是靠他们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扎下根的啊?” 这话说的队员们都面面相觑,如果说中国对金三角这里有影响,那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说靠着中国的实力上升在金三角取得一席之地,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老赵这话明显是在捧他们,而且捧得很明显,这令败城有些警惕。 “赵先生客气了。” “不,哪里是客气。”老赵挥了挥手,一堆服务生开始上菜,队员们也不得不各自挑位置坐,他一边随意找位子一边径自叹道,“我说的是实话。看着祖国越来越好,我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受啊……哈哈,不好意思,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去。不说这些了,来说说这次行动吧。” 败城瞄着不停上菜的服务生,嘴巴紧闭着。 老赵笑了笑,道:“不用担心,这些人听不懂中文。”他指了指司机,道,“这是我侄子,在这里出生的,中文都说不好,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知红军突然插嘴,用的当地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咦,这位兄弟当地话说得不错啊。” 谈话对像这就转移了,败城听着老赵和知红军说笑个不停,内心确实松了口气,倒偷了个空闲坐到知乐身边。刚吃了口菜,就听见耳边响起声音:“小爹,对不起。” 败城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 知乐略一犹豫,又道:“老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败城心里一惊,勉强保持着镇定道:“你确定?” “我能看出来。”知乐的情绪很低落,“他肯定感觉到什么了。” 败城立刻陷入了焦虑中,表面上仍旧强作镇定。对他来说,现在最怕的不是知红军知道什么,而是知红军的态度。如果说知红军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一路与他作对的话,那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把知红军踢出这个任务了。 这是一个行动任务,他必须得对三十个人的生命负责! 败城想着这些事时,不知不觉晚饭已经接近结束了。送老赵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头上。在跟随老赵下楼的时候,他观察了会儿,敏锐地发现老赵身边的保镖们应该都是退伍的士兵,而且是中国部队的。 “这些小兄弟都是转业退伍军人。”老赵突然开口道,“可惜了,屈就在我这儿。” “没有,他们很专业。”败城避实就虚道,“赵先生很有眼光。” 老赵笑了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是在想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败城赶紧说:“没有的事,赵先生愿意帮助我们缉毒,也是大功一件。” “哈哈,说的好。”此时已经到了楼下车前,老赵扶着车门赞赏了句,似乎漫不经心的道,“那我就在此预祝你们行动顺利,替我向同志问好。” 败城一怔,老赵最后这句话可圈可点,但彭宁并没有交待过,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来,老赵却已经径自上了车。随着老赵的离开,他发觉院子里清冷了下来,那些明哨暗哨不知何时全都撤走,只剩下他们所在的那间房还亮着灯。他返回楼上时,往走廊外面看去,地平线远端闪烁着城市的繁华灯光,相比之下,近处那些在星光下的大片田地则像是幽灵的墓地。 败城进入房间时,所有人都在发牢骚。 这一顿饭,唯一满意的人大概就是知乐了,其他人都忍不住抱怨。本来以为难得有好吃的,结果,菜都是炖的,味口超重,即使是四川、湖南的兵也有些忍不了,连呼“打死卖盐的”。相比之下,军粮突然美味了起来。 这顿饭是“政治任务”,如果不是彭宁嘱咐过“要和老赵合作良好”,他们是绝对不会吃的,这是违纪,也是为了行动安全,谁知道饭菜里有什么东西啊! 一进门,败城就低吼道:“关灯!” 这个命令被迅速执行了,房间立刻回归到昏暗中,所有人拿着枪跑进墙下,警惕的倾听着附近的声音。好几分钟后,没发现动静的孙治迟疑地道:“头,什么情况?” “岗哨都撤走了。”败城轻声道,“我们在这里太显眼了。” 话音刚落,刺眼的灯光又亮了,知红军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说,败大队长,你也太胆小了吧?人老赵是请我们来吃饭的,在他的地头上,杀了我们这些特种兵,他能落什么好处?” 败城心头的火噌噌得往上冒,却还是压着性子解释:“就算他不想,他手下人也未必不愿意,万一要是有个通风报信我们就完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知红军哼了声,“他只要还在这里混,就得看国内的眼色。” “你立刻给我关了灯!”败城已经忍耐不了,低声咆哮着,“这是命令!” “命令命令……” 话音未落,知红军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败城的拳头在他眼前划过,拐了个弯,直奔墙面,想把灯按灭,没想到,知红军的胳膊一抬,硬生生把败城的拳头改了势。下一秒,就是拉栓的声音,败城的枪口瞄准了知红军,冰冷的声音令人心头发毛:“知红军,我命令你立刻解除武装,退出此次行动!” 啪——灯灭了,房间再度陷入昏暗中,败城端枪的剪影和知红军伫立不动的身影像是两座大山般。 “我关灯了。”知红军悠悠的道,“服从命令,是不是,队长?” 败城的枪口好一会儿才移开,口气依旧冷漠:“事不过三,明白吗?” “了解,队长!”知红军敬了个如同儿戏的军礼,“记住了。” “立刻准备!”败城抬起手腕,“对时间,今晚我们就行动!各人按照事先计划进行准备,检查行具,武器,快!” 房间里响起琐碎而轻微的行动声,所有人都试图忘掉刚才那一幕,兵将不和是战场大忌,尤其是这种深入敌境任务。 “你出来。”败城对知红军道,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在楼梯拐角处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知红军一站稳就要掏烟,被败城的眼神一瞪,悻悻的放下了。过了好一会儿,知红军才道:“有事?” “你什么意思?” 知红军淡淡的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败城咬了咬牙,道:“如果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你没得罪我,你得罪我家祖宗了!” 败城一怔,一句“不关知乐的事”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在发现知红军若有所思的眼神后,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如果你对我不满的话,可以退出这次行动。”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带着知乐回去。” “带着知乐回去,恐怕是让知乐沿途监视我吧?”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你是怕我逃跑,还是怕我去告密?” “你不会告密的,可是你如果这次再临阵逃跑,只会让你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败城毫不客气的道,“是,你是受了冤枉,可是,你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和你的性格也有关!如果你当时不是那么蠢又那么冲动,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受害人!” “知乐才是受害人!” 这一声吼引起了小小的回声,败城忍住激动的情绪,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想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败城才往回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知红军幽幽的声音:“那你呢?你又给了知乐什么?给知乐指了哪一条路?” 败城脚步一顿,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147章 陷阱 败城回去后,队员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一点,至少不要让知乐看出什么端倪来。 “走了。” 败城说完后,第一个走了出去。知红军根本没进门,就在外面等着,看见人都出来了,他才不紧不慢地道:“楼后面的停车场有车,他们的号牌,过关卡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告诉我的。” 败城瞥了知红军一眼,没有再多罗嗦,知红军能够配合最好,私事暂且放下不提,现在最主要是完成任务。 目标地点离他们所在地有四小时距离,一堆人躲在几辆破面包车里,呼吸声积在一处,积蓄着大战前的压力。老赵的主要作用也就是这个,让他们能够正常在这块势力横行、龙蛇混杂的地方顺利走动。不然的话,在这个小地方,凭他们的生面孔就能够引起怀疑。 这是个充满了紧张气氛的地方。 随着目标地的临近,路边越来越多的出现毒品田,虽然已经收割了,但空气中还是飘着淡淡甜腻的味道,就连在车里都能闻到。 “小爹,这味道不舒服。”知乐忍耐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他的五感都比别人发达,焉头搭脑的向败城咕哝,“我头疼。” 败城拉过知乐,扒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赶紧把他拉到窗缝边。 知红军一直关注着知乐,皱着眉头道:“你开窗户味道不是更浓?” “窗户外面有流动的空气。”败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车里太闷。” 知乐想过去,被败城揽着肩头又拉了回来,满车的人,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幸好,知红军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后,车子停了下来,孙治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头,到了。” “下车。” 队员们都骚动起来,知乐头疼好多了,刚要下车,被败城拉在后面。 “还行吗?” “行!”知乐肯定的道,“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 犹豫片刻,败城还是下了决定:“你负责侦察,一定要镇定。” 知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位置,呆了一下,喜笑颜开的道:“没问题。放心吧,小爹,我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眼角瞥到知红军的身影闪了过来,他又赶紧补了句,“老爹,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好好的!” 知红军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不过,知乐的态度令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快。先前那些试探、讽刺与对立不过是毛毛雨,现在,他才逐渐开始确定俩人的关系。知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了,知乐绝对没有把败城看成长辈,那眼中的爱护一如他曾经养过的蛇宠物。 黑暗中,队员们的行动尽量保持安静。根据简报的说明,小军阀自己建了城中村,但他们刚才一路行看到的,所谓的“城”,不过是个村,而所谓的“城中村”,也不过是几幢连在一起的屋子。这里的屋子都是砖混结构,外面加个围墙,这几幢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围墙上还扎着电线和碎玻璃,显示了这几幢屋子的重要地位。 即使这样,在大城市的兵眼中,这里的规模也小得可怜。 此时,这几幢远离村民的三层屋子黑沉沉的,只有最顶楼一间房亮着灯,有人在窗边,好像在看电视。用热成像仪观察了片刻,队员确认:“没有巡逻哨。” “简报说里面大概一百人以上,热成像仪观察在四十左右,提防引起邻近其他人注意。吕勇队占据路口,周嘉队掩护,我队进攻。”败城压低的声音在步话机中很清晰,“知乐,我需要你搞明白院内地形以及查明战斗人员,去!” 一道身影迅速穿过光秃秃的空地,如同壁虎般爬上了墙,轻巧地翻过墙头消失不见。墙头的障碍物似乎不存在般,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灵巧的动作。 “操,乐乐到底是怎么爬的。”捣蛋鬼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每次看我都觉得他不是人。” “他那是用命换来的,你学不会。” 知红军的话说到一半,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谈话声,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武器上手。不少第一次上阵的都反复在内心念叨着“这是实战这不是演习”,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出去了。 谈话声越来越大,知乐却没有任何消息。按理,如果他无法突进,应该学个猫头鹰叫声,整支小队就会转为强攻,争取在惊动村中力量前完成任务。现在,谈话声越来越近了,知乐却没有反应,败城在外面心急得不行,想着该怎么处理时,知红军猛的从躲藏窜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走向了院口。 知红军抓着裤子,一脸淡定,还打着呵欠,大声嚷嚷着当地话。败城并没有惊慌,带知红军来也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 院里的谈话声猛然停了,随即响起了喝问,却是中文:“谁?” “他妈的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知红军骂道,“看清楚,我是你知大爷!” 两张年轻的脸从打开的门缝中露了出来,一个人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突然叫了起来:“知红军?” “操,你叫什么?” “知哥,知哥!”年轻人赔着笑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和曾英宇一起被内地特警抓了……” “呸!他被抓了,关老子屁事!” “你不是和他混……” “你说什么?” “没没,他跟您混!” 知红军在废话时,败城只觉得一分一秒都难熬得像地狱,当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墙头翻过来时,被揪住的心脏才活了过来。知乐很快出现在他身边,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严峻。 败城以为是紧张的,刚要安慰两句,知乐却抢先开口了:“院子里全是汽油!” “什么?” “全部是汽油桶,我看得很清楚。”知乐神情焦急,“有强烈的汽油味,我晃了下,都是实的,有水声,盖着一层布。这个院子,从院墙边一直到楼后面,都摆满了。我下去时都是踩着桶的!” 败城只觉得一阵后怕:这是陷井,如果不是在等人自投罗网,怎么会弄这么多汽油?幸好他让知乐先进去看了下,如果因为里面有人,直接就进行强攻,一旦开枪,这么大面积和密度的桶装汽油被多发子弹击中的话,恐怕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前面的知红军也准备撤退了,刚才轻微的落地声他已经听见,知乐行动的声音他是绝不会听错。既然他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没必要再耗下去了,他道:“行了,你们玩吧,我就是来看看张老板在不在。他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 “别呀,知哥。”一个小年轻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似乎要拉知红军,“来都来了,这鬼地方太无聊了,一起喝一杯。” “你们哥俩喝吧,我年纪大了,还是回去睡觉喽。” 知红军作势要走,没想到,他刚一退后,那个出来的小年轻猛然跨前一步,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腰,语气也急促起来:“少废话,快进来!” 这下子,知红军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没有动,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投奔警察了是不是?”小年轻笑得很是邪气,“你这次回来,就是来给警察踩点子的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知红军摆出防备的姿态,慢吞吞的道,“没有影子的事,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小年轻气急败坏地道,“曾英宇在牢里放出话来了,你已经不可靠了!” “曾英宇丢下我们自个儿逃了!”知红军的面容扭曲,愤怒的伸出手,“老子的手指都被打断了,就是被那个怂货给卖的,他还好意思说我奔警察了?我呸!我看是他自己背叛了,要把我们都拖下水!他和我们可不一样,有知识是博士,就算背叛了我们,也可以在警察队伍里混个好差事,说不定还因为有本事洗白上岸了呢!” 残缺的手指似乎吓了小年轻一跳,他和门里的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了起来。知红军赶紧趁热打铁:“我告诉你,我这次来也是因为听到风声,曾英宇把我们这边能卖的都卖了个遍,内地就要大扫荡了,好几个下桩都准备清货走人了。我找不到活,想来你这边看看风声,现在看来,你们也是准备怂了?” “怂你妈!”一直躲在门里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内地的警察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远远观察的败城精神一振,知红军在背后打出一个手势,门里的那个正是目标人物! “哦,原来是张老板啊,你不在城里面享受,躲这个地方装什么鬼?”知红军抖着腿,一派流氓模样的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想跟你混呢,结果你和曾英宇还不是一个样!” 门里的张老板用当地话一阵狂骂,骂完了,喘着粗气道:“我就不信了,内地的警察在这里还能翻了天!这里是金三角,不是中国!老知,进来陪我喝酒!” 知红军一下子进退维谷了,无论是从计划还是安全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进去,可是,不进去的话,他说的一番话就圆不上了。 怎么办? 第148章 小爹! 知红军已经长久没有和人合作了,对他来说,一个人就必须撑起一片天空,因为他总是处于保护者的角色。此时,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正权衡着哪一个更好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队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一边讲着当地话一边很着急的跑了过来:“知哥,不好了,有人看到生面孔,像是内地的……” 庄元龙也是个生面孔,不过,他说的是当地话,一下子让嫌疑减轻了不少。在家里藏了满满一院汽油桶的张老板显然是个风声鹤唳型人物,一听这话,立时紧张的喊起来:“进来!快进来!” 说完,也不管知红军,直接拉着那个小年轻钻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知红军乘机和庄元龙一起跑了回来,等进了黑暗处,他只觉得心脏嗵嗵直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 “妈的,吓死老子了。” 败城挤过来,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知红军皱了皱眉头,“院子里不对劲,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汽油。” 听完败城的叙述,知红军的脸都白了:“我觉得不是针对我们的,这家伙,完全一付拼命的架势。” “怕内地?” “不是。”知红军冷笑了下,“内地离他那么远,谁有空惦记他这个小虾米?我看,八成他和那个老赵间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败城打断了知红军的话,用步话机传达命令,“改变方案,尽量不要用热武器,院子里有汽油桶,注意警戒。”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知红军惊讶的道:“你还要进去?” “要,任务没完成。” “任务不是杀了他?”知红军察觉到不对了,“刚才他露头时直接一枪狙了不就得了?” “这是任务之一。” 知红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特别任务啊,败队长!” 败城分毫不让:“你确实不该知道。” 知红军打量了败城几眼,轻笑起来:“我现在不和你说,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败城没吱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再说,此刻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久后,所有人发来就位的反馈,这一次,他有了私心,把知乐给放在了后面,任务是看好知红军这个“编外战斗人员”。 这个任务令知乐很是不快,却没有多说什么,战场上必须服从上级命令,这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头里。知红军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他恨不得知乐整天在部队里混吃等死,安安全全的呆到退休,如果当初想到知乐会进特种大队,他恐怕就不会那么坚定送知乐进部队的决定了。 知乐知乐,知足常乐。 院门在孙治的手下轻易被打开了,周嘉队的队员们像是幽灵般鱼贯而入,吕勇队掐住路口,分散至周边警戒,败城如同往常般默数了十秒,睁开眼后,他的脸上只剩下冷静。 “行动!” 败城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张老板”,热成像仪上显示了不少人,分布在整幢楼中,还有流动的特种兵们,他们钻入各个房间,在沉默中把敌人干掉。他没空去看这些,直奔楼上。刚才张老板进来后,原先亮灯的那间房就灭了,想来,张老板就住那里。 当败城到达那间房时,整幢楼也逐渐落入特种兵的手中。他站在门前,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在一片黑暗中,通过夜视仪,他清楚的看见整个房间中空无一人,一丁点温度也没有。 张老板跑了! 败城窜到窗边,正好看见一个身影正通过后门,疯狂的往后山逃去,甚至没有理会就停在后门外的车。他探出头看了下,手边正好有个排水管,把枪往背上一翻,他毫不犹豫地顺着水管爬了下去。当他遥遥看见前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老板时,掏出92手枪吼了一声:“站住!” 张老板回头看了下,跑得更加快了,这令败城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说必须要活的,他这会儿早就一枪过去了。他试着向张老板的腿开了几枪,可惜都没有打中,最好的一枪也只是让他一个趄趔,跌倒了又匆匆爬起来往前狂奔。 败城懒得发话,发了狠般狂追,不一会儿,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影,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枪声。”知乐的动作比他更快,很快就超过了他,“我去抓他!” 实际上,就算知乐不来,过一段时间败城也能追上缺乏锻炼的张老板,两者的体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只不过,知乐的体力比他更强,几十秒后,知乐对着张老板的背心轰了一拳,直接把人压在了地上。 “知乐,这里交给我,你去那边警戒。” 这个命令让知乐一怔,却还是乖乖离开。败城把张老板的手反剪,冷声道:“限你一分钟内把所有关于保护伞的事都说出来!”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张老板咬牙切齿的挣扎着,“我告诉你,只要让……嗷啊啊啊!” 败城把插进张老板手背的刀子拔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有55秒。” “我说!我全说!” 败城安静的听着,听完之后,直接给了张老板后脑一颗子弹,没有怜悯,也没有犹豫。没必要把这些毒贩子弄回国内,他接收的命令是就地处决,至于是为了什么处决,那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小爹?” 知乐发觉败城的脸色有些变化,正想追问,却被阻止了。败城的手悬在他的肩膀上,半晌都没有拍下去,最终小小的叹了一声,道:“行了,回去吧。” “小爹,你没事吧?” “没事,快走。” 知乐瞄了眼一动不动的张老板,即使不是他杀的,这个场景仍旧震撼了他。对他来说,败城是能够看穿他一切把戏,却又大度容忍的爱人,是教导他的人生,为他破开荆棘的长辈,可是,对某些人来说,败城就是死神,冷血而无情。 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去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无数次任务,但是,至少他不会再恐惧,不会再这么帮不上忙。 “小爹。” “嗯?”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就向老爹坦白吧。” “……好。” “你说他会同意我吗?” “会的。”败城道,“你是他的儿子,他……” 后面的话,知乐永远没有机会再听到。 他听见一声变了调的呼喊,之后,就是熟悉的枪声。他试图判断枪声来源时,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了下来,推到一边。他倒在地上,看见了一个年轻人,正浑身颤抖的举着枪,那枪口似乎还冒着烟。他没有多想,拔出了自己的枪,对着那个活人扣下了扳机。他看见那个人震了一下,像是团烂布般倒在了地上,不断大声哀嚎着,也不知被击中了哪里,没几秒,声音就低了下来。 之后,他看见了败城嘴角流出的红色——那是血。 第149章 坦白 败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打死那个开枪的:操,居然敢打我! 可惜,他做不到。以前也不是没中过弹,却仅只是皮肉擦伤,像今天这样正中躯干还是第一次。他当时只感觉像是被一柄大捶直接击中胸口,砸得他整个人往后倒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想想电影里中了一弹,还活蹦乱跳反击的主角,他只想苦笑。 他想看看知乐,却只看见一个木头般站在那儿的孩子。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乐乐,乐乐唉…… 知乐的脑中此时是一片空白,对他来说这样的场面是第一次。知红军曾经也受过重伤,但只是一边疼得发抖一边破口大骂,精神还在,人还在。现在,败城却是蜷缩在地上,不断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小……小爹。”知乐想说什么,却只挤出一个扭曲的音调来,他慌张得手软脚软,声音也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什么般,“小爹?” “没……叫……人。”败城的声音嘶哑无比,像是漏了风般,讲一个字都吃力无比,“叫……人。” 知乐的脑中已经没有具体的人出现了,只能顺着本能一通乱喊:“小白脸!孙子!周队!爹!老爹!” 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很快,就有人冲到败城身边,把他扶躺下,撕开上衣,检查着伤口的部分,又扳开他的嘴看了看。 “肺部中弹,穿透伤,没伤到大血管。”“胃药”的语气尽力保持着冷静,手却没有停下,在医疗包里掏出纱布,用力扎紧败城明显塌陷的肺部,“没事没事,不是大事,撑住啊,队长,我们就靠你了,败队!” 话是这样讲,但所有人都听出来“胃药”语气中不详的味道。知乐呆呆的站在那儿,明明是夏末的热带地区,他却浑身冰冷,耳中尽是乱哄哄的声音,形不成话。直到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他才猛的清醒过来,眼里终于看见了知红军。 “爹。” “发什么愣!”知红军横眉怒眼的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不是说过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吗?” “噢,好,老爹。”知乐的眼中逐渐泛起了亮色,败城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就像是冷静剂,令他慢慢恢复了清醒,“我没事了,老爹。” 知红军观察了片刻,确认知乐的魂回来了,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一关总要过的,他原本认为知乐恐怕很难过这个关,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毕竟,知乐的这个“关”和别人不同。不过,现在看来,败城打过预防针了啊。 此时,败城那混乱的思绪中已经顾不上知乐,只有刚才从张老板那儿得到的情报,他在所剩不多的神智中反复想着每一句话,生怕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等孙治出现在视野中,他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胃药”,示意孙治过来。他把孙治的脑袋拉低,一句一句把所有的话说完,之后,支撑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他整个人软了下来,神志迅速迷糊起来。 “小爹……小爹……” 遥远的声音传来,败城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发出这个亲切声音的人。不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中,知乐的脸庞露了出来,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他勉强伸出手臂,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尽管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般难受,但他的心里却逐渐安宁了下来。 “小爹,我在这儿呢。” 败城感觉他的脑袋被人抱着,热乎乎的,温暖而安全,头顶上方有心跳的声音,规律而有力。 “小爹,我们一起回去。” 嗯,一起回去。 “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会对所有人说我好喜欢你。” 嗯,我也爱你。 “小爹,我是你带大的,以后等你老了,换我来带你。” 臭小子,你就小我九岁,嫌我老啊?再说了,你叫我一年爹,一辈子都要孝顺我! “小爹,你不要死……” 我没死,我怎么会死呢,我还没和你爸较量一下呢,肯定是我赢的。 知乐。乐乐。 知乐,我最爱的知乐…… 一车的人都听见了知乐说的话,看见他滴落在败城脸上的泪水,空气几乎凝固。败城还在呼吸,只是,那呼吸越来越微弱急促,紧闭的双眼以及苍白的脸色都预示着不好的结局,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祖国还那么遥远,在这异国的土地上,他们就像是没有根的小树,在和强大的死神争分夺秒。 孙治把车开得飞快,道路颠簸,所有人都坐得上下起伏,然而,败城却是“睡”得最安稳的。他的身下是几双手,没有担架,也来不及做担架,只能用人的手臂托着。一个人托半个小时,再换班,轮流换班,用人类的躯体来减震。 张老板的院子越来越远,那一院的尸体和汽油桶白天就会被人发现,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些人。任务完成了,可是,他们正在失去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老赵提供的那间院子已经不能回去了,孙治是副队,告诉其他人,根据计划,他们不能再回老赵那里去,应该在夜里直接返回,在边境有人接应。现在,他们不得不停在陌生的公路边,因为败城一直在咳血,必须得输血,另一方面,伤口也需要处理。 “你不是说没伤到血管吗?”知乐的战地救护成绩很差,“胃药”说的那些专业名词他一个也不懂,如果不是他和败城之间关系亲密,早就被赶去别的车上了,“为什么小爹一直在咳血?” “我说的是没有打中大血管!”“胃药”不耐烦的说,一边把针管扎进败城的肺部,“你少废话,帮忙!” 红色的纱布一条条被扔下,又有新的缠上去,不久后又会被染红。针管扎进败城的手臂,没有输液架,只有靠人拿着。 “慢点开,把他平放在座位上,再急也没办法一分钟飞回去。”“胃药”长出了口气,“应该死不了。” 孙治瞄了眼地图,松开了油门,车子晃动的幅度小了,速度却慢了许多。 为了给败城腾地方躺,他所在的车除了司机和“胃药”外,只坐了知乐和知红军两个“闲人”。其他车上就受罪了,最挤的一辆进去十四个人,一车大汉,挤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全身都贴在一起。这场面滑稽无比,却没有人笑,他们都在担心败城。 他们并不知道,败城的体怔正在逐渐平稳,在“胃药”的眉头松开后,知乐也跟着一屁股坐在车内地面上,一身冷汗。他就这么坐在座位旁,握着败城的手,盯着败城的脸色,虽然知道是妄想,但他很想败城这会儿睁开眼睛,骂他几句。 骂他怎么不能保持冷静,上了战场却没有一个军人该有的心态,对敌情的处理不及时。 知乐总觉得,如果不是和他说那些废话,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败城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中弹。他知道这样想不对,却无法抑制这样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 知红军的问题令知乐一怔,低着头没吱声。 “你要是在后悔,他就白死了。” “他没死!”知乐凶狠的回了句,“小爹没死!他没事的!” “我知道。”知红军悠悠的道,“你跟我急什么眼?又不是我害他受伤的。” 知乐张了张嘴,只挤出来一句:“对不起”。 知红军其实根本不想批评知乐,这会儿,他恨不得败城被一枪爆头。不是他心狠,任何一个父母如果知道儿子走上“那条路”,恐怕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说掩护的功劳,在他看来,这不是应该的吗?一个队长连队员都不保护,算什么队长? 知红军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知乐的态度。在他胡思乱想时,知乐却凑了过来,小声道:“爹。” “嗯?” “我要一辈子和小爹在一起。” 知红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恶狠狠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结婚,我要一辈子都和小爹一起过。”知乐似乎下定了决心,直愣愣的盯着知红军,丝毫不退缩,“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要一起过!” 知红军没想到知乐会挑这个时机“发难”,他可不是那种心软的人,当即就横眉冷眼的道:“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你不答应我也要!”知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压低了声音恨恨的道,“你管不了我!” “是,你现在长大了,我管不了你!”知红军气极反笑,“但我可以举报败城,作风败坏,勾引我儿子!” “那我就和小爹一起退伍!”知乐大声道,“你敢这样做试试!” 知红军快要气爆了,他再怎么也没想到,才二年不到,他那个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儿子就变成了这样!他张嘴就想骂人,“胃药”的惊呼响起:“败队?队长!队长你挺住啊!” 第150章 人间归来 知乐再也顾不上和老爹抗挣,立刻扑到座位边,握住败城的手。说也奇怪,只要他握住了,败城的情况马上就能稳定下来,如此反复几次后,“胃药”果断的下了结论:“你就握着不要撒手吧!” 这正合知乐心意,他坐在滚烫的车底板上,在狭窄的座位间,轻轻的握着败城的手,就像是捧着一堆肥皂泡般小心。 知红军虎着脸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一会儿瞪几眼败城,一会儿又瞪几眼知乐,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烦躁一起,他甚至有种干脆一起完蛋的念头!只不过,多年的流浪生涯也磨平了不少爆脾气,令他的简单冲动逐渐起了变化。 他凑到知乐脸前,一样坐在车底板上,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这事的后果是什么吗?” “部队里也有不结婚的。”知乐眼睛盯着败城,随口回答着老爹的话,“我和小爹说好了,实在不行,我们就退伍一个或者一起退伍,这样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他想的美!”知红军急了,“他是不是叫你退伍?” “不是,他说他可以转业,让我留下来。”知乐摇了摇头,“爹,你把小爹想得太坏了。” “我难不成还把他想成圣人啊!?他能做出这种操蛋事来,我就……” 知乐打断了知红军的话,问:“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是什么样?” 知红军立刻不吭声了,知乐进部队前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能成长到现在这样,显然是有人花了心血的。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爹,不管你认同不认同,我已经决定了。”知乐抿着嘴唇,一脸坚决的道,“你可以让我们退伍,让我们丢脸,但不能把我们分开。” 知红军一听心头就冒火了:“妈的,我还成了恶人了,我他娘的……”憋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句叹息,“我不管你,等他醒了,我和他说!” 知乐磨了磨败城的手心,轻轻应了句:“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败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被吊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无论往哪边都找不到可以着路的地方。只有一根柔软的藤蔓,从看不见顶的空中悬下来,卷着他的腰,把他吊在空中。 他试着晃动,想要爬上悬崖,却无能为力。他又试着喊人,可是声音在这里却没有意义。他只能紧紧攀着那根柔软脆弱的藤蔓,不让自己掉下去。他有种感觉,只要掉下去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不能,不能这样,乐乐还在等着我呢!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好吧,做了那么一点,可是,还不够,我们还年轻,还有大好人生,还有许多事可以去尝试! 谁来救救我!有谁在吗?有谁在吗…… 这样的话败城复述了无数次,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所以,当头顶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亮后,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盯着那像是太阳般的亮光,越来越大,逐渐把他吞没。 “小爹……小爹……” 遥远的喊声传来,时断时续搔动着他的听觉,像是甜美的引诱。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看见那个长变了形的“板寸豹子发型”时,忍不住想笑,接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嘶咳。 “小爹!”知乐惊叫起来,“医生!医生快来啊!” 一大堆人涌了进来,败城昏昏沉沉中,只听见知乐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他感觉自己是又睡着了,再清醒过来后,他看见了一张憔悴的睡脸。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知乐的眉毛,立刻把小崽子惊醒醒了。 “小爹!”知乐这次没有再大呼小叫,显然是医生关照过了,他凑过来,像是笑又像是哭,一脸扭曲的道,“小爹,你没事了。” “嗯。”败城的胸口仍旧很闷,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会没事的……我说过的。”他环顾了下四周,问,“你怎么在这里的?” “我要等你醒。”知乐明白败城问的是什么,“彭宁准了我假,学院正在调整分队,没我什么事,我就来陪你了。” “我在学院的医院?” 知乐点点头:“彭宁想要搞个小型医院,一方面做些药理研究,另一方面也是能够达到保密要求。” 败城打量着知乐的脸色和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颇为欣慰的道:“你倒是什么都了解清楚。” “那当然。”知乐收敛了笑容,平静的道,“情敌嘛。” 这话说得败城浑身一哆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看了看知乐平静的脸,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生硬的转了话题道:“这次我们都回来了啊,不错。” “嗯。”知乐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眼睛立刻红了,他一边努力掩饰一边顺着败城的话说下去,“我们都回来了!我们完成任务了!” “这是你第一个,哦,不对,第二个任务了。”败城嗓子嘶哑极了,他不得不用力吸气,才能勉强说话,“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知乐挤出个笑容,“就是你这样太吓人了。” 败城扬了扬嘴角,道:“我的伤怎么样?” “很好啊!”知乐立刻答道,一脸轻松,“医生说你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败城打量着知乐的表情,问:“真的?” “真的!” 知乐的回答非常坚定,败城的心却沉了下去。他太清楚知乐了,越是坚定就越是可疑。不过,眼下他不想多计较什么,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能够自主坐起来吃饭,尽快自理,被人照顾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败城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四天后,他已经能够顺利的坐了起来。令他更为不安的是,医生每次来查房却绝口不提他的伤预后的事,只说叫他好好养病,不要多想。在这期间,队里的人流水般来看他,大多数人都会在小卖部买点简陋的东西,少数没有人品的就买些敷衍的东西,比如鲜花,极少数没人性的家伙,比如彭宁,居然直接买了热腾腾的卤肉饭,当着他的面拆开,大吃特吃。 “你来看我,好歹带点东西吧?” 彭宁比了比手中的饭盒,道:“这不是吗?” “那你现在吃的是我的东西?” “一盒盒饭,你至于吗?” 败城无语,面对彭宁的无耻,他自愧不如,“一山还有一山高”啊!他看着像是饿死鬼股抬的彭宁半晌,突然道:“我还有没有可能回队了?” 彭宁吃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极为流畅的道:“当然能。” “回一线?” 彭宁终于吃完了,把盒饭往垃圾桶一扔,反问道:“你觉得呢?” 败城的脸上阴云密布,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觉得不太好。” “哪里不好?” “所有人都不和我提伤的事。” 彭宁叹了一声,咕哝道:“这帮笨蛋啊。”他搓了下脸,缓缓的道,“医生说不太好预测,也可能没影响,也可能有影响,不管怎么样,你这伤的到底是肺,重要器官,也是运动量的必备条件之一。到时候,只能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败城脸色更差了:“你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彭宁无奈的一摊手,“你让我怎么办?”他见败城还要说话,镇定的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家那个崽子最近老是找我麻烦,你想想办法。” 败城翻了个白眼:“他能找你什么麻烦!” “总是盯着我。” “你还怕别人盯?” “我怕啊,他的眼神太火热,我怕我一个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令人后悔莫及的事来。” 败城立时瞪了彭宁一眼:“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哪能啊。”彭宁幽幽的叹了口气,仿佛有无限感慨,“我只是欣赏一下青春罢了。” 败城对于彭宁的恶趣味没有丝毫奉陪的兴趣,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完全恢复的问题。他还年轻,如果这时候退下来,没有背景的他基本上职业军人生涯就走到头了,接下来,他唯一能考虑的问题就是转业去哪里。这次任务归来,加上他的负伤,恢复少校军衔没有问题,但是职位恐怕就没办法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留在特种兵学院里做教官或者文职,规定也是如此的,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想着想着,他就想远了,等回过神来,一张大脸正在逐渐靠近中——他果断的一拳挥了出去! 彭宁唉哟一声,捂着眼睛往后退,痛苦的叫道:“你下手有没有数!你就是这样对待上级的啊?” “我没有爱占便宜的色狼上级。”败城冷冷的道,“有事说话,没事滚蛋。” 彭宁捂着眼睛在床边蹲了会儿,道:“知红军知道你们的事了。” 败城浑身一颤,僵住了。 彭宁似乎没察觉,径自说道:“知乐没跟我说,但是他们父子间互动我能看出来。知红军那个样子,简直像拔了保险的手榴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要我说啊,这父子俩性格太像了,太直……” 后面的话败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这段时间知乐微笑的脸,很快,他就明白,该是时候和知红军好好谈一谈了。 第151章 嫁还是娶 败城是在三天后才见到知红军的,他以为会见到一个怒气冲天的父亲,或者一个觉得受到侮辱的战士,结果是,他眼中所见的只是一个沮丧而无力的男人。 “你说,老子我是不是很失败?” 这个话题实在有些伤感,败城呆了好几分钟才吱唔出一句:“我觉得挺好。” 这话说得太违心了点,知红军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你肯定认为我不是个好父亲。” 这话说到败城心里去了,越接近知乐的内心,他就越觉得无力。他尽力为知乐建立一个美好的未来,却没办法抹去过去的伤疤。有时候,他很厌恶知红军,有时候,他又觉得知红军很可怜。这种矛盾的心情,令他在对知红军说出实话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总是下不定决心。作为一个养父,他在察觉到知乐感情时都那么震惊与失望,更不要说知红军这个亲生父亲了。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子孙自有子孙福。”败城这话说得言不由衷,却不得不说。 果然,话音刚落,知红军的脸上就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违心话不好说吧?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呀?” “怎么可能,你是知乐的父亲。” “也是你和知乐间最大的障碍!” 知红军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败城听得心惊胆战,却还是不得不硬起头皮问:“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会对知乐好,对他负责……” “呸!”知红军这口唾沫吐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你觉得我稀罕?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开心?你当我儿子是什么?兔儿爷?我儿子就娶不到疼他的媳妇?我儿子就不会负责?是,我以前是对不起知乐,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但我是没办法尽责,你以为我不想让知乐上学啊?你以为我不想让他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啊?你以为我想让他当兵吃苦啊?你……” 知红军说到后来,已经浑身颤抖,真是气得不行了。 败城只有闭嘴,他打好的满腹草稿全部成了废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坐在病床上,看知红军涨得满面通红,语不成调的骂他。 “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问得知红军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道:“我有的是办法,别以为知乐向着你就可以威胁我。” “我没有。”败城郑重的道,“我不是那种人!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绝不会拿知乐来威胁你。”停顿了下,他又坚定的道,“但我也不会让知乐失望。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是,哪怕赔上一辈子,我也宁愿这么几年能让知乐高兴。” 这话说得败城一阵牙酸,换作平时,他再怎么肉麻也说不出口,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一时冲动,后患无穷的人,热血归热血,面对麻烦时,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与败城相反的是,知红军是个非常冲动坦率的人,当年的事,他几乎脑子都没动就做出认罪的行为,在入狱后,又几乎是脑子都没动,直接越了狱,这要换作其他人,光是挣扎就得挣扎不少天。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客观因素,但是他能做出来,也不是一般人了。 认真分析分析了一番知红军的性格后,败城拟定了攻坚方案。“动之以情,晓之以热血,像头犟驴一样认准了路不回头”,以此来引起知红军的共鸣。 知红军没坑声,坐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般,一语不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许久后,知红军的口气缓和了下来,长叹一声,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来起效果了,败城揪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他乘热打铁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一开始也接受不了,不过,时间一长,我也就算了样。像我这样一线的,也不知道哪天就光荣了,所以,我有过想法,也想过许多事,不过,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我就想看知乐笑得开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另一个方法,用军人的经历来打动曾经是特种兵的知红军。现在看来,又起效了。知红军怔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他闷闷的道:“你别以为这些事就能打动我。” “我就是说说心里话。”败城赶紧道,“老瞒着你也不是办法,知乐早就想告诉你了,我一直不敢。” 知红军哼了声:“你当然不敢!” 败城赔了个笑,附和道:“哪能敢啊。” “你父母呢?”沉默片刻后,知红军突然说了句。 败城一愣,道:“在家呢。” “你父母知道你们的事?” 败城的心沉下去了,讷讷的道:“我还没来得及说。” “什么时候你父母同意了,我就同意。”知红军沉吟片刻,站起来下了结论,“怎么样?我这条件不算苛刻吧?要是换作普通人,还不得打爆你的脑袋啊?” 知红军说得没错,败城只能苦笑着应了声。俩人大眼瞪小眼着,都有些尴尬,知红军正要走,房门猛的被撞开了,知乐像阵风般窜了进来,大吼大叫的:“小爹,小爹你没事吧?爹你别乱来!” 败城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知红军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声音道:“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是不是?你当你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啊?” 知乐已经看见败城不断挤着眼睛,疯狂的打手势,他眨巴下眼睛,猜测出发生的事。看了看知红军怒气冲天的表情,他几乎是神来一笔的小声咕哝了句:“我不是嫁,我是娶啊。” 这话一落地,病房里立刻静悄悄的。 败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好一会儿,他才抹了把脸,无奈的对上知红军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观察。 半晌后,知红军说了句令败城无地自容的话:“你说你这么个大老爷们,奖章也拿了一堆,领导也接见过一群,连个孩子都搞不定,丢不丢人?” “……” 败城很想提醒一句:那是你儿子啊,你想我搞定吗?不过,他还是非常明智的点了点头,一付沉痛的表情:“丢人,丢人!” 知红军挺满意的拍了拍败城的肩膀,道:“行,以后就一直丢下去吧!” “……” 等知红军走了后,败城瞪着知乐,没有说话。他心中莫名有种辜负知乐的感觉,因为他把知乐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自己的却没有损失什么。他伸开手臂,让小崽子扑进怀里,拍了拍越发结实坚厚的背,轻声道:“放心,我会搞定的。” “没关系,你搞不定我也会搞定的。”知乐信心满满的道,“爹会同意的。” 败城苦笑,他拍了下知乐的屁股,没好气的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知乐一脸淡定,“实话。” “……” 败城突然有种深深的危机感。 怎么搞定父母,败城还在想,只不过,他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搞定自己的身体。半个月后,出院的日子到了。 第152章 往前无岸 出发前,基友说得很美好:“你去工作,赚着钱还能旅游,多好!” 俺一合计,不错呀,走吧! 到了西藏后,基友在短暂的高原反应后,就兴冲冲的去玩了,俺却苦逼的穿梭在医院和办公室间。 等基友预定的西藏游玩时间完了后,她开心的“啊哈哈哈,我走了,你多保重”,我思考片刻后,严肃表示:“你不再是我朋友了!” “你要什么礼物啊,我会给你带的!” “我们不是朋友了!” “放心吧,我的品味很好的!” “我们……” “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玩怎么样?” “……” 所以说,基友这种生物真是奇特啊。 PS:结果基友的礼物都寄到我家了,我还在西藏…… 败城自觉身体没问题,在医院时,他就有偷偷训练过,无论是走跑跳,都和以前一样,除了有些喘不上气来。医生的评价也相当不错,对他来说,光明的结果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知乐当然是要来接他的,彭宁开的车,同来的还有小白脸,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都是“自己人”,所以,当车子一开,知乐就粘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口时,大家都只是笑,谁也没觉得意外。 败城像是做贼般瞄了眼车外,发觉并没有人注意,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没好气地拍了下知乐的脑袋:“你作死是不是?” “没啊。”知乐眨巴下眼睛,“作死是什么意思?” 败城噎了下,干脆地转移了火力:“我说彭宁,你把这家伙弄来干什么?给我添堵吗?” “怎么会呢,我是给你添喜啊!”彭宁阴阳怪气地道,“小家伙想你想得不得了!另外,你叫歹叫我一声队长,我可是你上级。” “我当然想小爹。”在败城眼中,知乐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活像是要吞人,“干嘛,你不服气?” “服,当然服!”彭宁拉长了声调,“我怎么能不服呢?你是官方认定的,我是盗版,还是没越狱成功的。” 小白脸窃笑,败城瞪了知乐一眼,看了看窗外,问:“我们去学校?” “嗯。” “直接去训练场吧。” 车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半晌后,彭宁才问道:“为什么?”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我想看看能不能立刻返回一线。” 知乐一把抱住败城的胳膊,大声道:“你可以的!” 小白脸轻声咕哝:“就算不返回也好啊,干嘛非要去拼死拼活的。” 败城的胳膊伸得远远的,一巴掌扇在小白脸的后脑上,没好气的道:“为了不让你们这些小崽子抢了我的风头!” 驾驶座上的彭宁翘起了嘴角,一踩油门,看着后座三个人同时往前一冲,笑眯眯的道:“行,就去室内训练场!” 一路上气氛都很轻松,大家聊着一些闲话,败城表面上若无其事的,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下了车后,整个训练场都没人。败城扫了眼周围,也不知是彭宁特意清了场,还是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他宁愿相信前者,毕竟,受伤队友归来,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没理由不来欢迎下,他的人缘还没差到这个份上。 只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有点不妙了。彭宁显然是为他着想,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太难看,但为他着想的理由,就可圈可点了。 这可不好,非常不好。 心里打着鼓,败城还是站在操场上。测试项目就那么几项,400米障碍,5000米长跑,还有俯卧撑、战术测试以及射击和枪械,都是基础项目。以前他是全优,所有项目都在90分以上,精英身份不容置疑。 “先400米障碍吧。”彭宁的语气漫不经心。 “不用。”败城肯定的道,“先5000米。” 肺部受伤,最令败城担忧的就是长途奔走能力,毕竟,肺部供氧能力的损失,带来的就是耐力的下降。 彭宁瞄了败城一眼,道:“好。” 开始的一千米,败城并没有什么感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四肢以及身体忠实的执行了大脑的指令,他轻巧得就像只豹子。之后,身体越来越难受,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鼻子里火热无比,恨不得把肺都揪出来才好。 不过,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完全不累。 最后一千米时,败城觉得有东西梗在他的喉咙口,阻挡着空气,或者拉扯着他的气管。这种感觉非常不妙,强大的意志力正在抵抗生理的极限,当他最后跨过终点线时,再也没办法支撑上半身,不得不弯下腰,拼命喘着气。 “22分1秒。” 这个成绩非常糟糕,败城自从第一年兵后就再也没有跑过21分以上。 “还继续吗?”彭宁的语气仍旧很平淡。 看了眼旁边的知乐,那忧虑的眼神刺激了败城,他直起腰,大吼道:“继续!” 遗憾的是,事实就是事实,心理上的强大是无法改变现实的。 一路测试下来,败城几乎没得过一个优秀。最后的射击测试,他根本没办法停止颤抖的手臂,沉重的冲锋枪咯咯作响,似乎在提醒他的失败般。 第一枪,8环。 第二枪,7环。 第三枪,7环。 没有第四枪,败城已经没力气把枪托得足够平稳了。他就像是被挤干了水的海绵,再也没办法保持圆满的外表,训练场里满是他喘粗气的声音,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 “没事,你才刚出院。”彭宁语气轻松,风清云淡的,“慢慢会恢复的。” “小爹,休息一下吧。”知乐凑过来,苦着脸,“你刚出院。” 小白脸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况且,他很清楚,败城此刻不需要任何安慰。 “小爹?” 败城的手举了起来,又无力的落下,他拍了拍知乐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人。整整一天,队员们流水般来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可是,眼底的神色却轻松不起来。无论别人说了多少借口来安慰他,他的体力确实下降了。 败城只能用刚出院来安慰自己,同时焦虑的等待着漫长的恢复过程。 一星期过去后,成绩有所提升,败城内心的狂喜简直无法言喻。他不敢说,生怕这只是暂时的,仍旧每天做着恢复训练。学校里的军医不断调整着他的训练程度,似乎不久后,他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一个月后,败城郁闷的发现,射击、战术、爆发力以及灵活性,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唯独耐力,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恢复和受伤前一样好。一旦需要持续作战,他的呼吸总是像拉风箱般,呼哧呼哧个不停,脑袋总是得不到足够的氧气,一阵长途急行军下来,他就浑身发软,脑后剧痛。 绝望像是潮水般涌来,败城却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第153章 振作 败城陷入了低潮中,他心里清楚选择在哪里,却不愿意去面对,似乎只要一看,就会再也回去不去了。他按时训练,正常生活,却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彭宁重新划分整个学院的人员,所有学员分为两个大队,战备值班队以及教导值勤队。败城归队至今,并没有被归入任何一队,这样的举动似乎是一种照顾,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而已。 这事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他总要迈入正轨,本来,他直接服从上级安排就行了,但如今多了选择——让他来说的话,倒宁愿这时候没得选。 败城的消沉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有人安慰他,也有人骂他执迷不悟,然而,他只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直到知红军找上他。 知红军现在是教导值勤队的一员,作为一个老特种兵,他的经验与临战机智都受到了上级的肯定,再加上含冤多年,虽然上级觉得这家伙是个刺头兵,但毕竟年纪大了,安排一份工作,发挥余热,也不算什么事。 知红军本人也是如鱼得水,听说过年前就会有一批新兵娃子来“受训”,他已经想好了种种方案,就等着那些兵娃子来体会了。 眼下,倒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指导队缺个政委啊。”知红军跑去败城的宿舍,开门见山的说,“我觉得你不错。” 败城苦笑了下,心里清楚知红军这是好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不愿意?不乐意?觉得降低身份了?”知红军哼哼冷笑,“行啊,这么着吧,你和知乐的事呢,我现在不同意了,我不能把我儿子交给一个废物。你现在这样子,也和废物差不多了,本来还想帮你一把的,现在我看不过去了,你啊,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败城怔了下,有气无力的道:“我们早就说好了,私事和公事不能混在一起。” “我说好什么了我?”本来要走的知红军立刻停下了脚步,没好气的道,“就你现在这样子,还和我谈条件?” “我不是和你谈条件。”败城压抑着心中的烦闷,试图讲道理,“况且,这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知乐成年了。” “他就算八十了,也是我儿子,你算什么?我管不着,你就管得着了?”知红军要刻薄起来,别人借一百张嘴都比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爱去哪去哪,我多说一个字我就是棒槌,行吗?” “我……” “我什么我?早散早好!你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想的是……” “你想什么我不管,只要不祸害我儿子就行!” “你他妈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败城终于怒了,咆哮起来,“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知红军吓了一跳,转瞬就恢复了过来:“你不是不爱说吗?”他就是那么得理不饶人,比败城吼得还大声,“不爱说你就别说,一辈子别说话,你就呆这儿发霉吧你!你冲我吼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受伤的!” “如果不是你扯出来的事……” “操,你还真赖我头上了?”知红军一听,顿时炸了,“我说你这思想趋势可不对啊!你出任务受伤,结果怪我?我叫你们来的?” 刚才那话一出口,败城就后悔了,讷讷的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啊!?” 俩人越吵越厉害,连吼带叫的,不一会儿,附近几幢楼的人就都来了。他们察觉时,已经吵出真火来,你一句我一句不停。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等他们回过神来,脸上都挂了彩,被人架开来时,还像是混混般试图给对方一丁点打击。 “姓败的,我告诉你,你别想再带我儿子!”知红军还算有一丝理智,没当众说出什么混话来,“我们从此没关系!操,自己没本事还乱怪人了!废物!” “你再说一句试试!”败城怒气冲冲地喊,在知乐的胳膊中拼命挣扎,“来啊!看看谁是废物!” “和我这个快五十的打,你有脸!” 知红军被人好说歹说的拉了出去,门一关上后,败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到了地上,低着头直喘粗气。几分钟后,他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小爹。” 败城不想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知乐单独相处了,以前的那些时光仿佛是梦一般。如今,梦已经醒了。 “小爹,我的头发长了。” 败城头也不抬地道:“自己去剪。” “我想你给我剪。” “没空。” “小爹,我剪刀都带来了。”知乐的声音怯怯的,“你给我剪下嘛。” “没空。”败城仍旧重复着这句话,其实他的内心憋着一大堆话,却都压了回去。 你觉得我只配给你剪头发了? 你觉得我就这点本事了?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理智上,败城知道这些话不应该说,这件事和知乐完全没有关系,他不该把内心的郁闷发泄到无辜的知乐身上。可是,他很痛苦,还无处诉说,也不可能到处说。他是个男子汉,必须独自担当这份痛苦,孤独令痛苦成倍增加。 “乐乐,你去理发室剪,好吗?”败城尽力让口气温柔一点。 “不要。”知乐像是铁了心般,蹲在败城身边,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道,“小爹,我要你给我剪。” 败城无奈地转过脸,正好对上知乐的大眼睛。他们互相对视着,即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他的心不再那么燥动,似乎堵在喉咙口的坚冰融化了。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给你剪。” 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在杂乱的房间中央摆了个凳子,让知乐坐好,败城拿起理发剪,开始不知道第几次为知乐剪头发。 阳光中无声飞舞的灰尘与理发剪轻微的卡嚓声构成了静谧的画面,败城剪得很专心,知乐也配合的低着头。他们没有说话,直到阳光在地上走了一小格,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小爹,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的。” 败城的手停顿了下,随即又恢复了过来:“嗯。” “你就算去了教导队,也是在学院里的。”知乐轻声道,“等我从这个学院里毕业了,我可以申请不去特种大队,我也在学院里,当教官也好,当后勤人员也好,我觉得这样就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会在一起的。” 败城的手不住颤抖着,却不得不强抑住心中狂涌而出的感情。 “我们会在一起的。”知乐低着头,年轻的嗓音执拗地重复着这句枯燥的话,“如果我被分配去了特种大队,我就申请退伍,再来这儿开小卖部,肯定生意很好。” 败城拼命拉回理智,命令自己开口:“乐乐,你还年轻,国家培养你花了很多钱,你就这么退伍了,你对得起谁?” “我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知乐似乎早就想过了,认真的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你也不应该这么眼光狭小……” “我不管!”知乐突然喊了声,“你都已经奉献了,我就不能自私一点吗?我连陪你的权力都没有吗?” 败城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理发剪,张开胳膊,把知乐揽在怀里。他必须很努力才能忍住眼圈里的泪水,不让哭泣声飘出嗓子。 “小爹,不怕的,我和你在一起。” “嗯。”败城努力挤出一个音来,“嗯!” 知乐的头发剪好后,败城心中的阴影似乎也不翼而飞了,他扫掉地上的碎头发,整理了房间,决定去和彭宁摊牌。他到办公室时,彭宁正在看电影,笑个不停,见到他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有决定了?” “嗯,我就留在这儿也不错。” 彭宁眨了下眼:“你甘心去教导队啊?” 败城听出些弦外之音,一挑眉毛,问道:“怎么,不行?” “也不是不行。”彭宁拉长了声音,“只不过嘛,我以为你会选择去战备值勤队呢。” 败城一怔,警惕的问:“我能去战备值勤队?” 彭宁反问:“为什么你不能去?” 败城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我……我的成绩不够好。” “是不够好。”彭宁淡定的道,“又不是不及格,而且只有耐力一项。”他见败城一付怀疑的样子,关了电脑,认真的道,“我和上级讨论过了,虽然你的耐力有所减退,但其他方面都还是优秀的,尤其你的领导经验和性格都不错,我们觉得你存在的坏处要大于好处。所以,我们让你自己选择,没想到……” “我要去战备值勤队!”败城不等彭宁说完,立时就大喊起来,“我去战备值勤队!” “你知道的,战备值勤队最终还是要分配到各个特种大队。”彭宁收敛了笑容,“而且,学院可没有回原地的规矩。” 败城一愣:“你的意思是,我和知乐可能会分到不同的特种大队?” 彭宁甩出一份文件,败城接过来一看,居然是知红军打的报告,内容是要求让知乐进入后勤部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哪个作父亲的也不想儿子干随时可能丢命的工作。 “知乐肯定不知道这事。” 彭宁点了点头:“不过,上级也认真考虑了这件事。” 败城有些急了:“知乐不会同意的!” “那你呢?” 彭宁这么一问,败城怔住了,他真的想要知乐加入一线部队吗?随时提着脑袋的工作? 知乐还年轻,还有机会开拓新的人生,就算现在去上学也完全不晚,而且知乐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我要问问乐乐。”沉默片刻后,败城道,“最后确定他的想法。” 彭宁把文件扔过来,挥了挥手,道:“你欠我一次。” 第154章 大结局 败城并没有立刻把好消息说出去,他慎重的考虑了好几天,才去找知乐,或者说,他在积蓄勇气。 他认为知乐九成九会选择和他一起走,但是,也有那么一丝可能,知乐会选择其他的路。他应该相信乐乐的,理智上是如此,感情上却无法笃定,感情就是这样,捉摸不透。 今天是星期天,学员们有了难得的休息日,虽然不能出学院,但好歹不用训练,也没有该死的模拟任务,这就足够了。上网、打球、蒙头大睡,只有少数人还在学习和训练,知乐就是其中之一。他比别人差了十几年时间,所以,他得加倍努力来迎头赶上,时间太紧,他甚至没空去自怨自艾——他也不会这样做。 知乐比败城所想像的还要坚韧,哪怕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山,他也会尝试一步步走过去,如果走不过,那就开始挖隧道。他不会放弃,尤其是在前面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绝不会放弃。 事业如此,爱情也是如此。 败城在知乐的房间前站了十几分钟后,轻轻推开了门,轻微的咯嗒声钻入他的耳中。 知乐从来不锁宿舍的门,但是,门只要一开,搁在门头上的东西就会掉下来。这个古老而简陋的设计无法避免,对他来说,这点防御就足够抢到准备的时间… “小爹?”映入败城眼帘的是由讶然转为微笑的脸,知乐从桌前蹦起来,“你怎么来了?” 败城笑了笑,道:“来找你。” 知乐怔了下,随即露出凝重的神色:“彭宁又做了什么吗?” “没有。”败城一下子哭笑不得起来,“你也不要这么想他,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知乐难得露出赌气的表情,抿着嘴一脸不乐意的道,“可是他一直在偷窥你。” 败城刚拿起桌上的杯子,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回头左右瞄了眼,有些紧张地道:“没吧?他敢偷窥,我肯定能感觉到的,再说他哪有那么闲。” “我不是说他一直盯着你。”知乐斟酌了下用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想得到你的心。” 这种肉麻的用词令败城有种反胃的错觉,见知乐又要开口,他赶紧举起一只手阻止:“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彭宁很安份,我来不是说他的事,是你的。” 知乐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道:“彭宁是不是又给我下绊子了!?他要干什么?” “……” 败城虽然理解知乐这股对彭宁的怨气,但他只能把这归类于孩子气的执拗中。他拍了下知乐的肩膀,严肃地道:“不要再说彭宁了,我现在有事问你。” 知乐这才有些困惑起来,问:“什么?” “我可以留在战备值勤队伍里……” 败城的话还没说完,知乐就已经大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叫大嚷,像是疯子般尖叫,精力十足。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年轻面容充满了活力,像是闪耀着细小的光芒般,令他几乎没办法直视。 想像着这张脸失去生气,躺在自己怀里,败城就觉得心脏简直要停跳了。 “这一次,我不试探,我正正经经地问你。”败城认真的表情似乎镇住了知乐,他不知不觉也收敛了笑容,静静听着,“你要和我一起加入特种大队吗?” 知乐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败城伸出一只手指按在他的嘴上。 “听我说完。首先,学院没有哪来回哪的规矩,我们可能会分在不同的特种大队。彭宁可以帮忙,我也会帮忙,但是没有人能保证我们就一定会分在一起。如果我们不在一起,我不希望你以这个理由退伍,这是一种严重不负责任的作法!” 败城的口气很重,知乐眨巴下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们都必须得冒险。”讲到这里,败城的语气里才带了几分沉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有可能牺牲,甚至可能牺牲在不同的地方。你可能只能得到我的一件衣服,我的抚恤金不能给你,我得给我父母……” 这次,知乐没有插话,而是一直听着,当败城把所有的坏处都一一讲完后,他才神情严肃的道:“我都考虑过。” 败城叹了口气,道:“最坏的情况,我们分在不同的大队,一年只有几次通话机会,甚至没办法见面。也许哪一天,你或者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我们中一个死了,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 败城住了嘴,他看见知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轻声道:“小爹,你的眼睛红了。” 不哭,不是因为坚强,只是因为还未到伤心处。 败城低下头,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想你选择这样的生活。” 知乐沉默了几秒,轻轻的道:“小爹。” “嗯?” “我能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在撒谎。” 败城一把抱住了知乐:他确实撒谎了! 即使是这样的艰难境地,他也希望知乐选择和他一起——这是个无耻自私的想法——他是军人,所以,他希望把职责与私人感情结合起来,这要令知乐牺牲良多,仅仅只是为了他的感情! “小爹,我不想再回答了。”知乐的声音从败城怀里闷闷的传来,“我已经回答了许多遍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我不是小孩子了,小爹,你这样好烦人。” 败城笑了起来,放开知乐,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泛出眼眶的热度憋了回去,用力拍了下知乐的胳膊,把小崽子拍得往旁边一晃,才笑眯眯的道:“好!” 这段时间,知红军的脸色总是风雨欲来,阴沉沉的,当败城站在他面前时,他只是冰冷冷地道:“好狗不挡道!”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败城毫不介意,礼貌地道,“我不能去教导队了,我要去战备值勤队。” 知红军一怔,随即更加怒气冲冲:“你去哪里关我屁事!” “我来通知你一声。”败城笑眯眯地道,“顺便说一句,知乐也要去战备值勤队。” “他敢!我打了报告的!” 败城伸出手,把一张纸递到知红军手上,道:“给,你的报告。” 知红军愣愣地看了几秒手上的报告,突然大喊一声,把报告砸了出去,没击中任何人。败城早就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笑,一付得意的表情。 第二天,败城伤愈归队的消息传遍了学院每个角落,所有人都欣喜万分的来道贺,还有要求比试的,被知乐打跑了。训练、休息、学习、模拟任务,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当季节进入十一月份,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批实际意义上的“学员”到达时,另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所有人都等待着调令的到来,有些生死与共的队友可能从此没机会再见,有些脾气不合的人却可能从此要一起出任务,更不用提败城和知乐,就连小白脸都为他们捏了把汗。 可恶的是,彭宁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据说”调令早就下来了,却迟迟不宣布。 “操,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样,总要宣布的!” 流言四处传播,有人却按兵不动。 “你怎么看?”败城小声问。 知乐耸了耸肩膀:“是故意的,不过不是故意不宣布,而是故意漏口风说调令到了,其实根本没有。” 败城摸了下知乐长长的板寸,笑着道:“孺子可教也!” 就在“老学员”们的骚动达到最顶点时,彭宁召集所有老学员开会了。会场设在那个露天水泥舞台,败城去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位老将军。老将军目不斜视的坐在最后一排,沐浴在学员们好奇的眼光中,巍然不动,只是在他经过时,斜了个眼神过来,露出一丝笑意。 败城的心跳了下,又赶紧捂住,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彭宁跟女主持似的走上了舞台,一句废话也不说就直奔主题:“同志们,调令来了。毕业了嘛,也该走了,不然一直呆在学校里,那就是留级生了。” 谁也没有笑,彭宁似乎也没兴趣看别人的反应,开始大声的念名字,人上去就递一个信封,所有人的去向都是保密的。 知乐拿完自己的信封后,没有拆开就奔下了台,眼巴巴地望着败城下来。当彭宁喊了声“解散”后,他一把拉起败城就往外跑,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紧张地盯着败城,道:“我先拆。” “为什么你先拆?”败城反口一问。 知乐犹豫了下,改口道:“那你先拆。” “我不。” 知乐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了几秒,突然一把抢过败城的信封,像只兔子般敏捷地拆了开来,再把自己的拆开。 败城看着知乐的表情从强作镇定到激动再到颤抖,最后一头扑进他怀里,似乎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败城被调回潜龙特种作战大队,任一中队队长。 小白脸任败城手下第二小队队长,捣蛋鬼成了他的副队,这俩今后的合作生涯,恐怕会“多灾多难”。 于正被调去飞龙,很有可能将来被调回“硬骨头连”。赵斌已经几次三番打电话给败城了,还不失时机给于正做工作,“要考虑兄弟部队的进步嘛”,“少数精英化怎么能行呢”,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庄元龙和孙治同样被调回潜龙,孙治担任三中队队长,庄元龙任职三中队第一小队队长。 中国特种兵学院第一批“学员”都受到了重点关注,几乎被各军区“瓜分”殆尽。据说,潜龙这次下了狠心,南默使出浑身懈数,怎么吐出去的怎么收回来,一个也不准少。其他特种大队就没这么“好运”了,多多少少被“兄弟部队”摘了“果子”。 知乐,军龄三年,成绩优异,被调入潜龙特种大队,进入一中队第一小队,担任突击手。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完结了,大兵小兵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文里有许多遗憾,也有许多开心的时候,每次收到留言,被批评,被表扬,肥咪都很开心。现在,不管好也罢坏也罢,至少是完整结束了。 后面还会有几篇番外,补充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以后简略交待一下主角以及配角们的后续生活。 肥咪不会写很多年后或者老了的事,人莫过于一死,肥咪知道现实如此,但在文中,就让时间不要进入这样残酷又温馨的夕阳红生活吧,还是“王子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好了。 非常感谢各位的持续陪伴,肥咪开始写下一篇文了,大体上就是两个退伍特种兵大叔在末世的生活,应该会延续有泪有笑的风格,如果有人继续支持,肥咪会不胜感激。 第155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1) 彭宁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 老学员们都“打发”走了,新学员们还处于乖巧期。那对碍眼的、散发着浓重甜蜜气场的恋人也该去哪去哪了,他终于不用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给他们想办法、拉关系,还要被老头子骂了。 按理说,万事如意,一切正常嘛,怎么会整天心惊肉跳的呢? 彭宁没有想太久,他的职位也下来了:学院的政委。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政治工作不是他的专长,但上级有令,他只有服从。不过,私底下就不是了,他也回家向老头子抱怨过,被臭骂了一顿。 学院刚成立,给了个旅级,彭宁上校军衔,空降一个院长,也只有大校,这很正常。这几年军队干部逐渐年轻化了,不然的话,一个师级或者军区级学院,配个不到40的上校政委,真有点说不过去,就算是现在只有旅级,当中国头一份特种兵学院的政委,老头子都担心他压不住,骂完后特意漏了口风,“你这上级不错的,你多学学”,一句话,就让他安安份份的开始准备欢迎工作。 彭宁也有怀疑:老头子最近诡异的没有逼婚,难道是经过败城事件,察觉到什么了? 事实上,彭宁觉得老头子这么多年一丁点都没察觉挺奇怪的,像老头子这样位高权重、混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家伙,第六感肯定非常敏锐的。 彭宁决定老实一段时间,乖乖工作,什么也不想。可惜,人欲静而风不止啊,没多久,这阵“风”就刮了过来。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有点蠢蠢欲动,想打电话回去质问老头子:凭什么我37就是阅历不够,这个41的就阅历够了? 笔挺的军常服,稳健的步伐以及严肃的眼神,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本事啊,彭宁默默想着。想归想,他却不敢有什么异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严肃的道:“欢迎您,院长!” 男人瞄了彭宁一眼,点点头,敬了个礼后伸出手:“胡睿诚。” 彭宁满面笑容的握住那只手,之后,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我操,这家伙是专门扳手腕的?好大的手劲!他深吸口气,正准备施加压力,胡睿诚却突然松了手,害得他往前一冲,差点踉跄得冲到地上。 胡睿诚一语不发,直接就往前走,188的身高给了彭宁很大压力啊,虽然他也有180以上了,肌肉力气都不缺,但是没奈何,人家是院长,权势压人一头,他自然就比不过了。一边大步跟上,一边在心里问候对方亲属,等到了办公室后,他决定连对方的祖宗也问候一下。 “我要全部学员的履历。” 你大爷,这种事干嘛来问我?我又不是你的勤务兵又不是人事部主任!我是政委,政委!你是爹我就是娘,凭什么你能支使我?部队干部都是“妻管炎”,没听说过吗? “是!” 条件反射立定敬礼后,彭宁觉得他就是个杯具中的杯具,因为胡睿诚低下头盯着电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算什么?对付小弟么?扮酷么?你大爷,你以为我不会扮酷的吗? 当然,以上都是想想。彭宁表面上还是一脸淡定地走向门口,就要拉门时,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头看了眼。 低着头,垂着眼帘的胡睿诚轮廓很深,睫毛很长——彭宁的形容水平——这就够了。 “老胡。” 彭宁的这个称呼令胡睿诚敲键盘的手明显停顿了下,之后才头也不抬地道:“嗯?” “你结婚了吗?” 胡睿诚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平静地道:“离婚了。” “有孩子啊?” “我儿子15岁。” 彭宁露齿一笑,牙齿白得不行:“没再婚啊?” 胡睿诚没说话,只是盯着彭宁,直到后者“落荒而逃”为止。当然,在彭宁来说,这是“胜利转进”,他知道他想知道的了。 15岁啊,我擦,这不是一到结婚年龄就结婚了吗?结婚一年就生了?够麻利的啊,不错,我喜欢,简洁干净,绝不拖泥带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婚的,如果结婚多年,还真不好办啊! 没错,彭宁这小子被一箭穿心了——爱神的箭,他看上这位“老板”了。当然,他会小心行事,这么多年混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不留把柄他清楚得很。至于对方是直男还是弯男,他根本就没考虑,表白之前都有退路。如果最后摸清是直男,那就做好哥们呗,但是如果有机会弯,却因为他不敢有所行动而错失,那才叫亏呢。反正一般部队里,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多了去了,谁也不会想到其他方面。 彭宁哼着小曲,乐呵呵的走回了办公室。学院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地皮不值钱,大城市里政委和旅长办公室面对面的情况在这里不存在,一人一间办公室,大得很,就是陈设挺寒酸的。刚成立,一切从简嘛,等以后有了成绩,各特种大队都要来这儿挑苗子,学院才能“财大气粗”起来,现在,大部分资金都花到训练设施上了。 彭宁偶尔也会去锻炼一下,虽然他上一线的可能性是零,但一身健美的肌肉谁不喜欢?今天,他心情极佳的跑去揍沙袋,一边考虑着“怎么勾引那位88式5.8毫米狙击步枪般的上级”这种无耻之事,一边对着沙袋挥着拳头。 拳头挥完了,主意也拿定了。 第156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2) 其实策略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死缠烂打。 彭宁又不是毛头小子了,人也见过不少了,对付大龄直男,本来拐弯抹角的暗示是上兵,可以从对方的反应来决定下来的选择。可是,胡睿诚这类型的,他非常怀疑暗示能不能有用。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先搞好关系也是必须的。 政治干部和军事干部关系不好,这怎么能开展工作呢,是吧? “你和我一起去?”胡睿诚面无表情,语气怀疑。 “是啊。”彭宁笑得很温柔。 “看个演习地点,有必要吗?” “有啊,这里附近我都看过,没有哪里不知道的,你一个人多不方便,带上我方便嘛。” 胡睿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俩人一破车,颠簸在根本没有路的沙砾戈壁上,车里颠得像是翘翘板似的,车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彭宁自告奋勇当了司机,没有勤务兵和警卫员,开着辆破车就上路了。狭窄的车内,胡睿诚不说话,彭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废话着,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和他搭话。 终于,胡睿诚开口了:“停。” 彭宁果断一脚踩下刹车,胡睿诚顿时就飞一般撞向了前挡风玻璃,情急之下用手去挡,只听见极响的怦一声,胳膊和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 胡睿诚:“……” 彭宁怔了一下,憋着笑道:“你没系安全带啊?” 胡睿诚过了半晌才慢吞吞的道:“以前都是坐后面。” 哟,人不说话,考虑倒是挺周到的,彭宁想。 胡睿诚显然是有司机的,平时坐后面,习惯了不系安全带。今天看开车的是他,才特意坐前面,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 彭宁瞄了眼胡睿诚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话音刚落,胡睿诚就嘶了一声,胳膊颤抖了下。 彭宁有些不相信:“真没事?” “没事。”胡睿诚仍旧是那个平坦的声音,一点起伏也没有。 “哦。”彭宁转过头,似乎要松离合起步,下一秒就突然转身,一巴掌打向胡睿诚刚才砸中挡风玻璃的胳膊。 胡睿诚似乎是左撇子,刚才挡向玻璃的胳膊是左手,就在彭宁手边,猝不及防下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 胡睿诚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急速收回胳膊,瞪着彭宁道:“干什么?” “你不是说没事吗?” “你这么拍,没事也有事了。” “有事好呀。”彭宁毫不在意的转过头去,“我送你去医院吧。” 胡睿诚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显然是搞不明白彭宁葫芦里卖什么药,却还是想起正事:“演习地点还没看。” “学院里有3D地图,回去看。” “……你早知道。” “才想起来。” “……” 医院一查,胡睿诚胳膊骨裂,想来彭宁那一脚刹车有多猛,要是再快一点,非得把人直接甩出去不可。他有点后悔,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哪想到胡睿诚居然这么容易就骨裂了呢?难道是缺钙? 不过,医生也给了他另外一个信息。 “他的胳膊有旧伤。” “哦?有多旧?” 医生对于这个问法似乎有点不适应,停了下才道:“至少有七八年。” “原本是什么伤?” “粉碎性骨折。” “这也能看出来?医生你好神!” 军医额头血管直爆,深呼吸几下后,才勉强正常的道:“总之,慢慢养吧,没什么大碍。” “医生啊。” 彭宁这么一喊,军医顿时有股非常不妙的感觉,斜着眼戒备的道:“什么?” “你能不能对他说,这次伤得比较严重,需要好好休养?” 军医一怔,慢慢的道:“哦,可以,这也是实情……” “行行行,医生,拜托你了啊!”彭宁满面笑容地握住军医的手上下摇晃,仿佛亲人刚从死亡线上被救回来了一样激动,“就这么说定了。” 明明是正常的事,为什么我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不止军医有这样的错觉,胡睿诚也对彭宁的晚间突然到访有着极大的疑虑,以至于他的木头脸上罕见的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啊,胡院长,都是我的错!”彭宁一脸诚恳的自我检讨,举了举手里的大袋子,“医生说你要多休息,来来,我来做晚饭,你歇着你歇着。不止今天,以后都交给我了,你放心!” 胡睿诚沉默了几秒,轻声道:“我有勤务兵。” 彭宁非常自然的道:“勤务兵哪有我的手艺好!” 胡睿诚是单身赴任,儿子寄养在母亲家,这些彭宁都事先打听清楚了。按理说,这种时候正是勤务兵大显身手的机会,但他非常果断地给自己的小勤务兵下达了“必须以各种手段,不惜欺骗,也把院长勤务兵请出去喝酒”的艰巨任务,可怜的小勤务兵哭着去执行任务了,他春风得意的来“安慰”胡院长。 胡睿诚堵了几分钟门,最终还是让彭宁进了。没办法,他不让开,彭宁就这么站在门口,连笑容都不变一下,似乎铁了心要进来。他住的是宿舍,万一被其他来往的干部看见,多不好。 彭宁一进门就直奔厨房,胡睿诚也跟了进去,想看看这家伙所谓的手艺如何。没想到,彭宁居然从袋子里掏出一堆饭盒,打开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菜拨进盘碗里,完成后,笑嘻嘻的道:“饭好了,怎么样,我快吧?” 胡睿诚对于如此无耻及莫名其妙的行为完全叹服。 这顿饭吃得沉闷无比,彭宁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着乱七八糟的事,三句废话里夹着一句有用的,害得胡睿诚不得不时刻关注,硬是把废话也听进去了。于是,他知道彭宁失恋了7次,一颗“芳心”受伤极重;他知道彭宁喜欢带小孩的对像,最好是男孩;他知道彭宁的爱情来得快,去得慢,感情专一,绝对的良伴人选。 胡睿诚就这么默默听着,彭宁就这么唧唧歪歪的说着,一顿饭转眼间就过去了。吃完,把碗盘放进水池,他一边嘱咐“你的手可千万不能下水”一边就这么走了,留下胡睿诚一个人盯着水池发呆。 第二天,胡睿诚本来想嘱咐勤务兵洗碗,没想到,上了班后,他等来了一张假条,是勤务兵,理由是食物中毒,住院了。 “唉,你说这些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经用呢?”彭宁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出去吃个饭也能食物中毒,太没用了!” 彭宁的勤务兵也食物中毒住院了。 胡睿诚盯着一上班就窜过来送假条的彭宁,好几分钟,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果然,下班后,彭宁拎着一堆盒饭钻上了他的车,笑眯眯地道:“你的碗还没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是隔一天一更的频率。 说个趣事。 前天终于有机会去玩布达拉宫了,参观到楼上时碰见一小兵,一脸严肃的拿着步话机小声说:“X班X班。” 我以为他是巡逻啊之类的,要报告情况。 没想到,那小兵下一句就是:“这是哪啊?” 我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那小兵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继续说:“X班,往哪走啊?” 其实个人觉得布达拉宫真没那么绕…… 我回头看了下,那小兵仍旧满脸严肃的问路中,配合着布达拉宫庄严肃穆的背景,颇有几分喜感。 第157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3) 接连几天,彭宁就像口香糖一样粘着胡睿诚,再怎么迟钝,他也能感觉出什么了,更何况他一点也不迟钝。 彭宁当然也知道已经引起“敌人”注意,实际上,他一直在等着胡睿诚的行动,他需要一个进展,而这个进展不能由他开始。狡猾也好,无耻也好,他总会让自己处于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他就这么等啊等啊等,等了快半个月,都快洗成专业洗碗工了,胡睿诚却没有也表达什么,像什么事没发生般,就这么坐视他兼职勤务兵。 胡睿诚的勤务兵从上次“食物中毒”事件归来后,发觉本该他的工作被政委代替了,一开始还惶恐一下,到后来,发觉彭宁做得很乐呵,他就迅速习惯了起来。 一切正常,彭宁倒有点沉不住气了,不过,他必须保持镇定、不动声色,不然的话,肯定是前功尽弃,那就太亏了。他看了眼黑沉沉的窗外,有点泄气,不过,在胡睿诚走进来后,他一下子又变得和平时一样,似乎只是在专心洗碗而已。 胡睿诚胳膊上还打着绷带,行动却很俐落,挤进来从冰箱里摸了个苹果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道:“谈谈?” 彭宁一边沉浸在各种猜测中,一边在对付一块顽固污渍,那块凝固的饭粒快让他抓狂了,所以,胡睿诚的话完全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 胡睿诚凝视着彭宁像是触电般刷碗的背影几秒,又说了一句:“彭政委。” “嗯!”彭宁这一句答得咬牙切齿,因为那块米粒团变小了,更难刷了,就像是眼中刺一样让他难受。 “谈谈?” “谈什么!?”彭宁拼了,务必要把这玩意儿给刷下来。 胡睿诚注视着彭宁如同博斗般的动作,慢悠悠地道:“谈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怦! 彭宁终于把那块米硬块给刷掉了,却用力过度,手撞在了水池边上,青了一大块。他毫不在意,满足的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对胡睿诚道:“介绍对像啊。” 胡睿诚露出满脸疑惑,彭宁却一个激零清醒了过来——现在可还不到表白的时候!他的思绪急转,在胡睿诚尖锐的视线下,老神在在地道:“我想给你介绍个对像。” 胡睿诚沉默了几秒,问:“你不是也没结婚?” “人家没看上我。”彭宁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心里想着哪个女性好友能帮得上忙,“我看你条件不错,也算是学雷锋嘛。” 这个说法显然令胡睿诚不怎么能接受,他盯着彭宁半晌,勉强开口道:“你别乱来,我儿子都15岁了。” “那正好呀。”彭宁精神奕奕的道,“人家不想生孩子,当现成妈多好。” “……” 看着胡睿诚一脸“你搞什么鬼”的表情,彭宁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总之,你见个面,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是不?见个面你又没损失!” 胡睿诚沉默了好久,问:“你真要给我介绍对像?” 操,怎么可能,彭宁心里想着,嘴上说:“当然啊。” 胡睿诚最终答应了,彭宁一边不爽一边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时对厨房家务更加厌恶起来。回去后,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勤务兵,可怜的小勤务兵哭着去找胡睿诚的勤务兵了,第二天,胡睿诚宿舍的生活状态焕然一新。 这些,彭宁都不怎么在意了,因为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仅险些暴露意图,还不得不给胡睿诚介绍对像。要说什么招最糗,莫过于给自己的追求目标介绍对像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就算别人原本不对眼,培养着培养着,也许不知不觉就成一对了,这不是没事给自个儿添堵吗?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说“我只是开玩笑”?这话说出去才是开玩笑,胡睿诚不找他麻烦才奇怪。 彭宁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有哪个朋友能帮这个忙。一,这人必须是个女的,本来部队中女的就跟熊猫似的;二,这人还必须知道他的GAY身份,那就更稀罕了。最可悲的是,他想来想去,最后根本就筛选不出来一个人! 人选为零,这可怎么办? 有困难,找警察。在彭宁这里,有困难,找朋友。朋友是干什么的?朋友就是用来卖的嘛!他打电话给败城时,心情还是颇为愉悦的,他几乎能想像得出败城听见这件事时气急败坏的表情:“我到哪里去找这种女人?你他妈是不是脑袋坏了?” “那我不管,你找不着也得找。” “我找不着!”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个星期天,先让他们网络视频一下。” “你……” 彭宁已经微笑着挂了电话,他相信,败城肯定能办成这件事的。这一星期,他看胡睿诚的眼神都是笑眯眯的,份外热情。到这时候,胡睿诚还是老神在在的,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该吃吃该睡睡该工作工作,镇定无比,搞得做贼心虚的他都有些几分佩服了。 等到了周末,彭宁积极的和胡睿诚约了时间,踏着饭点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半裸的男人从浴室冲了出来,腰上裹着条浴巾,一边跑一边喊:“我的内裤在哪?” 我操,什么情况? 胡睿诚回答了后,男人又一溜烟的钻回了浴室,留下地板上一线水迹。 彭宁好不容易把嘴巴收起来,强作镇定的问:“你朋友啊?” 胡睿诚瞄了彭宁一眼,淡定的道:“我儿子。” 彭宁的下巴是真托不住了,刚才这男的虽然没看仔细,但人高马大的,一点儿也不像是15岁的小崽孩啊!直到人从浴室出来了,他定晴一看,才发觉虽然身高不低,但脸上还留着浓重的稚气,确实是个小孩子。 现在的小孩发育得实在太早了! “爸,你这儿太小了。”小娃儿苦着脸说,“我都转不开身。” 胡睿诚淡淡的道:“你可以蹲着洗。” “那多累。”小娃儿翻了个白眼,非常自来熟的和彭宁打招呼,“叔叔好。” “这是你彭叔叔,学校的政委。”胡睿诚口气平静的介绍,“我儿子,胡来,放寒假了来我这儿住。” 彭宁一怔,问:“胡什么?” “胡来,来去的来。”胡来倒是落落大方,“都怪爸,给这么个名字。” 彭宁瞬间就想到某位姓败的家伙,这俩人肯定和许多共同语言。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胡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和败城约好的时间到了,果然,败城还是可靠的,不过,在见到视频上的人显示出来后,他简直要吐血了。 屏幕上出现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长得很漂亮,笑容令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坐在那儿就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肾上腺素激增。 败城,我看错了你!明知道我在追人,居然给我来这招! 彭宁快吐血了,他恨不得顺着光缆钻过去,给败城来上两拳! 第158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4) 心里这么想是想,但彭宁也不敢直接有什么表示,干笑着道:“这是,呃,我的朋友。” 他迅速偷瞄了眼手机:操,败城居然半点提示也没有!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整一回知乐,也不枉这回被搞得这么惨! “你好。”美女倒是很落落大方,微笑着道,“我叫王玫。” 这边胡睿诚也点了点头,礼貌得很,风格一如以往:“胡睿诚。” 男方女方谈起来了,彭宁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默默退场了。这时候他就觉得份外苦涩,一想到如果胡睿诚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男,他再怎么心胸宽广、经验十足,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 更何况,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是越来越对胡睿诚有感觉了。他心计有的,但其实本性确实比较飘忽,所以,胡睿诚这种石头一般的类型,就是让他觉得舒服,心里有种安定感。 也许是年纪到了? 彭宁难以抑制的这样想,想完了又嗤之以鼻。这会儿,看着胡睿诚和王玫在那儿谈笑风生的——嗯,大多数是王玫一个人在那里谈笑——但不管怎么说,落在他眼里就觉得别扭。 “彭叔叔,我能不能去看打枪啊?”胡来看彭宁坐在客厅那儿发呆,偷偷摸摸凑上来,问,“我能玩玩吗?” “啊?噢。”彭宁想都不想就道,“不行。” 宿舍在学校范围外,学校里实在有太多军事禁区,考虑到有干部家属来,宿舍就建在学校附近,到学校有班车。随着家属与后勤人员的陆续到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逐渐开始有了人气。 胡来立时噘起了嘴,带着些孩子气的委屈道:“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公归公,私归仅,彭宁在这点上还是很拎得清的,“小孩子玩去,网游玩吗?” “不玩,没意思。”胡来叹了口气,“虚拟的,不好玩。” 彭宁瞄了眼胡来,颇有些意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打网游,不爱玩电脑,还真是稀奇。打量了下胡来小胳膊上的肌肉,他不禁有些抢苗子的念头,像胡来这样的背景、条件,进了部队就是重点培养对像,以后绝对是骨干。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胡来才15,他总不好乱唆使,万一人家未来光明,前途无量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怎样从胡来嘴里挖出点话来。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打枪啊?”彭宁懒洋洋的道。 “也不是。”小孩儿伸了个懒腰,“就是来看看爸。” “好久没见了?” “嗯。” “平时都在你妈那儿?” “我妈才不要我。”胡来皱了下鼻子,一付低落的样子,“她早结婚了。” 彭宁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看这态度,胡睿诚再婚恐怕得过胡来这一关,而且,对像还是个男的…… 彭宁挤出个笑容,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再婚了,你也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啊。” “才不是!我妈又生了个女儿,都十岁了。” 好! 彭宁简直快要喝彩了,这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唯一好消息。十岁了,那就是至少十多年前就离婚了,好事啊,这么多年还不再婚,有蹊跷!另一方面,他也对胡来有好感,这孩子实诚,挺好相处的,虽然是单亲家庭,即不别扭也不阴郁,挺好相处,真难得。 俩人闲得无事,聊着聊着,倒是聊开心了,话题天南海北的换,等他们在现代战争到底依靠什么上扯得恨不得亲身实践时,胡睿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彭宁猛的惊醒过来,脱口而出道:“怎么样?” “满好。”胡睿诚明白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这三个字对彭宁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他还必须挤出笑容来道贺:“那不错,恭喜啊。” “什么不错?”胡来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胡睿诚意味深长的瞄了眼彭宁,随口应道,“你今天还有事吗?” “没有。”彭宁正处于失落中,颇有些沮丧的答道,“我今天闲得很。” “那一起吃中饭吧。”胡睿诚道,“谢谢你给我介绍对像,我来下厨。” 彭宁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胡来却是试图找借口逃跑,被胡睿诚拉回来打下手。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刀子和碗筷声,显然是早有准备,菜都买好了。 看着厨房里一边说笑,一边动手的父子俩,彭宁的心莫名安静了下来,之后,又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追求的就在眼前,可惜,却只能看,不能动。他靠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眼皮就往下掉了。 一边拼命骚扰胡睿诚,一边做勤务兵,一边保证本职工作不受影响,彭宁又没有比别人一天多几个小时,除了牺牲睡眠时间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彭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满鼻子都是饭菜香味,身上盖着毯子,房间里不知何时开了空调。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发了几秒呆,就听见胡睿诚的声音:“醒了?吃饭吧。” 彭宁打量了下胡睿诚的脸色,仍旧平平淡淡的,俩人相处这段时间,似乎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付样子,从来没见他激动或者大声过。即使彭宁这样擅长“玩弄人心”的人,也没办法猜透他的想法。 这顿中饭吃得不错,胡来很开朗,胡睿诚虽然沉闷了点,但该说话时说话,不会故意摆架子。彭宁是个人来疯,聊天哪里难得住他,饭桌上炒气氛更是一把手。只不过,眼下这个时景这个节点,炒气氛这种事,炒到最后未免有些凄凉。 这是连备胎的节奏都赶不上,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断送的,一提起来真是满眼泪啊! 内心暗叹,表面上还是要笑眯眯的,彭宁这顿饭吃得可谓是食不知味,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扭转劣势。吃完了,他心不在焉地拿起碗筷往厨房走,洗了一半,猛然醒悟过来,一个转身刚要离开,冷不丁发现胡睿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操,人吓人,吓死人啊! 暗骂了一句,彭宁干笑一声,道:“洗习惯了。” 胡睿诚就站在门口,抬头挺胸收腹,一付标准的军人站姿,盯着彭宁看。那眼神就像是刀子般,看得彭宁越来越心虚。 几分钟后,胡睿诚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很高兴啊?” 高兴个屁啊,老子都要吐血了! 这句话彭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要虚伪道:“高兴啊。” 话音一落,胡睿诚就笑了! 胡睿诚笑起来挺美,以彭宁的形容水平,能够到达美,也就意味着超过一般水准了。不过,这一笑也令他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了,这是一种直觉,不是危险,而是一种落入陷井的预感。 第159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5) 危险的预感还没散,彭宁就看见胡睿诚走了过来。 如果放在平时,走过来就走过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危险的预感不仅没淡,反而越来越重。彭宁还没恢复过来呢,胡睿诚做出这种威胁意味非常重的举动,就令他不禁有些心惊胆战的了。他就这么盯着胡睿诚,跟向日葵似,脸盘子跟着胡睿诚转。 胡睿诚走得很慢,收敛了笑容,似乎漫不经心的道:“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彭宁一边琢磨着事情怎么发展越发诡异了,一边随口瞎扯道,“院长,你觉得今天这个对像怎么样啊?” “不错。” “那你的意思是准备发展发展了?” “不是你给我介绍的吗?” “说是这么说……”彭宁把话咽了回去,因为这时候胡睿诚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俩人间的距离就一个拳头大小,他稍矮一点,眼睛正对着胡睿诚的鼻尖,就看见一张嘴近在咫尺,“院长。” “嗯?” 那张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哪怕不张嘴的哼一声,彭宁都能看出肌肉微妙的变化来。 我靠,这是什么意思啊?引诱我?难不成我判断有误?胡睿诚是弯的? “你……那什么,做饭不错啊。”彭宁咽了口唾沫,“挺好吃的。” 胡睿诚轻笑了下,嘴巴就是不开。然而,越是这样,彭宁就越是想看这张嘴动的样子,不自觉的开始转动脑筋:“有空教我下啊?” “好啊。” 胡睿诚一张嘴,刚露了一点牙齿,彭宁就像是着了魔般,一个挺腰就扑了上去,狠狠亲住了这张嘴。温暖的嘴唇与嘴唇贴在一起,坚硬的牙齿与柔软的舌头纠缠起来,像是沾了水的面粉,瞬间就整合出了化学反应,变得粘腻柔韧,分也分不开。 嘴唇分开后,彭宁已经有了定论:胡睿诚肯定是弯的!这家伙要不是弯的我就把今天的碗吃了! “你在干什么?” 还装!?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彭宁最喜欢拆穿别人的把戏了,每次拆穿败城后,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他都觉得万分满足。胡睿诚那么稳重沉着的一个人,能见到这家伙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太美了! “亲你啊。”彭宁老神在在的道,“难不成刚才就我一个‘动嘴’啊?” 特意在“动嘴”这个词上发了重音,彭宁就等着看笑话时,胡睿诚一直举着的手收了回去。 刚才亲嘴时这只手就举了起来,彭宁以为他是要抱自个儿的头,结果,直到结束,这手就这么举着。收回的手臂经过他的眼前,露出一罐豆瓣酱。 彭宁眨了眨眼睛,没错,胡睿诚手上拿着一罐豆瓣酱。他心里一跳,回过头,果然看见他的身后装着一个吊柜,吊柜的门正在缓缓关上…… “我拿东西。”胡睿诚平静的道,稍稍居高临下的看着彭宁,“你挡着了。” “……” 操啊,胡大爷,你玩我哪?不是,你玩不是这么个玩法啊!豆瓣酱?豆瓣啊!?你好歹弄个老干妈啊! 彭宁如同五雷轰顶,怔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傻了。他盯着胡睿诚被他舔得水润光滑的嘴唇,只觉得像做了个恶梦。 胡睿诚一脸镇定,拿起豆瓣酱,一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道:“彭宁。” “啊?是!”彭宁像是过电般立定站好,大声回答。 “星期一上班,我要看见办公桌上有你的检查。” “检查?”彭宁顺嘴重复了句,神智根本没清醒过来,“什么检查?” 胡睿诚没说话,瞄了彭宁一眼,干脆俐落的转身走人。 等厨房没人了,彭宁腿一软,靠着柜子就坐在了地上。 这次玩大了…… 怎么解释接吻这事?再怎么解释,只有越描越黑啊!总不能说开玩笑吧?他用了舌头啊,操!没听说过这样开玩笑的!检查怎么写?因为调戏上级的检查吗? 彭宁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错乱了。 等一下,胡睿诚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直男的话,难道不该是立刻推开他吗?故意的吧?丫肯定是故意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尖,彭宁就扎进去出不来了。他越琢磨越不对劲,力气儿也回来了,从地上一跃而起,直奔出厨房,大吼道:“胡睿诚!” “唉?”胡来的脑袋了出来,莫名其妙的道,“彭叔叔,什么事?” 彭宁一下子卡壳了,他总不能对胡来说“我亲了你爸,你爸耍我”吧? “没什么,咳,你爸呢?” “他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啊,他就说有事。”胡来一脸的天真纯洁,“有啥事我帮你转告他呗?” “不用了。” 彭宁干笑一声,客套两句就闪人了。接下来的半天,他跟得了多动症似的把整个学院都翻了一遍,愣是找不着胡睿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最近的镇子也有80多公里,他特意打听了下,胡睿诚的司机还在,车也在,没有出去。 到最后,彭宁已经急到去找军犬队了,被军犬研究部的人骂了出来。就这样,他还忿忿不平的,怀疑这是胡睿诚故意吩咐的。 没错,他现在开始怀疑胡睿诚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好东西!根本就是整了个套让他往里面钻啊! 哪个直男被人吻了是这种反应的?而且,故意走得那么近,只为了拿个豆瓣酱,这正常吗?这根本不正常啊!挡着了不会叫他让开吗!? 怎么想,彭宁怎么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只可惜,彭宁把整个学院都快挖地三尺了,胡睿诚就蒸发了似的不见人影。他又不敢大肆张扬,毕竟,这私事还真有那么一点“见不得光”。一直到晚上,冷到他直哆嗦,再也没办法在外面呆下去了,他才不甘不愿的回宿舍去了。 手机也拨不通,打内线吧也没人接,反正胡睿诚看来是铁了心玩失踪。彭宁就怒啊,气啊,他觉得自个儿肯定是被耍了,想想前段时间他那付讨好的样子,他就来火! 检查也不写了,星期一一早,彭宁就跟打了鸡血般冲向胡睿诚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坐在回南京的车上啊TAT! 快了快了,我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了,一个月快到了orz 第160章 番外:彭宁二三事(完) 按彭宁的设想,胡睿诚只会有两种反应:一,否认一切,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二,露出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嘲笑他一番。 事实是,现实永远比想像更精彩。 彭宁闯进去时,胡睿诚就坐在位置上,盯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一冲进去就咆哮起来:“胡睿诚!” “到。”胡睿诚轻快而低沉的答了声,之后似乎才意识到是谁,看了彭宁一眼,就把视线移回电脑上了,“你的检查呢?” 彭宁一怔,随即勃然大怒:“狗屁的检查!”他看见勤务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顿时更加愤怒的一把摔上门,冲到胡睿诚的办公桌边低吼,“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胡睿诚盯着电脑不动。 彭宁一巴掌拍上电脑屏幕,把脑袋挤到胡睿诚眼前,一脸狰狞的道:“我在和你说话!” 胡睿诚的眼珠动都不动,向着屏幕示意了下。彭宁这才意识到什么,满心疑惑的转过头去,一眼看见自家老子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惊吓实在太恐怖了,彭宁当即就感觉头皮一麻,半天没回过神来。不过,他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只是几秒时间就面容一肃,迅速站得笔直,一脸淡定的道:“爸,你在啊。” “哼!”彭老将军似笑非笑的道,“我要还不在,你是不是准备大闹天宫啊?” “哪能。”彭宁装模作样的经验充足无比,这么被当面揭穿,他居然还能保持镇定,“我只是和院长谈谈。” “谈什么?” “年轻人的事。”彭宁打了个哈哈,“那你们谈,爸。” “不用,我们谈完了。”彭老将军又哼了声,屏幕随即关闭了,仔细一看,还是QQ视频。 彭宁就没打算走,一见自家老爷子没了,立马跨前一步,揪着胡睿诚的领口厉声道:“怎么回事?你和我爸串通好的?” “你玩得太厉害。”胡睿诚以极大的力量一点一点拉开彭宁的手,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爸让我来给你收收心。” 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委,彭宁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内心是失望还是庆幸,张了张嘴,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我不觉得我玩什么了。” “对一个新调来的上级你都敢直接下嘴亲,你还有什么不敢玩的?”胡睿诚讲这话时的语气平静的很,就像在讲今天天气般,“你这么玩不要紧,多少也考虑一下你家老爷子的脸面吧?” 又是这个! 彭宁心头掠过一阵烦躁。从小到大,他听的最多的就“不要丢你父亲的脸”,作为一个将军的儿子,他注定要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直到现在,内心最深处,他还有些怀疑,抵抗着周围的压力不结婚,是真的因为同性恋还是别的什么。 彭宁不耐烦的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想管。”胡睿诚淡淡的道,“可是,如果将来要和你共同生活的话,我必须得管管你这毛病。” “你烦不……嗯?”彭宁的眼睛蓦地瞪得老大,愣在原地,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我调到这里来,一方面是我目前正好适合这个位置,我也需要积攒资历。另一方面,我父亲和彭叔叔比较熟,所以就把你介绍给了我。” 彭宁的大脑处于半当机的程度,过了半晌,才满是怀疑的道:“你说的介绍是什么意思?” “相亲。”胡睿诚的嘴角此时才露出一丝笑意,“我和你。” 彭宁觉得他在做一个噩梦,这个噩梦不仅荒诞还没办法醒来。 “你是说,你爸和我爸认识,然后,他们介绍我们俩认识,想撮合我们?” 胡睿诚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淡定的答道:“是的。” “你是同性恋?” 胡睿诚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是的。” 想起老爷子事前说的“好好学学”,彭宁的脑中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灵光一闪,道:“你儿子知道吗?” “知道。”胡睿诚的口气有了一丝柔软,“他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你。” 彭宁张了半天嘴,咽了口唾沫,困难的道:“也就是说,我爸全知道了?” “从我父亲那儿听来的消息,你爸大概十多年前就知道了。” 彭宁像是石雕般凝固了几分钟,之后,突然爆发了出来:“这么多年他居然什么都不说!?” 胡睿诚只凭一句话就打消了彭宁的怒火:“你都不说,凭什么要他说?” 彭宁哑口无言,实际上,他现在处于过度震惊中,脑中一片混乱。他正不知所措时,肩膀上出现一只手,按得他往下一弯膝盖,正好坐到不知何时挪过来的椅子上。 和彭宁的茫然无措相比,胡睿诚的举动就镇定许多。他搬了椅子,让彭宁坐下,再倒了杯热水,等彭宁喝下去,才慢慢的道:“我们之所以没和你说,就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你是经历了不少事,你也够聪明,这些我能看出来,但是,你不能保证所有你发现的同性恋都是好人。” “我没有这么想……” 彭宁刚辩解了一句,胡睿诚就举起手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莫名的,他闭上了嘴,一声不吭的继续听下去。 “就算你有警惕性,给自己留了后路,但是,你有种坏习惯,总觉得别人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张扬。事实上,有许多方法诱你上钩,就像那天,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暗示,你就觉得掌握了真相。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你想像的。” 彭宁越听越觉得耳熟,仔细一想:靠,这不就是他原本的打算吗? 他不服气的咕哝着:“你这种招数我也会。” 胡睿诚嘴角一翘,道:“但是你的自控力比我差多了。就像你耍败城一样,每次才刚刚有一点好玩的,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表现,生怕他不知道是你干的。说好听点,你有把握,说坏点,你对同性恋者有种盲目的信任。” 彭宁这下是真吃惊了:“你连败城的事也知道?” “彭叔叔告诉我的。”胡睿诚道,“他说了许多你的事,我并不是什么准备也没有就来了。” 彭宁的脸绿了,这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太糟糕了,尤其是自认为有必胜把握,结果却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五指山里翻腾。 “败城和知乐那两人年纪太小,你能够一眼看穿他们,只是因为年纪大,经历得多。” 言下之意,你能耍我是因为聪明? 彭宁心里想着,情绪却慢慢平静下来。胡睿诚虽然话说得刻板又尖锐,他却不得不服气。沉默半晌后,他没好气的道:“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我在观察你。”胡睿诚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笑意,“如果我对你没有感觉,这件事没有任何人会再提起。” 彭宁琢磨着这句话,眼中慢慢亮起了神采:“你是说……”随即他又脸色一变,“操,你以为你是谁啊?” 胡睿诚似乎早料到彭宁的反应,不急不忙地道:“胡来对你感觉也不错,就是觉得你有点傻呼呼的。看起来挺精明,做事毛毛燥燥,不够稳重。” 彭宁的脸皮抽了抽,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崽子这么批评,他真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他沉声屏息,深呼吸好几下才有勇气道:“那现在怎么着?你是准备和我好了?” “是的。”胡睿诚的回答永远像是山般沉稳,没有一丝虚伪,“我既然对你说了,当然就是有所准备。” 彭宁心里不爽,嘴上也不客气:“我可没说要和你有什么关系!” “赌气或者逃避没有意义。”胡睿诚几乎是一针见血,不顾彭宁变了的脸色继续道,“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也碰到不少同类了吧?结果呢,没有一个能和你过下去的。你害怕失败,所以你摆出一付什么事也不在乎的态度,连追求别人也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样确实可以避免受嘲笑,但是,你也永远没办法成功。像我们这样的,要找一个伴本来就比普通人困难,你又是这种态度,只有抱着玩玩想法的人才会愿意搭理你。说实话,如果不是彭叔叔一再向我保证你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我连这次‘相亲’都懒得来。” 胡睿诚的一席话说得彭宁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几乎句句戳中他的软肋,他只得尴尬的道:“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你不会是那种跟踪狂吧?” 胡睿诚歪了下脑袋,认真的道:“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别让我看不起你。” 彭宁的眼角一抽,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委屈。他强作镇定,哼了一声,忿忿不平的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睿诚这时候才轻笑起来,眨了眨眼,掩去尖锐的眼神,道:“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我现在就是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以后一起生活下去。当然,这种生活比较隐蔽,我们没办法和普通夫妻一样那么光明正大的,但至少,我可以保证对你一心一意。我的父母和儿子会知道你的存在,认可你,我也希望你的父母不要把我当作你的好兄弟,这一点你必须明白,也就是说,你必须向你妈出柜。” 按照彭宁的性格,这时候八成是笑嘻嘻的玩笑两句带过去,但是在胡睿诚面前,他真不敢。他突然有些羡慕胡睿诚的个性,即使如此“见不得人”的事,也可以做得这么堂堂正正,而且考虑周全,干净俐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以前,他也自认是个人精,八面玲珑,凡事都考虑周到,从来只有他挖坑给人跳的份。哪知道,这世上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再怎么机灵巧妙,也挡不住胡睿诚的沉稳如山。 再说了,这种时候谁想抵挡啊? “我如果说考虑考虑,你会不会翻脸?” “不会,考虑一下是正常的。” “那如果我说……” “闭嘴。” 几分钟后,声音又不屈不挠的响起。 “你当年结婚是怎么回事?” “契约婚姻,不过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 “有这么好的女人?” “要付钱的。” “朋友还收钱?” “朋友没有义务替我生孩子,她愿意我很感激。” “话不是这么说啊,谈钱不伤感情吗?我说……” “闭嘴。” 这一次,沉默持续的时间更短。 “胡来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 “你这么确定?” “你是他长辈。” “就算你这么说……” “闭嘴。” “你不要老叫我闭……唔!” 院长办公室内,“亲吻狂魔”终于伏法了。制服者手段高超,稳扎稳打,终于拿下了这个祸害群众的“不法分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第161章 番外:新兵知乐的幸福生活(1) “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长脑袋是为了显高吗?”知红军气急败坏的冲着电话骂道,“你是他的奴隶啊!?” “小爹不是这种人。”知乐的回话坚定得让知红军恼火,“换季,他不舒服。” “换毛季,他是不是还要换毛啊!”一怒之下,知红军摔了电话,摔完了又巴巴的捡起来,好声好气地道,“乐乐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就算再好,你也不能这么顺着他,明白吗?” “他是我小爹。” “我是你爹!”知红军又有摔电话的冲动,拼命忍下,小声道,“我跟你说,这人要是一起相处,是需要互相磨合的。你老是顺着他,他习惯了,就会渐渐觉得你不好了。时间一久,这感情啊就不好了,这对你们都不是好事。” 知乐握着电话,眉眼慢慢迷惑了起来。他的感情经历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实在找不着什么可以借鉴的经验,知红军这么一说,看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他顿时就有些不明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知红军赶紧乘热打铁,“我还能害你吗!?你看,我连你们在一起都承认了,这时候再说谎,有什么意义?你傻他不傻啊,你一说他不就明白了吗?” “……那我试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知乐对老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挂了电话,知乐琢磨了会儿,转身往宿舍走去,此时,他加入潜龙已经五个月了。 刚加入时,知乐不是没有紧张的,只不过这种紧张很快就在训练生活中逐渐消失了。想到刚来时,还有不少人偷偷摸摸跑来看他,就觉得好笑。 败城那时候也不管,只是笑着让他多适应。他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心里总也想不明白。直到他执行了第一次任务后,才明白这是为什么了。“败城的儿子”,这个头衔令大家觉得好奇,看了后纷纷跑去问败城是怎么当上爹的。 知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败城一看到他就要笑不笑的样子。一怒之下,他把败城拉去宿舍厕所,狠狠“大战”了几个回合,直战到败城腰酸背痛、大呼求饶才算了。 随着几次任务执行下来,即使不苟言笑,知乐也逐渐与队里的人融合了起来,虽然各有各的个性,但老兵们都对他这个毛头小子格外宽容。这其中一方面是因为他有能力,另一方面,也是败城的原因。 败城对这些心知肚皮,却没有点破,也没有拔苗助长,只是放任知乐去闯。知乐现在已经长大了,该是独立飞的时候了,当然,除了独立之外,也能做点别的事了。 一见知乐进来,败城就笑眯眯地道:“儿子呀,今天吃什么?” 知乐瞪了败城一眼,不快的鼓起腮邦子。 他现在极不喜欢败城叫他儿子,不是感情变了,而是有了那么一层关系后,他很不愿意再被看作小孩子。不过,在床上时,如果他在下面,倒是非常喜欢叫“小爹”,尤其是高潮时,紧紧搂着小爹胳膊再咬一口,再舒服不过了。每当这时候,就轮到败城不高兴了。 “吃快餐面!”知乐没好气地道,“小爹,你太挑嘴了!” 败城顿时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坐起来讨好的笑道:“那去吃食堂,好吧?” 败城有挑嘴的毛病,队里人都知道。战备值班时当然不敢,休假时,他就开始“无法无天”了,反正一中队他说了算,谁也管不着。尤其最近换季,春天一到,人就懒洋洋的,他的胃口越发糟糕了,经常看着食堂一堆菜没食欲,偏偏想吃没有的。 知乐心疼败城,自告奋勇跟在厨房师傅身后学菜,有时候还托后勤带些不常买的菜。打平安电话时,他把这事和知红军一说,老爹哪能不气啊?一番谆谆教导后,他回来就批评小爹了。 败城一听,也觉得最近是不是太放松了。一放假,他就不自觉的懒散起来,这可不好,赶不上年轻人的活力了啊。看看知乐,训练了一天,还能精力十足的跑去灶事班学菜,一点儿也没有累的迹像。 “小爹错了,我们以后都吃食堂。” 话是这么说,但是真正面对那一盘菜,败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慢吞吞的往嘴里塞米粒,跟受刑似的。 这付模样落在知乐眼里,当然就变得可怜兮兮了,老爹的话在他脑中盘旋,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心软。平时小爹有多宠他,他当然记得。刚来队时,他莫名其妙的身上浮肿,又查不出原因,差点把他给退回去了。 那时候,小爹每天给他冷敷按摩,和队医据理力争,和南队吵得翻天地覆,面对他时却还是笑眯眯的说没事。最终,查出来是水质问题,对他来说那水太干净,脱敏治疗后就没事了。 想到那时候小爹为了他奔前跑后的样子,知乐就觉得,他不过是学做点菜,能算什么? “小爹,你想吃什么?” 败城张了张嘴的,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愁眉苦脸的道:“吃这个也一样。” 知乐瞅了眼败城,没有再吱声。 当兵的,挑嘴简直是大忌,队里这种风气也只有败城敢有,换作任何一个队员,首先就得被逼着吃不爱吃的东西一百回,治好了再说。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败城像是上刑完毕一样窜回了宿舍。队里的宿舍虽然没有学院时那么奢侈,但是,比起普通士兵相当不错了,两人一间,败城当然和知乐俩人一间。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人会起疑,只是,倒会有些其他的麻烦。 “队长。”小白脸的脑袋从门外露出来,“我们还在休假中吧?” “是啊。”败城从电脑前扭过头,瞄了眼小白脸讨好的笑容,冷笑着道,“想上街?” “嘿嘿,队长英明。” 潜龙驻地附近虽然没有城镇,但只要开上十分钟的车就能到达一个集市,都是乡里乡亲的东西,什么都有。潜龙的兵没事时就会去逛逛,也算是娱乐了,尤其是年纪轻的,电脑玩久了也觉得无趣啊。 “去吧。”败城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刚才的中饭他就没吃多少,不敢剩,就少打点,还被炊事班长瞪了,“早去早回,遵守纪律。” “唉!”小白脸一转眼,看见端着饭盒回来的知乐,问,“你来不?” “去哪?” “集市。” “不去。”知乐犹豫了下,又问,“那集市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懂。”小白脸想了下,随即露出羡慕和鄙视交替的神情,“我如果有老婆在的话,我也不出去!”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非V凡” 怒吼从宿舍里传来,小白脸一缩脖子,忙不迭地溜走了。知乐走进屋,看见败城涨红的脸,不禁笑了出来。上次面对知红军时,败城默认了知乐那句“娶”,这件事被小白脸知道后,就成了败城的笑柄,虽然讲一次就要被败城骂一次,但就是忍不住。 “小爹,给你。” 看着放在眼前的饭盒,败城怔了许久之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最近,他似乎越来越习惯于被知乐照顾了,作为一个长辈来说,实在有点不够格啊。 “这样不好。”败城把饭盒重新盖上,无奈的道,“我不能搞特殊化。” “没特殊啊。”知乐一脸平常的道,“我做的。” 知乐的手艺实在不错,连炊事班长都夸他悟性强,做出来的菜自然好吃,更何况是专门挑败城喜欢的口味。 败城忍了会儿,唾沫咽得不停,还是用力按着盒盖子:“不行,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知乐凑过去,揽着败城的脖子,道:“你吃嘛。” “呃,不太好……” “我做的。” “不要吧?” “小爹!” “好好好,我吃。” 看着败城兴高采烈地打开盒饭开始狼吞虎咽,知乐不由得心中鄙视:每次都要我劝,小爹你是想当皇上吗? 不过,鄙视归鄙视,下回再来,知乐恐怕还是会去做。 平静的生活继续着,对知乐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平静安宁”了。每天训练、学习,如果警报不会响起的话,他几乎要忘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第162章 番外:新兵知乐的幸福生活(2) 警报声响起时,知乐正在给败城薰脸,不是为了美容,而是为了空气湿润,保养肺部。自从上次受伤后,败城的肺就成了他的心头病,动不动就提醒败城注意,如果败城咳嗽一声,他就会忍不住盯着看,直看到败城不吱声为止。 他也知道不用这样紧张,但是,有时候,他就是没办法不去注意。失去败城的焦虑感一直潜藏在他的心底,无法抹去。 “我们的?” 败城已经跳起来开始装备,一边答道:“值班中,就是我们的。” 冲出楼时,知乐果然看见队里的人都来了,他不禁有些羞愧,入队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没有适应,同时也觉得有些难过,至今他还是要依靠,而不是照顾败城。 入了队,知乐才发现小白脸生活的世界原来和他的相差那么远。发现毒贩做土炸弹,劫持整个村做人质这种事,对他来说如此稀松平常,小白脸和捣蛋鬼却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真是令他觉得惊讶。 这一次的任务不算复杂,持枪逃犯,唯一让潜龙出动的原因倒是有点特殊,这个逃犯是潜龙退伍的。听完任务简报,队里年轻的都是面面相觑,资历老的却是脸涨得通红,一付忿忿不平的样子。 “不会的!” “绝对不是,我们队里出去的,怎么可能做持枪逃犯!” “会不会是卧底任务啊?” “闭嘴。” 败城话音一落,整个车里就安静下来,紧急出动,所有人都上了车才听的简报。自从受伤后,他就很少提高声音大吼大叫了,但队员们反而更加服气。他能够感觉到这种“体贴”,但上了战场,该怎样还是怎样。 “任务就是任务,现在没有什么退伍队员,只有敌人。他违法犯罪,就是必须消灭的敌人。”败城冷淡的道,“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一车人吼了起来,吼完了,却还是各怀心思。 知乐打量着队友们的脸色,心里倒是平静得很。说实话,他根本不关心敌人是谁,他所要注意的只有败城一个人。俩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他能看得出来,败城此时心里并不像脸色所显示的那么平静。 “队长。” 败城似乎怔了下,随口道:“啊?” “你没事吧?” “没事。”败城笑起来,“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 败城眨了下眼睛,突然话锋一转,道:“你这次做突击手。” 知乐有些迷惑:“我已经做了两次突击手了。” 可是你还没有杀过人。 这句话,败城没有讲出来。知乐能够做两次突击手却没有沾过人命,这是真的巧合,还是他下意识的手下留情了?他不是没动手,自己的职责都完成得很好,但是,每次都是别人补刀,有时候败城也会帮忙。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目前为止,知乐还没有杀过任何人。 这是不是好事,谁也说不清,但知乐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区别,这令败城有些担心。今天接到“就地击毙”的命令后,他就已经有了决心。 知乐不可能一辈子不过这一关,那么,至少是在他身边过的。 任务执行区是个小镇,据说是逃犯故乡附近,无论从口音还是样貌上,他都可以快速融入这个地区。这个人长得不错,面相挺善,还是镇上一个警察从警务系统通缉名单上看过,记住了,这才被逮着尾巴。前面他是怎么从北京一路过来的,完全没有被发现,警察怀疑他在这中间也犯过案子,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线索。 到达现场后,败城一见这阵势就觉得有些头疼,警察、武警都来了,再加上他们特种兵,人多眼杂。如果对方真是潜龙出来的,直接干掉个警察混进去,也没人能同时记住三方人,制服一换,说不定真被他逃了。 这事本来该归武警管,看看武警的脸色,败城估摸着这帮人恐怕吃过亏了。救护车上有人在,他凑过去问:“你们的人受伤了?” “嗯。”武警的脸色很不好,“那家伙太狡猾了,逮不住。” “所有路口都封了?” “肯定的。”武警恨恨地道,“我看他上天入地!” 上天入地是不可能了,最终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败城默默的腹诽了句,招呼队员开始进入地区。逃犯躲藏的这里是片废弃的工厂,除了个看门老大爷早就走了外,空无一人。队员进入后,这就是实打实的巷战地形,所有人都必须打起精神来。 知乐走在败城前方五米处,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心里安宁无比。进入厂门,绕过值班室的小房间,之后,就是一个空旷的、有着三层铁楼层的大厂房间。三人一组,从两个方向堵截过去,逐渐压缩逃犯的生存空间,这是简单正统的作战方法。 没多久,知乐就听见了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头顶上! 他猛的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影扑了下来。对方的力道很大,个头却不高,被败城一拱,整个人横着跌了出去。落在地上一滚,躲进一个储存罐后面不见了人影。 “出来。”败城轻喝道,“你还想躲多久?” “能躲多久就多久。”逃犯的声音很嘶哑,带着一丝绝望感,“大不了死就是了!” “你以为你死是什么大事?”败城淡淡的道,枪口却顺着声音来源轻轻移动,“像你这种垃圾,死了都是浪费烧火的柴。” “你懂什么!?”逃犯果然被激怒了,大吼的声音在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你这种当官的懂个屁!” 败城犹豫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官的?” “哈,不认识我了?” 这话一说出来,败城身边跟着的人都愣了下。知乐看向他的脸庞,只发现一片阴霾,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呢,结果还不是和其他当官的一样,都是狗屁!” “我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来管,不过你是不是好人,好像已经有定论了。” 知乐总觉得败城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听着呢,并没有人绕路去堵截逃犯。如果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什么要和这个逃犯这么罗嗦? 逃犯怒气冲冲的不断重复着控诉,那股怨气即使知乐也能感觉得到。 “你准备缩在那后面多久?一辈子?” “你以为我想缩一辈子啊!” 逃犯终于被愤怒冲昏了头,从藏身处跑了出来,知乐忙不迭的瞄准那人,定晴一看,见到了一张憔悴苍白的脸。他用余光瞄向败城,莫名的,他能感觉出来,这人和败城认识。 “败队长,好久不见啊!”逃犯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你还没死!” 败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快要死了。” “我知道,我的头上肯定是当场击毙。”逃犯冷笑起来,“我也知道,这会儿肯定有狙击手瞄准我的脑袋呢!所有的路都堵了!” “所以,投降吧,至少还有机会活。” “呸!”逃犯向地上吐了口口水,眼睛充血,一付疯狂的样子,“你现在做什么好人,当年赶我们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我个机会!” 知乐心里一抖,莫名的抓住了一丝线索。他瞄了眼败城的脸色,木头般,什么也没有。 “别废话了。”败城的声音仍旧平稳淡定,“投降,还是死?”停了下,他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我想你出来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这么短暂的一刹那,逃犯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枪,直接瞄准了败城的脑门。 知乐的眼睛猛的瞪大,手指就要按下去时,却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阻止着。他惊慌的瞄了眼败城,却发现本该意料之中的枪声没有响起,周围没有一个人要开枪。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不开枪!这不是威胁吗?开枪啊!开枪!小爹! 怦——! 知乐感觉着枪的后挫力逐渐消失,他的枪口前,淡淡的烟雾已经快没了。逃犯像是一个烂口袋般倒了下来,脑袋上的血溅了一地,抽搐两下后,不动了。他盯着这具尸体,像是雕塑般怔在那里,有股莫名的东西在他心中涌动。 “收队。” 败城的声音惊醒了知乐,他茫然的四下打量,呓语般说出两个字:“小爹。” “嗯,走吧。” 败城拍了知乐一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难受。 第163章 番外:新兵知乐的幸福生活(完) 知乐开枪只是缘于条件反射,当他做这个动作时,脑中只有一片空白。一直到现在,硝烟散尽,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遵循着本能开口道:“小爹,你没事吧?” “嗯。”败城直直地盯着他,这挺少见的,他却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我没事。你刚才有点急了,他还没有开枪的迹像。” “我觉得他好像要扣板机了……”知乐说这话时表情很正常,全然没注意到梦呓般的口气,“可能快了点吧,我不知道。他反正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不想听。” 败城沉默了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做什么。 “收队。” 任务成功完成,没有死亡,人们闹哄哄地散去,狂暴的现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知乐拎着枪,呆呆的站着,莫名的,他觉得手里的东西重逾千斤。在短暂的空白结束后,他慢慢地走过去,盯着那具静静躺着的尸体。尸体一动也不动,像假人一样,不过,假人的眼睛不会这么真实,似乎还在瞪着谁,假人的血也不会如此腥臭,还有那喷出来的白浆,洒得到处都是。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一颗子弹而已。 知乐突然有股呕吐的冲动,他一边拼命的压抑一边觉得奇怪。 以前不也在野外打过猎吗?不也亲手杀过动物吗?而且,这是个坏人,还威胁小爹的生命,杀了他有什么不对的吗?为什么我的手要颤抖?为什么…… “乐乐。” 知乐从恍惚中再一次惊醒,他瞪着败城熟悉的脸,蠕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我们回家。”败城伸出手臂,揽着知乐的肩膀,轻声道,“回家了。” 回家了。 知乐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了下来,这一刻,他像个孩子般靠着败城,不时用脑袋蹭着败城的脑袋。 败城能察觉到这种变化,他高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点,揽着知乐往车上走去。路上,知乐异常的沉默,这种异常别人察觉不到,但他能发现。他所能做的,就是一直拉着知乐的手,紧紧的握住,像是救生索一般坚韧有力,却又像毛毯一样柔软温柔。 这一天的夜晚对知乐来说似乎特别寒冷。他们有过约定,如果要做,一定要去厕所,锁好两重门,确认没有任何人可能进来才做。正常时间,哪怕是夜里,他们也必须划清界限,不能露出任何马脚,诸如睡在一起这种可疑的事更是需要严格控制。 当败城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时,他第一反应是挥拳。拳头砸到肉上,听见一声闷哼后,他才猛然收回了手。 “乐乐?” “唔……” 败城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展开怀抱,把小崽子揽进怀里。 现在的知乐比以前壮了许多,结实的胳膊反揽过来时,败城几乎无法挣脱。他没有挣扎,把知乐的脑袋抱到脸前,轻轻吻了一下光洁的额头,他的手抚摸着毛茸茸的头发,即像是安抚又像是保护。 “小爹……” 知乐的声音里有轻微的哭腔,败城叹了口气——毕竟还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当初知乐进队时,就受到了严厉质疑,主要就是在年纪上。让一个不到二十的孩子去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也太不人道了,又不是大人死光了! 最后,还是知乐特殊的经历和知红军起了决定作用,当然,败城、彭宁都在后面出了不少力。现在想来,他却仍然抱持着犹豫与动摇,这样的情绪恐怕一辈子也没办法消除。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助与保护他。 “知乐,别怕,我在这儿呢。” 平时开起枪来绝不手软的知乐这会儿温顺得像是败城养的宠物,蜷着庞大的身材钻到他的怀里,时不时用脑袋蹭一下他的脖子。 “我开枪是对的吧?” “对的。”败城像是要把知乐揉进怀里般狠狠亲了下,“你没错,你做的很好。” 知乐动了动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小声道:“小爹,对不起,我想照顾你的,结果还是要你照顾我。” “你还早呢!”败城笑着拍了拍知乐的背,顺着那起伏的肌肉线条来回抚摸,这无关欲望,仅止于亲情,“等我七老八十了,你再来说这些话!” “等你七老八十了,我也差不多了。”知乐含糊的道,“我就比你小九岁。” “九岁已经足够了。”败城心有余悸的道,倾过半个身体压住知乐,还故意压了压,感受着身下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肉垫”,笑了起来,“你啊,要是年纪再大点,还不知道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我不走。”知乐突然说道。 败城怔了下,道:“我没说你要走。” “这个世界怎么变,我再长大,我还是你的。”知乐停了下,又补充道,“你也是我的。” 败城想了几秒,在知乐看不到的地方抿嘴笑了起来。只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感受到了身下的变化。 “小爹,我想做。” 知乐的声音开始掺糖,这是起了“坏念头”的预兆。败城感受到“肉垫”开始乱动,“狼爪子”也往他两腿间摸过去时,赶紧捉住,压低了声音道:“别胡来。” “就做一次。”小崽子一边讨价还价,一边就欺身就上,试图翻身作主,“一点也行。” 败城“节节败退”,和知乐像两条大虫般在被窝里扭来扭去,床铺都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吱嘎作响,场面看起来暧昧之极。在内裤里多了一只手,熟练地捏上他的命根子时,他终于努力把话题拉扯了回来:“今天那个逃犯我认识。” 知乐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败城看着毛脑袋从他胸口升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脸庞上多了一份阴霾,心里顿时有些堵得慌。不过,这件事总归要说的,越早越好。 “我看见简报时就发现了,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败城叹了声,把知乐抱回正位,缓缓地道,“那个人以前被队里赶走,他和另外一个队员的事……”他突然发现有些无法启齿,由现在的他来说,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他们的事被人发现时,虽然没有被抓到现行,但一般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流言很多,队员和他们的配合也出现问题,向上面反映的也很多。南队没办法,就问他们要不要转去其他部队,结果,他们却选择了退伍。” 知乐歪了歪脑袋,疑惑的道:“这不算是赶他们走吧?” “他们没有上过军校,即使去其他部队,升不上去一样会被复员。其中一个虽然是军官了,但军衔太低,又没关系,转业也到不了好地方。本来,家庭负担虽然重,但只要留在潜龙,一直呆在部队也好转业也好,待遇都不错。换到其他不熟悉的部队,升上去的希望就很小了,还不如乘着年轻早点复员,还有机会重头开始。南队那样做,其实就是给双方一个面子,实际上已经算是变相退劝了。” 听完,知乐静了会儿,似乎在想什么。就在败城以为他是不是睡着时,突然开口道:“小爹,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和他们一样的。” 败城苦笑了下,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知乐把嘴唇伸过来磨蹭了会儿,像是小狗般舔了败城满嘴的口水后,才轻声道:“放心吧,即使我们离开了部队,我也不会去犯罪的。”他以前所未有的坚定神情道,“我不是他。” 败城微微低着头,看着知乐那双在夜色中微微泛着水光的眼眸,整颗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平时再怎么刚硬、坚强,这时候,他只想好好抱住怀里的人,不让任何风雨漏进来。 “嗯,我们不会和他们一样的。” 知乐的“不正常”过了整整半个月才消除,这半个月,败城简直像是在敌占区潜伏般,夜里时刻得提防床上摸个人来。不管他怎么提高警惕,人也不是铁打的,总有那么几天被知乐得了手,按在床上为所欲为。 在被偷袭了几次后,败城干脆主动进攻,结果,被进攻方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反而性致勃勃的“开门投降”,实在令他哭笑不得。 这场小小变故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次任务也只化作一笔档案,谁也没有察觉到知乐的变化,但是在任务中,他们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强硬,更可靠,更令人放心。 败城逐渐发觉,他越来越多的倾注到知乐的背影上,而不是毛茸茸的头顶。 那个孩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并且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他的面前。 这是好事,不是吗?当然,其中也附带一些其他的变化,这就令人……喜忧参半了。 第164章 番外:彭宁的疯狂(上) 胡睿诚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 他并不是个敏感的人,实际上,某方面来说他还相当迟钝。不过,这次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彭宁的视线,因为实在是太赤裸裸了。 胡睿诚转过身,看见彭宁的眼神一亮。 “你的前面比后面更好看。”不得不说,彭宁是胡睿诚所见最为无耻的家伙,盯着他的屁股看还一付正大光明的样子,实在是平生未见,“不过我更喜欢后面,你的身材真好。” 胡睿诚一时间有些无语,他盯着彭宁,试图让这个家伙明白羞愧是什么。可惜,自从他们的关系明朗化之后,彭宁就越来越不怕他了。 胡睿诚的性格刻板、沉稳,但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在和彭老将军见面时,谈的虽然是轻松愉快的私人事务,但俩人的对话却和布置秘密任务没有两样。 “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胡睿诚说这话时坐姿挺拔,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派正直态度,“放心吧,彭叔叔,我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好。”彭老将军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以后也要你多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的。” “有空把胡来带来玩啊。” “是,彭叔叔。”胡睿诚点了点头,笑道,“胡来多个爷爷了。” 胡睿诚把这段事讲给彭宁听时,听的人毫无愧疚之意,反而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彭宁最近总是找借口往他这儿跑,一会儿是打扫卫生,一会儿是和胡来打游戏,反正,无论如何也想留下来。最后,就是过夜——睡胡来的床。 胡来也懂事,每次都是笑嘻嘻的把自己的床让出来,然后挤去胡睿诚的房间。关门之前,还总是特意逗逗彭宁,比较在门缝中对他挤眉弄眼。 每当这时候,胡睿诚就会装作没见到彭宁咬牙切齿的表情,事后也完全没有任何表示。一段时间下来,彭宁就成了现在这付半死不活的样子,哪怕是许多人的场合,眼神也尽是盯着胡睿诚的屁股看,脸上就像贴了个条,条上白纸黑字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为这事,私下里,彭宁不是挂个脸嘟嘟囔囔,就是长吁短叹,不满之词溢于言表。 胡睿诚当然知道彭宁的不快,胡来都15岁了,他哪会不明白?他虽然已经年界40,但是这些年锻炼得当,本身底子又好,还不至于完全没欲望。只是,他认为对付彭宁,不能太顺着意来,必须得揉着搓着,等彭宁不反抗了,才达成愿望,效果最好。 彭宁这家伙,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点雨露就勃起的禽兽。 “我有点奇怪,你前面是怎么解决的?” “啥?”沙发上显露出一双拿着手机的手。 “性冲动。” 彭宁的脸慢慢从沙发后面升上来,一付便秘的表情:“你能不要讲的这么科学吗?一点情趣也没有。” “你情趣太多了。”胡睿诚淡定的道。 这是胡睿诚的办公室,自从挑明关系后,彭宁就经常跑来,动不动就把门锁上,然后在房间里粘着他上下其手。只不过,每次都仅止于亲亲舔舔,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说。”彭宁把手机一摔,从沙发上爬起来,皱着眉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上床?” 终于忍不住了吗? 胡睿诚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盯着彭宁不说话。 “你再看我就干你!”彭宁被盯得有些受不了,直咽唾沫,一付直不起腰的样子。 胡睿诚叹了口气,手肘撑在办公桌上,问:“在这儿干?” 彭宁愣了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居然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再看就干我吗?”胡睿诚放下钢笔,把领带扯松,他总是穿军常服的,熨得笔挺干净,“我在看你啊。” 彭宁看着胡睿诚解开领口的衬衫,露出锁骨和壮实的一部分肩膀,脸上表情却仍然一如往昔的严肃死板。他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面的客人椅,坐了下来,交叠起那双长腿,冷静地看着。 彭宁简直要疯了! 这段时间的积压,还有胡睿诚那正经的表情,再配上现在这付样子,他不疯才怪!他知道胡睿诚是故意的,可是,他真的有点怕这家伙,不止是表情,还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气场。每次无论俩人争执的点在哪里,最后总是他悻悻的住嘴——只需要胡睿诚一个眼神。最令他郁闷的是,胡睿诚的那种气场不是霸气,而是一种正气,稳如泰山、沉如磐石,令他毫无办法。 彭宁像只豹子般扑了上去,胡睿诚的肌肉很结实,不是那种中年男人的泡泡肉,一按就是个坑的软腻。他只要一摸,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他附下身,吮吸着那微张的嘴唇。他们的身体粘在一起,透过微敞的领口,他能够看见规律起伏的胸膛…… 规律? 彭宁直起身,看着胡睿诚冷淡的眼神,有些惊奇的道:“你不想做?” “我有说我要做吗?”胡睿诚平静地伸出右手,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彭宁被胡睿诚这个举动气得差点脑溢血:“那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 彭宁看了眼自己早就竖旗敬礼的下半身,挪动下跨坐在胡睿诚腿上的身体,没好气的道:“这个样子谈?你不怕人进来?” “你进来时不是锁了门吗?”胡睿诚淡定的很,“再说了,学校里谁进来不要敲门?” 这倒是实话,这个地方,他们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 “好。”彭宁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谈你的,我做我的。” “行……” 胡睿诚后面的话被彭宁吞进了肚里,在尽情品尝那张总是给别人下令的嘴后,彭宁顺着线条坚毅的下巴往脖子吻去,每一下都重重的,似乎不留下痕迹都不罢休。胡睿诚居然也没动,就这么开始说:“你太缺乏控制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不管如何,虽然别人怀疑到我们头上的可能性很小,我也不能由着你……唔!” 彭宁轻轻啃着真诚上下移动的喉结,同时还伸出舌头,把那片皮肤弄得湿漉漉的。随着胡睿诚的讲话,喉结轻轻颤动着,还有颈侧的血管,透着活生生的温暖气息。他的手早就摸上腹部,在那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流连不去。 “你要舔到什么时候?”胡睿诚的定力终于宣告瓦解,揪着彭宁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起来,“你是不是专门就想和我作对?” “对。”彭宁毫不在乎地道,“我就是要把你逼上床。” 胡睿诚盯着彭宁,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好,你成功了。” 第165章 番外:彭宁的疯狂(下) 彭宁想像中和胡睿诚的第一次应该会非常普通,普通到乏味。把胡来支走,关了灯,在床上拥抱、接吻、进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毫无激情但是充满了温馨。这就是家啊,想要家的安全感,必须得牺牲一些东西不是吗?这么个有家有口的40岁稳重男人,还能要求什么呢? 所以,在胡睿诚捧着他的脑袋说“给我口交”时,彭宁的思维当场就死机了。 “啥、啥口?” “口交啊。”胡睿诚眼中满是疑惑,“你不会。” “我、我会!”彭宁终于憋过气来了,却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是我给你口?” “那……69?” 彭宁的下巴都快要掉了,好不容易装回去,他努力镇定地道:“你说这些话时,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 “我很严肃吗?”胡睿诚似乎也愣了下,摸了摸脸,“没吧,我这会儿也有冲动的。” 彭宁瞄了眼胡睿诚的腿间,小帐篷支愣着,正在昭示某个东西的存在。他咽了口唾沫,想了想,又开始找碴:“不要,我不想口,你给我……唔!”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胡睿诚的长腿夹着彭宁的腿一拉,就把他整个人拉得趴了下来,脸正好对着胡睿诚的腿中间。他刚想起身,后脑一重,就被按得贴在了军裤上。质地结实的军裤实在不怎么柔软,磨得彭宁那张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生疼,他嘴都张不开,刚要开始挣扎,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在床上我说了算,你要是想反抗,那就不要做好了。” 彭宁的身体一僵,瞬间就想跳起来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可是,想要一尝胡睿诚那挺翘屁股的欲望又越发涨大,令他饥渴难耐。左右为难了会儿,最终,他在诱惑面前低下了头,乖乖开始解胡睿诚的腰带。 胡睿诚时不时摸一下他的脑袋和后颈,令他不胜其烦。可是,当那个“大家伙”从内裤里跳出来时,他顿时就有种“再来摸我一下”的想法。 “你也太大了吧!?”彭宁用变了调的声音道,“平时上厕所看起来没这么大啊!你吃药了?” “你才吃药!”胡睿诚的声音严厉而又低沉,同时按在彭宁后脑上的手一用力,他立刻就和那“大家伙”亲密接触了。 反感嘛,倒不至于,又不是雏了,也不是没和别的男人做过。可是,胡睿诚的尺寸绝对可以傲立群雄,和GV里那些天赋异禀的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下,伸出舌头舔了舔顶端的沟壑,顿时就感觉按在脑后的手一颤,他得意了下,顺着平滑的蘑菇顶端开始舔弄,像是在吃冰淇淋般,另只手包住柱体,打着圈缓慢往下。他也想把这玩意儿包进去,可是,太大了,试了几次只能勉强吞到一半,再往下就压住咽喉,那就难过了。 他吐出来时,发觉胡睿诚并没有表示不满,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做这事还是要双方配合才行,硬来是没有前途的……我靠! 胡睿诚乘着彭宁吞进顶端时突然一按,他就整个儿吞了下去,几乎捅进喉咙口里,引得他一阵呕吐,眼泪也涌了出来。他条件反射地想咬下去,却被另只手掐住下颚,他试图扳开,无奈,胡睿诚的劲实在是大,他根本没办法,只能尽量保持平静,任那凶兽小幅度地开始在嘴里进进出出。 胡睿诚显然心中有数,只是微微干了一会儿,就放松了力道,退了出去。彭宁一察觉禁锢他的力量没了,立时站了起来,干呕了几下,擦把眼泪,怒道:“你干什么!?” “不爽。”胡睿诚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慵懒的味道,脸上还有红晕,“你就这么点本事。” 这表情,这口气,彭宁顿时就怒火下降,欲火上升,在“报仇”和上床间左右摇摆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屈服于欲望,可怜巴巴地讨好道:“有本事有本事,我们再来!” 这一次,彭宁可是乖乖做足工夫,像是品尝美味般把胡睿诚的命根含在嘴里用舌头抚慰,足足十几分钟,直含到他的嘴都麻了,胡睿诚才来一句:“行了。” 彭宁心中一喜,也不抬头看,急不可待地伸手拉下胡睿诚的裤子。他动手的过程中,胡睿诚总算是再没有弄什么妖蛾子。当挺翘而有富有弹性的屁股完全显露出来时,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倒流了,恨不得立刻进入那个狭窄温暖的地方,肆意冲撞。 彭宁正准备去扳腿时,脑袋突然被胡睿诚拉起来。 “我问你一件事。” 彭宁这会儿脑子缺血,傻乎乎地问:“啥?” “你是0.5?” “是是。”彭宁其实没做过0,尤其是面对胡睿诚这样的真男人,必须得按在床上猛干才有情趣啊,“这次我先来,下次你来好不好?” “行。”胡睿诚倒是爽快,令彭宁更加高兴,“不过,你不介意吧?” “什么?” “被我上。” “不介意不介意。”精虫上脑,彭宁都快语无伦次了,“随便上。” “好。”胡睿诚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彭宁的脸颊,道,“咬紧牙齿。” “啥?” 彭宁的话音刚落,就觉得下巴一痛,整个人往后倒飞了过去。他眼前金星直冒,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胡睿诚翻过了身,压在办公桌上,接着,下半身一凉,腿中间被抹上了凉凉的东西。他扭了几下,奈何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没办法站立,就在他还为事情突然的发展而发懵时,后穴那里猛然一痛,有根粗大滚烫的的柱体侵入了身体里。 “我操!”彭宁一个激零清醒了过来,毫不犹豫地骂了起来,“你干屁啊!” “我就是在干你的屁股啊。”胡睿诚进去后就没有动,喘了口气道,“太紧了,放松……还是紧,你不会没做过零号吧?” “操,就是没啊!” 彭宁眼泪都痛出来了,扭着要往前爬,却被胡睿诚按住了背:“这时候动,你是找操吗?” 彭宁立时不动了,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能眼泪汪汪的控诉道:“你都不润滑一下!” “我用了。”胡睿诚似乎在看彭宁的后面,还摸了几下,“不过……” “不过你的太大,我的太小!”彭宁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个傻逼……啊!” 胡睿诚这时候占据主动,立刻往前冲了一下,威胁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个傻逼!”彭宁也是怒了,豁出去破口大骂,只可惜,骂到后来,声音就逐渐变成了呻吟,他要么嗯嗯啊啊的扭动身体,要么半闭着眼睛喘气儿,实在是气势全无。 “你……唔嗯,用、用着得……啊!这、这样么?啊嗯……唔……嗯!”断断续续地讲着,彭宁撑着桌子仰起头,皱着眉头道,“我、我又不……啊,不是不嗯……不给你上。” “那可未……必。”胡睿诚拉过彭宁的两只手,压在背后,拉起他的上半身,令他无处可躲,“你就是太狡猾,让我不放心。” “我没狡……啊,猾!唔嗯……啊啊啊!” 胡睿诚连捅了几下,正好撞到前列腺上,顿时令彭宁像是离了水的活鱼般乱弹乱跳起来。身前的东西在桌上磨擦,反而更加涨大,一丝丝快感从身后窜到前面,即痒又麻,他忍不住收缩通道,却令胡睿诚更加卖力的开拓起来。 “你、你慢……嗯!” 胡睿诚停了下来:“舒服?” “舒服个屁!”彭宁骂了句,又觉得不对味,“总之你要干快干!” 这话一说,胡睿诚反而不急了,慢吞吞地挺动着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那敏感的地方。彭宁呻吟归呻吟,却始终不敢大声,压在喉咙里,闷着忍着。胡睿诚的挑逗很快就令他忍耐不住,分开点腿,撅起屁股往胡睿诚的“枪”上撞去。他被刺激得有些神智不清,不仅主动配合,大腿根还时不时收缩抽搐,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当胡睿诚加快了频率,把他按在桌上用力操弄时,他只觉得似乎是在坐过山车,爬过长长的升坡,终于到了顶点,唰得一下冲进了谷底。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张开嘴想要尖叫,却被胡睿诚一把捂住了嘴,只能流着眼泪唔唔的叫着。 两具身体颤抖着,紧紧贴在一起,肌肉分明的胳膊纠结在一起,亲吻的啾啾声与喘息混在一起,像是最美妙的音乐。 强烈的快感几分钟后才过去,彭宁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后的人退了出去,之后,他被拉起来,扔到沙发上,一件衣服扔了过来,盖住他的身体。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彭宁才从高潮中回过神来,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着胡睿诚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了办公桌后面,如果不是空气中浓烈的味道,他甚至会以为刚才是一场梦。 “你……刚才有出来吗?” “没有。”胡睿诚歪着脑袋盯着电脑,一只手撑着腮,似乎非常无聊,“不过现在也退了,不用担心。” “谁他妈担心你!?”彭宁怒气冲冲地想跳起来,又跌了回去,捂着腰没好气的骂道,“你好意思吗你?枉我那么相信你!” “你不是说愿意让我上吗?”胡睿诚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那我上你有什么问题?” 彭宁被说的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怒道:“那你也……好歹也……那什么,小心一点啊!” “我有小心。” “你小心了什么?” 胡睿诚一指垃圾蒌:“我戴套了。” “……”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锁着,谁也不知道,可怜的政委正在里面色厉内茬的咆哮:“姓胡的,我和你没完!” 第166章 番外:知乐的爱课程(上) 败城在听彭宁的抱怨——不,哭诉。 哭诉的主要内容是讲他新认识的那个男人有多可恶,多无耻,多没有人性。不仅在工作上对他万般欺压,还不准他这、不准他那,连一星期上几次床都要规定。更可恨的是,在床上还特别霸道,床下彬彬有礼,床上就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完全不讲理。 “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可怜,他……我不要吃!” 败城青着脸举着手机,听着那头传来的杂乱声音,有大叫,还有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咣里当啷,像是打架般。在彭宁几声怒吼后,总算平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败城?” “……哪位?” “我是胡睿诚。” 败城当然知道胡睿诚是谁,立时条件反射的一个立定,大吼一声:“首长好!” “嗯,私人场合,不用紧张。”胡睿诚轻声道,“我听小彭提起过你,你们关系不错?” 彭混蛋你害死我了,原来你的新男人就是胡睿诚!? 败城在心里怒骂了句,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的道:“彭政委很照顾我。” “我知道。”胡睿诚奇怪的放低着声音,“小彭刚吃了药睡了,我就不多说了。” 虽然非常非常不想问,但考虑到彭宁平时对自己的照顾,败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彭政委没事吧?” “感冒,还不肯吃药。”胡睿诚的声音硬梆梆的,“怎么,你是怕我害他啊?” “没有!”败城浑身一个激零,习惯性的大吼道。 “嗯。”停顿了下,胡睿诚又道,“你们也知道彭宁和我的关系,如果我真想害他,他难道会这么乖乖听我害吗?” 败城一听,这话说得倒有道理,顿时就有些脸燥。被彭宁洗了这么久的脑,他也开始不正常了。 “对不起,首长。” 胡睿诚倒没有多说,客套了几句官话后就挂了电话。败城放下手机后才察觉满身冷汗,长出了口气后,想到彭宁哭诉的那些话,又觉得好笑。 这个彭宁,居然也有被人耍的那天,真是苍天有眼哪! “小爹,你在笑什么?” “嗯?”败城摸了把脸,咧着嘴道,“我在笑吗?没有吧。” “有。”知乐一脸狐疑的道,“还笑得很恶心。” 败城再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把彭宁的事给说了出来,讲到一半,看见知乐睁大了眼睛的模样,他猛然惊醒过来:靠,彭宁那些话多黄暴,我居然就这么讲出来了?果然是因为和知乐间有了“特别关系”的缘故吗? “小爹。” “嗯?” “什么叫口交?” “呃……” 败城后悔了,彭宁这家伙就是个黄暴之源,怎么能把他的话讲给知乐听? “小爹?” “我们也做过的。”败城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就是那什么,用嘴……呃,那个,吃,呃,那、那个……” 做是一回事,说就是另一回事了。败城脸涨得通红,半天也没能解释清楚,最后,他恼羞成怒的道:“烦不烦?看你的书!” 这段时间一中队不值勤,周末不用训练,知乐在败城的教导下学英语,进步显著。学到累的时候,彭宁打来了电话,俩人正好借着这时候休息一下,没想到话题却被引导到黄暴内容上来。 “小爹。”刚停了没几秒,知乐又开口了,“我在床上表现怎么样?” 败城正喝着水,闻言,一口水就喷了知乐一头一脑。他抹了抹嘴,又擦了擦知乐的额头,本来想骂回去,只不过,看到知乐一脸紧张的表情,他忽然又改了主意:在这方面伤害知乐的自尊心不太好吧?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还行吧。”败城含混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每次我在上面时,小爹你总是一付不高兴的表情。” 败城刚刚褪下去的血刷啦一下又全部涌回了头上。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如知乐所说,但实情却是,知乐每次一上来都直奔他的敏感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猛攻,除了带来强烈的快感外还有难以忍受的折磨。他总是被压到小腹酸痛得不行也射不出来,知乐却已经射过了,最后不是自己撸出来,就是知乐再来第二回。 年轻人耐力不行,偏偏以败城的年纪,在这方面却有着相当可怕的持续力——换句话说,他很难射出来。 年纪的差异真是让人烦,尤其是在床上这方面。 败城不想和知乐讨论,主要他觉得和“自己的养子”说这方面的事挺没脸没皮的,更何况,就算说了,这种事也不是可以想控制就控制的吧。 “那只是表情而已。”败城昧着良心道,“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知乐听完,怔了会儿,露出一付委屈的表情:“小爹,你在撒谎。” 败城额头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他左思右想,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这么烦,少罗嗦!” “你不舒服吧?”知乐撇着嘴,极为沮丧地道,“我技术不好。” 败城无奈了,试图岔开话题:“那你每次都很舒服吗?” “嗯。”知乐猛点头,“很舒服啊!” 败城突然好奇了:“不疼?” 知乐眨巴下眼睛,举一反三道:“难道你每次都疼吗?” “多少有点……”败城吱唔了句,见知乐垮下脸来,赶紧道,“其实也不是太厉害,偶尔有,你不要想太多。” 拉拉杂杂的说了半天,知乐还是苦着一张小脸,一声不吭的样子。败城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知乐猛的抬起头来,眼睛闪亮:“教我。” “教……”败城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考虑片刻,道,“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要看对方的身体,有时候太深了不好,太快了也不好。” 败城说了半天,知乐还是一付懵懂的表情,他搓着脸,有点想抓狂。正准备直接把小崽子踢去看书时,猛然听见知乐道:“小爹,那用你的身体来教嘛!” 败城怔了下,左右看了看:“现在?在这里做?你上我吗?” 知乐极为豪爽的点了点头,道:“是啊,说不清,就用身体!” 这是什么小电影台词吗? 败城心里嘀咕着,想了片刻,居然也觉得可行。队里的人知道他们在学习,不是有事一般不会来打扰,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正好又学累了,来一场“运动”也是不错的,再说,他们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他也不是不馋。 一边想着,他一边在嘴上慢腾腾地道:“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万一要是还学不会呢?” 知乐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得笔直敬了个礼,大吼一声:“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败城笑得很勉强,如果要他选择的话,他宁愿不爽也不要痛,又不是变态,谁喜欢痛啊?他之所以一直没提,只是因为这份痛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并不介意为知乐而忍受这一点点不适,但有的选择,当然是不痛的好。 知乐一见败城这表情,立时就明白了几分,心里顿时就难过了起来。 小爹和我上床居然真的不舒服,都是我的错。 抱着这样的念头,正式开始了,知乐却还是犹犹豫豫的,亲吻都像是羽毛般,不敢下重手,慢慢的、轻轻的,一点一点在败城嘴上磨蹭。磨蹭到后来,败城都不耐烦了,问:“你拿我当豆腐啊?” “你不是怕疼……” 败城嘀咕道:“我嘴巴又不疼。” 知乐一听,就笑了起来,直笑到败城也面红耳赤时才扑上去,成功扑倒小爹一枚。他喘了口气,压着败城的身体缓缓扭动了下,轻声道:“小爹,你喜欢我碰你哪里?” “脖子。”即使已经走到这份上,败城也不会再烦恼那一点点罪恶感,毫不羞耻的道,“还有大腿根。” 知乐一边忙着脱自己和败城的衣服,一边道:“我以为你喜欢我亲你蛋蛋呢。” “这个不是哪个男人都喜欢吗?”败城怔了下,问,“你不喜欢啊?” “不喜欢。” “为什么?” “总感觉要被人踢一样。”知乐扯掉败城的背心,道,“我攻击人时就喜欢攻击这里。” “……” 见败城表情有点扭曲,知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附下身给了败城一个深吻,几乎用尽他所知道的一切花式,差点没把败城的舌头从嘴里吸出来。亲吻结束后,俩人都有点气喘,粘在一起互相抚摸了会儿,肌肤相贴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令他们都有些懒洋洋的。 “小爹,我希望你舒服。”知乐低声下气的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好。”败城笑着分开腿夹住知乐,拉下他的脑袋亲了下,道,“慢慢来。” 话音刚落,败城就感觉知乐的命根子进去了,脸色当场就绿了,赶紧夹紧腿,压低了声音道:“你慢点!” “啊?”知乐眨巴了下眼睛,命根子动得慢了点,“你是说进去的慢点?” “我的意思是,除了直接捅进来,你也可以做点别的。”败城咬牙切齿的道,“比如,给我口下!” 知乐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口交啊?你喜欢这样?” “毕竟男人那里不是用来做这事的。”败城耐着性子教育道,“要慢慢来,有感觉了,做起来才舒服。” 知乐露出几分迷惑:“可是你上我时不是直接插吗?” “那是因为你总是催我进进进。”败城骂了句,“你怎么就那么性急!” “但是不进去总觉得不过瘾啊。”知乐噘着嘴,动作却真的慢了下来,在内壁上来回碾磨,“后面比前面舒服多了。” 败城很无语,刚想继续教育,知乐又熟练地找到那一处敏感点,重重一撞,顿时令他大腿根抽搐了下,呻吟着弓起了腰。 知乐马上眼睛一亮,问道:“小爹,你喜欢吗?” “叫你不要这么快!”败城怒道,“过来,侧躺,把腿曲起来,放我腿中间!” 知乐一头雾水的换了姿势,刚摆好,就感觉败城的手摸上了他的屁股,揉搓几下后,慢慢伸进了他的体内,顺着内壁来回磨蹭。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伸了起来,他放缓了自己的动作,抱着败城的脖子,只觉得像是过电般酥酥麻麻的。 第167章 番外:知乐的爱课程(下) “小爹……嗯唔,舒服!” 败城这会儿也逐渐找到感觉,知乐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身体里,那充实感与说不出的快感逐渐顺着两人交合的地方爬上来,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意志、动作。他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想要好好品味这份舒服,却立刻被知乐吻得清醒了过来:“小爹,你的手……不要停。” 败城一下子从情欲中清醒过来,颤抖了下身体后,用力抓了下知乐的屁股,感受到手里的弹性,他不禁笑起来:“小兔崽子,你到底是要上我呢,还是要我上你?” “都、都要……”知乐喘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挺着腰,断断续续的道,“小爹,别停。” 败城也不好受,由于姿势的原因,知乐这次够不着他的敏感点,总是有意无意地划过来划过去,蹭得他前面早就涨得不行,却没有丝毫攀上高峰的前奏。他试着沉腰,想要让知乐能够碰到自己的敏感点,但是两人这姿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小爹……” 知乐在床上的声音总是又甜又腻,像是掺了糖般,败城被这么一叫,顿时就忍不住了,干脆的把知乐推开,翻了个面,压在床上,骑了上去。 “啊嗯!” 知乐扭动着身体,试图把败城的命根子慢慢吞了进去,可惜,干涩的腔道即使经过手指的开拓,仍然没办法打开。 败城在入口处试了几下,却还是不成,他早就欲火上头,命根子硬得像要爆炸般,却不得其门而入。 “小爹,小爹,你帮我。” 知乐拱起屁股,那付邀人进入的姿势更令败城欲火中烧。情急之下,他附下身,握住知乐的命根子打着圈儿撸动起来,每一下都要死不死的碰到顶端下方。感受到手中东西光滑表面上的脉动,他也忍不住在知乐大腿根的嫩肉中冲撞起来。一时间,压抑的呻吟与急促的喘息交汇在一起,直到知乐抽搐着身体,变了声的叫了起来。 “小爹——啊啊,啊,啊……” “乐乐……”败城压在知乐背上,亲吻着光滑的肩胛骨,小声道,“乐乐,我还没……可以吗?” 知乐平复了下喘息,侧过脑袋,噘了下嘴:“小爹,你都没进去。” 败城用力亲了几下毛燥燥的脑袋,问:“那舒服不舒服?” 知乐这才满足的叹了声:“舒服。” “那我进来了?” “嗯……啊!” 败城早就把知乐射出来的白液抹在自己的东西上,知乐一答应,他就长驱直入,尽没根部。这下冲的急了,却顺畅无比,俩人同时叹了一声,只觉得契合无比,舒服得俩人都不想动。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命根子麻痒无比,催促着他开始动作,在那温暖狭窄的地方缓缓进出。 “小爹……啊嗯,快、快点……啊!” 知乐在床上本来就比较放得开,败城一动,他便迎合起来。他才不管所谓的世俗看法,对他来说,他自愿,小爹自愿,又是舒服的事,那就可以了。败城带给他的快乐很充沛,多到他忍不住想要大喊。 可是,他一张嘴,就被败城的手指塞住了声音,他不自觉地抿起嘴,唆着那粗糙的手指,感觉败城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就像是火上浇油,点燃了所有的东西。 败城能看感觉到知乐的热情,这会引起他严重的负疚感,同时又令他的激情更加炽烈。他用力撞击着身下这具年轻的躯体,当知乐侧过头,他看见粉红的小舌尖接触着他的手指,还有他被舔得湿淋淋的手指以及拖长的一缕银丝。 这场面令败城几乎无法把持自己,一瞬间,颤抖而低吟着泄在了知乐的身体里。等无法自抑的那一刻过去后,他立刻清醒了过来,退了出来,看着知乐臀缝里流淌出来混合着血丝的白浊,他顿时后悔得不行,按着知乐道:“别动。” 知乐倒是全无所觉,他的命根子又翘了起来,正难受得在床单上磨蹭。听见败城的话,他不解的转过头,看着败城慌慌张张的跑去厕所,不明所以的道:“小爹,做啥?” “你别动!” 败城吼了句,拿着热毛巾和外伤药跑回来,一边轻柔的擦干净那些东西,一边气急败坏的嘀咕:“疼怎么不喊?” “不疼啊。”知乐一脸的莫名其妙,动了动身体,“一点也不疼。”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不疼!”败城以为是知乐故意不说,又心疼又生气,“闭嘴躺下!” “可是我还想要……” 无奈之下,败城只得帮知乐撸了出来。之后,俩人洗了个澡,盖上被子,把小崽子抱在怀里,败城才觉得安下心来。他长出口气,习惯性摸了摸知乐的腹部,那里和腿上有两处疤,是小时候留下的。 以后,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疤…… 俩人就这么不说话,抱在一起。败城迷迷糊糊的准备入睡时,听见知乐在耳边说:“小爹。” “嗯?” “今天我没上你。” “唔……” “你的意思是不是,凭我的技术不够上你?” “别胡说。” “那我们再来一回好不好?” “不行……” “再来一回!就一回!我保证学好了!” 败城被吻在嘴上的唇惊醒了,他猛然睁开眼睛,映入视野的,是知乐明亮而没有丝毫睡意的大眼睛。 “我靠,不……唔!你别……操,放手!我……唔唔,嗯……嗯啊,慢点,乐乐……嗯……” 第二天,败城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操场上。 “小爹,你还好吧?”知乐一脸关切的问。 “没事。”败城扭曲了下表情。 “小爹,让我看看。” “一边玩去。” 今天早晨起来后,败城的走路姿势都有点不对劲,冷敷热薰什么都试过了,身上还到处都是淤青,幸好是冬天穿得多。昨晚知乐像是蜂蜜见了糖般,就不肯从败城身体里出来,搅和了大半夜,最后还是败城求饶了,才勉强算了。 “队长,昨天休息得好吗?”小白脸像根葱般从地下冒出来,吃吃笑着说。 “闭嘴!”败城怒骂道。 “其实年纪不是主要的,这体力啊,才是问题。” “小白脸!” “到!” “80公里越野,出发!” “老大,老大我错了!老大!” 知乐在旁边围观,就听捣蛋鬼凑过来指着小白脸道:“知道啥叫自作孽么?” “啊?” “像这样的,就叫自作孽。” 败城目露凶光,视线一转:“古建!” “到!” “你队长跑,你陪着!” “老大,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乐乐!乐乐,赶紧给说两句好话。” “好话?”知乐看着小白脸和捣蛋鬼两张渴望的脸,笑得很天真,“别傻了,谁叫你们挤兑小爹的。” 看着知乐微笑着挥手,小白脸和捣蛋鬼哭着跑了。 知乐和败城是什么关系啊,我们怎么就那么傻呢!? 第168章 番外:我们的未来 小白脸的体力仍然不是很好的,作为一个小队队长,他也曾经希望过自己是最优秀的,无论是智力、体力又或者领导力,他都想做最棒的。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人总是不可能完美,他还是个有一颗胆小心的大块头,只不过,在时光的锻炼中,他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 无论怎么成长,他也没办法让体力成长到顶,尤其比较对像是捣蛋鬼的情况下。 “虽然作为队员不好说什么,但是,队长啊,你是不是最近训练得少了,还是发胖了?”捣蛋鬼慢腾腾的跑着,不时停下来原地踏步看着后面的小白脸,“老大让你来锻炼还真是有眼光。” “屁!”小白脸啐了一口,气喘吁吁地道,“我不像你,四肢发达,大脑简单!” “得了吧你!”捣蛋鬼望了眼前面,一脸轻松,“你这只是借口,我又不比你笨到哪里去。” 小白脸恨恨地瞪了捣蛋鬼的背影一眼,这小子本身底子就好,又在雪山上锻炼了一年,肺活力和体力相当惊人,他虽然有心杀贼,实在无力回天。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线都是一样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儿声。不知不觉间天色就黑了,夜里行军没有灯火,不幸的是,又是个阴天。捣蛋鬼这时候有些犹豫了,习惯性的回头道:“队长,歇不?” 小白脸四下打量了会儿,果断的道:“歇。” 这么一说,捣蛋鬼又不平了:“为啥呀?” “要下雨了。” 捣蛋鬼惊奇的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道:“你当你是知乐啊?” “空气里的湿气太重。”小白脸没好气的道,“你和知乐做了这么久的队友,一点都没学到啊?” 对于这样的鄙视,捣蛋鬼都懒得反击,没想到,几分钟后,雨滴居然真的落了下来。他张着嘴望了望天,泄气的道:“这地方没得躲啊。” “走。” 小白脸嘻嘻一笑,领头往前走,没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处断崖,上宽下窄,正好形成了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俩人忙不迭的跑进去,过了一会儿,山风一吹,俩人禁不住靠拢起来。等回过神来,捣蛋鬼发现小白脸已经抱住他了,立时脸色一红,挣扎了下道:“抱毛啊?” 小白脸比捣蛋鬼要高不少,闻言微微一低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捣蛋鬼,笑道:“干嘛?害羞啊?我看你出任务时和队友挤在一起也没什么嘛。” “那不一样。” 捣蛋鬼咕哝了句,却也没有挣出来,只是伸开手臂,反抱住小白脸。他虽然个子矮,但手长腿长,小白脸正好又是那种瘦条,腰被他抱了个满怀。 雨逐渐大了,黑夜里淅淅沥沥的,在耳朵里打成了海浪一般。 “小白脸。” “嗯?” “你觉不觉得知乐和败队的关系不一样?” “他们是父子。” “不是父子。”捣蛋鬼踌躇了下,轻声道,“和父子感觉不一样。” 小白脸这次沉默了会儿,才道:“哪里不一样?” “说不好。”捣蛋鬼皱起眉头,“他们互相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好像其他人都不在了。” “感情好嘛。”小白脸轻描淡写的道,“你想多了。” “是吗?”捣蛋鬼嘀咕了下,“随便吧,反正他们感情好就行了。” 雨越下越大,不仅如此,风还吹了起来。捣蛋鬼不由自主往小白脸的怀里钻,把下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盯着看不见的山崖纹路,有些昏昏入睡。 “想不想体会下那种感觉?”突然,小白脸的声音打破了噪杂的雨声。 “嗯?”捣蛋鬼换了下依靠的方式,迷迷糊糊的道,“什么?” “你不是说觉得知乐和败队之间的关系不一样吗?” “嗯,感觉而已……” “想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捣蛋鬼的精神这才清醒一点,抬起头道:“什么?” “想不想感受一下?” 看着小白脸隐隐有着水光的眼睛,捣蛋鬼突然一下子有些心慌,平时也没什么的,可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个暧昧的姿势,他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小白脸笑着道:“不敢啊?” “谁不敢了?”捣蛋鬼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来啊!” 小白脸咧嘴一笑,也不急,两只手改为捧着捣蛋鬼后脑,就这么慢慢、慢慢的靠了过去。他能感觉到捣蛋鬼的身体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轻微的热气喷过来,在嘴前打着转,再被他吸入肺里。 就在俩人的唇要碰在一起时,小白脸突然一笑:“来,看这里!” 捣蛋鬼发愣的工夫,一阵闪光亮起,当一切恢复平静后,他就看见小白脸一边狂笑一边举着手机:“哈哈哈,看你那傻样!” ……接下来的画面过于暴力血腥,必须略过。 “你就这么走了啊?” “滚蛋!” 看着捣蛋鬼在黑夜中冒雨离开的背影,小白脸捂着满脸鼻血笑得乐不可支。等人看不见了,他把拼命保下来的手机打开,翻出那得来不易的照片,看着捣蛋鬼傻乎乎的样子,笑得温柔极了。又看了眼,确认那家伙已经走了,他用力亲了下手机的屏幕。 看着屏幕上的血印子,小白脸的眼睛不禁有些热:走你的光明大道吧,独木桥不是你这种笨蛋能走的。 亲完了,擦擦屏幕,小白脸拨了个电话。大半夜的,那边一接起来就是浓重的怨气:“你搞啥啊?” “找你有事。” “有屁事,你不能等我回队当面说吗?”话虽如此,那边的人哼哼了下,伴随着淅淅索索的穿衣声,似乎在起身,不一会儿声音就清醒了起来,“怎么了?” “我们在一起吧。” “啥?” “就是像老公老婆一样过。” “……你喝多了?” “没有,你闻闻。” “闻你妹啊!”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答应答应,你快该干嘛干嘛去!” “行,我去了。”小白脸哼着声,脸色红润的道,“你赶紧睡去吧。” “操,你等下!”那边声音提高了,“我问你,为什么不选古建?” “你要我选他啊?” 那边急急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我爱的多了,可是最后选的还是你,明白啥意思不?” 那边沉默了半晌,哼哧哼哧的憋出来一句:“因为我是糟糠妻呗。” “哟,不错,还知道糟糠这个词了。” 那边不吱声了,小白脸笑了下,轻声道:“别傻了你,这世上俊男美女那么多,我还真喜欢一个要一个啊?又不是动物。” “行了,我知道了。”那边人消沉了不少,听得出在强打精神,“我要回去了,难得休个假又被你闹心,挂了!” 小白脸犹豫了下,喊道:“卫广。” “嗯?” “我是喜欢你的。” 那边久久的沉默过后,道:“知道了。” 这次,不等小白脸再说话,卫广就挂了电话。 小白脸蹲在山崖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慢慢暗下去,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如果真让他选的话,肯定是选捣蛋鬼的,卫广是个好人,但是,他和卫广间就是来不了电,或者说,那电流和捣蛋鬼相比,就如同萤火之于明月。只可惜,如果只是如果,捣蛋鬼是直的,哪怕有点倾向,他也不想成为那个引诱者,害怕担起那份责任。 卫广就不同了,毕竟是对方主动的,被动一方的责任相对来就小许多了。再说了,卫广的性格挺圣母,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只有他甩卫广的份,卫广就算想分,只要他不开口,就舍不得伤他心。 我不是欺骗他,我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人都是自私的,我没错。 把涌出心底的自我厌恶随着血唾沫吐掉,小白脸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司马山准备退伍回老家结婚,蜗时珠去军校了,于正升职了,方江过段时间就要离开潜龙去国外进修,方老爷子的命令,他的未来也早就注定。 大家的未来开始分岔,哪怕出发点在一起,也总有分开的那一天。 “我操,你在这干嘛呢?”捣蛋鬼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吧?不行了?我下手有那么狠吗?” “你那几下,我就当按摩了。”小白脸笑道,“走吧,不赶紧点,回去的话,估计老大又要骂我们了。” 捣蛋鬼一怔,道:“他又没规定时间。” “那你觉得我们要是连及格线都到不了,他会不会再骂人?” 捣蛋鬼顿时就不吱声了,掉头就走。小白脸跟在后面,看着那个矫健的身影,莫名的,眼前浮现起另一个身影。 也许回去该叫卫广打报告,调来我这队了,至少宿舍可以换换。嗯,换在老大隔壁,到时候就有好玩的了…… 想到这里,小白脸迈开脚步往前走去。黑沉沉的夜晚中,大雨已经停下,一轮明月从乌云后探出了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野儿军爸》至此,包括番外在内,全部完结了,感谢各位的一路陪伴,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没毅力写这么长(瞄了眼前面的坑orz明天就开始发新文了,大略内容就是退役特种兵大叔两只在末世的日子,其中受在第一章就被丧尸干掉了……_(:з」∠)_ 知乐和败城、彭宁和胡睿诚、小白脸和卫广是故事中的三对CP,至此,他们的故事也落下帷幕了。 其实中间还有许多改变,大纲中小白脸和方江是一对的,但是后来方江太直太傻,于是改了。 彭宁原先是没有CP的,后来越写越觉得喜欢,于是胡睿诚出现了,对他来说,倒是喜忧参半了。 潜龙有一段是和战斗种族共同执行的任务,败城还喝醉了,知乐却是千杯不倒,还糊了一脸鱼子酱,最后裁掉了。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故事已经结束,王子和王子也幸福的生活下去了。再次感谢大家,希望新文也能支持,明天再会啦。 o(=·▽·=)m 喵~ 第169章 三年后的那一夜 王林驻守一个小岛,作为一个偏远农村兵,他对此并没有怨言。当初在村里为了得到这个名额可费了不少劲,虽然村里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大家都出去打工,来钱快也安全,但是也有不少人觉得自个儿脑子不灵光,也不会和人打交道,普通话都说不好,想要找另外一份“铁饭碗”。 当兵就是这么一份“铁饭碗”,村里不少人都认为这是条“正路”,也不用担心孩子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学坏或者被人骗了。 这个小岛据说在祖国的最南边,南南南……边,南得王林以前都没听说过,毕竟村里实在太穷了,高原上,山沟沟,十里八地儿不见人,因此人人都有一付好身板,肺活量和肌肉量特别好,年年招兵都没忘了他们这个山疙瘩里的小村子,所以,村里的娃儿经常在下连队前就向“老乡老班长”们打听过了,到哪里最好,最容易升,最容易转,最容易得到好待遇。 王林就这么被一个“老乡”坑了,原指望熬过这几年可以调回大城市,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没那么容易,多少人盯着呢,再说了,这地方讲起来是“前线”,说是好“挣功”,但是也难免危险。有好几次,他看见远处海面上其他国家的“大船”开来开去的,有一次甚至还看见了“和地一样大的船”,他听说那叫航空母舰,不过后来又被班长骂了,说“航空母舰比这个大多了,这个顶多叫航空子舰”。 王林不懂这些,海岛上的日子单调又无聊,他唯一的娱乐就是钓鱼,作为一个大山深处的孩子这实在是不能更无聊的活动了,不过好歹可以改善伙食。 某一天,单调的日子被打破了,班长告诉王林要接应一伙“渔民”,班长是这么说的,但是,王林觉得班长肯定是瞎才会觉得这些人是“渔民”。 谁也没看到这伙“渔民”从哪里出现的,就好像一转眼他们就从海里钻了出来,个个都穿着衬衫和牛仔裤,不少人身上还挂了彩,衣服破破烂烂的,活像刚从海难里逃出来的般。 王林一开始搞错了,真以为这帮人是遭了海难的渔民,赶紧奔过去想看看有没有救援的,还没到跟前就被挡住了。 那是个高大漂亮的男人,王林长得不算高,高原地区都是这样,身材矮小敦实,这个男人足足高了他一个头,意外的是肌肉也很壮实,即使穿着衣服,胳膊上的二头肌也如同小山包般隆起,只有颀长的脖子还保留了一些普通人的特征。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一瞬间不由呆了下。那双眼睛太黑,像蔚蓝海床的陷窟,深不见底,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遮掩住了那双眼中的光芒,即使如此,他也能看出来这双眼睛对成年男人来说略略大了,看起来有些孩童般的天真与纯洁。 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庞,下一秒,天真与纯洁全部化为深深的警惕,一只手闪电般按上了他的肩膀,强大的力量顺着肩膀一直传达到脊椎,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轻不重的按着,他定在了原地。 “乐乐。”另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高大男人身后响起,“干什么呢?” 高大男人隐在背光中的脸似乎扯了扯嘴角,那只铁钳般的手收了回去。另一个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带着微笑道:“来接应的同志吧?你叫我小城就行,冯行没来?” “班长来了……” 王林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说要去放水的冯行就从后面窜了出来,一把握住“小城”的手上下摇晃着,一贯稳重的人像是打了鸡血般嘀嘀咕咕道:“欢迎!欢迎啊!同志们路上辛苦了!到这里就放心吧,可以好好休息了,小地方没什么好吃的,晚上请你们吃全鱼宴!” 王林这才发现“上岸”的人一共有七个,除了最前面高大漂亮的男人和小城外,还有一个皮肤特别白的,一个表情特别臭,看起来就不好惹,剩下的都挺普通,没什么让人一眼难忘的特征。 这也是因为这堆人混在一起,如果把其中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放在人群里,八成就会鹤立鸡群,首先身高上就令王林很有压力,更不用提人人肌肉纠结,面含杀气。 这是群渔民,我就是三军总司令! 王林心里这么说,嘴巴却闭得紧紧的,又不是新兵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这种事还是明白的,老老实实跟在冯行后面走,时不时就瞄一眼动过手的人。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很特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血气,像是最残忍的野兽又像是好钢铸出来的武器,随时都能够厮杀得血流遍地,却被保险或者器鞘包裹得好好的。 男人真的好漂亮,蜜色的肌肤,英气的剑眉之下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微微颤,黑珍珠般的瞳仁映射着深海的光芒,有着动人心魄的美。当那双黑珍珠微微一动斜过来时,王林居然看出了神,一不留心被石头绊了一跤,直接一个向前卧倒——没扑着地,臭脸男人敏捷的一把拉住了他的后领,咧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嘴脸,道:“色不迷人人自醉啊!”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王林没读过几天书,完全听不懂这句话,只见高大男人翻了个白眼,显得调皮又可爱。 小城也凑了过来,温和的道:“小同志多大了?” “十、十九,虚岁二十了。”其实王林才十八,谎报年纪才赶上当年的招兵,这样可以早一年赚钱给家里减轻点负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漂亮男人面前他不想显得太小。 “哦,乐乐,看,比你还小呢。”小城胳膊一伸就揽住了王林,笑眯眯的道,“你现在也可以被叫哥了,这位……你就叫他乐哥吧!” 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又笑开了,连臭脸都咧着嘴,露出八颗白牙,看起来很开心。 王林完全一头雾水,和小城接触时感觉到了硬梆梆的东西,形状有点像枪,不过他摸枪的时间也不长,不能完全确定。这帮人的身份太可疑,他越来越好奇,但是直觉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不由得有些遗憾。 晚饭没有全鱼宴,王林一点也不失望,来岛上一年多,班长讲这个全鱼宴也讲了一年多,从来没有实现过,客观条件达不到,没厨师啊。 岛上的人太少了,没有食堂,大家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各自奉献家乡菜,“渔民”们也跟着蹭饭,其中一个咋咋呼呼的还亲自做了几道菜,其他人就那么坐着,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起见王林以为队里就这个咋呼资历最轻,所以才会做这些杂事,后来才发现其余那些人似乎或多或少都带着伤,除了那个“乐哥”。 吃完饭后王林这些小萝卜兵就被赶走了,巡逻的巡逻,做内务的做内务,休息的休息,他今天没什么事了,本来准备晚上去锻炼的。海岛上设备都挺新,但是不全,毕竟运过来就要花大力气,他刚来时还没有新鲜蔬菜吃呢,再加上海岛上风吹雨林的,室外器械被海风侵蚀得太厉害,室内又没有那么大空地,还要给飞机起降留跑道,所以器械室并不大。 他刚走到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城的声音。 “乐乐,你能不罗唆吗?”小城的声音一直很温和,不像军中其他领导们大嗓门,讲话听起来甚至有些底气不足,“我还没老呢都被你念叨老了。” “小爹才不老。”乐哥似乎有些不开心,低声嘀咕着,也就王林从小耳朵异于常人才听得见,“三十男人一枝花。” “别从小白脸那儿学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城笑了起来,“哥不老,你老这么念叨蒸脸干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犯气喘!” “一路上都好好的……” “你上次任务还犯了!” “行了行了。”小城急急的道,“我保证这次任务完了后把假给休了,能休多久就多久,工作会交给小白脸,满意了吗?” “这还差不多。”过了好一会儿,乐哥才说了句。 王林对这俩人的关系有些糊涂了,这又是哥又是爹的,还是个小爹,难道还有个老爹?不过,陌生人的事他管不了那么多,萍水相逢,这些人一走这辈子他也见不到了,如果不是那个“乐哥”那么漂亮精悍,他也不会这么关注,毕竟,他当兵是为了混口饭,没什么大志。 他踮着脚尖凑到门口,像是做贼般怀着即兴奋又羞愧的复杂心情探出头去,正好看见乐哥跪坐着,把脑袋趴在小城的膝盖上,看起来就像是只成年猛虎,那微微阖上的眼帘掩盖了精悍的气息,柔软的头发在小城的掌下温驯的缠绕着。 这场面如此自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仿佛这样做过许多遍了般。 军中情谊深厚,王林却觉得眼前这一幕有那么些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感觉一种即酸涩又羡慕的味道从心里发出来,窜进四肢百骸的血管里去,令他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浊气。 “猛虎”立刻察觉了,抬起头来,那双大眼睛在黑暗中仿佛闪着荧荧光芒,直直往王林看了过来。相比之下,小城却轻松得多,按下乐哥的脑袋,道:“王林啊?” “唉。”王林应了声,有些脸红的跳了出来,“我想来锻炼一下的。” “嗯,我们先去洗澡了,岛上洗澡有限制吗?” “有的。” 海岛的淡水全靠净化和运输,好多都是循环使用,自然能节省就节省。告诉了他们洗澡的时间限制后,俩人说说笑笑的往澡堂子去了,小城说得多,温温柔柔的声音,相比之下乐哥就完全沉默了,偶尔点个头或者吱一声,在拐弯时,他看见乐哥居然噘起了嘴,看起来跟个小孩般可爱。 真想多知道些这个人的事,王林这么想着。 王林睡觉很死,当兵后这个习惯被改了不少,但是比起其他人来他的紧急集合还是成绩最差,为此他愁白了头也没改善,只能说是天生爱睡难自弃。那天晚上也是如此,他本来是会一觉睡到天亮,结果不知怎的额头一痛,有什么东西把他砸醒了。 刚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他就和乐哥正好对上眼,他没有看错,那双黑珍珠在黑暗中真的有点点星光,如同猫科动物一般。他往下看去,发现这头“猛虎”叼着一柄短刀,刀身全部漆黑,如果不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点,他根本发现不了。 “猛虎”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把食指竖在横叼着短刀的嘴唇上,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像是幽灵般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王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鬼魅动作,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巨响,他从下铺弹了起来,欣慰的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这证明他不是最后一个,他一边迅速穿戴起装备一边悄声道:“紧急集合?” 一阵嘘声传来,他的上铺从门边溜过来,道:“班长叫不要出去。” “啊?”王林有些不明白,“不是紧急集合?” “是,但是班长叫大家躲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去。”上铺神秘兮兮的道,“你听外面的声音!” 声音一直没停过,一会儿是一连串,一会儿是稀稀拉拉,一会儿来一声大的。 “放鞭炮干嘛?”王林问。 上铺一巴掌扇在王林的后脑上:“傻啊你,那是枪声!” 王林瞪大了眼睛:“哪来这么多子弹练啊?” “你当这是练习啊?!”上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闭嘴吧,在房间里呆着!” “可是……”王林有些明白了,蓦然想起了“乐哥”,“我们也是当兵的,就这么躲起来?” “你不是说当兵就是想混口饭吃吗?”上铺诧异的道,“别傻了,我们才打过几颗子弹啊,出去就是送人质的,别添乱,懂吗?!” 王林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在窗口露出半个脑袋悄悄,这很危险他知道,但是一来声音离得有点远,二来大家都这么做。寝室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也算是个掩护了。 岛上的环境很简单,营房旁边是操场,操场兼做跑道,所以从窗口就可以纵观“全局”。王林看见两排亮点并成两条亮线向着不远处的海上射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平时练习根本没有,但是更令他吃惊的是不时何时停在操场上的直升机。 直升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么大的声音他怎么没醒? 直升机旁边此时正影绰绰,王林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但是一片嘈杂中顺风而来的那个声音他却能分辨出来,是“小城”。他眯起眼睛仔细瞪了会儿,勉强猜测那个正爬上直升机的是小城,而机上有一个人,看身形并不像乐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那会是乐哥。 小城成功开起了直升机,螺旋浆旋转的呜呜声响了起来,海面上似乎也发现,并不算巨大的船影正在转向,不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呼啸就钻进了王林的听觉,他想都没想就大喊一声:“卧倒!” 平时的训练起了作用,尽管战友们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所有人还是条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趴,还没趴稳,强烈的震动就来了,被盆杯鞋到处乱跳,还有人被砸到,幸好都不是要害。 等动静平了,王林一骨碌爬起来,看见直升机摇摇晃晃的爬上空中时不由得狠狠握了下拳,他又不是傻的,当然知道现在是受到敌袭了,至于这敌人来自何方是何人他一无所知,只得暗恨自个儿无能为力,在这种地方肉搏战是不太可能的。 直升机的舱门都没有关,王林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门口,身上似乎拴着安全带,背着一个巨大的筒状物。他正在猜测那是什么,就见直升机打了个漂亮的大回旋,如同喝醉了般往海面上的小小黑影扑了过去,等角度倾斜得像要坠毁时,一阵如同爆豆子般的声音遥遥响起,直升机舱口那儿爆出了强烈的光团,那是开火时的枪口,看那角度,这波子弹全部倾泄在了船上。 寝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所有人都面色赤红,神情激动。船应该不大,岛周围虽然不是浅滩,但是这船也不可能离得太近,寝室的人再怎么睁眼也只能看见海面上的一个小黑点,但是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谁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还击瞬间到来,直升机拉了起来,像是盘旋的鸟儿般惊起,之后也不敢离得太近,一直在高处盘旋。 “为什么不开火?”有人急了,咕哝句。 “那不是武直!”上铺见多识广,没好气的道,“直升机肚子下面又没挂枪,不然还要人在舱口开火干什么,那不是没办法啊!” 讨论声响起,所有人都在哀叹为什么不放武直在这儿,令王林想起平时这帮人抱怨光保养直升机又没机会飞的场面。 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场面,王林从来没想过能遇上。 “有人上船了!”不知是谁吼了声,王林遁声望去,发现有个家伙正拿个望远镜猛看。 “这黑灯瞎火的这么远,你看得见?”有人疑问了。 “看见,我眼睛好,再说船那边有灯啊!”望远镜老兄回答,“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急了:“操,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啊,那人翻上去就见不着了。”望远镜答。 “操,那你叫什么?!” “翻上船的动作太漂亮了。”望远镜放下望远镜,似乎在回味般道,“爬上船跟壁虎似的……不过,能悄悄上船干嘛还要开直升机?那慢吞吞的在空中不是当靶子吗?” 这个疑惑王林是事……不,战后从班长口中知道的,原来,在他熟睡时那船早就来了,不知怎么搞的,营房都被锁定了雷达才报警,当时值班的兵吓得魂都掉了,警报都忘了拉。幸好,“渔民”们早就发现了,直接开船撞了过去,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撞上了哪里但是锁定警报消失了。 如果不是这伙“渔民”警惕的开了艘船半夜巡逻,可能岛被洗平了都没人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这伙“渔民”冒着生命危险开直升机吸引火力,攻船的人没可能成功登舰。 如果不是这伙“渔民”配合那么默契,不可能那么快占领船只,就不会只伤不亡了。 王林不知道这起袭击到底怎么算,新闻没报道,队里传得沸沸扬扬,但是班长也下封口令了,上面来了嘉奖,集体二等功,虽然他们只是呆在寝室看实况。有人欢喜,因为不用复员,有人高兴,因为转业有了资本,他却只是疑惑。 为什么出生入死的“渔民”却什么也没得到? 不,也许他们得到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毕竟第二天天不亮“渔民”就离开了。 王林最后一次见到乐哥,是见这人疯了一样冲向歪歪斜斜降落的直升机,胳膊一甩就拉开驾驶室的门,把小城给拖下来。昏暗中他隐约看见了血迹,不过小城倒还能说话,只是在被乐哥一把抱住时噎了下,之后咳了几声。他意外的是,直升机上跳下来的另一个人是白脸,那张白脸在昏暗中没人会认错,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斯文的家伙和刚才从直升机里冲着船倾泄子弹的人联系在一起。 “渔民”没有再和他说话,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天亮之后,除了海面上那艘全是弹孔血迹的“幽灵船”和跑道上一个大弹坑外,没什么能证明昨晚发生的事了。 王林之后没复员,因为“战斗经历”和身体素质佳,他得到了“升官”的机会,虽然这辈子可能就是一个老上尉退役,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发展了,村里是头一份,以前那些什么“老乡”、“老班长”都是吹牛而已。 不过,王林心里总有个愿望,想再见一见那个漂亮高大的“老虎”,虽然未必有并肩作战的机会,但是看一看也是好的。只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能达成。 也许这只漂亮老虎正陪伴着他的小爹在哪里作战吧,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