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男友的白月光求婚后 作者:恭十一 文案一:谢宁知道男友是个渣男,眼里看着他,心里想着白月光,床上还有一个小妖精。 在撞破男友和小妖精的奸情之后,男友就成了前男友。 孰料白月光正巧回国,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 谢宁:……不是,真是我甩的渣男。 某一天,他突然被前男友的白月光求婚了。 所有人:! 谢宁:? 文案二:见到庄延之前,谢宁对他的印象是前男友口中那个高冷不近人情的皎白月光。 见到庄延之后,谢宁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下两个字:欠揍。 和庄延熟了之后,谢宁终于发现他其实就是个智障。 庄延攻,谢宁受,1V1,攻追受,同性婚姻合法背景。 非典型白月光,非典型替身,典型渣男。 本质小甜饼,附带虐渣。 备注:受没爱过前任,感情淡漠型。 前男友的白月光滤镜很重,攻受一点都不像。 攻是个票房次次扑街大众口碑也不好只有奖项还勉强可以的傻逼自命清高导演!受是个攻的无脑电影吹!绝配! 不要再问攻为什么觉得大众傻逼了因为大众也觉得他傻逼!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宁,庄延 作品简评:谢宁知道男友是个渣男,眼里看着他,心里想着白月光,床上还有一个小妖精。在撞破男友和小妖精的奸情之后,男友就成了前男友。孰料白月光正巧回国,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和渣男分手后,谢宁遇到了一个和他心灵相通、灵魂契合的蓝鲸先生,却不想蓝鲸先生就是前男友的白月光。某一天,他突然被蓝鲸先生求婚了。所有人:!谢宁:?本文总体风格温馨治愈,文笔细腻行文流畅,感情刻画生动感人。攻对外挑剔刻薄,对受温暖撩人;受对外冷淡清高,对攻乖巧可爱。攻慢慢引导治愈受走出感情障碍,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互动又甜又暖,作者用轻快自然的语言描绘了蓝鲸先生和兔子先生的都市童话爱情故事,是一篇值得一看的轻松欢快小甜饼。 第一章 庄延回国了 接到严溪电话时,谢宁缩在被窝里,头昏脑涨,半天没听清严溪讲的啥。 他通宵赶完一个急稿,甲方早上才给回复,定稿之后他直接往床上一倒,睡了个昏天暗地。 电话那头淅淅索索响了半天,谢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清醒过来:“你说啥?再说一遍?” 严溪果然重复了一遍:“你和徐清,分手了?” “哦。”谢宁应了声,“分了。” 严溪欲言又止。 谢宁看了眼时间,晚上7点,这一睡直接把一个白天睡了过去。 严溪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现在怎么样?” 谢宁老实回答:“头有点疼。”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 “胃也难受。”一天没吃东西,饿的。 严溪叹了口气:“你别想不开,好好在家待着,我马上就来。”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谢宁莫名:“那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份晚饭。” 谢宁在床上回神了一会儿,爬起来换衣服洗漱,电脑桌旁各种画稿乱得不行,他收拾完,又去厨房给自己烫了杯热牛奶。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 三个是严溪的,剩下都是徐清打来的。 谢宁喝了口热牛奶,身体暖和了许多,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徐清给拉黑了。 短信里也有几条徐清发来的。 【我错了。】 【别分手好不好。】 …… 不好。 谢宁清空收件箱,又把徐清其他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做完这一切,门铃响了。 严溪果然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带着一份非常清淡的白粥。 白粥吃得谢宁索然无味:“带什么不好,非要带这么寡淡的。” 严溪看了看他的脸色:“我怕你没胃口。” 谢宁不仅有胃口,胃口还很好。他把勺子一搁,去卧室拿了件大衣出来:“算了,我们去外面吃。” 严溪说:“我吃过晚饭了。” “那就再陪我吃一顿,当是夜宵。” 出去的路上严溪手机响了几次,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直接按掉。 “谁啊?”谢宁随口问道。 严溪说:“一个傻逼。” 谢宁:“别以为我没看到来电显示。”他不是故意偷看,主要是那串号码他记得太熟,扫一眼就认出来了,徐清的。 严溪冷笑:“他难道不是傻逼?” 谢宁想了想,没法反驳。 严溪对徐清一直都存在一种偏见,也许不能说是偏见。 他觉得徐清这人就是个花花公子,花心又浪荡,哪里都配不上谢宁。 不光是严溪,谢宁身边的人都这么觉得。 只是两人交往4年多,无数人劝分都没能分开,直到现在…… 严溪一想起来就气得胸口疼:“徐清这个渣男,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你们分了好,暗恋你的人大把的在,何苦吊死在他这么一个烂树上!” 谢宁顺着他的意,点头:“是是是。” 严溪看了他一眼,叹气:“你就是性格太温顺了,要我早几年前就把他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他这好友的性格,说好听点是顺其自然,难听点叫逆来顺受。 问他点什么,基本上回应都是“随意”、“无所谓”、“哦”,偶尔来一句“关我什么事呢”。 严溪记得大学时期,谢宁爱慕者众多,艺术学院的院花向他表白,真情实感地说了一大堆,结果谢宁来一句:“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你喜欢你的,关我什么事呢?” 院花气得当场就哭了。 后来院花的某个爱慕者心气不平,找上门来理论,谢宁听他骂完,问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呢?” 若是一直这么洒脱也就算了,后来谢宁和徐清交往,严溪每每提起徐清拈花惹草的行为,谢宁也总是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态度。 严溪想到这就心塞。 谢宁倒不觉得自己温顺,他只是无所谓。 大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要不是家里没有存货,谢宁怎么也不想出门。 谁料吃完饭还下起了雪。 这周五就是圣诞节,街道两旁不少店已经装饰上了圣诞树和饰品。 谢宁想起自己刚画完的那个稿子,是给一个手游画圣诞海报,之前定的画师不是他,后来外包的画游戏公司不满意,辗转找到了谢宁,用双倍的价格请他接下这个急稿。 画里,银装素裹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嬉闹的游戏角色,就像是几天后街上的场景。 难得不用赶稿,谢宁不想这么早回去,想在外面多逛逛。严溪接了个电话,公司打来的,于是急匆匆地又去了公司。 和他谢宁不同,严溪家境只能说殷实,但个人能力强,毕业后自主创业,开了家游戏公司,也算是小有成就。 街上太冷,谢宁干脆进了家商场,他有点后悔出门时没多套两件衣服。 逛了两圈,最后他在一个娃娃机前停下了脚步。 娃娃机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修长的手握在摇柄上,谢宁注意到他的手表和袖扣,都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价位。 他不知道投了多少硬币进去,但一次都没抓到,气得踹了娃娃机一脚,吐槽道:“什么玩意儿。” 谢宁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他回头看了谢宁一眼:“你笑什么?” 谢宁没能看清他的样子。主要是他围了一条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十分保暖。 谢宁看着有点羡慕。 见谢宁不说话,他侧后让了个位置:“你来抓。” 谢宁摇头:“我身上没有硬币。” 他不耐烦地道:“我有。” 谢宁还在犹豫,他直接把谢宁拉到了娃娃机前:“抓不到算我的,抓到了娃娃就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谢宁对娃娃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喜欢抓娃娃的过程,于是顺从地把手放在了摇柄上。 第一次没有抓到,男人报复性地笑了一声。 第二次抓到了,爪子升到空中,抖了抖,娃娃掉了下去。 “什么破机子!”男人比谢宁还不高兴。 第三次终于没出什么意外,稳稳当当地抓到一个娃娃。是个兔子。 “还算有点本事。”男人弯腰把兔子拿出来,揉了两把,递给谢宁,“看着和你还挺像的。” 谢宁看了一眼兔子,没看出来和他哪里像。 “里面还有几个硬币。”那人又说,“你全抓完吧。” 谢宁大概是玩出了手感,后面又抓了三个娃娃,他随手挑了一个递给男人:“这个送你。” 男人眼神里透露出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这是什么?鲨鱼?” “是蓝鲸。”谢宁答道。 “我还有不少硬币没投,你要继续抓不?” “不了。”谢宁摇摇头,“再抓我也拿不下,我要回去了。” 他“哦”了一声,然后说:“下次出门的时候多穿点。” 谢宁疑惑:“啊?” 他毫不留情地笑了:“你冻得脸都红了。” 谢宁:“……” “耳尖也是。”他说,“像个兔子似的。” 谢宁顿时无话可说。 …… 庄延拿着一个蓝鲸玩偶回来的时候,齐锐怀疑自己冻出了幻觉。 这家商场是齐锐家族产业之一,他代表老董事长过来视察,拉上了刚回国的好友。 视察到一半,庄延就不知跑哪去了。 “这是啥?”齐锐惊奇,“多年不见,你的审美已经变成这样了?” 庄延皱眉:“你也觉得丑,是吧?”顿了顿又说,“别人送的。” 齐锐:“你都把脸包成这样子了,还这么招蜂引蝶,能耐啊。” “不是……”庄延不好意思说这个丑了吧唧的蓝鲸耗费了他100个硬币,“一个挺有趣的人送的。” 齐锐好奇:“什么人?男的女的?长得怎样?” 庄延:“男的,长得……” 庄延回忆了下:“还不错吧。” 齐锐:“你居然也有不毒舌的一天?” 齐锐了解庄延的德行,眼光高又挑剔,如今又在娱乐圈里混,什么美人没见过。 庄延难得没怼齐锐。 他还在想刚才遇到的那个人,身材纤瘦,衣品倒是不错,脸精致漂亮,放娱乐圈里属于仗着脸就能红的。 最主要的是,长得太合他的眼了。 庄延从小到大挑剔惯了,看人总有不顺眼的地方,无论男女都没动过心。 别人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他也答不出来,但今天看到那人,庄延恍然,他喜欢的类型就是这样的。 尤其是看他被冻得通红的样子,可爱又诱惑,庄延心底莫名浮出两个字。 欠操。 但这话他是不能和齐锐说的,心里想想就算了,说出来就太轻浮,还像是在背后亵渎人。 “对了。”庄延说,“我给你家这商场提个建议。” 齐锐打起精神,准备听他的高见:“什么建议?” 庄延:“娃娃机太少了。” 齐锐:“???” 庄延:“可以多加几个。” …… 谢宁这两天收到不少问候,都是来打探他和徐清是不是真分手了的。 有些是关心他,还有些只是来八卦一番。起初他还能应付,后来也烦了。 “是的,分手了。真分了,千真万确。没开玩笑,不会复合。”谢宁接到电话后先发制人。 严溪一脸懵逼:“你在说啥?” “是你啊。”谢宁松了口气,“没事,刚老班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被我不小心挂了,我以为是他。” 严溪应了一声:“对了,我从大学同学那得到一个消息?” 谢宁:“什么?” 严溪说:“庄延回国了。” 谢宁愣了一下:“……庄延是谁?” 严溪沉默几秒。 “就那个,徐清曾经追了好几年的,庄延。” 谢宁揉了揉额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庄延这个人:“哦,想起来了,徐清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严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那些狐朋狗友不还八卦说徐清就是把你当庄延的替身,才和你在一起的嘛。呵,天天正事不干,就会胡说八道。” 谢宁说:“其实也不算胡说八道。” 严溪:“啊?” 严溪愤怒:“那个傻逼!还敢把你当替身!!!” 正说着,老班长的电话又来了。 谢宁:“我这有个电话,等会再聊。” 严溪还在那边怒骂。 谢宁接完老班长的电话,又想起严溪刚才说的。 徐清的白月光回国了。 哦,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终于开文了,一篇小甜饼,应该不会太长。 第二章 《独白》 清晨,谢宁在阳光中醒来。 手机上不意外地显示十几个未接电话,陌生号码,不知道徐清是换了张卡还是借了谁的。 这死缠烂打的姿势就有点难看了,谢宁有点想不通,懒得搭理。 他还想在暖和的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然而已经10点多了,再睡下去就要错过和严溪约的火锅。 看在火锅的面子上,谢宁磨蹭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爬起来换衣服。 严溪既怕谢宁被困在分手的悲伤里,又怕他听信徐清的花言巧语,这两天对他嘘寒问暖那叫一个积极。 两人多年好友,早已过了上厕所都要一起的黏糊劲,谢宁被这涨势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严溪要追他。 严溪得知后笑哭:“我要是对你有想法,还能让徐清那个傻逼拱了你四年?” 顿了顿,他叹息:“我其实挺愧疚的,当年要不是我看走眼,还和你开了个玩笑,你也不会和徐清在一起。” 他那会希望谢宁能走出自己的世界,不再抗拒和人交心,却不料弄巧成拙。 严溪对徐清最初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一双眼睛尤其深情,注视着谢宁时,总让人觉得他对谢宁是多么一往情深。 后来事实证明这些只是表象。 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谢宁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围巾,回忆那天碰到的男人是怎么围的。 这种优雅又保暖的围法确实很有新意,谢宁以美术生的审美表示赞扬。 出门时他又给自己套了双白色的羊绒手套,保暖,又衬得他的手纤细修长。 谢宁怕冷是天生的,全副武装后,才扬了扬嘴角,去赴严溪的火锅之约。 谁料刚推开门,扬起的嘴角立刻塌了下去。 徐清脸色憔悴、神情黯淡地站在门口,手捧着一束玫瑰,和他撞了个对脸。 “谢宁……”徐清看到他,浑身一颤,“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谢宁拿出手机看了眼被他自动屏蔽的收件箱,果然在一大堆的陌生短信中,有一条是“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发信时间是早上8点半。 谢宁解释:“我没看到你的信息,只是正好要出门。” 徐清说:“没事,能见到你就好,我……我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 谢宁皱眉:“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徐清:“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谢宁平静地看着他。 徐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谢宁没有犹豫,直接道:“不好。” “为什么?”徐清声音痛苦,“谢宁,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改!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一定改!” 为什么? 谢宁诧异,他歪了歪头,疑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在我亲眼看到你和别人上床之后,还能和你在一起?” 谢宁声音平静,语气疑惑,仿佛只是一个好学者问出心中的困扰。 徐清顿时哑然。 谢宁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正要下楼,徐清突然朝他伸出手来,像是要抱他。 谢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徐清顺势抓着他的手,声音沙哑颤抖:“谢宁,你骂我!打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说着还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谢宁不知道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但确实没有精力陪他耗下去了。 “徐清。”谢宁身子往后仰,靠在门板上,“我骂你打你时的样子,是不是和庄延特别像?” 徐清一下子愣住了。 趁着他愣神的机会,谢宁挣脱开,从楼梯直接跑了下去。 被这么一耽搁,到火锅店的时候自然迟到了。 和严溪解释了一番刚才的事,严溪比他还气愤:“阴魂不散!这人怎么就能这么烦!” 谢宁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 严溪又骂了半天才停下来。 “对了。”严溪看了看谢宁的脸色,问道,“之前怕刺激你一直没敢问,你和徐清是怎么分手的?” 怎么分手的? 谢宁笑了下:“你不是一直都说他品行不端,床伴一个接着一个就没断过,天天劝我和他分手?” 严溪一愣:“那会你总是不信!还问我要照片。他和那些小明星的绯闻满天飞,这事谁不知道,可床照我哪拿得到!” 谢宁说:“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有照片才好分手。” 严溪琢磨道:“你当恋爱分手是查案子呢,还要证据才给人定罪?” 谢宁茫然:“不是吗?” 严溪噎了一下。他知道谢宁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可也没想到他脑回路会这么奇怪。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先不提这个,那你现在分手是找到证据,可以给他定罪了?” 谢宁慢悠悠地说:“前两天我有张画稿落在他家了。”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严溪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问道:“然后?” “我去他家拿。然后……”谢宁侧了侧头,“正好撞见他和别人上床……” 没等他说完,严溪已经怒极:“他妈的!!!他居然还敢把人带回家!!!” 严溪给他倒了杯冰可乐:“你消消气……” “消你妈的气!早知道我就该找人把他打一顿!把他第三条腿给我打废了!” 严溪知道徐清私生活不怎么样,他是清风影视继承人,自愿脱光了往他床上躺的小明星比比皆是。 徐清也不是柳下惠,送上门的腥哪能憋着不尝。 可没想到徐清能嚣张到把小妖精带回家,还让谢宁给撞见了! 光是想想,严溪都觉得污了谢宁的眼睛。 他默念好几遍“杀人犯法,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才堪堪把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 “你有没有当场打他们一顿?”严溪问。 谢宁摇头。 “骂他们一顿?”严溪又问。 谢宁继续摇头。 严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给徐清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等徐清开口,严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国骂,骂到消气了,也不给对面反击的机会,直接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谢宁听得目瞪口呆。 “看见没,这样才解气。”严溪骂得口干舌燥,拿起冰可乐一口喝光,“你多学着点!” 谢宁人长得好看,才华出众,又有气质,喜欢他的人多的是,嫉妒他的人也不少。他学生时代白白净净的,看着就很好欺负,严溪那会为他操碎了心。 有人找上门来,严溪就骂回去,有人放学后门口堵谢宁,也是严溪一个一个打回去。 为此严溪处分记了一大堆,威名也一度传到校外。 有些人挨了揍还不服气,骂严溪是老妈子护犊子,严溪理直气壮:“我他妈就护犊子,谁敢动谢宁就是动我!不想活了可以试试!” 这一护就护到了现在。 另一边,徐清在谢宁这里碰了壁,心里闷着火,大中午硬是把包养的小明星从剧组里拉出来陪他吃饭。 小明星叫肖适,就是上次被谢宁撞见的那个小妖精。按理说出了这事,但凡徐清诚心点,总该和他断了关系。 可徐清没舍得这么做。 肖适有个角度的侧脸和大学时期的庄延有的那么点相似,徐清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 饭吃到一半,徐清火气消得差不多时,正接到严溪的骂人电话。 “神经病啊!” 回应徐清的是电话里的嘟嘟忙音。 肖适看他脸色不对:“怎么了?” 徐清沉着脸:“没事。” 肖适小心翼翼:“是……是谢宁吗?” 徐清脸色更黑一层:“瞎说什么呢!好好吃饭!” 肖适不敢再说话了。 徐清脾气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两天更是喜怒无常,害他吃顿饭都战战兢兢的。 徐清看了眼手机,心里更加烦躁。 谢宁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形象,从来不会对他的私生活多加干涉,所以徐清浪起来肆无忌惮。 他包小明星的事周围的人谁不知道,谢宁从来没在意过,也不知这次怎么就闹分手了。 徐清想了想,觉得多半是有人撺掇的。 很有可能就是严溪! 早上没送出去的玫瑰花被扔在一边,徐清漫不经心地想,谢宁懂什么呀,估计现在还在气头上,只要他道个歉,哄上两句,谢宁多半就原谅他了。 他这边做着美梦,没想到谢宁和严溪正在讨论怎么躲开他的纠缠。 “你住的那小区安全性不怎么样啊,怎么就让徐清找上门了?你赶紧和门卫说一声,下次别放他进来。” 谢宁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慢条斯理地道:“我和门卫提过了,可门卫也拦不住啊。” 严溪一拍桌子:“怎么就拦不住了?你把他照片打印出来往小区门口一贴,就说这人疑似逃犯,我就不信门卫还能再放他进来!” “可是,”谢宁说,“徐清在小区里也买了房子,他是业主之一啊。” 谢宁在市中心买的单身公寓,周围多是白领,以徐清现在的身价,买一套也不是什么大事。 严溪皱眉:“那也不能让他这么骚扰你,要不你干脆搬我那住几天吧,他敢找上门我就敢把他打废了!” 谢宁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打算去湖滨别墅住段时间。” 湖滨别墅是靠近秋明湖的豪宅区,用人工设计把秋明湖引入小区,总共只有49栋,独栋设计,安全性和保密性极高。 谢宁这套是他爷爷送给他的成年礼,他极少去那边住,但固定会有人去打扫,搬进去也是分分钟的事。 严溪这才安心:“那你赶紧搬。” 谢宁点头:“我这两天发现一部不错的电影,可惜在国内没上映,我买到了蓝光,想去湖滨别墅那看。” 湖滨别墅配套设施齐全,大的花园里就能遛狗,内部配有一个放映室,观影效果比一些小型电影院还要好。 谢宁这次去湖滨别墅,不是被徐清烦的,是为了这部电影。 徐清在他心里还没这么大的分量。 “什么电影?”谢宁不是电影发烧友,严溪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部电影这么感兴趣。 谢宁答道:“《独白》。” 严溪想了半天:“没听说过。” “它在国内不是很有名。”谢宁说,“事实上在国外也不出名,后来它大爆冷门地入围戛纳电影节,知名度才高了一点——虽然最后没获奖。” 一听什么戛纳电影节的,严溪顿时歇了兴趣。他是好莱坞大片爱好者,星际、超能力、超级英雄才是他的爱好,而戛纳电影节配上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文艺片。 “文艺片有什么好看的?” 谢宁笑了笑:“这部电影的画面很有特色,我很喜欢。” 中午耽搁了一会,这顿火锅吃到了下午才散场。 严溪不放心他,硬是把他送回了家,又在楼下张望了回,没看到徐清的身影才安心。 搬家那天也是严溪开车帮的忙,谢宁没有驾照,不过还好也就拿些衣服,倒也不用另外叫搬家公司,房间什么的也找人打扫过一遍。 搬完东西,严溪留下吃了饭,陪谢宁一起看这部《独白》。 正如严溪所想,这是一部标准的文艺片——他看不懂。 《独白》的主人公是一个戏剧演员,电影一开场,主人公就垂垂老矣,整部电影都是以他的内心独白来回顾他的一生。 严溪中途几次差点睡着,转头一看谢宁神情认真,没敢惊扰他,忍到了电影放完。 遭受整整2小时的精神摧残后,严溪吐槽:“它的画面确实很美,但老实说我没看出这部电影有什么深意,我很能理解为什么它这么冷门。” “很正常。”谢宁点头,“这正是导演想要的效果。” “一个戏剧演员跌宕起伏的一生。”严溪耸了耸肩,“文艺片就是这么装模作样。” 谢宁说:“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美术设计,无论是构图、镜头还是色调,导演都运用地非常大胆。” 提到美术,严溪才恍然。 他这个好友生平没什么执念,唯独热爱美术。 严溪起身去整理光碟,突然看到一行字,惊讶:“咦?”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庄延?!” 作者有话要说:庄延:虽然我没出场,但我始终活在你们的台词里。 第三章 圣诞快乐 “这人怎么和徐清一样阴魂不散的?”严溪吐槽。 谢宁好奇地凑过去,指着光碟上的那行字:“导演后面不是个英文名吗?” “麦克斯。对吧。”严溪解释,“这就是庄延的英文名。” 谢宁惊讶:“真的假的?” 严溪冷哼一声:“那当然,庄延大学就读传媒分院的导演系,出国进修后一直在国外娱乐圈,听说还是什么新锐导演,麦克斯是他给自己取的英文名,一听就自大得不行。” 谢宁歪了歪头,问:“你查过庄延?” 严溪愣了一下:“什么?” 谢宁慢吞吞地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连人家英文名都知道。 “我查他干什么?”严溪对上谢宁好奇的目光,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有什么值得我查的!而且这些资料还用我查?!” 谢宁没说话,把光碟收好。 严溪跟在他身后絮叨:“还不是为了你我才关注的他,不过这些真不用我查,周围都传遍了!” 谢宁问:“传什么?” 严溪欲言又止:“……” 谢宁:“?” “唉……算了!”严溪叹气,“你和徐清分手这事,大家最近都在八卦呢。” 谢宁想起最近接到的那些电话,点头:“我知道。” 严溪又说:“好巧不巧的,庄延又回国了。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不知怎的被他们联系在一起,传来传去,都说你和徐清分手是因为庄延,徐清放不下他,才和你断了。” “放屁!明明是你甩的徐清!”他说着说着自己就来了气,“我帮你解释,他们不信,反而讨论起了那个什么庄延!一群傻逼!” 他们这群人,说是同学朋友,本质也是个十分排外的富家子弟圈,家世一般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严溪出身虽然也算富裕,但比起豪门那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他这种白手起家的,要不是看在谢宁的面上,不会轻易被接纳。 即使如此,也有背地里嘲讽他是谢宁跟班的,只会跟在谢宁屁.股后面转。 要不是实在不放心谢宁,严溪也看不上这群正事没干多少,净会吃喝玩乐纨绔子弟。 当然其中也有精英子弟,有几个和严溪玩得不错,早年在严溪自主创业时还帮过他不少的忙。 谢宁听完他这一长串话,应了声:“哦。” 哦什么哦,严溪觉得自己都快气死了:“你就不打算向他们澄清?!” 谢宁说:“太麻烦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看着严溪不善的眼神,他又补充:“烦。” 严溪哑口无言。 “大少爷,你就能不能别这么不食人间烟火,有点人气行不行?” “可是。”谢宁委屈道,“这么多人,我一个个解释过去,真的很累啊。” 严溪彻底无话可说。 最后他狠狠地揉了把谢宁的头发,感受了下柔软的触觉,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谢宁把投影仪关好,用手机搜索了下《独白》的导演。 就像严溪说的那样,《独白》的导演麦克斯确实是个华人,中文名庄延,履历非常华丽,和他印象中徐清提起过的庄延能和得上。 这部电影在网上没什么名气,但在娱乐圈内部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毕竟是一个作品能入围戛纳电影节的中国导演。 庄延回国后十分低调,谢宁简单地搜索几下,没搜到他的照片,倒是找到了他的微博。 谢宁点了个关注。 围观了全过程的严溪:“???” “你关注他干嘛?” 谢宁说:“他的电影拍得挺好的。” 严溪想起那部画面精美剧情平淡的文艺品,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好友在审美上的巨大差异。 “算了,你开心就好。” 谢宁百年上一次微博,发现自己涨了不少的粉。 他之前画的那个圣诞节海报在网上公布,画风受不少人喜爱,就有人挖到了他的微博。 谢宁不擅长社交,对这些社交平台也很少经营,这个微博是跟着徐清申请的,以前还放一些他的临摹作品,后来几个月才上一次,慢慢地就荒废了,粉丝数也少得可怜。 绘画是谢宁难得的爱好,他性格无欲无求,得知他痴迷画画后,家人欣喜若狂,不仅不阻拦,反而联系了不少大师指导。 谢宁有天赋又有热情,什么类型的画都学过一遍,后来接触了数位板,更是一门心思投入到里面。 严溪的游戏公司最开始做的端游,但端游市场不景气,公司半死不活的。 好在严溪目光敏锐,很快投向手游市场,一款以画风出名的养成游戏《手机恋人》风靡一时,在手游市场这块大蛋糕里有了一席之地。 谢宁就是这款游戏的原画师。 《手机恋人》的成功,三成靠经营,七成靠精美的画风,无论是场景原画还是人物原画,包括后续推出的各类服饰,都深受大众喜爱。 谢宁在游戏原画业内很快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之后,知名游戏公司飞凡邀请谢宁参与新项目《山海纪》的原画设计。 《山海纪》以山海经里的妖怪为背景,是一款大型抽卡手游,卡牌角色几百个,谢宁只帮他们设计了几个场景和角色。 游戏在今年6月正式公测,以让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大爆,至今已成为现象级手游,但凡是年轻爱玩游戏的人手机里,必然下载了这款游戏。 其中,谢宁设计的SSR卡貔貅更是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游戏角色,无论是原型还是拟人后的独特设计,都让玩家喜爱不已。 网上更是有不少关于貔貅的同人画,借着游戏的热度,很多同人画手都给自己吸了大量的粉。 作为原画师的谢宁却一直低调得很,除了业内人士,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才是貔貅的设计者。 谢宁之前赶的稿就是《山海纪》的圣诞海报。 一开始海报约的画师并不是他,后来大概是出了纠纷,飞凡游戏辗转找到谢宁,因为时间太紧急还加倍了稿费。 谢宁为这张海报难得熬了夜,最后的成果不仅甲方很满意,玩家也十分喜欢—— 海报在官方微博发布不到一天,底下的评论就过了万,并在持续不断地增长中。 谢宁不在意粉丝多少,但作品被人喜欢,他还是挺开心的。 除了《独白》,谢宁还有麦克斯、也就是庄延的另外两部电影,庄延在国外拍的电影不少,《独白》是最出名的,还有几部谢宁没在国内买到。 不过他一看严溪兴致缺缺的样子,把剩下几张光碟排好收在架子上。 冬日的夜晚风大得吓人,刀削似的刮着。 谢宁把严溪送到车库,听着哗哗的风声,犹豫:“这么晚了,要不你今晚在这过个夜。” “别了。你这到我公司可要开上一小时的车,我不想大冬天还提前爬起来,那可要了我的命了。” “那就迟点去呗。”谢宁说,“老板迟到又不扣工资。” 严溪义正言辞:“我要以身作则!” 谢宁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好吧好吧。”严溪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明早有个重要会议,迟到了股东那边又要念叨死。” 谢宁:“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严溪走到车尾,突然从后备箱拿了个毛绒熊出来,抱着和谢宁差不多高,也不知道他怎么塞进后备箱还不让谢宁发现的。 “给你。” 谢宁茫然地抱过毛绒熊:“这啥?” “圣诞礼物加乔迁礼物。”严溪说,“晚上可以抱着睡,暖和。” 谢宁:“我睡觉没有抱东西的习惯啊。” 严溪说:“那就放床上当个摆设,我看你不是挺喜欢这些毛绒玩具的,这次搬家还带了几个小玩偶。” 谢宁愣了一下,想起那天的男人:“娃娃机抓的。” 严溪又说:“床头摆着的那个兔子也是?我看那个挺可爱的,和你长得也像。” 谢宁第二次被人这么说,迟疑道:“真的像?” 严溪突然笑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怎么就学不会咬人呢。” “……滚。” “那我真滚了。”严溪顺势进了车,打开车窗,“圣诞快乐。” 谢宁朝他挥手:“圣诞快乐。” 湖滨别墅安保设施完备,环境也好,出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一个人住显得空旷寂寞了点。 谢宁倒不觉得寂寞,这里挺清净的,也没人打扰,他趁机把灵感和思路整理下来。 这两天他把庄延的电影一一看完,对这位导演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感觉。 几部电影各有千秋,但画面设计都完美贴合他的爱好,谢宁关注过staff表,主美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庄延的特有风格。 谢宁想,看来他和庄延的审美还挺相似的。 这几部电影中最出色的还是《独白》。 谢宁反复看了几遍,几个经典场景烂熟于心,晚上做梦还会梦起。 严溪抽空上门来查探好友存活状况时,谢宁正在画草稿,把人放进来后直接让他自己去客厅看电视。 他有灵感时通常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凑到耳朵边喊名字都未必能听见,严溪知道他这毛病,自得其乐地去客厅转了转,然后回到画室看他画草稿。 谢宁的画室很大,用一张长桌子将空间分割成两边,一边是绘画工具和琳琅满目的书架,有几个画板支架立在地上。 另一边相对整洁,墙上有大黑板,黑板旁边贴着网格,用夹子夹着各种画稿和资料。 长桌子内侧摆着一台笔记本、数位板和后面的两个宽屏显示器,墙上也镶嵌进一台显示器。 桌子外侧稍显杂乱,各种纸张和笔散落在桌上,谢宁坐在椅子上,低头在一张纸上画画。 严溪低头看过去,纸上的画面看起来像是什么场景草稿。 “这是新设计的游戏原画?”等他搁笔时,严溪问。 “不是。”谢宁摇头,“随便画画的。” 顿了顿,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份草稿不是游戏原画,是电影原画。 “我这两天想休息会,暂时不接稿了。”谢宁说。 严溪点头:“你是该好好休息下,之前赶稿还熬夜,猝死案例网上可多了,别不放心上。这种急稿下次给再多钱也不接,你又不缺钱。” 谢宁说:“《山海纪》主美直接找的我,之前合作时和他关系不错,看他挺急的,就帮他这个忙。” “《山海纪》的圣诞海报?原来你赶的是这张。”严溪皱眉,突然想起一件事,“确实有你的风格,不过这两天海报下面好像撕起来了。” 谢宁愣住:“撕起来了?” 严溪点了点头,整合之前八卦到的信息:“好像《山海纪》最先是约了另一个原画师画的这张海报,但最后稿子没通过,这个原画师粉丝不少,知道后就开始到海报下面掐。” 谢宁想了想问:“没试稿?” 严溪说:“不知道。” 谢宁又问:“签合同了?” 严溪说:“不知道。” 谢宁:“稿费给了没?” 严溪还是说:“不知道。” “……”谢宁沉默几秒,“那你知道啥?” 严溪:“我又不是画师又不是飞凡游戏,这些我怎么知道?” 谢宁:“哦,那我不问了。” 这事怎么看都是非凡游戏和画师之间的纠纷,就算闹起来了。 又关他什么事呢。 谢宁起身把散落在桌上的稿件收起来,叠在一起,最后目光落在最上面的草稿上。 他指尖停顿片刻,突然说:“严溪,我想去画影视原画。” 作者有话要说:庄延下一章上线。 第四章 兔子先生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你怎么又不来?都回国多久了,怎么也得和兄弟们聚一下!” 庄延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了一些。 他独自一人走在秋明湖旁的小道上,秋明湖岸边种的都是常青树,即使在秋天也是一片翠绿,景色十分明亮,有人说就是因此才叫秋明湖。 也有人说,秋明是秋天的月亮的意思,因为湖泊是半月型,后来半月的尖端处被开凿引进湖滨别墅,引进的人工湖叫内湖,原来的秋明湖就叫外湖。 “我今晚没空。”庄延说。 齐锐呵了一声:“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前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大前天你也是……” 庄延打断他:“对,我这周都没空。” 齐锐:“……” “那你哪天有空,说个准话呗。” 庄延不耐烦地道:“看我心情吧。” 冬天的湖边不是一般的冷,风从湖面吹过来,像是能从衣领钻进去,冻得人浑身打颤。 庄延一只手插在大衣袋里,举着手机的那只手已经没有知觉,冻成了红紫色。 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打电话。 庄延:“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齐锐没能让他如愿,“这两天我听到一个和你有关的八卦,想不想听?” 庄延很想说不听。齐锐大概猜到他要拒绝,直接说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拆散了一对恩爱情侣,打破了一段大好姻缘?” “???” 庄延:“说人话。” 齐锐问:“你认识谢宁不?” 庄延边走边答:“不认识。他是谁?” “徐清大学交的男友。” 庄延面无表情:“徐清是谁,我也不认识。” 齐锐:“别扯,就你没出国前一直追着你跑的那个学弟,当时还恶心兮兮地一边哭一边说会一直等你回国,没想到一转头就看上了新的目标。” 庄延:“挺好的,省得他来烦我。” 齐锐又说:“不过他们不久前分手了。” 庄延很想直接把电话挂断。 齐锐接着说:“听说分手的理由和你有关。” 庄延一抽嘴角:“我刚回国,徐清和那个谢……” “谢宁。”齐锐提醒道。 “我和徐清面都没见,也不认识谢宁,关我什么事?” 齐锐说:“听说就是因为你回国,徐清放不下你这个白月光,狠心抛弃了男友。” 庄延冷笑:“让他滚!” “我还听说,徐清和谢宁交往是因为他觉得谢宁和你很像,把人当你的替身呢。” 庄延微微皱起了眉,没说话。 齐锐:“说实话,我觉得把人当替身这么恶心的事徐清都做得出来,谢宁和他分了说不定事件好事。不过我倒是挺好奇这个谢宁到底和你有多像,长相相似还是性格相似?” 庄延说:“我不管谢宁和我有多像,有一点他肯定不像。” 齐锐好奇问道:“哪一点?” “眼光。”庄延吐槽道,“谢宁的眼光一定很差,要不然怎么能看上徐清这个傻逼。” 手实在冻得受不了,庄延没给齐锐开口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连手机带手塞进口袋里。 过了好一会,手才稍稍恢复知觉。 庄严想,齐锐要不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他早几分钟就直接挂了,哪那么多废话。 冬日的秋明湖和夏日的秋明湖完全是两个模样,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两旁的常青树也从绿色变作白色,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倒也是一番美景。 但这美景无人欣赏。 小道上除了他没其他人,大冬天的,只有傻逼才想不开不在暖和的室内待着,跑来湖边挨冻。 小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空地,那块空地位置极佳,能眺望到大半个秋明湖的风景,是很多人爱去的地方。 当然,现在也没什么人。 等等。 庄延挑了挑眉,看向空地上的画板支架。 居然还真有傻逼大冬天跑来写生。 …… “你画的是《独白》的谢幕?” 最后一笔画完,谢宁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 最先入目的是一身黑色的风衣。 严溪曾和他说过,风衣是男人的装逼利器,即使是烂大街的款式也给人一种锐利感。 但真正能把风衣穿得气势逼人的却也是少数,多数人不过借着衣服的势狐假虎威。 谢宁仰起头往上看去,看到男人的脸时,心底“卧槽”了一声。 这是他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 男人发型干净利落,脸轮廓分明,像是打上了一层光影,凌厉的双眉微微挑起,眼睛灼热有神,注视着他……身后的画。 他的样子不是一个“帅”字能形容的,那种独特的魅力感,也不单单因为他长得帅。 那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出的气质,每一个神情变化,都似带着一种风情。 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但这身风衣穿在他身上极为合适,只看了一眼,就有一股刀锋般的锐利迎面而来。 更重要的是,这衣服一看就价格不菲。 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数目。 男人看到他,眸光一闪,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原来是你。” 谢宁更加疑惑,他们认识? “没想到又见面了。”男人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兔子先生。” 谢宁:“……” 原来是他。 上次在娃娃机旁见到时男人用围巾遮住了脸,谢宁没看到他的样子,这次才看了个分明。 “好巧。”谢宁沉默几秒,站起身,非常有礼貌地说,“没想到又见面了,蓝鲸先生。” “……”这次轮到庄延沉默了。 庄延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是什么傻逼大冬天跑来写生,没想到能看到一幅非常有意思的画。 更没想到这个画画的傻逼还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让他觉得非常合眼缘的那个人。 他穿得比上次多了些,头上戴着一顶萌系的毛绒帽子,耳尖被包在帽子下,让庄延心生可惜。 看不到他耳尖泛红的样子了。 白皙的脖子也被厚实的围巾裹住,露出的脸软软的,带着点冻出来的潮红,让人想伸手揉一揉。 这幅模样看上去太乖了,庄延忍不住就想逗逗。 两人对视几秒,庄延突然看着他笑了,又问了开头那个问题:“你画的是《独白》的场景?” 谢宁回过神来,惊讶:“你也看过《独白》?” 因为没在国内公映过,《独白》算是一部非常非常小众的电影。 没想到这位蓝鲸先生居然也看过,还能认出他的画。 《独白》的最后一幕,白发苍苍的主角也是在湖边的道路上,回忆完自己的一生,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镜头却始终落在湖面上,没给老人一点留恋与温柔。 直至谢幕。 谢宁原本只是想画冬日的秋明湖,思绪却不由落到《独白》的剧情上。 在电影中,这个湖泊出现过好几次。 等回过神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翩然跃至纸上。 是《独白》的主角。 谢宁索性开始用秋明湖的样子画电影里的场景。 然而在普通人眼中,他画的不过是一个路过湖边的老人,只有看过《独白》,并研究过《独白》的人才能明白。 他这幅画的构图、视角,与《独白》最后一幕一模一样。 庄延挑了挑眉,说:“看过,一部很有意思的电影。” 谢宁说:“它在观众中的评价并不好。” 庄延点头:“能真正看懂这部电影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觉得它枯燥无聊。” 谢宁把目光落回画板上:“想看懂它太累了,即使是欣赏水平极高的评委,也会觉得它艰涩难懂,所以他能入围戛纳,却最终没能获奖。” 庄延对这话不置可否,问道:“那你看懂了吗?” 谢宁思索片刻,摇头:“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只是我体会到的,但我不能肯定导演想表达的是什么。” 庄延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导演把电影的观赏门槛放得太高,导致大部分人都被拦在门槛外,如果他能学会放下门槛,说不定会更成功。” “可我却觉得,”谢宁说,“他是故意把门槛放得放得这么高的。” “哦?”庄延眸光一闪,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怎么说?” 谢宁说:“我看过他的其他作品,他是一个很专业的导演。” 庄延盯着他,眼神带着探索:“专业,未必意味着他懂大众的口味。” “他懂!”谢宁斩钉截铁地道,“但是他看不上大众的品味,所以不肯低头。” 庄延挑眉:“只要是导演,总要向大众低头的。” 谢宁:“文艺片的导演一般都有一种清高,觉得自己的作品是曲高和寡的悲鸣。” 庄延正想嘲讽,又听谢宁说:“不过这个导演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谢宁:“他就像是把作品一放,一副你们爱看不爱的样子。” 庄延:“听起来好像很欠揍的样子。” 谢宁点头:“是挺欠揍的。他觉得你们看不懂是你们的问题,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齐锐听到这番话,肯定要惊呼一声:卧槽!这是你知音啊! 庄延本人听了却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老师曾经评价过他,说的就是“曲高和寡、自命清高”这八个字。 可他确实不想向大众低头。 凭什么呀。 后来他想了下,大多数导演不是向大众低头,而是向金钱低头。 庄延就更不屑了。 他又不缺钱。 庄延看了一会谢宁:“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谢宁说:“其实他能把故事讲得生动曲折,充满戏剧性和冲突感,他有这个能力,但他不想这么做。” 庄延问:“为什么不想?” 谢宁抓了抓脸:“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 “没事,你说就是了。” 谢宁看了眼他的神色,总觉得他挑眉的样子别有深意。 “他故意把这个故事讲得艰涩难懂,故意把门槛设得那么高。他不想让大部分人踏过门槛,他只接受能读懂的人……他很自负。” 说完这段话,谢宁抬头,发现对面的男人用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深沉目光看着他。 他小退了一步稳住身体,背后的寒毛立了起来。 “你、你盯着我干嘛?” 难道刚才讲的话不对,惹怒了他? 也对,他应该是庄延的粉丝,不一定能接受自己刚才的评价。 但他也只是随便说说啊。 “额……”谢宁赶紧小声说,“我说的只是自己的看法,不一定对。” 庄延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意思。” 谢宁不知道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决定保持沉默。 庄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在谢宁浑身不自在时收回目光,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导演?” 谢宁结巴了一下:“还、还行吧。” 庄延又问:“那你很喜欢《独白》?” 谢宁想了想:“我很喜欢它的画面。” 庄延手指画板:“你再画一幅吧,就画主角被赶出剧院,拖着瘸掉的腿路过湖边这一幕。” 谢宁愣住。 对面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本来就该给他画画似的,谢宁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顿了一会,谢宁小声说:“我不画。” 庄延眉头挑起:“为什么” 谢宁说:“这么冷的天,画这一张就冻死我了,再画一张我怕不是要死在这里。” 庄延这才想起两人此时还像傻逼似的在湖边吹着冷风。 和这个兔子先生聊天太过愉快,让他忍不住忘了自己有多么冷。 庄延目光扫过谢宁缩在怀里的手,他的脸比上次冻得还要红,说话时一股雾气从口中飘出来。 最后遗憾地看了眼被毛绒帽子遮盖住的耳尖,庄延说:“那回去以后再画。” 谢宁震惊了:“我……我为什么要给你画?” 庄延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眉头深深皱起,像是在思索。 随后他伸手搭在谢宁的肩膀上,低下头,凑到谢宁耳边,低声道:“我有庄延的所有电影,如果你愿意给我画一张,我带你去我家看好不好?”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是两人靠太近害羞,还是被男人说话时的热气感染,谢宁的耳根红了一片。 男人说话时气势锐利逼人。 他、他好像有点腿软。 作者有话要说:庄延:拐人回家! 第五章 蓝鲸先生 谢宁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一路上不停地思索一个问题。 他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跟着这个蓝鲸先生回家。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湖滨别墅的一栋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庄延找钥匙时回头看了一眼。 兔子先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帽子上两个毛绒绒的球一晃一晃的,特别可爱。 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拐回家了。 这人看上去单纯无害的,警惕性也不高,两人最多也就见了两面,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庄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气,最后问道:“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这么轻易跟我回家,不怕我对你心怀不轨?” “啊?”谢宁愣了一下,反问,“你对我心怀不轨?” 庄延噎了一下:“我只是个比喻。” 但从某方面讲,庄延觉得自己确实对他心怀不轨。 最开始是因为他的模样,每一个地方都完美地戳中他的点,让他看着就心动。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所谓一见钟情,不就是因为对方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而且这个兔子先生性子也十分有趣。 湖边那番话每一句都往他的心坎里戳,他越看对方越觉得满意。 和他简直是天作之合! 谢宁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大门,说:“第一次见面时,你衣服上那个袖扣,造价20W,国内没有,法国才买得到。你戴的手表,Van Cleef & Arpels家的,具体哪一款我不记得了,但价格不会低于200W,你这件风衣……” 庄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这风衣哪个品牌的?” 谢宁摇头:“不是哪个品牌,看布料和设计应该是定做的……要说心怀不轨,也该是别人对你心怀不轨才是。” 庄延挑眉:“你眼光还挺尖的。” 谢宁又说:“这里是湖滨别墅,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应该做不出自降身份的事。” 庄延定定看了他一会:“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有些人就是变态呢。” 谢宁疑惑:“我还没见过自己说自己是变态的。” 庄延:“……” “而且,”谢宁指了指后面一栋别墅,“我刚好住你家后面,这里安全性极好,道路上都有监控,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警察隔天就会上门找你调查情况。” 庄延开了大门,笑道:“原来你没我想得那么傻啊。” “……”谢宁小声道,“我才不傻。” 庄延嘲笑他:“大冷天跑去湖边写生,不是傻的是什么。” 谢宁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啥,想想好像确实挺傻的,他出门后被风这么一吹也有点后悔。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闲的。 庄延见他抿着嘴不说话,一边想着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一边忍不住还想逗他。 “发什么呆。”怕把人吓跑,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语气里带着笑意,“现在还不傻,等会就真要冻傻了。” 谢宁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人看着也是个大众男神,怎么说话就这么欠揍呢? 进门后确实暖和了很多,被冻僵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一个中年妇女从厨房走了出来,衣着气质都一般,应该是这家的佣人。 “先生回来了?”中年妇女看到庄延身后还跟着个人,也愣了一下,“有客人啊,外面风大,赶紧进来。” 庄延换好鞋子,又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棉布拖鞋扔给谢宁,转头对中年妇女道:“陈姨,有姜汤吗?” 陈姨赶紧道:“有!特意给您备着呢,我去给你们倒两杯。” 谢宁换好鞋子,这双棉布拖鞋质量挺好,还很保暖。 他带着一身风寒进屋,想了想,把头上的毛绒帽子和手套摘了下来,放在玄门的柜子上。 戴着帽子和手套进屋多少有点不礼貌。 庄延把谢宁带到沙发上,把姜汤往他手里一塞,朝他耳尖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看到一抹微红:“多喝点,别感冒了。” 谢宁有点懵。不过入手的姜汤热气腾腾的,双手握着杯子就像报这个暖手宝。 就算不喝,也挺暖手的。 庄延起身往楼上走:“我先去换套衣服,你等一下。” 谢宁打量了下客厅。 装修和他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但处处精致有格调,靠近厨房的墙边还有一个类似吧台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个高脚杯。 另一边的空地上堆着一些箱子,旁边放着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拍摄器材。 谢宁对摄像没什么研究,但也能分清楚专业摄像机和普通摄像机的区别。 他心道:原来这位蓝鲸先生是一名专业摄影师? 那倒难怪他会关注《独白》。 《独白》的镜头、角度和构图,都是非常具有参考意义的。 陈姨怕他一个人在客厅不自在,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些是先生回国时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又怕我们不小心弄坏了,不让随便动,就堆在这里了。” “这样啊。”谢宁乖巧地点点头。 陈姨又问:“你是先生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谢宁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思考。 他们算不算是朋友? 按次数来说,两人只见了两次面,还算不上“朋友”。 但自己都在他家里坐着了,按程度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他迟疑的几秒钟,陈姨赶紧道:“我不是打听什么,只是先生回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带人回来。” 谢宁艰难地点点头:“算……算是朋友吧?” 这话他说着莫名其妙有点心虚,怕陈姨多问,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家先生刚回国啊?” “是啊。”陈姨点头,“刚回来不久。” 难怪他会有庄延的所有电影,有些在国内是买不到的,只能去国外买。 谢宁喝了口姜汤,也不知陈姨是怎么做的,味道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冲:“好喝。” 陈姨听他这么夸,笑了笑:“我家先生口味挑,味太重的他不喝,我研究了好几天才让他满意。” 又说:“喜欢就多喝点,厨房里还有。” 谢宁点点头,浑身上下的寒气都被这一碗姜汤给消散了。 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和陈姨扯了会家常,庄延换好衣服下来了。 他脱了风衣,换了一套居家服。看上去随性休闲了一点,搭配却极为新颖,让谢宁眼中一亮。 即使是居家服,这人的衣品也相当不错,是个审美在线的。 他褪去了那身风衣,给谢宁的压迫感就少了许多,虽然似笑非笑的目光望过来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但不会轻易就被刺激得腿软了。 谢宁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庄延等他把姜汤喝完了,才带着他动身:“走,去放映室。” 谢宁家里也有单独的放映室,但和庄延家这个一比,差距就出来。 他家都是顶尖的放映设备,画质、音质都比谢宁的高上一截。 谢宁感慨:不愧是专业的。 庄延取出一张光碟,问他:“《偏执》看过吗?” 谢宁说:“看过。” 庄延愣了下,又拿出一张:“《假作真时》?” 谢宁迟疑片刻,实话实说:“也看过。” 庄延笑了,他看着谢宁,挑眉:“你看过的还挺多。” 谢宁抿了抿唇。 庄延低头翻了一会:“这部《查无此人的情书》你应该没看过。” “嗯,没看过。” 谢宁确实没看过《查无此人的情书》,但听说过。 这应该是庄延知名度最高的电影,大众对这部片子的评价挺高的——当然是和庄延的其他电影相比。 谢宁对《查无此人的情书》一直很好奇,可惜国内买不到。 看名字,应该是一个比较风花雪月的故事。 爱情片吗? 谢宁朝庄延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大男人看爱情片……有点怪怪的。 庄延靠在沙发上,姿势自然,双手虚虚插着,透露出一股随意的味道。 他看到谢宁的目光,却没领会到谢宁的意思,想了想,伸手捞了个抱枕扔过去。 谢宁:? 庄延眉尖轻挑:“给你抱着。” 谢宁:“……谢谢。” 抱枕很软,是简单的四方形,谢宁抱在胸前,怎么抱怎么奇怪。 他本来就穿得厚,再拿一个抱枕,感觉胸口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他忍不住动了动腿,想换个姿势。 他和庄延坐得近,他不动还好,动作幅度稍微一大,就不经意擦过庄延的大腿。 热度像火花一般窜起。 谢宁僵硬了一瞬,赶紧乖乖坐好。 放映室本就昏暗,只有大屏幕的光投过来,映在两人身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光影。 谢宁是同性恋,在这样的环境里和一个男人看爱情片,还有隔着裤子的肢体接触…… 他感觉十分不自在。 好在电影很快开场,驱散了他心底那点尴尬。 《查无此人的情书》是一部稍微带着点悬疑的爱情片。 女主角是个作家,在网上认识了一名旅游爱好者,叫Fancy,两人兴趣相投,聊得非常愉快。 Fancy经常拍各地的照片寄给女主角,女主角也会和他讲各种有趣的故事。 两人逐渐坠入爱河。 有一天,女主角收到了来自Fancy的一封情书,附带Fancy在他家门口的照片。 女主角发现Fancy居然和他一个城市! 这个发现让女主角兴奋不已,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Fancy。 然而她顺着信箱上的地址找过去时,却发现那儿是一片废地,荒无人烟。 有人告诉她:这里半年前就被拆掉了,也根本没有Fancy这个人。 …… 电影放的是英文,也没有中文字幕,谢宁看得极为专注。 看着看着,他就专注不起来了。 灯光越是黑暗,他越能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肆无忌惮地望过来,落在他的脸上。 好好的电影不看!看他干嘛! 谢宁抓着抱枕的手紧了紧。 庄延透过荧幕微弱的灯光打量着谢宁。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谢宁的侧脸,他骨相极好,流畅的曲线像是一幅画,半张脸还没有手掌大。 他的眉毛并不浓密,尾端被垂落的发丝挡住,让人忍不住想拨开那缕头发,眼睫毛比一般人要长,一眨一眨的像是个精灵。眼睛大而明亮,如同一汪清泉,澄澈甘甜。 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光线在他脸上变换着色调和深浅,投射出万千风情。 庄延发现他脸上还有一个小酒窝。 浅浅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特别可爱。 谢宁的每一个角度都让他觉得完美。 仿佛是上天专门为着他的喜好打造出的模样。 谢宁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他:“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庄延勾起嘴角:“这电影我看过了,没兴趣再看一次,只能看你了。” 谢宁咬了咬嘴唇:“我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 这个动作更像兔子了,庄延想。 “还没看够,你生得这么好看,我多看两眼不很正常。” 谢宁:“……谢谢夸奖?” 庄延笑道:“不用谢。” 谢宁:“……”我并不是真的在感谢你好吗。 谢宁懒得搭理他,转头继续看向大屏幕。 电影里,男女主角终于相见,拥在一起动情地接吻。 想起接下来的剧情,庄延笑了一声。 场景一幕幕变换,男女主角跌跌撞撞地进门,一边接吻一边往床上倒去。 谢宁:“!!!” 眼前突然一黑。 一双宽厚的手遮住了他的双眼,随之一道气息压近,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未成年人禁止观看。” 谢宁:“……” 庄延靠得太近,那种压迫感让他身体一软,然后更加僵硬。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禁止个锤子!他成年很久了! 第六章 艺术作品 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黑暗只持续了几秒钟,庄延很快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 大屏幕上已经换了场景。 刚才的镜头根本没有什么限制级画面,不过是男女主角在床上亲热,衣服还没脱镜头就变了。 但庄延就是想逗一逗他。 谢宁把抱枕抓得死紧,闷声道:“我成年了。” “是吗?”庄延挑眉,“看起来不太像啊。” 谢宁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才恍然这人又在打趣他。 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往沙发右边挪动身体,做出一副要远离他的样子。 庄延再次笑出声来,看到谢宁怒视的目光才停住。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谢宁瞪圆眼睛看了他一会,转头继续去看电影。 庄延逗得满意了,接下来没再搞事,直到电影放完都安分守己地坐着。 屏幕变黑,滑出staff表时,庄延问他:“好看吗?” 谢宁斟酌语句:“挺不错的一部电影。”顿了顿又补充,“要是你不说,我不会想到和《独白》是同一个导演。” “怎么?”庄延挑眉,“看上去不像?” 谢宁点头:“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查无此人的情书》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直到故事结局都给观众留下一个疑问。 Fancy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人,抑或只是女主角心中的幻想。 “在这部电影里,导演似乎在淡化自己的风格,更向大众喜爱的口味靠拢。”谢宁说。 庄延不置可否:“这是大多数导演的必经之路,电影最终还是要向大众低头。” 谢宁看了看他的脸色:“大众的未必是最好的。” 庄延挑眉:“一部电影好坏与否,大多数人只看两样:票房和口碑,这两样都是非常大众向的。” 票房,观众买的。口碑,观众评的。 都说商业片看票房,文艺片看口碑,同样是文艺片,和《独白》相比,《查无此人的情书》的口碑和评价要高上太多。 庄延继续说:“诚然,也许你和我都更喜欢《独白》,但我们终究是少数。身为导演,所求不过两件事,金钱或名气,只要脑子清醒一点的,都会明白该走怎样的道路。” 如果是平时,谢宁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笑笑。 可今天不知怎的,他突然就烦躁了起来。 也许是那样笃定的话语太过尖锐,像一根针刺进他的肌肤。 他说:“也许别人是这样,但庄延不是。” 庄延从他平静的话语中听到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 他低笑了一声,拖长了语气:“哦?” 谢宁说:“如果他是,那他拍不出《独白》。也许我不如你懂电影,但我比你懂艺术。” 庄延看着他:“你说他,他的电影是一种艺术吗?” “是。”谢宁点头,“他的电影,不是在向大众表达,他是在向自己表达。也许他曾低头,拍过《查无此人的情书》这样大众品味的电影,但他低完头,又觉得……” 谢宁停顿两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觉得大众的审美太傻逼,于是继续抬起头,拍他自己的电影。” 庄延又不说话了。 他定定地看着谢宁,良久都不出声,直把谢宁看得心里发毛。 半天之后,庄延轻笑了一声:“你说得很有意思。” 谢宁:“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不。”大荧幕因长久没人操作而变得一片漆黑,整个放映室陷入了黑暗,在一片黑暗中,庄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很喜欢。” 庄延起身把光碟取出,随着他的动作,放映室又亮起了微弱的光。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你认识庄延吗?” 谢宁愣了下,真要说起来,他其实很早就从徐清口中听过庄延的名字,但这种单方面的认识应该不作数。 他摇头:“不认识。” 庄延挑眉:“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似乎非常了解他。” 谢宁笑了,他说:“蓝鲸先生,我们学艺术的,交流靠的是作品,我们不必认识,也可以交心。” 庄延彻底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兔子先生,你太有趣了。” 他笑什么? 有那么好笑吗? 谢宁抿了抿嘴。 “下一张看什么?” 庄延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先去吃晚饭,艺术家,都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谢宁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果然已经过了饭点。 陈姨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他们上桌了。 谢宁亦步亦趋地跟着庄延,刚跨进餐厅,就闻到诱人的香味。 不知是他太饿,还是陈姨做得确实香气四溢。 陈姨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你们出来啦,再迟一会菜都要凉了。” 谢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庄延一脸坦然地入座,招呼陈姨一块坐下吃。 “今天有客人……”陈姨迟疑道,表情有些不安。 谢宁赶紧说:“没事,一块吃热闹。” 之前陈姨说庄延口味挑,谢宁没放在心上,直到坐在餐桌上,他才终于领会到这是什么意思。 陈姨做的这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谢宁尝了两口,觉得就是出去开餐厅也戳戳有余。 可到了庄延嘴里,就是哪儿都有毛病—— “这碗石锅鱼煮得时间太长,肉不够嫩。” 谢宁把嘴里的鱼肉咽下,他正想夸这鱼鲜嫩多汁来着。 “青菜太老了,不够新鲜,下次换一家菜市场买。” 谢宁夹起一块青菜,挺脆的呀。 “笋干切这么大不好咬,火候也不够,没有入味。” 清香脆嫩,这都不够入味,什么叫入味? 谢宁:“……” 最后庄延夹起一块肉末茄子,咀嚼两口,在陈姨惶惶的眼神中平淡地说:“盐放多了,太咸。” 这人真难伺候,不仅口味挑,嘴巴也叼。 谢宁咬了口茄子,他没尝出来什么咸不咸的。 陈姨脸上更加惶恐:“先生,我……” 庄延打断她:“你今天做的菜水准太差,不是你该有的水平。” “我下次不会了。”陈姨站起身来,谢宁看着她惨白的脸,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庄延问她:“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陈姨说:“先生,我、我想请几天假。” 庄延皱了皱眉:“家里的事?” 陈姨点头:“我孙子贪玩,从楼梯摔了下去,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庄延:“人没事吧?” 陈姨赶紧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腿骨折了,他父母工作忙,他一个孩子,自己一个人住院瘆得慌,我实在不放心,想去医院照看他一下。” “你先坐下,边吃边说。”庄延这么一说,陈姨脸色好转不少,“要去几天?” 陈姨说:“我隔几天会回来打扫卫生,就是晚饭可能做不了。” 庄延应了一声。 陈姨惶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没。 庄延始终没出声,等吃完饭,他把筷子一搁,往楼上走去。 陈姨:“先生、先生不会是生气了吧?” 谢宁安慰她:“应该不会吧,他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他这么说,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个蓝鲸先生脾气实在太古怪。 “你说得对。”陈姨点头道,“先生就是说话不客气了点,人还是很好的。” 谢宁沉默了几秒,心道:性格也不怎么样。 庄延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手里拿着张银行卡递给陈姨:“这里面有几万块钱,你先拿着。” 陈姨脸色一白,以为庄延要结算工资:“先生!” 庄延摆摆手:“你别想岔了,你孙子看病也不知道要花多少,这些钱你先拿着,当是年终奖。” 陈姨喏喏道:“这、我哪好意思收。” 庄延皱眉:“让你收你就收着。” 他一板起脸,气势就特别强烈,陈姨果然不敢再推辞了,忙连声道谢。 再回到放映室时,谢宁说:“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 庄延看了他一眼:“陈姨在我家做了十多年,人信得过,手艺也不错,换了她,我找不到更满意的。” 他这会倒是夸人手艺不错了,好像刚才餐桌上评头论足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次他把谢宁领到一个架子前,说:“我也不知道你哪些看过哪些没看过,自己挑吧。” 谢宁看着满满的光碟,惊讶:“这么多?” 庄延:“我说了,我有庄延所有的作品。” 谢宁感慨:“没想到你还是个铁粉。” 庄延:“……哪那么多话,快点挑。” 谢宁手指在一张张光碟上划过,最后抽出一张,念出上面的名字:“《变心》?” 他疑惑道:“庄延有拍过这部电影?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庄延听到这个名字,侧过去看了一眼:“这是很早期的作品,在国外也没上映,只在小范围流传过。” “这么小众的作品你也有?” 庄延淡淡地道:“我连他大学毕业设计都有。” 谢宁:“……算你神通广大。” 庄延特意问了一声:“你确定要看这张?” 谢宁点头:“就这张吧。” 庄延也不废话,直接把光碟放进投影机里。 很快,谢宁就知道为什么这部片子这么小众了。 这是一部同性恋电影。 同志片在几年前曾经流行过一阵,后来同性婚姻正式合法,对同性恋的争议也达到了顶点,很多导演都涉足过这个题材。 没想到庄延也拍过。 庄延的电影大多都是在国外拍的,主演基本是外国人。这部《变心》却以国内为背景,两个主演选的也是华人。 故事开始于同性婚姻合法之前,结束于同性婚姻合法之后。 它讲述的是一个时代。 谢宁更尴尬了。 爱情片就算了,两个大男人一起看同志片…… 谢宁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只对男性的身体有反应。 同志片的尺度比一般性的爱情片要大,床戏是必不可少的,就像世人对男性之间爱情的理解。 爱和性,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让谢宁坐立不安的不是床戏,而是身边坐着的那个人。 这次谢宁有先见之明地和庄延隔了一段距离坐下,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他周围强大的气场。 谢宁亲身体验过他靠近后的气势,逼得人心跳加速,手脚发软。 关键是这人还特别喜欢调戏他! 谢宁怕他等会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他有点招架不住。 剧情发展到床戏阶段,音乐也变得缠绵起来。 谢宁深吸口气,确定先发制人,转头去看庄延。 庄延被他看得一愣,随即挑眉笑道:“不是成年了?怎么不敢看了,害羞?” 谢宁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有、有水吗?”他问。 庄延看过去时,谢宁已经低下了头,明明灭灭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 不知怎么,庄延也口干舌燥起来,他舔了舔唇,站起身:“等着,我给你倒水。” 看他出门,谢宁才松了一口起,认真看起电影来。 《变心》是一个非常老套的故事,讲的是一对同性情侣和家庭、学校、世俗抗争的过程。直到同性婚姻正式合法,他们终于手拉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美好结局,当世人逐渐接受同性婚姻,当同性恋不再成为禁忌之后,恋人之间没有了外力的压迫,内在的矛盾反而日益放大。 柴米油盐的日子将爱情逐渐消磨干净,最终他们变了心,在争吵和冷战中各奔东西、分道扬镳。 庄延早期的作品并不太成熟,叙事、拍摄手法和镜头转变都不够流畅自然。 那种压抑感却始终挥散不去。 谢宁身为同性恋,感同身受地生出一分悲哀,心里像是压了快石头。 早期的作品一直被庄延当作自己的黑历史,轻易不让人看。 这会他看谢宁的神情不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好看?” 谢宁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目光还有些迷蒙。 他不自在地扣住手腕摩挲两下,问道:“能把这部片子送给我吗?” 说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虽然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很喜欢它。” “看出来了。”庄延挑了挑眉,问,“为什么?” 谢宁抿了抿唇,一时心乱如麻。 他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唐突,但他真的…… 庄延又问:“你是同性恋吗?” 谢宁猛地回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点头:“对,我是。” 庄延看他的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谢宁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抱歉,这个要求是我过分了。” 就在他沮丧时,庄延已经走到放映机前把光碟取出,然后又回到谢宁面前:“伸手。” 谢宁:“?” 庄延把光碟放到他手中,轻笑道:“我可以送你。但是,总不能白拿吧?” 谢宁:“我再帮你画一幅画?” 庄延摇头:“我要你那么多画做什么?” 谢宁睁大眼睛看他:“那……” 庄延问:“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谢宁看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庄延笑出声来:“我还没说什么要求,你就应了下来,不怕被我卖了?” 谢宁喝了口水,说:“贩卖人口是违法的。” 庄延被呛了一下。 他看着谢宁红润的脸,呼吸加深,心底生出几分捉弄的心态。 下一秒,他的手掐住谢宁的脸,捏了捏:“手感挺好的。” 谢宁的脸更加红了:“你……” “兔子先生,”庄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要求都随便我提?” 被这么看着,那种让人腿软的压迫感又降临了。 谢宁忍不住想,不就是一张光碟吗!大不了就不要了,他还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庄延看他耳尖通红的样子,心情爆好,终于不再逗他了。 “那我就提了,我这两天能去你家蹭饭吗?” 第七章 我有约了 手机响铃的时候,谢宁正提着个小篮子在菜市场买菜。 家里其实还有些食材,但谢宁想起庄延那股挑剔劲,怕他嫌弃菜不够新鲜,干脆趁白天没什么事的时候来菜市场看看。 他昨晚回家后查了下庄延给他的《变心》,网上的消息太少,别说国内买不到光碟,在国外也没多少人有。 庄延给他的那份称得上绝版,他自觉亏欠了庄延,手艺又比不上陈姨,只能在食材上下点工夫。 菜市场人声鼎沸,严溪在电话那头大声吼了半天,都被周围喧闹的声音盖了过去。 谢宁只得从人群中挤出去,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才听清严溪的声音。 “湖滨别墅住得怎么样?房子那么大,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孤单,那儿离市中心也有段距离,要不你还是搬来我家,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谢宁怕他听不清,提高了音量:“住得挺好的,我能适应,安安静静的,很适合我画画。” 严溪听了反倒叹气:“你这样子我更担心,跟个世外高人似的,把自己封闭起来。人总是要和外界交流的,亲朋好友、邻里邻亲,日子不能一个人过。” 谢宁想了想,安慰他:“也不是没有交流,有个邻居,还挺……” 他想了一下形容词,说:“人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性子有点怪。” 严溪惊讶:“这么快就见过邻居了?那人靠谱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又问:“性子怎么怪了,比你还怪吗?” 谢宁笑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严溪:“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谢宁把他和庄延的事三言两语交代给严溪,严溪听了皱眉:“这么说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上门蹭饭了?” 谢宁说:“他不像是坏人。” 严溪严肃道:“不怀好意的人哪能一眼就让你看出来。” 话虽如此,他也没干涉谢宁的交友,谢宁能走出去和人交流,他还是挺开心的。 严溪心下宽慰,也有兴致聊起了八卦:“你知道不,这两天大家都在议论庄延。” “庄延?”谢宁眨了眨眼,“他怎么了?” 严溪啧了一声:“他回国时间也不短了,大家都想见上一面,结果全都铩羽而归,至今没人能把他给约出来,别的不说,这架子摆得还挺大的,谁的面子都不给。” 谢宁说:“可能他也比较忙?” “谁知道呢。”严溪幸灾乐祸道,“我听说徐清也去找过他,你猜怎么,他连面也没见到。” 谢宁搬家之后就没再受到过徐清的骚扰,这会已经把人抛到脑后了,听严溪提起还愣了一下。 严溪又说:“你说徐清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前几天还在纠缠你,这会又朝庄延献殷勤去了。” 谢宁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别来烦我,挺好的。” “就怕他一边对着庄延热情,一边又缠着你不放。” 想想徐清的人品,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严溪也不太乐意在谢宁面前多提徐清,怕谢宁听了糟心,他这次打电话也不纯粹来闲扯的,当下谈起了正事:“你上次说要转影视原画,我这两天去问了下,影视市场近几年上升大,不少原画师都转行过去,薪资也比游戏原画高不少。” 谢宁笑笑:“我不是为了那点钱。” “我知道,你缺啥都不缺钱。” 谢家是做实体经济的,各个行业都有投资,底蕴深厚,属于闷声发大财那种,声名不显,但谁也不敢忽视,谢老爷子心疼小孙子,成年时就转了集团10%的股份给他,虽然占比不多,每年的分红都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虽然都是原画,影视原画和游戏原画还是有区别,游戏我还算是个业内,影视是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你自己摸索。”前几天谢宁说要转影视原画,严溪就上了心,这会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你做游戏原画,大多数都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待着画就行,影视原画不一样,除了前期的概念设计,后期肯定要跟着剧组到处跑,跑到哪画到哪,薪资高,工作也更累。” 谢宁说要转行,也不是只是说说,这些他都了解过:“我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严溪开玩笑道:“你不是娇生惯养,你是不食人间烟火。剧组拍摄的条件一般都不会太好,有些还要往山里头跑,就算是演员也得吃苦,更别说幕后工作人员,你心里要做好准备。” 谢宁听完果然有些犹豫。 严溪又道:“条件问题只是其次,我相信你能克服,但剧组这么大一群人,工作人员、演员、助理……乱七八糟加起来,少说也得百来人,你这性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谢宁皱起了眉,迟疑道:“我也不是导演,不会和这么多人打交道,最多和美术组还有主创人员交流多一点。” 听他这么说,严溪就知道他应该是下了决心,不再劝了:“别的我也帮不了你,不过我有个朋友,说认识业内的一位大师级别的人物,在影视原画上造诣颇深,可以帮你联系联系。” 在原画这块,国内能称大师的不多,谢宁起了兴趣,问:“谁?” 严溪说了个名字:“杨睿。” “杨睿老师?”谢宁这会是真的吃惊了。 杨睿在原画设计属于殿堂级的人物,国内拿过多个三金最佳美术指导,国际上,也凭借电影《人间芳华》在柏林国际电影节获得银熊奖。 近几年杨睿身体吃不消,没办法跟组,但也会给大剧组画一些概念设计和气氛图。 如今他受邀在美院担任名誉教授,几个关门弟子在各个剧组都是能担重任的主美。 谢宁马上就存下了联系方式,想着抽空要亲自上门拜访一趟。 严溪虽然总是担心他吃亏,像个老妈子似的管东管西,但谢宁真决定要做什么,严溪从不阻拦,反而处处给他铺路。 他对严溪更加感激,这会拿着电话,想说谢谢,又觉得太过生疏,只道:“你这两天还在忙?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顿饭。” 严溪叹气:“这不快年末了,公司虽然不大,事情却多得要死,也没什么时间休息,只能听听八卦消遣消遣。” 谢宁听了好笑:“我就说你哪来这么多庄延的八卦。” “这你就错怪我了。”严溪表示不背锅,“庄延的事可不是我八卦,他拒绝了太多人,大度些的还好,小心眼的,都说他装清高端架子呢。” 菜市场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严溪又琢磨了一阵两人的对话,突然觉得那个蓝鲸先生十分不对劲。 他和谢宁才见了两面,不但把谢宁拐回了家,还能上门蹭饭,蓝鲸先生他不了解,但谢宁可从不是自来熟的性子。 他对这事上了心,但最近实在太忙,只能先压在心底,再观察观察。 另一边,谢宁把手机收好,发觉庄延这个名字最近好像在他生活里出现了太多次。 先前他只是从徐清口中隐约听到过几次,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这两天,他和蓝鲸先生争论时谈的是庄延的电影,和严溪闲聊时八卦的也是庄延。 谢宁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这回却难得对庄延起了兴趣。 庄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被两人同时记挂上的庄延这会心情却不大好。 他对齐锐说忙,不是客套,是真的忙。 他回国后没打算转行业,还是继续拍电影,但他原本的班底大部分都在国外,跟他回国的不多,这会新的剧本还没启动,在组建团队的初始阶段。 不重要的岗位还好说,在国内重新招人就是了。 最重要的摄影师和美术指导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团队原来的美术指导是美国人,和庄延有审美差异,庄延几次都是拍桌子吼人才能让自己的想法贯彻下去。 这次庄延回国,主美痛快地和他分道扬镳。 庄延就想找一个和他心灵相通的美术指导。 制片人赵阳知道他吹毛求疵的毛病:“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国内影视业和国外不能比,流程不够正规,很多美术团队都是跟一个组变一个样,而且这行人才短缺,但凡有点能力的都是各大剧组招揽的对象。” “那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推荐过来吧!”庄延看资料看得火大,“你看看这个团队,主美还有点跟组的经验,两个助理都是找个原画速成班学上三个月就敢出来接活,这样的人能画出什么东西?!” 赵阳也是有苦难言,国内影视美术的薪酬入门10K起,新人胆子大点,开价15K的也不少,所以想进这行的人还挺多,真正有实力的却凤毛麟角。 但凡有点名气的美术设计师,都是不愁没剧组找的。 偏偏庄延的要求还不是一般的高。 赵阳只得道:“郑经怎么样?他自己开了个工作室,班底不错,其他这个档次的美术设计明年基本都有剧组定了。” 一听这个名字,庄延脸色先黑了大半:“不行,他创意不错,但画不出我想要的那种精髓。” 赵阳只得摊手:“那谁能画出你的精髓?我说庄大导演,国内不比国外,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庄延冷哼一声:“别的不说,这方面不能将就。” “国内知名的影视原画师你都看过一遍了,哪个合你心意?”赵阳叹气,“你给我个人选,我还可以去试试截胡,这会儿连人影都没能摸到,我能怎么办。” 合他心意的? 庄延莫名想起了兔子先生,那幅《独白》的场景倒是意外合他心意,就是不知他是学的哪个方向的美术。 庄延这么想了一会,竟有点出神。 赵阳又问:“真不想要郑经?我记得以前你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庄延回过神来,冷下脸:“我上次和他撕过,当时太生气,我当着他的面说再找他合作我就是狗!” 赵阳:“……”他知道他们闹过一次不愉快,但没想到撕得这么彻底。 “要不你就当一次狗?”赵阳试探着问。 庄延高冷地拒绝:“不行,当不当狗先放一边,他和我的想法是真的南辕北辙。” “行吧。”赵阳揉了揉太阳穴,“我再帮你看看,还好时间也不是很急。” 庄延思索了一会,问:“有没有那种名气不是很大的,经验不够充足的新人也行,只要功底扎实,画得有灵气有想法,我可以自己调.教。” 赵阳:“你可真是要为难死我。” 庄延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再找找?” 赵阳无奈道:“我也不是专业人士,有没有灵气看不出来,不过我能帮你联系一个人,他在影视美术这块人脉广,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庄延好奇:“谁?” “郑经的老师。”赵阳答道,“杨睿。” “杨老先生?”庄延听到这名字也郑重了起来。 “对。”赵阳看了他一眼,突然不放心道,“你和杨老没什么矛盾吧?” 庄延哑然片刻:“我是处处和人结仇的人吗?” 赵阳丝毫不给他面子:“难道你不是?” “……” 庄延:“别人我不肯定,杨老先生早年就只和大导合作,我开始拍电影时他已经退了,我和他学生有矛盾,和他没什么交集。” 赵阳这才安心:“那就好。” 看了眼时间,赵阳又问:“今晚你有空不?最近有影视公司联系我,说对你的新电影挺感兴趣的,有空的话见面聊一聊?” 庄延反问:“哪家公司?” “文新。” 在投资商这一块,庄延和赵阳也都挺头疼的。 庄延拍的是小众文艺片,大公司很少投这样的项目,利润太少,小公司又投不了多少钱。 而且庄延拍起片子向来苛刻,大多时候才不管成本,顺着自己心意烧钱。 投资商拉多一些吧,要求也多,庄延脾气大,别的剧组投资商是金主爸爸,谁投的钱多听谁的。 到了庄延这儿,管你投了多少,你还是得叫他爸爸。 为此庄延气走了不少投资商,赵阳也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庄延自己成立了家挂名影视公司,也不投别的项目,专门给自己的电影烧钱。 赵阳科普道:“文新几年没出过好作品了,之前几部电影都被观众骂是烂片,这次他们不求赚钱,只求口碑。” 庄延想了想,说:“换个时间吧,晚上不行,约个中午。” 赵阳点头:“那行,我再和他们另约时间。” 说完随口问了一句:“你晚上约了人?” 谁知庄延笑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对。约了个特别好玩的人。” 第八章 不感兴趣 晚饭时间,庄延准时赴约。 谢宁家就在他家后面那一栋,隔得不远,但这边的别墅占地大,走过去要绕好大一圈,庄延直接把车停在了谢宁家门口。 进屋后,他的视线落在谢宁身上,目光一顿,缓了缓神。 谢宁今天穿着一套居家的休闲服。室内比较暖和,他不像外出时那样把自己包起来,修长纤细的身材完全暴露了出来。 就是太瘦了。 庄延在他腰上多看了一眼,视线转到别的地方时忍不住遐想。 感觉一只手就能抱得过来。 照风格来说,谢宁眉目间的神情冷漠,模样清秀,应该是属于冷淡风的,可庄延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只想把人抱进怀里,像玩偶似的揉捏一顿。 谢宁抬头时正撞上他深沉的目光,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庄延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天来得比较赶,没带什么东西。” 谢宁把他带到客厅,打开电视机,然后把遥控器扔给他:“不用带什么。” 客厅装扮得极为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其他不必要的装饰一概全无,丝毫观察不出主人的喜好。 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只放着一套玻璃茶具和纸巾,水果茶叶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收起来了,还是根本不觉得会有客人上门。 “晚饭还没做好,我先去厨房。”谢宁走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他,“对了,你要喝什么?” 庄延刚从寒风中进来,非常自然地问:“有姜汤吗?” 谢宁:“……没有。” 这会谢宁有些羞赧了,下午他联系到杨睿老师,约了见面的时间,激动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就能过去。 临近饭点他才想起晚上还有人要来蹭饭,赶紧往厨房钻。 做饭都没来得及,哪想得到要备姜汤。 好在庄延也不一定非要姜汤,又问:“可乐有吗?” 谢宁:“……没有。” 庄延:“橙汁?” 谢宁:“……也没有。” 庄延:“……” 庄延很想问一句什么都没有那你问我干吗,一看谢宁似乎也非常不好意思的神情,原本刻薄的话语吞了下去。 他好脾气地问:“那……有什么喝的?” 谢宁想了想:“咖啡?” 庄延心道,这个时候喝咖啡,晚上不打算睡了? “还有牛奶。” 庄延轻笑了一声:“还是给我一杯热水吧。” 谢宁:“哦,好。”喝牛奶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厨房似乎响起细微的声音,谢宁这才想起他还炖着汤,匆匆说了一声“我去厨房看一眼”,就把庄延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综艺,庄延看了会,不太感兴趣,干脆低头玩起了手机。 齐锐又不知在哪儿应酬,拍了张照片发微信群里,说遇到徐清那傻逼了。 照片拍得模模糊糊的,光线也不好,但也能看清徐清的脸,还有他怀里搂着的小明星。 有人认出小明星叫肖适,还挺火的。 当年徐清追庄延的事人尽皆知,这会群里好友纷纷八卦了起来。 庄延嗤笑了一声。 徐清那副皮囊下是什么德行,他当年一眼就看出来了,果然这么多年过去,原形毕露。 他烦徐清烦得要死,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包,大家见他出来了,知道他的脾气,顺势转了话题。 清净了。 正这么想着,齐锐单独戳他发了私聊过来。 齐锐:你知道吗,那个谢宁,居然长得非常好看!但和你不是一个类型,我也没看出哪里像。 齐锐:他白白净净的,气质极佳,那些个小明星和他一比都相形见绌,当年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就是不知道怎么看上徐清了。 庄延:你见过他了? 齐锐:没,不过拿到了照片。 齐锐:有兴趣吗?想看我发你,真的特别好看! 庄延挑了挑眉。 他敲了三个字过去:没兴趣。 再好看,能有兔子先生好看吗? 他现在只对兔子先生感兴趣。 谢宁去厨房的时间有点长了,庄延无聊地看了会综艺,又刷了刷微博,还没见谢宁出来。 他一时有点奇怪,又有些担心,想了想,往厨房去了。 谢宁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一眼,以为他是饿了,说:“等下,还有个菜没炒好,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饼干?” 庄延靠在门口,蹙起眉,神情有些奇怪。 见谢宁真要给他拿饼干,他忙拦住,问:“你……自己下厨?” “对啊。”谢宁点了点头。 庄延又问:“没有请煮饭阿姨?” 谢宁边炒菜边说:“没这个必要。” 谢宁一个人住惯了,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以前在单身公寓也是自己解决三餐,这会刚搬来这里,觉得没必要再请个阿姨。 庄延却不知误会了什么,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这么大房子,你一个人住?” 谢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会有人按时来打扫。” 庄延又问:“那你家人呢?” “他们住别的地方。”谢宁说,他很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和父母联系并不亲密。 他说得越多,庄延脑补得也越多。 这会一个孤苦伶仃的形象已经浮现在他脑海中。 今天两个人吃饭,谢宁想想还是做了几个小菜,又多炖了一碗玉米萝卜排骨汤。 他的厨艺一般,本以为照庄延的口味和性子,怎么都要打趣他两句,没想到上了餐桌,庄延慢慢夹着菜,和昨天刻薄犀利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人转性了? 谢宁心中意外,转念又想庄延今天毕竟是上门做客,总不会不给面子。 “其实我做的菜也就一般水平。”谢宁说,“你要是吃不惯就别勉强。” 庄延确实有点吃不惯。 他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的,稍微次一点的他都看不上眼。 谢宁做的菜在其他人那是正常水平,到他这里就不够看了。 但庄延不忍心打击他,只道:“还行,我能吃得下。现在会亲自下厨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学过做菜?” 谢宁给他舀了一碗汤,平静地答道:“我很早就出来独自生活,没特意学过,慢慢的就会了。” 庄延看着碗里的玉米萝卜排骨汤,迟疑了一瞬。 他不爱吃萝卜,觉得气味太重,吃嘴里味道怪怪的,可这会儿听谢宁短短几句话,他的心疼感达到了顶峰。 迎着谢宁殷切的目光,他低头喝了一口。 浓重的萝卜味让他下意识想皱眉,又忍住了,味同嚼蜡般咀嚼两下,咽进肚子里。 “怎么样?”谢宁也是第一次做玉米萝卜排骨汤,这会好奇地问,“好喝吗?” 庄延违心地说:“挺……挺好喝的。” 谢宁心下也奇怪,难道他有熬汤的天赋? 他又给庄延舀了一勺子:“那你多喝点,趁现在汤还热,暖暖身子。” 庄延:“……” 他低头看了眼汤里漂浮着的萝卜,一咬牙,安慰自己。 这是兔子先生亲手给他做的汤!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能把这一碗全喝光。 再一想。 这还是兔子先生亲手给他盛的汤!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一碗! 庄延从小到大都没委屈过自己,没想到今日会折戟在一碗汤上。 他心底叹口气,看着谢宁扬起的唇角,只觉得满嘴的萝卜味都淡了许多。 吃完饭,庄延想帮忙洗碗,被谢宁拦住了:“大冬天的洗什么碗,手怕是要被冻僵。” 庄延道:“你下厨做饭,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只能帮忙洗碗了。” 谢宁把他往外推:“有洗碗机,明天也有清洁阿姨回过来,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庄延接受了这个理由,帮着谢宁收拾完餐桌,一侧头,正好看到谢宁纤长的手灵活地把垃圾袋打包放地上。 谢宁的手白皙修长,看着便十分赏心悦目。 庄延没有离去的意向,谢宁陪他坐回客厅,又给他倒了杯热水,这会儿有点迷茫。 他实在不擅长和人交流,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庄延先开口了,他问:“你多大?” 谢宁:“25。” 庄延挑眉:“看起来不像。” 谢宁还记着昨晚那茬,面无表情地说:“我成年了。” 庄延顿时笑了:“我是说,你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又纯情又可爱。 谢宁瞪了他一眼:“我工作好几年了。” 他生得好看,瞪人的模样也不凶狠,反而像是一把钩子,在庄延心上挠了一下。 庄延:“你瞪我干嘛,我又没说你什么。” 谢宁慢吞吞地说:“你是没说,可你心里肯定在想什么。” 庄延哭笑不得:“兔子先生,你这还带诛心的啊?” 谢宁这会儿已经熟悉了他的性子,本着不变应万变的原则,闭嘴不言。 庄延却不肯放过他,凑近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你说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嗓音本就低沉有磁性,刻意压低之后像是环绕在谢宁周围的立体音响,带着独特的性.感和魅惑。 谢宁扭过头,避开他凑过来的脸。 庄延不依不饶地把他扳过来,重复了一遍:“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要是猜错了,我岂不是平白被你冤枉了?” 谢宁:“……” 这人怎么这么烦呀! 明知道庄延是故意逗他,谢宁还是没绷住,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红了脸。 他深吸口气,正想开口,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 庄延满意地笑了声,放开手,往沙发上一倒,好心放过了他。 来电显示,严溪。 谢宁电话接得迟了,严溪声音焦急:“卧槽!你快上微博看一眼,你的画被挂了!” 谢宁:“???” 作者有话要说:庄延:我对谢宁不感兴趣。 第九章 神仙画画 谢宁微博名叫“XN_zxcvbnm”,非常不好记。 曾有人怀疑过后面那一串数字是什么缩写,最后发现就是随手按了一遍键盘最下面一行的字母。 谢宁向来低调,这个微博粉丝不多,一大半都是上次圣诞海报的时候涨的。 即使是业内也只有几个关系好的原画师知道他的身份。 商稿未经允许是不能提前公开的,他的微博只发过早年的临摹作品,发的时候也备注了是临摹练习,不进行任何商用,按理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问题就恰恰出现在这几幅临摹作品上。 有人将他和临摹作品和原图叠图对比,发现居然完全重合! 随后便有人质疑他的那几幅画不是临摹,而是描图。 对一个画手来说,描图类似抄袭,是十分严重的一个指控。 谢宁睁大了眼睛:“描图?” “对。”严溪气得声音发抖,“我知道你不上微博,我也没怎么关注,这会儿已经有人做了长微博挂你了。” 谢宁反倒没他那么气愤:“哦。” 严溪清楚他的脾气,无奈道,“你又哦什么哦,这次怎么着都关你的事了吧?你能不能上点心?” 谢宁平静地说:“我那微博也不怎么上,他们爱挂就挂呗。” 严溪想不明白他怎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那你就任由他们泼脏水了?” 挂他的长微博已经转到了上万条,这倒十分出乎谢宁的意外。 他不是什么网红画手,按理来说就算是被挂,也不会有这么大架势。 热门转发第一位是个有十几万粉丝的大V画手。 千帆过尽V:这……就算是临摹,能完全叠上也是不可能的吧。 光是她这条微博,就扩散了几千条转发出去。 再往下面拉,还有不少加V的画手也表示质疑。 ——就算是大师,临摹和原画还是会有出入的,能完全叠上,emmmmmm ——原画圈难道不就是叠图圈吗? ——100%重合,不是描图还能是啥。 谢宁哭笑不得:“他们真的是学画画的吗?怎么能有这么多粉?” 严溪:“什么?” “我的那几幅临摹都是随便练习用的,当时画得不是很认真,精细度和原画完全没办法比,只是轮廓能叠上。”谢宁解释道,“这对一个基本功扎实的美术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严溪说:“既然如此,那你就这样解释呗。” 谢宁摇了摇头:“没用的。画画这东西很看功底,有些画手自己画不了,就觉得别人也画不了。更何况大多数围观群众都是不懂绘画的。” “你和他们解释,他们听不进去,反而会觉得你在狡辩。”谢宁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严溪冷哼一声:“难道就不管他们?” 谢宁捏着手机,轻声道:“我们原画师是和甲方合作,网上的风评并不重要,有没有粉也无所谓。” 一般大公司都有自己的美术组,还有一些交给外包公司,找原画设计,先看设计能力和画风,再看项目经验。 网上那些粉粉黑黑的,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 严溪不吭声了。 谢宁沉默片刻,又说:“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破了天,不过是我几年前临摹的作品,那些挂我的证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算不上石锤。” “这倒也是。”严溪说,“也不是没有替你说话的。” “是吗。”谢宁老实道,“我好像没看到。” 严溪说:“不多,大概被淹没在喷你的人当中了。” 谢宁把评论往下拉了拉,还真看到一条给他说话的,当然评论下面的回复全是喷他脑残的。 庄延一直坐在谢宁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这会儿也凑过来看他的手机。 “原来你是个原画师?” 谢宁点头:“嗯,之前给几个游戏做过原画设计。” 庄延问道:“什么游戏?” 谢宁把以前接的几个项目说给他听。 庄延上网查了查,诧异道:“你水平这么高,怎么微博粉丝才这么点?连支持你的粉丝都没多少。” 谢宁淡淡地道:“我要粉丝没什么用。” 庄延又翻了会儿微博,突然道:“这件事,你想要澄清也很简单。” 谢宁抬头看向他:“什么?” “他们所谓的证据,无非是叠图重合率过高,那你就用事实告诉他们,这个证据根本站不住脚。” 庄延勾起嘴角,说:“你再临摹一次,用录像拍下来,向所有人证明,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 这个方法简单有效,谢宁也不是没想到。 他只是……嫌麻烦。 “其实,也未必要澄清吧。”谢宁说,“等过两天,热度散去了,这事也就没人关注了。” 庄延挑眉看了他一眼:“所以最好趁着热度还在的时候赶紧澄清,否则你就算发了视频也没用。到时候描图的罪名就要扣死在你头上了。” 谢宁摇头:“我不在意。” 庄延道:“可是有人在意。” 谢宁怔忪几秒:“啊?” 庄延看他一眼,认真道:“我会在意。” 谢宁被他这么看着,心跳错漏了一拍,盯着手机发愣:“……” “不是你的锅,凭什么要让你背。”庄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转柔,“而且除了我,你的粉丝也会在意。” 他把微博下拉,指着那条评论道:“虽然不多,但仍有粉丝相信你、维护你,即使被喷得狗血淋头,也坚定自己的看法。” 评论的ID谢宁并不认识,和他没有过任何互动和交流。 网上闹得再风风雨雨,都影响不了谢宁的现实生活。 录视频这么麻烦的事,以他的性子,本该是拒绝的。 可是看着庄延认真的模样,他动了动嘴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出口时却化作了一个“好”字。 庄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既澄清自己,又狠狠打了他们脸的事,做起来感觉非常的爽吗?” 谢宁:“……” …… 半个小时后,“XN_zxcvbnm”这个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微博。 正是描图事件最热的时候,谢宁微博前来围观的人都看到了微博的内容。 是一条直播通知。 点进链接,发现主播正在直播画画。 绘画软件左边是原图,尺寸稍小,右边是一张空白画布,尺寸偏大。 谢宁直接在空白的画布上打起了草稿。 直播临摹过程是他后来才想到的,主要是怕发了视频又有人纠结后期剪辑等问题,干脆开了直播,一劳永逸。 观看的人并不多,但也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 谢宁并不在意,全神贯注地开始作画。 其实他已经有好多年没临摹了,绘画是个不断学习进步的过程,一味地临摹只会让自己在原地踏步,甚至丧失原创力和创新力。 谢宁握着笔,难得有些紧张。 这么多年下来,画画似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落笔几乎不需要修改,心中所想的轮廓就勾勒在画布上。 当画布上的草稿大致完成时,直播间突然划过一条弹幕。 ——???主播这是在倒着临摹?!! 对。 谢宁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左边的原图,和右边的草稿构图是呈上下反转的。 他不仅要直播临摹,还要直播倒着临摹!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画画! ——这个打草稿描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还退出去看了一眼,确认这是直播,没开加速啊! ——同是美术生,表示画笔已扔。 因为只是做个澄清,谢宁并没有画得太精细,背景也只是稍微涂了下。 约摸半小时之后,一张栩栩如生的临摹图便已成型。 这个时候,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恰恰破千。 有些是从微博上摸过来的,有些是从群里被喊过来围观的,还有些是来围观大佬画画的。 弹幕也多了不少,大多是想看看最后究竟能不能和原图重叠上的。 庄延看他把临摹图拖进原图的文件里,问道:“紧张吗?” 谢宁笑了下:“不紧张。” 庄延挑眉看着他:“这么自信?” “画之前还有些不确定,”谢宁说:“但现在我非常相信自己。” 他把临摹图和原图的尺寸调整到一样大,又把临摹图调低至50%的透明度。 此时两张图还是倒着的模样,直播间所有人屏息看他操作。 点击,垂直翻转。 ——!!! ——卧槽!!!这轮廓完全重合啊!! ——神仙画画啊啊啊啊啊啊啊!!!倒着临摹都能重合!!! ——告诉我!谁信誓旦旦地说临摹不可能完全重合的!打脸吗! ——大佬说我不仅能重合!我他妈倒着画都能重合! ——主播完全没用参考线啊,我这种用了参考线都不能保证重合的给跪了! 谢宁没有理睬弹幕,又开了一个TXT文档,在文档里打字: 【关于微博上挂我描图的一个澄清,叠图重合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要用你自己的水平,去揣测别人的水平。 某些你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也许只是因为你能力不够。 希望大家都能认真画画,好好做人。】 写完这段话,他转头问庄延:“这样够爽了吗?” 庄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不够。” 谢宁蹙起眉头:“唔……” 他正想着要再加什么话,一条全屏礼物从屏幕正中间划过。 蓝鲸先生打赏主播XN_zxcvbnm一颗深水鱼雷,并赠言: ——全、都、给、我、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倒着临摹轮廓全重叠是真的,我几年前在网上看过一个画手的视频,当时临摹的是一张照片。 第十章 一顿夜宵 全屏闪过的礼物太过耀眼,让人无法忽视,不一会儿,弹幕陆陆续续开始有人道歉。 ——对不起! ——之前误会主播了,道歉。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道歉! 庄延看着弹幕,阴沉的脸色稍稍好转。 谢宁偏过头去看他:“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生气?” 庄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是你根本不会生气。” 庄延之前还奇怪,不管他怎么调戏谢宁,他都从来没真正生过气。 他以为是谢宁脾气好,现在才明白,这哪只是脾气好,这是完全没有脾气。 被人诬陷是描图都能云淡风轻地无视过去,不是他宽容,而是他太冷漠。 长微博下上万条评论大半都是嘲讽谢宁的,庄延一个局外人看得都气愤不已,要不是心有顾忌,只怕早就上去撕了。 谢宁把直播的录屏传到了微博上,文字内容就是他在文档里打的那一段话。 做完这些,他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一点灯光都没有。 庄延看了眼时间,问他:“饿吗?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夜宵。” 听庄延这么一说,谢宁还真有点饿,他迟疑了一下:“外面天有点冷……” 庄延:“没事,我开车带你去。” “太晚了。”谢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嫌换一身太麻烦,“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庄延又问:“厨房里还有菜吗?” 谢宁点了点头。 庄延笑了下:“要不我给你做顿夜宵吧。” 谢宁惊讶:“你居然还会做饭?” 庄延扬眉:“我的手艺可比你好多了。” 谢宁满脸都写着不信,庄延看了好笑,忍不住又想在他脸上捏一把。 手微微一动,谢宁就若有所觉地看着他。 庄延只好按捺住心中臆想:“没骗你,陈姨的手艺还是我调.教出来的。” 谢宁更不相信了,庄延也不废话,直接进了厨房,说要给他露两手。 夜宵不好做太生硬的,不易消化,庄延打开冰箱看了眼食材,最后给他做了一碗酸辣热汤面。 “我看你的口味好像偏酸辣,尝尝这个怎么样?” 碗里的面条看着就劲道,汤上漂浮着几根青菜,青葱脆嫩,庄延还从冰箱里翻出了一个鸡蛋,又在面条上洒了点葱花,不说味道,这面相看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谢宁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酸辣的?” 庄延把面条端到他面前,笑道:“我猜的。” 谢宁尝了一口,睁大了眼睛。 汤味浓郁,入口就让人停不下来,他之前还当庄延是在自夸,这会儿才知道他没说谎。 他的厨艺确实不错。 庄延问他:“好吃吗?” 谢宁点了点头,咬了口面条,好奇道:“你学过做饭?” 庄延一笑:“看起来不像?” 谢宁说:“不像。” 庄延垂眸:“我从小口味就挑,有次家里厨师请假出门,我妈难得亲自动手做了顿饭。我那时年纪小,说话不够委婉,直接说我妈做得难吃,气得她把我打了一顿,说要想吃好的自己做去,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谢宁噗哧一声笑出来。 庄延看了他一眼,接着说:“现在想想她那时没把我赶出门去,说明我确实是亲生的。” 谢宁又问:“然后你做了吗?” “我那会儿不服气。”庄延说,“后来去拜了个名厨学做饭,出师之后,口味就更叼了,陈姨一开始手艺也一般,都是我教她的。” 谢宁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问:“你既然自己会下厨,为什么要来我这儿蹭饭呀?” 庄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难道要他说我心怀不轨,蹭饭的目的是为了能多和你相处? “太忙了。”他说,“哪有时间做饭。” “这样啊。” 庄延轻声说:“不会占你便宜的,以后有空了,我给你做饭,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谢宁没多想,点头道:“好。”顿了顿,他又说,“我也没吃亏,你不是送了我一张电影光碟当酬劳吗?” 庄延抬眸看他:“那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我本来以为你这里有阿姨做饭,所以来蹭几顿。” 谢宁茫然:“有什么区别吗?” 庄延笑了:“你亲自下厨,意义自然不一样。” 一顿夜宵的时间,谢宁的澄清微博就被扩散出去近千条。 之前的长微博在画手圈里似乎传得挺广,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围观的八卦群众点进来一看,顿时震惊了。 澄清的视频非常明了,即使是一点绘画基础都没有的路人,也能看出来谢宁的水平是真的高。 尤其拉到最后,倒着临摹还能重叠上的事实狠狠打了一干画手的脸,也让一群人狂喊666。 在谢宁看来,这次无妄之灾就这么过去了。 庄延却不这么想。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在网上得罪了什么人。”庄延说。 谢宁摇头:“没有吧。”他平时连微博都不上。 庄延挑眉:“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一个没多少粉丝的微博号,为什么会突然被挂?” 谢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有人针对我?” “你的临摹作品都是几年前发的,要不是针对你,谁会刻意翻出几年前的临摹图和原图叠图对比,又大张旗鼓地做了长微博挂人。”庄延沉思道,“除了网上呢,你最近和谁有过争执。” 谢宁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徐青。 但他很快又否决了。 谢宁几乎从来不和人起争执,这会儿也陷入了迷茫。 庄延看着他迷茫的样子,笑了:“想不到就别想了,你也不像是会和人结仇的样子。” 或者是单方面被人记恨了还不自知。 谢宁听他这么一说,果然不再想了,他本来就没打算放多少心思在这件事上,要不是庄延,他可能澄清视频都懒得发。 “时间不早了。”庄延说,“早点休息吧。” 谢宁把庄延送到了门口,本想说一句“路上小心”,转念又想起他家就在自己家隔壁,也没多少路,就说道:“晚安。” 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庄延挺身一步挡在谢宁身前,看着他微红的脸,笑着回道:“晚安。” …… 严溪本以为,谢宁对被挂这件事多半是不理不睬,随便他人怎么说。 他有些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 谢宁性子就这样。 谁知第二天上微博一看,发现这事居然反转了。 严溪看着那条澄清微博,发愣。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谢宁吗? 明明昨天还在电话里说不想搭理来着。 严溪笑着摇了摇头,又高兴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让谢宁改了主意。 早上的会一开完,他马上趁着午休给谢宁打了个电话。 谢宁对严溪向来毫无隐瞒,把昨晚和庄延的对话毫无保留地转述过去。 严溪神色复杂:“这个蓝鲸先生……” 谢宁听他的语气,问:“怎么了?” 严溪心中百感交集,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好说歹说都没能劝服谢宁,倒是这个认识不久的邻居,短短几句话就让谢宁改了主意。 严溪对蓝鲸先生更加在意了几分,想着哪天抽空了一定要见上一面。 谢宁最近的样子,不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仿佛和其他人都隔着一层玻璃,只能看着,无法交流。 挺好的。严溪想。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谢宁就能彻底从过去的时光中走出来,走进这个世界。 严溪半天不说话,谢宁疑惑道:“喂?没信号了吗?” “我在。”严溪说,“刚才想了点事情。对了,你还没问到蓝鲸先生的名字吗?总这么称呼不觉得怪怪的?” 谢宁愣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我忘了。” 不过蓝鲸先生好像也没问过他的名字。 严溪哭笑不得:“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难道这才是和谢宁沟通的正确方式? 谢宁倒不是很在意:“名字本来就不重要,叫什么都一样,反正人又不会变。” 严溪:“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更让严溪在意的还是谁在针对谢宁。 他护犊子惯了,自然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谢宁,好在这事也不难查,当晚严溪就查出来了。 “你认识千帆过尽吗?”严溪问。 谢宁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严溪又说:“挂你的那个微博号一看就是小号,我去查了下,发现她大号是千帆过尽的一个粉丝。” “千帆过尽是谁?”谢宁问。 严溪答:“一个很有名的同人画手,之前《山海纪》大爆时,她靠画貔貅的同人图吸了不少粉。” 他怎么一说,谢宁想起来了:“挂我的那个长微博里,热门转发最多的那个?” “对。”严溪说,“就是她。” 谢宁更加茫然:“我和她无冤无仇,她的粉丝挂我干嘛?” 严溪叹了口气:“还记得你给《山海纪》画的那张圣诞海报吗?” “那张海报有什么问题?” “海报没问题。”严溪把他查到的事娓娓道来,“非凡游戏之前约的那个画师,就是千帆过尽。” 一般来说,游戏公司是很少约同人画手接商稿的,千帆过尽的貔貅同人图名气非常大,画风也很合适,非凡才试着约了张海报图。 没想到结果并不如人意,成稿改了几次都没能达到想要的标准,非凡的主美这才找了谢宁救场。 谢宁想起之前千帆过尽的粉丝在海报下掐架的事,好像明白了一点:“这……也不关我的事吧?” 严溪嗤笑了一声:“她本人是什么想法不说,粉丝多半是咽不下这口气。” 在粉丝心中,自家太太的画自然是最好的,非凡没用千帆过尽的图,却用了谢宁的,他们迁怒到谢宁身上,也不难理解。 当然,严溪能理解,谢宁却理解不了:“就因为这个针对我?” 严溪:“总之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谢宁:“……哦。” 其实在谢宁心里,这事已经翻篇了,他能做一个澄清视频已经超出极限。 让他再把精力放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 不可能的。 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多画些影视原画的设计稿给杨睿老师看。 对了,他答应给蓝鲸先生画的《独白》场景图也还没动工。 严溪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又要置之度外了。 不过这次严溪没劝他,只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谢宁也不问他要干嘛,毫不犹豫地说:“好。” …… 澄清视频下的评论已经达到五位数,转发数也超过了挂他那条长微博。 大多数人都是来表达膜拜的。 原本质疑他的那些画手,有的删了转发的微博,有的直接装死,还有的公开道歉。 当然,装死的是大多数。 人不用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无论误导了多少人,给别人造成了多少的伤害,微博一删,便当作无事发生过。 等时间过去,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曾说过什么,道没道歉。 最尴尬的千帆过尽也只是删了那条转发微博,新画的貔貅同人图照样受粉丝们的追捧。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件事是谢宁在自炒。 ——这个XN之前也就是一个小透明,谁闲着没事干扒他呀,多半是自炒。 ——这次一反转,他涨了多少粉?说不定就是来博关注的。 ——我也觉得是自炒,以前谁认识他?nbcs。 严溪冷笑一声,又庆幸谢宁不爱用微博,看不到这些言论。 虽然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当晚,手游《手机恋人》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 手机恋人手游V: 在新年到来之际,郑重向大家介绍一下《手机恋人》美术组的原画主笔XN老师@XN_zxcvbnm ,附上你们的恋人人物原画设计稿以及大家最爱的这几张场景图,都是XN老师的作品。 【九宫格图】 《手机恋人》这款手游风靡至今,号称一个手游养活了一个公司,它的画风让无数玩家惊叹“我玩这个游戏氪金就是为了画面”。 ——我终于找到让我氪金的罪魁祸首了!!! ——XN老师的作品太棒了!我的壁纸一直是这个! ——那些说自炒的都滚过来看!大佬需要自炒嘛! 与此同时,一个认证为“非凡游戏《山海纪》项目美术主笔”的私人微博转发了谢宁的澄清视频。 画画使昭昭头疼V:倒着临摹666,给XN老师跪了,想约老师的稿子好难。老师给《山海纪》设计的貔貅、穷奇、朱雀都非常棒,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接稿。 底下有人评论:!!!貔貅也是XN老师设计的吗? 画画使昭昭头疼V:是的,XN老师是貔貅的原画设计师。 第十一章 投怀送抱 千帆过尽这两天很烦躁。 作为一个拥有十几万粉丝的同人画手,她对自己的水平十分自信。 粉丝们夸赞的话听多了,也便忘乎所以起来。 被非凡游戏退稿这事,像是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一度让她十分难堪。 她粉多,黑子也不少,粉丝和非凡游戏掐起来时,匿名论坛还出过一栋嘲她水平不够被退稿的黑楼,笑她居然比不过一个没多少粉的小透明。 这让她更加烦躁。 所以在看到有人挂谢宁描图的长微博时,她马上跟着转发了。 当时几个亲友一致认为,临摹百分百和原图叠上,基本不可能做到。 没想到他们都被谢宁的澄清视频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灰溜溜地删了转发,即使免不了被人嘲讽两句,但粉丝们到底还是支持她的。 紧接着第三个巴掌就甩下来了。 谢宁居然是貔貅的原画设计师。 貔貅这个角色有多火,千帆过尽再了解不过了。 她一大半的微博粉丝,都是被貔貅的同人图吸引过来的。 但同人永远无法超越原作。 画同人和画原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没有一个同人画手敢脸大地说他画得比原作好。 粉丝喜欢她的貔貅同人图,是基于对貔貅的爱,而原作才是貔貅的创造者,是他们爱的基础。 千帆过尽苦笑半天,最终叹息一声,发布了一条道歉声明:“对之前误会XN老师描图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而谢宁本人并没有看到她的这条道歉声明,甚至他连这几天网上发生了什么都完全没关注。 “谢宁,你现在已经是有着几万粉丝的微博大V了。”严溪打电话来邀功时,谢宁正在车上。 他望了眼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问:“你给我买粉了?” 严溪噎了一下:“没买,都是真粉!” 谢宁拧起眉头,疑惑道:“现在涨粉这么容易吗?” “大佬。”严溪说,“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几万粉而已,又不是几十万,而且以你的水平,涨到几十万也是迟到的事。” “哦。”谢宁对网上的事了解不多,听严溪这么说也没有概念,“这样啊。” 严溪叮嘱他:“微博也是要经营的,你可别又几个月没动静,上面都长草了。” 谢宁说:“我没有什么东西好发的呀。” 严溪教他:“随便发点图,没事就和粉丝评论互动下。” 谢宁皱眉:“麻烦。” 顿了顿又说:“浪费时间。” 严溪:“……” “行吧。”严溪没勉强他,揉了揉额头,“大佬有资格任性,大不了给你艹个高冷人设。” 谢宁听不太懂,也不是很在意,随严溪折腾。 他一边听严溪念叨,一边点开了微博。 这几天他收到了轰炸式的@和评论,私心里也塞满各种消息,还有打电话来约稿的。 谢宁短期内不打算再接稿了,游戏原画和影视原画到底也有区别,他打算先多学习学习。 这么想着,他编辑了一条新的微博: XN_zxcvbnmV:不看私信,不接约稿,暂时进修中。 ——我抢到前排了吗?!XN老师看我!我爱你设计的貔貅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佬都要进修,我们这些手残怎么办? ——向XN老师告白!老师的作品都超棒! …… “少爷,是这里吗?”司机吴树一踩刹车,问道。 谢宁往窗外看了一眼,小区门口矗立着几人高的石块,一眼就能看到上面写着“紫东花园”四个水墨大字。 谢宁点头:“是这里。” 严溪在电话里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你在外面?” “嗯。”谢宁解释道,“约了杨睿老师今天上门拜访。” 严溪了然:“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谢宁对司机说:“我可能要在这里待一下午,你可以先回大院。” 大院是谢老爷子养老的地方,谢宁没有单独配备司机,他平时不出门,有需要就借用谢老爷子的司机。 吴树笑道:“没事,我找个地方等着,今天谢老爷子不出门,让我好好照顾好您,您要回去时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为了给杨睿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谢宁今天穿得非常具有学生气质,衣服简洁大方,又怕不够暖和,搭了一条淡蓝色的围巾。 这幅装扮倒是挺贴合庄延的那句形容,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杨睿老师现在退居二线,只教教几个学生,在家养养老养养生养养花。 他在影视原画这一行的造诣非常人能比,人脉光,名气大,上门求教的学生不少。 谢宁敲门时心中颇有些忐忑。 杨睿面相和蔼可亲,因不再跟着剧组到处跑,过得也很滋润,身体微微发福,说话笑呵呵的:“谢宁是吧,我看过你的画,功底非常扎实,这个年纪能画得这么好非常难得。” 谢宁把带来的画稿递给杨睿老师:“都是最近随手涂的,我刚接触影视设计,什么都不懂,要让老师费心了。” 杨睿对他十分热情,看他带了画稿过来,也不废话,把人带到书房,摊开稿子一张张看过去。 谢宁的原画设计水平是不用多说的,杨睿这么多学生,能和谢宁比的没几个,他欠缺的只是经验和理解。 “影视原画和游戏原画不同,它是要以‘落地’为基础点的。”杨睿指点道,“你的这张场景图,设计、构图都非常棒,但在影视中却很难落实,因为这个建筑太独特,实物很难找到,让道具组搭一个,成本又高,所以很大概率是实现不了的,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谢宁若有所思。 杨睿又指着他的下一张图,笑道:“还有这张……” 杨睿很多年没见过谢宁这么出色、有想法、水平又高的原画师了,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教导起来毫不藏私。 谢宁一点就通,尽管只和杨睿谈了几个小时,却受益匪浅。 “其实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能是闭门造车,你要做的是去跟组实践,做影视原画设计,跟着剧组跑是必须的,你画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拍摄服务。” 谢宁笑笑:“我也想试着接个项目,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杨睿和他聊得高兴,道:“我留意看看最近有什么剧组适合你,大剧组怕是难进,他们有固定的美术组,太小的剧组也不适合你发挥。” 谢宁倒是无所谓:“我现在也只是个新人。” 杨睿摇头:“影视这块,有些小剧组太乱了,说不定整个美术组也就一个人,你过去是浪费时间,学不到什么,反而耽搁了自己。” 其实游戏原画也一样,大公司都有自己的美术组,小公司接的外包,很多都是指定一个游戏让人搬过来,说好听点叫借鉴学习,本质还是抄袭。 谢宁虽然没接过这样的项目,但这种情况看过不少。 杨睿:“你别跟我客气,你这样的人才,大多数剧组都是争着抢的,我这不是帮你,是帮了他们。” 谢宁把画稿整理好,笑道:“那就麻烦老师了。”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了。 音乐听着陌生,谢宁愣了下,才发现响的是杨睿的电话。 “杨老先生?” 杨睿朝谢宁笑笑,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对,是我。” 电话另一头,庄延扯了扯领口,自我介绍道:“我是庄延,之前和您约了今天见面的。” “哦,对。”杨睿像是才想起来这事。 庄延问:“您现在在家吗?我这边刚遇到点事耽搁了,等会就过来。” 杨睿答:“在呢,你过来就行。” “您还爱喝红酒吗?”庄延看了赵阳一眼,“我从朋友那敲来两瓶红酒,法国产的。” 杨睿年轻时喜欢红酒,无论是喝还是收藏都很有研究,年纪大了却戒了这个爱好:“别了,我这一把年纪,再喝酒要被老伴念叨一礼拜,红酒这东西还是留着你们年轻人享受吧。” 庄延笑了笑:“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 这几瓶红酒品质极佳,庄延想着,要不就带给兔子先生尝尝吧。 他脑补了一番谢宁喝酒后红着脸的样子,一时心情大好。 “对了,你既然过来,我顺路请你帮忙跑个腿。”庄延正要挂电话,又听杨睿说,“就我家小区门口那条街,有一家糕点店,你帮我买点他们家的雪花酥。” 庄延挑了挑眉:“您这还爱上甜品了。” 杨睿解释:“是我老伴爱吃。” 反正正好顺路,庄延也没推辞,和杨睿又寒暄两句,套上大衣准备出门了。 赵阳拦住他:“这红酒杨老先生不要,你不如给我,你知道我馋这两瓶红酒的味道很久了。” 庄延把衣摆上的褶皱抚平,说:“不行,这么好的红酒,送给你不是糟蹋了。” 赵阳:“……你一天不损我就不开心是吧。” 庄延挑眉:“原来你也知道啊。” 赵阳佯怒:“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呢!!!” 庄延:“我们……有那玩意?” “……”赵阳气急,“我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是为了谁!刚帮你找到摄影师你就给我过河拆桥是吧!” 庄延没理他的装模作样,淡淡地道:“我要送人。” “杨老先生不是不喝酒?”赵阳说,“我都和你说了,他最近在养生,烟酒一概不沾,你送了他也不会收。” 庄延抬了抬眼皮:“不是杨老先生。” 赵阳诧异:“谁?”他知道庄延有多宝贝这两瓶红酒,一时好奇,“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大方,齐锐?” 说完他又自己否定了:“不对,我记得这红酒你好像就是从齐锐那敲来的。” 庄延走到门口,心情颇好地笑了笑:“送给不糟蹋美酒的人。” 赵阳更好奇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呢。一到晚上就溜得比谁都快,说是有约了,可也没见谁真把你约出去。这会儿送红酒也藏藏掖掖的……” “等等!”赵阳越说越觉得奇怪,“你肯定是有情况了。” 庄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情况?” 赵阳对他挤眉弄眼:“老实交代,是不是认识了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了,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赵阳皱眉想了一会:“那个什么兔子先生?你这也太神秘了吧,他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庄延:“你问这么多干嘛?” “你看。”赵阳摊摊手,“又开始含糊其辞了。” 庄延烦不过他,最后只道:“再等等吧,我怕吓着他。” 赵阳更加震惊:“你居然也会替人着想了?” 庄延笑笑,出门了。 现在还太早,他不舍得把兔子先生推到别人眼前,怕兔子先生被吓到,也怕有人觊觎他。 等他和兔子先生再熟一点,再亲密一点,就把他带过来,介绍给大家。 …… 谢宁一边听杨睿说话,一边低头看手中的画稿,杨睿老师的很多建议都让他豁然开朗,他现在看自己的稿子,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有许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杨睿老师约莫是在和学生说话,谢宁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只听杨睿的话,也能猜到等会有人要上门。 杨睿挂了电话,回到桌前,对谢宁笑笑:“我家小区门口那家糕点店是老字号了,味道和外面不同,你走的时候可以买一些回去尝尝。” 有客人要来,他再留着就不太合适了。 谢宁直起身,道:“既然有人要拜访,我就先告辞了。” 杨睿本来还想留谢宁一起吃顿晚饭,转念一想,庄延应该是来谈正事的,谢宁待着反而尴尬。 他有点遗憾,又拉着谢宁聊了一会,看庄延差不多要到了,才依依不舍地把谢宁送到了门口。 谢宁没急着去找吴树,在小区门口那条街上张望几下,果然看到杨睿说的那家糕点店。 他嗜好酸辣,不爱吃甜食,糕点也基本不吃,只是老人家似乎都喜欢吃这个,想买点让吴树带给谢老爷子。 老字号糕点店装修也十分古朴,谢宁进门时没注意,被地上突起的门槛绊了一下。 身子一晃,踉跄着走了两步,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他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低沉、硬朗的甘苔调香水味包裹住了他。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宁宁错过了扒蓝鲸先生马甲的机会X1 第十二章 谢家旧事 这声音成熟深沉,活脱脱一个低音炮,让人一听就忘不了。 谢宁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谁,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料还是看得愣住。 庄延正巧也低头看他,两人四眼相对,谢宁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玩味。 谢宁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庄延,那张帅气的脸放大之后,冲击力似乎也成几何倍数增长。 猝不及防之下,看得人心尖一跳。 尤其他还被庄延揽在怀里,近距离体验了一把雄厚的荷尔蒙气息…… 谢宁就像是只被狼叼在嘴里的小白兔,又惊又慌,脸颊簌地热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面对别人谢宁总是八风不动,唯独遇上他,每每让谢宁面红心跳的。 他稳了稳神,伸手搭在庄延的胳膊上,借力站了起来,又稍稍后退一步。 “谢谢。”他装作没听到庄延那句“投怀送抱”,轻声道了谢。 庄延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买好杨睿说的雪花酥,刚结完账,转头就看到了谢宁。 谢宁今天穿得干净清爽,气质也清雅出尘,比大学生还要清纯几分,走过来的样子就像只小白兔似的。 小白兔蹦蹦跳跳着进了门,又被绊了一下,看得人心惊胆战。 庄延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扶,正好把人抱了个满怀。 他的手带有私心地扣在谢宁的腰上,触感太好,让他有点舍不得松开。 虽然谢宁抬头后并不像他脑补的那样泪眼汪汪的,但看着他微红的脸庞,庄延嘴角微微扬起。 “不用谢,顺手而已。”庄延心情颇好地看着他,“这么巧,你也来这家店买东西?” 确实挺巧的。谢宁想着便点了点头。 庄延本来已经打算要出门了,见了谢宁,反倒不着急这一时半会:“我发现我和你还挺有缘分的,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偶遇了三次。” 谢宁回想了一下,娃娃机前一次,秋明湖岸一次,还有这次,三个地方都不在一块,偏偏都能遇到,于是笑道:“还真挺有缘。” “你来买什么糕点?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吃甜食。”庄延又问。 这几天他上门蹭饭的时候,已经把谢宁的口味摸得差不多。 喜好酸辣,嫌弃甜食太腻了,基本不碰,偶尔吃甜的也是糖醋鱼、糖醋排骨这一类酸甜的。 但现在看谢宁大老远跑来这家店,他又有点不确定。 谢宁却说:“听人说这家的糕点不错,想买点给爷爷,他可能会喜欢。” “给家中长辈啊。”庄延想了想,“我听人说这家的雪花酥不错,可能老人家会喜欢。” 好像杨睿老师也推荐过这家的雪花酥,看来这家店确实名气远扬,连口味颇叼的庄延都跑来了。 谢宁一边寻思,一边抬头扫了眼这家糕点店。 糕点种类很多,包装倒是挺统一的,不同口味的柜台前摆着试吃的瓷盘,香气四溢,若是甜食爱好者,闻着便食指大动。 庄延提着雪花酥,气定神闲地跟着谢宁转悠了一圈。 谢宁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住了。 “你不是已经买过了。”谢宁问,“跟着我干嘛?” 庄延一点也没有被嫌弃的自觉,非常无赖地道:“哦,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糕点忘买了,就再转一圈。” 谢宁:“……” 谢宁往前走去,懒得搭理他了。 算了,他爱跟就跟着吧,周围这么多顾客,他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动手动…… 随后一个“脚”字还没想完,手臂突然被庄延拉住,整个人往后颤了一下,差点又扑倒在他怀里。 谢宁身体一僵:“你……” 庄延浑然不觉,反而指着他身前的柜台说:“雪花酥就在这,你想什么呢,这么大三个字都能看不见。” 谢宁侧头一看,果然柜台的牌子上用毛笔书写着“雪花酥”三个楷体字。 庄延也没陪谢宁到最后,逛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就先一步离开了。 毕竟谢宁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杨睿还在家里等着他的雪花酥。 他这次是有求于人,不能让杨老先生等太久。 谢宁挑拣半天,除了雪花酥,还买了店员特别推荐的凤梨酥和绿豆酥。 结账时,他刚打开支付宝准备扫码,被收营员拦住了:“您好,您的账单已经有人结过了。” 谢宁:“???” 谢宁茫然:“谁结的,会不会是结错了?” 收营员非常肯定地说:“没错,就是您的账单,是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结的。” 哦,是他啊。 谢宁这才恍然,又有点奇怪,庄延走的时候他还没买完,怎么知道要多少钱。 正想着,又听收营员说:“那位先生付账的钱超出了,剩下的钱我转给您。” 几秒种后,谢宁的支付宝账号里多出了600块。 这家店的糕点最贵的盒装要50块,5盒一个大包装,3盒一个小包装,谢宁正好买了一个大包装和一个小包装,合计400块。 也就是说庄延直接帮他付了1000块。 谢宁拎着糕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谁买糕点能买1000块! 还好店员老实,没有昧下多余的钱。 吴树等了大半个下午,也不着急,等谢宁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子。 “这儿有家店的糕点不错,我买了些,吴叔你帮我给爷爷带去吧。”谢宁靠在椅背上说。 “行。”吴树也看到谢宁放上车的东西,笑道,“这么多?” “大的是给爷爷的,小的给你们。”谢宁笑了笑,“你和容姨、钟叔他们一起分了吧,刚好三盒。” 吴树一愣:“少爷你这……还给我们破费干嘛?” 谢宁:“我不能承欢爷爷膝下,反倒要让你们每天照顾他。而且也不是我破费……” 他最后一句说得含糊,吴树没听清,又听谢宁问:“爷爷最近身体怎样?” 吴树连忙打起精神,答道:“老爷子身子骨硬朗着呢,前两日还和大院的其他老友约出去钓鱼,回来的时候带着两条大鱼,活蹦乱跳的,老爷子脸上都是笑容。” 谢宁听着安了心,脸上露出笑意:“那就好。” 吴树趁着红灯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斟酌着道:“要我说啊,少爷你就算有顾忌,不能长住,抽空去小住两天也是好的,老爷子可盼着你去呢。” 谢宁神情凝滞一瞬,摇头道:“就怕又闹起来……我有空就去看看爷爷。”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谢家这么大的产业,家宅里头自然不可能安宁。 谢老爷子就两个儿子,大儿子谢尊继承家业,小儿子谢敬去南方开拓商场,谢家产业遍布全国。 谢宁是谢敬唯一的儿子,刚成年,谢老爷子就跨过谢敬这个父亲,把10%的股份转给了谢宁。 小儿子谢敬没说什么,大儿子那边却不满了,明里暗里闹了几回。 虽说这股份是谢敬的,只不过提前给了谢宁,但——就怕老爷子不清醒,再把本该是谢尊的股份又分给了谢敬。 所以谢宁在大院长住的时候,谢尊担心老爷子太宠他,非把自己的儿子谢安也给送过来,说不能只让谢宁一个人尽孝。 谢安是谢宁的堂兄,在公司里也是半把手,每天来来回回忙得够呛,又时不时有人上门拜访,明着找谢安,暗着找谢老爷子搭关系的更不少。 进进出出的,连带大院里也不清净。 最后还是谢宁主动搬了出来。 到了家,谢宁把画稿理出来,按照下午杨睿老师提的建议,在上面做了修改的标记。 还没正式动笔改,手机铃就响了。 来电显示,夏女士。 “妈。”他接通电话,声音平静,“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夏皖女士声音略尖:“没事我就不能给我儿子打电话了?” 谢宁愣了下,没吱声。 夏皖见他这副抗拒的模样,心里更不舒服:“我听说你和徐清分手了?” “对,分了。” 夏皖松了口气:“早该分了,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就算能结婚,你看周围有谁和同性领证的,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听妈说的,你还是……” “妈。”谢宁打断她的念叨,“我这还有事,你要没别的话我就挂了。” 夏皖顿时来了火:“你这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妈,难道还不能说你两句!” 谢宁沉默几秒:“这些话你都说了十几年了,不累吗?” 夏皖似是想起了什么,态度软了下来:“宁宁,妈也是为了你好。” 谢宁垂眸,似是轻笑了一声。 “你要不爱听,妈不说了。”夏皖温声道,“都新年了,你怎么也不回家一趟。” 谢宁说:“公历的新年,你们又不过。” 夏皖:“那也该回家看看。”顿了顿,又说,“就算你不来我和你爸这,也该去看看老爷子,我问过了,这周末老爷子在家,正好回家陪他吃顿饭。” 谢宁想了想,问:“就我回去?” 夏皖说:“我和你爸,还有你大伯大婶他们都去。” “知道了。”谢宁笑了笑,“我会去的。” “那天我们来接你……” “不用了。”谢宁拒绝道,“我自己过去。” 夏皖还想说什么,但她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心知劝不动他,只好说:“好吧。” 挂断电话前,夏皖忍不住说道:“宁宁,都十多年了,就算有什么隔阂,亲母子之间,也该放下了吧。” 谢宁捏了捏手腕,没回答她。 原本的好心情被这一通电话破坏得荡然无存,谢宁看了会窗外的景色,依旧没能静下心来。 他干脆拿过数位板,随手在上面涂涂画画。 思绪在外面飘着,一会是家里那些旧事,一会是徐清那些烦心事,飘飘荡荡半天,才终于落下来。 他回神后往显示器一看,心生诧异。 只是无意识地随后涂了两笔,没想到他居然勾勒了一只蓝鲸出来。 想起蓝鲸先生,谢宁的神情古怪了一瞬。 其实蓝鲸先生并不像蓝鲸,他一看就是富贵出身,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的,稍次一点就不满意,脾气也不怎么样,一张嘴多半要气死人。 倒像是一头狮子,或者其他高傲的猫科动物。 但和他相处时,谢宁能感受到一种安稳和宁静。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像是他身上独有的特质——是让人觉得能靠岸的码头和港湾。 谢宁又想起了下午那个拥抱。 宽厚的胸膛,矫健有力的臂膀,就像是蓝鲸巨大的背脊。 被甘苔调香水包裹住时,他忽地觉得心安。 这大概是庄延唯一像蓝鲸的地方。 一边想着,他笔下也不停,一点点地上了色。 等蓝鲸彻底画成,楼下大门传来些许动静。 谢宁愣了一会,拿起手机看时间。 饭点了,蓝鲸先生准时来蹭饭了。 糟糕! 谢宁突然想起来,他今天好像忘了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做饭的宁宁是不是也敲可爱~带着可爱的宁宁悄咪咪求一发收藏。突然想把文名改成《非典型求婚》,你们觉得哪个好? 第十三章 亲我一下 清扫阿姨今天正好在家,给庄延开了门。 庄延这几天在谢宁家混熟了,进门后很自然地脱了大衣挂衣架上,颇有男主人回家的样子。 往常这时,谢宁要么已经做好了饭在客厅等着,要么还在厨房忙进忙出。 看着这样子的谢宁,庄延偶尔会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对夫妻。 他这两天为了能吃到谢宁亲手做的菜,回家时间那叫一个准时,什么约都推掉了,到点就走,纳闷得赵阳怀疑他家有个田螺姑娘。 庄延笑得一脸神秘。 田螺姑娘没有,兔子先生倒有一个。 今天楼下有点安静,庄延朝客厅看了一眼,没看到谢宁的踪迹,以为谢宁在厨房,又往厨房走去。 结果厨房也没人影。 清扫阿姨正好要走,庄延问他:“家里没人吗?” 阿姨答道:“少爷在家呢,应该是在画室,我没敢打扰他。” 画室是谢宁特意交代过不用她整理的地方,怕她一不小心弄乱画稿。 庄延应了一声,放下心来。 正说着,谢宁从楼梯下来了。 他身上还是下午那一身衣服,神情看上去却闷闷的,庄延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谢宁说:“抱歉,我今天忘记做饭了。” 庄延以为谢宁在为这事郁闷,看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很想伸手把它给抚平。 谢宁不开心的样子,让庄延心情也变差了几分,他安慰道:“要不我给你做一顿?” 谢宁对庄延的手艺惦记很久了,上次吃的那晚酸辣热汤面回味无穷,令他至今还记得那味道,现在听庄延这么说,眼睛一亮:“真的吗?” 冲着他这个惊喜的模样,庄延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然是真的,我总不能每天到你这白吃白喝吧。” 谢宁想,其实也不是白吃白喝,庄延回报了他不少东西,别的不说,下午的糕点还是他付的钱。 “你在外忙了一天。”谢宁有点不好意思,“再让你做饭,我过意不去。” 庄延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眯起眼:“那你给我点报酬就行。” 谢宁大方地道:“什么报酬?只要我能做到……” 庄延性格里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只要你能做到就随便我提?” 这话听着耳熟,谢宁回忆了一下,似乎以前庄延也用这句话调戏过他。 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谢宁脸上的热度又高了一点,还好他站得地方比较暗,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和庄延相处这么长时间,谢宁也不是没有进步,至少面对他调戏的话,谢宁已经能做到不为所动。 “你提。”他不动声色地说,“只要我能做到。” 庄延怔了一下,眉毛微微挑起:“这么大方啊。” 谢宁心里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庄延的目光突然变了,视线如有实质般从他的脸上扫过,从额头往下,滑过眼睛、鼻子,最后落在他的双唇上。 谢宁的唇饱满红润,唇形姣好,说话时一开一合,不开口时就像两片初春时的樱花花瓣。 看上去软软绵绵的,让人特别想亲一口。 庄延靠近一步,伸手往他脸上摸去,低声道:“我要是让你……” 谢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料正被庄延抵在墙上。 “……亲我一下怎么样?” 谢宁愣了几秒,脸突然更红了。 他侧过头避开庄延的手,强行镇定道:“别开我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庄延低笑了一声,微微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要不我亲你一下也行。” 谢宁:“……” 庄延却还不想放过他,舔了舔唇角,说:“怎么样,兔子先生,亲一下换一顿饭,是不是很合算。” 谢宁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厉害。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庄延的呼吸,炙热绵长,落在耳畔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按在墙上撩,谢宁感受到了一阵迷茫和无措感。 “我……”他口不择言道,“我以前也给你做了好几顿饭啊。” 庄延装作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我该亲你好几下吗?” 谢宁连忙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延不肯放过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你……”谢宁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你”了大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最后他放软了声音,求饶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谢宁小时候随父亲一起住在南方,说话不自觉染上了南方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像是一块甜美的棉花糖。 更想咬一口了。 庄延嘴角笑意更深,这会他逗得心满意足,手不容拒绝地扳着谢宁的脸,大拇指在他唇上狠狠地压了一下。 他的手冰冷,压在唇上清清凉凉的,竟说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 庄延却只觉得手指的触觉柔软湿滑,一时心情大好:“算了,先欠着吧,这个就当是利息。” 他说完,收回手,拇指又在自己唇上按了一下。 谢宁的脸热得就像要烧起来似的,虽然庄延没有真的吻上去,可是…… 这个动作和吻了又有什么区别! 庄延的目光盯着他的耳尖,后退一步,拉开了和谢宁的距离,让谢宁得以喘息。 时机还不够成熟。 谢宁看起来对感情懵懂得很,被逗两下还在容忍的范围里。 可他要真亲下去了,谢宁保证要翻脸。 太急了会把人吓走。 他可以等。 “今天先放过你。”庄延笑着说,“下次可没这么容易。” 谢宁红着脸,小声说:“我反悔了,我不要吃你做的饭了。” 庄延挑眉:“你还想退货吗,不好意思,晚了,我这里不接受退货。” 谢宁:“你这是强买强卖。” 庄延:“对,我就强买强卖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宁,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说不定他还非常期待谢宁把他怎么样了。 谢宁:“……” 强买强卖的蓝鲸先生这次还是没能卖成功,他心情颇好地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一开,发现里面只有零星的食材,根本不够做一顿饭。 谢宁这才想起来:“我本来打算今天出门的时候顺便买菜的。” “然后呢?”庄延问。 谢宁缩了缩脖子:“然后我就忘了。” “算了。”庄延关上冰箱的门,说,“今天我们去外面吃。” 冬天的夜色总是黑得比较早,两人出门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冷风嗖嗖地吹着,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让人非常不适应。 谢宁没有驾驶证,车库里有车也开不了,只能坐庄延的车。 他本想坐后面,结果庄延直接帮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谢宁犹豫几秒,这会儿却不敢再招惹庄延,乖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安全带。”庄延适可而止,没再逗他,等谢宁坐稳了才启动车子。 车内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庄延随口问道:“你下午在忙什么呢,买菜忘了,做饭也忘了。” 谢宁愣了一下,说:“……在画画。” 这是实话,而且他画起画来如入无人之境,什么都打扰不了他。 庄延没怀疑:“在画什么,这么认真?” 谢宁没回答,沉默了几秒。 庄延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他们原画这一行接稿时估计有保密协议,不能随便把内容透露给别人:“不方便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不是。”谢宁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画了只蓝鲸。” 庄延一怔,随即嘴角微微勾起:“蓝鲸?” 谢宁:“对,是真的蓝鲸。”不是你。 庄延笑了:“难道还有假的蓝鲸不成。” 谢宁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 他实在是怕了庄延随时随地都能调戏他的性子。 “你好好开车。”他坐直了身体,“开车的时候不准说话。” 庄延似是轻笑一声,语气宠溺:“好,听你的。” 过了会,庄延又问:“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画的蓝鲸?” 谢宁:“……等吃完饭回家吧。” “好。” 画了只蓝鲸…… 庄延握着方向盘,脸上笑意更深。 兔子先生撩人的本领,也不输给他呀。 还是那种撩而不自知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撩到了。 繁华的大城市,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 庄延非常听话地没有开口,车内恢复了安静,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谢宁出了会神,忍不住弯过头去看庄延。 庄延的侧脸似乎比他的正面更加立体,眼睫毛不算密集,却长长的,像是能接住雪花,双眸明亮,眼角微微挑起,带着股睥睨的味道,往下看,鼻子高挺好看,然后是薄薄的嘴唇…… 谢宁下意识想起之前那个间接的接吻,猛地回过头。 等心跳缓下来了,谢宁又不着痕迹地偷看了庄延几眼。 侧脸也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怕被庄延发现,谢宁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又转头去看车窗外的高楼大厦。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两边的景色,怎么越看越眼熟…… “我们去哪吃饭?”谢宁忍不住问道。 庄延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谢宁再一看这条路,更眼熟了。 等到目的地,他忍不住问道:“这里是……X大?” 庄延找了个地方停好车,笑道:“对,是我的母校。” 这么巧。 谢宁诧异,X大也是他的母校。 可他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庄延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大家都喜欢现在的文名,那就听大家的,不改了! 今天被撩的宁宁也是那么可爱呢~ 第十四章 叫声学长 庄延这人要求高,普通的饭店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反而被他嫌弃得不行。 之前聊天时,谢宁就听他吐槽过好几家饭店有名无实,价格高,味道却不怎么样。 谢宁有时候也奇怪这人为什么能坚持每天吃他做的饭,明明他的厨艺怎么都称不上好。 上车时,谢宁还以为庄延会带他去什么高档的餐厅,没想到直接被带到了他的母校。 马路上有不少学生走过,谢宁这一身穿得正好,融入其中丝毫不显突兀,倒是庄延看起来就像是社会人士,收到了不少打量的眼神。 庄延带着谢宁在X大附近的街上拐了几下,最后看着眼前陌生的店面,皱眉:“怎么不在这?我应该没记错路啊。” 谢宁问:“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聚缘楼’?” 庄延疑惑:“……对,你也知道‘聚缘楼’?” 谢宁指了指陌生的店面,说:“你没走错,不过‘聚缘楼’几年前就关门了,店面早就转让给了别人。” 聚缘楼是X大附近少有的高档餐厅,虽然环境极好,但价格之高,别说学生党了,就是工作党都未必消受得起,班级聚会什么的也不会选在这里。 所以聚缘楼一度被称为只有土豪才消费得起的地方。看起来庄延就是土豪之一。 谢宁毕业那年,聚缘楼终于支撑不下去,关门大吉了。 庄延愣了下,又问:“你怎么知道?” 谢宁说:“因为我也是X大毕业的,聚缘楼关门那年我刚好毕业。” “我们居然是校友?”庄延挑眉,“这也太巧了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好像认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说这句话。” 谢宁跟着点了点头。两人交流片刻,才发现庄延比他大2届,是编导系的,而谢宁是美术系的。 庄延嘴角挑起:“这么说,我是你的学长了?” 还真是。谢宁想。 他就知道庄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果然庄延下一句话就是:“来,小学弟,叫一声学长听听。” “……” 谢宁无语片刻,乖巧地道:“学长。” 不就是叫声学长吗,又不是叫老公。 谢宁向来不在意这些,这会儿叫得毫无压力。 听着他软绵的声音和乖巧的模样,庄延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喉咙不由地滚了滚。 这也……太乖了吧。 说叫就叫,要是让他喊别的称呼呢? 要是……再提些过分的要求呢? 小白兔会不会也乖乖地应了? 庄延突然后悔之前没真的吻下去。 说不定……说不定谢宁就接受了呢!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在学校从来没见过你?” 庄延却说:“正常,我大三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 这样啊,谢宁恍然。 庄延却看着他,笑了:“我要是不出国,说不定我们大学就认识了。” 谢宁:“那也未必,大学这么多人呢。” 庄延挑眉:“你长得这么好看,在大学肯定是风云人物,我听说之后一定会见上一见。” 谢宁大学时确实称得上风云人物,因为长得太过出色,连走在路上都被人拦着告白过。 他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说:“这话该送给你吧,你长得这么帅,在学校肯定也赫赫有名。” 孰料庄延点了点头,理所应当地道:“那是当然。” 谢宁:“……” 他忘了,这人不仅挑剔,还非常自信。 聚缘楼倒闭了,再去别的地方又嫌远,两人折腾一天都觉得累。 谢宁突然抓过庄延的手,说:“既然来了这里,我带你去一家店吧?” 庄延一愣,没回答他,反而低头看着手臂被谢宁抓着的地方。 有点暖,又有点痒。感触特别棒。 庄延手腕轻轻一晃,反手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 谢宁浑然不觉,弯起了眼睛,说:“跟我走。” 庄延没说话,唇角却微微挑起,任由自己被他拉着往前走。 两人停在一家砂锅店前。 砂锅店不大,装修简洁干净,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排桌子,可能生意比较火爆,门外也多摆了几张桌椅。 正好是晚课时间,砂锅店里的学生并不多,谢宁拉着庄延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家店的砂锅很好吃!”谢宁介绍道,“底料是老板特制的,别的地方都吃不到。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以庄延的标准,这家店属于他打死都不会进来的类型,店面太小,没有隔开的包厢,桌上连张桌布都没有,上一个客人吃完拿布一抹就完事,看着就不够卫生。 可这会看着谢宁灼热的目光,他拒绝的话愣是没能说出口:“……好。” 老板应该认识谢宁,看了好半天,才笑道:“你好像有好几年没来了。” 谢宁点了点头:“毕业后就没来过了,你还记得我呢?” 老板说:“我记忆力好,你是常客,长得也好看,你每次一来,我这店都能多不少客人。” 谢宁被夸得有点脸红,转移话题道:“来两碗砂锅。” “诶。”老板应了一声,往厨房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说,“忘了和你说,我们这砂锅涨价了,以前十二块一碗,现在十五块一碗。” 谢宁:“哦,知道了。” 老板念叨:“我这也是没办法,现在物价涨得飞快。” 谢宁附和地应了两声,老板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庄延一直听两人聊着,这会儿问道:“你和这儿的老板认识?” 谢宁说:“我经常来吃,就认识了。” “看出来了。” 有个小男孩停在他们的桌子旁,好奇地张望过来。 对上庄延的目光,小男孩像是吓了一跳,又“噔噔噔”地跑开了。 “……” 庄延心道:我有这么吓人吗?明明长得挺帅的来着。 “这是老板家的儿子。”谢宁解释,“我记得这家店刚开业时,老板娘还怀着孕,这会……” 庄延估摸了下小男孩的年龄:“差不多该上小学了?” 谢宁点头:“对,都好几年了。” 因是常客,两人的砂锅上得飞快。 十五块一碗的砂锅,可能是庄延这一生吃过最便宜的晚饭。 他向来看不上这种街边小店的食物,可是一抬头,看谢宁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又觉得这砂锅似乎也是人间美味。 有时候,好吃与否,不在于你吃的东西,而在于陪你吃的那个人。 庄延这么想着,慢慢地吃完了这碗砂锅。 “味道怎么样?”谢宁问。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庄延居然觉得味道不错。 他笑了笑,答道:“很好吃。” 谢宁这才松了口气,他带人来了之后才觉得忐忑,怕庄延不习惯吃这些。 他抬起头,看庄延一身天价的衣着,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却一本正经地坐着吃砂锅,忍不住笑了。 “是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 庄延无奈地笑了笑,又说:“我以前也不觉得,你是这么接地气的人。” 谢宁勾起唇角:“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庄延放下筷子,盯着他说:“那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 谢宁一愣。 这话问得太有深意,跟告白似的,谢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沉默几秒,他转移话题道:“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庄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没有逼他,慢悠悠地跟着他出了店门。 走了两步,庄延主动伸手,拉住了谢宁的手。 谢宁身体一僵,手指不自然地挣扎了两下,被庄延死死地扣住。 “放开我。”谢宁小声地说。 庄延反倒握得更紧了,还晃了晃:“不放。” 谢宁:“你……”怎么这么流氓! 庄延又道:“人太多,我怕放开了就找不到你了。” 胡说! 这条路明明就没多少人! 谢宁又急又气,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不像是反感,更像是……羞涩。 谢宁耳朵又热了起来,连挣扎的幅度都小了很多。 庄延感受到了他的妥协,接着说:“而且这样比较暖和。” 明明放口袋里更暖和! 谢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只觉得手心像是燃着一把火,烫得整个人都跟着烧起来。 他红着耳尖挪开了视线,却不再挣扎了。 好吧,确实挺……暖和的。 庄延这下满意了,也不急着回去,一边牵着谢宁,一边和他聊自己的大学趣事。 “我大学的时候挺浑的,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有次老师要求交团体作业,我嫌弃别人拖我后腿,自己一个人做完交了上去,结果拿了0分。” “老师说我署名只有一个人,内容写得再好都不是团体作业,气得我和老师大吵了一架。” 谢宁问:“吵过了吗?” 庄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吵是吵过了,可他掌管着我那门课的学分,我那时候已经在准备出国,有绩点要求,不能挂科。” “那你妥协了?” 庄延笑了笑:“后来我找了几个同学一起做团体作业,我负责内容,他们负责最后签个名字。” 谢宁失笑出声:“这也行?” 庄延挑眉:“老师也拿我没办法,不过我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在同学里头特别受欢迎——全是想和我一起做团体作业的。” 也是,这样一个让你什么都不用干的大腿,谁都想抱上一抱。 “我出国的时候,好多同学都哭了。”庄延接着说,“饯别宴上大家那叫一个伤感,我还以为他们是舍不得我,结果一问……” 谢宁:“全是在哭他们以后又要自己做团体作业了?” 庄延不满地道:“怎么能说全部呢,还是有真舍不得我的。” 谢宁:“那是多少?” 庄延沉默几秒:“大部分吧。” 谢宁笑出声来。 庄延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道:“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谢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庄延说:“你今天不是心情不好吗?” 谢宁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 庄延很想伸手揉一揉他的脸,但忍住了:“看出来了。” 谢宁又问:“什么时候?” “回家的时候。”庄延说,“下午遇到你,心情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就不开心了。” 谢宁愣了一下。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从接到夏皖的电话开始,他确实……心不在焉的。 谢宁的眸光闪了闪。 庄延停下脚步,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宁垂眸:“没什么。” 庄延没有多问,只是道:“总归是些不愉快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谢宁看向一边,突然问他:“你今天,是在帮我忘掉那些不愉快吗?” 那些调戏的话,似是而非的亲吻,陪他吃廉价的晚饭,牵着不放开的手……都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吗? “对。”庄延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看,我不是让你笑出来了?” 谢宁没说话。 庄延的手顺势抚上他的脸:“以后,你心里只要记得我就行,不用记得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 谢宁的脸在他手心蹭了蹭。 突然觉得更温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治愈系的庄延! 第十五章 父子谈心 庄延换了个微信头像。 新的头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蓝鲸,点开放大了看,蓝鲸活灵活现的,连溅起的水花都灵动得令人惊叹。 拥有新头像的庄延在群里非常活跃,不仅冒泡的次数大大增加,别人和他聊天时也不再爱搭不搭的。 就是聊个两句,就喜欢问别人他新头像怎么样,好不好看,合适不合适。 不仅群聊里问,还要追着你私聊问。 大家都觉得他最近又犯病了。 好友A:庄延最近咋了?换了个新头像把脑子也给换了? 好友B:他终于纡尊降贵愿意私聊回我了,结果是来秀新头像的。 好友C:见过秀钱的、秀娃的、秀恩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秀头像的。 好友D:不过说实话,他那新头像还挺好看的。 …… 齐锐作为他的发小,首当其冲地受到了他的骚扰。 庄延:在? 庄延:在不? 庄延:没死就吱个声。 齐锐:? 齐锐:刚开完会,怎么了? 庄延:兄弟,我这新头像怎么样? 齐锐:不错。你从哪盗图来的? 庄延:滚你妈的,这是别人送我的! 齐锐:啥? 庄延:别人亲手画给我的!独一无二!你在网上怎么搜都搜不到! 齐锐:……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庄延:你们这种没人给画头像的人不懂我的心情。 齐锐:??? 齐锐:别说是头像,我撒把钱下去,有的是人愿意给我画。 庄延:庸俗。 庄延:有些东西是你花钱也买不到的。 齐锐:…… 齐锐:我觉得,我现在都还没把你拉黑,说明我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看得很重。 齐锐肯定是嫉妒他。 庄延哼了一声,没再骚扰齐锐,转头戳开另一个好友的私聊,继续他的秀头像大业。 过了一会儿,庄延又烦恼起来。 谢宁送了这幅蓝鲸给他,他要送谢宁什么回礼呢? 那两瓶红酒? 陈姨的孙子差不多要出院了,庄延没了去谢宁家蹭吃蹭喝的借口。 一直让谢宁下厨,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还没亲自给谢宁洗手作羹汤,本想约他周末来家里吃饭,顺便把那两瓶红酒送出去。 却被谢宁拒绝了。 谢宁周末要回大院,去看谢老爷子。 大院是谢老爷子这一代人养老的地方,周围几家都是退休的大人物,环境幽静,道路两旁安排着岗哨,每家门口都有保安执勤。 昨晚开始雪就下得纷纷扬扬,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倒是引得不少孩子出来踩雪。 谢宁让吴树接他过来,刚到门口,另一辆车前后脚地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对夫妻,保养极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看到谢宁,女人眼睛一亮,迎了上来:“宁宁,你也刚到呀。” 谢宁看了眼她提着的大包小包:“妈。”又朝旁边的男人点头,“爸。” 谢敬比夏皖稳重,但看到儿子,脸上也抑制不住笑容,勉强板着脸说:“早知道就该我们来接你,怎么好麻烦小吴跑这一趟。” 吴树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老爷子特意催着我去接小少爷,要不跑这一趟,我回来就该挨骂了。” 夏皖想去拉谢宁的手,看着谢宁冷淡的神情,又开始犹豫:“宁宁……” 谢宁应了一声。 夏皖立刻开心起来:“你又瘦了。我就说一个人在外面会照顾不好自己,回家我给你炖点汤补补。” 谢宁平静地说:“不用,我在外面住得挺好的。” 夏皖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立在一旁,手不由自主地搓了搓。 谢敬出来打圆场:“站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爸在里面估计等得着急,外面雪也下大了,我们先进去。” 谢宁没吱声,跟着谢敬和夏皖进了门。 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大伯谢尊一家子来得早,等谢宁他们到了,管家钟叔就吩咐厨房开始上菜。 谢老爷子高居主座,硬是把谢宁拉到他右手边的位置,为了不厚此薄彼,又把另一个孙子谢安安排到左边。 老人家想要孙子承欢膝下也是常理,其他人没什么意见,纷纷入席坐下。 谢家有在饭桌上不谈公事的规矩,所以这会聊得都是生活琐事。 长辈们最关心的自然是子孙的婚事,逢年过节,不催个婚仿佛就对不起这大好年华似的。 还好谢宁年纪小,上头还有堂哥谢安顶着。 “安安啊。”谢老爷子拍了拍谢安的手,叫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有女朋友没有啊?” 谢安硬着头皮说:“我还不急。” 谢老爷子皱眉:“怎么能不急,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是不急着结婚,也该找女朋友,先定下来。我和你奶奶可是大学就私定终身了,一毕业她就嫁给了我,可惜她走得早,宁宁出生她都没看到。” 提起谢宁的奶奶,谢老爷子就伤感起来,谢尊和谢敬忙安慰他:“爸……” 谢老爷子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就希望能看到你和宁宁结婚生子的一天。” 谢家家风清正,思想开明,不把子孙的另一半当成联姻的对象,两个儿子都是自由恋爱,同性婚姻合法后,谢老爷子也接受了谢宁异于常人的性向。 “哦对,我糊涂了,宁宁喜欢男人,这生子的重任怕是要交到你这个堂兄的肩膀上了。” 夏皖的神色僵硬了一瞬,似乎很不乐意提到这个话题。 谢老爷子眯了眯眼:“宁宁我记得有男朋友了,叫徐……徐什么的?”他转头看向钟叔。 钟叔应和道:“徐清。” “对,徐清。”谢老爷子点点头,“徐家那小子是吧。” 谢宁垂眸:“我们已经分了。” “分了?”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谢宁点点头。 谢老爷子愣了一下,才说:“分了……就分了吧,徐家那小子听说在外面也爱胡闹,看着就和你不是一路人。” 夏皖跟着说:“分了好,分了好,你们早该分了。” 她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谢安怕谢老爷子又催婚催到他头上,抓着谢宁好奇地问道:“怎么分的?” 谢宁不想多说,含糊道:“不合适,就分了。” 夏皖赞同地点点头:“分得好,要我说你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正好,妈过两天介绍几个女孩儿给你,都是……” 谢老爷子还只是催婚,夏皖这连相亲都安排上了。 “妈。”谢宁打断他,冷声道,“我喜欢男人。” 夏皖的面色跟着冷了下来:“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别的不说,连个孩子都不能有,你只是一时糊涂。” 谢宁脾气随和,若是别的人,别的事,也就笑笑过去了,不会与他人争辩。 唯独在性向这事上,他一向固执得可怕。 谢宁嘲讽地笑了笑:“这是天生的,改不了。您说再多,我还是喜欢男人。” 夏皖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夏皖!”谢敬厉声大喝,夏皖这才想起他们在家宴上,不能在谢老爷子面前闹起来。 谢老爷子沉着脸,轻轻叹了口气。 谢安连忙打圆场:“夏阿姨,这就是你不够开明,同性婚姻都合法多少年了,你不能用老眼光看这些,社会都在进步,我们的思想也要进步。” 夏皖动了动嘴唇,到底顾忌着谢老爷子在场,没再开口。 正好有新的菜端上来,谢尊起身给谢老爷子夹了一筷子,把这个话题错开过去。 谢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吃完饭就让钟叔扶着回房去休息。 谢宁被谢敬叫去阳台谈心。 “你妈……”谢敬斟酌着语句,“你也别怪她,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病。” 谢宁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谢敬放缓了声音:“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刚出生那会,你妈抱着你都舍不得松开,平时连保姆都不怎么用,非要亲手照顾你。” 这些剖心的话,如果第一次听,谢宁或许还能动容,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反反复复地听谢敬念叨,内心早已毫无波动。 “我和她都有一个共识,不求你有大出息,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过这一辈子。”谢敬接着说。 谢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是吗?” 谢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可她是真的爱你,同性恋这条路太苦了,多少异性夫妻最后也免不了走到离婚的地步,同性婚姻没有孩子做润滑剂,多年磋磨,能好好在一起的又有多少,即使同性婚姻合法化,社会对同性恋依旧带有异样的目光,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多少真和同性结婚的。” “我相信她是爱我的。”谢宁低声道,“可是……我宁可她不爱我。” 谢敬猛地抬头:“你……” 谢宁讽刺道:“她希望我怎么做?听她的话,不去喜欢男人,和随便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不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谢敬皱起了眉。 “我做不到。”谢宁勾起唇角,“我不可能变成她心目中的正常人。” “宁宁……” 谢敬还想再说什么,被谢宁打断了:“爸,每次谈话你就这么来回几句,我都听腻了。” “我知道,你在我和妈之间很为难。”他说,“可是我让步不了。” “如果她真的接受不了的话,就让她……” “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谢敬骇然:“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谢宁淡淡地看着他。 谢敬深吸口气,沉声道:“收回去!这话不准你再提!” 谢宁侧过头,看向阳台外白茫茫的花园。 神情倔强。 谢敬最终轻叹一声,揉了揉谢宁的头发。 从这个儿子坚定地在们面前出柜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从分岔路口,走得越来越远。 谢敬过了一会就从阳台离开,谢宁心情低落地盯着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树木,积雪哗哗地从树枝上落下来,像是飘在空中的柳絮。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来自陌生人的伤害,只是皮肉伤,亲近之人的伤害,才更叫人通彻心扉,难以释怀。 直到被吴树送回家,他的心情都没能好起来。 一路上,他沉默着没说话,吴树见他神情闷闷的,也不敢打扰他沉思。 下车时,谢宁突然一愣。 别墅门口,铁栏杆的大门前,一个用雪堆成的兔子立在那,兔子大概有一米高,树枝做成的双手张开,像是在迎接他的归来。 见过用雪堆雪人的,第一次见用雪堆雪兔子的。 雪兔子旁边,庄延裹着围巾,双手抄在口袋里,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回来了,我可等得这个兔子都快化了。”庄延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积雪。 他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庄延挑了挑眉:“喜欢吗,兔子先生?” 谢宁的心猛地跳动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有小天使叫庄延庄庄,突然觉得这个昵称特别可爱! 今天是个有点沙雕的庄庄! 庄庄:你们看,这是宁宁特意给我画的头像,你们羡慕不来的! 第十六章 一只雪兔 庄延没穿正装,套了一件休闲的毛衣,脖子处露出里头衬衫的领子,看着恣意洒脱,赏心悦目。 有些人的帅,是毫无死角的帅,无论是西装革履,还是一身毛衣衬衫,都抵挡不住那种成熟的男性气质。 他笑起来时,唇角轻轻勾起,眉目柔和了几分,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用网上那些追星少女的话说就是,笑得整个人都酥了。 谢宁的目光从那张夺目的脸上移开,盯着庄延肩头的雪花看了一会:“你、你怎么在这?” “给你堆个雪人、不、雪兔子呀。”庄延耸耸肩,“怎么样,大画家,能入你的眼不?” 也不知庄延堆这个雪兔子花了多久,手是折了两根树枝插在上头,鼻子用了一根胡萝卜,然后不知从哪找来两根绿色长叶子充当耳朵,尾端下垂,像是耷拉着。 颜色丰富,创意十足,说不上精致漂亮,倒是挺喜感的。 但谢宁不知怎地,就是被这只充满喜感的雪兔子感动了。 他眨了眨眼:“很喜欢。” 然后吸吸鼻子:“谢谢。” 庄延轻笑一声:“感动得要哭了?” 谢宁低声道:“没哭。” 庄延挑眉,把谢宁往身边一拉:“眼角都红成这样了,还跟我嘴硬。” 怎么会? 谢宁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眼角,摸了一会却感觉不出来。 倒是庄延被他这个动作给逗笑了。 谢宁继续嘴硬道:“这是冻红的。” “行。”庄延一脸愉悦,“你说是冻红的,那就是冻红的。” 谢宁这会儿已经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他看着庄延,说:“你又诓我呢?其实我眼角根本没红对不对?” 庄延乐不可支:“终于反应过来了?” 谢宁鼓着腮帮子瞪他。 庄延叹了口气:“眼角是没红,可你下车时那表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谢宁微微一愣。 庄延轻声道:“怎么前两天刚哄好,现在又不开心了?” 谢宁摇了摇头:“没不开心。” 庄延嗤笑一声,像是在笑他还嘴硬不肯说实话。 他把手搭在谢宁的肩膀上,见谢宁没有什么抵触的动作,揽了揽:“说吧,谁又让我的兔子先生难过了?” 庄延靠得太近了,像是要抱他,却偏偏保持着一点点距离。 进一步,就能跌进他的怀里。 退一步,那点暧昧就荡然无存。 他今天没有喷香水,身上的味道十分干净,有如积雪般的清爽。 谢宁嗅着那味道,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连那句“我的兔子先生”都忘了反驳,只睁大双眼,茫然地盯着庄延。 谢宁性格冷淡内敛,不爱与人交流,和家里人不甚亲近,前男友形同虚设,也只有严溪这么一个好友。 严溪性子大大咧咧的,脾气暴躁,有时候并不能看出谢宁的情绪变化。 庄延是第一个,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并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的人。 这样的感觉太陌生,谢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几秒后,谢宁伸手,扯住了庄延的衣角:“蓝鲸先生。” 庄延低声道:“嗯?” 谢宁把头搭在他颈窝上,跌进了他的怀里:“让我抱一会。”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我就在这里,不会跑,你想抱多久都行。” 谢宁闭上眼睛,在这个大雪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谢宁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从庄延怀里退出来,眼神移向一旁。 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庄延这会心情好得不得了,含笑看着谢宁:“不再多抱一会?” 谢宁的耳朵非常不争气地全红了,他摇了摇头:“不、不了。” 雪兔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谢宁这会才发现它的眼睛是两个石子,黑黝黝的,竟给他一种黑宝石的错觉。 庄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摸了摸下巴:“这兔子和你还挺像的。” 谢宁睁大了眼睛:“哪里像?” 庄延一本正经地作沉思状:“都这么白,这么可爱,这么引人瞩目,哦对了,你不开心的样子,也和它一样耷拉着耳朵。” 谢宁飞快地横了他一眼:“我哪有!” 庄延继续说:“瞪人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谢宁连看都不敢看庄延了,庄延却还不肯放过他。 “不过有一点不太像……”庄延拖长了声音,“你害羞的时候比它好看多了。” “……” 谢宁……谢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延盯着他瞧了一会,心底荡漾起来,像是有一瓶水在慢悠悠地晃着。 谢宁这样子,太乖巧,也太纯情。 他忍不住想抽根烟,把心底禽兽的想法抑制下去。 “外面太冷了。”谢宁顾左右而言他,“还下着雪,我们进去说。” 庄延一哂:“是挺冷的。” 说着他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给雪兔子围上:“兔子先生不能跟我们进去,怕是要冻坏了。” 谢宁:“……” 神经病啊。 他心底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自己却也像被围了条围巾似的,暖洋洋的。 庄延迈开步子正要走,却被谢宁拉住了:“等等。” “怎么了?”庄延回头看他。 谢宁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庄延的肩膀,把上面的积雪掸掉,又踮起脚去够他头顶的雪:“你在外面待了多久,身上全是雪,远远看着跟个雪人似的。” 庄延微笑:“是待了挺久的,雪兔子可不好堆,这些都是我一点点堆出来的,完全没让人帮忙。” 谢宁:“你堆个兔子干嘛?” 庄延伸手去拉他,谢宁的手被冰凉的触觉冻得一个激灵,这次却没挣扎。 庄延唇角微微上扬:“你不是给我画了个蓝鲸吗?我就想回报你一只兔子。” 谢宁“啊”了一声:“那个……只是随手画的。” 庄延毫不在意:“我这也是随手堆的。” 两人说着就进了屋。 谢宁开完灯第一时间低头去看庄延的手。 果然那双手因为抓了太多雪,这会儿冻得通红。 庄延这才丢下偶像包袱,啧了一声:“冻死我了。” 谢宁心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噔噔噔地跑进厨房给他倒了杯热牛奶。 即使庄延不爱喝牛奶,好歹也能暖手。 谢宁完全没意识到,庄延已经没理由来蹭饭了,却照样“登堂入室”,进了他家的大门。 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从谢老爷子那回来时的低落心情荡然无存,看着靠坐在沙发上的庄延,却又手足无措起来。 要是庄延又问他为什么不开心怎么办? 谢宁抿了抿唇。 庄延把他的窘迫看在眼底,十分体贴地说:“你不用管我,平时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在这暖个手。” 谢宁犹豫了一下,问:“你……要不要看我画画?” 庄延挑了挑眉:“你要画画?” “嗯。”谢宁应了一声,踌躇道,“之前答应你的,《独白》的场景画,我还没画完。” 庄延像是才想起来这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谢宁脸上的热度褪得差不多了,看着庄延的眼睛闪亮闪亮:“主角被赶出剧院的那一幕,在电影里非常经典,我怕自己画不好。” 庄延揉了揉他的头,笑道:“XN老师这么厉害,怎么会画不好。” 谢宁往常被人夸多了,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庄延这简单一句话,却让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约摸是庄延眼高于顶,评价什么都刻薄挑剔,所以听他夸人便愈发难得。 谢宁的画室庄延之前就去过,现在轻车熟路地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看谢宁画画。 在秋明湖岸边,谢宁是在写生,这次是用数位板画,所以作画的手法、风格完全不同。 草稿是早就打好的,庄延平时和剧组的美术组交流也多,这会欣赏起来毫无压力。 他看了一会,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转到谢宁的脸上。 谢宁画画时低着头,神情认真、专注,双眼仿佛蕴藏着万千星河,亮得灼人。 不知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是撩人。 庄延盯着谢宁看了半天,觉得自己又被撩到了。 谢宁怕他在旁边坐着无聊,一边画一边和他聊《独白》。 “这一幕在电影里用了一条长镜头,我想导演想强调的是真实。” 长镜头把湖边的情景拍得一清二楚,波光粼粼的湖泊,岸边被微风轻拂的树枝,从湖边走过的各色各样的行人…… 主角拖着断掉的腿,一瘸一拐地路过湖泊。 却没有人留意到这个落魄的戏剧演员。 庄延把手支在桌子上,选了个角度,托着下巴看谢宁:“《独白》的主角是个患有臆想症的戏剧演员,他总幻想自己是伟大的、万众瞩目的主角,但实际上,他每次只能扮演无人关注的小角色。” 谢宁和庄延的理解显然一致:“他分不清想象和现实,也分不清戏里和戏外。而且大多数的观众也没能分清,甚至很多人都没意识到,主角回忆的‘过去’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演过的戏剧,而非他真正的人生。” 和心意相通的人聊天就是这么愉快,你说上句,他马上能接下句。 庄延赞同了谢宁最开始的观点:“所以我……导演特意在这里采用长镜头,告诉观众,这个落魄的、无人关注的主角才是真实的。” 真实,是这一幕的关键。 画这一幕时,谢宁没有采用大胆的色彩搭配,也没有用灰黑的深色调。 前者太有戏剧和荒诞色彩,后者又太过模糊迷离。 谢宁用的是黄昏的色调。 是暖色调,却带着一股苍凉与孤寂。 与庄延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庄延垂眸,视线扫过整个画面,谢宁画场景时并没有照搬电影的画面,而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行改动。 每一个改动却像是改在了庄延的心尖上,让他恍然:是啊,我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 蓦地,他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要是邀请谢宁参与他新电影的美术设计,会不会一拍即合,碰撞出新的火花。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 谢宁是原画师,虽然之前画的是游戏原画,但……庄延相信他的天赋和实力。 更相信以他和自己的契合度,一定能画出自己想要的精髓。 至于谢宁在影视原画上缺少的经验和实践,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指点调教。 庄延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又天才又完美。 但,谢宁会答应嘛? 他好像不缺钱,也不是那种求名的画家。 庄延摸着下巴,思考着要怎么把谢宁诱拐走。 谢宁正巧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庄延的很多电影都非常有意思,而我特别喜欢他在电影里运用的画面,有时候无需台词,甚至无需人物,只用画面就能表达出他的想法。”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庄延愣了那么一瞬。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告诉过谢宁他就是庄延。 只是短短数面,两人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久而久之便忘了他们甚至还没有互通姓名。 不过这也不重要。 名字只是个称谓而已。庄延想。 而且能以第三者的角度听谢宁对他的评价,尤其是听谢宁对他的夸赞。 庄延感觉通体舒爽,整个人就像飘在了空中。 说起来……谢宁似乎一直都很喜欢他的电影。 如果以庄延的名义邀请,谢宁应该舍不得拒绝吧? 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忍不住喊了谢宁一声。 “怎么了?”谢宁已经低下头,拿起数位笔继续在板子上涂抹,他随意地应和着庄延,“是不是看得无聊?” 庄延摇头:“突然想起来,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说,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谢宁也不甚在意:“什么事?” 庄延不知为何,莫名紧张了起来:“其实,我就是……” 话还没落地,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打断了。 谢宁下意识地顺着铃声的方向看去,是庄延的手机。 来电显示,赵阳。 庄延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语气阴森,透露着他和谢宁二人世界被打扰的不爽。 “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最好祈祷自己是真的有重要事和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怕你们又误会要掉马了,最后多加了一段。 恭喜宁宁错过了扒庄庄马甲的机会X2 写这章的时候我也被庄庄给感动到了,他怎么能这——么暖啊!!! 第十七章 一条围巾 赵阳还真有重要事要说。 文新影视最终决定投资庄延的新电影,但提了个要求,希望由他们公司旗下的艺人盛时松担任男主角。 赵阳虽然是制片人,但庄延的电影,话语权永远是掌握在他这个导演手中的。 新电影剧本还没定下来,庄延自然不可能先选定男主角的演员——就算是投资商要求的也不行。 但和文新的合作也不能因此一拍两散,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是不是。 择日不如撞日,盛时松第二天要飞去国外参加一个时尚节,今晚就临时约了次会面。 赵阳在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你晚上不赴约,但今天情况特殊,你说什么都得来。文新这次愿意投资的不是小数目,我没有强求你答应他们的要求,但谈一谈总行吧?” 庄延心里闷着火:“我也不缺那点投资的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赵阳苦口婆心,“你在国内发展,能不和这些影视公司打交道吗?不管怎么说给个面子,人都愿意等你了。而且文新带来的不仅是资金,它旗下的演员、它拥有的院线渠道,还有最重要的,它在各大奖项背后的人脉,都是你现在花钱也买不到的。” 娱乐圈是个讲究资历和人脉的地方。 前期的准备工作、拍摄的进程、后期的宣发……都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 所以一部电影很少只有一个投资方,多方资本的参与,不仅可以规避风险,也能让电影更快进入国内市场,了解国内影视的运作规则。 庄延面无表情:“知道了,我又没说不来。” 赵阳松了口气,连忙把地址发了过去。 他还真怕庄延不给面子,毕竟他不是第一次气走投资商了。 挂了电话,庄延转头对谢宁说:“我有事,就先走了。” 谢宁搁下数位笔:“那我送你。” “不用。”庄延摆了摆手,“我车停在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你出去还要跟着我吹风。” 刚走到客厅,他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就听楼梯上传来谢宁的声音:“等等。” 庄延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谢宁一路小跑过来,呼吸微微急促,他手里拿着条藏青色的围巾,递给庄延:“这条围巾给你。” 庄延挑眉:“这是你的围巾?” 谢宁点了点头。 庄延一笑:“给的我?” 谢宁红着脸:“对,你的围巾不是给……外面的雪兔子了吗。” 庄延心中一动,故意逗他:“我想要你亲手给我围上。” 谢宁:“……” 庄延看着他:“怎么,不行吗?” 谢宁低头踌躇,手在围巾上绞了绞。 庄延看他被逗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一笑,正想说我开玩笑的。 就见谢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那……你低一低头。” 庄延一愣。 今天的谢宁,也太……乖巧听话了吧。 简直就是让他为所欲为,提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的样子。 庄延喉结滚了滚。 谢宁没注意,见他不动,以为他没听清,重复了一遍:“低一下头。” 庄延低头去看他,只觉心里头快要被谢宁给撩疯了。 偏偏赵阳和文新的投资商还等着,他什么都不能做。 谢宁给他围好围巾,送到门口:“路上小心。” 庄延笑了笑,出门了。 庄延走后,谢宁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干脆不画了。 他把画室的东西收拾好,洗漱完正准备入睡,又走到窗前,想去看大门口的雪兔子。 夜色深沉,别墅占地大,到大门口隔着一整个花园,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倒是一转头,床头柜上的兔子玩偶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谢宁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兔子玩偶放到了枕头边,安然入睡。 另一边。 裹着谢宁亲手给他围上的围巾,庄延一路上开车都跟飘在空中似的。 会面地点约在一家隐秘的高档会所,庄延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身上还是套着那一件毛衣,和谢宁给他的那条围巾倒是挺配的。 但这一身谈正事就不够庄重了,好在他是导演。 众人对导演的印象大多是特立独行,要么胡子拉碴,跟犀利哥似的,要么年过四十,挺着个大肚子。 这会儿一见庄延不输给明星的样貌和气质,大家心里吃了一惊,也没人计较他这一身休闲随意的装扮。 除了赵阳和文新的负责人,在座的还有盛时松和他的经纪人。 盛时松这个名字,庄延听说过。 庄延还没出国时,盛时松就已经成名,开始担任大荧幕的主演。 他出演的电影不说个个都火,至少票房都是不差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过气,作品一部接着一部,盛时松这三个字,就是票房的保证。 但他有个遗憾。 他从没拿到过影帝。 提名倒是被提了不少次,结果次次陪跑,就是没能摸一次最佳男主角的奖杯。 连黑粉都嘲他怕是命中注定没有当影帝的命。 “抱歉,来迟了。”庄延语气不带愧疚,在赵阳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隔着桌子观察盛时松。 盛时松不愧是能在新人辈出的娱乐圈里火了这么多年的人,丰神俊朗,五官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间带着明星特有的气质。 文新的负责人叫王从亮,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一头地中海发型,不知是不是工作太忙熬夜熬的。 庄延虽然刚回国,但声名在外——《独白》入围戛纳电影节的事,圈里都传遍了。 而且庄延身世不俗,背后有强力资本支撑着,文新有意投资,却也不敢摆金主爸爸的架子。 王从亮笑呵呵地招呼他:“不迟不迟,我们也没等多久。” 接着又把盛时松和他的经纪人陈广彬介绍给庄延。 寒暄两句,庄延直入正题:“你们公司的要求我听赵阳说了,既然大家都坐在这里,那我就不拐弯抹角——这个要求我不同意。” “别这么着急。”王从亮递了支烟递给庄延,“庄导既然来见我们,说明这事还有商讨的余地。” 庄延接过烟,却没点上,夹在手指之间转了转。 王从亮又说:“时松我给你也带来了,你不妨再多考虑一下。” 经纪人陈广彬笑道:“不是我自夸,时松的演技在他这个年龄层里是顶尖的,大多数角色都能驾驭,除了他,庄导未必能找到更好的演员。” 庄延似笑非笑地看了盛时松一眼:“我这新电影刚起步,剧本还在创作阶段,主角什么形象都没定,现在下定论太早。” 王从亮一笑:“剧本还没定不更方便了,有什么不适合的,想办法改改,不就适合了。” 庄延往沙发上一靠,声音却冰冷坚决:“不可能。我这剧本精雕细琢,绝不可能为了什么人说改就改。” 王从亮表情一僵。 他见过的导演多了,有为了拉投资卑躬屈膝的,也有恃才傲物和他大谈条件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庄延这种一点面子都不给,说拒绝就拒绝的。 盛时松这时突然开口:“我听说,庄导这部电影是民国背景?”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又是专门练过台词的演员,说起话来字正腔圆,语速不急不慢,听在耳中极为舒坦。 庄延点了点头:“对。” 盛时松轻笑一声:“庄导可能刚回国,对国内的时局还不了解,这民国背景的片子,最近审查得严,要过审可不容易。” “是吗?”庄延挑眉。 王从亮赶紧道:“对对对,最近上面抓得严,连抽烟的镜头都不让有,艺人身上的纹身、耳钉什么的全要打码,拍古装戏不能定在架空背景……民国时代背景特殊,怕是审查那一关就要卡好久。” 庄延玩味一笑:“那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换个背景?” “当然不是。”王从亮说,“只是难过审,又不是不让拍,而且审查那块……” 王从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托关系运作一下,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的,就差点明他们在文化局有关系了。 不过文新作为老牌影视公司,常年和文化局打交道,就是没有关系也能搭起关系。 庄延把烟搁在桌子上:“我拍的片子,过不过审都是次要的——就算不能上映,也能报名去参赛不是?” 他看向盛时松,意有所指:“这不也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你看中的不是我这片子能带来多少票房,能赚多少利润,你看中的是它能获奖。” 盛时松无奈一笑:“既然如此,庄导也该知道,我确实非常渴望这次机会,也会尽我所能去完成它。” 娱乐圈是个演员多、资源少的地方。 有实力的演员多如过江之鲫,好的导演却寥寥数几。 而有才华的的导演又不免在金钱和资本下低头,追求商业片的巨额利润。 像庄延这样不在乎票房扑不扑,只冲着奖项去的,屈指可数。 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不是谁都像庄延一样背后站着个庄氏集团,几千万不眨眼地投下去,就为了能听个声响。 庄延回国筹备的新电影,圈内很多人都虎视眈眈,文新也想借着投资的机会,分一口这个大蛋糕。 庄延对着盛时松笑笑:“我不是对你不满意,你确实是个不错的演员,演技出色,有实力,又肯吃苦,但你并不是无可代替的。” 盛时松神色微微一动。 庄延接着说:“我虽然刚回国,但也不是不懂行情。说实话,外面多的是演员排队等着我挑,我又不求你的票房保证,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只要能演出我想要的感觉,我也是愿意用他的。” 盛时松苦笑:“难道在庄导眼里,我还不如初出茅庐的新人?” 庄延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还是那句话,要我现在定主演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剧本完成,我才能知道,我想要的主角是怎样的。” 庄延坚决不肯让步,赵阳扮红脸劝了两句,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王从亮被他这脾气气得眼睛都红了,又不肯就这么放过这个大蛋糕。 最后还是盛时松叹了口气,道:“既然庄延这么坚持,我也不强求。” 陈广彬皱眉:“不如这样,我们退让一步,不求庄导一定要用时松,但……庄导选角色时,可否给他一个优先试镜权?” 庄延见他们愿意退一步,神情也暖和下来:“怎么说?” 陈广彬笑道:“就是让他第一个来试镜,如果他的表现达到庄导的要求,就给他这个机会,同时不再向其他人开放试镜。” 赵阳怕庄延不给面子,私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 文新都退让到这个地步,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再不同意就有点过分了。 庄延一笑,应下来:“没问题。” 赵阳悄悄松了口气。 庄延接着道:“若是试镜结果不满意,可别怪我不给你这个机会。” 盛时松自信道:“我相信自己的演技。” 庄延挑眉:“那我拭目以待。” 其它合作的部分,就由赵阳这个制片人负责,他站起身,朝王从亮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王从亮对着庄延摇了摇头,“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庄导的脾气。” 赵阳感同身受,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你以后会见识得更加深刻。” 唇枪舌战结束,屋子里的硝烟味散去。 盛时松要赶明天一早的飞机,众人也不废话,就此散场。 出门时,盛时松经过庄延,夸了一句:“庄导这条围巾还挺好看的,哪买的?” 冲着他这句话,庄延决定在试镜时多给他一次机会! “别人送的。”庄延说。 盛时松点了点,抬脚正想走,又见庄延非常自豪地昂起头说:“还是亲手给我围上的。” 盛时松:“???” 啥玩意? …… 和文新影视的合作达成共识,新电影开始步入正轨。 庄延连轴转了几天,等赵阳又来问他美术组的事,他才想起还没找谢宁坦白自己的身份。 同一时间,杨睿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你上次托我找的电影主美。”杨睿说,“我这确实有个合适的人选。” 庄延问:“谁?” 杨睿:“是我新收的一个学生,叫做谢宁。” 听到这个名字,庄延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刷一下庄庄的事业线,反正他的事业线未来也是宁宁的事业线。 娱乐圈、电影相关基本胡诌,经不起考究。 庄庄(炫耀脸):我有宁宁亲手给我围上的围巾,你们有吗! 第十八章 谢宁往事 谢宁。 这个名字庄延当然不陌生。 他刚回国那会,就被那群朋友各种科普八卦谢宁和徐清的事。 什么白月光替身渣男的,听得他烦躁。 庄延差点把他们都给拉黑了。 他对谢宁没什么了解,主要是烦徐清,又顺带迁怒到谢宁身上。 庄延大学时被徐清纠缠了两年,当面骂过,也找人打过,但没什么用,徐清还是跟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他。 庄延觉得这人除了一副皮囊外真是什么都没有。 那副皮囊还不是庄延喜欢的类型。 谢宁能和徐清这样的人交往四年……庄延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四年的时间都没能看清徐清那个傻逼,这个谢宁的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他又是杨睿推荐的人,没接触过就给人下结论不好。 庄延想了想,决定去找齐锐问问。 齐锐挺意外庄延突然的转性,以前他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齐锐:“上次你不还说对谢宁没有兴趣吗?” 庄延斜睨了他一眼:“突然又有兴趣了。” 齐锐:“成,你想问什么,他和徐清的爱恨情仇?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延问:“你知道谢宁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 齐锐一头雾水:“不是,你问这个干嘛,难道还要给他介绍工作啊?” 庄延:“你管我干嘛,说就是了。” 齐锐摸了摸下巴:“这我还真不知道。谢宁这人其实我不怎么了解,他好像不爱交际,和我们这些商圈子弟来往也不多。” 庄延皱起眉头,又问:“那他大学是学什么的,这你总知道吧?” “这我知道。”齐锐说,“他是美术系的,艺术分院的名人,哦对,他和你我还有徐清都是一个大学,X大的。” 美术系,那就不是同名,很有可能和杨睿推荐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X大的美术系,好像兔子先生也是这个专业。 不知道谢宁的水平和兔子先生相比怎么样。 “他的画你见过吗?水平怎么样?” 齐锐莫名其妙:“我和他又不认识,上哪去看他的画,不过听说他经常在绘画比赛里拿奖,水平应该还可以吧。” 庄延应了声,陷入沉思。 齐锐好奇:“怎么?你要找他画画?” 庄延对齐锐没什么好隐瞒的,把这事和盘托出。 “你说,杨睿推荐谢宁当你新电影的主美?”齐锐闻言却比他还上心。 庄延点头:“对,所以我想先找你问问。” 齐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觉得这事,你不能只看谢宁的绘画水平,那只是表面,你还要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庄延不懂他要说什么:“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齐锐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坐下:“徐清最近一直在找人打听谢宁的消息,你知道吗?” 庄延摇头:“不知道。” 齐锐接着八卦:“听说他是想找谢宁复合,不过谢宁好像躲着他,看起来没有复合的想法。” 庄延挑眉:“他这是终于认清徐清的真面目了?” “谁知道呢?”齐锐摊摊手,“对了,我记得徐清是不是也来找过你?” 庄延颔首:“我没见他。” 徐清是打着清风传媒的名号来找庄延合作的,也想在他的新电影上分一杯羹。 但庄延一点也没和他合作的想法。 徐清这人并没多少真才实学,连带庄延对清风传媒的评价也打了个折扣。 而比起文新这种老牌影视公司,清风传媒可提供的资源和人脉远远不如。 清风传媒旗下的艺人多是选秀出身,噱头搞得很足,流量明星不少,实力派演员却没几个,和庄延的电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齐锐唏嘘了一声:“你说徐清到底在想什么,一边想和谢宁复合,一边又开始缠着你,他还觉得自己能两全其美不成?” 庄延冷笑:“管他在想什么,别搭理就是。” 齐锐托腮:“我来给你捋一下你、谢宁和徐清的关系,他们现在分手了是吧。” 庄延:“这还是你和我说的。” 齐锐又说:“他和谢宁交往那四年可没少睡小明星,床上的人一天一个,都不带重样的,而且还从不掩饰,圈子里人尽皆知。” 庄延皱眉,虽然都在娱乐圈里混,他却完全瞧不上徐清这种行事作风。 “当初我们私底下都说,谢宁怕是爱惨了徐清,连头顶绿帽都能忍得下来。”齐锐感慨。 这哪是头顶绿帽,简直是头顶大草原,都能放马在那撒欢儿跑。 庄延可不觉得徐清是那匹野马,那也太抬举他了。 齐瑞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庄延又觉得哪里不对:“你刚不还说,谢宁不打算和徐清复合吗?难道他现在不爱了?” 齐锐神秘兮兮地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他们是怎么分手的,因为你——徐清的白月光回国了,而且他还把谢宁当成你的替身,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不能容忍的!谢宁能忍受庄延身体出轨,但他肯定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替身,所以才拒绝复合。” 庄延嗤笑一声。 “你现在就是横在谢宁心中的一根刺,你想想他要是真当了你新电影的主美,你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倒是其次,他多半是不乐意的吧。” 庄延:“我怎么就成刺了?我可是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感情上的事,哪里需要见面?要是你喜欢的人心中有个挥之不去的白月光,你能接受得了?” 庄延还真代入思考了一下。 要是兔子先生心里有个喜欢了好几年还念念不忘的人…… 庄延面无表情,心中磨牙。 不行,光是假设,庄延就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但他转念一想,不就是个白月光吗,他魅力无穷,肯定能把白月光在兔子先生心中的印象一点点抹去。 齐锐接着分析:“就算他不介意,你可别忘了徐清。以前他是一边去找谢宁,一边缠着你,等你和谢宁在一个剧组,他可轻松了,找上门来直接一网打尽。” 庄延说:“我的剧组一向禁止闲人打扰,他进不来。” 齐锐老神在在:“那可不一定,要是他借着谢宁的名义呢?你敢保证谢宁能狠下心不见他?” 庄延还真不敢保证。 “做个最坏的假设,要是徐清在剧组闹起来了……” 庄延一听就黑了脸:“他敢!” 齐锐一耸肩:“我就做个假设。” 但是回想徐清大学时缠着庄延的那股劲,这个假设成真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齐锐悠悠然道:“其实我还挺期待你们三个人见面的场景。” 庄延面无表情地踹他一脚:“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想找我八卦谢宁和徐清之间的爱恨情仇是吧。” 齐锐讷讷笑了一声:“还不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八卦。” “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庄延揉揉额头,“我一点也不想掺和进他们那点破事里。” 其实庄延本来就不看好谢宁,主要是他挑男友的眼光直接让庄延对他的审美表示怀疑。 庄延不觉得自己能和他撞出什么灵感的火花。 更何况他还有了兔子先生这个让他惊喜的选择。 只是谢宁毕竟是杨老先生推荐的人,直接回绝就太不给面子了。 齐锐对此表示震惊:“你居然还有给人面子的一天?” 庄延继续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当然是分人的,像你,就没必要给面子。” 齐锐:“……你这还搞差别待遇呢。” 庄延高冷地呵了一声,以示回应。 既然不能直接回绝,那就委婉地回绝。 庄延给杨睿回了个电话,问了两句谢宁的情况。 杨睿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他天赋高,基本功扎实,各种风格都能驾驭,我这么多学生里,他是我最满意的一个。” 这话出自杨睿之口,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庄延重新评价谢宁的实力,问:“那他以前做过什么项目吗?”他好做个参考。 杨睿摇头:“他就是缺点经验,没跟过组。” 庄延又是一愣:“他是新人?” 这不拒绝的借口就来了。 “刚入行。”杨睿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跟我说新人也行,只要经得起你的调.教,我这才敢把他推荐给你。” 这话庄延还真说过,他也不好吞回去。 但若真说调教新人,庄延还是更倾向于兔子先生,毕竟是和他心意相通的人,合作起来也会更愉快一些。 他又问:“那您和他说过这事吗?” 杨睿:“还没说,这不还在等你的意思嘛,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他介绍给你。” 庄延笑了笑:“要不你先问问他的意思?” 杨睿是老江湖,一听这口气就明白他不是很满意。 这也不意外。 庄延选人是出了名的挑,杨睿也听学生吐槽过,动不动就改图什么的还是小事,一言不合直接让推倒重画,说是不符合他心目中的要求。 属于那种绝对能上甲方吐槽平台的,他那学生甚至都考虑过匿名去投稿。 杨睿不清楚谢宁和庄延的事,只当庄延还看不上谢宁这个新人。 庄延又说:“他以前没跟过组,不一定知道里头有多辛苦,我的性子您多半也清楚,样样都臻于完美,剧本有要求,上山下乡都是常事。您提前和他招呼一声,说清楚是我的剧组,再听听他的意思呗。” 杨睿没想到他会解释,心里舒坦了点:“行,我会和他说清楚。” 庄延说这么一大堆,最主要的话也就一句,让谢宁知道要画的项目是他庄延的电影。 这样谢宁多半也会拒绝,省得他再纠结该怎么回绝杨睿。 挂了电话,齐锐朝他竖起大拇指:“可以啊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庄延挑眉:“那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不会讲。” 齐锐问:“那要是谢宁答应了,你怎么办?” “那就先见一面。”庄延毫不在意,“到时候拒绝的理由多得是,什么风格不合适,水平没达到我的要求……杨老先生的面子给足了就行,又不是非要用谢宁。” 齐锐:“高还是你高。” 庄延轻笑一声:“别贫了,我听说魏朗年前组了个局,让我一定要去?” 齐锐一听这话,打起精神来:“年前聚一聚是传统了,魏朗的面不能不给,你这次怎么都要露个脸,大不了喝两口酒就走呗。” “行。”庄延这次应得很爽快,“不过你要和他说清楚,我不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至少得是兰斋那个档次的。” 齐锐无奈:“知道你挑,他这次定的地方就是兰斋,求着你赏脸呢。” 庄大导演这才大手一挥,准了。 …… 同一时间,严溪难得抽了个空,把谢宁喊出来吃饭,边吃边聊,就聊到了魏朗身上。 谢宁听完严溪的话,诧异道:“你是说,魏朗组了个局,邀请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庄庄终于八卦到了宁宁和徐清的往事,可惜全是错的,怜爱脸。 这章的宁宁虽然只在结尾出场,但始终活在台词里! 第十九章 欢乐时光 年前组局是他们富二代圈里的惯例。 这些人一年到头在外面浪得没边,过年时还是得乖乖回家,在长辈面前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四处走亲访友。 所以年前这个局,有“今年最后的欢乐时光”的意思,一般会玩得比较疯。 谢宁最初去过一次,酒喝了不少,却没感受出什么欢乐,后来就不去了。 魏朗和他交情不深,被拒绝两年后也省了邀请的步骤,不知道今年怎么突然又请他了。 严溪也奇怪:“以前他们都是包下高档会所浪一晚,叫上几个女明星女网红,今年倒是大手笔,直接包了兰斋。” 兰斋是建在郊外的一家私人会所,周围环境高雅,会员制消费,据说老板背景不一般,属于有钱都不一定能进来的地方。 今天他们吃得是川菜,严溪吃辣能力一般,但谢宁喜欢,他就挑了这家餐厅,这会儿被辣得喘着气直吐舌头。 一边吐舌头还一边说:“魏朗这是要提前过年?兰斋都包下了,请的人还比往年多,城里排得上队的都收到了邀请,连我都有。” 谢宁抬起头:“连你也请了?” 严溪挑起眉看他:“对,不过我估摸着请我只是顺带,主要还是想请你,又怕你一个人不去。” 谢宁皱眉:“这么大费周章的,他要干嘛?” 严溪:“还能干嘛……”想看戏呗。 话说到一半,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响了。 严溪摸了摸口袋,手机安安静静地黑着屏。 是谢宁的电话。 杨睿打来的,不好挂断,谢宁也没避开严溪,直接接了。 严溪一个人吃着菜略显尴尬,正好手机摸出来了,干脆找朋友打听打听魏朗请了多少人。 杨睿要说的恰好是庄延电影的事。 谢宁前面听着还挺高兴的,正经靠谱的大剧组,拍的还是电影,请他去是挑大梁,不是让他从小助理做起。 至于跟组辛苦,这点谢宁早有心理准备,也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住。 等到杨睿说导演是庄延时,他才愣了一下:“庄延?” 他这一出声,对面的严溪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杨睿不清楚他和庄延的事,问:“你认识他?” 谢宁:“……不认识。” 抛开徐清掺杂在其中的那点儿关系,他和庄延确实不认识。真要说关系,也就导演和影迷的关系。 “不过我看过他的电影,挺不错的。” “你也看过啊。”杨睿笑了下,“庄延这人……真才实学是有的,就是性子太孤傲,眼界高着呢,我有个学生和他合作过,最后闹得不太愉快。” “这样的人我本来是不想推荐你的,但这机会实在难得,他的电影在美术设计上向来出色,你这情况,太高的够不着,太低的埋没了,他的剧组正好。而且我看你的脾性,不像我那学生那样强势不饶人,不容易和人闹不愉快。” 谢宁心中感激:“劳烦老师为我操心这么多。” 杨睿:“你既然喊我一声老师,我当然得帮你,你要是想去他的剧组,我就找个时间,把庄延约出来和你见上一面。” 谢宁想了想,应下了:“那就约个时间谈吧。” “行。”杨睿见他这么爽快,心里也高兴,又在电话里聊了两句谢宁的画。 经过杨睿的指点,谢宁的画比之前“实”了很多,那些天马星空的幻想去掉了,意境却分毫不减。 杨睿对此倍感欣慰,觉得他是一点就通。 挂了电话,谢宁猛地对上严溪虎视眈眈的眼神。 严溪已经从他短短的几句话里提炼出了重点:“你要去见庄延?” 谢宁见他神色难看,解释道:“是工作上的事。” 他把杨睿的话转述了一遍,严溪依旧皱着眉。 谢宁说:“也就先见一面,成不成还是两回事,杨睿老师也说了他眼光挑,说不定根本看不上我的画。” 严溪哼了一声:“他敢看不上你的画!那是他眼瞎!” 在他心里,谢宁自然是千好万好,什么都好。 谢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我和庄延其实无冤无仇,你犯不着这么如临大敌,而且……他的电影我挺喜欢的,有机会进他的剧组,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严溪叹气:“知道你是他的影迷,我是怕他为难你。” 谢宁笑了笑:“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吃完饭,两人本来还打算在附近逛逛,结果一出门就被风雪灌了个当头,顿时歇了逛街的心。 严溪把谢宁送到湖滨别墅,下车时问了一句:“徐清这傻逼最近没来烦你了吧?” 谢宁摇摇头:“他应该找不到这。” 严溪:“那就好,他最近也不知犯了什么轴,到处打听你的住处,还找到我公司,被我轰出去了。” 两人进了门,严溪视线往客厅一扫,突然皱起眉,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比起刚搬家那会儿,现在的客厅可以说是大变样,茶几上摆放着待客的一套杯子,旁边的盘子搁着几只苹果和小橘子。 其他角角落落的地方也多了几个花瓶和盆子,栽种进花花草草,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显然不是谢宁买的。 他向来没闲心去装饰这些。 谢宁非常娴熟地给他倒了杯可乐,严溪坐在沙发上,心情恍惚。 这还是谢宁的家吗? 以往谢宁住的地方,除了必备的家具,其他多余的东西都是见不到的。 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家。 就像谢宁这个人,看此温顺,实则无情,和这个世界像是隔着什么。 但现在,他身上这种隔阂淡了许多,而增加了几分烟火味道。 严溪捧着可乐出神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到挂在沙发背上的那条围巾,拎起来,问道:“这是你新买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谢宁一愣,抿了抿唇:“这不是我的。” 围巾是庄延挂在雪兔子脖子上的那条,后来雪兔子融化了,谢宁就把围巾收了回来,想着以后有机会还给庄延。 严溪蹙眉:“……是你那个邻居的?” “嗯。” 严溪又指着那些花花草草,问:“这也是他送的?” 谢宁点头:“……是。” 庄延嫌弃他屋子里太冷清,每次来蹭饭都会带点装饰品,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盆栽,价格也不高,但观赏性不错,放在客厅增加了不少人气。 严溪对他这个邻居更好奇了,临走时还往谢宁前面那栋别墅张望了一下。 但别墅太大了,在外面只能看到黑黝黝的栏杆,间隙中泄露出花园的景色。 至于人影,当然是一个都没看到。 谢宁则去了画室。 这次和庄延见面带着点面试的味道,稿子肯定是要带过去的,谢宁趁机整理了下自己最近的画稿。 他完成度高的画很多,但在影视这一块的原画设计就少一点,他入行的时间太少,大多都是草稿,成品不多。 他一张张地收拾着画稿,看到那张《独白》的场景图时,稍稍犹豫。 这是他刚完成的作品,也是目前最让他满意的一张,若是带上这张,说不定能让庄延眼前一亮。 而且他画的是《独白》,身为导演,庄延对这幅画的感触肯定会更深。 但,这是他给蓝鲸先生画的。 本来画完了就该给蓝鲸先生看,可最近蓝鲸先生忙得不见人影,这画就一直留在他那里。 谢宁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把这张画挑出来,单独放一边。 他想让蓝鲸先生成为第一个看到这张画的人。 整理完剩余的稿子,谢宁在桌子前坐了好久,怔怔地看着这幅《独白》的场景图出神。 蓝鲸先生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谢宁想起在他家看到的那些专业摄像机,那时他猜测蓝鲸先生可能是个摄影师。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举着相机,正在拍摄美丽多姿的风景。 谢宁突然有点想看蓝鲸先生相机里的画面。 他想,一定会是非常优秀的作品。 现在回想起他和蓝鲸先生相处的那些时光,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温暖、美好,还夹杂着童话故事般的小浪漫。 好像他这么多年跌跌拌拌、艰难度过的岁月,就是为了衬托这段温柔时光的美好。 谢宁从第一次见面时收到的兔子玩偶开始回忆,想着想着,突然红了脸,把头埋进手臂里。 蓝鲸先生真是……太会撩人了! …… 会撩人的蓝鲸先生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他和杨睿又联系了几次,把和谢宁的会面时间定在了年后——年前实在太忙了,他对谢宁也不太热衷。 临近过年,工作人员自然是要放年假的,所以新电影很多事项都要在年前定下来,庄延往外地飞了两次,回来那天晚上,正好撞上魏朗组的局。 齐锐感慨:“你还真是贵人事忙,不过魏朗定的时间也巧,要是换个时间,你还不一定能来。” 庄延瞥他一眼:“我怎么从你口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齐锐一脸无辜状:“你的错觉吧。” “别在我面前装。”庄延看着他偷笑的模样,皱眉,“我劝你提前和我交代了,今晚魏朗组的局……鸿门宴?” 齐锐忙摇头:“那哪能,魏朗给谁摆鸿门宴,都不敢对着你摆,惹怒了你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庄延冷眼看着他。 齐锐赶紧交代了:“好吧,我说实话,今天这局徐清也在。” “这我知道。” “魏朗还叫了谢宁。”齐锐说。 “……” 庄延:“敢情你不是在幸灾乐祸,是准备看好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通知,明天要入V了~ 这篇文应该不会太长,20W左右,本意是想写一个温馨治愈的小甜饼。 所以会比较平淡,也会比较日常~ 谢谢支持!不知道有多少小天使会陪我到V后,但是爱你们!V后照例会发红包~ 同时预收文求个收藏,应该是下一篇会写的 《被直男看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被直男看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谢邀。 是这样的。 为了替发小挡桃花,我伪装成发小的男友,秀尽恩爱,吓退一众“情敌”。 某天送发小回公寓,撞见发小室友。 身高腿长,剑眉星目。帅得让我心中一动的那种。 发小和我说他是直男,我只好按捺下跳动的心。 可我总觉得发小室友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我怀疑他暗恋我。 【春梦对象是室友的男友,我是不是很禽兽?】 RT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室友和室友的男友。 偏偏室友还总让我帮他照顾男友。 我觉得自己很禽兽,想让室友打我一顿。 第二十章 入V三更 “我说, 要不魏朗那局,我们就不去了吧。”严溪坐在副驾驶, 回头看了谢宁一眼。 谢宁望了眼车外疾驰而逝的风景, 两人此时正在前往兰斋的路上。 他问:“怎么了?” 严溪语气不太好:“今天庄延和徐清也在。” 谢宁愣了一下,倒不是很意外。 徐清在外花天酒地浪得飞起,这样的聚会他每年都来, 今年自然也不会落下。 至于庄延,同是圈子里的人,被请来也很正常。 不过本来以为要到年后才能和庄延见面,没想到倒是提前见到了。 不得不说,他对庄延是有几分好奇的。 严溪不忿:“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魏朗要约在兰斋了, 说是庄延要求高,看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魏朗可算是下了血本接待他。” 谢宁不觉不忿, 反而略有些赞同:“兰斋挺好的。” 要是别的地方, 他也未必想来。 严溪横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他请了庄延,又大费周章把你也请你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想看你们对上么?” 谢宁安慰他:“我没这么容易就和人对上。” “对。”严溪没好气地说,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在针对你。” 谢宁莫名有点委屈。 他不蠢,别人对他的好意恶意, 他并不是看不出来。 他只是不在意, 那些人想什么做什么,只要没干扰到他的生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谢宁说:“我和庄延也没什么仇吧。” 严溪:“他可是徐清的白月光。” 谢宁歪了歪头:“你不也查过他们的事, 说徐清是单相思,庄延未必看得上他吗?” 严溪靠在椅子上:“感情上的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是理不清的,庄延的想法谁知道呢?而且以他的立场,总归不会看你太顺眼。” 谢宁说:“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严溪:“……” “你这性子……”严溪顿了一下才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让你就这样好,还是让你改一改好。” 谢宁沉默几秒,说:“顺其自然吧。” 兰斋建在郊外,车子开了没多久,拥挤的道路就豁然开朗起来。 严溪嘱咐他:“到了兰斋你别乱跑,省得撞上徐清和庄延,庄延就算了,要是被徐清缠上,麻烦。” 谢宁想起刚分手那会儿徐清纠缠的样子,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严溪又说:“真怕麻烦,我们就回家算了。” 谢宁:“来都来了。” 严溪撇撇嘴:“我其实不喜欢这句话。什么来都来了,就进去吧,带着一股妥协的味道。” 谢宁无奈。 严溪又说:“还有什么买都买了,就算不好用,也勉强用着吧。什么婚都结了,就算不合适,也凑合过着吧。我跟你说,有些事不能勉强和凑合,你一将就,别人就顺杆子往上爬,当你好欺负呢。要我是你,心里不痛快了,就算到了兰斋门口,也能立刻掉头就走。” 谢宁:“我没有不痛快。” 严溪叹气:“我倒是宁可你不痛快一次。” 谢宁举起双手,做了个求饶的动作:“别叹气了,跟你多老似的。我保证到了兰斋不乱跑,绕着徐清和庄延走,行不?” 严溪这才满意地闭了嘴。 再说另一边。 庄延冷哼着说:“徐清会来我倒不意外,怎么谢宁也来?不说都是圈子里的人聚一聚?” 齐锐解释:“也不意外。谢宁么……虽然他露面不多,但论身份也是在受邀之列。” 庄延闻言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齐锐:“谢家你总该知道。” 庄延点头:“谢老爷子和我爷爷年轻时交情颇深,现在他们都在大院里住着,平时也有来往。你这么一说……谢宁是谢家的孩子?” “谢老爷子的亲孙子。”齐锐说。 庄延心里奇怪:“谢老爷子的孙子我以前见过,不是叫谢安嘛,这个是……私生子?” “不是。”齐锐摇头,“谢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呢,谢宁他爸是小儿子。” 他这么一说,庄延心里隐约也有了点印象:“早知道你们都等着看我的好戏,我今天真不该来。” 齐锐还真怕他甩头就走:“来都来了。” 庄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要是想走,谁能拦得住我。” 齐锐叹气:“魏朗可是夸下海口,说你今天一定会来,你要不去,他多没面子。” 庄延挑眉,心道我还要给他面子吗。 齐锐:“他们也不全是想看你的戏,你、徐清和谢宁都是圈里人,早晚要见面的。你回国至今还没出来聚过一次,大家都等着见你呢。” 庄延想了想:“记得让魏朗有空请我吃顿饭。” 齐锐:“行,我和他说,至少得是国宴级别的。” 正好车子开到了兰斋门口,庄延一边下车一边说:“现在走倒显得我怕了他们似的。今天这么多人,大家最多也打个照面,我不和他们纠缠就是了。” 他和谢宁倒是心有灵犀地做了同一个决定。 齐锐应了声,跟着下车。 前方正好停着一辆车,堵在门口,他们等了会,车里下来两个人。 齐锐随意地看了一眼,却不防怔住了,他素来看多了美女帅哥,但见到前面那人,还是心惊了一下。 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再看两眼,又觉得眼熟。 这不是……他们刚刚才谈论着的谢宁吗? 视线突然暗了一瞬,齐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才还说不想和谢宁纠缠的发小,大跨步地往谢宁的方向走去。 什么情况? 齐锐连忙跟了上去,伸手去拽庄延。 然而庄延步子迈得太大,齐锐连衣角都没摸到。 他连忙小跑过去。 庄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兔子先生。 转念一想,他能住得起湖滨别墅的房子,背后的身世应当也是不俗的,出现在这并不奇怪。 因是参加聚会,谢宁今天穿得不是很厚,一身纯黑的燕尾服配白衬衫,干净简洁,衬得腰身清瘦挺拔。 那张脸在门口的灯光映照下,白得如瓷如玉,令人惊艳。 庄延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真是……好看得要命。 庄延沉声说问:“你也在这?” 谢宁点了点头,墨色的双眸看着他,眼底浮现出高兴的神色:“是,你也在啊。” 遇到谢宁,对庄延来说也是个意外之喜。 他这会儿完全不想走了。 旁边的严溪和齐锐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一时都有些震惊。 严溪盯着庄延抓在谢宁手臂上的爪子,心道:这人是谁呀,怎么离谢宁这么近都没被他挥开。 齐锐则一头雾水地看着庄延。 不是说要避开徐清和谢宁吗?怎么就聊起来了,还很熟络的样子? 齐锐忍不住打断他们,问:“你们认识?” 庄延仿佛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的样子,正想介绍,身后突然闪起一道耀眼的白光。 几人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转身看去,却是又一辆车开了过来,车灯远远射出白光,照得他们眼睛疼。 庄延伸手挡在谢宁眼前:“门口风太大,不方便说话,我们先进去。” 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庄延见谢宁穿得单薄,特意替他挡住了风,拽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大厅。 齐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这个发小贴心的动作,一时竟不知该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该怀疑庄延被人魂穿了。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庄延吗?! 几人刚进大厅,就有侍者前来带路。 庄延边走边问谢宁:“冷吗?” 谢宁摇了摇头:“还行,进门就暖和了。” 那就还是冷。 谢宁怕冷庄延是知道的,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庄延每次握他的手都觉得跟握着冰块似的。 得好半天才能暖起来。 他出门也总是全副武装,帽子围巾手套一个不落,庄延想起在秋明湖畔见到他时,他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再看谢宁今天这一身,庄延不由皱起了眉。 “怎么也不多穿点。”他关心地说,“这么冷的天。” 谢宁笑了笑:“来的时候穿着外套,放车里了。” 庄延:“早知道我就不该在门口叫住你,等你进门了再说,省得吹半天风。” 谢宁:“也没聊多久,我哪有那么弱不经风。” 庄延又问:“晚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这里有小包间提供晚餐,我可以带你去。” “吃过了。”谢宁说,“来的时候就吃过了。” 他们来的比较迟,大厅里已有不少人分散地坐着,三五成群地说着话。 见他们四人进来,组局的魏朗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一群人走到门口迎接他们。 他看了看庄延,又看了看谢宁,一时奇怪:“你们……一起来的?” 庄延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门口正巧遇到,就一起进来了。” 魏朗不疑有他,也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庄延碰了下:“你们平时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一齐登场,我们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庄延勾起唇角,又看向谢宁。 谢宁的性子也确实不像爱玩的,估计平时也很少参加这种聚会。 他开始好奇谢宁的身世了。 现在显然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庄延想着等抽空单独问一问。 魏朗已经转向了谢宁:“你哥今天也来了。” 谢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谢安。 谢宁往周围张望了一圈,没看到谢安的身影,魏朗也跟着他看去,笑道:“刚才还在呢,估计不知道去哪玩了。” 兰斋娱乐项目丰富,小包间、棋牌室、台球室、酒吧等类型的房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房间也是庭院式的,外面的景色非常适合旅游度假。 魏朗既然包下了这里,大家肯定也不会待在大厅里坐着尴聊。 庄延侧过头:“你还有个哥哥?” 谢宁只说:“是堂哥。” 魏朗这会儿的心情和齐锐差不多,看他们的互动,不由抓耳挠腮。 庄延和谢宁确实撞一块了,可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火.药.味。 说好的针锋相对呢? 齐锐冲他笑了笑:“魏哥,看起来平时少露点面才能让你放在心上啊,我这么大个人都被你无视过去了。” 魏朗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喊他魏哥,谐音跟威哥似的,但他这次理亏,只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说笑了,这不我们都熟得跟亲兄弟一样,还用得着特意打招呼嘛,哈哈。” 几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沙发挺软和的,但是只能坐两个人,齐锐正想坐下,被庄延一瞪眼,愣了一下。 转眼庄延就把谢宁拉去沙发上坐着了。 齐锐:“???” 他齐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转头一看庄延冷硬的侧脸,齐锐顿时歇了火,在沙发对面找了个椅子坐下。 妈的,这板凳也太硬了吧。 庄延给谢宁拿了杯橙汁:“这儿没有牛奶,你喝这个将就一下。” 谢宁的视线一直落在庄延身上,他接过橙汁,对着庄延笑了笑。 严溪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谢宁拉一边,询问这人是谁。 看起来和谢宁很熟的样子,可他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齐锐也没忍住,拽了拽庄延的衣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话。 “你什么时候……”和谢宁这么熟了? “谢宁!” 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谢宁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 庄延也跟着转过头去。 徐清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他们在的这个角落,走到谢宁面前,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谢宁,我……” 谢宁往后退了退,徐清的手刚伸到空中,就被另一只遒劲有力的手给扣住了。 他一侧头,更是诧异:“庄、庄延?” “你怎么也在这里?” 庄延没搭理,松开他之后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好像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随后他看向谢宁,挑起眉角:“谢宁?” 这是谢宁第一次从庄延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带着三分诧异三分疑惑。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 庄延又问:“你是谢宁?” 谢宁看着他,反问:“你是庄延?” …… 和沉默一起弥漫的是尴尬。 庄延脑子一片空白,无意识地盯着谢宁看了半天。 他的兔子先生就是谢宁? 和徐清纠缠了四年的,让他一度怀疑审美有问题的谢宁? 庄延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他从未怀疑过他们是同一个人,他的兔子先生那么可爱、纯真、完美,怎么会看上徐清这种人! 谢宁也看着他,但是相较于庄延的震惊,他的心情显然要平静的多。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恍然,又有些疑惑。 徐清眼力不足,丝毫没有发现庄延周身环绕的低气压风暴,还想去拉谢宁。 “谢宁,我最近一直在找你,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找你复合的。” 话音落地,严溪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见庄延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徐清:“滚!” 严溪一肚子的脏话被他一个字抢了先,差点背过气去。 徐清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庄延已经完全没了耐心。 他站起身,扣着谢宁的手腕把他拉起来,大跨步往外走去。 严溪连忙追过去:“你带他去哪?” 庄延满肚子的火正没地方发,双唇抿成一条线,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他迈的步子太大,谢宁被他拽着踉跄了一下。 庄延一顿,放缓了步调。 严溪趁机追了上来,拽住谢宁的另一只手:“你放开他!” 庄延深呼吸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想和他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严溪立马拒绝:“不行!” 庄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没必要经过你的允许。” 他们的动作太大,周围不少人都望了过来,有人认出了庄延和谢宁,更是兴奋。 这些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们一不缺钱,二不缺闲,这会儿跟看戏似的,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庄延嘲讽地勾起唇角:“还是说你想在这儿给他们当众表演?” “……”严溪一滞,“那也不能让你们单独聊,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庄延没说话,谢宁倒是宽慰起严溪来:“没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你放心。” 庄延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严溪还是不放心:“你到底想干嘛?” 庄延还是抓着谢宁的手不放:“我就和他聊聊,要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单独聊聊,他不愿意我立马松手。” 严溪转头去看谢宁。 谢宁被看得磕巴了一下:“……愿、愿意的。” 庄延心情稍好了一点,招呼服务员把他们带去隔壁的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装饰也清雅,进门先是一盏山水屏风,绕过屏风,靠窗的地方用雕花地板铺出一块地,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子,旁边是四个沙发凳。 这样的环境让人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吃饭的地方。 谢宁还没回过神来,突然身子一轻。 失重感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搭在庄延的肩膀上,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好像被庄延抱到了桌子上。 庄延看着他,露出一点笑意:“怎么这么轻?” 谢宁却松了口气。 这样的庄严才是他熟悉的样子,口无遮拦,动不动就打趣他,却偏偏在细节之处又对他极为照顾。 谢宁呢喃:“我本来就不重啊。” 庄延的手抚上他的脸,突然捏了捏:“太瘦。” 谢宁猝不及防被他动手调戏到,神情还有点茫然:“你怎么突然……”动手。 庄延又说:“该养胖一点。” 谢宁:“……” 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养肥待宰的小猪仔。 庄延低头靠近他,谢宁明亮的眸子正好撞进他的眼睛,一怔。 沉重的呼吸声响在耳畔,庄延的眼睛里却凝聚着墨云般浓厚的深沉,周身的戾气猛地暴涨。 像是孕育着什么风暴,想发泄,却又找不到地。 谢宁忍不住眨了眨眼,伸手想去摸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庄延闭眼,又问:“你是谢宁?” 他这会脑子里乱成一团,说话也没个前后逻辑,全凭自己的想法。 谢宁点了点头,看他情绪很不对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歪着头看着他。 庄延这是怎么了? 谢宁坐在桌子上,和他对视时需要稍稍仰着头。 这个动作让他的脖子微微伸长,他今天没围围巾,从庄延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扬起的下巴,颈部优美的弧度一路没入白衬衫的领口。 庄延深吸口气,突然就把那点克制全部抛光,掐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谢宁:“!!!” 他想做这件事很久了,以前怕吓着谢宁,始终克制着。 这会儿他却不想忍了。 谢宁的唇和他的人一样软,吻上去像是咬着一块棉花糖,甜得发腻。 庄延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沿着他的唇缝进去。 谢宁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后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庄延却扣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后背,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谢宁那点挣扎的幅度在庄延眼里根本不够看的,他皱起了眉,声音像只低咽的小兽:“唔……” 庄延的手顺着他的后脊椎轻抚下去,唇角勾起,声音低沉沙哑:“听话一点。” 这个动作带着点安抚的味道,谢宁突然睁大了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身子莫名软了下来,倒在他怀里。 庄延轻笑一声,完全顺从自己的本心,按着谢宁,不由分说地又吻了下去。 这一次的亲吻带着侵略的味道,谢宁被迫张开双唇,任由他发狠般地探进自己的唇齿,在里面肆意扫荡。 除了低喘,谢宁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庄延按着他吻了半天,突然觉得不对劲,松开谢宁,后退了一步。 却见谢宁马上低下头,肩膀像是在颤抖。 庄延这才回忆起,刚他自己按着他的时候,力道似乎重了那么一点,谢宁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该死的。 庄延这会儿心生后悔,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禽兽。 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呢。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谢宁这模样,忍不住想。 不会把人弄哭了吧? 他弯下腰,想把谢宁抱在怀里,又怕他抗拒,神情一顿,低声问道:“被吓到了?” 谢宁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庄延见他有反应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谢宁身体一僵,却没有反抗,庄延松了口气。 “对不起。”庄延说,“是我刚才情绪失控,把你吓到了。” 顿了顿,又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谢宁还是低着头,小声说,“你不是说,就……聊聊嘛。” 庄延愣了一下,失笑:“哦,我骗他们的。” 谢宁:“……” 庄延不知该怎么说,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聊聊,但眼前人就是谢宁的事实让他的脑子迟钝得像是生锈的机器,理智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先吻了上去。 放纵的味道,回忆起来居然还……挺好的。 谢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也不说话了,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庄延先前一直以为他哭了,这会儿才发现他脸上干净得很,并没有泪痕。 倒是一双眼睛睁得有点大,没有焦点,像是在出神,脸上的神情也带着几分茫然。 估计真的是……被他吓到了吧。 庄延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庄延说:“我从没想过你会是谢宁。” 谢宁:“……我也不知道你是庄延啊。” 他又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他们以前是谈论过庄延的,还谈论过很多次,庄延却一直没表明身份,谢宁除了疑惑,还莫名有点委屈。 他在蓝鲸先生面前夸过好多次庄延,还为了庄延和他争论过,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尴尬。 谢宁别过头,脸上有点烧。 面对谢宁的控诉,庄延愣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他说,他想听谢宁多夸他几次吗? 庄延避开重点:“我之前就准备和你坦白,就是看你画画那次,不过正好被打断了,后来又太忙,没找到机会。” 好在谢宁也没深究。 他茫然一会,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这样啊。” 庄延有很多事情想问谢宁,但其实这会儿他自己都没理清楚,把谢宁带到这里,只是不想在外面被人看戏。 看他的戏就算了,庄延却不能容忍他们看谢宁的戏。 谢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问:“怎么了?” 庄延:“没什么,我现在想先冷静冷静,好好思考一下。” “哦。”谢宁干巴巴地说。 庄延问:“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和饮料?” 谢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外面拿就行。” 庄延皱眉。 谢宁说:“严溪还在外面等我,待得太久了他会担心的。” 庄延想起刚才那个和他对峙的人,脾气挺冲的,但话里话外都是对谢宁的维护。 “他是你朋友?” 谢宁:“嗯,我怕他在外面等急了。” 庄延想了想:“你去吧,省得他还以为我绑架了你,耐不住性子冲了进来。” 严溪好像……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庄延又叮嘱道:“别乱跑,还有那个徐清……” 庄延心底焦躁起来,恨不得把谢宁锁在这里:“你别见他。” 谢宁:“……嗯。” 庄延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喜欢。” 谢宁又应道:“哦。”他也不喜欢啊。 庄延更烦躁了,现在他一想到徐清,就克制不住想揍人的冲动。 谢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庄延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对头,又怕自己等会再对谢宁做什么。 怕伤到他,也怕吓到他。 他和谢宁说自己读书时很浑,不是假话。 大学时已经收敛很多了,最浑的是初中和高中。 那会儿叛逆期,人也中二,带着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整个学校没人敢惹他。 不仅同学,连老师看到他都想绕着走。 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发起狠来把人打进过医院。 后来大概是过了叛逆期,脾气收敛了一点,回头想想学生时代的事也觉得满满的都是黑历史。 但那股戾气却刻在了骨子里。 谢宁在桌子上坐久了,动了动身子:“你让一下,我想下去。” 庄延回过神来,挑眉一笑,朝他伸出手:“你抱紧我,我带你下去。” 谢宁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桌子也就这么点高度,庄延要不挡着,他一跳就跳下去了。 庄延低笑看着他。 谢宁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让开,才磨磨蹭蹭地伸手,勾住了庄延的肩膀。 随后身子一空,很快就被庄延抱着落地了。 小房间里暖气很足,外面的大厅稍微冷一点,庄延喊住外走的谢宁,想了想,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他:“外面冷,你先穿着我的外套。” 谢宁:“……我不冷。” 庄延:“到外面就冷了。” 谢宁现在确实没感觉到冷,甚至觉得脸上有点烧。 庄延望过去,没看到他染红的耳尖,倒是嘴唇红润得像是能咬出水一般。 是被他吻的。 庄延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等谢宁走后,他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双手扣在身前,一点点地整理着思绪。 兔子先生居然就是谢宁……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痕迹。 兔子先生和谢宁都是X大美术系的风云人物,他的学弟。 兔子先生的画让他惊艳,杨老先生也赞誉过谢宁的画。 兔子先生的微博名叫XN_zxcvbnm,XN,不就是谢宁的缩写。 …… 真相被揭露之后,才发现处处都是证明,只是他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想,早知道,应该早点问他名字的。 两人认识这么久,怎么都没问过名字呢? 庄延拿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却没点。 他一直觉得名字不重要,反正都只是个称呼,他更喜欢喊“兔子先生”,把这当成他们之间独有的情趣。 庄延想了想,又觉得这也不怪他,人就是这样,在先入为主地有个固定的称谓后,就不会再去关注他的真名。 他老宅里干了十多年的阿姨,庄延也只记得喊她“蒋姨”,至于名字,还真不知道。 网友见面,喊的也多是网上的ID,就算日后熟了,也未必会去问对方的真名。 庄延一点点沉静下来,想,不管是谢宁还是什么宁,总归还是他的兔子先生。 是他喜欢的人。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是庸人自扰。 但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谢宁和徐清的事,刚恢复的心情瞬间低落起来。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 想起谢宁和徐清曾经在一起四年,他心里堵得不行。 不是接受不了,就是……堵得难受。 像是闷着一把火,不知该怎么发泄。 徐清这样的人……徐清这样的人…… 谢宁到底看上他哪了! 除了嫉妒,他心底更多的是心疼。 他闭上眼,想起和齐锐八卦时听到的话。 “他和谢宁交往那四年可没少睡小明星,床上的人一天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四年,他想,谢宁的四年人生,就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听说就是因为你回国,徐清放不下你这个白月光,狠心抛弃了男友。” 庄延咬牙,忍不住想打人。 “他还把谢宁当成你的替身……” 庄延的手握紧。 “我们私底下都说,谢宁怕是爱惨了徐清……” 他面无表情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摔,砸了。 这样的人渣,爱个屁! 齐锐说:你现在就是横在谢宁心中的一根刺。 庄延回想他和谢宁相识以来的时光。 他们谈论过“庄延”。 谢宁似乎从来都是不吝于夸奖,甚至特别喜欢他的电影,还有他给《独白》画的场景图…… 庄延心中一动。 也许,谢宁并不像齐锐说的那样介意他。 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徐清。 庄延不敢细想,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深究谢宁和徐清的那四年。 徐清对谢宁做过什么? 抱过吗?亲过吗? 还是…… 他肩膀轻颤,胸口更堵了。 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庄延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 他深呼吸几下,静下心来。 今天实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 他喊了服务员进来,让人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随后整了整衣服,往外走去。 …… “你是说,庄延就是蓝鲸先生,你的那个邻居?”严溪不可思议地问。 谢宁点了点头:“我也是才知道。” 严溪:“他也不知道你是谢宁?” 谢宁又点了点头。 严溪扶额:“你们这都什么事啊。” 谢宁没说话,他其实也有点迷茫。 蓝鲸先生和庄延……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吗? 严溪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谢宁说。 严溪有点不放心,谢宁把他推了推:“你自己去玩吧,我在这坐一会。” “嗯。”严溪,“这儿还挺安静的,徐清应该找不到这里。” 谢宁静静地发了会呆。 他倒不像庄延那样纠结,没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等回过神来,他随便走了走,没找到严溪,倒是碰到了谢安。 谢安看到他也是一愣:“你居然也在。”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来这种聚会。” 谢宁:“随便来玩玩。” 谢安闻言搭着他的肩膀,说:“你很少来这种地方吧,走,哥带你去转转。” 他没回大厅,把谢宁带到了兰斋内部的一间小酒吧。 酒吧里人不多,大多分散地坐着,谢宁扫了一眼,发现这儿居然还有个小舞台,供人上去即兴表演。 这时候拿着麦克风的是一个男人,带着耳钉,看上去年纪不大,他像是把酒吧当成了KTV,边嚎边手舞足蹈。 台下有人发出了“嘘”声:“别唱了!再唱人都走光了!” 男人讪讪地下了台,走到那群人中间,开始喝酒。 谢安带着谢宁刚进来,就有几个人招呼他们过去。 这群人倒是西装革履的,显得稍微正经一些。 有人问谢宁:“这是谁来着?看着面生。” 谢安笑笑:“我堂弟,谢宁。” 不管认不认识他的,这会都了然地“哦”了一声。 有几个自来熟的人熟练地给谢宁倒了杯酒:“来来来,谢宁是吧,喝一杯就认识了。” 谢安把人介绍了一圈,都是他在商圈上认识的朋友,交情不深也不浅。 在这里不谈公事,也没什么私事可以分享的,大家就坐着喝酒看人上台表演,兴致来了喝两声彩。 等严溪找过来时,谢宁安安静静地坐在卡座上,看着手里的酒杯发呆。 “你在这呢。”严溪走过去,松了口气,“找你半天了。” 谢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歪了歪头,眼神清澈:“嗯。” 模样十分乖巧。 谢安是认得严溪的,也没为难,直接让他把谢宁带走了。 谢宁跟着严溪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严溪问:“你喝了多少。” 谢宁:“不多。”就几瓶吧。 严溪:“头晕不?是不是有点醉?” 谢宁:“没醉。” 严溪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两人刚走到过道,迎面正好撞上庄延。 严溪的脚步一顿,谢宁没注意,继续往前走,啪的一声,额头在严溪后背上磕了一下。 庄延连忙伸手把他拉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宁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庄延问:“疼吗?” 谢宁揉了揉额头,声音软绵绵的:“疼。” 庄延连忙拿开他的手看了看,还好,也就有点红。 庄延皱眉,转头问严溪:“他怎么了?” 严溪莫名其妙:“什么?” 庄延:“他喝了多少,怎么就喝醉了?” 严溪:“没有吧,这不是很正常吗?” 庄延沉默:“……醉了吧。” 严溪:“???” 他转头去看谢宁,谢宁也回望他,眼神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焦点,涣散的很。 好像……还真醉了。 谢宁喝醉了酒十分乖巧,不吵不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问他什么就答什么。 他本来就是安安静静的性子,连严溪都没看出来他醉了。 严溪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庄延挑眉一笑:“他耳朵这么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严溪:“……”他居然没看出来。 “这么晚了,我去给他开个房间。”庄延说,“他一个人不安全,得有人照顾他。” 严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会照顾好他的,不劳你费心。” 庄延没理他。 他问谢宁:“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跟他走?” 谢宁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 庄延十分有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半天,谢宁慢慢地伸出手,拽住了庄延的衣袖。 严溪:“???”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心理活动如下: ……震惊,难过,心塞,想打架,想揍人。 ……算了,宁宁在,要克制住。 ……不忍了,先亲了再说。 恭喜庄庄收获喝醉后的宁宁X1 ~ 第二十一章 抱我一下 兰斋提供给客人休息的房间很高端, 是独门独户的小庭院式,内里是个套间, 厨房什么都有, 心情不好来放松一个月都可以,旨在让客人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每个院子里还引入了温泉水,性好僻静的客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就可以泡到温泉。 服务完全配得上它高昂的价格。 庄延把谢宁带到房间。这一路上三三两两地有人上来打招呼, 谢宁居然还能点头回应别人。 丝毫看不出喝醉的样子。 要不是他的眼神始终茫然无神,庄延忍不住要怀疑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庄延不知道谢宁喝了多少酒,低头在他脖颈上嗅了嗅,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 人有千百种醉酒的方式,谢宁应该是属于最正常的那种, 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你不理他, 他也不理你。 你凑近了, 他就淡淡地望着你——然后任你为所欲为。 这种为所欲为让庄延很是心神荡漾了一下。 他看着谢宁,慢慢地伸出了魔爪。 手落在谢宁的头发上,指尖没入顺滑的发丝,柔软的触觉让庄延勾起唇角, 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 谢宁歪了歪头,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和鸟窝一样乱。 庄延轻笑一声, 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甚至还在他浅浅的酒窝上戳了一下。 这次谢宁有反应了,他慢吞吞地开口:“你做什么呀?” 庄延笑了:“你真可爱。” 谢宁醉后反应慢,过了一会儿才说:“哦。” 庄延松手的时候, 谢宁的脸被捏得红彤彤的。 庄延发现喝醉后的谢宁逗起来比平时更好玩了。 谢宁睁大眼,眼神迷蒙地看着他。 庄延突然想起一个形容,清纯又诱惑。 这样矛盾的形容,放在谢宁身上却再合适不过了。 勾人心魄。 庄延凑近他,忍不住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了一会,视线下移,扫过挺直的鼻梁,落在微微张开的双唇上。 红色的,带着点湿润。 很适合他就这么吻上去。 庄延今天才吻过,如今食髓知味,竟有点蠢蠢欲动。 但他看着谢宁这样子,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人都喝醉了,乘人之危实在太禽兽太不要脸了。 谢宁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想吻我?” 庄延一惊,对上他那双纯净的眸子,竟莫名觉得自己的思想实在太龌龊。 他不动声色地问:“可以吗?” 谢宁想了想,认真地摇头:“不行。” 庄延自认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非常尊重谢宁的意愿,所以谢宁说不行,他失望地松开了手。 然后问:“那你可以吻我吗?” 这次谢宁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一点。 在庄延要放弃的时候,谢宁开口:“可以呀。” 庄延呼吸一滞。 “真的吗?” 谢宁回答得很快,可能是之前已经思考过的原因:“真的呀。” 然后他凑过头,在庄延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像蜻蜓点在水面,像蝴蝶落在花瓣。 一个轻轻的,不带丝毫情.欲的吻。 庄延哭笑不得。 这是小孩子常用来向人表示亲昵的动作。 但庄延很受用。毕竟,这可是谢宁难得主动亲近他。 他轻笑一声,不再欺负谢宁了。 谢宁喝醉后就一直跟着庄延走,庄延去哪他就去哪,像条小尾巴似的。 庄延把他安置到沙发上,打算去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转头一看,谢宁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神情无辜极了。 庄延:“……” 庄延低头哄他:“你去沙发上坐着好不好。” 谢宁眨了眨眼:“不好。” “……”庄延问,“为什么?” 谢宁过了好久才说:“就是不好。” 庄延被他弄得没脾气了。 像哄小孩子似的哄了半天,谢宁才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庄延给了个抱枕让他抱着,又把电视机打开。 他不知道谢宁喜欢看什么,随便调了个放动画片的频道。 ——反正谢宁现在的心智就跟孩子似的。 谢宁抿着唇,也不看电视,一眨不眨地看着庄延进了厨房,表情委屈得令人心疼。 等庄延出来时,谢宁已经换了个地,他把自己缩在沙发的角落,抱着抱枕团成一团。 庄延端着醒酒汤喊他:“谢宁。” 没有回应。 庄延又喊了一声:“谢宁?” 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庄延失笑。 喝醉的谢宁居然会生气? 他把醒酒汤放在茶几上,想了想,低声喊道:“……宁宁?” 这次谢宁有反应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庄延,应了一声:“嗯!” 庄延忍不住问:“这是你小名?” 谢宁歪着头:“这是我的名字呀。” 庄延沉声说:“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不好?” 谢宁喝醉后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好呀。” 他挖掘到的是什么大宝贝啊! 庄延轻笑一声,想着以后要是把谢宁多灌醉几次,那不是任他想干嘛就干嘛。 转头一想,要是谢宁在外面喝醉了,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人拐走了? 一想到谢宁这模样很可能被别人看到,庄延顿时独占欲发作,皱起眉来。 以后不能让他随便再喝酒了。 就是要喝,也只能在他面前喝。 “冷吗?”庄延看他抱成一团的样子,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些。 谢宁很诚实地点点头:“冷。” 庄延朝他招手:“过来把汤喝了就不冷了。” 他怕谢宁喝得太急,烫到自己,特意在茶几上放了会,现在醒酒汤的温度正好,再等下去又要凉了。 谢宁听话地从沙发上下来,凑过去喝了,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舌尖在碗壁上舔了舔。 庄延眸色微沉,更是打心底里觉得不能把喝醉的谢宁给任何人看。 庄延把碗收起来,伸手蹭了蹭谢宁的嘴唇,用指腹把他嘴角的水渍抹去。 谢宁约摸是感受到异样,舌尖下意识地在他手指上舔了一下。 柔软、潮湿的触觉一闪而逝,庄延:“……” 他按在谢宁嘴唇上的力气不由加大,眼神深邃。 谢宁疑惑地看着他。 庄延和他对视一会,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莫名沙哑低沉:“还冷吗?” 谢宁:“……冷。” 庄延看他精神还挺足,估计要折腾一会儿才能去睡,起身去卧室给他拿毯子。 顺便找机会去消一消火。 他还没迈开步子,衣角又被谢宁拽住了。 庄延:“怎么了?” 谢宁小时候在南方生活得久,醉酒之后,口音更是软软的:“你抱我一下。” “……” 庄延深吸口气,心底快要被谢宁给撩疯了。 喝醉后的他怎么能这么撩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宁接着说:“抱一下就不冷了。” 感情是把他当人工取暖器呢。 庄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地坐到沙发上,伸手把谢宁抱进自己的怀里。 谢宁如愿以偿后非常安静,手环在他的腰上,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最后安心地闭上了眼。 火不仅没消下去,还烧得更旺了。 谢宁觉得自己似是跌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无比心安。 耳边是低沉绵长的呼吸声,偶尔听到有人喊他“宁宁”,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抱得更紧了。 他眷恋这种被他抱着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庄延全身上下都有些麻木,肩膀仿佛失去了知觉,唯有一个地方精神奕奕地彰显着存在感。 他的额头跳了跳,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宁被这一声粗重的叹气声惊醒,又像是终于抱够了,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从庄延身上爬下来。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碗醒酒汤起了作用,谢宁的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点,不再那么懵懵懂懂。 庄延试探地喊道:“宁宁?” 谢宁应了一声。 反应也变快了。 但身上的酒气还没有褪去,估计也只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宁宁小朋友现在从三岁长大到了十岁,没那么粘人了,坐在一旁怔怔出神。 庄延挑起眉毛,问他:“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被我抱着?” 要是谢宁这会儿清醒了,肯定要红着脸避左右而言他,但喝醉的谢宁显然非常诚实。 他点了点头。 庄延好奇道:“为什么?” 谢宁皱起眉,像是在思考。 他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庄延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谢宁抬眸看他,答道:“被你抱着,感觉很安心。” 像是家一样。 庄延失笑:“那你知道我是谁不?” “知道啊。”这个问题很简单,谢宁答道飞快,“你是蓝鲸先生。” 庄延顿了顿,又问:“还有呢?知道我的名字吗?” 还有? 谢宁深深地皱起眉,艰难地思考着:“庄、庄……” 他“庄庄”了半天,最后一个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庄延低笑一声,凑到他耳边,说:“记住了,我叫庄延。” 谢宁恍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庄延。” 庄延心满意足,骨子里恶劣的性子又冒了出来:“那以后我能抱你吗?” 谢宁想了想,点头应允,再一次把自己给卖了,神情居然还有几分高兴。 庄延忍不住笑出声来。 喝醉后的谢宁实在太有意思了,他甚至都想好了等谢宁清醒过来,怎么拿他醉后的模样去调戏他。 不逗一逗,简直就对不起他“庄延”这个名字。 折腾了一通,庄延看他没之前那么精神,脸上也染上些许疲惫,问他:“是不是困了?” 谢宁:“有点困。” 庄延说:“我带你去睡觉?” 谢宁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庄延轻声问:“怎么了?你还想做什么?” 谢宁认真地说:“睡觉前要先洗澡。” 庄延:“……” 作者有话要说:撩人者,人恒撩之。 庄庄这章的心理活动: ……我要被撩疯了,宁宁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控制不住自己! ……不行我不能这么禽兽! ……我死了。 第二十二章 洗了个澡 庄延对上谢宁认真的目光, 沉默了。 偏偏谢宁还一无所觉,瞪圆了眼睛看他。 庄延悲愤地想:报应, 都是报应。 他撩了谢宁这么多次, 终究还是比不过天然撩的力量。 庄延的视线落在谢宁身上。 他的身材在这套衣着下暴露无遗:脖颈像天鹅般白皙优雅,衬衫领口的锁骨堪堪露出一点点弧度,袖子底下的纤细手腕若隐若现, 西装勾勒出的腰身清瘦得一只手就能抱得过来…… 光是这么看着,心头就烧起了一股火。 想到“洗澡”两个字,他的眸色更加深邃,心尖停滞了一瞬,随即猛烈跳动起来。 他的喉结滚了两滚, 再次确认道:“你要在这里洗澡?” 谢宁点头:“嗯。” 庄延深呼吸几下,心道你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转头又狠狠地责骂自己。 做个人吧, 他还醉着呢。 操! 庄延心底浮躁起来。 他还真不敢帮谢宁洗澡。 就谢宁现在这副予求予取、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但凡他禽兽一点,早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可他就算自制力再强,再想做个人,看见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 又怎么能把持得住。 庄延觉得这是在挑战他男性的尊严。 谢宁身上还带着酒气,不洗澡就睡觉确实会难受, 他还疑惑地看着自己…… 庄延头疼了一会, 挣扎道:“你自己洗澡……可以吗?” 好在十岁的宁宁小朋友已经解锁了自己洗澡这个技能。 他点了点头:“可以呀。” 庄延悄悄松了口气,内心深处却非常畜生地闪过一丝失望。 他把谢宁带到卧室,自己先进了浴室。 浴室很大, 除了蓬头淋浴外,还有一个能容纳好几个成人的大浴池。 庄延怕谢宁淋浴时把自己呛着,走到浴池旁放水。 等水温差不多了,他把浴巾和沐浴露拿下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又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兰斋给客人准备的睡衣和换洗衣物。 兰斋的服务非常贴心到位,所有衣服都是全新的。 做完这一切,庄延还不放心,把谢宁带到浴室里,把大多数的浴室用品都一一教给他用。 谢宁点了点头:“我都会用啦。” 浴室的门只能从里面锁上,庄延想了想,说:“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待着,不走远。” 谢宁慢吞吞地应下了:“好的。” 庄延静静地看了一会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轻轻地把浴室的门扣上,出门了。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兰斋的套房里,浴室是完全封闭的小房间,不像一般的酒店那样只用磨砂玻璃隔开。 庄延看不到里头的旖旎风光,心底的火稍稍消了一点。 但浴室的隔音并不好,他在卧室也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没有画面,却更惹人遐想。 刚消下去的火又旺了起来。 庄延走到窗前,开窗让自己遭受冷风的吹拂。 他忍不住摸了根烟出来,正在纠结要不要抽的时候,浴室传来了谢宁的声音。 “庄、庄……”谢宁艰难地喊他的名字,好半天才想起来,“庄延!” 庄延愣了一下。 这不是刚进去嘛。 他把烟收好,先在浴室门上敲了三下,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还好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脱光了的谢宁。 谢宁只脱了西装外套,衬衫稍微有些凌乱,袖口被水浸湿了,估计是刚才玩了会水。 下装倒是完好地穿着。 庄延问他:“怎么了?” 谢宁声音带着点委屈:“裤子……脱不下来。” 庄延低头一看,他的皮带上面有暗扣,解开是有一点麻烦。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才把手伸向谢宁的腰,在皮带上慢慢摸索。 谢宁缩了缩身子。 庄延手一顿,随即手指轻巧地把暗扣解开,面无表情地把西装裤往下剥了剥。 他不敢低头看谢宁光.裸的双腿,视线在他的唇上停顿一下,哑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谢宁摇了摇头:“谢谢。” 庄延没说话,退出浴室后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妈的! 伴随着浴室里隐隐约约传出的水声,庄延在窗前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手在兜里一摸,摸到了一个空瘪的烟盒。 手上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烟颤抖两下,烟灰落在窗台上,庄延皱起眉。 小半盒的烟就这么被他抽光了…… 这么久过去,怎么谢宁还不出来? 洗澡要洗这么久吗,水估计都冷了吧。 浴室里安安静静的,仔细一想,似乎好久没传来什么动静了。 庄延把烟摁在窗台上掐灭,心底焦躁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走到浴室门口,徘徊踌躇半天,又竖起耳朵听。 里头寂静得令人心生不安。 庄延来来回回地走着,最后还是不放心,伸手在浴室门上敲了敲。 没有回应。 庄延高声喊道:“谢宁?” “谢宁?” “宁宁?” “……” 他不会在里面晕倒了吧?还是睡着了? 庄延脑海里一瞬间想起一条新闻,说是有人在洗澡时睡着,最后掉进浴缸里被水淹没窒息。 而且现在水都冷了,再洗下去肯定要感冒…… 庄延越想越烦躁,眉头紧锁,最后心一横,推开了浴室的门。 浓郁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谢宁愣愣地坐在浴池里,手搭在浴池的边缘,双眸失神,眼中似是含着水汽。 庄延见他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 随后呼吸一滞。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谢宁赤.裸的肩膀上,皮肤白得刺目,肩膀下面是清晰可见的蝴蝶骨,精致漂亮,引诱人想要触碰上去。 再往下……便被浴池的水给遮住了。 仅仅是眼前看到的光景,就足以让庄延心尖颤动,大脑霎地空白,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心头的火顿时燎原,烧得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庄延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别开头,不让自己直视谢宁,轻声喊道:“宁宁?” 声音嘶哑暗沉,带着呼之欲出的情.欲。 谢宁还是没有回答。 庄延慢慢靠近他,呼吸随着步伐一点点急促起来。 他先是伸手试探了下水温,果然已经凉了。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 谢宁好半天才终于给了反应,他抬起头,委屈地说:“疼。” 庄延愣了一下:“哪里疼?” 谢宁伸手按了按头。 庄延柔声问:“头疼?” 谢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刚才躺下的时候,撞到了。” 庄延在浴池前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后脑勺:“这里吗。” 随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谢宁的手伸出来,抱住他的脖子,似乎想埋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庄延刹那间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脑海里的所有念头都被这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好在有浴池挡着,谢宁最终只是环住了他的脖子,身子没能扑出来。 即使如此,庄延也觉得自己热得要爆炸了! 谢宁声音带了哭腔:“好疼啊。” 庄延被他喊得一慌,按捺住心底那些旖旎心思,拨开头发在他后脑勺上看了看,没看到血迹。 应该只是撞了一下,连包都没有。 庄延用尽自己毕生的自制力,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地揉了揉。 “还疼吗?” 谢宁依旧说:“疼。” 要不是他喝醉了,庄延简直以为他是在勾引他。 庄延耐着性子问:“是不是还有哪也撞到了?” 谢宁只说:“疼。” 庄延觉得他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 难道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要在洗澡的时候发酒疯了吗? 庄延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也头疼,不仅头疼,下面也疼。 谢宁这个样子太像是在撒娇,庄延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怀疑自己要被逼疯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他狠狠地盯着谢宁,想,你要是再这样撒娇,我就真的忍不住了。 谢宁感官敏锐,顿时被庄延给震慑住,他肩膀颤动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正好又坐回浴池里。 随着他的动作,浴池溅起轻微的水花。 庄延轻笑了一声:“现在害怕了?” 谢宁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庄延嘴角微微翘起,语调危险:“你怎么就……这么爱招惹我呢?” 他拿起旁边的浴巾,想帮谢宁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谢宁瑟缩了一下。 庄延叹了口气:“你听话一点。”否则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谢宁轻声说:“我、我会听话。” 他果然坐着不动了,任由庄延用浴巾把他裹起来,抱出浴池。 庄延觉得,自己但凡少那么一点自制力,谢宁现在应该已经被他吃得渣都不剩了。 但他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他再怎么想对谢宁做什么,也该是建立在谢宁神识清醒,他们两情相悦的情形下,而不是在他醉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时乘人之危。 所以这会儿他只能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忍着邪火替谢宁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浴巾下的肌肤白皙细嫩,比最名贵的绸缎还要光滑几分,庄延心神荡漾,一时没忍住,手下的力气稍微重了一些。 谢宁眼中含着水雾,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你别打我。” 庄延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我没有家暴的倾向,不会打你。” 而且他是傻子吗!他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哭,越会激发男人心底的施暴欲?! 谢宁在庄延的帮助下穿好睡衣,又恢复成了听话乖巧的模样。 庄延垂眸,语气夹杂着发泄不出的欲.火:“头还疼吗?” 谢宁发了好久的呆,然后慢吞吞地回答:“……我疼。” 庄延无奈地伸手把他抱进怀里:“现在呢?” 宽厚的胸膛令谢宁安心。 他把头埋进庄延的怀里,闷声说:“不疼了。” ……其实你就是想让我抱你是吧? 庄延沉默半晌,扣在他腰上的手加重几分,声音带着一股想吃人的凶狠:“真想就这么办了你。” 谢宁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庄延把他抱到床上,用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盖住。 谢宁迷茫地看着他。 庄延低声哄他:“乖,闭眼,睡觉。” 谢宁大概也是折腾得累了,听话地闭上眼。 庄延静静地盯着他半晌,满腔的欲.望和无奈交织在一起,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等谢宁睡熟了,庄延轻声走进浴室,给自己冲了个冷水澡。 近乎爆炸的脑袋在冰冷的水流冲击下逐渐冷静下来。 庄延微微皱眉。 刚才帮谢宁穿衣服的时候,他隐隐看到谢宁的手腕上画着什么东西。 像是……刺青? 那会儿兵荒马乱的,他也没看仔细,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心生纠结。 似乎很多人都喜欢在自己身上留下喜欢的人的印记。 还有齐锐说的那些话。 庄延面无表情地想,谢宁不会在自己手腕上刻了徐清的名字吧? 他忍不住磨牙——那也太糟心了。 从浴室出来,庄延轻声爬上床,低头在谢宁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随后他悄悄扣着谢宁的手,撩开他的袖子,看了一眼那个刺青。 ——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庄庄……他这章的心理活动就不写了,反正都猜得出来。 庄庄:感情我不仅是人工取暖器,还是个止疼药。 第二十三章 温柔的吻 谢宁是在庄延的怀里醒来的。 宿醉过后,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他发了会呆, 茫然地抬头。 额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蓝鲸先生……庄延? 谢宁一愣,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却不料被环在腰身上的手给扣住了。 庄延闭着眼,似乎尚在梦境中, 察觉到谢宁的动作,他手臂一紧,把谢宁拉进自己怀里,抱得更深。 谢宁贴着他的胸膛,一时竟有些迷茫。 他这是在哪?怎么和庄延睡在一张床上, 还……被他这么抱着? 谢宁红着脸把庄延的手臂拿开,坐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 衣衫完整, 身体也很清爽, 除了宿醉后的头疼外没有其他不适感。 但身上这套睡衣显然和他昨天穿的西装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是……谁给他的换的? 他揉了揉额头,昨晚喝醉后的记忆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一点,好像是严溪把他给带走了。 然后呢? 严溪去哪了?他怎么会和庄延在一起? 各种疑问乱七八糟地跳进脑海里,谢宁不由更头疼了。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刚穿上拖鞋,庄延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因刚睡醒, 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感和懒散。 他靠坐在床头,身上是和谢宁同款的睡衣,不过领口稍显凌乱, 约摸是抱着谢宁时被他乱蹭开的。 大片的锁骨和健实的胸膛袒露出来,谢宁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怎么会在这里?”谢宁问。 庄延打了个哈欠,挑眉看他:“你不记得了?” 谢宁想了半天,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庄延轻笑一声,说:“我昨晚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喝醉了。” 谢宁点了点头,他对怎么遇到庄延一点印象也没有。 庄延接着说:“然后你看到我就拉着我不放,一定要跟我走,我不带着你,你就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死死抱着我的腰,怎么都拉不开。” 谢宁瞪大了眼睛。 “你这么粘人,我没办法,只好把你带回来开了个房间。”庄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谢宁讷讷地问,“真的吗?” 庄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谢宁抿了抿唇:“我不信。” 庄延:“那你想起来了?” 谢宁没想起来,但他不觉得自己会缠着庄延不放。 而且…… “我记得我明明是跟着严溪走的。” “对。”庄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说,“然后你们就遇到了我,不信你可以去问严溪,他总不会骗你吧。” 他说得煞有其事,谢宁一时还真信了。 他忍不住咬着嘴唇,想,他喝醉了真有那么粘人吗? 还……抱着庄延的腰不放? 谢宁脑补了下那个场景,觉得脸上有点烧。 庄延笑出声来。 谢宁抬头望去,看到他脸上熟悉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调戏了。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怎么还能次次上当? 谢宁鼓起嘴,不想搭理他,转身往浴室走去。 庄延跳下床,慢悠悠地跟着他进了浴室:“刚才逗你玩呢,别当真。” 谢宁洗漱的时候,他靠在浴室门口,说:“不过你还真挺好拐的,我就问了一句,你是要跟他走还是跟我走,你就乖乖地拉着我的衣角。” 谢宁:“……” 他决定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庄延挑眉:“这次是真没骗你。” 谢宁应了一声。 他虽然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也知道,他要不是自愿的,严溪根本不会让庄延带走他。 庄延昨晚被谢宁折腾了大半夜,撩起满腹的火没处可泄,谢宁睡着的时候,他还在浴室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今天一早又被吵醒,这会儿他精神头也不好,带着轻微的起床气。 他问:“你还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 谢宁正在擦脸的手一顿:“不记得了。” 庄延虽然早有预料,但看他茫然无知的模样,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我和你说说吧。” 谢宁飞快地说:“我、我喝醉了也很安静的,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庄延挑眉冷笑:“对,是很乖,我到哪你都要跟着,好不容易哄着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你还委屈上了。” 谢宁被他说得耳朵发热。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庄延揉了揉眉心,略去一些小事,直接讲重点:“让你去睡觉吧你也不愿意,一定要洗完澡再睡。” 洗澡?! 谢宁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你帮我洗的?” 庄延故意不回答,看了一会他慌张的模样,才云淡风轻地说:“那倒没有,你自己洗的。” 谢宁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还好。 庄延又说:“不过裤子是我帮你脱的。” 谢宁:“…………”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庄延今天是铁了心要逗他。 接下来的话他不是很想听,但庄延堵在浴室门口不让他走。 “别急着走,我还没说到重点呢。”庄延伸手拦住他,“你洗到一半就没动静了,坐在浴池里说你头疼。” 谢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头疼?” 庄延深吸口气:“对。我帮你揉了你还不满意,一边喊着疼,一边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要我抱你。” 谢宁难以置信。 他硬着头皮说:“我、我不信,你刚才还骗我来着。” “你不信?”庄延冷笑一声,向前几步,把谢宁抵到浴室的瓷砖上,“行,既然你想不起来了,那我说得再详细一点,你那会儿什么都没穿,赤.裸着身子,伸手抱着我的脖子不放。” 庄延气势太强,谢宁在这么近的距离被他死死盯着,那股压迫感让他心脏直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你抱、抱我了?” 庄延冷哼:“我被你撩得浑身是火,哪里敢抱你,可我不抱你就喊疼,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能怎么办,放任你在浴室里发疯?!” 谢宁死撑:“我没有。” 他小声辩解:“我喝醉后从来不发酒疯。” 庄延咬牙切齿:“你是不发酒疯,你只会死命地撩我,连睡着了都要往我怀里钻!” 他越说越气,想起自己昨晚的经历,恨不得把谢宁狠狠地教训一顿。 谢宁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垂死挣扎:“这些我都记不起来,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庄延低头,凑到谢宁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你、记、不、起、来、了?” 他怒极反笑:“你身上这身睡衣还是我帮你换上的!要不我把你脱光了,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让你好好地回忆一下你做了什么,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呢。” 谢宁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我不!” 他被庄延按在墙上,庄延的双腿抵着他的,手扣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乱蹭的动作,两人贴合的部分热度陡然升高。 然后他就发现庄延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黯。 “你别乱动。”庄延深吸口气,放开对他的掣肘,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再动我就又要被你撩出火了。” 谢宁:“……”难道这也要怪他吗?! 但他还真不敢再动了。 庄延轻笑一声:“昨晚你也是这样撩我的。”又补充一句,“还没穿衣服。” 谢宁木着脸,觉得自己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你别说了。” 这会他已经信了庄延的话,心底臊得不行。 他很少喝醉,但并不是没醉过。 明明以前喝醉了都安安静静的从不搞事,怎么一到庄延面前,就…… 就做出这么多让他害羞的事来。 庄延偏偏还要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忍下来的,要是我最后没忍住,真对你做了什么……”那也是你自找的。 他话没说完,谢宁却理解了他的未尽之语,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真心实意地道:“谢谢。” 庄延挑眉:“谢我什么?” 谢宁小声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庄延看他被调戏得脸红心跳的样子,低低一笑:“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喝这么醉了?” 谢宁老实道:“不敢了。” 庄延满意了,但又觉得不够,还想在谢宁身上讨点福利:“我昨晚被你折腾这么久,你一句谢谢就够了?” 谢宁茫然:“还要怎样?” 庄延看他这副服服帖帖软软绵绵的样子,心底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得不行:“总该给我点补偿吧?” “什么补偿?”谢宁小心翼翼地问。 庄延静静看他半晌,挑眉一笑:“你让我亲一下。” 谢宁:“……” “亲一下,昨晚的事就算过去了。”庄延压低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诱惑,“怎么样?” 谢宁:“……”不怎么样。 看着他脸上一点点蔓延到耳尖的红色,庄延抵在他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宁宁?” 谢宁的腿顿时一软。 他差点又一次投怀送抱,倒进庄延的怀里。 后背抵在冰冷的瓷砖上,勉力支撑着。 庄延见他不说话,依依不饶地问:“行不行?” 谢宁脸红了半天,才一咬牙:“……行。” 细如蚊吟的声音刚落地,谢宁就觉眼前一暗。 庄延把他搂在怀里,低下头,两人近得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谢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以为庄延的吻会像昨天在小房间里那样,疯狂、肆虐、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可唇上温润的触觉传来时,他才发现庄延是用非常轻柔的力道亲吻着他。 温柔、缱绻。唇齿交缠间弥漫着的不是掠夺,而是珍重。 他亲了一会,和谢宁额头相贴,双唇在谢宁唇上摩挲着说话:“睁开眼,看着我。” 谢宁听话地睁开了眼。 庄延轻笑一声,再一次吻了下去。 还是那样的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谢宁觉得自己要被亲窒息了…… 最后被放开时,谢宁大口喘息着,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庄延亲完后又喊了一声:“宁宁。” 这次谢宁适应良好:“……嗯。” 庄延勾起唇角:“你昨晚和我说,你特别喜欢被我抱着。” 谢宁:“……”他昨晚到底做了多少事!说了多少话! 他负隅顽抗:“那是醉话,不能相信。” “是吗?”庄延饶有兴趣,“可我却觉得是实话。” 谢宁别过脸,沉默以对。 庄延说:“这样好不好,以后我随便你抱,但是作为交换,你让我抱一次,就要让我吻一次,怎么样?” 谢宁震惊了。 他看着庄延,难以置信道:“我……被你抱?还要让你吻才行?!” 这人……这人还能再厚颜无耻一点吗! 谢宁面无表情地说:“你死心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 因为顺路,当天谢宁直接坐庄延的车回家。 他给严溪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严溪语气里尽是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疾首。 最后严溪问:“你和庄延,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宁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能回答上来。 回去的路上,他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心底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和庄延,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等到了湖滨别墅,谢宁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也就不思考了。 他的性子向来如此,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下车时,庄延突然侧过头来,扣住他的手,不让他下去。 谢宁:“?” 庄延凝眸看着他,犹豫几秒,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昨晚不是严溪,而是我和徐清在你面前,你会选择跟谁走?” 这个问题不要太简单好吗! 谢宁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跟你走。” 得了这个答案,庄延唇角翘起,心情颇好地把他放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吻也吻了,睡也睡了(不是),为什么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宁宁:别问,问就是顺其自然。 第二十四章 新年快乐 谢宁是回大院过的年。 钟叔看到他时脸上笑开了花:“老爷子就盼着你来呢。” 边说边把他的行李拿过去:“上次你让吴树带的雪花酥, 老爷子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尝上那么一块, 又怕吃得多一下子就没了。” 谢宁笑了笑:“爷爷爱吃, 我以后多买点。” “你送什么老爷子都爱吃。”钟叔把他的行李送到房间里,“这房间每天都叫人打扫着,不管你哪天来了, 随时都能住。” 谢宁说:“这次我会住到年后……爷爷呢?出去了吗?” 钟叔叹了口气:“刚睡下呢。这两天天冷,老爷子身体也不大好,昨天半夜醒来一直没睡着,今天吃了午饭就犯困。” 谢宁:“那就别吵着他,让他多睡会。” 钟叔连连点头, 笑得脸上皱纹都挤成了一团:“老爷子醒来看到你,肯定高兴!” 谢宁扫了眼房间, 屋内的摆设纹丝未动, 和他搬出去时一模一样。 他在阳台养着的几盆不知名的花,也都迎着冬日的阳光舒展着枝叶,一看平日里就被照顾得很好。 钟叔看着谢宁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再看他把一个兔子玩偶放到床头, 笑了:“我倒不知道小少爷喜欢这个?” 谢宁愣了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带过来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 总觉得只有带着这个兔子玩偶, 晚上才能睡得安心舒适。 “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小。”钟叔说,“毛绒玩偶嘛, 要大一点,抱着才舒服。” 谢宁想了想,说:“我就喜欢这个。” 谢家子嗣单薄,谢老爷子膝下只有谢尊和谢敬两个儿子,谢宁奶奶过世后也不曾再娶。 两个儿子成婚后相继搬了出去,另有住宅,但过年还是都回大院,和谢老爷子一起过。 年三十,谢宁的父母和大伯一家相继赶回了大院。 年夜饭自有厨房去准备,夏皖和谢尊的妻子苏瑾燕一起,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边唠嗑一边包饺子。 包饺子是谢家过年特有的活动,皮和馅都是厨房一早就备下的,他们只要动手包一下就行。 连谢老爷子也重在参与地过来包上几个,在其中一个饺子里亲手放一枚铜币进去。 年夜饭上,谁吃到铜币,那就是有福了。 “宁宁去哪了,怎么一天都没看到他呢?”苏瑾燕冲着夏皖扬起下巴笑了笑。 夏皖包得慢,这会儿皱起眉,说:“在房里待着吧,这孩子就是性子闷,喜欢一个人待着。” 苏瑾燕说:“安静一点也挺好的,我们家安安就爱闹,经常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让他早点回来,他就说是工作上的应酬,推不掉。” 夏皖心知她这是暗中炫耀自家儿子呢,扯了扯嘴角,不甚真心地笑了下,没接这个话头。 苏瑾燕又说:“你和宁宁的关系还冷着呢?我说你们亲母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性子倔,你就服个软,什么事过不去呢。” 夏皖脸上的笑容顿住了。 她皱起眉:“大嫂这话说的,我这些年还不够服软?他喜欢男人,难道我还要笑着看他走上这条歧路?” 苏瑾燕劝她:“同性婚姻都合法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歧路了?” 夏皖冷然:“你看看周围的人家,哪有和同性结婚的?我拦着他是为他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苏瑾燕看她这副样子,语气也差了起来,“你瞎操心什么呢?” 夏皖挑眉看着她,说:“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操心。要是谢安也喜欢男人,你难道不拦着,轻轻松松地接受了?” 苏瑾燕被这句话噎了一下,顺了口气才说:“他都成年了,只要不杀人犯法的,别的事自己会做主,我当然是尊重他的意愿。” 谢安交过好几任女朋友,性向笔直,苏瑾燕从不担心这个问题。 夏皖心中冷笑。 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不知道苏瑾燕天天催谢安结婚,就盼着他早点生孩子,好继承谢家偌大的产业。 现在一口一个尊重他的意愿,要是谢安真跟个男人在一起了,怕第一个翻脸的就是她。 大年三十,夏皖不想和她闹个没脸,却也没了闲话的兴致,闷着气站起身来:“大嫂你先包着,我去看看厨房的鸡汤炖了没。” 苏瑾燕看她这样子,转头就跟谢尊抱怨起来。 谢尊哭笑不得:“你这么戳她心窝子干嘛,那是他们家的事,你才是瞎操心。” 苏瑾燕哼了一声:“老爷子的心也太偏着谢宁了,10%的股份,也不跟我们商讨一下,说转就直接转给了谢宁,我们安安在公司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感情是在给谢宁打工呢。” 谢尊知道的事比苏瑾燕多一些,摇了摇头:“这是爸在补偿谢宁呢。你也知道,当初老爷子怕我和谢敬争起来,把谢敬分配到了南边创业,夏皖带着谢宁跟了过去,老爷子和这个小孙子一年才见那么几面,心里头想着呢,而且谢宁在南边……” 他停顿一下,没说下去,转而道:“谢宁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老爷子根本没想培养他,再怎么偏爱也只是对孙子的喜爱,谢安才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 苏瑾燕应了一声:“我们家安安本来就出色。” 谢尊又说:“等会老爷子在的时候,你说话注意着点,别刺激夏皖,她这心病解不了,我们别瞎掺和,大家好好过个年。” 苏瑾燕被他半是教训地说了一通,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有谢老爷子镇场,这顿年夜饭吃得还算融洽。 谢尊带头,每人站起身来说了两句祝福语,又祝谢老爷子新年快乐。 等谢宁说完,容姨端着饺子过来,给每人的碗里都分了几个:“这都是大家亲手包的呢,福气满满。” 谢敬戳了戳自己碗里一个快要散出馅儿来的饺子,说:“这个肯定是夏皖包的。” 夏皖撇头看了一眼,伸手掐住他手臂上的肉,一拧:“你嫌弃就给我吃。” 谢敬忙说:“不嫌弃,我吃,我吃。” 谢老爷子笑着看他们闹,倒有几分阖家欢乐的喜悦。 谢宁咬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饺子,牙齿突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磕了一下。 像是石子,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个铜币。 谢老爷子笑呵呵地道:“我包的这个铜币,今年倒是被你吃到了。” 大家都跟着应和:“好兆头!” 谢老爷子说:“宁宁这是福气到了,来年一定会有喜事。” 谢宁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笑。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遇到庄延,对他来说是不是也算一件喜事。 …… 大年三十的夜里又下了雪。 窗台的边缘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谢宁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大雪纷飞的场景。 室内外温差太大,玻璃窗上弥漫上了一层雾,像是虚化了窗外的风景。 手机响了一声,谢宁一看,是庄延发了张照片过来。 他故技重施,堆了一只雪兔子,不过这次兔子比较小,大概只有杯子这么大。 庄延:今天的雪下得不够大,只能堆个小的给你,喜欢吗? 庄延作为导演,摄影是基本功,即使是没加任何滤镜,只用手机摄像头拍出来的照片,无论是构图还是画面都让人眼前一亮。 照片里,雪兔子被他捧在手心,背后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倒着的福字。 谢宁:兔子堆得不怎样,照片拍得挺好的。 庄延的信息回得很快:想把兔子先生捧在手心里。 谢宁看着这句话,脸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他轻轻吐了口气,给庄延回了一个省略号。 谢宁:…… 庄延:你还没回答我,喜欢吗? 谢宁:……喜欢。 他看着照片,突然放下手机,用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玻璃窗上勾勾画画。 谢宁基本功扎实,寥寥数笔,就画了一只蓝鲸出来。 怕窗台雾气散得快,他飞快地拍了张照片,发给庄延。 庄延没想到还能收到这样的回礼,低笑了一声,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庄延:你这是想让蓝鲸先生从你家窗台跳进来吗? 谢宁:…… 庄延:那可能有点难度。 谢宁:你想多了。 庄延:虽然你没问,但我还是想说,我也很喜欢你的礼物。 “宁宁!”谢宁还没来得及回复,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喊声。 他下意识地转头过去,脸上的笑意没来得及敛住:“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谢老爷子看着他,笑道:“你又在这发呆,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谢宁摇了摇头:“刚和朋友聊天。” 谢老爷子哦了一声,没继续问,反倒递了一份文件过去。 谢宁伸手接过,看到封面上的标题,惊讶:“这是……” 是一份购房合同。 谢老爷子问:“我听说你最近搬到湖滨别墅去住了?” 谢宁:“是的。” 谢老爷子又说:“那儿虽然不错,但别墅太大,你又不喜欢家里人太多,一个人住啊,太空旷,也显得太孤寂。” 谢宁只是摇头:“我住得挺好的。” 谢老爷子语气温和:“这套房子独门独户,不像单身公寓那么小,也没有湖滨别墅那么大,非常适合夫妻或者情侣住,这是爷爷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宁连忙说:“我和徐清已经分手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谢老爷子一笑,“徐家那小子我本来就不喜欢,太轻浮,爷爷不介意你喜欢男人,但也不赞同你和他在一起,他和你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谢宁神色微微一动。 这些年他借着徐清这个男朋友回绝夏皖给他安排的相亲,谢老爷子从来没有表过态,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谢老爷子心里头也不看好徐清。 谢老爷子接着说:“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老头子我都没什么意见,我只希望啊,我们家宁宁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你,也值得你喜欢的人,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谢宁被他说得鼻子一酸,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套房子,就是我给你和你未来的爱人准备的。”谢老爷子笑道,“两个人住不挤,一个人住也不会太空旷。地段很好,交通也方便,隔着不远有个商场,找遍整个市里,都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你就收下吧。” 谢宁看着谢老爷子,只觉得心底一片温暖:“谢谢爷爷……” “一家人,讲什么谢。”谢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你刚出生没两年,你爸就被我派去了南边,你妈不放心,非要跟着去。我虽然想把你养在身边,可也不好拆散你们一家三口……” 谢老爷子说着叹了口气,目光微凝:“要是那时候我把你留下来就好了,这么多年,我们爷孙两也就过年时能见一面。” 谢宁低下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这不也回到您身边了吗?” 谢老爷子点头:“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就不提了。” 谢宁看着手里的购房合同,还有些犹豫:“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堂哥那边……” “哪里贵重了。”谢老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安安的新年礼物是辆车,全球限量版,他挺喜欢的。本来我也想买一辆给你,可是想起你还没考过驾照,就换成了这幢房子。我可没有厚此薄彼。” 谢宁这才安心,收下了这个新年礼物。 和谢老爷子谈话的这段时间,手机持续震动了好几下。 谢宁打开一看,庄延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他似乎是出门了,一连照了好几张深夜的雪景。 谢宁莫名觉得有几张风景特别眼熟。 庄延:你在大院过年吗? 谢宁:嗯。 庄延:我爷爷也住大院,他和谢老爷子是钓友。 谢宁一愣:钓友? 庄延:嗯,一起钓鱼的朋友,前两天他们还约着出去钓鱼呢。 这样啊。 谢宁还没来得及回,庄延很快又发了信息过来:我今天在爷爷这儿过年。 谢宁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就是说…… 庄延:我也在大院。 庄延:好像离你还挺近的。 庄延:你要出来见我吗? 谢宁:这么晚了…… 庄延:正好一起跨年。 谢宁捧着手机,居然有点心动。 庄延又说:你不想见也来不及了。 庄延:蓝鲸先生不能从你家窗台跳进来,但他已经走到你家门口了。 谢宁一惊:!!! 他下意识地从窗外往大门口看去,却被花园里的树木挡住了。 庄延:我等着你。 等谢宁回过神,恍恍惚惚地走到大门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手机,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大门外,庄延顶着满身雪花,双手插在衣袋里,在落雪和寒风的交织中,勾起唇角看着他。 他微笑着,眼睛闪烁着星辰般明亮的光芒。 “新年快乐,宁宁。”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像是在写蓝鲸和兔子的童话故事。 庄庄:房子都有了,什么时候才能同居呢? 宁宁:不要问宁宁,宁宁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新年礼物 谢宁轻微喘着气, 伸手去够庄延的袖子,似乎想确认眼神这个人是真实的, 并非他的幻想。 庄延直接伸手抱住他, 又拉着他的手揣自己衣袋里:“怎么穿这点衣服就出来了,也不围条围巾,不冷吗?” 庄延的衣袋里尚有余温, 是他手心残留的温度。 谢宁慢慢回过神来:“我、我……下来的时候跑太急了……” “下次别这么着急,摔倒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庄延忍不住刮了下他的鼻尖,“我人就在这里,不会跑,你慢慢下来, 我会等着的。” 谢宁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你等着?” 庄延点头:“是啊。你什么时候下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不出来, 我就等到明天早上。” 谢宁着急了:“你这样……万一我没看到信息怎么办,万一我画得太认真,或者已经睡了,那你不是……” 庄延装作失落的样子, 说:“那我就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 谢宁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庄延眸中带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宁这会儿心底柔软得不得了, 明知庄延是在打趣他, 却还是乖巧地回答道:“你可以……直接进来,就和门口的保安说来找我的。” 庄延被这样的谢宁萌得心都快化了:“那我们的进展也太快了吧。” “什么?”谢宁没听明白,茫然地问。 庄延低声道:“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 谢宁:“……” 庄延低低一笑, 看谢宁冻得鼻尖耳朵尖都红了,又忍不住心疼。 他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甩给谢宁:“你套上,别大半夜冻感冒了。” “那你呢?”谢宁摇头,问,“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冷,我不用。” 庄延:“没事,我也没等多久,而且我身体好,就这么点风啊雪啊的,冻不死我。” 谢宁没说话,他能感受到庄延身上的寒气,还有积在肩头的雪花…… 显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只等了一会儿。 被冷风吹了大半天,谢宁头脑才逐渐清醒过来:“我们先进去说吧。” 就这么在大门口直面风雪也太傻比了。 “进去?”庄延失笑,“真要就这么带我见家长了?” 谢宁的脸不知是冻红的还是羞红的:“就……就进去坐坐,外面太冷了。” 庄延却摇头说:“今天不行。” 谢宁:“啊?” 庄延说:“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连礼物都没带。” “而且,今天是我要把你拐出去。”庄延含笑看着他,“怎么样,宁宁小朋友,愿意被我拐走吗?” 谢宁嘴唇颤动两下,轻声说:“……愿意的。” 庄延眉梢微挑,心情颇好:“宁宁,我发现每到这个时候,你就特别好说话,让你做什么都会答应。” 谢宁:“……” 庄延见他还没穿上大衣,直接强硬地抖开衣服,把他包起来:“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谢宁一下子被庄延的气息包围,还没开口,先软了半个身子。 庄延接着说:“那你也太容易感动了吧,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等我以后真做了什么,你岂不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谢宁疑惑地望过去:“?” 庄延笑道:“岂不是要感动得以身相许了。” 谢宁被他调戏得浑身都要冒烟了,而且身上还套着庄延的大衣,只能转移话题道:“别说了,这儿太冷……你要拐我去哪?” “拐你去跨年。”庄延一笑,拉着他一路走到车库,等两人上了车,他先打开车内的暖气,把温度调到最高。 他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抱怨道:“可算把你给拐出来了,冻死我了。” 谢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刚才不还说不冷……” “你怎么什么都信啊。”庄延无奈。 谢宁认真道:“你说的我才信。” 庄延本来还想说教他一顿,让他别这么轻信他人,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没了脾气,只想把人抱过来亲一亲。 “我说什么你都信?”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谢宁讷讷道:“太离谱的……也信不了。” 那就是不太离谱的,就都信了。 庄延心中一哂,当年徐清是不是……也是这么把他哄骗走的? 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庄延不愿提不愉快的事,也没深想下去,噙着笑意问谢宁:“以前出去跨年过吗?” 谢宁摇头:“以前都是在家里过年。” 庄延:“我想也是,今天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谢宁还挺好奇庄延要带他去哪的,往窗外望了望,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大年三十,除了个别广场上灯火通明外,其他商店都关门了。 到达目的地,谢宁下车后还想把大衣还给庄延。 庄延无奈地笑了笑,从后座翻出一件皮夹克给自己套上:“我车上带着衣服呢。” 谢宁这才点了点头。 往旁边一看,庄延似乎带他到了一个大商场,但这个时候商场的大门紧闭着,庄延带着他从旁边的直达电梯上了四楼。 是一家电影院。 电影院有午夜场,这会儿虽然人不多,但灯还亮着。 谢宁问:“你是带我来看跨年电影?” 庄延摇头,笑道:“要看电影,我还不如带你去我家,设备更好,还没人打扰。” 谢宁好奇:“那你要……怎么跨年?” 庄延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你猜猜?” 谢宁猜不出来,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呀。” 庄延神秘兮兮地笑了下:“别急,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他说完十分自然地去牵谢宁的手,谢宁愣了下,没往回抽。 指尖冰冷,但掌心的温度却是热的。 电影院开在商场的顶楼,和商场之间有一道门,商场的工作人员下班后就把门锁上了。 庄延带着谢宁走到门前,神奇地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把门推开一个缝,拉着谢宁走了进去。 谢宁惊奇道:“你怎么会有钥匙呀?” 庄延挑眉,继续反问:“你猜?” “……”谢宁抿了抿唇,“我不猜。” 庄延没舍得再逗他,解释道:“这个商场是我朋友家开的,我特意托他的关系,让他给我留了个门。” 谢宁:“哦。” 商场里空无一人,还没开灯,眼前漆黑一片,谢宁瑟缩了一下。 庄延握紧他的手:“怕就抱紧我。” 谢宁嘴硬:“……我没怕。” “是是是,你没怕,你也没发抖。”庄延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小心,这边有个台阶。” 他话还没说完,谢宁脚下一空,身子往旁边歪了歪,差点摔下去。 庄延眼疾手快地把捞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你怎么……” 谢宁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环在庄延的肩膀上,稳了稳身子,才说:“我、我没注意。” 庄延轻笑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手电筒,把手机扔给谢宁:“拿着,我也是傻,居然忘了给你开个灯。” 谢宁老实地接过手机,总算能看清楚路了。 这家商场看着眼熟,没等谢宁想起来,两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谢宁看着眼前一排的娃娃机,愣了好半天:“这是……” 商场这一层是落地窗,娃娃机正好排在窗前,清淡的月光透过玻璃,倾洒在谢宁和庄延的身上。 庄延看他呆愣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谢宁彻底愣住了。 他的眼睛慢慢瞪大,怔怔地看着庄延,好半天后才说出一句:“我记得这里没这么多娃娃机的呀。” 庄延哭笑不得:“你就想说这个?” 谢宁摇了摇头。 他看着这一排的娃娃机,想起被他放在床头的那个兔子玩偶,心底像吃了蜜一样甜。 夜色太美。 不远处的广场上似是有人在放烟花,从落地窗往外望去,能看到莹莹星火从天边一闪而过。 月光的余辉落在庄延的脸上,勾勒出他嘴角上扬,轻轻微笑的模样。 俊逸、帅气、温柔。 令人看着,就忍不住怦然心动。 谢宁悄悄伸手摸着胸口,想让它跳得别这么快。 庄延把他拉到一台娃娃机前,嘴上解释道:“我和朋友提议说他家商场的娃娃机不够多,看来他还是挺虚心接受意见的。” 谢宁跟着喃喃道:“是变多了……” 庄延在旁边的自动换币机上换了一大堆硬币出来,随手抓了一把塞给谢宁。 “这次一起抓。”他说,“我就不信一晚上我都抓不出来。” 谢宁拿着硬币,好一会儿才说:“我看你抓。” 庄延抓娃娃的水平依旧不怎么样,谢宁看他一连扔了几十个硬币下去,依旧什么都没抓上来。 谢宁忍不住说:“要不我来?” 庄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深觉自己在谢宁面前丢了面子。 他莫名地觉得不甘:“不行,我一定要亲手抓一个上来!” 他就不信了,不就是一个破娃娃机,能难到哪里去。 于是谢宁又看着他把一大把的硬币扔下去打水漂。 “……”谢宁干脆指点道,“你别着急呀。爪子还在动呢,你等它不动了再按。” 庄延受教地等了一会儿,等爪子静下来了,才按下按钮。 ——抓空了。 庄延不耐烦地皱起眉,谢宁又说:“你要看好娃娃的位置,水平摆放的娃娃是最好抓的,竖着的娃娃最难抓。” 这次庄延挑中了边缘一个水平躺着的娃娃,没等谢宁开口就按了下去。 娃娃被抓到空中,还没缩回洞口,就在半路掉了下去。 庄延:“……” 谢宁安慰他:“好歹有进步,能抓起来了。” 庄延忍住去踹娃娃机的冲动,低声骂了一句:“这什么玩意儿。” 谢宁捂着嘴笑了下:“抓洞口附近的娃娃,抓到的难度低一点,太远的就容易掉。” 庄延这次没急着动手,淡淡地问谢宁:“还有什么技巧吗?” “还有……”谢宁想了想,说,“这个娃娃机我记得是可以按两下的,第一下是下降爪子,第二下是收缩爪子,你可以试试自动收爪子。” 庄延皱眉:“怎么抓个娃娃还这么麻烦?” 谢宁:“……其实主要还是靠运气。” 庄延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很好,但偏偏没有一点分到抓娃娃上。 换来的一百个硬币都快见底了,依旧没能抓上一个娃娃。 最好的一次是娃娃掉下来,撞在洞口的边缘,啪地一下撞了出去。 庄延瞪着娃娃机半天:“我觉得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个娃娃机有问题。” 谢宁忍住笑意,半晌才说:“那我们换一个娃娃机抓?” 庄延沉默了,他觉得换一个还是一样的结果。 但他不能认输。 他庄延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 硬币还剩不到十个。 …… 最后一个硬币了。 庄延冷着脸,心想再不抓到就找严溪去投诉。 他家商场这是什么破机子。 抓娃娃前,他突然侧头对谢宁道:“你抱我一下。” 谢宁茫然:“啊?” 庄延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玄学,你抱我一下,说不定我的运气就来了。” 谢宁有点无语:“……你怎么这都信。” 但他还是十分听话的伸手,轻轻地抱了一下庄延。 谢宁已经做好了接着去换硬币的准备,没想到庄延这次什么也不管,随手这么按了一下,就…… ……抓上来了? 谢宁愣愣地看着娃娃在爪子下,一路颤颤巍巍的,最终成功从洞口掉了下去。 庄延松了口气,弯下腰,把娃娃拿了出来。 “给。”他递给谢宁,“虽然丑了点,不过送给你。” 这大概是庄延这辈子唯一一个自己抓上来的娃娃。 “新年礼物。”庄延皱着眉,有些挑剔的说,“还凑合吧。” 谢宁愣了一秒,低头看着娃娃。 是一只兔子,但和上次的不是一个款式。 这只的耳朵要圆一点,也更可爱软萌一点。 他这才发觉,庄延好像一直是挑着娃娃机里的兔子玩偶下手的。 即使在再怎么难抓的位置,他都没有放弃,也没有转向其他目标。 谢宁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他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铜币出来。 他把这个从饺子里吃出来的铜币放到庄延的手心:“新年礼物。” 庄延挑眉:“这是什么?” 谢宁软软地道:“这是福气。” 远处似有钟声响起。 庄延定定地看着他,握着铜币,露出一个笑容。 烟火一瞬间在天空炸裂开来。 00:00 新的一年到来之际。 庄延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谢宁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抓娃娃了! 宁宁:……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每日三问吾身: 今天的宁宁够可爱吗? 今天的庄庄被撩了吗? 今天的内容够甜了吗? 够甜的话作者能收到你们甜甜的评论吗qaq 第二十六章 视频通话 大年初一。 谢家的惯例是年后晚辈轮流去长辈家里拜年, 谢老爷子辈分高,大年初一就先到他家, 初二再由谢尊和谢敬带着人去旁的亲戚家拜年。 谢宁昨夜被庄延送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大早上也没人吵他,今天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来。 客厅坐着一大堆亲戚朋友,有些谢宁看着面熟, 有些根本记不起来了。 还有几个孩子在楼梯上下跑来跑去地疯玩,也亏得大院的房子隔音好,谢宁才能安稳地睡到现在。 男人们似乎都去了棋牌室,客厅里的人也是三两成群的。 谢安苦着脸,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闲话, 从介绍女朋友到安排相亲,这会儿一群姑姑婶婶都已经开始和苏瑾燕讨论他未来孩子的名字。 谢老爷子的躺椅被搬到了阳台的一侧, 盖着一张小毯子在晒冬日的阳光。 他闭着眼,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谢宁轻声走过去,想和谢老爷子打声招呼。 刚走到一半,就被夏皖叫住了:“宁宁。” 夏皖和两三个差不多年龄的太太坐在阳台的小桌子旁, 看到谢宁出来了,伸手招呼他过来。 “这孩子, 睡到现在才起。”夏皖假装抱怨了一句, 又介绍道,“宁宁,这是你孙阿姨和刘阿姨。” 谢宁在长辈面前一贯乖巧, 打了声招呼,便被夏皖拉着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夏皖笑道:“年前在美术馆办的那个画展,听说声势还挺大的,宁宁你是学美术的,有去看过吗?” 谢宁摇了摇头:“那会儿太忙,没去。” 那个画展谢宁听说过,办在圣诞节前夕,那时候他正好接了《山海纪》的海报稿子,抽不出时间去看。 “那有点可惜。”夏皖说,“你孙阿姨正好去看了,说那天展出的画都特别棒,你那么喜欢画画,应该去看看的。” 谢宁笑了下,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和夏皖冷淡多年,已经很久没这么坐在一起好声好气地聊过天了。 大过年的,周围又都是长辈,谢宁想着随她们说两句,安静地笑笑,也就过去了。 谁知夏皖接着又说:“你孙阿姨还看上了一幅画,想买,画画的是个女孩子,孙阿姨说她长得特别有气质,年龄只比你小两岁,还在美术学院进修,这次是跟着老师来参展的。” 旁边的孙太太立马接话道:“不是我夸张,那小姑娘通身气质不是一般的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也许这就是你们艺术家的特质,我今天一看你啊,就觉得你们身上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气场。” 她这么夸了一通谢宁,夏皖脸上喜色更深。 谢宁这才明白夏皖要做什么,垂下眼眸,表情越发冷凝。 夏皖笑道:“孙阿姨买画的时候和那小姑娘聊过两句,说是书香门第出身,谈吐不俗。你不也爱画画吗,说不定和她会有共同语言。” 谢宁不说话,孙太太就应和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能聊到一块。” 夏皖柔声问:“我听你孙阿姨这么一说,也挺喜欢这姑娘的,正好这两天你应该有空,要不就和她……见一见?” 谢宁抿了抿唇,等夏皖忍不住要和孙太太约见面的时间,谢宁才冷冷地开口:“妈。” 夏皖被他这么一叫,神色一僵。 谢宁声音不重,慢条斯理地说:“您要见呢我也不拦着,要是喜欢呢,认个干女儿什么的,我都没意见。” 夏皖的表情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您不知道?”谢宁自嘲地笑笑,看了她一会才说,“您自己去见,就别带上我了。” 夏皖一口气没提上来。 孙太太见氛围不对,忙打圆场:“谢宁不愿意,那也就算了。” 夏皖拿起茶杯,一口冷水灌进喉咙里,大脑才稍稍静下来。 她忍不住说:“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顺着我的心意应和两声?” 谢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底嗤笑一声。 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亲生母亲,就算再没有感情,面子工夫也可以做做。 可夏皖的性子强势,就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今天一句话没说,夏皖就要约见面的时间。 他要是见了,改天夏皖就能把人小姑娘请到家里来。 他再多见两面,夏皖可能连他的婚礼都准备好了。 有些事他退一步,就是步步皆退。 他借着徐清当挡箭牌的这四年,夏皖也没少旁敲侧击地想让他“走上正轨”。 谢宁不想在大过年闹不愉快,可也不愿继续在这里饰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他站起身,直截了当地说:“见不见都是小事……我什么情况您知道,我也不介意让别人都知道。” 夏皖被这句话气得双手发抖:“你……” 眼看这边就要吵起来的,躺在阳台另一侧的谢老爷子突然开了口:“宁宁。” 谢老爷子在躺椅上,睁开眼睛,招呼谢宁过去:“宁宁来。” 谢老爷子不知是刚醒,还是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特意来解围的。 谢宁暗中吐出一口气,走到老爷子身边,弯下身子问道:“爷爷?” 谢老爷子搭着他的手坐起身来:“我想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宁宁扶我上去。” 等把谢老爷子扶到了主卧,谢宁见老爷子没躺下,反倒笑呵呵地看着他,就知道谢老爷子是有话要和他说。 刚才他和夏皖在阳台的争执,谢老爷子应该也都听到了。 谢宁心中叹了口气。 谁知谢老爷子完全没提刚才的事,笑着问:“我听小钟说,你昨晚大半夜的出去了?” 谢宁愣了一下。 “嗯。”他说,“和朋友一起出去的。” 谢老爷子眯着眼,欣慰道:“挺好,你这性子太闷,该多交点朋友。大过年的,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陪在家里太拘着了。” 又拍了拍他的手,问:“怎么样?昨晚玩得开心吗?” 谢宁露出笑容来,轻声道:“开心。” “开心就好。”谢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开心就多出去玩玩,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在家闷着。” 谢宁轻轻吐出一口气:“嗯。” 聊了两句,谢老爷子有些乏了,谢宁把他扶到床上躺着,正要走,却被谢老爷子喊住了。 “吃了饭,就该去祭奠你外公外婆了。”谢老爷子说,“和你妈再怎么置气,也别忘了去见老人家。” 谢宁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谢宁的外公外婆葬在城外的长乐陵园里,两位老人家生前都是教授,为人师表,每到清明都有不少学生来陵园祭拜。 夏皖是他们的小女儿,备受宠爱。 许是心情不好,这一路她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没提那画画的小姑娘,也没再和他说话。 谢宁却松了口气,心里竟然还生出几分庆幸。 这才是他熟悉的,和夏皖的相处模式。 长乐陵园依山傍水,据说建造前请无数大师测过,风水极佳,价位在当地也是最高的那一档,普通人攒一辈子的钱都不一定买得起长乐陵园的一块墓地。 今天停了雪,但风还是不小,打在陵园道路的树木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要是大半夜来这里,阴风测测的,还真有点吓人。 谢宁跟着谢敬和夏皖祭拜完外公外婆,又去两位老人旁边的一块小墓碑上香。 那是谢宁舅舅的陵墓,他舅舅在他小学时就病逝了,那时候谢宁太小,人还在南方,如今要不是每年都来上一次香,都快不记得他还有个舅舅。 谢宁的外公外婆就两个孩子,听说他舅舅病逝时都还没结婚,老人家悲恸过度,身体也慢慢地不好了。 夏皖祭奠完,突然开口说:“你们先去车上等着吧。” 谢敬低声说:“夏皖……” 夏皖沉着脸,脸上情绪莫名:“让我和我爸我妈,还有我哥单独说会儿话。” 谢敬还想劝,看她这表情,最终只叹了口气,把谢宁带回了车上。 谢宁走到半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夏皖慢慢地蹲下身子,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 他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 谢敬说:“我和你妈,也终有一天会先你一步离开的。” 谢宁:“……” 谢敬望向布满墓碑的山头:“现在我们都还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开,有什么矛盾都能慢慢解决。我只希望,你别等到我们不在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宁宁。你妈妈性格太倔强,她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我这个人,又优柔寡断。也许我们不是好父母,但我们希望你更好的心不是会变的。” 谢敬摸了摸他的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说让我们当作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妈的亲人……就剩这么几个了。” 谢宁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夏皖回来时眼圈红了一片,像是哭过了。 车子始出陵园时,谢宁转过头,视线落在“长乐陵园”的牌匾上。 他的目光冷冷清清的,似是不知悲喜为何物。 他不知该怎么告诉谢敬,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都体会不到亲情的温暖了。 再怎么努力去感应,都只是那种淡淡的,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的迷蒙。 深想,又隐隐作痛。 …… 晚上还是回的大院。 谢宁看了眼床头并列摆着的两只兔子玩偶,沉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他发了会呆,拉开衣柜正打算拿换洗的衣服,猝不及防又看到衣架上那件黑色的大衣。 是昨天庄延非要让他穿回来的。 似是心有灵犀,他刚想起庄延这个名字,手机就响动了起来。 这次庄延直接发了个视频通话。 谢宁愣了下,慢慢地点了接受。 庄延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宁宁?” 谢宁:“嗯。” “今天我没办法再来拐你了。”庄延叹了口气,“家里亲戚太多,出不了门。” 谢宁连忙说:“不用……我今天也不想出去。” 庄延靠在墙壁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和你通话。” 谢宁:“你要是有事就去忙。” “没事。”庄延摇头,“都是亲戚在唠嗑,家里长家里短的,我嫌烦,跑又跑不掉。” 谢宁轻轻应了一声。 庄延轻笑:“本来不该这个时候还来打扰你的……” 谢宁以为他是怕自己有事,忙说:“我也没什么事。” 庄延慢慢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可我实在太想你了。”他压低声音说,“才过了一天,我就忍不住想见你……” 谢宁:“……” 被他用这么低沉的声音说这么直白的话,谢宁的耳朵忍不住又红了。 庄延看着他这样子,笑意更深,声音愈发地温柔起来:“你呢?” “我……”谢宁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太轻,又加大音量说,“我洗个澡,就打算去睡了。” 庄延挑眉:“这么早就睡了?” 谢宁:“也不早了,你也早点睡,昨天你到家都快2点了吧,今天睡够了吗?没感冒吧?” 庄延心情颇好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关心我?” 谢宁咬着唇角,小声嘟囔:“就……关心两句。” 庄延又是低低一笑:“有你给我的福气在呢,怎么会感冒?而且我身体好着呢,你别担心。” 这一笑听得谢宁耳朵都酥了,半晌才道:“我、我要去洗澡了。” 庄延:“宁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这种时候说这样话就是在勾引人。” 谢宁茫然:“啊?” 庄延故意逗着他:“要是我误会你是要一边视频一边洗澡怎么办?” “……”谢宁别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延看着谢宁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挪到摄像头外的样子,心底像是有羽毛轻轻滑过。 不等他再开口,谢宁又转过头来,红着脸说:“你别说了。” 庄延撩够了,大方地放过了他:“行,我不说,我就这么看着你。” 谢宁猝不及防,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边视频边洗澡”,脸更红了:“看也不行。” 庄延惊奇:“连看都不让看了,宁宁小朋友最近有点小气啊。” 谢宁:“……” 庄延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总算大发慈悲,说:“我刚才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谢宁眨了眨眼:“……我知道。” 就是每次都忍不住要当真。 “不过有个问题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庄延又说。 谢宁思索了半晌,迷茫:“什么问题?” “我说我想你了。”庄延声音温柔,“你呢?想我吗?” 谢宁:“……” 庄延不依不饶地问:“回答我,宁宁。” 谢宁抿着嘴,半晌后,才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想。”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为什么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呢? 庄庄: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呀。 请问有原耽最暖心攻这种榜单吗? 有的话庄庄能上榜吗? 这章删稿了一次,修改了大半天,更新的晚了。 鞠躬道歉。 加一句话,我看评论区有一幢话题楼盖得莫名其妙,就提前剧透给你们安心。 【宁宁和徐清没有发生过任何实质关系。】 第二十七章 家有萌兔 关掉视频的时候, 谢宁整张脸都变成了红色。 他深呼吸两下,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热水冲到身上时, 谢宁脑子一抽, 不知怎地又想起庄延刚才的话,顿时把自己烧成了熟虾——从头到脚都是红的。 拿毛巾的时候也恍恍惚惚的,一个不注意, 手肘撞到了架子上,把沐浴露撞了下来。 谢宁只好弯腰把沐浴露捡起来重新放好,一边摸着心口一边皱眉沉思。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一想到庄延,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直跳。 再回想两人聊天的内容,脸上就更热了。 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是庄延实在太会撩人了。 谢宁做完心理建设, 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 嗯,就是这样。 洗完澡, 他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把自己全身都裹进被窝里,只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两个兔子玩偶一左一右地放在他脑袋的两侧,陪伴他入眠。 谢宁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它们的耳朵。 “晚安。” 多亏了庄延晚上的视频通话, 谢宁一天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一夜好梦。 …… 过年期间,大家都是又忙又闲。 忙的是要么家里有亲戚上门, 要么跟着父母出去走亲访友。 闲的是长辈在那聊得热火朝天, 庄延只能干坐在一旁,无聊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最近App Store推荐了一个兔子相关的游戏专题,他一口气全部下载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叫做《家有萌兔》的小游戏, 画风还算可爱,主要是让玩家饲养一只小白兔。 玩家可以装扮小白兔的窝,每天投喂小白兔和小白兔互动等等还会提升好感度。 等好感度涨满一个阶段,就可以解锁新的互动。 庄延看了看简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点击图标开始玩了起来。 飞快地读条之后,游戏先是一段动画。 动画的主要内容是主角,我,也就是玩家在一个下雨天,回家路上被一只小白兔“碰瓷”。 小白兔躲进“我”的裤脚里瑟瑟发抖,“我”一时于心不忍,就把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白兔带回了家。 动画应该就是前景介绍,庄延飞速看完,心道这个游戏的画风勉强合格,小白兔还挺可爱的。 不过还是没有他家兔子先生可爱。 动画之后,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请给你的小兔子起一个名字。】 庄延毫不犹豫,输入“宁宁”两个字。 接着屏幕上又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请给你自己起一个名字。】 庄延先输入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地删掉,笑着输入“庄庄”,点击确定。 画面跳转,小白兔被“我”带回了家,放进一个纸盒子里。 庄延看着空荡荡的纸盒子,皱眉。 冷冰冰硬邦邦的,也不在下面铺上点布,环境太差了! 他继续查看游戏界面。 游戏最上方是好感度条,现在还是空的。 右上角有一个金币的图标,写着数字5000,旁边是胡萝卜的图标,写着数字0。 庄延摸索了下,胡萝卜和金币应该是游戏里的钱币。 左下方有一排的系统菜单,什么每日签到、拍照模式、成就模式、系统设置等等乱七八糟的。 右下角就简单明了多了,只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互动,现在还是暗的,按不了,另一个是显眼的商城两个字。 庄延直接点进商城。 商城分三块,一块是用金币购买系统道具,比如口粮、玩具、兔子窝的装饰品等等。 第二块是用胡萝卜购买的系统道具,档次明显比金币购买的要高很多,装饰也更精美,还可以给小白兔变幻外形。 第三块就是所有游戏都必备的氪金充值,用人民币兑换胡萝卜。 庄延拉到最下面,氪金最高一档是648人民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击充值,氪完之后拉到道具区,先买了个最昂贵最豪华的兔子窝。 原本在纸盒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一下子钻进了柔软温馨的豪宅里,似乎还有点茫然地隔着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看。 庄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宁宁就该被这么好好地珍藏和照顾。 没有什么手游是氪金不能玩的。 如果你玩得不开心,那只能说明你氪得还不够多。 庄延没一会儿就摸索清楚这个游戏的玩法,看着飞涨的好感度,他的心情指数也和游戏里小白兔的心情指数一样越来越高。 互动系统早就解锁了,等第一篇章的好感度满值,游戏画面突然一变。 庄庄把宁宁捧在手心里,宁宁乖巧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然后趁着庄庄不注意,跳起来,悄悄地亲了下庄庄的脸。 庄延一愣。 动画很快就过去了,但没关系,系统自动保存到了游戏的相册里。 庄延飞快地翻到相册,拍下的正是小白兔跳起来亲脸的那一幕。 下面还有照片介绍。 【宁宁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庄庄。】 庄延:…… 他把照片存到手机里,然后笑着给谢宁发了过去。 庄延:怎么玩个游戏,你都能这么撩我? 谢宁:…… 虽然只有一个省略号,但庄延可以想象得到手机另一边谢宁脸上一定又烧了起来。 谢宁好半天才接着说:你玩的什么游戏? 庄延悠悠然地回到:一个养小白兔的游戏。 谢宁:……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庄延笑着逗他:现在还不能把兔子先生拐到家里养着,只能先玩玩手机游戏过过瘾了。 谢宁:…… “和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庄延一抬头,他的母亲乔女士正和人聊完,转头看着他。 “一个朋友。”庄延收起手机,朝她笑了笑。 乔女士还是难得看自己这儿子笑成这样,起了兴致,问:“男的女的?” 庄延飞快地回答:“男的。” 乔女士略有失望地应了一声:“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都不带个女朋友回家给我看看。” 庄延挑眉:“女朋友怕是没有。” 男朋友倒有可能带回来一个。 乔女士无奈地看他一眼:“算了算了,说多了你又要嫌我唠叨。” 庄延只是笑笑。 “对了,杨管家呢?”乔女士在客厅张望了下。 庄延说:“今天客人太多,杨叔估计在忙呢,妈找他有事?” 乔女士笑道:“是这样,早上有人给你爷爷送了几幅画过来,说是真迹孤品,你爷爷就爱这些书法藏画的,看了之后高兴,又说让杨管家带去给谢家的老爷子品味品味。” 庄延一愣:“谢家?” “对。”乔女士说,“就是也住大院的那个谢家,你小时候去过一趟,现在估计没印象了。” 庄延确实没什么印象。 乔女士接着说:“不过早上人太多,我忙着忙着就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怕等会又忘了,想着让杨管家赶紧送过去。” 庄延一笑:“哪这么麻烦,我过去送一趟不久行了。” 乔女士看着他:“你毛手毛脚的,也不怕把东西给弄坏了。” 庄延:“……不就那么点路嘛。” 乔女士依旧用不信任地眼神看他:“平时可是三催四请都喊不动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他还没回答,乔女士又说:“老实说吧,是不是想借着送礼的借口溜出去玩?” 庄延哭笑不得:“感情我帮个忙还成错事了。” 他好说歹说,乔女士才将信将疑地把东西交给他,临出门前,又把他叫住了,从库房拿了些年货出来。 “虽然我们这一辈和谢家没什么交情了,你爷爷和谢老爷子感情却深,这些礼物你顺带送过去。” 庄延一边提着年货,一边单手给谢宁发消息。 庄延:你这两天还在大院吗? 谢宁:在,怎么了? 庄延没回答,接着问:今天没出门? 谢宁:没。 庄延满意了:那你到门口接我一下。 谢宁:??? 庄延:别着急,慢慢下来,我刚出门,还要走一会儿才到。 谢宁以为庄延又要拐他出门,赶紧换了衣服跑下楼。 没想到这次庄延提着一堆东西,堵在大门口笑着看他。 谢宁疑惑:“你……你怎么来了?” 庄延轻笑了一声:“今天我做好准备了,来见家长。” 谢宁:!!! 谢宁被吓了一跳,又见庄延模样认真,连东西都带了一堆,不由怔住了。 “怎么?”庄延挑眉,“不想放我进去?” “不是。”谢宁讷讷道,好半天才找了个借口,“我爸妈今天都不在……” 庄延奇怪:“他们不在?” 谢宁点了点头:“他们和我大伯大伯母一起出去走亲戚了。” 庄延又问:“你没跟着去?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谢宁小声回答:“我……不是很想去,爷爷就让我留在大院里陪他。” “你爷爷在啊。”庄延轻松地说,“那这次就先见见你爷爷。” 谢宁:“……” 看谢宁一脸为难,又不好意思拒绝的模样,庄延乐够了。 他提了提手上的年货:“别堵着了,放我进去吧,我今天是来替我爷爷送礼的。” 谢老爷子见到他,果然很开心:“你是……庄家那小子吧。” 那几幅珍品名画被送到了书房,谢老爷子就和庄延在书房聊上了。 “老听你爷爷提到你,在我面前可劲吹嘘,今天我可算见到了,果然不仅长得好,气质也挺拔。” 庄延脸皮厚着,被谢老爷子这么一夸,脸不红心不跳:“您的孙子也很出色。” 面对谢宁的爷爷,他把在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收敛起来,倒是哄得谢老爷子心里舒坦极了。 谢宁本来只坐在旁边听他们聊,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他身上了。 谢老爷子好奇地问:“我听小钟说是宁宁下去给你开的门,你和我们家宁宁认识?” “认识。”庄延眼珠子一转,也不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只道,“宁……谢宁是X大毕业的吧,我大学也在X大。” 谢老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这么说,宁宁是你的学弟了?” 庄延气定神闲地说:“对。” 谢老爷子本来还想留庄延吃饭,庄延却说家里人等着。 往年庄家来送礼,都是管家来的,谢家也是由钟叔送去年礼。 今天庄延亲自上门来拜年,谢老爷子想了想,把谢宁叫到了一边。 “宁宁啊。”谢老爷子拉着他的手说,“今天安安不在,要不你就代爷爷我,去庄家拜个年?” 谢宁愣了一下:“我去?” 谢老爷子以为他是不乐意出门:“你要是不想见外人,就算了,也不一定非得今天去。” 谢宁犹豫片刻,说:“没事……我去一趟吧。” 谢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说:“庄家家风清正,庄老爷子和我也是多年至交,他们家不会为难你的。” 谢宁点了点头,心道庄延也不会让人为难他。 “年礼我都让小钟准备好了,你带过去就行。”谢老爷子不放心,又交待了两句,“要是实在不习惯,把东西送到了就回来。” 谢宁一一应下了。 庄延知道谢宁要跟他去庄家拜年,倒是十分高兴,向谢老爷子保证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他这会儿直接喊上了“宁宁”,谢老爷子也没注意。 庄延又说:“现在都快饭点了,我做主,把宁宁留在我家吃个饭再送回来。” 谢老爷子乐呵呵地应了:“宁宁性子内向,不太爱说话,你别介意。” 谢宁在旁边小声地说:“……不用你再送回来。” 庄延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等两人出了谢家的大门,没走几步,谢宁手上突然一轻。 庄延把年礼都拿了过去提着,谢宁犹豫一下:“我可以自己拿。” 庄延说:“没事,我力气大。” 谢宁皱眉:“这是我们家送的礼,我来拿比较合适……” 庄延眉梢一挑:“反正是送给我爷爷的,我就当是提前收着。” 谢宁还想再说什么,庄延抢先一步道:“这么重的东西,要让你一路拎过去,我可是要心疼死了。” 谢宁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两家相距得不是很远,只隔了几个宅院,不过每栋宅院的占地大,走过去还是绕了点路。 庄延说:“把路线记清楚了,我今年会在爷爷家多住几天,你要是无聊了或者想我了,就来我家找我。” 谢宁:“……好。” 过了一会,庄延又说:“还是我到你家去接你吧,你找我前先给我发个消息,我想办法溜出来。” 谢宁迟疑地说:“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庄延一本正经地道,“要是你找过来我却不在家,岂不是让你白跑一趟。” 谢宁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无聊了为什么要去庄家啊! 等到了庄家的大门口,谢宁看着停得满满当当的车,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这、这么多人啊。” “今天亲戚多。”庄延一笑,“不过等会应该就走了,不会留到吃晚饭。” 看谢宁在门口踌躇的模样,庄延侧过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怎么?紧张了?” 谢宁点了点头:“有一点。” 庄延安慰他:“放心吧,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就喜欢你这样安静乖巧的年轻人,他们脾气都很好,不会吃了你的。” 谢宁又是一愣:“你爸妈也都在啊。” 庄延听他这么说,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我们今天算不算是互相见过家长了?” 谢宁:“……”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拉着庄延的衣角停住了脚步。 庄延一哂:“怎么?害羞了?” 谢宁没说话。 庄延接着说:“我刚才逗你呢,想让你别那么紧张。” 谢宁欲哭无泪:“……被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 庄延:“……”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怎么玩个游戏,你都能这么撩我? 宁宁:我不是,我没有,宁宁什么都没干。都怪你自己起的名字! 庄庄:我撩我自己。 想写一个番外,假如宁宁变成了庄庄手机游戏里的那只兔子。 《家有萌兔》灵感来自前两天App Store给我推荐的兔子专题游戏,但里面并没有我写的这么好玩的养成游戏,所以我只能自己写写过过瘾。 第二十八章 互见家长 “没事的。”庄延哭笑不得地安慰他, “不认识的人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谢宁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他虽然不擅长和人交流, 但也不至于见不得陌生人, 只是平时不爱说话,看着冷淡安静。 但刚才被庄延“见家长”的这么一说,他莫名就紧张起来了。 谢宁低声问:“你爸妈他们……” 庄延眉梢一挑:“怎么?怕我爸妈不喜欢你?” 谢宁面无表情地说:“我就问问。” “你别担心。”庄延揉了揉他的脑袋, 悠悠然道,“我妈就喜欢你这样的。” 谢宁问:“我这样安静一点的?” 庄延勾起唇角:“我妈审美和我差不多,凡是我喜欢的,她一定也喜欢。” 庄延忍着笑意:“所以我这么喜欢你,我妈不可能不喜欢。” 谢宁:“……” 果然进门之后, 乔女士一看到谢宁,眼睛就亮了起来, 直夸他长得标致俊秀。 “这些东西让管家送来就是了。”她抓着谢宁的手, 又瞪了庄延一眼,“怎么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乔女士对谢宁是越看越满意,她只有庄延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让她省心过。 外人都夸庄延长得好, 人也有才华,只有乔女士心里头明白, 这个儿子脾气臭得很, 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让谁不高兴,学生时代没少惹过事。 他要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乔女士都不想管他。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乔女士后来总想要个乖巧贴心的女儿。 谢宁这样看着清秀白净,性格安静腼腆,行为举止懂事有礼的男孩子正好戳中了她的心,暗中感慨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谢宁被她夸得有点脸红,心也放下了大半。 趁有客人找乔女士说话时,庄延凑到谢宁耳边,小声说:“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妈肯定会喜欢你!” “嗯。”谢宁高兴地应了一声,乔女士对他是假客套还是真喜欢,他能感受的出来,脸上的表情不由亮了亮。 庄家今天客人多,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陆续就有人来找乔女士告辞。 乔女士和谢宁没说两句就被打断一次,庄延怕谢宁在大厅待着尴尬,忙说:“妈,他是代谢老爷子来给爷爷拜年的,你别一直拉着他不放了,我带他去楼上找爷爷。” 乔女士皱眉瞪了他一眼,想再和谢宁多说会儿话,可这时候实在脱不开身,只好拍了拍谢宁的手,又从茶几上抓了一把饼干糖果塞他手里。 “你就是嫉妒我和宁宁聊得开心。”乔女士长期居住在国外,性子直爽,自然熟,现在已经“宁宁”、“宁宁”地喊上了。 谢宁可算知道庄延这么自我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庄延拉着谢宁的手把他往楼上带,转头顶了一句:“放心吧,宁宁今天留在这吃晚饭,有的是时间让你聊。” 乔女士这才挥手让他们走了,转头又吩咐厨房晚上多烧几个菜。 到了楼梯间,庄延突然放缓了脚步,冲着谢宁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妈这么喜欢一个人,让她再拉着你聊下去,估计她都要认你当干儿子了。” 谢宁矜持地笑了笑:“乔阿姨……是个很好的人。” 庄延闻言,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攥住谢宁的手腕,把他堵在栏杆上:“那我呢?” 谢宁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地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经过,才轻声说:“你、你干嘛?” 庄延挑眉看他:“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庄延靠得这么近,谢宁不安的心又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他怕庄延察觉到,急忙说:“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张好人卡,庄延愣了一下,随即不依不饶地问:“那你说说,我哪里好?” 谢宁耳朵泛红,又怕庄延一直堵着不放,小声地说:“……哪里都好。” 庄延还是不满意,本想再逼谢宁多说两句,非要让他说清楚到底什么地方好。 低头一看谢宁红着脸,又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一哂。 他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见到庄延的爷爷时,谢宁的脸还是红彤彤的。 庄爷爷和谢老爷子一样,都是颐养天年的年龄,对晚辈也是和蔼可亲的态度。 他问了谢宁几个问题,又问了谢老爷子的近况,谢宁一一认真地答了。 庄爷爷感慨:“一转眼,我们的孙辈都这么大了。” 他说完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谢宁的手里:“这个你收着。” 谢宁连忙推辞道:“不用……” “这是压岁钱。”庄爷爷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哪有不收的,小延他们也都有,凭我和你爷爷的交情,你和我孙子也差不多,收下吧。” 谢宁侧过头去看庄延,见他轻微地点了点头,才收下红包。 拿到手里时摸了摸厚度,又有些惊讶。 出门后他忍不住问庄延:“我爷爷也给你红包了吗?” “给了。”庄延说,“长辈们给的压岁钱,钱多钱少都是心意,收着就是了,推辞多了他们心里也不舒服。” 谢宁这才安心。 见完庄爷爷后,庄延没带谢宁回客厅。 大厅人太多,谢宁和他们非亲非故的,也不认识什么人,在那儿反而尴尬。 而且庄延也有私心,他都把人拐到自己家里了,自然是想两人单独相处。 本来庄延想把他带自己房间里,但卧室是个很隐秘的地方,庄延自己无所谓,可谢宁性子敏感,他怕谢宁心中忐忑,想了想,把谢宁拉到了二楼阳台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这个房间的门比较难找。”庄延抬起头对谢宁一笑,“除了我们自家人,外人找不到,我没事干就窝这里躲清静。” 小隔间靠外的一侧全是玻璃墙,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令谢宁舒适的眯了眯眼。 房间不是很大,但装饰精致,墙边摆着几盆不知名的花草,脚下还铺着柔软的地毯,中间的地方摆上了小方桌和两条椅子。 如果这些摆在阳台上,应当是个极适合喝下午茶的地方。 放在这个半封闭的隔间,又成了寻求清净的乐土。 谢宁转头去看庄延,正看到他靠在墙上,含笑冲他扬了扬眉。 场景有些熟悉,谢宁想了想,眼睛一亮:“上次你和我视频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庄延点头:“对,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谢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庄延又问:“喜欢吗?” 谢宁:“喜欢。” 庄延一笑:“那以后可以多带你来,而且——” 他特意拖长了声音,谢宁被他调戏多了,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庄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里没人会来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宁一下子想歪了,他睁着圆圆的眼睛,脸倏地一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肘差点撞到椅背上。 “小心。”庄延无奈地伸手拦在他背后一挡,又把他圈进自己的怀里,“这么小的地方你也不看仔细了,真撞上去那得多疼。” 谢宁大脑空白一秒,马上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疼。” 庄延失笑:“刚才我的手挡着,你又没撞到,当然不疼了。” 谢宁赶紧抓着他的手,果然手背上红了一片。 “对、对不起。” 庄延眼眸笑意更深:“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自己要挡的。” 谢宁咬了咬嘴唇,又问:“疼吗?” 庄延本想说不疼,抬眸看谢宁紧张的样子,顿时改了主意,说:“疼。” 谢宁果然心疼了,抓着他的手焦急地问:“你家有伤药吗?放哪了?” 庄延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轻一笑:“就撞了这么一下,哪用得着伤药。” 谢宁将信将疑。 庄延又哄着他说:“你给我揉两下就不疼了。” 谢宁看着他,沉默了一秒。 他这会儿反应过来,庄延很有可能又是在逗他,可看着他撞得通红的手背,还是于心不忍。 反正也就揉两下,又没损失什么。 谢宁这么想着,慢吞吞地伸手,非常听话地在庄延手背上轻轻地揉了两下。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的触觉带着点冰凉,又刻意放轻了力道,庄延只觉得手背像是被羽毛一下一下地拂过,挠得人心中发痒。 兔子先生真是又听话又乖巧。 庄延忍不住想,他怎么能每一次都这么准地往他心口上撞呢。 谢宁揉了一会,见庄延不说话,小声地问:“还疼吗?” 庄延展颜一笑:“不疼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疼了。 谢宁越发肯定庄延就是在逗他,抿了抿唇。 庄延见他神色迟疑,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都能往后去撞。” 谢宁愣了一下,红着脸:“没、没想什么。” “我不信。”庄延看他这模样,乐了,“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对,我说这儿就我们两,没人来打扰,想做什么都行。” 谢宁低着头不去看他。 庄延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谢宁摇头,讷讷地说:“没想做什么。”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庄延捏着他的下巴,硬是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谢宁:“……!” 庄延端详了一下他红得不行的脸色,若有所思地说:“你……想吻我?” 谢宁被他这句话呛了一下。 他赶紧摇头:“没有。” 庄延挑眉:“真不想吻我,我可不会拒绝哦?” 谢宁疯狂地摇头表示拒绝。 庄延失落地放下手:“那就算了……” 谢宁刚缓了一口气,又听庄延继续道:“可是我想吻你。” 谢宁:“……” 庄延眸中含笑,轻声问他:“行吗?” 谢宁一时哑然,既震惊于庄延的厚颜无耻,又恨自己不争气,被他这么逗几下就招架不住了。 还有……庄延也实在太坏了,明明是他想吻,偏偏还一个劲要问他想不想。 谢宁咬紧牙关,拒绝道:“不行。” 庄延没想到他这次这么硬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次大概是真的把人给逗急了。 可他红着脸害羞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庄延每次都忍不住想逗两下。 “不行就算了。”庄延没再逼他,拉着他在桌子旁坐下。 谢宁心底不知怎地,竟还闪过一丝失望。 太阳慢慢地沉了下去,只剩下余辉照耀进来,光不是很刺眼,带着点昏黄的暖色。 庄延看着谢宁被阳光勾勒出的轮廓,心底像是被撩拨了一下。 他的唇角一点点地勾起,声音轻柔:“宁宁……” 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的谢宁迷蒙地抬头看他,发出的声音也软软绵绵的:“嗯。” 庄延轻声问道:“我们连家长都见过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呢?”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是不是太绅士了,每次想吻宁宁都提前问他愿不愿意,我觉得我应该直接强吻! 宁宁:……(脸红) 我今天提前更了!(我不管!提前1分钟也是提前!) qaq最近是宁宁不够可爱还是庄庄不够撩,为什么最近评论越来越少,暴风雨式哭泣! 第二十九章 告了个白 谢宁直愣愣地看着庄延, 面露茫然,像是没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庄延失笑:“怎么傻乎乎的。” 见谢宁半天没反应, 庄延不由挑起眉梢, 惊讶道:“你难道还……真不打算给我个名分啊?” 谢宁重复了一遍:“……名分?” 看着谢宁懵懂的模样,庄延不觉生气,反而有几分好笑。 “对。”他握着谢宁的手, 像给兔子顺毛似的抓在手中把玩,“现在我是你的什么人呢?” 谢宁下意识地跟着庄延的话问:“什么人?” “……” 庄延扣住他的手腕,身子往他的方向倾了倾,用诱导的语气问:“现在我是你的邻居?朋友?还是……男朋友?恋人?” 谢宁倏然一惊,触电般的把手缩了回去。 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 庄延这么想着, 唇边笑意更深。 谢宁呢喃道:“我不知道呀。” “嗯。”庄延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我的错。” 谢宁愣了下,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认错。 庄延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 似是有些紧张,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才说:“我好像从来没有明确地向你表白过。” 表白? 谢宁彻底呆住了。 他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大脑空白了几秒, 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知道庄延不是在开玩笑。 正因如此, 他才更加惊慌失措。 庄延看着他, 认真地说:“我喜欢你,谢宁。” 我喜欢你。 谢宁。 不知怎地,谢宁听到这句话, 心头猛地一震,瞳孔慢慢地缩紧。 然后唰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 庄延被吓了一跳。 “怎么哭了?”他伸手想去摸谢宁的脸,带着点手足无措,“被我吓到了,宝贝儿?” 谢宁的手颤抖了两下,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摇头。 庄延看着他这样子,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慢慢地蹲下,一点点抚去他脸上的眼泪:“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是想成为你男朋友,想和你结婚,想和你共度余生,想宠你爱你吻你睡你的那种喜欢。” 他这一长串话说得谢宁整个人都懵住了,原本惨白的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他艰难地开口,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庄延失笑,“不知道我喜欢你?我觉得我表现得够明显了,你该不会这么迟钝吧?” 谢宁沉默着摇头。 庄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眶还红着,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轻声问:“那……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 谢宁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的呼吸轻微急促,额头冷汗涔涔,身体不自觉地轻颤着。 那种轻颤是无意识的,比条件反射还更不易让人察觉。 但他没有抗拒和挣扎,在庄延抹去他的泪水时,他甚至偏头在庄延的手心蹭了蹭。 庄延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宁情绪有点不对劲,虽然不知缘由,但他没有急着让谢宁现在就给出答复。 “不急。”他柔声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得起。” 谢宁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这会儿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失态,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庄延解释。 在听到庄延告白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的不是震惊、不是喜悦,而是胸口蔓延出的疼痛。 疼得他忍不住就哭了。 他太久太久没体会到感情这种东西,甚至忘了喜欢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就好像淤泥堆积了太多,整条道路都是堵塞的。 感情冲击过来时,撞在积久的淤泥上,撞得他心口一颤。 “我只是……太意外了。”怕庄延误会,谢宁干巴巴地解释说,“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庄延垂眸,没有揭穿他的借口,应道:“嗯,没事,我没有逼你现在就回应我。” 谢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庄延的神色,生怕他不高兴了。 一般人,在告白的时候被这么回应,都会生气的吧…… 而且他还哭了。 这让他怎么解释啊! 谢宁指尖微微颤抖两下,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他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 庄延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怎么又要哭了。” 谢宁赶紧深吸口气,努力把眼泪吞回去。 看他眼角含着泪水,又强行忍住,欲哭未哭的样子,庄延更加无奈。 他只是表了个白而已,怎么搞得一副他把谢宁欺负哭了一样。 想着想着他又心猿意马起来,看着可怜兮兮望着他的谢宁,还真想把他这样那样地欺负一遍。 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你就是仗着我宠你。 脚蹲得有点麻了,庄延站起身,刚想回到座位上,袖口就被谢宁给拉住了。 他低头去看谢宁。 “别走。”谢宁以为他是要走,顿时急了,才忍住的泪水又掉了下来,拼命寻找着说辞,“对不起,我、我……” 他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语无伦次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硬生生地挤出三个字:“……你、别、走。” 庄延连忙安抚他:“我不走,你别哭啊。” 谢宁只拉着他的衣袖,不住地掉眼泪。 庄延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把谢宁抱进自己的怀里:“乖,宁宁,我在这里,不走。” 落入庄延宽厚的胸膛中,谢宁才彻底安心。 庄延:“你可别把我的衣服给哭湿了,我等会儿还要穿出去吃饭呢。” 谢宁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我、我才没哭!” “是是是,你没有哭,是我看错了。”庄延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轻柔地安抚他,眸底闪过沉思的神色。 谢宁虽然性格内向腼腆,待人冷淡漠然,但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庄延记得,那天在兰斋他情绪失控,扣着谢宁强吻的时候,他以为谢宁哭了,然而并没有。 即使后来谢宁在浴室里一直带着哭腔喊疼,实际上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但今天他却哭了。 庄延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他了,可仔细回想,几乎是他刚告白完,谢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庄延忍不住皱眉,心生疑惑。 等谢宁的情绪镇定了下来,他红着脸,主动脱离了庄延的怀抱。 庄延挑眉一笑:“你这算不算是把我用完就丢啊。” 谢宁小声地辩解:“我没丢。” 庄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就算你把我丢了,我也能主动走回你身边,保管让你怎么丢都丢不掉。” 谢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更红了。 他的手还拽着庄延的袖口不放,仿佛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似的。 庄延垂眸,问:“刚才哭,是以为我要走了?” 谢宁手指一紧,点了点头:“……嗯。” 庄延又问:“不想让我走?” 谢宁诚实地说:“不想。” 不但不想,还害怕他要走,急得都哭了。 庄延低头笑了笑。 明明表白没成功,可这样的谢宁真是让他想气都气不出来。 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地揉捏一顿。 他说:“你放心,我不走,就是蹲太久了脚有点麻。” 谢宁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哦。” 庄延失笑:“你想拉就拉着吧。” 谢宁立马又拽住了他的衣袖,整张脸恢复了血色,变得红彤彤的。 “别说你还没给我回复。”庄延轻笑一声,“就算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走的。虽然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但,不就是追个人嘛。” 他恶狠狠地捏了捏谢宁的脸,语气却极为认真:“我想和你在一起,是认真的,你不答应,我就追到你答应为止,所以你不用怕我会走。” 谢宁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嗯。” 庄延若有所思,突然转换了个话题:“宁宁,我记得上次我好像说,我抱你一下,你就让我吻一次。” 谢宁飞快地回答:“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庄延没有纠缠,转而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怎么样?” 谢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庄延语气失落:“你还没回应我的表白,我总该在别的地方讨点福利吧。” 谢宁顿时心生愧疚,坐正身体,乖巧地点了点头。 庄延一笑:“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不想回答,不说就是了。” 谢宁继续听话地点了点头。 庄延静静注视他片刻,低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谢宁一愣。 庄延随即匆匆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谢宁的脸簌然一红。 他不开口,庄延也不急,认真地盯着他。 半晌后,谢宁红着脸,轻声说:“……喜欢。” 庄延顿时安心了。 只要谢宁是喜欢他的,别的就都不是问题。 他想了想,接着问:“你大概要考虑多长时间,才能给我答复?” 谢宁垂眸,表情又不安了起来:“我、我不知道呀。” 庄延看他这样子,心中一哂。 看来是和表白相关的事会让他不安。 他默念不能急,半晌才试探着问:“以前被人表白过吗?” 谢宁乖乖地点了点头。 以谢宁的样貌和气质,在大学就是风云人物,没被表白过才不正常。 庄延又问:“很多?” 谢宁想了想:“……不算少吧。” 庄延磨牙,竟然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徐清,心中一动,谢宁这样子,会不会和徐清有关? 是不是以前被徐清伤得太深,留下了心理阴影,才…… 他越想越烦躁,又怕吓到谢宁,硬生生地忍住了。 和谢宁在一起时,他一直克制着不去想徐清的事,怕自己忍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而且徐清这种人,也不值得他费心去折腾,真被缠上了说不定反惹一身骚。 他从不觉得徐清是他和谢宁之间的问题。 徐清只是个过去式,而他和谢宁是现在未来式。 谁年轻时没遇上过几个人渣呢,庄延不愿意深究谢宁的过去,甚至因这一份经历,他更心疼和怜爱谢宁。 但今天谢宁的反应有点超脱他的预料。 他沉吟半晌。 也许他该好好去查查徐清的事? “庄、庄延?”谢宁见他半天没开口,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庄延回过神,冲他笑了笑:“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啊,那我不是排队就要排到天边。” 谢宁听到他语气中的醋味,小声说:“……喜欢你的人肯定也不少。” 庄延:“但我都不喜欢他们,如果是你的话,我给你插队。” 谢宁哑然:“插队?” “对。把你插到第一个。”庄延戏谑地看着他,“那宁宁愿意给我插队吗?” 谢宁:“愿意的。” 庄延又问:“那还给别人插队吗?” 谢宁猛地摇头:“不给。”顿了顿,小声地说,“……只给你插队。” 庄延深吸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算现在还没有名分,我也认了。” 谢宁嘴唇颤了颤:“我……” 庄延见状,伸手按在他的双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安抚道:“别想太多。” 他立刻转移话题:“对了,还有个问题。” 谢宁疑惑地望过去:“什么?” 庄延看着他迷茫和眼神和红润的双唇,突然低低一笑:“算了,不问了。” 谢宁:“?” 庄延低头,直接省略了询问的过程,压下身子,强势而不容抗拒地吻住了谢宁的嘴唇。 谢宁睁大了眼睛:“!!!” 庄延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地吻一下,为自己没名没分地跟着谢宁讨个甜头。 可一吻上,就有点把持不住了。 谢宁的唇柔软得令人难以想象,双唇微张,像是等待着被掠夺采撷。 庄延的理智刹那间离家出走,狠狠地攫取着谢宁口中的呼吸。 原本温柔的吻因带了侵略性而愈发激烈起来,谢宁甚至觉得庄延还撕咬上了,凶狠的动作让谢宁有种自己要被吞吃入腹的错觉。 但谢宁并不觉得反感。 他甚至柔顺地张开了嘴,任庄延为所欲为,在庄延的舌头伸进来时还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庄延刹那间跟疯了似的。 他是傻子吗!这种时候居然还回应他! 狭小的房间寂静无声,有什么动静也就分外清晰可闻。 激烈的吻伴随着啧啧的水声,任何人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要面红心跳起来。 庄延的手悄无声息地撩开他的衣角,从腰上伸了进去,落在他的肌肤上。 谢宁被这冰冷的触觉刺激得颤抖了两下。 他身体一僵,又缓缓放松下来,显露出了放任的意思。 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庄延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这样那样地折腾一遍。 等这个吻结束,谢宁整个人都跟脱虚了一样,全身都使不上力,只能软软地靠在庄延身上,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唔……” 庄延轻轻地捏了捏他腰上的肉:“我看你还挺口是心非的。” 谢宁轻喘着,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他的声音莫名有点哑。 庄延听得心头一痒,低笑:“刚才还说不想吻,现在不是挺享受的,还回应我……” 谢宁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他……他刚才都干了什么呀! 庄延又轻轻地亲了他几下,不由分说地给他扣上了一个“口是心非”的帽子,非要他承认其实自己很想被这么吻。 谢宁、谢宁完全说不出话来! 太羞耻了! 冬天的夜晚降临得早,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时,庄延把谢宁从椅子上拉起来。 “走吧,下面的人应该走得差不多了,该吃晚饭了。” 谢宁默默跟在他身后。 庄延低声问:“能走吗?腿不软了?” 谢宁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能走。 刚走两步,就被庄延拉住了。 庄延脸上笑意更深:“你就打算这么下去?” 谢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庄延失笑:“你这么下去,我妈得狠狠地骂我一顿,说我一定欺负你了。” 谢宁:“为什么呀?” 庄延悠悠然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鼻子、耳朵、嘴巴都是红的?” 尤其是那双嘴唇,红润光滑,一看就被人狠狠地宠爱蹂.躏过。 谢宁闻言,脸上更热了:“还不是怪你!” 庄延把他带到洗手间,用冷水给他清洗了把脸,又亲手拿了块毛巾把他脸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净,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半天。 “嗯,现在看不太出来了,就是脸还是红的……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谢宁讷讷地道:“那我再洗洗?” “再洗也没什么用。”庄延说,“没事,也不是很显眼,说是冻红的也没人会怀疑。” 谢宁:“……嗯。” 晚饭果然像庄延说的那样,人不是很多。客人都走了,留下的只是庄家自家人。 庄延的爸爸虽然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待人却也热情,完全不似谢宁想象中的严肃凌厉。 下午的心神动荡太大,又是哭又是笑的,吃晚饭时,谢宁比平时更沉默寡言了几分,好在他和庄家的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只当他性子如此。 乔女士以为他认生,心疼地在他碗里夹了不少菜,一个劲地问他爱吃什么,别害羞,直接夹就是了。 谢宁感受着乔女士火一般的热情,心头一暖,感动地点了点头:“我都喜欢吃。” 庄延坐谢宁旁边,慢悠悠地开口:“妈你就别操心了,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他胃口小,你给他夹这么多他得吃撑死。” “就你话多。”乔女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给谢宁夹了只虾。 谢宁看着满满当当的碗,一半是乔女士给他夹的,一半是庄延给他夹的。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埋头苦吃。 回去的时候是庄延把他送回去的。 他本来说自己能走,庄延却非要送他。 乔女士也在一旁帮腔:“你别客气,让他送,外面天都这么黑了,我听说隔壁有几户人家养了狗,说是什么纯种狼狗,又黑又大,皮毛硬得很,要是路上把你吓到了怎么办。” 被这对母子两连哄带骗地说了一通,谢宁本就不善言辞,最后只能点头应下。 路上,谢宁忍不住感慨:“你妈妈她……太热情了。” 庄延点头:“那是因为她特别喜欢你。我们家都这样,对喜欢的人,都忍不住掏心掏肺的。” 谢宁知道他是借着乔女士的名义自夸,悄悄地瞥了他一眼,吐槽道:“……不要脸。” 庄延挑眉:“要脸能追到媳妇儿吗?” 谢宁:“谁、谁是你媳妇儿!” 说完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他自己对号入座了嘛,顿时哑然。 庄延乐得笑出声来。 不长的路没能让两人聊太久,庄延把谢宁送到门口,告别的时候,突然拉着他的手,挑起眉梢。 “不给个告别吻吗?” 谢宁:“……没有。” 庄延轻笑一声:“那晚安吻?” “……” 谢宁:“也没有。” 庄延作沉思状:“那……” 谢宁抢先道:“别问了!什么都没有!” 庄延憋着笑意,伸手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晚安。” 谢宁迟疑几秒,在庄延的腰上虚虚回抱了一下,轻声回道:“晚安。” …… 回到庄家,庄延一进门,就见乔女士在客厅等着他。 今天客人一茬接着一茬的,客厅一片狼藉,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收拾。 乔女士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模样。 庄延一哂:“怎么了?我又在外惹什么事被人告到你这儿了?” 乔女士眉角一抽:“你也知道自己在外惹事?这脾气怎么不能收敛一点?” 庄延淡淡地道:“我这脾气就这样,改不了。” 乔女士这么多年了还是拿他没办法,揉了揉眉心,问:“你下午把宁宁单独拉出去,干嘛了?” 庄延意外地挑眉:“你是要问这事?” 他以为是自己和谢宁的事被她发现了,悄悄地观察着乔女士的表情。 乔女士头疼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欺负他了?他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心不在焉的,你到底干了什么把人吓成那样。” 庄延:“……” 他下午确实欺负谢宁了,用告白把人吓哭了,还把人扣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一顿。 可这和乔女士说的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庄延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欺负他。” 乔女士一点也不相信:“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宁宁他再怎么说也是客人,我不指望你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可也别欺负得太过分,你这让我怎么开口把他再请到家里来做客?” 庄延:“……您爱信不信,我真没做你想的那些事。” 而且他够好声好气地哄着了,都快把人给宠上天了。 但是任他怎么解释,乔女士都一脸不信。 庄延没办法:“你想请就请呗,他肯定不会拒绝。” 乔女士忍不住叹气:“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浑的儿子。” 庄延觉得他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先是告白后把告白对象弄哭了,接着还天降一口大锅,被他亲妈给不由分说地扣了下来。 庄延忍不住问:“我还是您亲生的吗,您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乔女士抬起眼皮:“就是因为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庄延面无表情:“什么德行?” “宁宁这孩子,乖巧可爱、戳人心肝,连我都忍不住想把他搂在怀里揉捏两下。”乔女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忍着不欺负他?” 庄延:“……” 他哑口无言,半晌才幽幽地道:“您还真是我亲妈。”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心疼这章的庄庄…… 另外宁宁的反应和徐清没有关系,是庄庄想岔了,但徐清的问题也要解决,不能让他一直误会下去,所以这次正好。 我觉得这章不虐,很甜!你们觉得呢! 告白这章太重要,我从昨晚写到凌晨,又修改了大半天。因为不想中间断章让你们阅读体验不好,下午接着写,才把这个剧情写完了,这次足足有6500字呢!!! 所以这么贴心的作者能收到你们爱的评论吗qaq。 第三十章 心理医生 谢宁到家后先去了趟谢老爷子的书房。 他把下午和庄延单独相处时的经历略过不说, 只讲乔女士对他的欢迎和热情。 谢老爷子听完才松一口气:“庄家门风好,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家, 可惜阿尊、阿敬和庄弘远玩不到一起, 渐渐地也就没了来往。” 之后谢老爷子又问了几句庄延的情况。 “庄延他……”谢宁竭力说得正经:“他……人挺好的。” 谢老爷子欣慰地道:“我看他也是个好孩子。”顿了顿,又说,“你们若是相处得好, 可以多来往来往。” 谢宁红着脸点了点头。 想起庄延,他的神识不由飘远。 庄延居然说……喜欢他。 还表白了。 谢宁一回忆起下午的事,心跳就开始加快。 他好像也说了喜欢庄延。 庄延能明白他的意思吗? 会不介意……他下午的反应吗? 他心里藏着事,答话就慢了点,好几次谢老爷子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宁宁?怎么又在发呆?” 谢宁回神, 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在想事情。” 谢老爷子见他一脸疲惫, 只当他下午累到了, 挥了挥手,让他好好去休息。 回到房间,谢宁发了一晚上的呆。 他坐在床边,捧着手机, 手指微微发颤。 床头的两只兔子玩偶睁着黑不溜秋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谢宁把手机攥得死死的, 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 半晌, 他深呼吸两下,慢慢地伸出手指,翻到严溪的聊天框,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给他敲消息。 谢宁:以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个医生,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犹豫了大概十几秒,他一咬牙,点击发送。 向来秒回的严溪这次毫无动静。 直到手机屏幕的光黯淡下去,谢宁才回过神来。 等了十几分钟,严溪依旧没有回复。 他这才想起什么,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他枯坐一晚上,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没发现居然已经凌晨1点了。 严溪应该是睡了。 谢宁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准备洗漱完也上床休息。 大概是老天诚心让他今晚睡不着觉,就在他躺上床,正要关灯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两下。 严溪:……什么医生?你生病了? 谢宁垂眸,慢慢地回复:好像姓季,你和我提过,说他水平很高。 严溪:季医生? 几秒后,严溪发了一长串的感叹号过来。 严溪:!!!你终于愿意去看心理医生了?! 谢宁:我想先……试试。 严溪立马回到:你等等!我找找他的联系方式,马上发你。 没过多少时间,严溪就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严溪:季医生很多人都和我推荐过,这是他手机号,他微信也是这个号码。这两天过年不知道他有没有空,你可以先预约。 谢宁慢吞吞地把手机号存了下来:嗯。 之后严溪又发了一堆话过来,谢宁没有看。 他盯着那一串数字,尤其是备注的“心理医生:季文彬”七个字看了半晌。 心理治疗这件事,需要当事人的配合,如果当事人抵触,水平再高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谢宁……谢宁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不会对谁付出感情。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可他认识了庄延。 庄延说……会一直等到他回应。 谢宁不想让他等太久。 手握得太紧,手心冒出了涔涔汗水。 他咬了咬嘴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了下去。 按到最后几个数字时,他的手开始颤抖。 等所有数字都被按完,他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 眼前似是有幻觉一闪而过,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像是出笼的野兽般,纷纷在他脑海里奔跑咆哮。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心底愈发焦躁和踌躇。 视线在拨打键上停滞了足足几分钟。 谢宁最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把头埋进被窝里,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他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 假期的时光总是飞一般地流逝。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庄延被魏朗叫出去喝酒。 地点还是兰斋,他那些朋友都知道他的挑剔劲,普通的私人会所他肯定挑三拣四。 和兰斋同一档次的也不多,魏朗懒得再找,干脆就把人约到这里。 不过这次人不多,就他和齐锐交好的那几个。 庄延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神情恹恹的,别人在旁边聊天他也懒得搭话,低头捧着手机,时不时用手指戳两下。 齐锐看不下去了,好奇地问:“和谁聊天呢,对我们理都不理的。” 庄延难得给面子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和谁聊天,玩游戏呢。” 齐锐更加惊奇:“什么游戏这么好玩,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 他凑过头去一看,手机屏幕正中间,一只小白兔在豪华的兔子窝里蹦蹦跳跳地到处玩耍。 “???” 齐锐:“这是啥?” 庄延没理他,非常熟练地点击互动。 喂食。 商城里最贵的口粮是提摩西草和苜蓿草,只能用胡萝卜购买。 金币出售的是低级一点的兔粮,庄延看都没看,直接把这个月的苜蓿草给买足了。 刚点击喂食,屏幕里的小白兔就抱着苜蓿草,三瓣小嘴蠕动两下,很快苜蓿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最后消失。 最上方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庄延满意地点了点头。 围观了全过程的齐锐:…… “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一向对手游嗤之以鼻吗?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么幼稚无聊的游戏了?” 庄延挑眉,一字一顿地道:“幼稚?无聊?” 齐锐拿过来两只杯子,给庄延那杯倒了点酒:“行,我说错了,是我幼稚,我无聊。” 他又看了会庄延的操作,不外乎是对小白兔摸摸抱抱什么的。 小白兔看着是萌,女生玩这种游戏他也能理解,他那个二十多岁的堂妹还每天玩什么奇迹暖暖,一年到头不知道氪了多少金。 可庄延玩这个……? 怎么看怎么违和。 正围观着,庄延的手机跳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家有萌兔》的专属客服发来的。 家有萌兔专属客服-小诗:您的建议策划部表示可以采纳,不过春节期间程序员小哥哥们放假,可能要假期过后才能上线新功能哦~ 庄延冷淡地敲了个字过去:嗯。 齐锐:“这破游戏还有专属客服?” 专属客服这玩意齐锐知道,他以前玩的手游也有,当时他砸了不知道几百万下去,他那个专属客服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大多数客服都是由萌妹来担当,不是萌妹也装出萌妹的口吻,不论玩家百般调戏都能面不改色地接下并回以一个么么哒。 齐锐喝了口酒:“原来你这是在曲线救国,借着玩游戏的名义调戏客服?” 庄延皱眉:“瞎说什么呢?” 齐锐见他不悦,躺回沙发上:“你这游戏叫什么?家有……兔兔?我怎么搜不到来着。” 庄延没答,齐锐平时喜欢玩的是大型联网型手游,什么王者荣耀绝地求生的,这种经营类小游戏他估计下了10分钟就删。 齐锐又问:“你氪了多少钱,居然都有专属客服。” 庄延回想了下:“不多,几十万吧。” 齐锐难以置信:“……这小游戏你都能花几十万?!” 经营类游戏一般都靠花时间慢慢积累好感度,庄延嫌麻烦,直接氪金把商城扫荡了一遍,什么最贵买什么。 有些高级互动需要花费胡萝卜才能进行,好感度涨得也比其他互动多,比如给小白兔顺毛,把小白兔抱怀里揉两下等等。 庄延几分钟能互动几十下。 现在小白兔宁宁的窝已经豪华得令人羡慕,好感度也火箭升空般上涨。 庄延有些唏嘘,要是现实里谢宁的好感度也能涨这么快,他花多少钱都乐意。 《家有萌兔》是低氪型手游,收入大头靠的游戏内嵌广告的广告费,大部分玩家不用氪金都能玩下去。 像庄延这样短短几天就氪了这么多的,立马被游戏运营方重点关注。 这个专属客服加他的时候,庄延本来没打算搭理,不过她说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交给她,由她内部反馈给策划部,保证速度比给官方邮箱发邮件快多了。 庄延想了想,提交了自己的第一个意见。 庄延:场景动画里小白兔跳起来亲吻玩家的动作,能不能设计成互动?一次互动花多少胡萝卜都无所谓,能有这个选项就行。 专属客服很快替他转达,今天告知他意见已经被采纳。 这么看来这个游戏的策划还挺人性的。 庄延一时心情好,又氪了648进去。 齐锐更好奇了,他抓耳挠心地想知道这游戏到底哪里好玩,能把庄延迷成这样。 庄延被他缠烦了,收起手机,抿了口酒,转移话题道:“你这么爱八卦,不如和我说说,谢宁和徐清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他今天会来这里,有个目的也是想问问谢宁和徐清当年的事,电话里说总不如当面谈讲得清楚。 齐锐一愣:“上次不都和你八卦过一遍了?” 庄延踹了他一脚:“上次你只讲了他们分手的事,别的呢?” “什么别的?”齐锐摸了摸下巴,反问道,“说起来,你和谢宁到底什么情况,大年三十那天你还大老远问我来拿钥匙,我家商场那么多,钥匙都在保安那,我哪会有。” 庄延瞥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吧……”齐锐惊讶得张大了嘴,半晌才讪讪地道,“你真在追谢宁?没在耍我?” 庄延嗤笑道:“我耍你干嘛。” 齐锐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这也太突然了。你回国才一个多月,怎么就看上谢宁了,我记得最开始提到他的时候,你还嘲讽他审美不怎么样来着。” 庄延皱眉:“我有说过这话?不可能。” “少来,你别装失忆。”齐锐说。 庄延面无表情:“真不记得了。” 齐锐叹了口气:“行了,我不和你扯,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和谢宁走到一起。” 庄延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母胎单身至今,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眼光高又挑剔。 话说回来,谢宁的模样确实长得不错,连他当初都被一张照片给惊艳过。 齐锐忍不住说:“这个消息太劲爆了,我能和别人八卦不?不行,就算你不同意,我怕我也憋不住这颗想和人分享的心。” 庄延眉梢挑起,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行,随便你和人分享。” 齐锐疑惑:“你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他平时可是最烦别人聊他的八卦。 庄延勾起下巴:“你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谢宁的事,让他们明白谢宁是我护着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危险:“省得又有不长眼的人在背后说谢宁的闲话。” 曾经兴致勃勃地八卦过谢宁的齐锐讪讪地笑了笑。 庄延也没想兴师问罪,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敲击两下:“你还没和我说呢,谢宁和徐清当年是什么情况?” 齐锐回想了一下:“你问具体一点,想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庄延皱眉:“先说说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吧。” 齐锐喝了口酒,清清嗓子:“说起来,谢宁来X大的时候你正好出国,他在学校也是男神级别的人物,据说都有外校的校花大老远找到学校来,就为了和他说上几句话。” “当年我记得是徐清先看上的谢宁。” 庄延不是很意外。 齐锐接着说:“徐清一开始表白的时候,还被谢宁给拒绝了。” 庄延挑眉,神色稍稍好转。 “被谢宁拒绝过的人很多,不过徐清大概是最有毅力的一个,他追了谢宁整整两年。”齐锐说着就嗤笑了一声,“徐清追人的手段你也见识过,黏得跟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庄延心里五味杂陈,问:“然后呢?” 齐锐:“大概是谢宁大学毕业那会儿吧,突然就有人和我八卦说徐清终于追成功了。当时徐清的本性还没暴露,有人说谢宁是被缠烦了,也有人说是徐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之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庄延垂眸沉思。 追了两年…… 他心里突然堵得厉害。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当年出国了。” “什么?”齐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庄延偏头看了他一眼:“如果当年我没出国,说不定就能早点认识谢宁。” 也不会让他被徐清纠缠这么久。 齐锐回忆起他大学时那模样,说:“就你那时候眼高于顶的性子,也未必能看得上谢宁吧?” 庄延摇头,笃定地说:“不,我一定会对他感兴趣。”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只需要一个会面。 就好像他在娃娃机前看到谢宁的第一眼,就对他印象深刻。 只是当年他们的红线绑得还不够牢,才兜兜转转,错过了这么多年。 庄延想,这次他不会再错过。 大不了,他也追谢宁两年。 庄延又问了齐锐一些问题。 齐锐虽然爱八卦,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前从狐朋狗友那里听到的事三两下就讲完了,别的他也迷茫得很。 庄延还不满意:“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齐锐无言以对:“要不是徐清这人太奇葩,我连八卦都不想八卦,谢宁本来就低调,我知道的说不定还不如你多。” 庄延:“算了,当我没问。” 齐锐:“你要真想知道,我找人查查吧。” 庄延迟疑了下,手指摸着杯壁。 齐锐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放心,都是合法手段,谢宁是谢老爷子放在心肝上的人,徐家势力也不小,我可不想被两家同时盯上。” 庄延这才点头:“我总觉得谢宁的情绪不对劲,可能过去……发生过什么。” 齐锐摸着下巴,猜测:“难道是他被徐清伤到过,所以有心里阴影?” 庄延闻言,冷冷地盯着他。 “我胡说的。”齐锐赶紧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状,“徐清哪能伤到谢宁。” 他这么说着,还真想起什么来:“有一件事,我是从徐清的一个朋友那听到的,不过那人经常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也不知真假,大家都是听过就算,没人信以为真。” 庄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齐锐神秘兮兮地说:“他说有次和徐清约出去喝酒,徐清被灌醉了,酒后吐真言,和他们吐槽过谢宁。” 庄延下意识地皱眉,面色冷了下来:“他吐槽什么?” “他说,谢宁这个人清高得很,平时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碰都不让碰,他这个男朋友当得有名无实,实在憋屈得很,所以他出去寻花问柳有错吗!” 庄延一愣。 “他还说,可他就是喜欢谢宁身上这股子清高劲,看人的眼神和庄延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一副没把你放在眼里的样子。” 庄延难以置信,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徐清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是抖M吗? 齐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庄延沉思不语。 齐锐观察着庄延的神色,说:“当时我听了,只当那人又在胡说八道,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以谢宁清高孤傲的性子……多半是真的。” 庄延还是奇怪:“谢宁虽然是不爱说话了点,可他的性子哪里清高孤傲了?” 齐锐也迷茫:“他还不够清高孤傲?!那你说说看,他平时是什么性子?” 庄延回答得毫不犹豫:“腼腆内向,又害羞又可爱,逗起来特别好玩。” 齐锐面无表情:“我觉得我和你认识的是两个谢宁。” 庄延:“什么玩意?” 齐锐接着幽幽地说:“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 “算了,先不说这个。”庄延揉了揉眉心。 齐锐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半晌才说:“其实谢宁和徐清没发生过什么,你应该高兴才是。” 庄延没说话,闷头喝了口酒。 齐锐接着说:“你的性子属于那种半点就不能将就的,但凡有不满意的地方,说翻脸就翻脸。当初我们谈起你,还特别好奇你以后会看上什么样的人,大家一致认为以你的标准,肯定会要求对方也和你一样没有过感情经历。” 庄延嗤笑一声。 “我并不介意谢宁的过去,他是不是喜欢过别人,有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我想起来心里会发堵,但不是不能接受。”他说,“那只是过去而已。” 齐锐问:“那你怎么还老揪着他和徐清的事不放?” 庄延冷冷地说:“但不能是徐清。” 齐锐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对徐清差别对待了?” “徐清那样的人……”庄延磨牙,他当然要差别对待。 他不介意谢宁的过去,他甚至希望如果谢宁真的曾经喜欢过别人,和别人在一起过,那也一定要是个值得他喜欢的人。 他希望谢宁在遇到他之前,没有遇人不淑,没有被冷漠以对。 而是被重视、爱护,被人妥善地放在心上珍藏。 即使他会嫉妒,会吃醋,会在心里默默地发疯。 但至少过去的谢宁是幸福的、开心的。 他舍不得让谢宁吃一点的苦。 所以谢宁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过,唯独不能是徐清。 徐清那样的人…… 庄延冷笑一声:“他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眼里的宁宁:清高孤傲。 庄庄眼里的宁宁:害羞可爱。 别人眼里的庄庄:挑剔刻薄。 宁宁眼里的庄庄:安心可靠。 兔子和蓝鲸的形象,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小情趣~ 更得迟了,没想到这章会写这么长,写完也还没来得及修改。 庄庄真的……我越写越喜欢他了。 这章庄庄的话也是我想表达的,谢宁和徐清没发生过什么是我一开始就设定好的,没有因为谁的言论和想法而改变。 也不是因为什么洁不洁,只是因为徐清他这个人不配。 第三十一章 重色轻友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传得比八卦更快。 严溪老家在外地, 每年春节都收拾收拾行李,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假期过后, 他刚坐飞机回来, 就听好友圈里传遍了庄延和谢宁的事。 “你知道庄延和谢宁的事吗?” “好像说庄延看上了谢宁,在追他。”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齐锐亲口对我说的, 齐锐和庄延差不多穿一条裤子长大,他说的能有假吗!” 严溪:??? 等他联系上谢宁时,流言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升级,从庄延看上了谢宁,传到庄延已经追到了谢宁, 接着就有人铁板钉钉地表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严溪问谢宁:“你和庄延……”到底是什么情况? 话还没问完,就见谢宁慢慢地红了脸。 “!!!” 严溪深吸一口气, 难以置信道:“你们真在一起了?!” 一时之间, 他内心充满了自家辛辛苦苦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疾首。 谢宁摇头,用微弱的语气表示:“还、还没在一起。” 严溪闻言,心情却没有好上多少。 看谢宁通红的脸,游移不定的目光, 还有说话时可疑的停顿,俨然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虽然现在还没在一起, 但估计只是时间问题。 严溪深深地叹了口气, 问道:“那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谢宁:“……” 谢宁对严溪一向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但这次他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半天后才说:“他告白过了。” 严溪:“你没答应?” 谢宁摇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严溪想起谢宁那天大半夜问他要季医生的联系方式, 心中一动。 他后来也有问过季医生,季医生春节期间手机照常开机,却说谢宁并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 即使如此,严溪也感到十分欣慰。 这是谢宁第一次主动尝试去接触心理医生。 他不知道这件事和庄延有没有关系,但毋庸置疑的是,谢宁现在已经有了从自己的封闭空间走出去,慢慢接触这个世界的心思。 只要他有这个意愿,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他应该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严溪想了想,“我觉得你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见严溪神色凝重,谢宁咬着吸管,慢慢地喝了口饮料,点头:“……嗯。”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下,好像他和庄延确实刚认识不久。 只有两个月…… 以他冷淡的性子,换成别的什么人,两个月或许都不足以让他记得对方的名字。 可面对庄延,他却总有种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庄延身上那种温暖的、安心的感觉令他生不出什么防备心,也不知不觉地放下了疏远的态度。 他神色迟疑,脸上飘着的红晕半天都没下去,严溪心中警惕起来,又拐弯抹角地问了问他和庄延的事。 问到庄延对他做过什么时候,谢宁脸更红了,支吾了半天才说:“他……他吻过我了。” 严溪:“!!!”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严溪黑着脸:“他敢轻薄你?!” “没有没有。”谢宁见他生气了,连忙解释,“他没有轻薄我……” 严溪:“他都强吻你了!还不算轻薄吗!” 谢宁下意识地反驳:“不是他强迫我的,我也……”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愿意的。” 严溪面无表情,听了之后感觉更生气了。 虽然这样子的谢宁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气,不再是一副什么都“关我什么事”的态度。 但……想想还是气不顺。 严溪突然理解那些老父亲为什么在嫁女儿时会生闷气了。 即使女婿再优秀,在老父亲眼里还是有百般的缺点,一点都配不上自家优秀的闺女。 严溪深吸口气,接着问:“他还对你做过什么?” “没有别的了。”谢宁赶紧摇头,怕严溪刨根问底,他叫来服务员,又点了杯饮料推到严溪面前。 严溪知道自己语气大概急迫了点,喝了口饮料,按捺下心头的抑郁。 半晌后他才说:“宁宁,我不是要管你的私事,我只是……有点担心。” 谢宁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严溪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我也没有立场去干涉你的决定。” 谢宁愣了下。 “庄延这个人,我没有深入接触过,也不好评价,我知道他现在在你心目中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严溪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下,“但你和他接触的时间还不久,你未必能看清他是个怎样的人。” 谢宁下意识地要反驳:“庄延他……” 严溪伸出手指,制止了他开口:“我不是要诋毁他。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谢宁沉默几秒,说:“谢谢。” 严溪笑了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谢宁只说:“其实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担心我……我很感激。” 严溪挑眉:“怎么说我都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接着他们又聊了两句,严溪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之前你和我要季医生的联系方式……” 谢宁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严溪看他神色不对,没问他为什么要了电话却不联系,只斟酌着说:“春假过后,季医生才正式营业,不过他名气大,找他咨询的人很多,估计你要排队等两天。” 谢宁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严溪轻声道:“你可以先预约个时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联系。” “不用了!”谢宁匆忙拒绝,话冲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激烈了点,抿了抿唇,“……我自己联系吧。” 严溪没有逼他,只道:“好。” 关于心理医生的话题,严溪没有讲太多,短短几句,他就发现谢宁心底的抵触感依旧很强烈。 这……也不意外。 他转移话题,说起了附近一家新开业的餐厅:“那家川菜馆我有个朋友去过,说味道挺正宗的,够辣够给劲,最近开店大吉还在打折。你不是就喜欢吃酸辣的嘛,要不要晚上一起去试试那家店怎么样?” 却不料谢宁眨了眨眼,拒绝道:“晚上……不行。” 严溪疑惑:“你晚上有事?” 谢宁点了点头:“晚上约了人。” 严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幽幽地问:“约了谁?” 谢宁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约了……庄延。” 严溪:“……” 谢宁怕他生气,连忙补充道:“这是早就约好的。” 严溪喃喃道:“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也有一天能体验一把,被重色轻友是怎样一种感觉。” 谢宁竭力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严溪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怪你,我们改天再约就是了。” 谢宁只觉自己百口莫辩。 聊了一下午也够了,谢宁晚上还要赴约,先一步离开。 严溪留在座位上摩挲着杯子,他深思半晌,神色变了又变。 最终他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某个人的名字,拨了过去。 严溪:“在?”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懒散的声音:“稀客,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严溪没理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说:“我记得你有庄延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 那人沉默几秒,声音变得轻佻起来:“怎么?想为你那个谢宁小宝贝抱不平,打算找庄延决斗了?” “滚。”严溪烦躁地说,“不关你的事。” 他轻笑一声:“我这只有庄延的私人号码,不能随便给人,我先去问他一声。” “你去问。就报我的名字,说我想找他谈点事。”严溪想了想,“或者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来找我也行。” “妥。”那人打了个哈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还睡着呢就被你一个电话给吵醒了,改天记得请我吃饭犒劳犒劳。” 严溪:“行,地点随你定。” 十几分钟后,严溪收到了一条写有庄延联系方式的短信。 …… 谢宁对严溪说晚上和庄延有约,还真不是因为重色轻友。 之前因为影视原画的事,杨睿老先生做中间人,分别联系了他们想搭条线,还定了年后见面谈一谈。 后来他们各自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 但两人都感激杨睿替他们忙忙活了好几天,合计一下,决定请杨老先生一起吃顿饭。 时间就定在今晚。 杨老先生注重养生,口味也清淡,谢宁和庄延迎合他的口味,订了一家正宗的广式茶餐厅。 听说这家店饭后还会赠送一些广式小点心,应该极得杨老先生的喜爱。 果然这顿饭吃得杨老先生十分开心:“这么正宗的广式味道,我可是很少吃到了,外面那些店,打着广式的招牌,味道却一点也不地道。” 庄延好奇:“杨老先生以前吃过正宗的广式菜?” 杨睿面露回忆:“年轻时我也接过港澳台那边的影视项目,当时去香港住了几个月,又到广东待了一阵,别的都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那儿的早茶特别有味道。” 庄延闻言,又招呼服务员上了几个小菜:“这家店也提供早茶,您要是喜欢,常来就是了。” “现在哪有这精力,老啦。”杨睿感慨,“每天大老远跑过来,我老伴又要在我耳边念叨半天。” 庄延边和杨睿闲话,便给谢宁夹了个豉汁蒸凤爪。 谢宁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谢谢。” 豉汁蒸凤爪的肉松软饱满,轻轻一咬就能从骨头上剥下来,尤其是独特的酱料,让谢宁眼中一亮,吃得齿颊留香。 他吃东西的样子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让庄延忍不住想起了手机游戏里那只小白兔进食的样子。 别的不说,还真挺像的。 杨老先生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转头又对庄延说:“我这学生,虽然没什么跟组经验,但水平是真的不错,能抓住设计的那种精髓,不少在我们这行干了多年的人都未必能做到。” 庄延赞同地应道:“我看过他的作品,都非常出色,很合我的心意。” “合你的心意就好。”杨老先生说,“影视设计,你们导演的想法和我们画师的想法总会有分歧,但只要大家对剧本的理解一致,小分歧都可以讨论。” 庄延顺着说了两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宁一眼:“杨老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杨老先生摸着肚子,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们聊得起劲,谢宁只有在提到专业相关的事时才出声说两句,声音也清清淡淡的。 后来干脆只闷头吃饭,听庄延和杨睿扯国内电影届各种行业内部的规则。 等吃完饭,天色也全暗了下来,两人把杨老先生送上了车,等车子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庄延凑近谢宁,把他抱了个满怀。 谢宁歪着脑袋看他:“……还在街道上呢。” 庄延抱着他不放,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行,我可忍了一晚上,刚才就想这么抱你了。” 谢宁微微红了脸,小声说:“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庄延挑眉:“我就是这么黏人,我不但想抱你,还想亲你。” 谢宁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去看他。 好在庄延说是这么说,也没真要做什么的样子。 谢宁:“那你就想想吧。” 抱了一会儿,庄延满意了,刚放开他,又去牵他的手。 “你饿不饿,这条街好像有不少小吃店,我们去逛逛?”他缠着谢宁的手不放,还做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谢宁哑然:“我们不是刚吃完晚饭吗?” 庄延却说:“你根本没吃多少吧。” 谢宁:“……”他怎么记得好像刚才就他一直在吃。 庄延一本正经地道:“广式的菜太清淡了,都不合你的胃口,我带你去吃一点重口味的。” 谢宁说:“可我现在还不饿啊。” 庄延想了想:“那就现在附近逛一会儿,等你饿了,再带你去吃夜宵。” 两人并肩走着,他牵住谢宁的那只手前后晃了晃,问:“夜宵你想吃什么?烧烤?串串?小龙虾?烤鱼?我记得前面有个小广场,到了晚上有各种美食摊子。” 谢宁被他说的心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都、都行。” 庄延轻笑一声:“那行,你今晚的时间就都归我了。” 谢宁这才发现,他好像不知不觉地,又被庄延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严溪:晚上一起吃饭? 宁宁:……我约了庄延。 庄庄:走,带你去吃夜宵。 宁宁:(不知不觉)好。 严溪:????? 第三十二章 刺青含义 被庄延牵着手走在大马路上时, 谢宁的心跳得飞快。 他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把手握得更紧了点。 十指相扣这个姿势, 让两人的每一根手指都纠缠在一起, 比一般的握手更亲密一点。 就好像两人的心也这样紧紧地依靠纠缠。 感受到谢宁的动作,庄延忍不住勾起唇角。 老流氓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虽然一直默念着要温柔点, 但话说出口时还是带了调戏的味道。 “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是一对情侣在逛街啊。” 谢宁愣了一下,耳尖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不少,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音乐广场,今天正巧有活动,大堆人流从他们身边走过。 同性婚姻合法之后, 同性情侣不像以前那样藏藏掖掖的,走在路上也不再被致以关注的目光。 但看到庄延和谢宁, 他人下意识地都多看了几眼。 无他, 两个这种级别、这种样貌的帅哥走在一起,怎么都太吸引眼球了点。 庄延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他们看我们这样子,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 谁也想不到我还是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唉……” 他装作唉声叹气的样子, 温热的吐息扫在谢宁耳垂, 让他更加羞愤:“别说了。” 谢宁的脸皮实在太薄了,经不起他几句调戏,也学不会反击。 庄延怕把人吓跑, 轻笑一下,果然不再说了。 今天谢宁吸取了教训,穿得全副武装,没给庄延任何献殷勤的机会。 浅色的毛绒大衣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帽子上裹着一圈的绒毛,领口处还有两个球,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庄延盯着那两个球看了一会,心道,儿童的衣服也没设计得这么可爱的吧。 他记得谢宁的衣品还是不错的,每次搭配都让人耳目一新,今天大概是走的……毛绒保暖路线?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宁的身体看上去太清瘦了,即使穿得多,也不会圆得像个球似的,反而毛绒绒的,可爱得不行。 两人随波逐流,跟着人群走到了音乐广场。 正中间的舞台上大概是有乐队在表演,黑压压地围了一圈的人。 庄延知道谢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带着他去挤人群,找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听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传过来。 表演的舞台不是很高,谢宁好奇地探头望去,却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头,不免有些失望。 庄延轻笑一声:“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看到里面的人。” 谢宁好奇:“什么办法?” 庄延慢悠悠的说:“你可以坐我的肩膀上,我把你举起来,你就能看到了。” 谢宁身为美术工作者,听他的描述,脑海里很快脑补出了那画面。 随后谢宁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而且他这么大的人,庄延怎么可能举得动他。 庄延继续逗他:“要不要试试,我气力很大的,我觉得肯定能把你抱起来。” 谢宁鼓着嘴,别过头不理他了。 “你是第一次大晚上来逛广场吗?”庄延看他探头探脑,眼神里都写满了好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谢宁答道:“是啊。” “我不是很喜欢出门。”他慢慢地说,“有空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家里画画,特别是晚上,灵感总会丰富一点。” 庄延:“你们艺术工作者是不是都喜欢半夜三更搞创作,我认识一个编剧,也是白天怎么抓耳挠腮都一个字写不出来,到了凌晨两三点突然文思泉涌,下笔唰唰唰的。” 谢宁想了想:“晚上比较安静,也很少会有人来打扰,所以创作灵感会比白天多一点吧,不过也要看人……我还好,一般12点左右就睡了。” 12点不是特别晚,作息还算健康,庄延自己有时候为了电影的剪辑也经常忙到第二天凌晨,没有教训人的立场。 庄延说:“虽然很想带你见识一下,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 谢宁好奇地望过去:“你也是第一次来?” 庄延挑眉:“你忘了我在国外待了多久了,这几年国内变化蛮大的,我对这里说不定还不如你熟。” 谢宁这才想起来,身边这位是回国没多久的“海归”人士。 “都是第一次也挺好的。”庄延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过,我们可以创造无数个属于对方的第一次。” 舞台上,歌手清脆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却没能盖住庄延低沉的声音。 他认真地问:“这样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浪漫?” 摇滚乐器的声音咚咚咚地响起,像是谢宁隆隆作响的心跳声。 他想,庄延不愧是专注文艺片的导演,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经他的口一说,倏地变得浪漫起来了。 “很浪漫。”谢宁也认真地回答,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庄延以为他是被风吹得冷,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高档,环境也优雅的咖啡店。 咖啡店开着空调,一推门进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这家咖啡店属于带点小资情调的,木艺的设计,松软的沙发,浅白色的色调……大厅中央别有用心的摆着一架三角钢琴,边角处装饰几株绿色植物,拐角的地方安置着落地书柜,上面放着各种类型的杂志。 设计别致又不显得刻意,能戳中大部分文艺青年的心。 二楼有小包厢,庄延包袱重,不是那种能在大厅里喝咖啡的,果断带着谢宁去了二楼。 他照着谢宁的口味点了杯热牛奶,又挑了几个小蛋糕。 从二楼推窗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音乐广场上的人群,虽然隔得远了点,但俯瞰的角度也别有一番味道。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路边的咖啡店。”庄延的手松松搭在桌子上。 以前别人想请他喝咖啡,那必然要三催四请,等他纡尊降贵地颔首答应了,再找一家顶级的咖啡馆,赏脸坐上一两个小时。 谢宁慢慢听他讲着,间或笑出声来:“一点也不接地气。” 庄延处处讲究优雅,俗气和地气这两个词和他八辈子扯不上关系。 曾有人吐槽过他是不是喝杯凉白开,都要选用高山融化的雪水,用精致的瓷碗装着,再缀上几个花瓣。 庄延:“……” 庄延:“这些话你可别信,那是他们以讹传讹,取笑我呢。一个个说得比小说里的玛丽苏还夸张。” 谢宁想起以前庄延被他拉着去X大附近那家砂锅店,一身装束气质都和那儿格格不入,却还陪着他一点点地吃完了。 现磨的咖啡半天才被端上来,庄延加了块方糖,用勺子拌了拌,浅浅地喝了一口:“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不介意。” 谢宁眨了眨眼,就听庄延接着说:“大概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吧。” 谢宁一愣,下意识地跟着说:“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庄延挑眉,勺子搁在杯子上,和杯底撞出清脆的声音,他低声问道,“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 谢宁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愣住了。 徐清…… 他好像,从来没有和庄延解释过他和徐清的关系。 一直以来,庄延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任何和徐清相关的事,好像在特意地避开这个人。 所以谢宁潜意识里也把徐清遗忘在脑后。 谢宁抿了抿唇。 但所有人都知道,徐清是他的前男友。 庄延他……是不是其实特别介意徐清呢。 他刚才说的话,庄延会不会不相信,觉得他是在骗他呢…… 谢宁的呼吸急促起来,心口莫名发疼。 “你……”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紧了衣角,却是用尤为认真的语气肯定了一遍庄延的话,“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没有骗你。” 他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解释地更清楚一点:“徐清、徐清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延一愣:“我想的那样?” 谢宁完全不知道庄延已经找齐锐打听过他的事,只当庄延误会了,急切地伸手拉住庄延的袖子:“我没有喜欢过他。” 纵然已经猜到了,但听谢宁亲口这么说,庄延心头还是倏地一软。 唇角也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他反握住谢宁轻微颤抖的手,安抚道:“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谢宁深吸了口气:“我当时和他在一起,是、是有原因的。” 庄延:“嗯,我知道。” 谢宁又是一愣:“你知道?” “我猜到了。”庄延垂眸,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我想查的话,肯定也能查得一清二楚。” “只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谢宁的眼眶迅速地红了。 他低头深呼吸两下,开口时语气干涩:“徐清……那时候追了我两年,我、我一直没搭理过他。大学毕业后,我妈……我妈一直在给我介绍女孩子,她态度很强硬,有时候就说请我一起吃顿饭,我到了才发现她还带了别人过来……我、我很不喜欢这样。” 他越说嗓子越干,庄延贴心地把牛奶递到他手里:“不用这么着急,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谢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听话地喝了两口牛奶,声音也缓了下来:“有一次,我妈又想法子把我骗出去相亲,被、被徐清撞到了。他假装成我的男朋友,帮我解了围……后来不知怎地,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们都说我和徐清在交往。” 庄延一哂:“你没澄清?”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话问得太急,本来以谢宁“万事都和我无关”的性子,就不是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人。 果然谢宁低下了头:“我……我没在意。” 庄延点了点头,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做出一副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 谢宁心中忐忑,接着解释道:“后来我发现这样挺方便的……借着徐清的名义,我妈、我妈不再像之前那么逼我了,我回绝的理由也充足了点,然后徐清就找到我,问我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他说……” 那天的徐清深情款款,说希望谢宁给他一次机会,和他在一起试一试。 他说了一堆的话,什么只是名义上先在一起,他不会逼迫谢宁,做什么都遵照谢宁的意愿等等。 谢宁正巧需要一个能回绝夏皖的借口,听徐清的花言巧语,不免有点心动。 庄延又抿了口咖啡,用尽量平静地语气问:“所以你就答应了?” 谢宁摇头:“我那时候还有点犹豫。后来严溪和我说,他希望我能不要再封闭下去,多和别人接触接触,让我试着回应一下别人的感情。他当年觉得徐清人还不错……” “严溪?”庄延忍不住磨牙,没想到严溪还在这里插了一脚。 谢宁缩了缩脖子,替自己的好友解释道:“他那时候也是看走眼了,后来十分后悔,说自己眼瞎,一直劝我和徐清分手。” 庄延嗤笑一声:“他是挺眼瞎的。” 即使有了男朋友的身份,谢宁对徐清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对徐清生不出丝毫的感情。 后来徐清大概是觉得在谢宁这里是讨不到什么甜头了,开始暴露本性,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名声一传十十传百。 谢宁也和徐清提过分手,但徐清不知怎么想的,死活不愿意。 而谢宁拿徐清这个有名无实的男朋友当挡箭牌,效果还不错,他也不在意徐清在外面是什么名声,所以分手的态度不是很坚决。 谢宁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也不会和什么人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会孑然地度过这一生,所以他名义上的男朋友,只要不干扰到他的生活,是张三还是李四,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庄延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你现在还需要挡箭牌吗?我觉得我可能比徐清要好上几百倍。”他看着谢宁紧张的神情,想活跃下气氛,不由开了个玩笑。 谢宁愣了一下,又慢慢地红了脸:“……不需要了。” 庄延露出失望的表情。 谢宁小声地说:“你不是挡箭牌。” 庄延问:“那我是什么?” 谢宁认真地说:“如果……如果我答应了你,一定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把你当成什么挡箭牌。” 庄延心中一暖,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我知道。刚和你开玩笑呢。” 顿了顿,他又惆怅地问:“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回应的哪一天。” 谢宁杯里的牛奶快见底了,他抿了抿唇。 “没事。”庄延一笑,“你慢慢考虑,我等多久都没关系,大不了我也追你两年。” 谁知谢宁下意识地反驳:“不会那么久的……” 庄延惊喜地看着他,谢宁顿时又不说话了。 庄延不想逼他,心里头又想起一件事来,不由问道:“那手腕上的那个刺青,刻着一只鸟,有什么含义吗?” 他本以为这个刺青和徐清有什么关系,现在听谢宁的解释,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谢宁虽然是艺术爱好者,但不像是会纹刺青的人。 庄延好奇这个刺青很久了。 谢宁闻言,额头却冒出冷汗,心脏一下子快速跳动起来,手紧紧地握着杯壁,指骨泛出一点青色。 他艰难地开口:“……刺青?” “那天你喝醉时,无意间看到的。”庄延解释道,“鸟,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谢宁沉默半晌,呼吸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没有特别的含义。”他说。 “是自由、不受拘束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是第一次。 宁宁:……我、我也是。 ???你们在说些什么羞羞的话题吗?! 第三十三章 我的主美 年后, 庄延又投入到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当中。 听说找到了谢宁这个主美术,赵阳也很是松了一口气。 美术部门在电影里是仅次于导演组的大部门, 重要程度非比寻常。 除了给电影做概念设计和场景设计, 广义来说,美术部门还负责整部电影“服化道”,即服装、化妆、道具。 交给谢宁一个人来统筹自然是不可能的, 庄延的剧组有美术指导,叫王渐渐,人称渐哥,名字取得挺可爱的,性格却痞里痞气, 还赶潮流地在下巴上留了一小茬胡子。 国内很多剧组,尤其是小剧组, 没有美术指导和主美术的区别, 国外却分得很清。庄延在国外待得久,美术组的划分也有一定的章程。 美术指导一般不具体参与设计,只在大方向上进行把控,主要进行监督和管理, 协调各组人员的工作,设计整体的视觉风格, 使电影的风格、色调整齐统一。 主美术则操刀进行主要概念、场景的设计, 有时还会参与设计重要的道具和主角的造型。 当然,主美术下面还有副美术和美术助理等,大多数的图纸都是这些人画的, 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画图。 一些大制作的电影可能会需要上百个绘图师,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建筑、服装、道具,大大小小的设计都要绘制出图,交给道具组制作。 像庄延这样的剧组,光是谢宁手下的副美术和美术助理,人数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十来个。 大多都是赵阳在国内重新招的,这也是他一开始会推荐郑经的原因。 郑经手下有自己的工作室,拉他一个,就相当于把美术组承包了一大半。 庄延把谢宁带到公司时,赵阳和王渐渐都吃了一惊。 赵阳起初还以为他是庄延挖掘到的素人,形象和气质都上佳,就是看着冷淡了点,不知道镜头感怎么样。 庄延横了他一眼:“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主美术,谢宁。” 赵阳:“……” 这年头,庄延这个导演长得帅就算了,连主美术都要脸好才能当了吗? 庄延又把赵阳和王渐渐介绍给谢宁。 “这是制片人赵阳,美术组的预算你和他商量;这是美术指导王渐渐,你可以跟着别人叫他渐哥。” 渐哥这个名字谐音贱哥,听起来还挺别致的。 谢宁:“赵哥、渐哥。” 王渐渐摸了摸下巴胡茬,调戏道:“原来你就是庄导最近的新欢?” 庄延皱眉:“瞎说什么呢?” 转头又跟谢宁解释:“别听他瞎扯,我连旧爱都没有。” 谢宁憋着笑点了点头。 王渐渐大大咧咧地去搭谢宁的肩膀:“既然是主美,那就是我的人了。” “一边去。”庄严这次没客气,直接拍开他的手,哼了一声,“这是我的人,别动手动脚的。” 王渐渐大感惊奇。 庄延把谢宁的情况稍微提了提,又说:“概念和主场景的设计我直接会和谢宁沟通,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对道具制作、布景落实这一块不太熟,你多上点心,给他安排个这方面懂得多的副美术。” “行,知道了。”王渐渐痞气地笑了笑,“这么宝贝,连碰都不让碰?” 庄延抬起下巴,警告地看了王渐渐一眼:“你在外面怎么浪我都不管,但是不准瞎撩他。” 王渐渐无奈:“我的错,在剧组我会收敛点。” 谢宁眨了眨眼,忍不住好笑。 来之前,庄延向他着重提过王渐渐这个人,说他行事作风比较浪荡,不过他一没结婚二没女朋友,平时和人撩骚也是你情我愿,人品方面没什么问题。 有徐清的前车之鉴,庄延特意叮嘱他除了必要的工作,私底下少和王渐渐接触。 谢宁听话地应下了。 本来他就不是爱和人互动的性格。 庄延新电影的剧本刚刚出炉,虽然后续肯定还会有各种要改动的地方,但第一版的诞生也意味着很多事项可以提上行程。 谢宁是最先看到剧本的人员之一。 新电影的背景时代选在了民国。 民国是个极具冲突感和抗争意识的时代,新旧思想的交替,社会的急剧变化…… 无数人想到民国,第一个想起的除了那些黑白相片,就是家国大义,革.命斗争。 庄延则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你说要家国大义,他偏偏要讲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讲艺术和爱情的伟大力量。 但在细节之处,又透露着新与旧的交替,封建和民主的矛盾。 谢宁看完剧本后,庄延问他感想。 谢宁眨了眨眼:“这是一个红白玫瑰的三角恋故事?” 庄延:“对。” 听起来是个很狗血老套的剧情。 但庄延本来就擅长用镜头和画面把爱情描绘得浪漫动人,谢宁见识过他对感情细腻的观察和处理,对此竟非常期待。 这次他还亲身参与到电影的美术设计当中,谢宁不由有点紧张。 他问:“我没有什么经验,一上来就挑大梁,会不会太快了?” 庄延挑眉:“宁宁,你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专业水平这么不自信了?” 谢宁摇头,说:“我听杨睿老师说过,电影的主美并不是埋头苦画就行了,需要多方面进行沟通,有时候还要根据实地的场景进行加工和改建。” 而沟通是谢宁最苦手的一件事。 “而且即使是美术名校的毕业生,出来也都是从助理开始学习,很少有直接空降主美的。” 庄延轻笑出声:“你知道美术助理平时都干些什么活吗?” 谢宁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协助美术师绘图?” 庄延说:“做图、做表格、写文案、打印文件以及其他辅助性的工作,专业要求不高,说是美术助理,后两个字才是关键。” 美术助理就是给入行的人过渡搭人脉用的,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做一次就可以直接去做副美术。 谢宁:“……那还有副美术。” 庄延看着他,沉声道:“副美术说白了也就是给主美打下手的。宁宁,你的功底一点也不差,以你的创造能力和设计水平,在副美术组埋头苦画,每天工作室、道具厂两头跑实在太大材小用了。和青春一样,人的才能是经不起挥霍的,这也是杨老先生那么想把你推荐给我的原因。” 谢宁一怔。 庄延认真地说:“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任何一个剧组的主美。” 谢宁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而且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合心意的主美。”庄延又说,“之前我想让你画《独白》的场景图,就是想看看你的水平,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进军影视美术的意向,不敢贸然开口,没想到杨老先生恰好把你推荐给了我。” 谢宁眨了眨眼:“这么巧?” 庄延一笑:“说明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你命中注定要来我这个剧组,担当我的主美。” 主美这个词没什么,前面加上“我的”两个字,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谢宁的脸不争气地又烧了起来,他低头装作继续看剧本,却被泛红的耳尖暴露了。 庄延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剧本出来了,美术组就可以进行概念设计,确定整体风格,设计气氛图。 谢宁和几个副美术也见面了解了下,在看过他们的作品之后,谢宁才放下心来。 别的不说,他的设计水平和美术功底确实要高一大截。 也不知道是不是业内的隐形规则,大多数人都称呼主美为美术老大,副美术和美术助理就省了前两个字,直接叫老大。 谢宁听了非常不适应,好几次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喊他。 第一次接触影视项目,谢宁的工作热情非常高,庄延这个导演都准备回家了,转头一看谢宁还在忙着。 庄延不由心疼:“哪用得着这么拼命。” 谢宁实话实说:“我怕自己设计得不够好,毁了你的电影,所以尽量做得完美一点。” “妄自菲薄。”庄延扫了两眼他的设计稿,因为还是草稿,所以并没有成型,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但看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纸团,也能看出他大概废了不少的草稿。 庄延强行把他拉走:“我这个导演都没说你毁,你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美术组这么多人陪你耗着呢,你现在是他们的老大,你不走,他们哪敢先走一步。” 谢宁一看,果然和他一个屋子的副美术和两个美术助理都还老老实实地在位子上坐着。 于是他毫无反抗地被庄延带走,塞进了车里。 最近庄延忙完了都会把他一起送回家,因为顺路。 谢宁年后还没来得及搬到谢老爷子给的房子里,依旧住在湖滨别墅,庄延每天早晚来回接送他。 车开到一半,庄延问:“你家的食材是不是快没了?” 谢宁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没多少了。” 庄延把方向盘一转,车开到了另一条道上。 “正好没开过头。”他说,“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今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谢宁眼中一亮:“好呀!” 庄延的厨艺和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谢宁不管吃多少次都对这味道赞不绝口。 只是他平时太忙,谢宁不舍得看他带着一身疲劳下厨。 谢宁爱吃酸辣的,最爱糖醋鱼和糖醋排骨,这个季节野生的活鱼不好买,养殖的庄延又嫌弃,就只挑了排骨和鸡翅。 再买点蔬菜和鸡蛋,分量刚刚好。 回到湖滨别墅,车直接停在了谢宁家门口。 “你先进去。”谢宁下车后,庄延依旧坐在驾驶室上,“我把车先停到车库里,省得晚上还要再开一次。” 谢宁点了点头:“那我在门口等你一会儿。” 庄延拒绝道:“外面风大,进去等。” 话是这么说,等他把车开走了,谢宁想了想,还是留在门口等了一会。 他很享受和庄延一起从大门口并肩走到家门的那一段路。 那种家一样的温暖,是被他遗忘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风吹得有点冷,谢宁缩着脖子,忍不住搓了搓手。 对面的路边走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手里还提着两个礼盒,估计是来拜访什么人的。 走到谢宁附近的时候,他见这里站着一个人,下意识地看了过来,顿时一愣。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谢、谢宁?!”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谢宁错愕地转过头。 “真的是你!”他震惊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宁怔忪。 是徐清。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面无表情)为什么我就离开几分钟,就有不长眼的人黏上了宁宁。 宁宁:我也不知道qaq。 徐清戏份不多,也不会和宁宁有太多接触,让庄庄去解决他,这次是来助攻的。 关于电影美术的内容都是参考了一点资料加瞎编的。 没有任何专业性,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国内大多剧组好像美术指导和主美通常都是一个人,感觉宁宁这时候还担不起美指的工作,我就分开了。 就当我是瞎写的!!!不要认真考据!! 娱乐圈相关主要是庄庄和宁宁的事业线,大多是幕后工作,文艺片导演和美术原画师,可能会写剧组拍戏,电影上映参奖等等,但应该只有一点点。 庄庄和宁宁都不会去当明星,对被娱乐圈标签吸引过来的小天使说声抱歉。 PS:我今天又提前更新了!!!四舍五入就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呢!!! 第三十四章 一劳永逸 徐清跑到谢宁面前, 眼神中除了意外,还带着三分惊喜。 谢宁皱眉, 后退了一步。 面对徐清,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厌烦。 他们在一起的那四年,实际关系也一直平平淡淡的。 他以为在他提分手之后, 他和徐清就应该江湖不见,各自安好。 但徐清显然没有和他心照不宣。 甚至不知是不是有了逆反心理,在他提分手之后反而变本加厉地纠缠他。 谢宁不喜欢这样。 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 “谢宁,你怎么在这里?”徐清盯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知道。 我搬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开你。 徐清又说:“我后来还在你家门口等了一晚上, 你一直没出来见我,我才知道你搬走了。” 徐清似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深情, 说了一堆。 谢宁听了, 却是冒出一股毛松悚然的感觉。 徐清往他背后看了一眼:“原来你是住在这里吗?” 谢宁:“……” 他不是很想承认。 “我们已经分手了。”谢宁说,“我并不喜欢你,也没有和你复合的想法。” 他说得这么直接,徐清愣了一下。 谢宁:“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吗?” 徐清皱眉, 似乎想伸手去拉谢宁:“你别闹。” 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谢宁饶是耐性再好,也烦躁了起来。 他还不知道庄延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不由更加着急。 谢宁:“我没有闹, 我是真的没想和你在一起。” 徐清:“那你想好怎么应付你妈了吗?你恢复单身,她没再拉着你去相亲?” 谢宁一愣。 徐清看他的表情,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连忙说:“你妈肯定不会放弃的,你要怎么办?” 谢宁垂眸:“这不关你的事。” 徐清略带嘲讽地说:“最近朋友圈都在传你和庄延的事,你是不是想故技重施,再用他当挡箭牌?” 谢宁皱眉,似是没想到他会提到庄延:“你别乱说。” 徐清却以为他猜对了,又说:“这招对庄延没有用的,他最讨厌就是有人在背后传他的绯闻,肯定会想办法澄清。” 谢宁还没说话,徐清背后就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绯闻?” 庄延挑着眉,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走到两人中间,把谢宁和徐清隔开。 他脸上似是浮现着一层薄怒,凌厉的双眼挑起,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爆发的气势太强,明知这股怒气不是冲着他的,谢宁还是忍不住软了一下腰。 但是不得不说。 这样的庄延看起来更帅、更有魅力了。 徐清惊讶:“庄延?!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庄延不耐烦地打断了:“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那不是绯闻。” 徐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庄延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地笑了:“对。” 谢宁:“……” 徐清震惊地看着他们。 庄延不愿意让他和谢宁继续纠缠下去。 甚至只要看到他和谢宁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庄延就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他垂眸冷笑了一声,又不想谢宁被自己这副暴戾的模样给吓到。 庄延按捺着火气,把谢宁脖子上的围巾围得更紧了一点。 他尽量用最轻柔的语气对谢宁说:“外面冷,你先进去待着,这里我来处理。” “处理”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独特的语调。 冰冷、不屑。 像是在说“我处理一下这堆垃圾”似的。 他竭力放轻声音,但再怎么忍耐,说出的话仍不免带着命令的味道。 谢宁本就不想和徐清纠缠,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屋了。 徐清看着他们的互动,惊讶得像木头一样半天都没反应,有如魂魄离体。 这个温柔体贴的人,是……庄延? 这个乖巧听话的人,是……谢宁? 徐清好似第一天认识他们两人似的,站在原地彻底呆住了。 等回过神来时,谢宁早就溜得连背影都摸不着了,只剩下庄延不耐烦地看着他。 “宁宁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谢宁人不在,庄延这次连心虚都不心虚了,张口就来:“我警告你,记住了,是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我的男朋友。” 徐清话都快说不清了:“他……你……你们……” 庄延把袖子慢慢地往上撩了撩,扭了扭指关节:“我们也算有点旧交情了,你不想再领教一遍我的手段吧。” 徐清:“…………” 徐清生平两大特点,一是不要脸,二是厚脸皮。 当初他追庄延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后成功地把庄延给惹火了。 庄延可不像谢宁这么好说话,他发起火来狠狠地骂过徐清,也找人打过他。 甚至亲自动过手。 庄延脾气本来就浑,大学时收敛了很多,但那股子戾气却被徐清激了出来。 那时他也是这样慢慢地撩起袖子,冷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看着这样戾气满满,浑身都散发着不爽气息的庄延,徐清不知怎地,居然更加心动。 …… 然后他就差一点就被庄延打断了肋骨,进医院时浑身上下几乎全是青紫的伤痕。 休养了半个月,依旧鼻青脸肿的,完全不敢去学校丢人现眼。 徐清虽然有一颗抖M的心,但没有挨揍的爱好,从此以后看到庄延身体都下意识地抖索两下。 后来庄延出国,这种后遗症才慢慢消失。 徐清的隐秘心思谁都猜不到。 他就喜欢那种清高孤傲的人,被他们用那种凌驾于人之上的冷漠眼神注视时,他会忍不住地兴奋。 所以在遇到谢宁之后,他立刻展开了追求。 谢宁虽然不像庄延那样摆在明面上地鄙视人,但他脾气好,不会揍人,而且十分听话好骗。 随便哄两句就行了。 现在的庄延脸色阴霾、身上那股子戾气满得要炸裂开。 阴沉得吓人。 徐清条件反射地抖了两下身子。 他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怎会喜欢谢宁?” 庄延轻笑一声:“我以前觉得你一无是处,现在想想,你身上居然还能让我找到一个优点。” 徐清:“?” “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庄延说,“我、谢宁……你看上的人都很优秀。” 徐清:“……” 庄延平静地问他:“谢宁那么出色、那么优秀的人,会喜欢他难道不正常吗?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徐清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见谢宁,我根本不想和他分手,我也是真的喜欢他!” “滚。” 庄延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像是含着冰块一样冻得人发抖。 他嘲讽地看了徐清一眼,轻嗤。 “你也配喜欢他?” …… 庄延进门的时候,谢宁的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庄延带着满身风寒,反手把大门轻轻地关上,慢慢地走了过来。 谢宁干巴巴地说:“庄延……?” 庄延在进门前深呼吸了好几下,刻意把那股子戾气散去。 他对着谢宁,堪称温柔地笑了笑:“饿了吗?你等一下,我先去厨房做饭。” 谢宁本以为庄延会和他谈谈徐清,不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庄延已经进了厨房。 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谢宁跟着去了厨房,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庄延。 在厨房忙活的庄延身上沾满了尘世的烟火气息,不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也没有刚才那副阴霾的模样。 谢宁怔怔地出了会神。 晚饭依旧很丰盛,庄延做了他喜欢的糖醋排骨,肉质鲜嫩、酸甜可口。 被徐清打扰的不悦在美食的安抚下逐渐散去。 谢宁还以为庄延不会提刚才的事,谁知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庄延突然开口:“徐清经常来纠缠你吗?” 谢宁正嚼着东西,不由噎了一下。 庄延皱眉:“不急,等你吃完再说。” 谢宁连忙把饭咽下去,说:“没,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这样的……” 他把分手后徐清经常电话、短信求复合的事毫无保留地向庄延交待了一遍。 庄延听了,心道:看来他刚才下手打得还是太轻了。 “……然后我就搬来了这里。” 谢宁说完,悄悄地去看庄延的神色。 庄延眉头深深蹙起:“这么说他现在又知道你住在这里了,会不会继续来骚扰你?” 谢宁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说完,又好奇地问:“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庄延半真半假地说:“我警告他以后别来找你。” 然后没忍住,把人揍了一顿,但这次徐清吸取到了教训,溜得那叫一个飞快。 谢宁:“他会听你的话吗?” 庄延开口,话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而道:“不知道,但是以他死缠烂打的性子……” “估计没什么用。”谢宁熟练地接口。 庄延轻轻应了一声。 谢宁蹙眉:“要不我……再搬一次家?” 庄延问:“搬去哪?” 谢宁想起过年时爷爷给他的“婚房”,不知为何,悄无声息地红了脖子。 “我……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一处房子。” 庄延却问:“那如果他再找到你新的住处呢?你再搬一次家?那也太麻烦了。” 谢宁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庄延垂眸,说起了以前徐清纠缠他的过程:“当年,他先是找到我的室友,想尽方法要和他换床位,还不知用什么手段买通了寝室管理员。我为了躲开他干脆搬出去自己住,没想到他很快打听到我的新住处,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来,最后我躲到爷爷那,在大院住了一段时间,大院的警备程度你也知道,他才不敢再来烦我。” 谢宁也不能去大院住,不由喃喃道:“这么烦啊。” “嗯。”庄延看着他,说,“不过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谢宁抬起眼眸:“什么?” 庄延轻声说:“你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我保证他不敢再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庄·诱拐小白兔·延:同居吗?会开车会做饭会暖床。 谢·被拐小白兔·宁:……你是不是忘了告白我都还没答应,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庄·行动力爆表·延:(沉思)那下次直接求婚? 谢·无言以对·宁:…… 第三十五章 住在一起 谢宁:“啊?” “我家也是我一个人住, 空房间多的是。”庄延循循善诱道,“而且就在旁边, 搬一趟方便得很, 有什么遗漏的回头再来拿就行。” 谢宁犹豫:“可是……” 庄延问:“可是什么?” 谢宁勉强找了个理由:“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庄延失笑:“这有什么麻烦的。” 谢宁还是迟疑:“要不我还是先搬到别的住处去吧,徐清他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找得到。” 庄延没有反驳他,只是笑了笑:“我的电影暂定2个月后正式开机, 前期筹备忙得很,你确定能抽得出时间来搬家?” 谢宁一愣,蹙起了眉:“抽空搬个家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是很肯定。 身为主美术, 他前期要和导演、摄影师各种开会讨论概念设计、场景、镜头等等,还要跟着庄延外出采景。 他第一次做影视项目, 不免忐忑, 庄延肯定比他要清楚。 庄延只是笑笑,又问:“那你搬家后,我是不是还得每天早晚大老远绕半个城市的路来接你?” 谢宁说:“……我不用你接。” 庄延叹了口气:“那我就更不想让你走了,不仅距离变远了, 我还没了接送的福利。” 谢宁:“……” 庄延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何必这么折腾, 直接搬到隔壁, 多省事。” 谢宁低头沉思。 庄延问:“宁宁小朋友,你是不是在顾忌什么?” 谢宁摇头:“……没有。” 庄延低低一笑,问:“是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他不说还好, 这句话一问出来,谢宁脸上立刻又烧了起来。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确实对你心怀不轨,但……没征得你的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庄延挑眉,“相信我一下?” 谢宁怕庄延误会,赶紧解释:“没不相信你。” 如果庄延真想趁人之危,在兰斋那会儿他就早被吃得渣都不剩了,这点看人的本领他还是有的。 庄延虽然热衷于调戏他,偶尔给自己讨点福利,但在任何原则性问题上,都是非常尊重他的意愿的。 谢宁从不担心庄延会对他做什么,只是…… 他喃喃道:“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庄延疑惑。 谢宁红着脸,小声说:“我们都没在一起,就、就先住一起了。” 庄延挑眉看着他:“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同居,进展太快了点?” 被他这么明晃晃地说出“同居”两个字,谢宁更加窘迫起来。 庄延想起他脸皮薄,经不起调戏,便道:“那不如这样,你给我点房租费,就当是借住几天。” 谢宁问:“多少?” “随便给。”庄延无所谓,“反正你和我都不缺那点钱,而且……” “而且什么?” 庄延没忍住,开了个口头玩笑:“说不定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现在和我客气什么。” 谢宁:“……” 他反应过来,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还不肯松口答应,庄延又问:“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谢宁摇头。 庄延的提议,他不是不心动,只是……让他真的搬去和庄延一起住,他…… 就这么想想,他的脸又烧了起来,心脏又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庄延不由莞尔:“怎么,又害羞了?” 谢宁否认:“没有。” “撒谎。”庄延故意看了会他红着脸的样子,才说,“宁宁小朋友,你再不答应我,我可要怀疑你是口是心非、欲擒故纵,故意吊着我了。” 谢宁急忙辩白:“我才没有!” 庄延又笑:“要不就是你其实特别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想得脸都红了,又不好意思说实话,非要假意推脱两下。” 谢宁:“……” 他实在招架不住这样子的庄延,只好求饶投降:“我答应搬过去就是了,你……你别再说了。” 庄延心满意足,松了口气,淡淡地道:“不容易,总算让你答应了,再纠缠下去,我就要放大招了。” 明明知道下面有陷阱在,谢宁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什么大招?” “直接把你打晕,用绳子绑起来抗回家。”庄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你醒了就要走,又哭又闹的,我被闹烦了,索性把你锁在我家里。” 谢宁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你、你又胡说。” 庄延面上依旧不冷不淡的,说:“那可不一定,我生起气来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宁却肯定地说:“你再生气,都不会这么对我。” 庄延无奈,终于破功地笑了:“看来我对你怎样,你心里头其实门儿清着呢,却偏偏要这么吊着我。” 谢宁小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 庄延看着他的耳尖,又问:“那你怎么还红着脸,是不是……其实心里挺期待我像刚才说的那么对你。” 谢宁臊得不行,被他淡淡两句话说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你、你别再这么逗我了?” 庄延一顿,失笑:“我口头上讨两个便宜,你就受不了了?” 谢宁实话实说:“……受不了。” 庄延叹气:“这样都受不了,那以后该怎么办,岂不是……” 他说得意犹未尽,谢宁半天才反应过来,觉得他这脸上的热度怕是一晚上都消不下去了。 他甚至想现在就出门被冷风吹两下! “我、我吃完了。”谢宁匆匆放下筷子,起身一溜烟跑了。 等庄延慢悠悠地把碗筷都收拾好,放到水槽里,谢宁才整理好心情,探头探脑地走回了客厅。 他问:“那我什么时候搬啊?” 庄延洗了把手,答道:“现在就搬。” 谢宁一愣:“这么着急?” 庄延点头:“越快越好,我停个车的工夫他就能缠上你,今晚留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谢宁迟疑道:“可我东西都还没整理。” “不用整理。”庄延勾起唇角,“我那儿什么都有,你人过去就行。” 谢宁:“……” 话是如此,谢宁还是整理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以及比较私人的洗漱用品。 床头那两个兔子他没好意思带,怕庄延觉得他太幼稚。 庄延还在旁边含着笑意说:“你不认床吧?床单被褥枕头什么的不用带,都有。” 谢宁:“……我本来也没打算带。” “睡衣也不用带,我那里有新的。” “哦。” “毛巾牙刷什么的都有,不用整理这么多。” “……哦。” “换洗的内衣裤……” 谢宁忍不住了,拼着个大红脸开口:“这些你家总不会也有吧?” 庄延失笑:“有倒是有,都是新的,连包装都没拆……就是想了想,尺寸可能不太合适,穿上身肯定不舒服,还是让你带些过去。” 谢宁又被口头上调戏了一下,转头闷闷地整理东西,不搭理他了。 再次登门去庄延家,客厅那堆摄影器材已经没了踪影,估计早就整理好,或者被他放到公司去了。 容姨人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庄延特意嘱咐了今天不用来做饭。 和谢宁一样,庄延也是一个人住湖滨别墅,确实空房间多。 他特意整理了只和他卧室隔着一个墙壁的房间出来,安排给谢宁住。 “这个房间最大。”庄延这样解释。 谢宁……谢宁还能怎么办,客随主便,只能听庄延的安排。 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被褥都是新的,看着蓬松柔软,让人很有躺上去的欲.望。 装修的风格则偏向庄延的性格,主色调偏暗一点,给以一种沉稳、深邃的感觉。 每一处装饰都带着庄延的味道,住在里面,就像是被庄延的气息包围了一样。 庄延带着他把这一层都逛了一遍:“三楼是我平时住的地方,除了必要的打扫,其他时间不会有人进来。我的卧室就在你房间的旁边,这间是我的书房,在卧室找不到我的话,就来书房看看,我多半在这里。” 见谢宁面露迟疑,庄延又说:“放心,我书房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随便进。” 谢宁这才点了点头:“嗯。” 庄延又带他去了浴室:“你那间屋子空间很大,带一个小阳台,但是没有单独的浴室。三楼的浴室在这里,离你的房间不算特别远,如果你嫌麻烦,我再帮你换一个带浴室的房间。” 谢宁哪敢让他再折腾一遍:“不用,这个就挺好的。” 庄延应了一声:“浴室里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有,沐浴露和洗发水也都是新的,我不知道你习惯什么牌子,放的都是我用惯了的。” 谢宁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也用这个浴室吗?” 庄延失笑:“我不用这个,我的主卧里自带浴室。” 谢宁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庄延又逗他:“当然,你要是想,我也不介意把我那个浴室借给你用。” 谢宁疯狂摇头:“我不想!” 庄延挑眉:“真不想?” 谢宁斩钉截铁:“不想!” 庄延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 其实以谢宁的好骗程度,庄延随便说个理由,就能让谢宁不得不借用他的浴室。 什么三楼的没有别的浴室啊,这个浴室热水器坏了等等。 但庄延不敢。 他一脑补谢宁在他浴室里洗完澡,带着满身的热气,穿着宽松的睡衣走到他卧室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猿意马。 那时候的谢宁肯定浑身都是红色的,低着头,身上沾满了他的沐浴露的味道。 也许睡衣还穿得不怎么整齐,领口凌乱地露出圆润的肩膀、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庄延见过他这模样,想象起来就更加生动真实。 而且以谢宁对他予取予求的态度,随口哄两下,谢宁说不定就松口答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比如被他抱在怀里亲两下什么的。 谢宁十有八九都不会拒绝。 但……亲着亲着,还能不擦枪走火吗! 庄延觉得自己不可能忍得住。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看着喜欢的人衣衫不整地从他的浴室里出来,难道还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把人抱在怀里揉了亲了,难道还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庄延虽然心动,但不想这么随便地对待谢宁。 还太早了。 他想和谢宁共度一生,想认真、慎重地守护他和谢宁的这份感情。 他希望两人的感情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因为一时的情迷意乱。 把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甩出脑海,庄延轻笑一声,继续对谢宁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容姨再整理一个空房间出来当你的画室。” 谢宁一愣:“不用这么麻烦。” 庄延:“别的好说,你的那些设计稿和手绘板肯定是要搬过来的,而且你现在是在给我的电影做设计,就当我是为了你画的图能更完美一点。” 庄延这么一说,谢宁找不到推辞理由,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谢谢。” 庄延闻言一顿,随即道:“谢我做什么。” 谢宁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什么都为我着想。” 庄延轻笑,刮了刮他的鼻尖:“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不求回报的,只是我可以慢慢地等,等你愿意回应的那一天。” “而且比起‘谢谢’这种口头上的感谢,我更希望你能有实质性的奖励。” 谢宁:“……什么奖励?” 庄延含笑看着他:“你说呢?” 谢宁:“……” 他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半晌后,他踮起脚,在庄延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这、这样?” 庄延:“……” 这也真的……太好骗了吧?! 他随口开个玩笑,谢宁就当真了? 再多哄两下,谢宁不是该被他吃干抹净了? 他心里一边笑开了花,一边又唾弃这么不要脸的自己。 太禽兽了。 做个人吧。 决心要做个人的庄延深呼吸两下:“这个奖励我很喜欢。” 谢宁又低下头盯着鞋尖,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庄延竭力让自己浪荡的心思回到正事上:“其实你在我这儿应该也住不了多久。” 谢宁疑惑:“怎么了?” 庄延说:“过两天我就要出去取景踩点,先去影视城基地那,还有别的一些拍摄地点,算时间估计要好几天,你和我一起去。” 提到工作上的事,谢宁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取景要注意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哪些地方适合拍摄,哪些要重新搭建、布景。”庄延说,“虽然会累一点,但放松了看,就当是去公费旅游。” 谢宁端着脸点了点头:“这样啊。” 庄延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苦中作乐地想,再放松一点,还可以当成是一趟蜜月。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觉得我是不是太怂了,做什么都靠脑补。 宁宁:………………(跟着脑补后脸红) 其实庄庄和宁宁都是脑补型人才,就是庄庄比较流氓,脑补完也不脸红,宁宁一脑补就…… 第三十六章 外出采景 谢宁没有认床的习惯。 但第一次在庄延家过夜, 他在枕头上滚了半天都没能酝酿出睡意。 尽管他知道床褥和枕头都是新的,躺在上面, 仍感觉处处都沾满了庄延的味道。 庄延偶尔会用男士香水, 次数不多,大多是甘苔调的,给人一种野性硬朗的感觉, 但又不失温柔沉稳。 一般人很难驾驭,但用在庄延身上却极为合适。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谢宁现在就感觉鼻尖萦绕着这股味道。 他在被窝里裹了会,脸越裹越热,越裹越红, 最后干脆掀开被子下床。 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赤足踩在上面也不觉冰凉。 庄延给他安排的这间屋子很大, 床头灯是昏黄的, 打在人脸上,照出暖阳般的温馨。 阳台和房间用推拉式的玻璃门隔开,谢宁把厚重的窗帘往旁边一拉。 月光倾洒进来,勾勒出他身体淡淡的、荧光般的优美轮廓。 谢宁不知道这里的隔音怎么样, 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吵到隔壁的庄延。 但估摸着一晚上都没听隔壁有什么动静, 隔音效果应该非常好。 他坐在床边, 迎着月光发了一小会的呆。 晚上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几乎是庄延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这个时候, 他才有种自己真的被庄延带到他家的真实感。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慢慢地翻到季医生的联系方式。 不打电话,发个消息总可以做到吧? 他点开短信,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过去。 【季医生你好,我叫谢宁,有一些心理上的问题想咨询你,请问预约的话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打完之后,他又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误。 但那个发送键怎么都按不下去。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谢宁咬住嘴唇,竭力克制内心翻腾着的恐惧。 门口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声音很轻,但在静谧的夜里依旧清晰可闻。 谢宁吓了一跳,手一颤,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他连忙弯腰把手机捡起,翻过来一看。 不知是不是刚才慌乱中按到了什么,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已发送”三个字。 谢宁:…… 谢宁:!!! 他点开发送历史确认了好几遍,刚才确实不小心把那段话发送到了季医生的手机上。 短信不是微信,发送无法撤回。 尘埃落定,终于不用再挣扎了,谢宁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 他想在电影正式开机前,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庄延、庄延这么好的人,谢宁不想这么一直拖着让他等。 这么多年,他就像是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封闭的城堡,外面的一切爱与恨、是与非都和他没有关系。 而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让他能触摸到感情的存在,让他愿意主动走出这座城堡。 让他意识到,他还是能像普通人一样,去爱一个人的。 他试着走出过去的阴影,踏过那片荆棘。 因为他不想错过这一生仅有一次的温柔。 门口,庄延大概是听到了些微的动静,又敲了一下门,轻声问道:“宁宁,睡着了吗?” “没有。”谢宁收回心神,磨蹭了点时间,稍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神态,才跑去给庄延开门。 庄延却没有进屋,倚在门板上:“我在门口和你说两句话就行。” 谢宁问:“有、有什么事吗?” “怕你睡不着。”庄延低低一笑,神奇地从背后摸出一个东西来,“这个给你。” 谢宁一愣。 是一只蓝鲸玩偶。 走廊的灯没有开,在一片黑暗中,庄延眸色温柔:“有它陪着你,应该能做个好梦。” 谢宁感受着指尖柔软的布料。 心底的某个地方,仿佛也被这种柔软给填满了。 有了蓝鲸玩偶的陪伴,谢宁果然安稳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下楼时,庄延已经做好了早餐等着他。 “本来还想给你煎个鸡蛋的,但是想起来你不喜欢吃这个,就算了。”庄延说。 谢宁对鸡蛋的感觉一般,不讨厌,但也不会主动去吃。 放在谢宁桌前的是一碗豆腐脑,咸的,加了榨菜和葱花。 旁边还有一杯他喜欢的热牛奶,还冒着热气。 谢宁:“你把我的口味摸得还挺透的。” 庄延一笑:“平时多观察几下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豆腐脑嫩滑可口,谢宁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 庄延随口问他:“鸡蛋挺有营养的,为什么不爱吃?” “就是因为太有营养了。”谢宁笑笑,回忆起了往事,“高三那年,学校每天都发一只水煮蛋,说是给我们补充营养,还一定要老师看着我们吃光。” 再怎么美味的东西,被人逼着连续吃一年,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庄延挑眉:“这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以后我要每天给你变换一下口味,省得你哪天吃得腻味了。” 谢宁:“……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延自顾自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你每天的早餐都被我给承包了。” ……哪有上赶着给人做早饭的。 一碗豆腐脑很快就见了底,谢宁盯着露出的白瓷玉璧看了半晌,都没想明白这事到底是他占的便宜多一点,还是庄延占的便宜多一点。 …… 谢宁在庄延家的画室刚整理出来不久,就到了外出采景的日子。 去的人不多,除了庄延、赵阳和王渐渐,还有副导演、摄影师和几个助理,加起来约摸10个人。 “横店有个上海滩影视旅游拍摄基地,大多场景应该找得到,然后上海的车墩影视基地要去转转,那里我记得有座白渡桥是不是?有几个镜头在那拍比较合适,重庆还有一条民国街,可能也得去看看……” 庄延又圈出几个可能要取景的地点:“民国的景不太好取,几个特殊的场景估计需要从头搭建。分镜头我快写完了,美术组尽快给出图纸,到时候让人按照场景把镜头场次分一下……总之这些天有得忙了。” “哪只是这些天。”赵阳经验老道,“这才只是前期筹备,选角搭景不说,拍摄也得花半年时间,加上后期制作、上映参奖……” 他最后长叹口气,下了结论:“少说也得忙一年。” 谢宁:“……” “危言耸听。”庄延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跟周扒皮似的一年到头剥削你们,中间又不是没给你们休息的时间。” 王渐渐一撩眼皮,跟着损他:“那倒不是,你剥削起人来比周扒皮厉害多了。” 庄延:“……滚滚滚,我也比他帅多了。” 众人闹了一阵,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卖命开工,谁让庄延不仅是导演,还是半个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财大气粗,一行人坐飞机去的上海,上午踏上机场,下午就到了车墩镇。 外白渡桥是旧上海的地标性建筑,建造以来历经三代,是“上海人的图腾”。 时至今日,外白渡桥依旧连接浦东和中心城区,横跨苏州河,是上海重要的交通枢纽。 真正的白渡桥自然取不了民国的景,好在车墩影视基地有一座“山寨”的,大多民国的影视剧组都在这座山寨的桥上拍摄。 影视基地的东西价格要比外面贵几倍,1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在这里可能要涨到5块。 庄延买了两瓶,拧开了盖子后递给谢宁:“喝两口?走了一天,你嘴唇都干了。” 谢宁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果然有点渴。 他接过矿泉水,笑了笑:“谢谢。” 赵阳嘟囔道:“你怎么就买两瓶,我们的呢?” 庄延冷笑:“我只有两只手,当然只能拿两瓶。” 赵阳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你怎么不问店家拿个袋子。” “你指望我提一袋子的饮料这么走过来?”庄延挑眉,“是什么给了你我不要形象和面子的错觉?” 赵阳:“……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谢宁拿着手里喝了两口的水,神情略有些尴尬。 但他已经喝过了,也不好再给别人。 王渐渐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不就是几瓶水,让人再跑去买就是了,刚才路过的时候你自己都不记得要买水。” 他转头吩咐助理去买了一袋子的矿泉水回来,赵阳轻轻地哼了一声。 今天天气颇好,冬日的阳光不激烈,暖洋洋地照在众人身上,让人不免微微眯起双眼,心底醺然。 虽然是山寨版的白渡桥,踏在上面时,湖光荡漾,两岸杨柳刚冒出个芽尖,再往远处眺望,是民国斑驳落错的店铺,眼力好的,还能看到牌匾上的繁体书法。 心底不由生出时空变幻,置身旧上海的恍惚。 摄影师大概是受到了感染,兴奋地拉着庄延讨论这里可以从哪个角度拍,怎么样的镜头效果会非常棒。 庄延起初还跟着应和两声,后来渐渐就不说话了。 摄影师是美国人,别人都喊他乔治,在国外就跟着庄延的剧组,他中文讲得还不太利索,直接用英文和庄延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 谢宁英文水平不错,听得倒是没有压力。 只是庄延越来越安静,眉头也慢慢地皱了起来。 谢宁还以为是因为乔治说了什么,刚凑过头去想听仔细,身子突然一顿。 庄延的手悄悄地勾住他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划过。 像是羽毛拂过,谢宁怕痒,手往回缩了缩,却被庄延抓得更紧。 这下谢宁彻底听不清乔治后来说了什么,他强忍着甩开庄延的冲动,又怕被其他人发现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身体慢慢僵硬起来。 庄延却挑起嘴角,心底为这隐秘的举动冒出小小的雀跃。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尖带着冬日微寒,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谢宁”两个字。 然后画了一个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写的意思是:谢宁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第三十七章 外白渡桥 爱心的最后一笔特意绕了个弯, 像是一把钩子在谢宁的心底轻轻地一勾。 谢宁终于没忍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 庄延回以一个笑容。 乔治对他们的小动作毫无所觉, 还在用英文阐述着他的设想:“……这里可以先用轨道拍个缓慢的摇镜头, 然后用移镜头接一个特写,效果一定非常完美!” 庄延在人前从未避讳过对谢宁的特别照顾。 但凡是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那点暧昧。 乔治作为地道的美国人, 大胆直接惯了,不懂中国特有的含蓄。 他丝毫没看出庄延眼底满得都快溢出来的不耐烦,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 王渐渐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在庄延耐性告罄前走过去,哥俩好似的搭着乔治的肩膀, 硬是把他往前扯。 “走,我们先去看看前面那个场景可以用不。” 乔治一头雾水地被他硬拉着走:“???” 电灯泡们走得差不多了, 庄延也不再掩饰, 大大方方地牵起了谢宁的手。 指尖微寒,手心却是暖的。 庄延装模作样地说:“乔治刚才说的那一幕,你觉得怎样?” 谢宁沉默两秒,才想起在剧本里, 要在外白渡桥拍的那场戏。 是一场吻戏。 谢宁侧过头,视线盯着被风吹皱的湖面:“……挺好。” 庄延轻笑出声:“哪里好?” 谢宁红着耳尖, 不敢看他, 只道:“哪里都好。” 庄延沉吟:“要不你给我示范下?” 谢宁:“……” 庄延目光灼热地盯着他:“可以吗?” 谢宁咽了咽口水:“不、不行。” 庄延稍稍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碰触:“不示范的话,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他一靠近, 谢宁的心就跳得飞快。 他悲愤地想,难道以前拍什么镜头也都要导演亲身过来示范一遍吗?! 想吻他就直说,何必借着这个理由调戏他! 他越是害羞,庄延越是起劲:“你知道特写镜头下的接吻是怎样拍的吗?一般都不让借位,为了拍出的效果,演员基本真刀实枪地上,吻一次还不够,每一个角度都要拍一遍,情绪不对就NG重来。有几次两个演员拍完这一镜,嘴巴都给亲肿了。” 他说话时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宁,好似非常想把他这么翻来覆去地亲上几遍,把他的嘴也给亲肿。 谢宁听得整张脸都红透了:“我、我又不是演员!” 庄延淡淡地道:“只是给你科普一下。” 再科普下去,谢宁就要原地冒烟了。 他深呼吸两下,克制住要去摸自己嘴唇的冲动:“我回去把这个场景画给你看,成不?” “画什么?”庄延非常厚颜无耻地问,“画我们接吻的场景吗?” 谢宁震惊:“……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答案当然是能。 庄延没回答,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低低一笑,突然侧过头,非常迅速地在谢宁唇上吻了吻。 谢宁:“……” 一时不慎,被偷袭成功,他的意识一瞬间像是飘在了空中。 庄延还回味了一下:“甜的。” 谢宁好半天才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大脑才恢复了正常的思考。 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每天不逗我两下就不满意呀。” 庄延摸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谢宁哭笑不得。 逗也逗了,亲也亲了,庄延那颗荡漾的心得到了满足。 他牵着谢宁走到桥的护栏旁,用一只手的手肘撑着,半靠在铁栏杆上:“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带你来白渡桥。” 谢宁疑惑:“为什么?” “因为很多人都说白渡桥是分手之地。”庄延皱眉,“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即使约会不在白渡桥,分手总在那里。” 谢宁思索片刻,摇头:“没听说过,谁说的呀?” 庄延摊了摊手:“忘了。” 谢宁顿了下,把刚才的画面抛出脑海:“难怪你要把男主角和白月光的吻戏安排在这里,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多年之后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 心有灵犀的感觉就是这样了吧。 庄延挑了挑眉:“是有这个寓意在里面。” 有风吹过,把谢宁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了点,庄延伸手拂了拂。 谢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掌,笑了:“原来你还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庄延放下手,慢悠悠地说:“以前自然是不信的,可和你有关,我就想得多了点。” 人大抵都是如此,不动心时,总对他人的患得患失嗤之以鼻,真在爱情里陷下去,所思所想不免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旁观者哪能懂得局里人心甘情愿的迷障。 “都是假的。”谢宁侧过头去看他,“这座桥也是假的,自然当不得真。” 庄延慢慢扬起嘴角:“嗯。” 他说:“后来我也想通了,就算要分手,前提也是我们在一起了。” 谢宁:“这么说来你还是赚到了。” 庄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谢宁被他逗笑了,唇角弯了弯,好半天才问:“那要真的应验了,我们在一起后又分手怎么办?” 庄延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可能。” 谢宁眨眨眼:“为什么?” 庄延慢悠悠地说:“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我不会给你任何提分手的机会。” 谢宁又问:“为什么不是你提分手呢?” 庄延答道:“这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命题,不需要讨论。” 谢宁看着他,又笑了起来:“这么自信呀。” “嗯。”庄延侧过身,把谢宁环抱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相处,就像是一个圆,你负责一半,我负责另一半。既然你的自信那么少,那我的自信必然就要溢出一点,把你缺的那块给补全了。” “这样我们合在一起时,才能毫无缝隙,完美无缺。” 谢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他没说话,只把头埋在庄延的颈窝里,小动物似的蹭了蹭。 庄延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问:“怎么了?” 谢宁摇了摇头:“没事。” 过了一会,又轻轻地说:“就是觉得,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庄延失笑。 他低头吻了吻谢宁的头发,说:“我也一样。” 遇见了你,才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 第一天的行程不是很紧,众人在上海住了一晚。 因只住一晚,也不讲究什么排场,酒店是五星级酒店,订的都是标间,两人一组,谢宁毫不意外地和庄延分到了一起。 谢宁进屋的时候扫了一眼,脚步一顿。 这家酒店的标间分两种,大床房和双床房,订的时候没有单独的选项,随机分配。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不好,被分到的是一间大床房。 看着房间正中央的大床,谢宁心里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说起来他和庄延也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兰斋那晚的事他虽然没什么印象了,但第二天从庄延怀里醒来的样子他却没忘。 那天早晨他还被庄延堵在浴室里…… 不能想,再想下去脸上又要烧起来了。 庄延显然也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大床,他略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宁一眼。 谢宁:“……” 他觉得脸上更烫了。 庄延把行李箱放在门口靠墙的空地上,问:“不习惯的话,我去前台换一间双床房?” 谢宁愣了一下:“不是说这家店的标间都要提前预定,临时肯定订不到的吗?” 庄延无所谓地道:“没有标间,大不了把房型升级一下,套房总有吧?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不至于所有房间都订满了。” 谢宁想了想,依犹豫:“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 庄延似笑非笑:“你确定?” “嗯……”他点了点头,“肯定不是只有我们这一间是大床房,大家都能住,我不想搞特殊化。” 庄延失笑:“这有什么,我就说是我住不惯标间,他们知道我的脾性,不会怀疑的。” 谢宁还是摇头,轻声说:“没事的,我能接受。” 庄延莞尔一笑,占了点口头便宜:“接受什么?能接受和我睡一张床上?” 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具体又说不出来。 谢宁闷声道:“……嗯,能接受。” 庄延一顿,牙根微微咬紧。 他怎么忘了,兔子先生是个天然撩,还是撩而不自知的那种。 见他不说话,谢宁又说:“而且我相信你……” 庄延:“……”但我不是很相信自己。 他猛地深吸口气,大步往里走去。 谢宁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庄延竭力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说能接受吗,那就不换了。” 谢宁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哦。” 随后弯腰去整理行李箱。 庄延眸色深沉,视线从谢宁裸露的脖子往下慢慢地划过。 不仅容貌出色,谢宁的身材同样属于会让人浮想联翩的那种。 肩膀圆润,后背略显削薄,向里凹出优雅的曲线,腰比一般人要细上一点,弯下身子时臀部微翘…… 庄延呼吸一滞,狼狈地移开目光。 但标间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就能看另一个人的身影。 下午买的矿泉水被他一口气喝光,冷水滑过干渴冒火的喉咙,喉结上下一滚,冰凉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胃里。 谢宁一无所觉。 手机快没电,他拿出充电器往床头的插座一插,觉得这一天下来身上出了点薄汗,后背黏腻腻的不太舒服。 他转头冲着庄延道:“我先去洗个澡?” 庄延:“……” 谢宁没注意到他越来越暗的眼神,从箱子里找出换洗的内衣裤。 庄延倏地站起身,声音沙哑:“我去外面抽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我能接受和你睡一张床上。 庄庄:…… 宁宁:我相信你。 庄庄:…… 宁宁:我先去洗个澡。 庄庄:……你真的不知道这句话有邀请的意思吗? 明着撩的庄庄败给了天然撩的宁宁。 撩不过,撩不过.jpg 以为能在这章把白渡桥和横店一起解决掉的,没想到低估了自己的啰嗦程度。 我真的能在20W左右完结这篇吗,不由产生了怀疑。 大年初一,新年快乐呀~ 第三十八章 民国游园 谢宁点了点头, 迟疑片刻后又嘱咐了一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庄延垂眸:“嗯。” 冲着这句话, 庄延顿时歇了抽烟的心。 他出门被冷空气一吹, 转身敲开了隔壁赵阳住的那间房门。 赵阳和王渐渐一屋,看到他都呆了两秒。 王渐渐嘴贱,忍不住问:“春宵一刻值千金, 怎么还往我们这跑。” 庄延冷冷地看他:“瞎说什么。” 见他直接进屋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一副要长待的样子,赵阳忍不住和王渐渐对视了一眼。 “你这不会是……调戏人把人惹急了,被赶出来了?” 庄延皱眉:“你们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找你们是为了正事。” 赵阳坐在床边,闻言挺直了腰杆:“什么正事?” 庄延面无表情地说:“分镜头我差不多写完了, 来找你们讨论一下。” 王渐渐朝他空着的手看了一眼,问:“那……剧本呢?” 庄延沉默几秒, 非常不要脸地说:“忘了。” 赵阳&王渐渐:“……” 还说不是被赶出来的! 庄大导演面不改色地打开了赵阳的笔记本电脑。 王渐渐头疼地捂着额头:“我们这是什么命, 大晚上还要加班。” 庄延冷哼一声,嘴上瞎扯着,一边悄悄竖起了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还是挺好的, 庄延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若隐若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听。 他忍不住从怀里拿了根烟出来, 但怕身上留下烟味,回去让谢宁闻着不舒服,没点上, 只是叼着解味,倒是颇有吊儿郎当的浪子感。 赵阳想去陶他的口袋:“你带烟了怎么都不给我们两支,自己一个人享受。” 庄延拍开他的手:“要烟可以,等我走了再抽。” 王渐渐痞气地笑了笑:“怎么,怕身上染了烟味,大晚上又被你家小宝贝赶出来?” 庄延:“你们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赵阳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什么玩意?” 王渐渐吐槽:“你个老烟民也有劝别人少吸烟的一天?” 庄延看了他们几秒,用一种奇妙的语气说:“算了,你们这种没人关心的人是不会懂的。” 赵阳&王渐渐:“……” 庄延硬是在他们这屋里磨蹭了大半天,估摸着谢宁洗澡的时间,又多待了一会,才起身告辞。 送走这一尊佛,赵阳和王渐渐心里长长地松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谢宁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趴在床上看手机。 庄延的视线从他后背优雅的弧线上一闪而过,迅速移开。 谢宁抬头看他:“抽烟抽这么久啊?” “没抽。”庄延说,“正好想起件事,找赵阳他们又聊了下剧本。” 谢宁眨了眨眼:“哦。” 庄延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不敢多看他:“我也去洗个澡,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明天他们一早就要坐车去浙江,这么些天要把各地的景都跑一遍,再讨论出哪些可以直接用,哪些要改造,哪些要重新搭建。 庄延心里再怎么浪荡和浮想联翩,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实施行动的时间。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谢宁半天才回过神,愣愣地看着手机。 房间里太安静,也就显得浴室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谢宁忍不住开始想东想西,想……浴室里的庄延。 庄延的身材很好,每次被他抱住的时候,谢宁都能感受到宽厚的肩膀的胸膛上结实的肌肉。 水声传了出来,谢宁眨了眨眼,思绪又被牵引了过去。 赤身裸体的庄延…… 他一点点地红了脸,飞快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还像只仓鼠似地拱了拱。 怕庄延出来看到他这幅臊得要死的模样,谢宁把屋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床头那盏昏黄的睡灯。 这么暗的光线下,应该看不清他的脸色。 谢宁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闭上眼准备睡觉。 谁知陷入黑暗之后,听觉更加敏锐,哗哗的水声就像是是响在他耳边似的。 浴室他刚用过,很容易就想象出现在庄延在里面的情景。 水流从花洒中喷洒下来,从男人的脖颈往下,顺着结实的胸膛流淌到小腹。 不知道庄延有没有腹肌,看起来应该有,就是不知道有几块。 谢宁身为男人,对有腹肌的人都异常羡慕。 小腹再往下…… 谢宁猛地用被子闷住了头。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把自己闷得呼吸都不太通畅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 谢宁赶紧又把头探出来,装成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庄延洗完澡出来时,谢宁已经躺在了床的一边,乖宝宝似的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近一看才发现谢宁睁着双眼,看到他之后眨了眨。 庄延身上带着水汽,脖颈处还残留一点没擦干净的水渍,蔓延到锁骨,最后没入衣领之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宁只觉得这样的庄延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充满了色气和侵略性。 谢宁心脏猛地跳动两下,又想把自己从头到尾都埋在被子里了。 庄延看他头发有点乱,伸手揉了揉,问:“要睡了?” 谢宁一僵,讷讷地点了点头:“嗯。” 好在庄延也没怎么看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很快就缩回手,绕到床的另一边,翻身躺了上来。 谢宁只觉身侧塌陷了一下。 一秒之后,他感受到了庄延身上传来的强势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水汽,像是狂风过境般侵略肆虐。 谢宁整个身子都软了。 两个人用的都是酒店配送的沐浴露,味道清新,淡淡的香气交织纠缠在一起,很快就分不清你我。 谢宁闭上眼躺了一会,感觉耳畔沉重的呼吸一点点地放轻放缓。 他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朦胧,就像这个沉静的夜晚,慢慢地陷入黑暗当中。 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庄延伸手过来,扣在他的腰上,轻轻一卷。 谢宁:!!! 轻微的眩晕过后,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庄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谢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头顶响起庄延低沉粗重地声音:“别闹了,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门。” …… 民国城这种地方,去过一次之后,感觉就没了什么新意。 昨天去车墩还可以当成是旅游,到了横店的上海滩影视基地,发现大多数场景都差不多之后,取景的工作性也就体现了出来。 刚过完年,拍摄的剧组不多,工作人员把一行人迎进大厅,问他们要不要参与春节特有的游民国活动。 王渐渐好奇地敲了敲玻璃柜台,问:“什么活动?” “就是换上民国时期的服饰游览这十里洋场,会给人极佳的代入感和浸入式体验,就仿佛穿越到了百年前的民国。” 庄延不置可否,王渐渐和赵阳倒是挺有兴趣的,拉着他们跑去换衣服。 谢宁本不打算参与,在休息区找了个椅子坐着,不一会儿,就见庄延拿着一套衣服走到他面前。 他挑眉笑了笑:“给你挑了一套,去换上看看?” 谢宁略有迟疑。 庄延:“感受一下民国的服饰?我电影里的主角造型还得你来把关。” 谢宁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像是一套西装,他想了想,伸手接了过去:“好。” 庄延给他挑的是白色黑边的西装,里面衬衫、小马甲和领带一应俱全,换上倒也不觉得冷。 王渐渐和赵阳穿的都是长袍马褂,谢宁瞅了两眼,灰扑扑的,不是很合他的审美。 庄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谢宁抬头看了一眼,却不防就这么看愣了。 他穿的是一套军装。 刀锋一般的凌厉气息迎面而来,谢宁的呼吸下意识地停顿。 庄延的脸立体深邃,轮廓分明,穿着风衣时就有一股锐利逼人的气质。 换上军装之后,挺拔的肩膀,精悍的腰身,笔直的大长腿……俊朗的眉眼在这一身装束之下散发出无穷的魅力,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气场强大,荷尔蒙爆表,帅得无可挑剔! 谢宁内心深处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 心里像是藏了一只小鹿似的,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你这他妈也太帅了吧。”赵阳呆愣片刻,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穿军装,让我们怎么活。” 王渐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袍,越看越不是滋味:“兄弟你这是开挂了吧,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军装,不行我也想去换一套。” 庄延挑眉:“衣服也是要看人穿的,你穿的话……” 王渐渐怒了:“我穿怎么样!” 赵阳也说:“算了吧,现在还可以说他是人靠衣装,要是都穿军装你还被比下去,那可真是连借口都没得找了。” 王渐渐:“……” 庄延没搭理他们,走到谢宁面前。 谢宁愣愣地看着他。 “好看。”庄延评价说,“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穿这套,又精致又迷人,像个世家小少爷似的。” 他边说边伸手,整了整谢宁脖子上的领结。 谢宁眨了眨眼,脸慢慢地红了。 “你也是。”他说,“很帅。” 庄延唇角勾起:“那是自然。” 谢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穿着各色的旧式服饰,一行人排队上了有轨电车,倒还真有几分民国韵味。 庄延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谢宁的呼吸停顿几秒,随后他微微侧过身,趴在窗边假装看街道两边各种老字号店铺。 庄延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强。 他、他现在完全不敢直视。 庄延见他趴着,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不舒服?是不是坐车坐得难受?” 谢宁摇了摇头。 有轨电车晃晃荡荡地往前开着,车上的人跟着一晃一晃,庄延坐得近,大腿时不时地撞过来,和他的隔着裤子贴在一起。 军装的布料不是很厚实,腿根上传来的炙热温度让谢宁脸上更烧。 他不自在地想扭一扭身子,又怕这个动作太刻意,被庄延察觉到什么。 他想他的脸一定红得非常不自然。 因为庄延抬起手,贴在他额头上,半晌后又疑惑地收了回去:“不是很烫,没发烧呀。” 谢宁小声说:“我没不舒服。” 庄延懒懒地应了一声,又说:“不舒服就和我说,接下来的行程会很紧,要看的地方太多了,我尽量把时间调得宽松点,走完一个地方至少让你休息一晚。” 谢宁赶忙道:“不用特意为了我调整,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就好。” 庄延偏过头,轻笑:“我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谢宁疑惑:“你也不舒服?” 庄延一笑,慢悠悠地说:“万一把你折腾病了,我得心疼死。” 谢宁:“……” 庄延见他别着头,又不说话了,知道他是害羞,转移话题道:“其实这里还有黄包车,本来我还打算和你一起坐一辆试试,可惜黄包车太小,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他语气遗憾,谢宁想象了下他和庄延挤在一辆黄包车上的画面。 黄包车不够宽敞,两个大男人坐上去,势必要紧紧挨着,大半个身体都贴在一起。 军装男人的手横在背后,看上去就像把小少爷抱在了怀里。 偶尔车轮撞在石子上,车身一抖,小少爷身体稍稍一歪,整个人就撞进了军装男人的胸膛里。 …… 他正脑补着,庄延也非常后悔地说:“后来我想了一下,应该先问问那个拉黄包车的车夫,能不能同意让你坐在我腿上。” “……” 谢宁的脸一下子变得爆红。 庄延凑过头去,勾唇一笑:“现在我发现了,你的脸不是发烧,是害羞红的。” 谢宁触电般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的大腿遥遥分开。 庄延失笑:“躲什么,我又没让你现在就坐我腿上。” 谢宁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庄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实际坐不了,嘴上过过瘾也不行?” 他伸手想把谢宁拉回来,孰料有轨电车正好在这时停住了,谢宁由于惯性,被拉着往庄延身上一倒。 小少爷就这么跌进了他的怀抱。 庄延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用手臂把他牢牢地扣在自己的胸膛里,防止他摔下去。 谢宁的手正巧撑在他的胸前,隔着不够厚实的布料,感受军装下面健壮的肌肉。 周身都是庄延充满荷尔蒙的雄性气息,谢宁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庄延脑补的坐大腿没实现,倒是谢宁脑补的,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小少爷·宁:(脑补)最多也就是拥抱吧。 庄·大军阀·延:(脑补)坐大腿。 事实证明,脑补还是庄庄更骚。 但!宁宁脑补的能实现呀! 大军阀X小少爷的play是不是特别有味道。 犹豫了一下宁宁是穿民国的学生服还是西装,最后还是想让宁宁当小少爷。 宁宁就应该是被千娇百宠的精致小少爷呀~ 没去过横店的,但去过别的民国城,换装+电车+明天要写的剧情都是我去的那个民国城有的项目加上一点点的瞎编,有出入就当是架空,不要计较。 我这章4000字都还没把横店解决掉,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夜半歌声 大巴车一停下来, 人群先骚动了一阵,纷纷起身下车。 谢宁顺势从庄延的怀里爬起来, 跟着人群往外走。 刚走两步, 西装的袖子就被人拉住了。 “慢一点。”庄延慢条斯理地说,“人太多了,小心摔着。” 谢宁很是无语了一阵:“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小孩似的。” 庄延起身, 很自然地顺着袖子牵住谢宁的手。 王渐渐正巧走过两人旁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吐槽:“哪是小孩,分明是把你当瓷娃娃一样护着。” 赵阳心有同感:“可不是嘛,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 谢宁被他们这一番打趣, 本就红透的脸彻底炸了。 直到下了车,他还闷头往前走着, 根本不搭理身后的庄延。 庄延无奈地摊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转头又训斥赵阳和王渐渐:“你们俩就不能少说两句。” 谢宁到底脸皮薄, 心地也软,再怎么害羞,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庄延甩脸。 走到一家歌舞厅门口时,心底的害臊也渐渐散去, 悄悄地反握住了庄延的手。 庄延慢慢地勾起唇角。 歌舞厅也算是拍摄民国剧的必备场景之一了,旧上海声名在外的百乐门, 不仅是娱乐场所, 更与社会各阶级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使在百年之后,这个“远东第一乐府”仍在各个民国剧里频繁出镜。 仿佛没有几个歌舞厅里声色犬马、轻歌曼舞的镜头,就少了点民国的风流韵味。 王渐渐这个花花公子兴致颇高地张望着:“我们去看看?” 赵阳吐槽:“别说这只是个拍摄的场景, 里面有没有东西都不一定,现在还是大白天,你难道还指望能结识什么红玫瑰白百合的?” 王渐渐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是去感受一下氛围!” 剧本里确实有几场在歌舞厅的镜头,谢宁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看看,就被庄延拉着往前走。 “那几个镜头不重要,让王渐渐去看几眼就行。”庄延说,“我们甩开他们,先去前面的歌剧院。” 谢宁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庄延气定神闲地道:“有什么不好的。” 谢宁回头往歌舞厅看了两眼,别的人都进去了,就他两跑路。 也有人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犹豫片刻,却没人跟上。 庄延强硬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别看了,里面就摆着一些桌子椅子,还有一个小舞台,没什么好看的。” 谢宁:“我不是好奇这个。” 庄延挑眉:“难道你是好奇什么红玫瑰白百合?” 他脚步一顿,谢宁没刹住,撞在他身上,被他顺势揽住了腰:“宝贝儿,是我长得不够帅还是才华不够出众,让你对外面那些野花野草产生了兴趣。” 谢宁被他吓了一跳,又被那一声“宝贝儿”叫得半个身子都软了:“……” 庄延以前从来不这么轻佻地喊他,这两天大概是和王渐渐待多了。 王渐渐整天宝贝来宝贝去地打趣他们,庄延无意识地被传染,今天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但看着谢宁的神色,他又觉得这么喊还不错来着。 “怎么了,宝贝儿?” 这一声就显得刻意了,谢宁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你才宝贝儿!” “还有……”他偏过头解释,“我对红玫瑰白百合都没兴趣,就是觉得把他们丢在那里,会不会不太好。” 庄延摸着下巴沉思:“是不太好,都没和他们说一声,有种私奔的感觉。” 谢宁彻底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延轻笑一声,搭在他腰上的手却没松开:“不是早跟你说了,把采景当成一次旅游就好,不用这么紧张。今天才第二天,趁着我们的兴趣还没消散,自然要找机会偷偷溜出去约会。” 谢宁红着耳尖,小声嘀咕:“谁说要和你约会。” 庄延沉吟:“那……换个词,私奔?” 谢宁:“……”算了,约会就约会吧。 前头就是歌剧院,这会正开着大门,门口还立着一张旧式的海报,谢宁瞥了一眼,还没看清上面画了什么,就被庄延拉进了剧院。 入口大厅金碧辉煌,排队的栏杆里摆着几张木椅子,模样有点像公园里的公共椅。 一个身穿旗袍的曼妙女子大概是充当着接待人员的任务,站在售票口后面朝他们露出笑容。 “欢迎来到百老汇。” 庄延向谢宁介绍到道:“这是以老上海上世纪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为蓝本打造的百老汇剧院。” 百老汇的名字谢宁还是有所耳闻的,从某种含义上讲,它已经成了音乐剧的代名词。 旗袍女子带他们进了大厅:“虽然现在并没有歌剧表演,但二楼有全息情景体验剧场,带你感受民国的浪漫爱情。” 庄严皱眉:“全息……什么剧场?” “全息情景体验剧场,我们在外面有放海报哦。” 哦,好像进来的时候没注意。 庄延一点也不感兴趣。 什么浪漫爱情。 有他写的剧本、拍的电影浪漫吗? 有他和兔子先生的爱情故事浪漫吗? 参观完表演大厅,庄延和谢宁敲定几个可以用到的镜头之后,抬腿就往外走。 接待人员还在推销着他们新推出的剧场:“……是根据知名电影改编的。” 听到电影两个字,庄延迈出的脚步顿了下,接待人员见有可趁之机,立马又吹嘘了一遍,它们这个4D全新体验是多么先进、新颖、真实,让人全身心地浸入其中。 庄延转头问谢宁:“去看看?” 谢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但也无所谓:“我随意。” 两人被带到二楼的小厅里,先听了一段老式唱片里咿咿呀呀传出的歌声,说这是为了让游客有代入感而专门设计的背景剧情。 声音缥缈朦胧,像是从遥远的彼端传来。 庄延评价:“好听倒是挺好听的,就是太朦胧了,都听不清她唱了什么。” 谢宁眨了眨眼,想起他在门口瞥了一眼的海报,觉得这声音莫名地空灵幽静。 他问庄延:“这是根据什么电影改编的,应该和歌剧有关?” 庄延在国外待得久,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名字:“《歌剧魅影》?” 谢宁沉默几秒:“国内也有一部脱胎于《歌剧魅影》的电影,还是民国背景的……” “《夜半歌声》。”庄延秒答。 谢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无论是《歌剧魅影》还是《夜半歌声》,在讲述浪漫爱情故事的同时,都掺杂了一点惊悚恐怖的元素。 庄延抬眸,扣住了谢宁的手腕,低声问:“害怕?” 谢宁摇头:“不怕。” 庄延嗤笑一声:“怕就直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谢宁依旧摇头:“真不怕。” 庄延闻言眉头一挑,面露惊讶:“看你平时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模样,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 谢宁垂眸,好半天才低声说:“其实……我的共情能力特别差,很多时候,我都不能理解别人的喜怒哀乐。” 庄延愣了一下。 人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有的人看书都能看得泪眼婆娑,仿佛经历了一遍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而有的人只觉矫情造作,或是提起时感慨一声,转身便忘。 谢宁便是后者。 他知道别人在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而难过,为什么会难过。 庄延心中一动,面带惋惜:“那我岂不是看不到你害怕的样子了。” 谢宁:“……” 庄延又说:“我还以为你被吓得瑟瑟发抖时,说不定会缩进我的怀里,抱着我不放呢。” 谢宁无语地看着他:“你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庄延挑眉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想你呀。” 谢宁彻底无话可说。 庄延还有点可惜:“既然你都感受不到,玩这个不是浪费时间。” 谢宁抿了抿唇:“也……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 庄延抬眸:“哦?” “就是……很淡。”谢宁艰难地组织着措辞。 庄延沉吟片刻,问道:“这样比喻是不是好一点,如果别人是在一杯水里加了块糖,稀释后能尝到甜味,你就像是把糖扔进了海里?” 谢宁讷讷地说:“也没有大海……这么严重吧?” 庄延问:“那是多少水?” 谢宁想了想,迟疑道:“一桶?” 庄延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谢宁的脸,带着点莫名的味道。 谢宁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还有些话他没有说。 不仅是共情能力,他对自身情感的感知,也很淡。 淡得就像是莲藕断了之后还连着的丝,还连着,却不知哪一天就会彻底断开。 庄延低声问:“那还玩吗?” 谢宁看着他:“什么?” 庄延说:“就是这个全息……什么情感体验的。” “……是情景体验。”谢宁眨了眨眼,“你不是对这个电影改编的内容很有兴趣吗?” 庄延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之前只是好奇是哪部电影,无论是《歌剧魅影》还是《夜半歌声》我都看过,玩不玩都一样。” 谢宁侧头看了眼老式唱片,犹豫。 庄延又说:“其实现在走也还来得及。” 这句话刚落地,老式唱片的歌声便戛然而止,接着就有工作人员带他们去隔壁的房间。 庄延站起身,却没跟着走,问谢宁:“我听你的。” “还是去吧。”谢宁犹豫半天才下决定,“……总不好让工作人员白准备一场,而且也不一定就是我们猜的这两部电影。” 庄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 如果谢宁进剧院时看清了楼下的那张海报,估计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事实证明两人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全息情景正是根据《夜半歌声》改编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变。 房间的灯全暗了下来。 谢宁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是闪着莹莹白光的梳妆镜。 工作人员离开前特意交代过,一旦进入剧情后就千万不能离开这张椅子,所以谢宁挺直了背,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所谓的4D全息,更多的是给人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比如忽明忽暗的灯光,耳边飘渺的歌声,身后似是有什么东西经过时隐隐作响的风声,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头皮发麻起来。 椅子偶尔还会颤抖两下,带得人的身体跟着一颤。 手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谢宁下意识一抖。 然后才发现是隔壁的庄延伸过手来,把他给拉住了。 谢宁侧过头,小声嘟囔:“怎么这时候还要牵着。” 庄延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反正光线暗,别人都看不到。” 这一轮参与情景体验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旅游团,大概十几个人。 周围偶尔传来聊天声,还有两声应景的尖叫。 他们两人就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凑在一起说话,跟看电影时忍不住就窃窃私语的情侣似的。 舞台上似乎是进行了什么剧情,谢宁看了却像是什么都没看,注意力全庄延给吸引了过去。 随后他听到了女人的笑声。 传声装置大概装在了椅背上,直接在谢宁的耳边响起,就像是那女人凑在他耳边发出的声音。 谢宁一瞬间头皮发麻。 庄延状似无聊地把谢宁的手扣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道:“还说不怕,手都在发抖。” 谢宁:“……还行吧。” 眼前的镜子突然亮起,慢慢地出现一张满是头发的脸。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谢宁没被镜子里脸吓到,倒是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 其实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镜子里是人的后脑勺,正在慢慢地转过来。 谢宁看到了正面女人的脸。 “长得一般。”庄延如此评价。 谢宁看了看,跟着点了点头:“……还行吧。” 庄延侧过头,在黑暗中冲他一笑:“没有你好看。” 谢宁:“……” 把他和女鬼放在一起比较样貌,怎么感觉怪怪的。 庄延问:“你还真不怕?” 谢宁想了想:“也不是完全不怕,惊悚的效果是有的。就是……这种基于感官上的刺激,只要闭上眼、蒙住耳朵,恐怖感就会减轻很多。” 庄延轻笑一声。 随着剧情的发展,灯光蓦地全都暗了下来。 所有光线骤然消失,包括曾经发着莹莹白光的镜子,也重新归于死寂。 房间里似是有白影飘过。 “谢宁。” 庄延轻轻喊了一声。 谢宁下意识转过头去。 一双手摸到了他的脸,随后下颔似是被托住了。 “怎么……”谢宁刚说出两个字,声音突然消失。 庄延在黑暗中凑过头来,轻轻地吻住了他。 那一刻,和稀薄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他对庄延强烈得仿佛要溢出胸膛的感情。 那感情太过汹涌,超出了以往他对自身感情的认知,反而令他手足无措起来。 而今天,在一片黑暗和尖叫声中,他和庄延缠绵地交换了一个吻。 他的手抚上心口,感受着仿佛就响在耳边的剧烈心跳声。 那么强势、明显。 周围的一切都如潮水般尽数退去。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身侧庄延和他一样,胸膛中砰砰跳动的心脏。 …… 之后几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 谢宁终于明白为什么庄延要在前两天偷偷摸摸地把他拉出去约会。 因为后面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大多数民国的场景其实都是半斤八两,看到最后完全感受不到新意。 但依旧要通通走一遍,有时候上午逛完一处,下午就坐车去另一个地方。 每天晚上回到酒店,从身体到精神都疲累得不行,谢宁往床上一倒,只想着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觉。 也不再有工夫遐想各种乱七八糟的。 庄延看着倒在床上完全不想动的谢宁,走到他身边,轻笑:“先去洗个澡?” 谢宁嘟囔了一声:“嗯。” “明天就回去了。”庄延伸手把他拉起来,“到时候会给你们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谢宁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累得不行。 两人的东西都杂乱地摊在床上,若是以往,肯定要先收拾一番,只是今天实在没这个精力。 谢宁去洗澡时,庄延坐在床边,腿上摊开一台笔记本电脑,赶时间翻看这些天拍的照片,偶尔做几个标记和备注。 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庄延下意识地去摸,拿到手里才发现是谢宁的。 是一条短信。 庄延无意探查谢宁的隐私,只是扫了一眼就打算放回去。 目光却一顿。 发件人一栏上,【心理医生:季文彬】这七个字格外引人瞩目。 庄延下意识地往浴室的方向看过去,眸色微沉。 谢宁从来没和他提过心理医生的事。 他把手机扔回床上,心底却悄悄记下了季文彬这个名字。 心理医生…… 谢宁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庄延站在房间唯一一张小小的窗前,手上夹着根快燃到尾的烟。 他侧头看了谢宁一眼,把烟掐灭,扯了扯嘴角:“抱歉,没忍住,抽了根烟。” 虽然在笑,谢宁莫名觉得他眼底没有什么笑意。 “怎么了?”谢宁疑惑,他总觉得这会儿的庄延有点不对劲。 是烟瘾犯了? 庄延深吸口气:“没事,估计这两天累到了。” 谢宁不疑有他:“哦。” 庄延看了他两眼,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大步走进去浴室:“我去洗个澡。” 谢宁点了点头,刚洗完澡,他带着一身清爽爬上了床。 手机里有一条新的短信,是他和季文彬最后预约好的,双方都有空的时间。 谢宁神情冷淡地看着短信,回复。 【这周六下午2点,我会准时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写的是谢宁害怕的剧情,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删了,再写了这版。 还是觉得不对劲,估计这章回头要修改。 第四十章 心理治疗 【季文彬, 男,34岁。精神心理科主任医师主任医师, 心理学硕士研究生学历,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成员……】 接下来是一长串的履历,庄延粗粗扫了一眼,包括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际认证催眠治疗师等等。 再往下看。 【主治各类神经症(焦虑、恐怖、强迫、疑病等)、精神分裂症、心境障碍(燥狂、双相、抑郁)、失眠、应激障碍等心理问题……】 13:45 庄延关上找人查到的资料, 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没几分钟,门口传来些许动静,随后包厢的门打开,服务员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888包厢就是这里。” 那人走到庄延对面的座位坐下, 抬起眼皮,打了声招呼:“庄延。” 庄延扯了扯嘴角, 不甚热情地回应:“严溪。” 严溪似是笑了一下, 转头问服务员点了壶茶:“我不爱喝咖啡,就这个吧。” 服务员收好菜单,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 “最近比较忙,前几天一直在出差, 这两天才有空当面和你谈一谈。”庄延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双唇抿紧, 说话时语气带着一股烦躁。 这种烦躁并不是单独针对严溪, 好似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无法处理,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直以来,严溪就很不待见庄延。 庄延还在国外, 担着徐清的白月光这个名头时,严溪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回国不到两个月,又拐走了谢宁,严溪更是老丈人看女婿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他皮笑肉不笑地冲庄延抬起下巴:“见你一面是不太容易。” 庄延无视他话里的嘲讽,直入正题:“之前你向宿川要我的联系方式时,我就猜到你怕是有事要和我谈。” 严溪嗯了一声。 庄延继续道:“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严溪冷着脸:“谢宁的事?” “对。”庄延点头,“谢宁的事。” 严溪轻轻地哼了哼。 庄延挑眉:“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不客气。” 严溪一抬下巴:“你也不必这么多废话,我确实看你不太顺眼,但也不会特意给你下绊子。”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尤其是和谢宁相关的事上。” 庄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装模作样了。” 严溪轻哼:“说吧,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庄延的手沿着杯壁摸了一圈:“谢宁这两天搬进我家住了。” 严溪一愣:“……你!” “别生气。”庄延挑眉,似是扳回一城,“这是经过谢宁同意的,之前徐清找到了他在湖滨别墅的住处。” 他几句话把徐清的事交代清楚:“我觉得谢宁继续一个人住不太安全,就让他和我住一起,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 严溪闻言,神色却更加奇怪,他看了庄延半晌,才呢喃道:“之前我也劝过他,让他搬到我那里住,他一直都没同意,怎么你一说……” 他就同意了呢。 严溪神情越来越古怪,最后叹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表情也缓和了下来:“还有呢?你该不会就是来找我炫耀这事的吧。” 庄延:“你是谢宁最好的朋友,在他心目中地位不一般。” 严溪挑眉:“怎么?先扬后抑?” 庄延接着说:“虽然我觉得你挺眼瞎的,但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看清楚,我不是徐清那傻逼,我值得你把谢宁交付给我。” 严溪:“……你是在请求我的认同?” “不是,只是告知。”庄延飞快地说,“即使你不认同,你也做不了什么。” 严溪扯了扯嘴角:“哦,那你可以滚了。” 庄延没理他,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放下杯子,手轻叩两下桌面,皱眉道:“谢宁他……” 他迟疑了半天。 严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样子,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庄延最后低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严溪的表情一顿。 庄延垂眸,看严溪这个反应,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严溪拧起眉头,半晌才问:“你知道多少。” “不多。”庄延轻轻呼出一口气,“只是无意间看到过他的通讯录,里面有一个叫做季文彬的,备注是心理医生,其他的我都不清楚。” 严溪转头看向窗外:“那个医生是我给他介绍的。” 庄延又问:“他是……什么问题?严重吗?” 严溪摊了摊手:“我又不是心理医生,这些怎么会知道。但我怀疑……他可能有抑郁症。” “抑郁症?”庄延一愣。 严溪点了点头:“嗯。” 庄延对这个答案存疑:“看起来……不太像。” 严溪过了好半天才说:“抑郁症的表现方式有千万种,不是每个抑郁症患者每天都伤春悲秋的。而且……” “什么?” “谢宁在你面前的反应,和他面对别人时完全不同。”严溪不太服气地说,“你从来没见过谢宁的另一个样子。” 庄延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齐锐曾经说过,谢宁是个清高、冷漠的人。 那时候他怀疑他们说的是两个谢宁。 庄延微微有点走神。 严溪又道:“况且我只是怀疑而已。怀疑,没说一定是。” 庄延忍不住嘲讽:“这算什么,薛定谔的……抑郁症?” 严溪瞪了他一眼:“我有问过心理咨询师,把谢宁的表现情况稍微描述了一下,咨询师怀疑他有抑郁倾向……但,我毕竟不是本人,咨询师说建议让本人亲自去找心理医生做疏导和鉴定。” 庄延:“谢宁的那个心理医生,叫季文彬的是吧,你有问过他吗?” “没有。”严溪说,“问了也没用,谢宁至今还没去找过他。” 庄延一愣:“他没去?” 严溪点头,抿了抿唇,低声道:“谢宁他……很排斥心理医生。” “心理治疗这件事,需要当事人的配合,如果他非常的排斥和反感的话,效果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只能稍微劝一劝,不敢逼着他去看心理医生。” 门口响起敲门声,三下之后,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上茶。 严溪朝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庄延沉思半天,直到服务员离开之后,才抬头看向严溪:“你之前找我,是为了什么?” “也是这件事。”严溪泯了口茶,“谢宁一直以来对心理医生都分外排斥,直到过年那会儿,他突然问我要了季医生的联系方式。” 庄延:“过年那会儿?” 严溪看了他一眼:“对,我觉得应该和你有关。” 庄延心中一动,问道:“具体时间呢?哪一天?” 严溪说了个日子。 庄延回忆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呢喃道:“是……我向他告白那天。” “我找你就是因为这个。”严溪说,“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你对谢宁来说,是特殊的。” 庄延低声重复了一遍:“……特殊?” 严溪冷冷地道:“他特别依赖你。或者说,你会让他有一种安全感吧,兰斋那天我就看出了他对你的与众不同,否则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我都会轻易让他带走谢宁?” 庄延脑海里闪过各种他和谢宁相处时的片段,尤其是……谢宁对他的怀抱特别依赖。 说是有安全感,很安心。 他闭了闭眼,睁开:“他是因为这个心理问题——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才至今没回应我的告白?” 严溪瞥了他一眼,不耐地道:“我怎么知道。” 庄延没理他,只觉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个滋味交错。 严溪喝了口茶:“我来找你,是觉得这件事该让你知情,而且……说不定你能帮上忙。” “什么忙?”庄延问,“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严溪摇头,郑重道:“你别逼他,他……” 话未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严溪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惊讶地挑起了眉。 他站起身,朝着庄延快速道:“季医生发信息给我,说谢宁刚才去找他了。” …… 人如其名,季文彬是个文雅温和的人。 他的皮肤略白,戴着一副考究的眼睛,身上自有一股书生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季文彬给谢宁倒了杯水。 谢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没有动。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季文彬对他笑了笑,“可以先随便聊聊,什么内容都行。” 半天之后,谢宁慢慢地伸手,拿起了水杯。 “谢谢。”他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点哑。 …… 2个小时后,谈话结束,谢宁苍白着脸,匆匆离开。 半小时后,季文彬办公室里出现了两个人。 庄延和严溪。 “出于职业道德,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不能告知给任何人。”季文彬说,“我只能说,这次谈话……非常不理想。” 庄延问:“怎么说?” 季文彬叹了口气:“他的心理抵触很强。虽然是主动寻求心理治疗,但……潜意识里还是非常排斥。他神经崩得太紧,身体也不自觉地在颤抖,我全程说话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他。” 严溪毫不意外:“他一直都非常抵触。” “这种病人是最棘手的。”季文彬推了推眼镜,“因为他根本就不信任我,对我说的话也会有所保留,我不能轻易下判断,只能先慢慢消除他对我的排斥。” 庄延姣好地眉头皱起,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季文彬说:“不要给他压力,尽量慢慢引导他来进行心理治疗,但不要强迫他,也不要给他这方面的暗示。” 他看了一眼庄延,又说:“他这次主动来找我,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庄延点了点头。 “还有,据我观察,他抵触的并不是我。”季文彬慢慢地说,“他抵触的是……所有心理医生。他以前应该接受过心理治疗,这期间可能发生了什么,给他留下了极差的印象,所以他会如此排斥。”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季文彬边说边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严溪看着他徐徐移动的笔,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庄延沉默半晌,最后低声问:“那……他到底是什么心理问题,方便透露吗?” “抱歉,在未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前,我不能透露任何和他病情相关的信息。”季文彬想了想,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字,然后撕下那张纸,递给庄延,“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严溪看着庄延接过了纸,还是没说话。 庄延皱眉:“一点都不能透露吗?” 季文彬温和地道:“这次的谈话进展可以称之为0,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我知道你们是关心他,但我也是出于对病人的尊重和保护,希望你们能理解。” 庄延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那就麻烦季医生了,以后我可能会常来打扰你。” 季文彬点了点头:“我也正有这个意向。” 两人准备告辞时,季文彬突然道:“在他本人不是很配合的情况下,我希望你们能多给我提供一些信息。” 他说:“我怀疑,他的病状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分不开的关系。” …… 两人从季文彬的办公室出来,严溪依旧一言不发,一副心里藏着事的样子,似是在担心谢宁。 他出神地走了两步,一双手臂拦在了他面前。 严溪抬头,正对上庄延沉郁的双眸。 庄延挑了挑眉,道:“关于谢宁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多聊聊。” 严溪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一章 安稳的觉 谢宁的工作进度卡在男主角的造型上。 他设计几个版本, 但都不是很满意,涂涂改改半天, 总觉得缺了点味道。 也许是他对男主角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这种工作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庄延给他整理出来的画室比他家的还要大一点, 中间的长桌上散乱地放着一叠画纸。 他画了两笔,又不满意,干脆把纸揉成一团, 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最后庄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是把他从画室里拉了出来。 谢宁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结果抬头对上庄延上挑的眉峰,心里一怂,乖乖地被拎走了。 庄延把人带到沙发上, 给他热了杯牛奶,忍不住问:“你以前画画也是这么……废寝忘食?” 谢宁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点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 看着庄延薄怒的眼神,又乖乖地摇了摇头。 “没这么夸张。”他讪讪地道,“就是画着画着会忘记时间,而且我这不是吃了晚饭才去画的嘛。” 庄延凉凉地说:“是啊, 晚上还是我做好喊了半天才把你喊下来,前两天我要是不来找你, 你是不是直接就在画室里过夜了?” 谢宁喝了口牛奶, 乖乖坐好,小声地替自己辩解:“我就是……这两天好像遇到了瓶颈,想多画画看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庄延嗯了一声:“那也不能这么拼。” 谢宁卡在男主造型上的事他也知道, 前几天谢宁还特地和他讨论过。 但并没有讨论出什么进展,谢宁之前的设计他看了,也有类似的感觉,设计得不错,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 像是拼图缺了一块。 谢宁一直在琢磨到底是缺了什么。 庄延看着他慢慢地把热牛奶喝光,随口问道:“今天午饭吃了吗?” 谢宁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莫名有点心虚。 庄延看他这样子,哪还能不明白,心里又好气又无奈,最后只道:“明天开始,午饭也和我一起吃。” 谢宁:“……啊?” 庄延轻笑一声:“啊什么啊。” 谢宁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不用这么麻烦吧。” 庄延看着他笑了笑,说:“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宁乖巧地保证:“我会好好吃饭的。” “晚了。”庄延说,“你有前科,我不信任你。” 谢宁:“……” 也不知怎的,谢宁觉得庄延最近好像越来越黏他了。 喝完了牛奶,庄延收拾完杯子,问他:“看电影吗?” 谢宁眨了眨眼睛。 庄延说:“画画也不能这么闭门造车,要不要看一下别的电影,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灵感?” 谢宁想了想,点了点头。 庄延家自带设备不输给电影院的放映室,环境也好。 谢宁想起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庄延就是靠这个把他给拐到家的。 但看到庄延架子上琳琅满目的电影时,谢宁还是吓了一跳:“这么多?” “嗯。”他坐在放映室的沙发上,大长腿放直了,“国外的电影比较多,很多冷门的绝版的,我收藏了很久,从国外带回来时还保了值。” 谢宁粗粗扫了一眼,很多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不过他不是电影发烧友,没听过也正常。 放映室的沙发很大,但庄延偏偏挑着谢宁旁边的地方坐,双手往沙发背上一放,就跟揽着谢宁的肩膀似的。 谢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刚动身子,就被庄延拉了回来。 黑暗中庄延的声音低沉好听:“离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谢宁立马道:“没有。” 他还想再悄悄地动一动,结果庄延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吓唬他:“再打扰我看电影,我就抱着你坐到我腿上看。” 谢宁:“……” 他觉得以庄延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这事,于是打定主意不给他这个机会,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旁边没了动静,呼吸声也渐渐缓和下来。 庄延转头一看,迎着大屏幕的莹莹微光,谢宁闭着眼,神情说不出的安详宁静。 他睡着了。 庄延伸手从旁边拿了张小毯子给他盖上。 谢宁像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翻了个身,庄延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声。 好在谢宁并没有醒,只是半个身子埋进了庄延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香了。 庄延把电影的音量放轻,看了会他的睡颜,慢慢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从谢宁去见过季医生后,已经持续失眠了好几天。 还在喝牛奶时悄悄地服用安眠药。 安眠药这东西,用多了对身体不好,庄延实在看不下去,又不想刺激他,悄悄地把安眠药换成了外形相似,又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牛奶片。 反正他通常都是喝牛奶的时候倒一片进去,尝不出什么味道。 谢宁没有怀疑,只当是自己的身体对安眠药产生了抗性。 睡不着时,就去画室画一晚上的画,第二天清晨再悄悄地回房间,装作刚醒的样子。 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了,庄延想干脆让他睡个舒服,在沙发上靠了半天,等半个身子都快麻了,才确认不会吵醒谢宁。 关了电影,他把谢宁抱回房间,替他换上睡衣,想让他在床上睡得舒服点。 走的时候谢宁手还扯着他的衣服,似乎是脱离了他的怀抱,感到极度的不安。 庄延又深深地叹口气,翻身上床,把人抱怀里。 谢宁安静了下来。 …… 谢宁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非常安稳的觉。 梦里没有那些令他厌恶和恐惧的场景,没有积压多年不堪回忆的过去,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他觉得很安静,也很安详。 像是躺在蓝鲸宽厚的背脊上,漂游在大海之上。 抬头是蔚蓝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有海鸟从他头顶飞过。 偶尔有海浪拍着浪花卷过,他却安安稳稳的,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安宁、可靠。 仿佛在这宽阔的背脊上,能静静地待到天荒地老。 即将清醒时,他还万分留恋地在枕头上蹭了蹭,似乎不想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睁开眼,第一眼望到的就是枕头旁的蓝鲸玩偶。 黑豆般的眼睛像是发着光,令谢宁心头一阵恍惚。 下楼时,果然庄延已经先他一步醒了。 谢宁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我昨天看电影时是不是……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庄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对。” 谢宁干笑了两声:“那你怎么……不把我喊醒呢。” 庄延说:“我喊了,怎么都喊不醒。” 谢宁脱口而出:“不可能。” 庄延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谢宁又不确定起来了。 他昨晚好像确实睡得挺死,连自己是怎么从放映室回到房间的都想不起来。 估计前几天一直没睡好,这一觉全给补了回来。 庄延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吃早饭:“真喊不醒,跟睡美人似的,我最后没办法,都想试试另一种方法了。” “什么……”谢宁问到一半,想起他刚才提到的睡美人的剧情,顿时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庄延却依旧回答道:“想试试能不能像童话里那样,把你给吻醒了。” 谢宁:“……” 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这么外露,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看着庄延似笑非笑的模样,谢宁埋头吃了口早餐,决定转移话题:“昨天是你把我带回房间的?” “对。”庄延低声说,“我把你抱上去的。” 抱上去的…… 谢宁唇角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怎么抱的? 是像抗麻袋一样把他抗肩上,还是扣着腰横抱上去,还是……公主抱? 谢宁脑海里唰唰唰地滑过几个画面,红晕随着画面一点一点地在他脸蛋蔓延开来。 这话肯定是不能问庄延的,先不说他会不会说实话。 他要是真问了,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去。 就庄延那性子,真要细究,不把他打趣得从头红到脚,他就不叫庄延! 谢宁内心无声地呐喊着。 他昨晚又没喝酒,怎么会睡得那么沉,这会儿连被人怎么抱上去的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正纠结着,庄延见他半天不说话,又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说:“睡衣也是我换的。” 谢宁:“……” 不用说,脸更红了。 知道这人估计又要开始调戏他了,谢宁放下筷子,决定走为上计。 “我、我吃完了。” 庄延挑眉:“才吃这么两口?” 谢宁低下头,小声说:“我胃口小。” 他说完就离开了餐桌,刚走两步,就听庄延在背后慢悠悠地说:“早饭不吃也没事,反正午饭你还得和我一块吃。” 谢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一个平地摔。 他悲愤地回头瞪了庄延一眼,然后也不看他的表情,溜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睡衣换下来。 冬天天冷,他里面穿了保暖的内衣裤,都还是昨天那一身,没人动过。 庄延一直以来都懂得分寸,逗他时也踩着那条底线,不会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谢宁把衣服换好,出门时,不经意往镜子里瞧了一眼。 镜子里的人面色红润,眉眼间尽是含而不露的春情,唇角轻轻上扬,一看就是满面春风的模样。 哪还有前几天失眠时的憔悴。 谢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的触觉刺激得他一哆嗦,镜子里的人也抖了抖。 他这才确认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 这样子也……太浪荡了吧。 谢宁又想把自己埋被子里了。 这一天早晨,庄延在客厅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通红着脸,慢吞吞走下来的谢宁。 庄延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早上也没说什么呀。 怎么谢宁自己就把自己给点燃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又升级成了安眠药。 宁宁:(脑补)(脸红)(脑补)(脸更红)(脑补)(脸红得把自己给烧着了) 第四十二章 抵一次亲 庄延说到做到, 中午就来美术组堵人了。 他来了还不让人告诉谢宁,自己搭着腿坐在外面的会客厅里, 手里捧着一本杂志, 漫不经心地翻着。 他的视线每隔几秒就从美术组办公室紧闭的门上扫过,每扫过一次,脸上的表情就黑一层。 有人经过这里时, 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溜过去。 美术助理胆战心惊地给庄延空了的茶杯里倒满了水,在他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把办公室的门拉开个门缝,挤了进去。 “老、老大。” 谢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他,皱着眉在绘画板上涂着。 美术助理只好加大了音量:“老大!” 谢宁实在不是很习惯这个称呼, 茫然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注意力慢慢从画中抽离。 他放下数位笔, 转头问:“怎么了?” 美术助理哭丧着脸:“庄导估计找你有事, 在外面等好久了,你要是忙完了,就去见一下他?” 谢宁一惊,下意识地去看现在的时间。 12:24 中午都过去大半了。 谢宁抿了下唇, 莫名紧张起来:“怎么……怎么也没人和我说一声。” 美术助理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情趣,把手一摊:“庄导说你知道, 让我别打扰你。” 谢宁看他战战兢兢, 比他还茫然的模样,剩下的话也不问了。 他慢吞吞地收拾了下桌子,有如赴死般推门出去。 庄延把手里的杂志轻轻放在桌上, 一挑眉:“总算出来了。” 谢宁自知理亏,乖巧地在他面前站好:“对不起。” 庄延气得想把人拉进怀里好好揉捏一顿,可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他顾忌着谢宁脸皮薄,只伸手把风衣一捞。 谢宁被他带着坐电梯到停车场。 走出电梯时庄延忍不住敲了一下谢宁的额头:“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谢宁缩了缩脖子:“你怎么不让人喊我一声呀。” 庄延挑眉:“喊一声你就出来了?” 谢宁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发出软软糯糯的一声鼻音:“嗯。” 庄延腿长,迈着大长腿走路时谢宁还真跟不上。 庄延只好放缓了脚步,伸手把谢宁往自己这边一捞:“然后呢?每天找人喊你,你才能记得要吃午饭?” 谢宁猛地摇头:“没……就是偶尔会忘记时间,有时候别人吃完回来了才想起来好像没吃饭。” 庄延冷笑着补充:“于是就干脆不吃了?” “时间也不够了呀。”谢宁努力替自己辩解,“我有在办公室里放零食,吃两块饼干就饱了。” 庄延微微一笑:“吃两块饼干?” 谢宁不爱吃甜食,对饼干糕点这一类从不会主动伸手说要,他这么说,估计也就是饿极了吃两块填饱肚子。 庄延打开车门时偏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谢宁:“……” 被庄延这么看着,他扶着车门,莫名地不太敢说话。 “先上车。”庄延语气不大好,谢宁听话地上了副驾驶,刚坐正身体,就见庄延侧过身来。 谢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样子,倏地一下脸又红了。 庄延失笑:“脸红什么?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谢宁疯狂摇头。 庄延笑了笑,伸手帮他系好安全带。 谢宁:“我们……去外面吃?” 庄延笑出声来:“不然呢宝贝儿,你都上了我的车了,还问这个问题?” 谢宁没说话,侧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我现在发现了,你身上的毛病还真多。”庄延含糊不清地说,“……得给你好好治治。” 庄延瞧着这人还挺乖巧的,搬到一起之后才发现谢宁的生活不太规律。 失眠,经常服用安眠药。 饮食也不规律,没有他看着就忘记吃饭。 庄延怀疑要不是之前他总是跑到谢宁家去蹭饭,指不定他画着画着连晚饭也忘过去了。 谢宁没听清他的前半句话,疑惑着问:“治什么?” 庄延瞥了他一眼:“治治你不吃午饭的病。” 谢宁窘迫地说:“这又不是什么病。” 庄延轻哼一声:“总之这两天你记着点时间,别再让我像今天这样等半天。” 谢宁小心翼翼地说:“……这么麻烦,你让人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吗?” “不行。”庄延慢悠悠地说,“怕你不长记性,得让你吃个教训,你才记得要吃午饭。” 谢宁迷茫:“什么教训?” 庄延愉快地说:“让我等十分钟,就让我亲一次,等半小时就是三次,等一小时就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六次。” 谢宁的耳尖瞬间红了,他在座位上动了动身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你让我等了……”庄延沉思片刻,“1个小时多吧,零头就抹去了,记得你欠我六次亲吻。” 谢宁被他说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今天也算?” 庄延:“算,当然算。” 谢宁:“……” 谢宁红着脸,眼神在车内游移了半晌,才求饶似的说:“你……你又是在逗我吧。” 庄延挑眉,笑了一声:“要不你让我亲六次,看看我是不是在逗你?” 谢宁顿时闭上了嘴。 等车快到了,谢宁才低着头,耳尖通红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记得吃午饭。” 庄延找了个地方停车,没说话。 谢宁接着说:“那我定个闹钟行吗?这样保证不会忘记!” “行。”庄延看了他一眼,“闹钟铃响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等你。” 下车的时候,谢宁还在琢磨庄延说的教训。 那六次亲吻到底是亲还是不亲啊! 庄延把车停在了公司附近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这个商场他来过几次,知道楼上有不少饮食店。 他估摸着谢宁的口味,问:“想吃什么?烤鱼还是麻辣香锅?或者肉蟹煲?火锅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 谢宁抿了抿唇:“都行。” “那我就随便选了。”庄延最后拉着他进了一家烤鱼店,“这家看起来环境不错,人也不是很多。” 烤鱼店有小包厢,不过只是用几块木板和布帘把这一小块地方和大厅隔了开来。 谢宁没什么意见。 庄延皱了半天眉,想换地方又怕把谢宁饿出胃病来,最终拧了拧眉心,坐下来:“聊胜于无吧。” 谢宁还在琢磨亲吻的事,庄延早已换了话题:“家里好像没什么食材了,得和陈姨说一声,让她买点放冰箱里。” “啊。”谢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今晚还能做晚饭吗?” 庄延估摸了下:“可能不太够,晚上回去的时候顺路可以买些食材,晚饭要不就在家做一顿火锅吧。” 谢宁点了点头:“也行。” 庄延一笑:“上次陈姨说从四川带过来的正宗牛油,应该还没用过,你不是就爱吃这些辣的嘛,今晚让你饱饱口福。” 谢宁眼中一亮:“火锅也简单,不用你下厨这么累。” 庄延好笑地看他一眼:“不过不能多吃,怕你胃受不了。” 谢宁小声地说:“其实也还好,我吃辣吃习惯了。” 庄延无奈:“那是我胃受不了,行了吧。” 谢宁愣了一下:“你不能吃辣?” 庄延还没回答,谢宁就紧张起来:“是不是吃辣会胃不舒服?还是会胃疼?” 看他这样子,庄延心中好笑:“谁让你喜欢吃呢,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谢宁的脸莫名一红:“也……不是很喜欢,要不就算了吧。” 庄延抬眸看他:“什么?” 谢宁:“别做火锅了,我们去买点菜,回家烧菜吧。” 庄延心中笑了一会,才说:“没,我能吃辣,你别这么紧张。就是火锅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上火,我找个借口不让你多吃。” 谢宁还不安心,又问了庄延几句,确认他能吃辣才放下心来。 末了还是冒出一句:“要不晚上回去做鸳鸯锅吧。” 吃完烤鱼付账的时候,庄延从背后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宁身体一僵,等两人进了电梯,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红着脸小声地问:“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庄延一脸迷茫:“什么?” 谢宁面红耳赤地低头,盯着鞋尖看了一会,才问:“就付账的时候,你是不是……从背后亲我了?” 这都能感受得到? 庄延挑眉。 刚才他确实悄悄地亲了下谢宁的头发,动作很轻,他还以为谢宁察觉不到。 看谢宁脸红得要烫起来,却还盯着他等回答的样子,庄延低低一笑,答道:“对,亲了。” “你怎么……”谢宁支吾了半天。 庄延问:“我怎么了?” 谢宁好半天才红着脸把话说完:“你怎么在外面也这么……不知收敛。” 庄延忍不住在心底吹了声口哨:“宝贝儿,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我一向都是这么不知收敛。” 谢宁:“……”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谢宁趁机往外小跑两步,脸被冷空气一吹,热度降了不少。 庄延慢悠悠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我不仅刚才亲了你,现在还想亲你。” 谢宁刚降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 好在庄延也只是占占口头便宜,直到两人坐上了车都没付诸实际行动。 谢宁这一次主动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松了一口气。 内心深处的某一块地方,莫明还有小小的失望。 就那么一丁点儿。 谢宁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庄延偶尔喊他两声也是“嗯嗯”地敷衍着,一看就心不在焉的。 庄延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谢宁慢慢地把头转过来,支吾了半天才问:“那……刚才你亲的那一下,是不是抵过一次亲吻了呀。” 庄延失笑出声:“感情你还记着我说的那六次?” 谢宁脸更红了。 庄延本来只想开个玩笑,让谢宁能长点记性。 现在被谢宁这么认真地一说,心底的劣性又冒出了个尖,探出了头。 他莫名凶狠地说:“对,抵过一次了,你还欠我五次。” 谢宁又不说话了。 庄延一边开车一边想,谢宁这时候是不是琢磨着要怎么偿还这五次。 越想,庄延的心底越是温暖和好笑。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车停下来的时候,谢宁脸颊上全是红晕。 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庄延刚停好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庄延看着他逃似的的背影,一声“小心”堵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谢宁又慢吞吞地走了回来,问:“这里是哪儿啊。” 他抬头一看,发现周围陌生的很,全然不是公司的模样。 庄延下了车,关上车门,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才道:“今天下午开始给主要角色试镜,顺便带你来找找灵感。” 谢宁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找灵感?” “对啊。”庄延一挑眉,“你不是卡在男主的造型上了吗,正好去看看男主角的试镜,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记账)还欠我5次亲吻。 宁宁:qaq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第四十三章 男主试镜 谢宁本以为试镜就是找一间屋子, 导演一行人坐桌子后面,演员一个个进来表演, 跟面试似的。 被庄延带进了楼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电梯停在7楼, 出了电梯,迎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靠外的一面是一排宽敞的落地窗,往外望去, 能还看到到楼底下人流进进出出的场景。 谢宁呼吸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往里靠了靠。 这就和庄延靠得太近,走路时手肘不经意撞在他的手臂上。 庄延只当他是在“投怀送抱”,顺势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 他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挑起浅浅的弧度:“还说我不知收敛,你也没多收敛。” 谢宁惨白着脸, 想瞪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 默默地抱紧了他的手臂。 庄延看了看窗外, 又看了看谢宁的脸色,恍然。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谢宁的耳边问:“你……恐高?” 耳朵被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弄得有点痒,谢宁耳尖动了动, 心底的恐惧感倒是减轻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有、有一点儿。” 庄延看着他不知是怕红的还是羞红的耳尖,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把人拉到自己另一边:“靠里走会不会好一点?” 谢宁目光直勾勾地往前看, 一点都不敢往两边望,点了点头:“好多了。” 声音还是轻轻软软的。 庄延边走边问:“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害怕,都不知道你恐高。” 谢宁:“低一点的楼层就还好, 四层往上就……不能朝下面看。” 庄延好奇:“第一次听说恐高还看层数的。” 谢宁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这个恐高是……心理原因。” 庄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又问:“往下面看,会有什么感觉?” 谢宁脸色更白了点,闭了闭眼,半晌才说:“感觉……自己会跳下去。” 庄延一愣。 他正愣着神,迎面哗啦啦地走来一群人,正好在会议室的门口撞上。 谢宁扫了一眼,发现除了他认识的赵阳和一个副导演,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 看他们的穿着都不像是普通人,可说是来试镜的,又没有那种气质——有的连年龄都对不上。 最出挑的那个和庄延差不多高,衣着极为讲究,任何人在那一群人流里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长得太过出色,扮相也好,五官有棱有角,嘴唇微微翘起,看着温和雅致,又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流。 谢宁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直到被庄延拉进了会议室。 赵阳趁着没人注意,快速走了两步凑到他们身边,小声打趣:“你们怎么跟黏了胶水似的,稍微分开一会儿就不乐意了?试镜都要带过来?” “瞎说什么呢。”庄延斜着眼瞪了他一眼,把谢宁拉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赵阳也不介意,拉开谢宁另一边的椅子,坐下后低声向谢宁介绍其他人。 “那个是文新的负责人,叫王从亮,文新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这电影另一大投资商,他旁边那几个也都是投资商,不过数额没文新的大……” 谢宁边听边点头,对这几个金主爸爸肃然起敬。 赵阳看他这模样,乐呵呵的说:“也不用太拘束,投资最多的还是你家庄导,他财大气粗着呢,每次拍到最后都是差多少就补多少进去,完全不怕亏本。” 谢宁估摸了下这电影的投资成本,再比较自己手头的资金和庄延背后的庄家,顿时也没那么拘着了。 他这么想着,抬头扫了对面一眼,才发现其他人的目光也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尤其是最出挑的那个人,含着笑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审视。 谢宁不明所以,但没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也就没放心上,和他对视上时还眨了眨眼。 那人一愣,随即对他笑了笑,移开目光,和他身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谢宁不知道的是,今天确实是男主角的试镜会,但来试镜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盛时松。 之前文新想塞盛时松当男主,庄延死不松口,最后文新只能退一步,给盛时松搞了个优先试镜权,投资金额也缩水了一圈。 庄延把谢宁带进门时,投资商心底都咯噔了一声。 无他,只因谢宁生得太好,气质也非同一般,王从亮怀疑这是庄延推出来和盛时松打擂台的。 在电影圈里,导演看中的演员和投资商看中的演员很多时候都不是同一个,最后结果怎样,往往也不是演员能决定的,还得看两边谁底气更足。 说到底还是资本的战场。 “我觉得他不是来试镜男主角的。”当事人盛时松倒是气定神闲。 坐他旁边的是经纪人陈广彬,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怎么说?” 盛时松说:“看起来不太像,一看就是个素人,没什么演戏经验。” 陈广彬哑然:“素人竞争力更强,有些导演就是喜欢用素人,说是淳朴天然,调教起来更能塑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盛时松想了想:“那他也不行。要是用素人,气质上肯定会更贴切一点,他的话……” 陈广彬起了好奇心:“他怎么样?” 盛时松唇角一挑:“气质太清冷,眼神太纯情,和男主角的形象差着十万八千里。剧本你也看过一点,男主角是个浪荡、轻浮的世家公子哥,风流但不下流,让没演艺经历的素人来担当就是个极大的挑战了,庄导再怎么不满意我,也不会选这种气质完全不相符的。” 陈广彬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头的担心倒是放下一点,又疑惑:“不过庄导这会儿把人带来是做什么?” 盛时松犹豫片刻:“其实他和另一个角色的气质倒是蛮相符的……” 陈广彬:“哪个?” 盛时松:“男二号,那个清高冷艳、名动一时的戏子。” 顿了顿,他又自己否决了:“……也不太行,那个角色要求有一定的戏剧基础。” 陈广彬跟着想了一圈,别的重要角色也没一个和他贴切的,索性不再想了:“管他哪个角色,别是和你抢男主的就行。” 盛时松点了点头,又挑起一抹笑:“就是有人来抢,我也未必抢不过。” 庄延虽然回国不久,但在投资圈里已经是出了名的难办。 电影圈里也不是没有脾气怪的导演,有些恃才傲物的,性格也怪得不行,但好歹你高价砸下去,人都能乖乖闭嘴。 但庄延不行,你砸多少下去,他还能加倍地砸回来。 要不是文新这两年出了太多的圈钱商业片,口碑降到了极点,也不会选择投庄延的电影。 一群人在会议室先唠嗑了一会,随后王从亮带头,把话题引到了今天的试镜上。 王从亮那一头地中海发型今天不知是不是摸了发胶,油光发亮的:“蛋糕呢咱们也分完了,今天主要是来看试镜的,我们也不多说,看时松表演好吧。” 他说着又向庄延推销了一遍盛时松,什么演技出色,票房保证啊,余光忍不住在谢宁身上转了个弯。 庄延只当没看到,转头跟谢宁介绍说:“盛时松,今天来试镜男主的。” 谢宁看了盛时松两眼,这下觉得眼熟起来:“好像有点印象,演过《律师风云》的?” 《律师风云》正是文新出品的商业片,当年票房高得不行,口碑却两极分化,一群人夸得天花乱坠,一群人骂比烂片还不如,是一部纯粹的圈钱之作。 谢宁当时是被严溪拉去电影院看的,因不是他喜好的风格,看得没什么感觉。 倒是严溪特别喜欢这部影片,那会儿在网上和人吵得轰轰烈烈。 总之是好片还是烂片没有个结论,影片的话题度因此不是一般的高。 最后两边都被人统统打成是在炒作。 王从亮听他们这番对话,顺势把目光移到谢宁身上,问:“……这位是?” 庄延介绍道:“谢宁。” 见王从亮一脸迷茫,又补充道:“做实体经济的谢家,听说过吗?” 王从亮恍然,富二代们在影视圈里投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庄延比划了个数字:“我那边的投资,有他的一半。” 趁着盛时松去准备的间隙,谢宁茫然地拉着庄延:“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庄延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是主美术,怕他们看轻了你,今天来的不是老总就是知名制片。” “我不是问这个。”谢宁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什么时候在你那投资了一半?” “这个啊。”庄延笑着应了一声,半晌才说,“虽然现在还没有,不过总有一天能有你的一半。” 谢宁更加迷茫:“你不是说资金已经饱和了,我也没想过要投资啊。” 庄延轻笑一声:“夫妻共同财产,不应该有你的一半?” 谢宁:“……” 他看着神色淡定的庄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庄延这进度是不是和他不是一个频道的,他这会儿还没答应,庄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他要是答应了,庄延是不是…… 想着想着,他甩开庄延的手,两颊莫名地染上了霞红。 这个时候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今天之前,谢宁一直揣摩着男主的形象。 说实话,庄延写的这剧本,男主并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 他风流、浪荡,流连于各色美人之间,是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但他又负责、深情,在茶楼对白月光一见钟情后,直至剧尾都念念不忘。 如果演员没能把握住他的人格魅力,要么就把主角演成令人厌恶的渣男,要么就显得人格分裂。 谢宁也始终怀疑这样的主角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真的有人能塑造出来吗。 直到他看到了盛时松的演绎。 他试镜的正是男主和白月光初遇的那一幕。 白月光坐着黄包车,从楼下经过时无意间回眸,男主在茶楼上往下惊鸿一瞥。 现场的道具很简单,就一张桌子和几个纸杯。 盛时松指尖在杯子上这么一捻,那股子风流倜傥的味道就出来了。 他唇角带笑,眼底满是漫不经心的味道,纸杯子就好似是茶楼里的陶瓷杯,在指尖的轻轻敲击下发出脆色声响。 半晌之后,约摸是觉得无聊了,他侧头,随意地往窗边望去,撞击声倏地一停。 漫不经心的情绪逐渐散去。 他的眼底恰到好处地闪过一抹惊艳。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 盛时松那一刹那的目光,恰好落在谢宁身上。 “OK。”庄延冷着脸打断他。 盛时松收回目光,又恢复了最初温雅端正的模样。 谢宁的目光在盛时松身上流连了半晌,突然就似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他之前给男主设计的造型到底缺了什么。 有了灵感,他忍不住抓了抓旁边庄延的手。 庄延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对盛时松说:“这段可以,试试下一段。”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不准这么看我家宁宁。 宁宁:(眼中发亮)我有灵感了! 庄庄:(吃醋中) 第四十四章 情感冷漠 直到试镜结束, 谢宁还双眼发亮地盯着盛时松,全然不顾旁边庄延黑了一层又一层的脸。 谢宁这眼神的意思, 他再清楚不过了。 很多导演在遇上让自己灵感爆棚的演员时, 基本都是这个眼神。 甚至还有导演专门为了演员贴身打造出一个剧本。 换到艺术工作者身上,那就是遇到缪斯的眼神。 创作之光,灵感之源。 庄延对此表示很不服气。 一般来讲, 试镜只要试那么一小段就差不多了。 但盛时松好歹是文新力推的人。 等盛时松把所有片段都表演完,周围十分应景地响起了掌声。 盛时松入戏快,出戏也快,表演结束,就收起那股子浪荡的性子, 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 谢宁看着新奇,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现在脑海里满满的都是灵感, 要不是在场人太多, 恨不得立马就飞回电脑前画下来。 所有人对盛时松的表演都很满意,唯有庄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盛时松倒是十分有风度地问道:“庄导的意思是……?” 庄延沉吟半晌:“我要再考虑考虑。”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连谢宁也瞪大了眼。 这都不满意,那要求得多高。 好在赵阳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眼光也挑,直接拉着他的衣袖问:“哪还不满意?” 庄延慢悠悠地回答:“技巧够了, 但感情不足, 靠几个小动作支撑起人设,眼神还不够味道。” 他倒也不是刻意刁难盛时松。 盛时松的表演方式是典型的方法派,在情感和体验上, 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达到庄延想要的标准。 赵阳想起他那股挑剔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什么的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等进组后体验几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庄延想了想,倒也没反驳。 赵阳见有戏,又小声劝了他几句,好说歹说终于让他矜持地点了头。 王从亮悄悄地抹了把头顶的汗,和旁边的人嘀咕以后打死他也不和庄延合作了。 国内也没哪个导演能难搞成这样。 “还没看够?”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庄延面无表情地坐谢宁旁边,沉声问道。 不知怎地,谢宁莫名有些心虚,声音也磕巴了一下:“还、还行。” 庄延觉得自己满肚子都是打翻了的醋瓶,酸味溢出,老远都能闻到。 这个盛时松真有那么英俊,难道连他都比不过? 谢宁还抓着他的手,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有纸和笔吗?” 他怕灵感一闪而逝,只想找张纸先画下来再说。 庄延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挑眉:“真找到自己的缪斯了?” 谢宁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缪斯?” 庄延往门口一抬下巴:“刚走的那个,盛时松,你不是一看到他就有灵感了。” 谢宁往门口看了看,又望向神情古怪地庄延,半晌才迟疑着问:“你……在吃醋?” 庄延:“……” 虽然确实如此,但被谢宁这么一说,他莫名有点泄气。 谢宁哭笑不得。 但这样的庄延又让他觉得多了几分真实感。 他忍不住倾过身子,怕庄延真生气了,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延垂眸:“你从他进来时就一直盯着他看。” 谢宁:“正常人看到明星……不都会多看两眼吗。” 庄延又控诉道:“试镜的时候你也一直看他。” 谢宁无辜地睁大眼:“试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呀。” 庄延:“……试镜完了你还在看他。” 谢宁:“我没有呀。” 庄延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哼:“你一看到他就有灵感了!” 谢宁更加迷茫:“……你带我来看试镜,不就是来找灵感的吗?” 庄延:“……” 他满腔闷气就这么被谢宁堵在了肚子里,一时无话可说。 谢宁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头埋进庄延的脖颈里。 庄延深吸口气:“你还笑!” 谢宁忍住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延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那是怎样?” 谢宁说:“你知道我以前是画游戏原画的吧。” 庄延轻轻地“嗯”了一声:“知道。” 谢宁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转影视行业吗?” 庄延沉默几秒,问:“为什么?” “因为《独白》。”谢宁说着别开了头,耳尖莫名又红了起来,“我特别迷恋《独白》的画面,后来又找了你的很多电影,才真正想试着做影视设计。” 庄延嘴唇动了动:“你是说……” 谢宁不是很敢和他对视,后面的话有点说不出口,却依旧道:“我的灵感来源,一直是你呀,今天会有灵感,归根究底,也是因为那是你电影里的男主。” 庄延心中一动,低声说道:“宝贝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谢宁害臊得满脸通红,半晌才敢看他:“你才是我的缪斯。” 庄延满腔的闷气,就被这么一句话给抚平了。 他看了谢宁半晌,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我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盘问完了,谢宁红着脸从庄延身上爬下来,问:“现在可以给我纸和笔了吗?” 庄延无奈:“我还能说不吗?” 谢宁又笑了一声。 给他拿了纸和笔,庄延一边看他心无旁骛地画着草稿,一边陷入沉思。 谢宁居然恐高? 他反复回忆了一遍当时谢宁的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手插进衣袋的时候,摸到了一张纸团。 是那天季文彬写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他的联系方式。 庄延早就存在了手机里,但不知怎地,这张纸始终没丢。 他想起那天他把严溪堵在季文彬办公室的门口。 当时严溪皱着眉,半晌才问:“你想知道什么?” 庄延总觉得严溪有很多事没有说,也许是出于对谢宁的保护。 但不可否认,庄延很讨厌这一点。 所以他的语气也不太好:“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关于谢宁的病情,你总不至于还什么都瞒着我。” 严溪:“季医生没告诉你,自然也不可能告诉我。” 庄延冲他抬了抬下巴:“季医生还说,谢宁以前也接受过心理治疗,你该不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吧。” 严溪开口:“我之前不是说了……” “那个薛定谔的抑郁症?”庄延挑眉,“你觉得我现在还会相信吗?” 严溪被他的抢话噎了一下,揉了揉额头,庄延这人实在太过难搞,他根本搪塞不过去。 庄延老神在在地说:“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耗一天。” 严溪沉默半晌,问:“你听说过……情感冷漠症吗?” 庄延一愣:“情感……冷漠症?” 他诚实地摇头:“没听说过。” 严溪和他对视一眼,别开了头:“这是谢宁的上一个心理咨询师和他说的。” …… 【情感冷漠症】 庄延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他后来上网查过什么是情感冷漠症,网上的解释是: 【对情感欠缺反应、迟钝,对人或事无兴趣、无责任感,不会关心人,不喜与人打交道。 即使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也无法与之建立真实的、更深刻的情感依赖。】 庄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他在心里问:谢宁是这样的吗? 网上的信息不是很明确,他又翻了半天,在一个不知什么网站翻到了情感冷漠症患者的自白。 患有情感冷漠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患者A:对什么都无感,别人是夸赞表扬我也好,骂我诽谤我也罢,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也不想做回应。 对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没什么体验,很少会有情绪波动,内心好像一潭死水。 亲人过世,第一感觉不是悲伤,而是想“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哭”。 家有喜事,第一感觉不是开心,而是想“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要笑”。 所以我的哭和笑都不代表悲伤喜悦,只是意识像一台处理器一样,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于是做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偶尔会迷茫和恐惧,觉得自己这样非常可怕,但这种感觉也是淡淡的。 患者B:无所谓,不在意,拒绝感动。 不喜欢社交,也不希望别人注意到我,相处久了别人会觉得我很冷漠。 对亲人最冷淡,大概是因为关系太亲近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感情。 患者C:最大的困扰就是对感情的处理吧。 谈过几次恋爱,但只有自己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付出什么感情,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恋爱对象对我而言就像是玩具一样,感觉很新奇,即使分手了也不会感到悲伤。 恋人说爱我的时候,我也能回一句“我爱你。” 其实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庄延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网页。 说实话,他不是很相信。 …… 谢宁还在聚精会神地画着草稿。 庄延把衣袋里的纸团揉了揉,不动声色地掏出了手机,给季文彬发短信。 【季医生你好,我是庄延,方便的话,今晚可以抽个时间电话聊一聊吗?】 几分钟后,季文彬回复了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小天使提出有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病人的病情的,之前没考虑到这点是我失误,季医生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改了一下这章和40章的情节,改成庄延是从严溪口中得知的情感冷漠症。谢谢纠正。 第四十五章 火锅蘸酱 晚饭吃的是火锅。 陈姨提前把客厅打扫了一遍, 把电磁炉和鸳鸯锅放客厅里,又把蔬菜洗干净了, 用一个小篮子装着放在一旁。 本来庄延还想让陈姨也留下一起吃, 不过陈姨急着回去照顾小孙子,帮他们把涮火锅的食材清洗放好就匆匆走了。 庄延回家的时候拐着弯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牛羊肉,他怕肉类味道太重, 特意买的去了味的。 再依照谢宁的口味买了鹅肠、毛肚和牛百叶。 庄延对这些内脏避之不及,怕不干净,谢宁倒是颇为喜爱。 要不是庄延实在接受不了,谢宁还想买点猪脑回去。 “其实正宗的四川火锅都是不放肉的,就涮黄喉毛肚这些内脏。”谢宁看着庄延把火锅底料放进沸水里, 忍不住舔了舔唇,“放牛羊肉是北方的火锅习惯。” 庄延笑了笑:“这我可不管, 虽然我们吃的是四川火锅, 但现在人在北方,就要入乡随俗。” 谢宁被他说得也是一笑:“我也是北方人啊,怎么能说是入乡随俗。” 庄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小时候在南方住过, 涮黄喉毛肚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口味?” 谢宁却摇了摇头:“我住在江浙上海一带,和四川隔着不少距离。” 庄延好奇:“那江浙一带的火锅是怎么吃的?” 谢宁回忆了下:“都吃, 牛羊肉也吃, 黄喉毛肚也吃,还有海鲜……跟大杂烩似的,什么都能放里面煮一煮。” 庄延心中一动, 想顺势把话题转到谢宁在南方的经历,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但谢宁像是很不愿意提起那时候的事,几次都把话题岔开。 “红汤好像沸了。”谢宁盯着沸腾的锅底,“可以涮肉了。” 庄延站起身,笑了笑:“不急。” 谢宁疑惑:“怎么了?” 庄延反问他:“你知道火锅的精髓是什么吗?” 谢宁想了想,迟疑着答道:“够麻够辣?” “不。”庄延挑眉,“火锅的精髓,一是锅底,二是蘸酱。” 他走到谢宁背后,在他肩膀上按了按,飞快地说:“你先涮你爱吃的,我去给你调点酱料。” 既然吃的是川式火锅,蘸酱自然也以香油和蒜泥为主,家里的调料不如火锅店那么多,干碟自然是做不成的。 庄延翻了翻,加了点葱花和醋,谢宁不爱吃香菜,他就没放,最后又放了少许的白糖提鲜。 等他调完,一转头发现谢宁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到了厨房。 庄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来偷师啊。” 谢宁哑然:“调个酱料,也称得上偷师?” 庄延挑眉:“那当然,我调的酱料可和外面那些不一样,保证好吃。” 谢宁看着他手里的小碟子,半晌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庄延把碟子放桌子上,洗了把手,用干净的布一点点地把手上的水渍擦干。 “怎么?不相信?” 谢宁心生警惕,正想摇头。 然而他一声“没有”还没来得及出口,庄延已经飞速地用指尖占了点蘸酱,送到谢宁嘴里品尝。 谢宁:“…………” 唇边先是一凉,随后蘸酱的香味弥漫开来,谢宁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庄延的指尖蹭过他的嘴唇,流连忘返地按了按,指腹倏地有湿软感一扫而过。 他的眼神一暗,心底某处跟着手指一般酥痒起来。 谢宁也愣住了,目光四处游移。 庄延的手却不放开,像是要勾勒出他的唇形,在他嘴唇上摸了一圈,问道:“好吃吗?” 明明问的是蘸酱,谢宁却莫名胡思乱想,觉得他意有所指。 一句“好吃”卡在喉咙里,害羞得怎么都吐不出来。 庄延眼底弥漫出一点笑意:“问你话呢,好吃吗?” 谢宁整张脸比客厅火锅的辣汤还要红,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好吃。” 庄延闻言,迅速低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回味道:“确实好吃。” “……”谢宁猝不及防遭遇庄延连续两次毫无间隙的暴击,大脑瞬间空白,在原地呆立半天,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扪心自问,到底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跟着庄延来厨房! 以前吃过的亏还不够多吗! 以前受过的教训还不够狠吗! 还有庄延…… 谢宁回想起刚才那个一触即分的吻,热度又上升了一个坡度。 他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爱吻就吻吧,反正他也习惯了。 ……好像哪里不对。 庄延低低一笑,把刚洗过的手又洗了一遍:“走吧,再在厨房里闷着,外面的水都快烧干了。” 谢宁幽幽地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忍不住在心里道:这到底怪谁! 火锅的热气弥漫,庄延怕刚才那一顿撩把谢宁给热爆炸了,走过去关了客厅的空调。 回来时,谢宁踌躇地坐在桌前,问:“怎么只调了一碗酱料呀?” 庄延在谢宁旁边坐下,闻言唇角轻扬,学着他的语气说:“我们共用一碗呀。” 共用一碗…… 谢宁耳尖倏地又红了。 庄延低头轻笑,把蔬菜放清汤锅里。 他对牛羊肉片要涮多久了如指掌,对黄喉毛肚这些却不太懂,看谢宁不自在的样子,正好用这来转移话题。 “鹅肠涮几下就可以吃了,毛肚呢,要多久?” 谢宁愣了一下:“一分钟左右吧,七上八下。” 庄延捡了一块毛肚下锅:“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 他提起七次,浸在沸腾的红汤里涮了八次,确认毛肚熟了,又不会太硬后,蘸了点酱料,放谢宁的盘子里。 谢宁眨了眨眼:“你不吃?” “我不爱吃这些。”庄延又给他涮了十几秒的鹅肠,“啧,这还是我第一次亲手这么伺候一个人,我妈都没这待遇。” 谢宁飞快地道:“我可以自己来。” 庄延眯起眼:“第一次做这些,不太熟练,感情我还被嫌弃了。” 谢宁哪敢嫌弃他,红着脸疯狂摇头:“没有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如法炮制地给庄延涮了两块羊肉。 投喂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什么时候吃个火锅都这么黏腻了! 正宗的四川火锅不是一般的辣,谢宁中间被辣得直喘气,却又爽得不行。 庄延从冰箱给他拿了瓶可乐:“这个时候就不太适合喝牛奶了,这个将就一下。” 谢宁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通体舒畅。 一顿火锅吃完,谢宁有点撑,觉得自己的肚子都鼓了一圈。 他还想帮着把碗筷收拾一下,被庄延拦住了。 “陈姨的活你抢着干什么。”庄延好笑,“怎么今天有灵感了反倒不急着画画了?” 谢宁迟疑了一会,见庄延也只是把东西收到水槽里,又开窗把客厅的味道散了散,没打算亲自洗碗的样子。 然后他就被庄延赶到了楼上:“通了风后有点冷,上去待着。” 等谢宁老老实实去画室待着了,庄延敛了脸上的笑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联系季文彬。 “特意联系我,是有什么要咨询的吗?” 庄延问:“季医生,你知道情感冷漠症吗?” “知道。”季文彬应了声,随后停顿几秒,反问,“你是怀疑,谢宁他患有情感冷漠症?” 庄延没说话。 季文彬想了想,问:“是什么导致你产生了这个怀疑呢?” 庄延没提严溪和上一个心理咨询师的事,只道:“他的很多表现,都符合情感冷漠症的症状。” “比如?” 庄延想了想,答道:“比如为人处事十分冷漠,对外人的评价从不放在心上,共情能力很差等。” 当然,也有很多不符合的,比如他并不认为谢宁体会不到感情。 那天他问谢宁喜不喜欢他时,谢宁肯定地说了喜欢。 庄延不觉得他在说谎。 季文彬似是笑了下,随即正色道:“庄先生,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人的心理问题不是单纯的1+1=2,心理评估和诊断是一件十分复杂、慎重的事,即使谢宁拥有多样符合的症状,也不意味着他一定患有情感冷漠症。” 庄延冷静地问:“也就是说,季医生并不觉的他患有情感冷漠症,是吗?” 季文彬思考片刻,只道:“就我如今了解到的信息,我无法做出这个判断。” 庄延对他的答复不是很满意,问:“上次你说,谢宁以前应该接受过心理治疗。” 季文彬:“我确实有这么一个猜测。” 庄延沉默几秒,才说:“如果我说,这是谢宁的上一个心理咨询师做出的诊断呢?”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 随后想起了沙沙的摩挲声,像是季文彬在用笔记着什么东西。 “我不知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季文彬温和的声音里难得夹杂了点疑惑,“但我会把它作为一个参考。” 庄延问:“也就是说……您现在不是很认同他的诊断?” 季文彬只是道:“对心理问题的诊断,一致性向来很低,因为它没有一个客观的诊断标准,而且同一个患者在不同时间的表现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庄延:“原来如此。” 季文彬笑了一声:“对我们来说,诊断并不是目的,治疗才是我们的目的。” 季文彬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心理医生,他说话不急不躁,声音始终温和平静。 和他聊了一会天,庄延原本烦躁的心情散去不少,也把谢宁这两天的情况稍微提了提。 季文彬负责地给了几个建议。 结束通话前,庄延想起了白天谢宁恐高的事,不由描述了一遍。 季文彬难得声音大了点:“等等。” 庄延:“怎么?” 季文彬问:“你是说,他患有恐高症,是吗?” “是的。” 季文彬想了想,又问:“你问他往下看会有什么感觉时,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庄延回忆了下:“他说:感觉自己会跳下去。” 季文彬问:“你确定没有记错吗?” 庄延脑海里反复闪过那时的画面,肯定道:“一个字也没有错。” 季文彬又沉默了。 庄延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他当时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正好被打断了思绪,这会又反复琢磨,突然睁大了眼。 季文彬反问:“为什么是跳下去,而不是掉下去?” 庄延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你的意思是……” “大多数恐高症患者,身处高处时都害怕自己会掉下去,这是正常的。但跳下去,是一个很主动的动作。” 季文彬说:“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我怀疑,他有、或者是曾经有过自杀倾向。”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觉得这一章其实很甜,当然宁宁更甜。 宁宁:……(惨遭双杀) 上一章剧情有改动,具体见上一章的作话~ 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又见家长 庄延又犯了烟瘾。 他摸了摸口袋, 问季文彬:“介意我抽根烟吗?” “随意。”季文彬似是笑了一下,“反正我这里又闻不到烟味。” 庄延点了烟, 狠狠地抽了一口, 大脑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沉默半晌,手指夹着烟,颤了颤, 说:“我从未发现他有轻生念头。” “他的人生态度也许是有些消极,顺其自然,但据我观察,他……现在应该没有任何自杀倾向。” 季医生倒也没反驳:“所以我说的是曾经。” 庄延又沉默了。 他的思绪缠绕在谢宁避而不谈的过去,慢慢地汇成一条线, 最后定格在他手腕的刺青上。 谢宁说,鸟是自由、不受拘束的意思。 那他曾经被什么束缚呢? 季文彬把笔记记到最后, 突然问道:“冒昧问一句, 你们是情侣关系吗?” 庄延愣了一下,答道:“目前还不是。” 季文彬又笑了:“这个回答很有意思。” 庄延倒是很有自信:“总有一天会是的。” 季文彬:“那我应该祝你好运?” 庄延手上的烟燃到了底:“谢谢。” 季文彬又问:“那你能和我聊一聊他的其他情况吗?比如过去、家庭、交友等等。” 庄延答道:“其实这些你该问严溪,他可能知道得更多。” 季文彬说:“我会听取各方面的看法。” 庄延想了想:“我了解的也不多,家庭的话……他和爷爷应该感情不错。” “爷爷?”季文彬顿了一下, 又问,“那父母呢?” 庄延把烟掐灭:“我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之前一直一个人住。” 季文彬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在经济支持的情况下, 成年人在外独居并不少见。” 庄延慢慢地回忆:“他有和我提到过他的母亲, 次数不多,但给我的感觉不是很融洽。他妈妈总是不顾他意愿地安排他相亲,他为此十分苦恼, 甚至为了回绝相亲而找了一个男朋友当挡箭牌。” 季文彬语气奇怪起来:“这样吗?” 庄延解释:“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并不是那个挡箭牌。” 季文彬应了一声:“也就是说,和爷爷感情不错,但和父母关系不太融洽,母亲……性格应该属于强势型的,父亲呢?” 庄延思索半天:“没听他提起过。” 季文彬自言自语道:“没提起过……是沉默者的形象吗?” 家庭方面,庄延知晓的也就这些。 “交友……”庄延又点了一支烟,“他不爱社交,交际圈不大,真正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也就严溪吧。” 提到严溪,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听说你是严溪介绍给谢宁的。” 季文彬:“对。” 庄延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那你应该和严溪更熟才是,这些事,我觉得严溪可能提供的信息比我更多。” 季文彬笑了笑:“但我更想听听来自你的看法和态度。” 庄延愣了一下:“我的?” “对。”季文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因为你对谢宁来说是特殊的。” “换句话说,在谢宁心里,你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得你的话可能更具参考意义。” 他是特殊的。 庄延想,这话他也听严溪说过。 …… 和季文彬聊了几个小时,收获不多,倒是抽了几支烟。 庄延把烟头扔垃圾桶里,收拾了下就去浴室洗了个澡,把满身的烟味和火锅味一起洗掉。 不知是因为有了灵感心情好,还是晚上这顿火锅吃得舒畅,谢宁今天难得没有失眠,在蓝鲸玩偶的陪伴下睡得香甜。 倒是庄延心里藏着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入眠,中间又断断续续地醒了两次。 到了凌晨,实在是睡不着,庄延皱着眉,干脆爬起来洗漱起床。 谢宁还没醒。 庄延早早起床,又是周末,不用急着去公司。 他出门跑了会儿步,回来身上带着一层薄汗,又回卧室洗了个澡,才下楼准备给谢宁做早饭。 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客厅上端正地坐着一个人影。 他看了下时间,才8点多。 那人正喝着水,见他下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回过头来,淡淡地道:“醒了?” 庄延应了一声,又有点无奈:“这才8点呢,还是周末。” “是呢,我还以为至少要在这等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你下楼,没想到你今天起得倒挺早。” 庄延从楼梯口走过来,揉了揉额头:“妈,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乔女士坐在沙发上,闻言挑眉:“怎么?不欢迎我。” 庄延一哂,就是不欢迎也不可能真表现出来:“哪能呢。” 乔女士语气凉凉地道:“看你这表情,也不像是欢迎的样子。” 庄延:“那我是不是该给你鼓个掌?” “那倒不用。”乔女士说,“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还没吃过早饭,你要真欢迎,就给我做一顿。” 庄延轻轻一笑:“感情你这是来蹭饭了。” 乔女士蹙眉看着他:“这话说的,一顿早饭,也值得我大老远跑过来蹭?” 庄延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正准备给谢宁做早饭,也就多一人份的事。 倒是乔女士的来意让他有点在意。 庄家家风开明,他爸妈在成年后就不太干涉他的事情。 出国也好,跑去当导演拍些没什么人看的小电影也罢,只要不作奸犯科,庄家都放任自流。 也有人曾到乔女士面前暗暗嘲讽她这个儿子脾气大得很,却没什么出息。 乔女士也就一撩眼皮,淡淡地笑了笑:“我家又没什么皇位要继承,拍点片子赚赚小钱,日子过得舒坦就行。总好过有些人,大过年还要费心费力地托关系跑去局子里捞人。” 那人闻言顿时被噎了一下,也不再找刺了,倒是转头就和人说这对母子的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典型的难伺候,一张嘴就堵得你说不出话来。 后来乔女士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庄延听:“她儿子倒是有出息,在自家企业当个傀儡总裁,一家子争家产争得都成了笑柄还不自知。还有一个本事不大却偏要进商圈的侄子,年前涉及走私进去了,托关系都找到了你爷爷那儿,还当我不知道。” …… 庄延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问:“您上门堵我是有什么事?还是又有人告状告到你那了?” 乔女士平静地说:“我听人说,你这金屋里藏了个娇。” 庄延正喝着水,闻言差一点被噎到。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皱眉问:“您这是……听谁说的。” 乔女士慢条斯理地道:“谁说的不重要,我就是好奇,所以来看看。看你这样子,还真藏了人?” 庄延无奈,但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瞒过他妈。 湖滨别墅这套房子里,除了陈姨,还有定时来打理花园的佣人,偶尔他还会用到司机。 谁都有可能和乔女士提上一句。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把他和谢宁的事瞒着家里。 只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因此他倒也没隐瞒:“是有人住在这里,不过和你想的不一样。” “哦?”乔女士起了兴趣,“怎么不一样?还是你要说,你俩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借住在这里。” 从某方面讲,这么说好像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庄延心底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乔女士看着他的表情,见他不说话,又道:“说起来你也是快奔三的人了,这么多年都没带人回家过,我和你爸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催你两句,你也嫌烦,所以我也尽量不提这事。” 庄延嘟囔了一句:“还要过两年才奔三呢,也没这么老吧。” 乔女士没被他转移过去话题:“你也不是爱玩的人,既然都把人带这里住了,总归要有个说法。” 她说:“我和你爸过两天也要去国外了,你要是没那么认真,就玩玩呢,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来这就和你道个别。” 庄延沉默几秒,正色道:“那我就和你交代了,我是认真的。” 乔女士坐直了身体:“哦?现在愿意说了?” “您轻点声。”庄延无奈地笑笑,“他还在上面睡着,我怕吵到他。” 乔女士笑出声来:“护得这么紧?” 庄延说:“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希望你误会他。我对他……不是玩玩,是真心想在一起。” 他认真道:“是想谈婚论嫁、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乔女士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抬眸看向他:“我听说是个男的?” “嗯,男的。” 乔女士几秒没说话,最后才道:“这么多年,我倒也没想到最后你会给我带个男的回来。” 庄延用她以前的话堵她:“反正我家也没皇位要继承。” 乔女士:“……” 要不怎么说是亲母子呢。 乔女士无语片刻,问:“那你和我说说吧,他是个怎样的人?” 庄延一笑,“人怎么样,你等会儿见了不就知道了。” 乔女士挑眉:“现在肯让我见他了?” 庄延说:“不见到人您会走吗?而且刚才不是不让你见……我是怕吓到他。” 乔女士问:“我要是不喜欢他,你怎么办?” 庄延却一点都不担心:“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乔女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么自信?” 庄延气定神闲:“对。” 他说着放下杯子,站起了身:“这会儿他快醒了,我还得做早饭呢。” 乔女士跟着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出国前是不是该和他家长见上一面?” 庄延一顿,语气微妙:“见什么面?” 乔女士迟疑着说:“把……婚期定一下?” 庄延:“……” 他揉了揉额头:“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乔女士凉凉地道:“刚才是谁和我说要谈婚论嫁、共度一生的。” 庄延看着她:“还没到这个地步……您等会见了人也别乱说话。” 乔女士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庄延沉默半晌,实话实说:“他还没同意呢。” 乔女士思索了半晌他这句话,最后用难以言喻地目光看着他。 “你是说……你这边都谈婚论嫁、共度一生了,他还没答应和你在一起?” 庄延忍不住苦笑:“不然我早把人带到你面前了。” 乔女士嗤笑出声:“出息……那你干脆和我说清楚了,我等会见了人要怎么说。” …… 谢宁睡醒时,听楼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他还以为是庄延在和陈姨说话,洗漱完穿着睡衣,就迷迷糊糊地下了楼。 等到了客厅才发觉不对劲。 他看着坐在餐桌旁端庄优雅的乔女士,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想回楼上。 两人却已经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乔女士看到谢宁,也是一愣,眼底闪过意外的神色:“宁宁?” 她转过头,猛地望向庄延,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不早说。 庄延慢悠悠地道:“您一大早过来给了我一个惊喜,我怎么着也得还一个惊喜给您吧。” 乔女士被梗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乔女士:呵,亲儿子。 庄庄:呵,亲妈。 情人节快乐呀!这章评论随机发红包~ 恭喜庄庄在情人节这天出柜了! 恭喜宁宁在情人节这天见家长了! 第四十七章 生一送一 谢宁果然被吓到了。 他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 连庄延和乔女士的窃窃私语也没注意,手不由自主地在睡衣摆上绞了绞。 “我……我先上去把睡衣换一下。”半晌, 谢宁才挤出一句话。 乔女士朝他招了招手, 语气是庄延难得一见的温柔:“在家哪里用得着这么见外,怎么舒适怎么穿,况且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 她这劈头盖脸的就是“在家”、“没有外人”, 别说谢宁听懵了,连庄延也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点。 乔女士没好气地看了庄延一眼,见谢宁果然一脸的拘束,忙把十二分的热情降低到了十分。 “我的意思是……”她解释道, “以你爷爷和我们家的交情,两家就像一家人一样。” 谢宁心头疑惑犹存, 但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他被乔女士的突袭搞得紧张不堪, 一时怕她误会,又不知道怕她误会什么。 看他站着尴尬,又怕他饿坏肚子,庄延起身把他拉到餐桌上:“先吃早饭, 省得你中午又吃不下东西。” 谢宁胃口小,早饭吃得迟了, 到中午就吃不下东西, 平时上班还好,一到周末,这毛病就体现出来了。 因昨晚吃了火锅, 今天庄延给他做的早点比较清淡养胃,不想让他每天吃得太油腻。 谢宁刚坐下,乔女士就拉着他开始聊家常:“我听庄延说,你最近借住在这里?” 谢宁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庄延,庄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这才稍稍安心,朝乔女士点了点头,含糊道:“……嗯。” 谢宁出来之前,乔女士就和庄延对好了口供,哪些话能讲,哪些事能问,哪些怕吓到他还不能挑明。 要让谢宁知道乔女士都在考虑婚期的事了,怕是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半天都不敢出来。 乔女士知道庄延的心思后,本来还想嘲讽他都把人拐家里了还一点进展都没,现在一看是谢宁,顿时也有点愣。 但她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的:“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用不好意思,庄延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庄延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妈,你说什么呢?” 乔女士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勺子,慢悠悠地说:“我有说什么吗?你什么脾气自己不清楚?也不知道收敛一点,从小到大给我惹出多少事来。” 庄延:“……” 谢宁抿了下唇,忍不住笑道:“他没欺负我。” 乔女士转头去看他,满脸不信:“真的?” “真的。”谢宁点了点头,想在乔女士面前说两句好话,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最后也只挤出一句,“他对我很好。” 乔女士眼睛一亮,想问问是怎么个好法。 不过旁边庄延还挑眉看着她,乔女士怕他恼羞成怒,只淡淡地道:“那就行。” 等谢宁吃完了饭,还是局促,匆匆地上楼去换衣服。 虽说没去外面,穿着睡衣也正常,可他觉得这一身在乔女士面前不够庄重。 乔女士固然不介意,但再怎么说她都是长辈,谢宁觉得自己不能太过随意。 他步履匆匆地刚上楼,乔女士就把庄延拉到一边审问:“你和宁宁……什么情况。” 庄延笑了笑:“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 乔女士按了按额头:“这才认识多久……” 她像是想起什么来:“过年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还当你把他逗急了。” 庄延又说:“其实年前就认识了。” 乔女士瞥了他一眼:“难怪你那时候抢着要去给谢老爷子送礼,我还当你懂事了,感情是藏有私心呢。” 庄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怎么都跑了一趟腿吧。” 乔女士笑了一下:“谢家……本来也就你爷爷那辈交情深厚一点,现在也没什么来往了,看来这两天我得多去大院走走。” 庄延问:“谢宁他父母……好相处吗?”他趁机想从乔女士这儿打听点消息。 “不是很熟。”乔女士诚实地答道,“你爸和他爸小时候可能还在一起玩过,到成家立业,交情就已经淡了下来,也就逢年过节,你爷爷还会给谢老爷子送点东西。” 庄延有点失望:“这样啊。” 乔女士没好气地道:“要真有什么交情,你和谢宁能这么大了才认识?” 庄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有个指腹为婚什么的,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乔女士哑然半晌。 不过她慢慢地思索一会儿,还真又想起一件事来。 “指腹为婚是没有的。不过你和谢宁,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一面。”乔女士不是很确定地说。 庄延好奇:“什么时候?” 乔女士想了想:“谢宁出生没几个月的时候吧,你爷爷带着我们一起去的谢家。” 庄延认真回忆,最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一点印象都没。” “那时候你才多大。”乔女士好笑地看他一眼,“走路都还不利索,哪能记什么事。” 庄延比谢宁大两岁,谢宁出生时他都还没到记事的年龄。 庄延叹了口气:“那我不是亏了。” 乔女士说:“宁宁小时候就可爱,不像你,调皮得不行。” 庄延挑了挑眉:“你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 事实上当然不记得了,二十几年前的事,她连去过谢家都想了半天才勉强想起有这么件事,哪能回忆起谢宁小时候的模样。 但这并不妨碍乔女士埋汰庄延:“对,看得我羡慕不已,恨不得他才是我儿子。” 庄延气定神闲地说:“那你现在也不亏,这叫……生一送一?” 乔女士嗤笑一声:“你先把人追到手再和我说亏不亏,到时候我就把他当自家儿子,你一边去。” 庄延心下定了定,知道乔女士这是真心实意地接受了谢宁。 他不意外,本来她就挺喜欢谢宁的。 乔女士吃了午饭才离开,午饭依旧是庄延做的,乔女士趁机又拉着谢宁聊了会天。 没有庄延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乔女士不露痕迹地打探出了不少消息。 比如两人不住一个屋,平时基本都是庄延下厨之类的。 她就是普普通通地闲话家常,谢宁也没察觉到异样,很快就把自己和庄延的生活日常卖了个清清楚楚。 乔女士最后都不知该感慨自家儿子太绅士,还是感概谢宁太单纯。 告辞时,谢宁还奇怪乔女士这么这么早就走了。 倒是庄延凉凉地道:“蹭了我两顿饭。” 乔女士用难以言语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车子停在大门口,谢宁送到别墅的大门,就被乔女士和庄延一起赶了回去,说外面风大,不用他再送。 倒是庄延把乔女士送到了车子旁。 上车时,乔女士伸手从包里抽出两张票,递给庄延。 庄延挑眉:“这是什么?” “我很喜欢的那个摄影大师AJ这两天在国内有个展览。”乔女士轻笑一声,“本来打算和你爸一起去看的,现在便宜你了。” AJ是个世界级的摄影大师,庄延学会一段时间摄影,自然听过他的名字,不过AJ拍的多是静物,倒是乔女士挺喜欢他的作品。 庄延接过门票,问:“那你们不看了?” “不看了。”乔女士关上车门,把车窗降了下来,“晚上和你爸吃个烛光晚餐,去过二人世界了。” 庄延嗤笑:“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一套。” 乔女士淡淡地道:“我看你在国外这几年是白待了,连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庄延低头看了一眼门票的时间,这才恍然。 2月14日,情人节。 “我在国外也从没过情人节的习惯。”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倒是你们,每年都搞这么浪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年18。” 乔女士说:“浪漫是不会因年纪而褪色的,爱情也是。” 庄延:“……你可比我还像个文艺片导演。” 乔女士一笑:“你就是表面文艺,实际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要不怎么现在都没把宁宁给我追到手呢。” 庄延勾了勾唇角,问:“那你当年追我爸追了多久?” “少胡说八道。”乔女士瞥了他一眼,“当年是你爸追的我。” 说完也不等庄延说什么,给了个眼神示意司机开车。 庄延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在心里谢过了乔女士的这份好意。 周末两个人闷在家里确实有些枯燥,又是这么个特殊的日子。 昨天和季文彬聊天时,季文彬也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能让谢宁多接触外面的人群。 他的生活太过封闭,一时半会儿还好,长年累月的离群索居只会让人愈发孤僻。 这对谢宁现在的心理状态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乔女士给的票并不是什么个人展,而是综合的艺术展,办得还挺大的,庄延隐隐有听人说过。 因为邀请参展的都是各个艺术行业的大师,展览也只办两天,外面都是一票难求的情形。 就这薄薄的两张门票,被黄牛炒得价格翻了几番,也不知乔女士是怎么拿到的。 谢宁知道后果然兴奋地睁大了眼:“是在会展中心办的那个艺术展吗?” 庄延低头看了眼门票上的地址,点了点头。 谢宁眼睛一亮:“我听说这个艺术展办得挺大的,邀请了不少人。” 庄延勾起唇角,问:“想去吗?” 谢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庄延指尖夹着两张门票,在他眼前晃了晃:“票我这里有,但是嘛……你那什么跟我换?” 谢宁小声说:“……我向你买?” 庄延失笑:“我还缺那点钱?” 谢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庄延的神色,庄延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挑眉看着他。 确认庄延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谢宁半晌后才轻轻地说:“吻脸可以吗?” 庄延笑了笑:“你说呢?” 谢宁:“……” 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庄延气定神闲,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谢宁心里头纠结成了什么样。 过了好半天,谢宁大概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鼓了鼓嘴,对庄延说:“……那你低一下头。”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庄延听得心底像是被爪子挠了挠,愣了一秒才低头去看他。 谢宁实在是怕了庄延得寸进尺的性子,怕亲脸他不满意,一咬牙,抬头就往他的唇上亲了亲。 庄延本来只做了被亲脸的准备,等唇上温润的触觉传来,他难得被谢宁的突袭搞得失了神。 片刻后,注意到谢宁向后退的趋势,庄延按着他的脑袋,心满意足地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又把自己卖了的宁宁,唉。 第四十八章 吃个小醋 谢宁发现他和庄延现在这样和情侣也没什么分别。 该牵的手都牵了, 该拥的抱都抱了,该亲的吻都吻了。 哦, 他还欠了庄延四个吻。 谢宁心底悄悄地把这一次的亲吻也给算上了。 庄延这人, 性格太过强势,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也不管别人什么态度, 有时候连至亲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齐锐都说他太自我,圈里的富二代们哪个不是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的,谁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抖M。 就算因着家世差距对他另眼相看一番,也没人长时间能受得了庄延的强势。 要不是友情太深,齐锐有时候都不太想搭理他。 谢宁却最为招架不住庄延的这种性格。 谢宁向来随遇而安惯了, 猛然遇到庄延这样自说自话的,一时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方向走。 等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被庄延拐着走了半天, 想回头也找不到路。 而且谢宁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庄延的请求。 但凡庄延认真、诚恳地向他要求什么,谢宁心底总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于是就这么模模糊糊地被拐到了家,再时不时地被搂着捏着亲亲抱抱。 谢宁思索了半天,却并不反感庄延这样的举动。 偶尔回味起来, 莫名地又有点脸红。 想起出门前他那个送上去的吻,谢宁的脸又烧了起来。 “是不是车里的空调开太高了。”庄延侧头看了他一眼, 问, “你的脸看上去有点热?” 谢宁:“……没、没事。” 庄延把空调调低了两度:“今天又是周末又是节日,车有点多,刚才堵了会儿, 前面应该会好点,很快就到会展中心了。” 谢宁心跳得快,一时没注意什么节日不节日的,应了一声:“嗯。” 似乎是见他没有说话的兴致,庄延专心开车,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累了就眯眼趴一会儿。” 谢宁并不觉得累,只是早上应对乔女士时耗费了点心神。 庄延放的音乐都是国外的,除了英文歌外还有谢宁听不懂的语言,曲风都比较婉转轻柔。 听着听着,谢宁还真闭着眼小憩了会。 等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嗯。”庄延看着他笑了笑,“走吧。” 谢宁刚想起身,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件黑色的大衣。 他茫然地拿着衣服下了车,心道:我不就睡了一小会吗,这衣服哪来的? 庄延把车锁好,似是看到了他的表情,说:“展馆外面可能会冷,里面还好一点,路上冷了就套着穿。” 谢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转头去看庄延,说:“谢谢。” 庄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艺术展早上就开展了,到了下午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这次的综合艺术展办得声势浩大,除了摄影、绘画,还有陶艺、雕塑等各种种类,不同的种类分在不同的场馆。 进门的A场馆就是摄影类的,两人都算是艺术届的内行人士,一路看过去倒也不乏味。 参展的除了世界级的大师,也有一些不出名的小摄影师。 当然,大师的展馆场地肯定大一点,布置也会高一档次。 AJ的摄影展在最显眼的中心位置,人流也比周围的展馆多。 谢宁不是很懂摄影,但艺术是共通的,更何况身边还有庄延这个也玩摄影的。 庄延拉着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讲解AJ大师的作品,偶尔还和他聊一聊相关的有趣新闻。 谢宁看了一会儿,感概:“不愧是大师,我这个不懂摄影的都被他的作品震撼到了。” 庄延笑了笑:“我妈特别喜欢他的作品,说是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次虽然是以展出为主,但也有部分作品进行售出。 大师的作品价格肯定不俗,一般人只能望而生叹。 庄延让谢宁挑了一张AJ的作品,然后以他的名义买下,给乔女士送过去。 “要说是你送的,我妈收了才高兴。”庄延说。 谢宁奇怪:“为什么呀?” 庄延笑道:“因为她喜欢你呀,如果是用我的名义送过去,她肯定先嘲讽我败家,然后再说我眼光不怎么样,挑的这张她不喜欢。” 谢宁:“……这样啊。” 摄影的展馆很快就逛完了,两人刚打算走,庄延被角落的一个星空摄影展板给吸引住了目光,脚步顿了顿。 这么大的艺术展,别人好歹也搭个小展馆,唯有这个就在角落里放着一块展板,前面搁一桌子两椅子,寒碜得不行。 展板上展出的都是星空的摄影照片,因占地不大,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但要是注意到了,就不免会被那片浩瀚的星空给吸引过去目光。 最让谢宁瞩目的是一张城市上空的银河图。 就好似是灯光与星光的博弈,人文与自然的斗争,尽管城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仍然无法遮蔽住浩瀚银河的璀璨光芒。 谢宁忍不住感慨:“拍得真好。” 展板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听到谢宁的声音,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宁注意到他的耳朵上戴着一枚耳钉,蓝色的,像星星一样。 青年人叫陈星,正是这个展板的摄影师。 他名字里就带着一个“星”字,因此对星空特别感兴趣,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驾着个摄影机去世界各地拍摄星空。 都是年轻人,庄延停下来和陈星交流了一会。 谢宁不懂摄影里的门道,又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也不吭声,就安安静静地听他们交流。 陈星像是遇到了知音,显然和庄延相谈甚欢。 谢宁看得心头莫名烦躁,又迷茫这份烦躁是怎么来的。 他似乎不是很高兴让庄延和陈星这么聊着。 但打断别人的对话也不是他的性格能做出的事,谢宁就在一旁悄悄地观察陈星。 他和谢宁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外向、活泼、自然熟,拉着个人就能侃侃而谈。 但他生得又很好看,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小虎牙,让人无法对他的热情生厌。 才刚认识,陈星就非常不见外地带着他们一一顺着展板上的照片,讲解他踏步各地的摄影故事。 说说笑笑间,就把大部分的照片给介绍完了。 谢宁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底莫名生出几分羡慕,一时神情有点恍惚。 随之手上突然一紧,庄延拉着他往外走了走,转头对陈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展馆看看。” “哦哦。”陈星又笑了笑,小虎牙一晃一晃的,也不介意庄延突然的冷漠,朝他手里塞了两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空加我微信聊呀!” 谢宁下意识地朝庄延手里看了两眼。 庄延一挑眉:“还看?” 谢宁:“啊?” 庄延脸色隐隐带着不虞:“他有那么好看吗?刚才你一直在看他。” 谢宁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呀。” 庄延却不是那么被容易含糊过去的:“那你看他做什么?” 谢宁想了想,诚实地道:“他耳朵上的那个耳钉,挺好看的。” 庄延像是愣了一下。 谢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没有打耳洞,但是看着陈星的耳钉,又觉得分外的好看。 庄延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你也想要个那样的耳钉?” 谢宁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庄延却又笑了:“你带耳钉肯定很好看,比他好看多了。” 谢宁眨了眨眼,心情莫名高兴了起来。 等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庄延把那两张名片扔了进去。 谢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被庄延拉住了。 庄延的声音有点冷:“怎么,你还想加他的微信。” 谢宁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爱用微信。” “嗯。”庄延说,“微信别乱加陌生人。” 谢宁被他拉着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庄延挑了挑眉:“作品还行。” 谢宁难得刨根问底地问道:“那人呢?” 庄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没注意。” 谢宁:“……” 庄延笑了笑,又说:“你在我身边,我哪能注意到别人。” 谢宁顿时耳朵一热,不敢说话了。 庄延这会儿已经把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依依不饶地问:“宁宁,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呀。” 谢宁别过头,小声地说:“你才在吃醋。” “对啊。”庄延大方地承认道,“我刚才就是吃醋了,我这么大个人在你身边,你却一直盯着他看。” 谢宁睁大了眼睛:“那你也一直在和他说话啊。”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 这话说得太像是在撒娇,光是听着,就有一股子的酸味。 谢宁顿时抿了抿嘴,加快了速度往前走。 庄延扯着他的衣服,气定神闲地跟在他后面:“原来你刚才是不高兴我和他说了太多的话啊。” 小心思就这么被揭穿了,谢宁一时羞涩,闷头就往前走,不敢回头。 庄延伸手把人逮住,一把就捞怀里,捏了捏脸:“别气了,以后我不和别人多说话,就和你说,行不行?” “行不行”这三个字说得分外的轻,像是在哄人似的。 谢宁耳朵更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延:“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宁两颊像是烧了起来,但周围这么多人在,让他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半晌后,他才宛若崩溃地道:“……我、我就是心里头有点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是我的错。”庄延低笑着看他,“以后不会了。” 庄延这么大方诚恳地认错,谢宁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不像是他的性格。 但庄延又没有因为他这样而不高兴,神情反倒有几分愉悦。 谢宁不敢细想,从庄延的怀里钻出来,随意地指了一个展馆说:“我去那边看看。” 仓促的脚步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庄延看着他的背影,心情颇好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吃醋)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宁宁:(吃醋)你为什么一直和他说话! 陈星:??? 为什么他们吃醋都吃得这么心有灵犀啊(不是)。 第四十九章 情侣套餐 两人这时候已经从摄影的A馆走到了美术的C馆, 谢宁随手指的正是一个不大不小美术展馆。 他本只是想借此摆脱庄延意味深长的神情,谁知在这个展馆里逛了逛, 发现这些画恰好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索性就放慢了脚步, 一幅幅地欣赏过去。 庄延腿长,没走两步就追上了他:“这个展馆的画倒是挺不错的,你喜欢?” 谢宁点了点头。 “这个画家年纪应该不大。”他说。 庄延好奇:“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谢宁不是很明显地笑了一下:“只是猜测。他的画想象力很丰富, 很多内容都天马行空,笔触活泼,色彩运用也很大胆,成名已久的画家风格都会更稳定一点。” 庄延勾起唇角夸他:“厉害。” 谢宁被他这么直白的话说得脸上一红,抿了抿唇, 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着。 最后他在一张画前停下脚步。 画中是一只振翅翱翔的鸟。 它的翅膀似是受了伤,沾着淡淡的血迹, 却仍不屈地冲出阴霾的云层, 向着头顶的光芒昂首飞翔。 庄延第一时间想起了谢宁手腕上的那个刺青。 也是一只鸟,当然外形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却极为相似。 都是不屈从黑暗、渴望自由和光明的寓意。 庄延的目光放柔,轻声问道:“喜欢这张?” 这张画是属于只展览, 不售出的,谢宁还有些犹豫, 庄延已经拉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询问了。 工作人员表示想买的话, 要看画家本人的意思。 这个展馆的画家果然像谢宁说的那样,看上去十分年轻,但谢宁还是猜错了一点。 是她, 不是他。 女画家看起来比谢宁还要小两岁,长相清秀,气质倒是非常出众,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她本以为买画的是谢宁,面露为难之色。 “这幅画我老师也颇为喜爱,我本打算展览完便送给老师当礼物,是不对外出售的。”她歉意地对谢宁笑了笑。 谢宁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再怎么喜欢这幅画,也不会去夺别人的心爱之物。 他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女画家说:“喜欢这幅画的人不多,大多人都觉得这幅画构图杂乱,色彩也不够和谐……我老师也这么说。” 谢宁想了想:“但意境很好,有这一点,其他便瑕不掩瑜。” 女画家似是笑了一下:“能听人这么评价,我这幅画画得倒也值了。” 她带着谢宁去看其他的画:“这些也都是我的作品,你要是喜欢,就挑一幅回去,我不收你的钱。” 谢宁一愣:“那怎么行。” 两人都是学画的,聊了几句,倒有几分交浅言深的味道。 谢宁本以为像她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在艺术展里有一个自己的展位,显然成就不菲,性格估计也会更倨傲一点。 孰料交流下来,发现她性格温和,眼界不凡但也不张扬,见解独特又不显得乖张。 连谢宁这样不擅长交流的人,也不知不觉和她多聊了两句。 靠在门口的庄延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打断他们。 女画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一愣:“庄延……学长?” 庄延闻言也是一愣,这会儿看她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眼熟。 他想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名字:“宋晴晴?” 宋晴晴对他大方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学长,我还以为学长还在国外呢。” 庄延应了一声:“刚回国没多久。” 宋晴晴是庄延在国外读书时的学妹,因同是华人,两人交情还不错,毕业后偶尔也有联系,但渐渐地淡了下来。 谢宁睁大眼睛,看了看宋晴晴,又看了看庄延,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认起亲了。 之前有个什么星星就算了,怎么这会儿还冒出一个学妹来? 谢宁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唇。 宋晴晴的目光也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露出沉思的表情:“你们是……” 庄延扬了扬手里的门票:“正好有空,一起来看展览。” 宋晴晴恍然。 两人叙了几句旧,庄延又提起了那幅画:“我朋友真的很喜欢那一幅。” 宋晴晴迟疑了一小会。 庄延也不急,转头问谢宁:“冷吗?” 谢宁茫然地摇头:“还好。” 展馆里人多,又有空调,还挺暖和的。 庄延伸手把他抱着的外套捞进自己的怀里:“你既然不穿,就让我拿吧。” 谢宁:“……也没多重。” 庄延淡淡地笑了笑。 宋晴晴想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对庄延一笑:“行吧,谁让我以前欠你太多人情呢,这幅画就送你了。” 庄延挑眉:“我倒还不至于出不起这个钱。” 宋晴晴:“……我现在也不至于缺这点钱。” 她转头又看到旁边的谢宁,倒似是想起什么,眉梢微微动了动,改口道:“当然你要给钱我也不介意,需不需要我在签名旁边附赠一句情人节快乐?” 庄延一笑:“都行。” 宋晴晴按捺下翻白眼的冲动,又轻声细语地去问谢宁的名字。 谢宁答道:“感谢的谢,安宁的宁。” “谢宁?”宋晴晴写下这个名字,莫名觉得在哪里听过。 庄延随口问道:“怎么,你认识?” 宋晴晴摇了摇头。 庄延和谢宁倒也都不觉得宋晴晴会认识他,只当她是偶尔听过类似的名字,毕竟谢宁这两个字也不特殊。 但临走时,宋晴晴却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庄延问:“什么?” “谢宁啊。”宋晴晴说,“我好像听夏皖阿姨提起过。” 谢宁一愣。 宋晴晴接着道:“夏皖阿姨说过她有一个儿子,就叫谢宁。” 她边说着,边好奇地朝谢宁看了两眼。 夏皖? 谢宁抿了抿唇。 被宋晴晴这么一说,他倒也想起来了。 过年的时候,夏皖曾和他提起过一个学美术的姑娘,还想安排他们见面,但被谢宁给拒绝了。 原来她要介绍的就是宋晴晴。 谢宁本以为夏皖应该是死心了,没想到私底下依旧去见了宋晴晴。 听宋晴晴的语气,两人关系挺熟的,应该至少见了好几次。 还提过他…… 谢宁的表情慢慢地冷了下来。 宋晴晴见他面色不对,以为自己是认错了,尴尬地笑笑:“也可能是同名同姓。” 谢宁摇了摇头:“那是我妈。” 宋晴晴愣了愣。 谢宁却没再看她,下意识地去拉庄延的手。 他的掌心出了点汗,黏腻腻的。 庄延这个人有轻微的洁癖,谢宁怕他不舒服,刚拉到就松了手。 谁知反被庄延给扣住了。 似乎是意识到谢宁不太想提这个话题,庄延大大方方地拉着他的手,朝宋晴晴挥了挥:“我们就先走了。” 美术C馆过去是雕塑的展馆,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过道。 不知是不是地形的原因,过道的风特别的大,谢宁刚打了个哆嗦,背上就一沉。 庄延不知什么时候把大衣披到了他身上。 “渴不渴?”庄延问。 谢宁摇了摇头:“还行。” 话说这么说,路过自动贩卖机时,庄延还是买了瓶饮料拿手里,怕他等会走到一半就渴了。 庄延边走边问:“在想什么?” 谢宁下意识地回道:“在想宋晴晴。”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庄延挑眉去看他:“想她?” 语气不大舒服。 谢宁想起刚才遇到的宋晴晴,心里头也不是很舒坦。 这次不是因为她是庄延的学妹,而是因为她提到的夏皖。 但这些遭心事,他也不愿意在庄延面前多提起,想了想,问道:“在想你是怎么让她改变主意,愿意卖我们那幅画的。” 庄延的神色稍稍好转:“这个啊,以前她在国外留学,和我一个学校的。当时华人在国外的待遇并不好,她又是女孩子,没什么经验,差点被人骗了。” “我看她是同胞,就顺手帮了他几次。”庄延接着道,“后来她的几门课程出了点问题,被卡住的话可能要延毕,当时她已经拿到了一家美术学院的推荐信,不能出岔子,又托我帮了个忙。” 这么说来,庄延只向她要一幅画,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谢宁笑了笑:“你人一向很好。” 庄延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似是很喜欢听谢宁这么评价他。 其实当年宋晴晴孤身一人在外,猛然遇到庄延这么一个英俊帅气又对她搭过几次手的人,说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后来见庄延确实没有这个意思,慢慢地也就放下了一时的心动。 庄延自然有所察觉,但这些事,他也不会在谢宁面前说出口。 这么大的艺术展,全部逛完时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时间也不早了。”庄延说,“估计回家也来不及做饭,今天就在外面吃?” 谢宁看了眼手表,虽说过了5点了,但也不算太晚。 庄延赶紧又道:“我有点累,不是很想做饭。” “啊。”谢宁一听,也不疑有他,“那就在外面吃吧。” 庄延又挑眉笑了笑,启动了车子。 若是庄延早有准备,今天的晚饭至少也得精心布置一番,什么旋转餐厅、烛光晚餐是少不了的。 但临时订位子肯定难于上天,庄延最后也只带着谢宁去还能订的到位子的酒店吃了一顿情侣套餐。 服务员结账时,看着两人,迟疑着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谢宁疑惑地看过去。 服务员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情人节,如果是情侣用餐的话,是有半折优惠的。” 谢宁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庄延拉着他的手,确认道:“对,我们是情侣。” 服务员点了点头,在账单上做了个标记。 谢宁看着服务员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 半晌,他还是没开口叫人,像是默认了庄延的话。 第五十章 当你默认 华灯初上。 情人节虽然是国外的节日, 但在国内也颇为流行,许是想从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中找点乐趣, 又或者是年后上班的心还没收回来, 趁机再放纵放纵。 路过喷泉时,庄延从背后抱了上来。 谢宁看着不断变幻着的水柱,没有躲。 想了想, 估计也躲不开。 “宁宁。”庄延唤他的名字时,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高兴。 就好像小孩子终于尝到了最爱的糖果,唇齿间都弥漫着甜味。 谢宁任他抱着,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庄延在他耳边轻笑, 又喊道:“宁宁。” 两人身后正好有一盏路灯,微弱的灯光倾撒下来, 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 谢宁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庄延把他抱得太紧, 把影子中间的缝隙一点点地填满,就好似只有一个影子。 谢宁看了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又应了一声:“……嗯。” 今天的庄延好像有点粘人。 耳边是缓和的呼吸声,身后紧贴的胸膛里传来平稳的心跳。 他正出神着, 后颈上突然传来一片温热濡湿的感觉,力道很轻, 但却带着一股酥麻感, 像是电流般一路蹿到了心脏。 庄延在那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谢宁身体一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亲昵,让他莫名地心生羞意, 然后侧头往周围看去。 在这里个特殊的日子里,三三两两的情侣无不是亲昵地交缠在一起,有异性情侣,间或还能看到一对同性情侣。 他们这举动倒也不算太过出格。 庄延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似是笑了笑:“你刚才没有否认我的话。” 谢宁不是声控,但对庄延低音炮似的嗓音向来都无法抵抗,尤其对方差不多贴着他的讲话时,每每都能撩得他腿软。 现在的谢宁就有点腿软。 他勉力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庄延话中的意思,讷讷道:“不是有打折吗?” 庄延轻笑:“就一顿晚餐的钱,你觉得是你会在意,还是我会在意。” 谢宁顿时说不出话了。 其实他也明白,所谓为了打折而称是情侣的借口放在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在那一瞬间,被服务员致以询问的目光时,谢宁踌躇半晌,否认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宁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的,随后他便恍然,庄延这一天的安排,那幅借着旧日人情买下的画、以及今晚这个不算精心但依旧浪漫的晚餐是为了什么。 他想,自己大抵是无法拒绝这样的庄延的。 庄延又问:“宁宁,为什么你不否认呢?” 谢宁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半晌都答不上来。 但刨根问底又是庄延的特性,他大有不得到答案就抱着谢宁不放的气势,低头又问了一遍。 谢宁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呀。” 每在这个时候,谢宁的口音总会带出一点南方的软糯感,特别是最后加个语气词“呀”,可爱得让人心中一软。 但听在庄延眼里,又容易激发出他骨子里那点恶劣因子,让他忍不住更想逗一逗谢宁,想听听他还能不能说出更软的话来。 “那你问问你的心?”庄延勾了勾唇角,“问问它是怎么想的?” 谢宁:“……” 吃晚饭时,为了应景,庄延点了瓶红酒,两人都喝了点,这会儿不能开车。 代驾正把车从地下车库开上来,车灯晃过来时,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谢宁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随后又被无情地镇压了。 他不回答,庄延就代他回答:“宁宁,其实你心里已经默认我们在一起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说不出来是不是?” 谢宁愕然:“没有。” “撒谎。”庄延嗤笑一声。 谢宁又闭嘴了,见代驾把车停在两人面前,转移话题道:“我们先上车?” 庄延却伸手把他拽死在怀里:“不行。” 谢宁声音更软了:“代驾还等着呢。” “就让他先等着。”庄延挑眉,“反正也耽搁不了太久。” 谢宁一梗:“……” 庄延笑了笑:“你就是嘴硬,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性子。” 谢宁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 庄延挑眉:“没有什么?没有口是心非?” 谢宁目光游移两下:“……都没有。” 庄延嗤笑:“你今天是不是就会说这一句啊。” 谢宁快崩溃了:“我要说什么!” 庄延这人,自说自话惯了,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但凡谢宁不承认,统统都成了他口是心非的证据。 听起来流氓的很。 庄延想了想:“那这样,你要是心里没有默认呢,就和我一起回餐厅找服务员,告诉她我们不是情侣,把钱补给她,怎么样?” 谢宁听得头皮发麻:“……太、太麻烦了吧。” 庄延慢悠悠地道:“不麻烦,我们又没走远。” 谢宁沉默不语。 庄延低低一笑:“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谢宁悲愤地想:不怎么样! 这种时候,也许回答出一个“去”字,庄延就能偃旗息鼓。 但谢宁几次三番地张嘴,这简单的一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宁动了动嘴唇,视线落在两人重合的影子上,不知怎地就心神恍惚起来。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声如蚊吟地吐出了两个字:“……不去。” 顿了顿,他回过神来,匆匆弥补道:“不能让代驾等太久……” 庄延得了这个答复,心满意足,对他的亡羊补牢一笑置之。 他也不想逼得太紧,轻笑道:“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 谢宁趁他松开了手,脸红耳赤地上前几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到家之后,谢宁似是躲着庄延,匆匆跑上了楼,庄延倒也没追上去,只在后面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记得洗澡。” 谢宁回头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白天庄延也出了薄汗,到家洗完澡,顺手捞起手机一看,发现宋晴晴破天荒地发了消息过来。 两人多年没联系,今天凑巧遇到,微信上打个招呼倒也说得过去。 寒暄几句,宋晴晴拐弯抹角地问起了谢宁的事。 庄延眯了眯眼,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晴晴发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过来。 宋晴晴:我就说,当年这么多妹子追着你跑,也没见你对谁另眼相看过,果然是因为性向不对。 庄延嗤笑一声,回复过去:不,只是因为我眼光太高。 宋晴晴:……行吧。 过了一会儿,宋晴晴欲言又止地又发了一条信息:不过关于谢宁…… 庄延:? 宋晴晴:谢宁我也不熟,但夏皖阿姨,也就是谢宁的妈妈,我和她见过几次,怎么说呢…… 庄延垂眸:有话直说。 宋晴晴:那我就直说了,我总觉得,她像是在撮合我和谢宁。 庄延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宋晴晴:虽然只是我的感觉,但你也知道,我们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总是敏锐一点。 庄延回道:我知道了。 回想起谢宁曾和他提到的那些事,庄延居然并不觉得奇怪。 夏皖想安排谢宁和女孩子相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晴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的事,他家里应该还不知道吧? 庄延:嗯。 宋晴晴:那……要我帮你探探口风吗? 庄延本想拒绝,但话还没发出去,他想了想,又慢慢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上去, 庄延:那就麻烦你了。 宋晴晴:没办法,谁叫我欠你太多人情呢。 庄延没再回她,把手机扔一边,揉着额头开始整理思绪。 总觉得……谢宁的心理问题,和他的母亲有脱不开的关系。 季文彬也曾说过,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影响最大的。 但……究竟是怎样的影响呢? …… 在谢宁的默认和庄延的死不要脸中,两人的情侣关系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相处模式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以前怎么样现在依旧怎么样。 谢宁思索半晌,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庄延以前的举动也暧昧得很,说是情侣完全没有丝毫的问题。 就连剧组的人也都或真或假地表示早就看出他们是一对了。 谢宁每每想起,只能红着脸,埋头让自己的心神沉浸到工作里。 庄延对原画设计的挑剔劲并不因为原画师是谢宁而打折扣,但凡设计有不满意的,他照样打回重画。 好在两人在这一点上的态度也一样默契,势必要力求完美。 两人虽在一处工作,但平日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至少白天基本是见不到庄延的人影的。 开机时间一定,光是选角就够他头疼。 新电影的两个女角色终于也定下了演员,都是庄延亲自试镜选中的。 饰演白月光的是个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是素人,演绎经验基本为零,但庄延看中她身上和白月光极为贴切的气质。 红玫瑰的演员则挑的一个经历丰富、演技也可圈可点的女演员。 这些试镜谢宁都没跟着去看,本来美术设计和演员也很少会有接触,更何况美术组上下都在为了场景设计而忙得焦头烂额。 谢宁期间抽空去见过几次季文彬,会谈的内容依旧保密。 但庄延和季文彬联络时,季文彬说谢宁对他的防备已经减轻了不少,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晚上大多时间还是庄延做饭,他似乎对投喂谢宁这件事感到乐此不疲,偶尔实在忙得不能回家时才让陈姨上门做饭。 这天刚吃完饭,庄延就收到了宋晴晴的消息。 宋晴晴:夏皖阿姨今天又约我出去了。 …… 宋晴晴并不是第一次和夏皖见面。 两人约在一家环境清雅的书吧,宋晴晴到时,夏皖已经点了两杯茶,看到她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来。 宋晴晴对夏皖的印象一直挺好的。 虽然两人聊几句,话题总会拐到她那个叫谢宁的儿子身上,但作为一个长辈,她对宋晴晴的态度堪称和蔼可亲。 今天两人说了几句,宋晴晴顺势问起了谢宁。 夏皖只当宋晴晴升起了兴趣,眼睛一亮:“我这儿子就是性格太内向,不太喜欢见人,不然让你们见一面,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宋晴晴这下已经确认夏皖有撮合他们的意思,喝了口茶,轻声问道:“是吗?” 夏皖笑了笑:“他也是学美术的,和你很有缘分。” 宋晴晴没提她和谢宁已经见过面,确实相谈甚欢,也没提到庄延,手搭在杯壁上,道:“那有空是该见见。” 夏皖笑得更开心了,要不是谢宁那边拒绝得太彻底,她甚至想现在就让两人见一面。 杯底的茶慢慢见了底,宋晴晴和她聊了半天,最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要是谢宁喜欢交往的人不合您的心意……” 夏皖挑眉冷笑了一声:“我本来也着急,他总是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后来倒也想明白了,只要还没结婚,不管交往多久总归要分手的。” 宋晴晴泯了口茶,没说话。 …… 庄延看完了宋晴晴发来的消息,面无表情地想。 看来乔女士说得没错,是该定一下婚期了。 第五十一章 心理治疗 在电影开机前, 谢宁又去找了一趟季文彬。 他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季文彬这个心理医生,上门时也有闲心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面的墙是用白色的粉刷成的, 但白色虽然明亮, 也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季文彬就贴了墙纸,是一种柔软的黄色,让人看着就心中一亮。 室内的布置也令人舒适, 家具摆放不宽不紧,整整齐齐,即使是强迫症患者,在这里也生不出难受的感觉。 沙发质地柔软,一坐上去, 身体陷进柔软的布料里,不知不觉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谢宁坐下没多久, 季文彬照例给他端了一杯水。 “谢谢。”谢宁对着他笑了一下。 季文彬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的目光很温和, 也许是见过太多感官敏感的病人,即使是打量也让人生不出异样。 谢宁今天气色不错,不似前几次,连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 他的坐姿很放松, 神情也自然得很,比起最初时僵硬苍白的样子, 简直判若两人。 季文彬想, 这其中除了他的功劳,应该还少不了庄延的场外支持。 他在谢宁对面坐下,也跟着笑了笑。 谢宁不得不承认, 和季文彬交谈是一件能让他身心放松的事,至少季文彬打破了他对心理医生固有的印象。 但谢宁心底还有隐隐的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季文彬会撕破平和的幻想。 他对心理医生的阴影实在太重。 许是知道他的防备,季文彬只是很随意地和他聊着各种琐事,等他彻底地放松下来,才偶尔开口试探一二。 “上次你说你有失眠的症状,现在好了吗?” 上次我有提到失眠吗? 这个念头在谢宁脑海里一闪而逝,却没有深想,答道:“好多了。” 他来季文彬这儿时似乎什么都聊过一两句,季文彬不太会把话题在他的病上打转,也不会特意地去探究他的过去。 两人就像约了下午茶的好友,坐在沙发上漫无边际地聊着,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就从指尖流逝而过。 后来回想时,谢宁也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心情总是能好上不少。 季文彬说:“安眠药虽然效果不错,但不建议长期服用。” 谢宁摇了摇头:“最近没怎么吃药。” 季文彬“哦”了一声,似是有点意外:“没有药物辅助,是已经能自己入眠了吗?” 谢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但真要说起来,也不全然靠的他自己的力量。 事情约摸是起于他某日失眠,从画室里出来时正好被起夜的庄延撞了个正着。 庄延下楼去倒水,走廊开着微弱的夜灯,谢宁能看到他眼底沉郁的神色。 明显是不大高兴了。 “大半夜不睡觉?” 谢宁对他笑了笑,神情很是尴尬。 他迅速想了想自己能找出什么借口,但大脑转了一圈,也没想出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画室的合理理由。 于是他乖巧地道歉:“我错了。” 庄延还拿着水杯,灯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隐在暗处的那一边神情不是很分明。 谢宁隐约听他叹了口气,又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他那会儿身体不太舒服,伴随着失眠的是大脑一阵一阵的钝痛,像是内部有一把锤子在敲敲打打着。 所以他的反应也有点迟钝。 被庄延带回房间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看着庄延不悦的神情,谢宁十分乖巧地爬上了床。 他并不是没有睡意,但每每闭上眼,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令入眠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房间的灯都被关了个彻底。 黑暗中,谢宁听到什么东西被放到桌上的声音,缓慢地思索之后,才想起来应该是庄延喝的水杯。 他有点好奇庄延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准确地找到桌子的。 庄延又神奇地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问:“头疼?” 谢宁点了点头,又怕庄延看不到,出声道:“有一点。” 庄延的手在他太阳穴上揉了两下。 他的手掌宽大厚重,但揉弄的力度又轻又缓:“不太熟练,你将就一下。” 庄大导演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这么伺候人,动作磕磕绊绊,谢宁却奇迹般地觉得头不怎么疼了。 过了一会儿,庄延停下动作,收回了手。 谢宁以为他要走了,睁开眼。 在黑暗中,他只能勉强描绘出庄延的轮廓。 他的五官立体深邃,肩膀宽厚,任是从哪一个角度看去,都是非常具有魅力的男人。 谢宁看了会儿,发现轮廓突然靠近放大。 紧接着庄延就翻身爬上了床,把他抱在怀里。 被庄延的气息包裹住时,谢宁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 庄延按住他的手脚,把他抱得更紧,低声道:“别闹。” 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庄延睡前应该是洗了澡的,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那股令谢宁腿软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两人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味道也相似,谢宁闻着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但一想到他紧贴着的这副温热的身躯,谢宁不由头晕目眩,若是月光能透过窗帘洒进来,怕是能照出他眼角的一抹微红。 这会儿头不头疼、失不失眠的早被谢宁抛置脑后。 他迷蒙了半晌,老老实实地缩在庄延的怀里,问:“你……你不回去吗?” 庄延哑声回答:“迟点回去。” 谢宁还想再问,庄延又说:“怕你等会大半夜还往外跑,我等你睡着了就回去。” “……”谢宁试图蒙混过关,“我不乱跑了。” 庄延轻笑一声:“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用度?” 不是。 谢宁有点懵,他干啥了,怎么突然就一点信用度都没了呢。 还没等他提出异议,庄延已经堪称粗暴地伸手捞过被子,把他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就露出一个脑袋,以及脑袋上眨啊眨的眼睛。 “别说话了,快睡。”庄延声音低沉,“我还治不了你了。” 谢宁乖巧听话地闭上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 结果枕着庄延的胸膛,闭上眼没多久,乏累感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最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庄延的身影,唯有床头的蓝鲸玩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谢宁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梦。 直到他洗漱完,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只水杯。 还留着半杯没喝完的水。 那天之后,庄延每晚都要在他房里逗留那么一小会儿,说是要看他睡着了再走。 谢宁抗议了几次,都被庄延给打回。 后来谢宁隐约也明白,庄延大概是知道了他失眠的事,想用这种方法给予一些帮助。 不得不说,还挺有效的。 …… “庄延,约你出来一次,怎么比登天还难。” 被人带到这家私人会所时,庄延是不大乐意的,脸拉得老长。 但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和齐锐一起聚聚了,齐锐调侃过几次,说他“见色忘友”,庄延面不改色地应下。 正好今天谢宁要去见季文彬,他便抽空和齐锐见了一面:“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 齐锐笑笑:“再忙也不至于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吧,我可听说你最近雷打不动地准点回家吃晚饭。” 庄延挑眉:“我觉得你用词可以更精准一点,不是吃晚饭,是做晚饭。” “……”齐锐,“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贤妻良母。” 庄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什么形容,语文没学好的话建议你给自己找个家教。” 白天不像晚上那样热闹,要不是晚上不可能把庄延约出来,齐锐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 真把人叫出来了,又觉得无聊得很,只能倒了两杯酒,随意地和庄延碰了碰。 庄延喝了两口,又低头开始摆弄手机。 齐锐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庄延还在玩他那个养兔子的手机游戏。 “难得见你对一个游戏这么长情。”齐锐问,“这都玩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玩腻。” 那个游戏他也去下了玩过,正如庄延猜测的那样,十分钟后就删了。 庄延:“其实我也好久没上了,这不现在无聊嘛。” 平日家里有真的兔子先生等着他喂养,他也不必玩什么虚拟游戏。 齐锐没兴趣看他玩这么无聊的游戏,趴在桌上喝了两口酒,倒还真乏起了几分醉意。 伴随着那三分醉意,他还想起了一件事,戳了戳庄延的手肘。 庄延皱眉,换了个姿势,抬头看他:“怎么了?” 齐锐说:“你上次不是让我去查谢宁和徐清的往事吗?” 两人的事庄延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趣,随意地应了一声:“我不记得了,还有这事?” 齐锐一下子蹦了起来:“当然有!” 庄延被他吓一跳,手下一不小心按错一个键,揉了揉额头:“行行行,那就有吧,你查出什么了吗?” 齐锐顿时偃旗息鼓:“没查到什么有用的。” 庄延也不意外。 本来两人就没什么实质关系。 “不过我找的人觉得一无所获太丢他们招牌,又去查了查谢宁的事。” 见庄延鹰隼般的目光瞪过来,齐锐连忙解释:“我朝你报备过了,用的合法手段。” 庄延把手机锁屏,问他:“查到什么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查到什么。”齐锐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挺想知道的。” 庄延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说。” 齐锐又喝了口酒润润嗓子,才说:“谢宁以前,好像去见过好几个心理咨询师。” 庄延一愣,神情凝重起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挺早了。”齐锐说,“查的人说都问到了南边的同事,时间应该在谢宁成年之前。” 成年以前…… 庄延双唇绷成一条线。 “是他自己去看的?” 齐锐摇头:“这就是我要说的了,那几个心理咨询师都是他母亲,也就是夏皖托了不少关系才找到的,一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是自己独生子,心理方面的问题总要在意一点。” 庄延问:“那是哪里不对。” 齐锐答道:“后来查的人告诉我,那几个心理咨询师……不是很正规。” 庄延皱眉,重复道:“不正规?” “对。”齐锐耸了耸肩,“早年在心理咨询这一块的行业确实有很多问题,后来国家还取消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考试,一些民间的培训机构弄出了个什么ACI考试,但并没有什么实际效力,总之行业里有很多不具备心理咨询师资格的人在里面浑水摸鱼。” 庄延难以置信道:“夏皖怎么会找不入流的医生?” 齐锐也皱眉:“当时我也奇怪,就叫人查了查是不是夏皖被骗了,但没想到那几个心理咨询师会不专业到这种地步——我稍微花了点钱,就从他们手里买到了谢宁的病历。” 庄延一惊:“你说什么?” “你别瞪我。”齐锐避开他的视线,“后来我看了病历才明白,夏皖根本没办法找正规的心理医生,因为她是找人给谢宁治疗……同性恋。” 庄延差一点捏碎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 “和你聊天很愉快,季医生。”谢宁喝了口水,正好让杯子见了底。 季文彬笑了下,抬手拿起水壶,慢慢又给他倒了点。 这次没倒满,似是觉得两人聊不了太久。 谢宁又说:“你是第一个,坚定地和我说,我没有病的心理医生。” “你当然没有病。”季文彬说。 “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就正式将同性恋从疾病名册中去除;1997,新《刑法》中废除流氓罪;2001年,中华精神科学会也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分类中删除……至今,同性婚姻合法也有好几年了。” 他说:“谢宁,你一直都没有病。” 谢宁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第五十二章 我有病吗 谢宁想:他大抵等了这句话太久了。 这么多年以来, 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同性恋不是病,我国早已通过了同性婚姻法。 但, 出自于心理医生之口, 到底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就好似有权威人士,郑重地剔除他身上的枷锁,宣告他没有罪。 谢宁本以为他的内心怎么都该有所波动, 熟料此时此景,听在耳里,却未曾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别人的心湖波光潋滟,扔一块石头下去,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他的心湖却结了冰, 石块在冰面上砸出巨大的一声响动,却自此销声匿迹, 再无后续。 所以谢宁只是眨了眨眼, 甚至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的情绪太轻太淡,此时就连喜悦都隔了厚厚的一层冰。 唯有一人是与众不同的。 在庄延面前,那些冰块才会渐渐消融,好似从寒冬到了春天, 从黑白画变为彩色画,展现出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 他的情感, 若是化作千丝万缕的线, 那么谢老爷子和严溪各系了一端,剩下的,通通缠绕在庄延身上。 “谢谢。”谢宁对季文彬说, “谢谢你让我听到这句话。” 如果他此时能端起水杯喝一口,就能发现杯子里晃晃悠悠的水,进而发现他在颤抖的手。 他不是没有感知和情绪,只是连自己都遗忘了。 季文彬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最后体贴地对他笑了笑:“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和感受,都可以向我倾诉。” 谢宁垂眸,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 …… 谢宁鲜少会去想成年以前的事,大多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 偶尔想起,印象深刻的也多是心理咨询师反复在他耳边传输“同性恋是精神病”的思想,以及夏皖间或的歇斯底里。 那些心理咨询师总是会问他很多问题,将他的过去刨根问底地挖出来,从一点点蛛丝马迹去寻找他身上的不正常。 他们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种悲天悯人却让谢宁毛骨悚然。 好似在说:虽然你有精神病,但没关系,这是可以治好的,你要你听话。 只要你听话。 夏皖有时候会哭着抱住他,声音悲恸:“没事的宁宁,你会好起来的,你听妈妈的话,不要喜欢男人,妈妈会让你变成正常人的。” 她的神情真的像一个母亲面对患有绝症的孩子,悲伤又坚定。 谢宁偶尔会恍惚,她说的正常人,到底是与同性恋相对应,还是和神经病相对应。 又或者在夏皖眼里,这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起初还会和夏皖表达自己的看法:“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取向……” 换来的却是夏皖歇斯底里的愤怒:“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是个同性恋!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 谢宁后来便沉默了。 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病。 可以治疗。 能矫正的。 谢宁问自己,真的是他错了吗? 为什么那些心理咨询师都得出和夏皖一致的结论? 是不是他真的患有精神病? 深夜从梦中醒来时,看着月光,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他很疑惑,又迷茫。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有病。 他从小到大,做事认真,乖巧听话,夏皖一直为有这么一个儿子引以为傲。 是什么时候,夏皖看她的目光,从骄傲关心,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皖辗转带他看了好几个心理咨询师,吃过各种药,用过各种矫正手段和治疗方案。 但收效甚微。 有一次和夏皖从心理咨询师那儿出来,夏皖突然崩溃地大哭:“宁宁,妈妈好难受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好起来呢?为什么你就不能改呢?” 谢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悲恸欲绝的夏皖,心底却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他在血脉相连的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亲情,也体会不到一丁点的悲伤。 他的世界好像被茫茫大雪所掩盖,入目尽是一片荒芜的白色。 没有丝毫生机,亦了无生趣。 后来大抵是他越来越沉默,与外界沟通也越来越少,心理医生判断他同时患有情感冷漠症。 夏皖又哭了,边哭边说:“宁宁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会把你治好的。” 谢宁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股疲累感从最深处泛了上来,席卷至全身。 他没说话,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心道:我果然成了神经病。 …… 外面的天气不是很好。 早上出门时还有小小的太阳,到了这会儿,狂风夹杂着大雨,打得人衣角都湿了。 谢宁推开玻璃门时猝不及防,被突然而至的风刮得弯了一下身子。 旁边有人扶住了他,说了一声“小心”。 谢宁朝他点点头,低声回了一句谢谢。 他没带伞,这会儿便有些踌躇起来。 他是瞒着庄延来见心理医生的,因此没让司机开车。 自己又没考过驾照,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才发现确实颇为不方便。 等走到医院大门口时,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回去大抵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但也很大可能会感冒。 他抿了抿唇。 大门口打车的人太多。 谢宁缓缓找了个公交站牌,但今天的风太大,站牌起不到丝毫遮蔽的作用,倾斜的风夹杂着雨珠,他抹了把脸,才发现上面全是水渍。 公交车站有供人休息的座位,这会儿人虽多,座位却空着,上面早已湿透。 谢宁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来了几辆出租车,但都没抢到。 终于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旁边又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最后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时,谢宁动作稍稍缓了缓,没好意思和孕妇抢。 那孕妇上了车,又拉下车窗,问他:“小伙子,你去哪啊,要是顺路的话就一起?” 谢宁愣了愣。 孕妇又说:“这会儿出租车不好等,好半天才来一辆,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将就一下拼个车吧。” 然而不巧的是,湖滨别墅和孕妇的家正好是两个方向,就是孕妇愿意,司机也不愿在暴风雨里这么跑遍大半个城市。 谢宁对孕妇笑了笑:“没事,我再等一会就好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风声和雨声依旧很大,和谢宁乱成一团的脑海相映衬,他等了半晌,没等到下一辆出租车,干脆在冰凉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反正裤子已经湿透了。 雨幕倾斜而下。 谢宁呆呆看着串联成线的水珠,大脑从杂乱慢慢变得空白。 若被困在这里的人不是谢宁,他或许能将这雨中场景画下来,享受这一份天地孤旅的浪漫。 他苦中作乐地笑了笑,看远处一群撑着伞过马路的人,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看汽车轮胎划过地上的小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他看了半天,又冷得身体开始发抖,手摸到裤袋的手机时,才愣了愣。 手机在颤动。 谢宁突然想起他可以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 他抿了抿唇。 今天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手机一直在颤动,他拿出一看,是庄延打来的电话。 正要接时,手却因沾满了水而一滑,手机摔在地上,又滚了滚,最后落进一片小水坑里。 谢宁走了两步把手机捡起来。 今天的运气持续的差。 手机屏幕摔了个四分五裂。 但好歹还能通话。 谢宁刚接通庄延的电话,还没听到什么声音,手机却倏地黑屏了。 不知是不是进了水的缘故。 谢宁:…… 他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心底倏地升起一股委屈。 他咬着唇想:连手机都要欺负他。 这会儿谢宁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有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被上翘的眼睫毛留住盈了一小会,在眨眼时又从他眼睛落下,就好似他在哭一般。 再过一会,眼前便也一片朦胧,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他呆呆地在车站坐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眼前。 他觉得这个型号的车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越看越眼熟…… 有人打着伞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人看起来也眼熟。 谢宁抹了抹眼睛,想把上面的雨水抹干净,好把那人看得分明一点。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人已经撑着伞走到了他身前。 谢宁眨了眨眼,眼眶瞬间又被打湿了。 那人的身形特别眼熟,声音也很耳熟:“怎么?认不出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谢宁鼻子蓦地一酸。 “哭了吗?”他问,声音带着点惊慌失措,“别哭了,我这不是来带你回家了。” 谢宁抬头,在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突然就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庄延。” 庄延抱着他,声音在他上方响起:“嗯,我来了。” 庄延身上的大部分衣服都是干燥的,唯有肩膀边和衣裤角沾了点水。 谢宁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会儿被搂进干燥温暖的胸膛里,却倏地开始落下泪来。 就好似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依靠和安心的怀抱,可以肆无忌惮地、无所顾忌地将他的委屈和痛苦统统发泄出来。 他想说:我好难受啊。 不安、悲伤、委屈、难受。 那些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理解的痛苦。 小到刚刚坏掉的那只手机,大到这些年沉默以对的反抗。 他的记忆力很好,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地翻出来,像是破旧泛黄的照片,上面沾了点灰。 于是他曾经遗忘的委屈席卷而来。 在季文彬面前阐述过去时,他还是安静平和的,又带着点冷漠,仿佛那些事早已过去,影响不到他现在的情绪。 可一头撞进庄延怀里,他的一切情感却又鲜活起来。 他忍不住放肆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不虐。是不是? 第五十三章 发了个烧 庄延把谢宁抱住, 带到了车上。 大概是这一天心神太累,谢宁哭了一会儿, 又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 被庄延叫醒时眼睛下方一片酸涩。 哭肿了。 庄延下车后帮他打开车门:“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不过看你衣服都湿透了,不早点换对身体不好, 等吃了饭再去楼上睡。” 等谢宁换完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再下楼时,庄延也换了一套居家的休闲服,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谢宁这才想起庄延的衣服都被他弄湿了。 和庄延不熟的人,估计很难想象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模样。 沾染了烟火气息的、平易近人的庄延。 他给人的感觉太清高, 看人的眼神都带着一股睥睨的味道。 旁人总说他难搞、事多,想一出是一出, 只管自己舒服。 谢宁想起王渐渐和他聊天时曾说起过一桩往事。 当时他的口吻带着几分惨不忍睹, 说往事不堪回首。 那时候离开机没几天了,庄延却不知发了什么疯,对场景设计和概念图都不满意,要从头再搞一遍。 从头再搞一遍的意思是, 全部打回重画,以前搭好的场景、做好的工具也统统作废。 王渐渐当时一口气没提上来, 恨不得把庄延拉出来打一顿。 连赵阳也出来劝庄延。 开机在即, 这时候搞这种幺蛾子,别的不说,光预算成本就要成倍增长, 每多耗一天的时间,就要多花几百万。 身为制片人,他怎么都不可能同意。 但庄延坚持。 整个剧组的人都没能倔过庄延。 最后美术组连夜加班,才赶制出新的场景设计。 为此当时的主美术还和庄延大吵了一架,从此互相拉黑再不合作。 而这一举动损失的金钱,也让赵阳私底下欲哭无泪。 谢宁知道庄延就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 他不愿意将就,也不会妥协,事事都臻求完美。 但在谢宁面前的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庄延。 平凡的、安心的、可靠的。 不再是那个被剧组所有人吐槽高高在上的庄大导演,而是他的蓝鲸先生。 庄延看他过来,挑眉一笑:“光看着我做饭,也不来搭把手?” 谢宁也是会做饭的,当然手艺不像庄延那么出色,但搭把手没什么问题。 谢宁问:“我帮你洗菜?” 庄延点了点头:“行。” 随后从旁边拿了条围裙扔给他:“你刚换的衣服,弄湿了麻烦,穿一下围裙。” 围裙系带在后面,不是很好系,谢宁随便扎了一下,就听庄延说:“系得太松了,没走两步就要松开,我帮你。” 说着他就走到了谢宁身后,帮他系紧,又低着头沉思:“我说怎么哪里不对,你是不是也太瘦了。” 谢宁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腰:“有吗?我觉得还行。” “有。”庄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比了比,“你看我是不是一只手就差不多能把你环住。” 还真是这样。 庄延个子比谢宁高一点,但两人毕竟都是男人,身形上总不会差太多。 谢宁却不知怎地,总给人一种清瘦的感觉。 庄延若有所思地说:“得给你补补。” 谢宁被他又捏又抱的,忍不住腰一软,把他推开:“锅要烧了,你还不去看看。” 庄延怕谢宁着凉,给他炖了锅养生汤,这会儿差不多快沸了。 他走过去看了看,把火候调成微火。 这一锅养生汤喝下去,谢宁原本冰冷的身体都热乎了起来。 但白天到底淋了太多雨,到了后半夜,谢宁感冒加重,迷迷糊糊地发起烧来。 到早上烧也没退,意识都是朦朦胧胧的,反射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庄延帮他请了假,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皱眉:“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宁愣了一会才拉住他的袖子:“……不去医院。”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也有点沙哑。 他慢慢地说:“喝点感冒药就好了。” 说了两句,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庄延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你这样子,还跟我说不去医院?” 谢宁声音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就是不想去。” 还撒起娇来了。 庄延面无表情地想。 谢宁发烧时意识很琐碎,断断续续地想起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思维跳跃的很,也没个逻辑性。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他跟着父母去南方生活。 南北差异太大,他一开始很不习惯,特别是到了冬天,南方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湿冷让他承受不住。 每次过冬他都要大病一场,身体渐渐也不大好了。 夏皖着急得不行,亲自去学了好多炖汤的方法给他补身体,有时谢宁夜里高烧,她整夜不睡地陪在谢宁身边。 谢宁病最重的一次,隐隐听夏皖一边哭一边骂谢敬,说他一天到晚只顾着工作,也不管儿子的死活。 夏皖出身书香世家,谢宁的外公外婆都是教授,一家子都不信教。 但夏皖那时候为了让谢宁好起来,一步步爬上高山,去找当地最有名望的高僧给他求了道护身符。 谢宁真的病好后,她又为了还愿,开始茹素。 谢宁小时候最敬重信任的就是夏皖。 小学时,有一次作文是写你最爱的人,谢宁毫不犹豫地写了妈妈。 他相信夏皖是真的爱他。他也是真的爱夏皖。 那样的爱是所有母亲对孩子的爱,纯粹炙热。 但谢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宁对父亲的印象不深刻,不是说很少见到谢敬,而是谢敬长年累月都沉迷于工作,即使日夜相对,谢宁对他的感情依旧不似对夏皖那样深。 国内大多数的家庭或许都是如此,父亲是责任,母亲是照顾。 孩子自然和母亲更为亲近。 所以在发现自己的性向后,他迷茫不安了很久,第一个选择告诉的是夏皖。 他以为夏皖会理解他,会安慰他,会消除他的迷茫不安。 但他始终记得夏皖那一天的表情。 震惊中带着难以置信,还有几分他看不懂的厌恶和痛恨。 那是谢宁从未见过的模样。 夏皖不理解。 她觉得这是错的。 她要帮谢宁改回来。 她觉得她的孩子走上了一条歧路,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帮他走回正道。 谢宁觉得夏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偏执固执,变得不可理喻,歇斯底里。 她甚至和谢敬吵架,说都是谢敬不管不顾,才让谢宁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谢敬对她向来无奈。 烧还在继续。 谢宁有时候觉得身体很热,有时候又觉得很冷。 他好难受啊。 他手里本来扯着庄延的袖子,现在却空空荡荡的。 他的心也变得空空荡荡的。 手挥舞了几下,却似是有千斤重,根本举不起来。 他想睁眼,但意识朦朦胧胧的,怎么都情形不过来。 眼前好黑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前路都是黑暗的,意识一点点地消失,身体很难受。 就像生命也在慢慢地流逝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被人握住了,热的。 随后被人塞进了被窝里,又把被角给捻扎实了。 好像有人过来了。 是来救他的吗。 唇上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流进了嘴里。 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地吞咽了起来。 身体的热度慢慢地降了下来。 谢宁又有精神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他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像是没有尽头,又像是尽头是一条死路。 他、还有好多人,来来回回地在走廊上徘徊。 所有人脸上都是痛苦而麻木的神情。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推开走廊的窗户,跳了出去。 谢宁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跳出去是一种解脱,还是走向另一条死路。 一双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嘴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又被取了出去。 谢宁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退烧了。” 以前他发烧时,夏皖也会这样陪在他身边,等他病好了,夏皖反倒瘦了好几斤,好像大病一场的人是她一般。 谢宁从来没怀疑过夏皖对他的爱。 他也曾对夏皖充满了爱和信任。 但来自于最亲近人的伤害,也叫人愈发痛彻心扉、难以忘怀。 他太痛了。 痛得都忘了怎么再去向别人付出感情。 谢宁自顾自地折腾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庄延。 他没问庄延昨天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 庄延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去医院。 庄延知道他去看心理医生吗? 庄延知道他的病吗?知道他对没办法付出感情吗? 他有点迷茫,又有点惶恐。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对庄延的感情,那是爱吗? 情感冷漠症患者真的能付出感情吗? 还是只是一种新奇感,却被他误以为是爱。 等新奇感消褪,他也便不再爱了。 这样对庄延是不是……太不公平。 但他却怎么都无法拒绝庄延。 现在在照顾他的,是庄延吧。 谢宁突然想在睁开眼看一看他。 看看他的蓝鲸先生。 但他太累了,庄延喂给他的药里大概有安眠的成分,没等他成功睁开眼,他就先一步陷入了睡眠。 再醒来时,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甚至反应不过来今天是哪一天。 混混沌沌地愣了好久,他才动了下身子。 庄延睡在他的床边。 阳台的窗帘大开着,今天的天气很好。 也许是怕房间里太沉闷,庄延把窗帘拉开,又把阳台开了个小口子通风。 谢宁朝旁边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庄延陷入沉睡的脸。 是照耀进来的光。 第五十四章 有了名分 许是庄延照顾得当, 第二日谢宁的烧就退了。 庄延松了口气,谢宁也松了口气。 再不好起来他就要被庄延拉去医院了。 退烧后, 庄延便想带谢宁去买手机。 那日在车站, 谢宁的手机屏幕摔了个粉身碎骨,后来大概进了水,怎么都开不了机。 拿去维修肯定要花不少钱, 花的时间也长。 庄延怕联系不到他,想先去买一个。 谢宁看了眼今天的日子,突然道:“不急,过两天再说。” 庄延皱眉:“要是你又乱跑,我怕找不到你。” 谢宁举起双手做保证:“我不会再乱跑了。” 庄延瞥了他一眼:“你在我这里早就没有信用度了。” 谢宁瞪大眼睛:“我以前也没乱跑过, 怎么就没信用度了。” 庄延斩钉截铁:“怎么没有!” 谢宁嘟囔一句:“除了上一次。” 庄延挑眉看他。 谢宁:“要不你举例说说。” 庄延梗了一下。 他沉思片刻,还真想不起来谢宁乱跑的时候。 谢宁本就不是爱往外跑的个性, 给他一台电脑一块绘画板, 他能待在屋子里给你画到天荒地老。 即使你想拉他出去,他都未必乐意,更别说主动往外跑。 但这并不能难倒庄延。 他沉吟片刻,说:“是谁上次大半夜不好好睡觉, 跑去画室,被我逮了个正着。” 谢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这也算?” “当然算。”庄延毫不要脸地说。 “……”谢宁哑然片刻, “我连别墅的大门都没出。” 庄延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谁说大门都没出就不算乱跑了, 大半夜不在房里待着,难道还不算乱跑吗?” 谢宁:“……” 庄延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说:“当然还不止这一桩。” 谢宁眼睛微微睁大:“还有?” 庄延点头:“还有秋明湖那次。” 谢宁替自己辩解:“那次我是去写生, 根本不是乱跑。” 庄延嗤笑一声:“大冬天跑到湖边写生?” “……” 谢宁悲愤,冬天写生怎么了!谁规定冬天不能写生的! 庄延却根本不讲道理:“你本来就怕冷,天寒地冻地跑去湖边吹风,要是又把自己折腾感冒了怎么办?” “我那次没感冒。”谢宁忍不住说。 他沉默半晌,终于想到了说辞:“而且那天如果不是我去湖边学写生,就碰不到你了。” 庄延看了他一会,大方一笑:“既然如此,那次便不作数。” 谢宁慢吞吞地说:“其他还有?” 庄延刮肠搜肚地想了一圈,半天想不出别的,只好道:“上次我说外面冷,让你回屋里你不听,在门口被徐清撞见了。” 他索性开始翻旧账:“还有明明喜欢我,却偏偏要吊着我,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口是心非得很。” 谢宁: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庄延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剩下的我给你个面子,就不说了,反正你在我这里已经毫无信用度可言了。” 谢宁:“……其实根本没有别的吧。” 庄延现在的模样就如情侣拌嘴时无理取闹的样子,谢宁一时被说懵了。 庄延趁机亲了他一口,转移话题:“买手机也不麻烦,网上下个单的事,就算不信任网络购物,随便找人送一台过来就行了,干嘛非得等两天。” 谢宁解释:“过两天就有人送手机给我了。” 庄延一下子警惕起来:“谁?!” “严溪。”谢宁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马上就带我生日了,他每年都送手机当礼物。” 庄延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关注谢宁的生日,还是该吐槽送手机当生日礼物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他没忍住,皱眉道:“生日礼物……送手机?还每年都送?” 谢宁点了点头。 朋友生日送什么,大概会是很多人人生中的一大难题。 既要价格适宜,又要体现情谊,严溪曾为此纠结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送手机,还要归功于谢宁。 他性子随意,又不爱社交,手机于他而言,也就只有电话短信这两样基本功能有用,所以一只手机他能用好几年。 后来严溪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每年都送他一台最新款的手机当生日礼物,督促他记得更换。 庄延听完前因后果,问他:“你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谢宁说了个日子,庄延算了算,正好在电影开机前的一星期。 他恍然发觉,他和谢宁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纵然日夜相处、朝夕相对,他能把谢宁的身高体重爱好口味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却也有很多有心无力的事。 比如一年一度的生日,若是平时不提起这个话题,大多人都不会主动去想。 再比如谢宁的过去…… 某些严溪知晓的事,他却要探查许久才能得知真相。 庄延垂眸:“我有时候会觉得,认识你的时间太晚了,好像生生错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谢宁似是一怔,半晌才低声道:“不晚。” “我觉得晚了。”庄延摇头,“要是我没出国,我们可能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如今怕是孩子都能满地跑。” 要是庄家和谢家再亲密一点,父辈的关系再好一点,他可能和谢宁就自小相识,竹马竹马,两小无猜。 他也不会错过谢宁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 谢宁闻言,微微脸红:“什么孩子,我们都是男人。” 庄延就问:“那你喜欢小孩吗?不喜欢就算了,喜欢的话我们结婚后就领养一个。” 谢宁又被他给说懵了。 庄延把结婚说得太过自然,就好像他们早就已经谈婚论嫁,只差摆桌领证了。 谢宁琢磨:这进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庄延见他不说话,又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谢宁下意识地回答:“都行。” 答完了,他又觉得不对,生怕庄延真给他搞个孩子出来,又补充道:“不是……我没想养孩子。” 庄延问:“不喜欢小孩?” 谢宁摇头:“不是不喜欢,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孩子。” 他想了想,说:“从我发觉自己性向那天起,就从没想过要孩子,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当人家长。” 他在家庭这一块茫然感多过归属感,他小时候觉得自己的家应该是和谐幸福的,孰料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不知不觉走到今天,和父母早已形如陌生人。 夏皖和谢敬没能给他做出一个好榜样,于是他也不知为人父母该做什么。 他想,闹成这样子,他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孩子,也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家长。 庄延眯了眯眼,说:“那就不要什么小孩了,我们过二人世界也挺好。” 谢宁红着脸小声吐槽:“……什么二人世界。” 庄延又说:“其实我也觉得小孩子麻烦得很,我养你一个就够辛苦了。” 谢宁瞪大眼睛看他:“为什么是……你养我?” 庄延理直气壮地说:“现在你住的不是我的房子吗!” 谢宁:“是。” 庄延:“现在你吃的不是我做的饭吗!” 谢宁:“是。” 庄延:“现在你出门不都是我来回接送吗!” 谢宁:“是。” 庄延眯起眼,问:“那是不是我养你?” 谢宁顿时无话可说:“……是。” 庄延满意了,心神又开始荡漾起来:“要不然以后我们就养一窝兔子好了,又萌又软,也不难养。” 谢宁噎住:“什么?” 庄延煞有其事地点头:“就当是你的孩子。” 谢宁:“……” 他总不能反击说要养一条蓝鲸吧。 他垂死挣扎:“我们的话题是不是太歪了。” 庄延:“我们一开始在聊什么来着。” 哦,生日。 庄延问他:“你生日要怎么过?” 谢宁在他的注视下答道:“回大院……和我爷爷过吧。” 庄延轻轻皱眉。 谢宁知道他约摸是不满意,硬着头皮说:“每年都是这么过的……但是会请一些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到大院吃顿饭。” 庄延眼睛一亮:“那我今天在不在受邀之列。” 谢宁:“……在。” 庄延问:“还有什么人?” 谢宁:“我爸妈……还有一些近亲可能也在。” 庄延一笑:“所以这次我终于又可以见家长了?” 谢宁:“……” 庄延却还不放过他,挑起眉毛:“那我是什么身份?你关系好的朋友?” 谢宁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庄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双眼微眯:“说不说。” 谢宁别开头去:“……” 庄延看着他慢慢红起来的耳尖,哭笑不得:“不是,你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啊。” 谢宁嘴硬:“我才没有害羞!” “是是是,你没有。”庄延看着他差不多烧起来的脸,嘴上却顺着他的话,“那你到底说不说呀。” 谢宁立马闭上了双唇。 兔子先生不经逗,庄延只能另辟蹊径。 两人这会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庄延攥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拽。 谢宁猝不及防就被他的突袭拉得歪了歪身子。 随后庄延直接抱着他的腰,用力一转,让他跌坐进自己的怀里。 谢宁眼睛倏地瞪大:“!!!” “还不说?”庄延挑眉。 谢宁这会坐在他大腿上,下半身几乎都贴在一起。 因为在家,两人都穿的宽松的家居服,布料柔软,但无法阻挡紧密相贴的大腿传来的热度。 谢宁整个人慢慢地烧了起来。 庄延勾起唇角,伸手扣住谢宁的下颌,让他抬头,和自己四目相对。 谢宁感觉身体从头到脚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属于自己,像是飘在了空中。 唯一的感触是热。 太热了。 他的身体很热,庄延的身体也很热。 庄延看他的眼神……更热。 谢宁呢喃:“……说什么?” 庄延缓缓低头,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呀。” 然后吻就落了下来。 从额头开始,划过眉毛,又落在眼睛上。 谢宁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 紧接着唇瓣就被人含住,慢慢吮吸、噬咬。 谢宁忍不住颤栗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庄延的脖子 这个吻太炙热,带着一股要将谢宁吞吃入腹的危险气势,结束后,谢宁整个人都软瘫在了庄延的怀里。 等把谢宁抱在怀里欺负了个遍,庄延终于心满意足地从他口中听到了“男朋友”三个字。 虽然声音细如蚊吟,但……好歹也是真真切切地有了个名分不是。 庄延心情大好地想,虽然现在还是男朋友,但可以升级成未婚夫不是。 在生日时求婚,大抵还是挺浪漫的。 作者有话要说:抬头看了眼这篇文的标题……唉。 第五十五章 双城往事 自从有了正式的男朋友名分, 庄延走路都跟带着风似的。 飘过去的。 就连亲亲抱抱也理所当然了起来,谢宁觉得旁人看他和庄延的眼神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好在没什么人敢在谢宁面前打趣。 庄延积威甚重, 谢宁是美术组的老大, 又不爱说话,副美术和美术助理习惯了他清冷的性子,除了必要的工作不是很敢打扰他。 开完会, 谢宁收拾了下画稿,刚回电脑前,王渐渐就摸了过来。 周围没有空余的椅子,王渐渐也不介意,看谢宁桌子大, 直接坐桌子上,斜着身子和他说话。 “庄导这两天满面春风,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谢宁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呀。” 王渐渐笑着挑眉看他:“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谢宁:“……” 王渐渐又凑近了点:“庄导也真是的, 说让我在剧组里注意点影响,自己和你却狂秀恩爱。双标,典型的双标!” 谢宁被噎了一下:“也、也没这么明显吧。” 王渐渐夸张地瞪大眼:“你们这么多天同进同出的,还不够明显?还有不少人和我抱怨说庄导大中午老爱往美术组跑, 他们吃饭时一推门就见他坐沙发上,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谢宁被他说的愈发窘迫, 干脆不吱声了。 跟鸵鸟似的, 假装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王渐渐也不在意,接着说:“前几天道具组还有个姑娘悄悄地和我八卦你们, 说你们两肯定有情况。” 谢宁却问:“道具组的姑娘?” 王渐渐摆摆手:“这不是重点。” 是吗? 谢宁看了他一眼,心想。 王渐渐爱勾三搭四果然不是说说的,这就和道具组的姑娘聊上八卦了。 王渐渐说:“然后我告诉她,你和庄导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谢宁脸上微微发烫:“……” 他本还以为王渐渐来找他是有什么正事要谈,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来调侃他的。 谢宁索性随他自言自语,偶尔“嗯”、“啊”地应两声,给予一点回应。 他打开了副美术发来的文件包,点击图片开始审查。 临近开机,美术组的工作量激增,加班时间也越来越长,这些都是副美术最近画的设计,画完先给谢宁审核一遍。 王渐渐健谈得很,他就是那种在网上,可以和一句“然后呢”的自动回复聊一下午的那种人。 但是聊着聊着,他突然指着谢宁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设计图,口吻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嗯,这个色调可能不行,要改一下。” 谢宁一愣:“色调不行?” 王渐渐没说话,倒是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 庄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一双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王渐渐。 王渐渐从桌子上跳下来,有点心虚地道:“我来找谢宁谈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庄延眉头挑起,目光扫过谢宁的电脑,淡淡地道,“我觉得这个色调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王渐渐:“……”你是导演,你说了算。 庄延又说:“我记得现在是下班时间。” 王渐渐用惊奇的目光看他:“不是吧,我们做电影幕后的,还有下班时间这玩意?” 庄延难得被噎了一次。 王渐渐问他:“那你来这里干嘛?” 庄延理直气壮地说:“来接我男朋友回家。” 谢宁:“咳咳。” 庄延关心地问:“怎么?感冒还没好?” 谢宁低声说:“……不是。” 庄延挑眉:“脸这么红,可别是发烧了吧。” 谢宁脸更红了:“没有发烧!” 庄延:“那你脸红什么。” “你们当我不存在是不是。”王渐渐看不下去了,“他脸皮薄,你可要点脸吧,给我这个单身狗留点面子。”说得好像之前他没在谢宁面前说过那些调侃的话似的。 庄延皱眉看他,说:“知道自己是电灯泡还不走远点?对了,上次你提的方案我没通过,打回了,新的方案做出来了没?” 王渐渐马上道:“……告辞。” 庄延这部民国电影的名字终于定了下来,叫《双城往事》。 本来想叫《双城记》,但和狄更斯的小说撞名了。 庄延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个。 不过要说好事,除了庄延终于有了男朋友的名分之外,还有《双城往事》的备案成功审批通过。 随着广电总局的备案公示,网上也渐渐有了关于《双城往事》的爆料。 尤其是盛时松主演的消息一透露,粉丝就纷纷讨论这部电影到底是好饼还是毒饼。 庄延这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导演就这么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起初大家还以为庄延是个新人导演,毕竟年龄没过30,之前也没怎么听过,多半是新锐导演那一挂的。 于是纷纷嘲讽盛时松怕是要糊了,居然自降身份去拍这种小成本电影。 直到有人挖出了庄延的履历。 “你们不认识都不知道百度一下吗?这位导演拍过《查无此人的情书》,国外上映。” “他是文艺片导演,一直在国外拍电影,《独白》还入围过戛纳电影节,说他是新导演的怕不是要笑死我。” “这个导演很有毒的,他的文艺片我始终get不到点,但莫名其妙奖项挺多。” “是外籍华裔导演?” “不是,中国人。” “我去百度回来了,谁他妈和我说是毒饼的,盛时松这次明显是冲着拿奖去的吧!” “冲着拿奖去的+1,不过文艺片票房就不好说了,以后松树们还能吹盛时松是票房保证吗?” “庄延风格一向飘忽不定,他的《查无此人的情书》我很喜欢,可《独白》拍的是什么傻逼玩意啊,居然还能入围戛纳,看不懂现在评委的口味了。” “百度完回来了,他真的只有28吗居然有这么多作品。” “说实话,他拍的电影我一个都没看过,但真的在国外拿奖好多,这明显是专门冲着奖项去拍的导演吧。” …… 后面的话题又弯到盛时松这次有没有机会拿影帝,以及粉黑大战他“票房保证”这个名号到底还能不能拿得稳。 距离开拍越来越近,离谢宁的生日也越来越近。 谢宁发现这两日庄延更加忙了,估计是电影筹备的事项太多,好多天都让司机送他回湖滨别墅,陈姨也再度掌管了厨房。 说实话,吃惯了庄延的手艺,猛地一吃陈姨做的晚饭,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想起第一次去庄延家时,也是陈姨做的晚饭,当时庄延挑剔地说了一堆,谢宁还在心里默默吐槽。 现在才发现,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谢宁洗完澡下楼时,庄延正忙完回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累。 谢宁问他:“晚饭吃了吗?” “还没。”庄延按了按太阳穴,“今天和几个投资商出去应酬,推不掉,东西没吃多少,倒是喝了不少酒。” 谢宁靠近,果然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陈姨刚走,早知道打电话说一声,我让她先给你煮完醒酒汤。” 庄延瞥他一眼:“你有手机?” 谢宁一时沉默,顿了顿,才说:“……你可以打家里的座机。” 庄延说:“没特别醉,洗个澡睡一觉估计就醒得差不多了。” “哦。”谢宁干巴巴地问,“那你饿吗?” 庄延点了点头:“饿死我了,我去冰箱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煮一煮。” 谢宁想了想,拉住他:“你休息会,我给你做?” 庄延挑眉:“你给我做吃的?” 谢宁:“……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你要是嫌弃就算了。” “不嫌弃。”庄延勾起唇角,捏了捏他的脸,“男朋友给我做的东西,怎么都不嫌弃。” 庄延最近三句话不离“男朋友”这三个字,谢宁每次都听得脸上发热。 他别开头,问:“你想吃啥?” 其实这个时候能做的东西也不多,陈姨做的菜都冷了,而且以庄延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吃剩菜。 冰箱里也没什么食材,看了看去也就速冻水饺能煮一煮。 这还是庄延有时太忙,回家不想做饭,买来备用偷懒的。 “或者给你煮碗面?”谢宁问。 庄延想了想:“煮面吧,煮面快一点。” 估计是真的饿坏了,谢宁看他一眼,先洗了几个水果拿给他充饥。 冰箱里还有青菜和鸡蛋,谢宁都拿了出来,又翻出一袋子火腿肠,怕庄延饿出胃病,几乎是一做好就给他端了过去。 庄延闻了闻:“还挺香的。” 谢宁:“没有你自己做的好吃。” “不啊。”庄延挑眉一笑,“我觉得你做的更合我胃口,你要是每天做,我肯定每天吃。” 谢宁小声吐槽:“……也不怕吃腻?” 庄延:“放心,吃不腻。” 没等谢宁想好回什么,庄延又说:“不过你画画也忙,没舍得让你再下厨,还是交给陈姨吧。” 谢宁煮的面条其实味道一般,但庄延还是吃得一干二净,连汤底都没留下。 吃完了面,庄延问他:“明天有空吗?” 谢宁愣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有吧。” “那就是有空。”庄延说,“我跟王渐渐说一声让他明天别来找你谈工作,他最近是不是经常来烦你?” 谢宁犹豫道:“也……还好?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 然后偶尔和他聊一聊剧组里传得满天飞的八卦,但这些谢宁没好意思和庄延说。 庄延点了点头。 谢宁好奇地问:“明天你……有事?” 庄延说:“你不是快生日了吗。” “嗯。” 庄延看了他一眼:“要去大院拜访,我想了想,虽然是给你贺生,但给谢老爷子的礼物也不能少。” 谢宁:“……这么郑重?” 庄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谢老爷子喜欢什么来着……我是不是该去问问我爷爷。对了,你父母也在是吧,顺便也要给他们准备一份。” 谢宁脑补出庄延提着大堆礼物去大院的情景,一时窒息。 他讷讷道:“不用这么麻烦吧,人到了就好。” “不行。”庄延坚持道,“哪有见家长空手去的。” 谢宁自然是拗不过他的,只好起身把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里。 洗手时,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庄延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动作大概无数次出现在情侣之间,手从腰上伸过来,扣住他的腰身,头微微低下,埋在他的颈窝里。 呼吸变得安稳却炙热。 甜蜜之中,又带着居家的温馨。 谢宁身子不由一软,手撑在灶台上,勉力支撑住。 庄延轻笑一声。 那笑声就响在谢宁的耳畔,低沉绵长,听得他耳朵都热了起来。 庄延低声问:“男朋友,今天晚上我们能睡一个屋吗?” 说完顺势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谢宁的腰彻底软瘫下来,支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庄:我想…… 宁宁:……不,你不想。 庄庄:??? 今天这碗面,让我想起了第十章 庄庄做的面!果然我就喜欢这种对应的情节! 第五十六章 自荐枕席 谢宁肩膀颤了颤, 低下头,后颈红了一大片。 庄延抱着他不放, 又问:“行不行呀, 男朋友?” 谢宁深呼吸两下,突然庆幸庄延是从背后抱上来,看不到他脸上蔓延出的红晕, 让他的窘迫感稍稍降低了些。 他垂眸,竭力稳住自己:“不、不行。” 庄延的手靠在他的腰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他宽松的衣摆下伸了进去。 冰凉的指尖触摸到肌肤,激得谢宁浑身一颤, 彻底倒在了庄延的怀里。 庄延语气不大愉快地问:“为什么不行?” 谢宁心脏砰砰地跳着:“……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庄延挑眉一笑,低声和他咬耳朵:“我想和我男朋友睡一个屋子, 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谢宁不想和他再讨论这件事了, 轻声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庄延淡淡一笑,松开手后退几步,问:“难受了?抱歉,忘了我身上还带着酒气。” 谢宁松了口气, 转过身看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会儿庄延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极轻极淡的几缕, 微不可闻,唯有被他紧紧环住时才能感受一二。 方才谢宁鼻尖萦绕着那几缕酒气,竟似自己也醉了, 现下才清醒了些许。 他看着庄延,低声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庄延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突然问:“宝贝儿,你是不是想岔了什么。” 谢宁一愣:“啊?” 庄延挑眉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没有!” 谢宁脸上一烧,猛地抬起头来。 也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脸上烧得都快冒烟了,大片红色一路蔓延到了脖子。 庄延心中一动,笑道:“你还真想了?” 谢宁自然不可能承认,脸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想!” “又撒谎。”庄延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尖。 谢宁眼神飘忽,脸上却一点点地绽开了桃李艳色,红得煞是好看。 庄延感慨:“果然是想了。” 谢宁继续嘴硬:“……没有!” 庄延熟视无睹:“我现在却好奇起来,你是怎么想的了?” 谢宁索性撇开头,不理他了。 “不逗你了。”庄延含笑说,“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男朋友的名分,难道不应该讨点正当的福利吗?” 谢宁嘴唇轻颤,似是有所动容。 庄延趁胜追击:“你看看外边的情侣,哪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还分睡两张床的。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误会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谢宁微微皱眉:“……别人也不知道呀。” 庄延叹了口气:“那算了。” 谢宁不知怎的,莫名又心软起来,觉得自己对庄延也太不好了。 庄延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去洗个澡,你也早点睡。” 谢宁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熟料庄延洗完澡,非常自然地换好睡衣,推开了谢宁房间的门,翻身爬上了床。 躺床上正准备睡觉的谢宁:“……!” 谢宁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往日庄延为了治好他的失眠,也经常晚上跑来盯着他入睡,等他睡着了再走,他一时习惯,倒也不觉得这动作有哪里不对。 庄延就这么占据了他的半张床,伸手把他搂怀里。 谢宁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时,猛地又反应过来。 他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庄延,怎么他又跑了过来,俨然一副要在这里过夜的样子。 谢宁心砰砰的跳着,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庄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没办法,男朋友不愿搬我那儿去睡一个屋,只能我搬男朋友这里来睡一个屋了。” 谢宁:“…………” 他神情恍惚:“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庄延一本正经地道,“现在是我自荐枕席。” 谢宁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自荐……什么?” 庄延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自荐枕席。” 谢宁一时哑然。 庄延果然在国外待得太久,中文素养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自荐枕席,能这么用吗? 谢宁只能沉默。 他到现在仍天真地以为,今天和过去那么多天,被庄延搂着哄入睡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也就是,和庄延身体相贴的那些部位,也实在太热了点。 不知是他的热度还是庄延的热度,抑或没有什么区别。 热得他像是烧了起来。 谢宁下意识地舔了下干燥的唇角。 庄延呼吸一沉,低下头,覆上了他的唇。 谢宁:“!!!” 明明床很大,谢宁却莫名觉得挤得很,庄延把他抱得太紧,仿佛他一松手就会掉下去似的。 手横在他的腰上,紧紧环住,谢宁被夹在手臂和胸膛的细小空间里,上半身与庄延紧紧相贴。 唇齿相依,趁着谢宁失神的刹那,庄延找准时机,长驱直入,浩浩荡荡地在谢宁口齿间扫荡了一遍。 这个吻结束,谢宁的手不自觉地拽住了他的睡衣,呼吸愈发不稳。 两人的腿不知什么时候也交缠在了一起。 谢宁顿时觉得更热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放进了烤箱的兔子,从头到脚都热得不行,却偏偏无处可逃,只能毫无意义地扑腾下双腿,发出“吱吱吱”的叫声,等待着被一点点地烤熟。 庄延就在这个时候,低声问他:“宁宁,刚才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的?” 谢宁蓦地睁大眼! 脑海里遐想的画面一一闪过,若是其他时候,最多叫他面红耳赤一下。 却偏偏是现在—— 他和庄延刚结束一个吻,整个人都趴在庄延的怀里,两人亲密接触的地方更是热得厉害。 若说只是一枚小火星,却猝不及防蹿到了引线上,倏然在谢宁脑海里点燃了一篇炸裂开的烟花。 炸得他头昏目眩,口干舌燥。 谢宁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双手软绵绵地抵在庄延胸膛上,反复地揉了揉他的睡衣领子,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烤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叮咚”一声,热气蒸腾。 兔子先生热得要冒烟了。 庄延诧异地挑了挑眉。 两人这个姿势,有什么反应都瞒不过对方。 庄延的目光也随之深沉,沉吟道:“你这个反应……” 好像有点太大了吧。 谢宁狼狈地别开眼:“没想什么。” 但这种时候,大抵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庄延低笑一声。 他的呼吸也愈发粗重。 试想,心爱的人毫无抵抗地趴在你怀里,红着眼角扯着你的衣领,刚被蹂.躏过的双唇水润亮泽,双眼含着水雾似的,迷迷蒙蒙地看过来…… 任是再性冷淡的人都不可能毫无反应。 更何况庄延不是。 庄延喉结滚了滚,手挑开谢宁睡衣的下摆,缓缓探了进去。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庄延也没有想到。 或许不能这么说,他想过,但没想到会是在今晚。 天知道,他今天真的只打算讨个福利,拿到和谢宁同床共枕的通行证罢了。 没想到一时习惯性地撩了两把,就把人给撩成了这样子。 他不知道谢宁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每一个动作,都凝眸去看谢宁的表情。 生怕他有一点的不适。 谢宁的手被庄延拉开,不一会又搭在了庄延的肩膀上,仿佛主动在索求拥抱。 庄延似是笑了一下,然后按住他,从衣领的扣子开始解,慢慢地往下。 吻也落了下来,从脖子开始,又在锁骨处多亲了两下。 兔子先生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剥皮。 然后呢? 放到烤架上烤吗? 再往下,却没有了。 庄延反复亲吻着他,谢宁好似清醒了一些,低声叫他:“庄延。” “嗯。” 这种时候被他用这么软绵的语气叫着名字,庄延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 夜幕深沉,床头的灯发出淡淡的柔光,打在谢宁脸上。 谢宁的模样,是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感慨一声“好看”的。 但庄延没想到,在沾上了淡淡的情.欲后,这张清冷的脸会变得如此诱惑,让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 庄延看了他一会,忽然把他按在床上,咬住了他的嘴唇。 吻变得粗暴起来。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单里,谢宁迷茫一会儿,开始颤栗起来。 庄延这个时候的吻太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让他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害怕。 他又喊了一声:“庄延。” 庄延轻啄了一下他的脸,松开禁锢住他的双手,应了一声:“在呢。” 谢宁不知怎地,突然安心了下来。 庄延又把他搂怀里,揉捏两下,低声问:“我用手……帮你?” 谢宁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半晌后,他别开头,红着耳尖点了点头。 兔子先生被放上了烤架。 火是从心头烧起来的,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热度陡升。 被烤熟的恐惧让兔子先生的的双眸慢慢地含了泪,求助般地发出了“呜呜”的呜咽声。 身体像是被翻来覆去地放在火上烤。 谢宁仰起脖子,白皙的脖颈上尽是热出来的汗,汗珠往下滑过,最后汇在了锁骨的凹处,积起一潭小小的水渍。 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咽着什么,他双唇微张,却一个完整的音调都发不出来。 火越烧越旺,兔子先生的求生欲让他开始挣扎起来。 然后被毫不留情地镇压,四肢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 刺激感夹杂着舒适感席卷而来。 谢宁觉得自己手软脚软腰软,全身上下什么都是软的,唯有一处又热又硬。 意识逐渐开始迷蒙。 兔子先生想:我这是终于要被烧死了吗? 炙热感蔓延到五脏六腑。 好一会儿…… 后腿抽搐两下,不再动了。 兔子先生被彻底烤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先生被彻底烤熟了,蓝鲸先生可以吃了。 第五十七章 生日前夕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情.欲味道。 谢宁好半天没缓过神。 庄延似是笑了一下, 往床头柜看了看,问:“你纸巾放哪了?” 谢宁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在、在桌子上。” 庄延翻身下床, 用纸巾擦了擦手。 谢宁躺了一会儿, 问他:“你……要我帮忙吗?” 庄延眸色深沉,笑了一下:“我建议你别。” 谢宁默默地扯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 送给谢老爷子的礼物是庄延的爷爷挑的, 他和谢老爷子相交几十年,对对方的喜好比谢宁这个孙子都清楚。 庄延的爷爷挑礼物时顺便多问了两句,最后自己也给谢宁准备了一份生日贺礼。 谢宁感觉很不自在。 尤其连远在海外的乔女士都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我听庄延说,你生日就要到了?” 谢宁点了点头:“嗯。” “可惜我人已经在国外了。”乔女士叹了口气,“要是早点知道, 我说不定还能争取迟点出国。” 谢宁连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您……您有心就好。” 乔女士笑了一下:“那我就先祝你生日快乐, 宁宁。” 谢宁真情实意地道:“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乔女士说, “礼物我会寄过来,不过走海关估计要耽误点时间,应该要等你生日过后才送到。” 她说着嗔怪地看了眼谢宁旁边的庄延:“也怪他,不早点通知我。” 庄延微微挑眉:“这也怪我?” 谢宁摇头:“不怪他, 他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乔女士却并不领情:“不怪你怪谁,连自己男朋友的生日都不知道, 还是我的错?” 谢宁猛地被呛了一下:“他……我……” 庄延:“……” 乔女士话说出口, 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用手抵住嘴唇。 庄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谢宁惶恐地问:“您……您都知道了?” 乔女士轻轻咳了一声,安慰他:“那个……庄延都和我说了, 你别担心,我和他爸爸都挺喜欢你的。” 谢宁更加惶恐:“叔叔……也知道了?” 乔女士又咳了一声。 庄延用手揉了揉额头,说:“你和他说这些干嘛?” 乔女士:“我这不是……一时没注意吗。” 谢宁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乔女士,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女士以为他被吓到了,忙道:“别怕,我们都是思想开明的人,不会阻扰你们的。” 谢宁无意识地应道:“嗯。”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衣摆上捏了捏,手心出了点汗。 乔女士说:“可惜他爸爸这会儿人不在,不然让他过来也和你见见。” 谢宁干巴巴地道:“不、不用了。” 乔女士笑了笑:“应该见见的,让他也祝你一句生日快乐。” 庄延见谢宁实在太紧张,把镜头转到他那边:“你说话也不注意着点。” 面对庄延时,乔女士的语气就没这么温柔了:“我注意什么?要不是看你现在才把人追到手,我会一时激动得说漏嘴吗?” 没等庄延开口,乔女士又说:“而且你们都正式在一起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我还不能知道?” 庄延按了按额头:“你吓到他了。” 乔女士:“我看他只是太慌张,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而且早点知道我们的态度,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庄延想了想,倒也无法反驳。 谢宁的父母对他的性向无法接受,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而作为长辈,乔女士的态度,多半能让他心里好受很多。 母子两又聊了些话。 挂断视频前,乔女士还让庄延镜头转回去,说:“宁宁啊,以后庄延要是欺负你了就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庄延嗤笑:“你以前不还埋怨别人天天找你打我的小报告吗?” 乔女士皱眉瞥了他一眼:“别人是别人,宁宁是自家人,怎么能一样。” 庄延:“行吧。” 等挂了视频,谢宁转头去看庄延,舔了舔唇角,声音颤抖:“他们、他们都知道了?” 庄延点点头,对他笑了笑:“……我和他们说过了。” 谢宁捏着衣摆的手更紧了些。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你爷爷……?” 庄延心虚地别看头。 谢宁:…… 他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再想起庄延爷爷送来的礼物,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谢宁半晌后,才问:“他们……都不介意?” 庄延挑眉,反问:“介意什么?我找了个这么优秀又门当户对的男朋友,他们满意还来不及。” 谢宁低声说:“我和你……都是男人。” 庄延嗤笑一声:“宝贝儿,你是活在上个世纪吗,同性婚姻都合法这么多年了,只要那些老顽固还扯着性别问题不放。你放心,我家人思想都开明得很。” 谢宁看着他,说:“你家人……真好。” 庄延笑了下:“自信一点,宁宁。我和你的关系是光明正大、旁人无可指摘的,你也可以向任何人大声地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们不必躲躲藏藏,不必顾忌别人的目光。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会在一起恋爱、结婚、生活,再养一窝的小兔子。等老了,我们也要手牵手并肩走在大街上。” 谢宁鼻尖莫名一酸。 好半天,他才缓缓地点头,应了一声:“好。” 谢宁生日当天是和庄延一起去的大院。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因是寿星,谢宁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礼服,领口系上了蝴蝶结。 镜子里的他长身玉立、淡雅清尘,看着就似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庄延忍不住把人拉过来亲了亲,又挑了一款胸针给他戴上。 想到这样出色的谢宁会被更多的人看到,庄延忍不住又心生几分不悦。 真想把他的兔子藏在他的手心里。 庄延也稍稍打扮了下,穿得极为正式,又刻意避免太锋芒毕露,怕抢了谢宁的风头。 但无论如何,他气质过人,魅力非凡,和谢宁一起出现时,般配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到大院时还是清早,两人是来得最早的。 本以为谢老爷子还睡着,没想到一进客厅,就见谢老爷子坐在特意给他准备的椅子上,看到谢宁,眼睛亮了亮。 “宁宁来了。” 钟叔在旁边照顾谢老爷子:“小少爷可算来了。” 谢宁走过去:“爷爷今天醒的这么早?” 谢老爷子笑着说:“不早、不早。” 钟叔也笑了笑:“往常这时候老爷子都睡着呢,今天一早就醒了,肯定是想早点看到你。” 谢老爷子眯着眼:“瞎说什么呢。” 说着两人目光又转到了庄延身上。 “这位是?” 谢老爷子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大好,看庄延觉得眼熟,但是一时又没想起来是谁。 倒是钟叔还记得他,提醒道:“这是您之前夸过的,庄家的那个孩子。” “哦,庄……庄延是吧,过年来过的,过来让我看看……”谢老爷子朝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前,“一段日子不见,越来越出色了。” 谢宁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别紧张。 庄延还真难得地有一点紧张。 他咽了咽口水,笑了一下:“老爷子也愈发健朗了。”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见谢老爷子,但……今天毕竟身份不一样。 在谢老爷子面前,他的身份从好友的孙子变成了孙子的男朋友,这可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谢宁还没和谢老爷子介绍过他。 庄延并不觉得这事能瞒过谢老爷子,先不说他爷爷有没有透露,光是谢宁在他那里住了这么多天,连乔女士都听闻了风声。 谢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以他对谢宁的宠爱,多半也有所耳闻。 谢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却很亲昵,甚至比过年那会更加热情了点,倒让庄延有点受宠若惊。 正式聚餐要到晚上才开始,这会儿都没什么人上门,只有给晚宴做准备的佣人们进进出出。 今天是个大好的天气,艳阳高照,谢宁和庄延索性陪着谢老爷子去花园散了会步。 “这株红豆杉是我和宁宁的奶奶结婚时,你爷爷送我的。”谢老爷子指着一株树道,“难养得很。” 一两点红色在绿叶中若隐若现,倒还真有些赏心悦目,庄延说:“您养得挺好,我爷爷就爱折腾些花草,自己也不会养,最后都是找人照理。” 谢老爷子笑着瞥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能让你爷爷听见,不然他又该闹脾气了。” 他说着又回忆起来:“你爷爷的性子还是那样,唯我独尊的,非得让人顺着他的心意,一有不满意就吹胡子瞪眼,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 庄延憋着笑:“您的脾气好,才忍得了他。” 谢宁看了他一眼,觉得庄延的脾气和他爷爷也差不了多少。 谢老爷子摘了两个红色的果子,分别放到谢宁和庄延的手里。 谢宁疑惑:“这个可以吃吗?” “不能吃。”谢老爷子说,“这个果子有毒的,就看着好看,给你们拿着玩。” 谢宁:“哦。” 谢老爷子又说:“这红豆杉还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个叫‘爱’的鸟用眼泪浇灌出来的,人老了,也不记得这个传说具体是怎样的了。” 庄延握着手里的果子,总觉得谢老爷子约莫已经是知道了他和谢宁的事。 等吃了午饭,谢老爷子又开始犯困了,钟叔搬了个躺椅,放在阳光不太猛烈的地方,让谢老爷子眯着眼小憩一会。 谢老爷子还惦记着晚上谢宁的生日宴,朝钟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记得早点叫醒他。 等谢老爷子睡着了,谢宁就带着庄延去逛他的卧室——主要是庄延想看。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谢宁高考完才回大院住,读大学时又住的学生寝室,只有周末才回来,等毕业了,大伯一家就闹了起来,谢宁只好搬了出去。 但房间却一直被保留着,定时让人来打扫整理。 庄延还在书架下面的一个箱子里翻到了谢宁大学时期的画,有的是作业,又的是来灵感了随手涂的草稿。 谢宁红着脸笑了笑:“那时候水平还不成熟,画得不够好。” 庄延却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画稿旁边有一个本子,庄延以为是同学录什么的,翻开了看,才发现是一本相册。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干净得很,两人就坐地毯上,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翻看相册。 “都是大学时拍的。”谢宁说,“后面的是毕业照。” 大学时期的谢宁和现在相比,其实变化不大,只是装束更简洁了些,气质如出一辙的干净清冷。 谢宁的脸并不稚气,但他身上总有股莫名的纯净气质,让人总觉得他像是个学生。 庄延一边翻一边想:要是他没有选择出国,遇到的就会是这样的谢宁。 一样好看得令他心中一动。 翻完了相册,庄延问:“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谢宁咬了咬唇,低声道:“……没有了。搬回北方的时候比较急,也比较混乱,相册什么的不知道遗漏在哪了,没带回来。” 庄延“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他更好奇小时候的谢宁是怎样的。 是不是……比现在更可爱,更容易害羞。 两人又闲聊一会,等日头往西边移过去,陆陆续续就有人上门了。 虽然有钟叔接待,但谢宁作为主人公也不能躲在楼上。 夏皖和谢敬来的算早。 谢宁看到他们时却一愣。 夏皖身边还跟了个女孩子,像是被她带过来的。 女孩谢宁眼熟得很,庄延也认识。 是宋晴晴。 夏皖说:“这是我认识的一小姑娘,听说你生日,就带来一起吃个饭。” 谢宁的脸色立马变得冰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记一个番外梗:假如庄延没有出国,和谢宁在大学相识。 正文还没完结,想写的番外却越来越多。 第五十八章 公开身份 因欠着庄延几个大人情, 宋晴晴自告奋勇地去和夏皖接触,打探消息。 事实上, 宋晴晴对夏皖的感官, 一开始是极好的。 夏皖出身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出嫁前被父母捧在掌心里, 出嫁后被丈夫放在心尖上。 但她的性格并不娇气,也不像宋晴晴见过的某些贵妇人那样盛气凌人,气质尖锐。 她举止优雅,和宋晴晴聊天时态度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 宋晴晴是学画的, 谢宁也从小学画,夏皖在这一点上从不拦着他, 甚至帮他联系过不少大师。 因此夏皖对艺术也略懂不少, 和宋晴晴聊天时很能谈得来。 夏皖经常提起谢宁,语气上也是夸赞为主。 宋晴晴倒也不奇怪。 任何一个母亲,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家儿子时,总是自豪骄傲的。 哪怕后来宋晴晴察觉到了夏皖撮合她和谢宁的想法, 也没生出太大的反感。 毕竟夏皖的手段很温和,没让她心生厌恶, 反而对谢宁生出了那么点好奇心。 直到她知道谢宁和庄延的事后, 才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最近她和夏皖的联系密切了许多,假装一副对谢宁有那么点意思的态度。 夏皖果然生出了让她和谢宁见上一面的念头。 但谢宁如今对她的态度冷漠得很,别说约出来见面了, 就是她自己也多半在大院才有机会见到谢宁。 但大院有谢老爷子坐镇,家宴她自然不好带外人进去,这次谢宁的生日会就成了极好的一个机会。 宋晴晴和庄延通了通气,觉得还是应下为好。 不知为何,宋晴晴觉得夏皖在谢宁的性向这件事上固执得很,她几番试探下来,都能感觉到夏皖身上的那股执念。 庄延让她应下生日会的邀请,毕竟她好歹知根知底,以夏皖的执念,要是换个别的女孩子过来,指不定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夏皖自然注意到了谢宁冰冷的神色。 这对她来讲已是常态,她露出一个笑容,介绍道:“这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画展的那个小姑娘,叫宋晴晴。” 宋晴晴对谢宁笑了下:“你好。” 谢宁心里恼火,但面对宋晴晴时,还是按捺下火气,打了个招呼:“你好。” 至于他们早就见过这件事,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 夏皖本来还做好了谢宁翻脸就走的准备,这会儿见他竟然好好地和宋晴晴打招呼,不由眼中一亮。 她心底松了口气,说:“你们都是学画的,应该能聊到一块,我就……” 她说着发现站在谢宁身边的庄延,不由一愣,问道:“这是你朋友?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庄延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庄延,回国不久。” 谢敬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哦……庄家的孩子是吧,你小时候我还见过,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我还以为我们是来得最早的,没想到还有人先我们一步。”夏皖听他这么一说,倒也隐约想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庄延和谢宁交握的手上,不由一愣。 庄延语气亲昵地道:“我和宁宁早上一起来的。” 夏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宁,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你们……”她皱眉,又顾及着宋晴晴在场,不好把话挑明。 谢宁冷淡地说:“先进来说吧。” 这会儿还没什么人。 夏皖的目光落在庄延身上,打探良久。 两人已经松开了手,交谈时的神情也很自然。 没有太多亲昵的动作,也没有情侣之间的搂搂抱抱——亦或是因为有长辈在场,不方便这么做。 若是定位在好朋友,也可以接受。 但两人周围却弥漫着独特的磁场。 夏皖不知该怎么形容。 明明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却又能看出一点不同来。 比如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时,膝盖不经意间撞在了一起。 夏皖知道谢宁的性子,清冷,不爱和人接触,对他人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但两人都没有移开膝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么近距离地坐着。 再比如庄延极其自然地捞起身后的抱枕,递给谢宁。 谢宁甚至没有转头,就这么极为顺手的接过,抱在怀里。 夏皖都快认不出这个安静的、眉眼间散发着恋爱气息的人是她那个清冷不爱说话的儿子。 茶几上的水果都是削好的,庄延用牙签叉起一个苹果片,说:“这个挺好吃的。” 宋晴晴闻言也吃了一片,应道:“确实好吃。” 谢宁有些好奇,他平时是不爱吃水果的,特别是苹果,嫌太甜了,他喜欢酸的,比如菠萝、樱桃。 但这会儿看庄延和宋晴晴都这么说,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装着苹果片的盘子上,一闪而逝。 庄延又插起一块,递到他嘴边,问:“吃一口?” 谢宁皱眉。 在夏皖的注视下,他轻轻地咬了口。 庄延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谢宁咀嚼两下,咽下去,溢出的苹果汁沿着咽喉滑下,他真心实意地道:“很甜。”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是很甜。 庄延笑了一下。 但这个互动,就有点太亲昵了。 夏皖突然明悟,为什么谢宁和庄延之间的气场会让她觉得熟悉。 她和谢敬,夫妻几十年,慢慢培养出的也是这种感觉。 默契、自然。 一抬手,对方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 夏皖对这个发现有点接受不了,也无法忍受这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和疏离。 她深吸口气,趁着如今没什么客人,一只手按在茶几上,艰难地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谢宁顿了一下。 他抬眸望向夏皖,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漠。 “您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他问,“又或者说,您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庄延在背后悄悄地按住了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 他也是难得见谢宁这么锋芒毕露、不留情面地说话,不由想安抚他。 谁料谢宁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比了个口型。 庄延看出是“没事”两个字。 于是他便也放下心来。 夏皖似是有些受伤,又自欺欺人地道:“你们是……好朋友?” 谢宁似是轻笑了一声。 “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话……”他慢慢地站起来,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谢敬皱眉,道:“宁宁……” “爸、妈。”谢宁打断他,盯着夏皖的眼睛,平静地道,“正好今天见到了,那我就正式向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男朋友,庄延。” 客厅里一下子沉寂了。 夏皖静静地和谢宁对视,像是一种对峙。 大概是十几秒后,亦或更长。 夏皖张了张嘴,胸口起伏两下:“宁宁,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谢宁似是已经放弃了和她对话:“随您怎么想。” 夏皖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不可能……我不同意!” “您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我。”谢宁这个时候,竟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我今天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来通知你们。” 他低下头,缓缓地道:“他是我的男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短小的一章,晚上应该还有。 第五十九章 父母对峙 夏皖盯着谢宁看了半天, 一时竟被他坚定决绝的态度给震慑住了。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宁宁……” 一出口,才发现语气都变了调。 谢宁鲜少有过这么强硬的态度。 他天性如此, 大多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 说是无所谓也行,说是温顺也行。 万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即使当年出柜, 他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全然不听任何人劝告的模样。 这让夏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从某种意义来讲,这是谢宁第一次真正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到父母面前。 他出柜早,但在夏皖找的心理咨询师的精神压迫下,始终没有真正喜欢上什么人。 徐清只是一个用来搪塞夏皖相亲介绍的挡箭牌,除非必要, 谢宁不会特意把人带回家里。 只要让夏皖知道他是个有男朋友的人,放弃介绍女孩子的心就好。 庄延却是他第一个, 正正经经地在父母面前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的人。 夏皖还记得多年以前, 谢宁告诉她,他喜欢的是男人时,脸上的表情是惶恐的,不安的, 还带着一点点的期盼。 似乎在等待着夏皖的安慰。 等待着夏皖告诉他:没事的,这是正常的。 然而夏皖让他的期盼落了空, 甚至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处于这种惶恐不安、惊惧痛苦的情绪里。 现在的谢宁却变了。 变得平静、冷漠。 他的眼神里没有惶恐不安,也不带什么期盼,仿佛夏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反应和答复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庄延握住了谢宁的手, 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这种事,他觉得不能让谢宁一个人承担。 他的这个动作似是刺激到了夏皖,她猛地深吸口气,声音尖锐:“我是不会答应的!” 谢宁闭了闭眼,又睁开,不紧不慢地笑了下:“您还没明白。我从来就没想过你会答应……也已经不在意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夏皖恍然觉得,她大概是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亦或者,她早已失去了这个儿子,只是以前谢宁不曾让她知晓而已。 她伸手想去拉谢宁,孰料幅度太大,旁边的谢敬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夏皖绝望地往后一跌,坐在沙发上:“你们都是男人……怎么能在一起。” 庄延笑了一下,说:“阿姨这话我倒是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说:“我喜欢谢宁,谢宁也喜欢我。自然可以在一起。” 他的态度太理直气壮,神情也太过平静,一时让夏皖接不上话。 谢宁却勾了勾唇角,被庄延握住的手紧了紧。 谢宁从来不是较真的性子,有时候甚至平和得让人觉得他是没有棱角的。 旁人都说他冷漠、无所谓,你是夸他也好,骂他也罢,他都不会给予反应,更懒得和你争吵。 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暴露出真正的模样。 别人觉得他是冰,庄延却觉得他软得像是一滩水,可以融化在怀里,任他揉捏。 而今天,谢宁又硬气得出乎他的意料。 像是变作了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过去。 因为庄延给予了他力量。 谢宁想,庄延就是这样,从来都觉得自己做的事、自己坚持的想法理所当然是对的。 他不会怀疑,也不会退缩。 他说:“我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他们满意还来不及。” 他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恋爱,结婚,生活。” 从春到冬,从现在到未来,从青丝到白头。 谢宁无法用语言形容出这种感觉,和庄延在一起时,他莫名就有了自信,自信他们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 他突然升起在父母面前硬气的力量,这是庄延的态度,以及庄延父母的态度带给他的。 他的惶恐被人安抚,他的期盼也早已被满足。 他面对夏皖时,已经波澜不惊,亦毫无感触了。 夏皖的情绪太过激动,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谢敬觉得她状态不对,索性把她带到旁边的屋子里去休息。 宋晴晴迟疑片刻,转头看了看庄延和谢宁,又不放心,跟了过去。 大厅只剩庄延和谢宁两个人。 谢宁突然转过身,抱住庄延,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被抽走似的,一下子倒在庄延身上。 他的声音带着点沉闷:“谢谢。” 庄延在他背上安抚了两下,说:“你对我说什么谢谢。” 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很开心,你会在父母面前这么介绍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谢宁慢慢地道,“是不是以为我不会主动介绍你的身份?” 庄延侧头吻了下他的头发,没有回答。 谢宁说:“爱是相互的,尊重也是,理解也是,付出和回报也是。不能永远都是你一个人在为我操心。” 庄延想了下,问:“所以是因为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了我父母?” 谢宁纠正道:“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那其他原因呢?”庄延好奇。 谢宁沉默几秒,说:“可能是因为,你给了我直面父母的勇气吧。” 在庄延身边,他总是充满了安全感。 以前他像是一片漂浮在海面上的孤舟,漫无目的、又胆战心惊,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海浪打沉。 如今他像是坐在了蓝鲸宽大的背脊上,抬头是蔚蓝的天空,飘散的云彩,哪怕在上面随意地打滚,都不会被浪花卷走。 和谢宁分开后,夏皖的神情也平静了下来。 谢敬照顾了她一会儿,把她托付给宋晴晴,出门去找谢宁和庄延。 他说想和庄延谈谈。 谢宁一时意外,下意识地要跟过去,但谢敬说想和庄延单独聊一聊。 谢宁有点不安,倒是庄延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放心”两个字。 庄延也好奇谢敬想和他说什么,但两人出去半天,谢敬半天都没开口。 最后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和你爸,小时候倒是经常在一起玩。” 庄延以为这是要打温情牌了:“我爸也说过,我爷爷和谢老爷子感情特别好,你们从小就被放在一起。” 谢敬似是笑了一下:“只是后来交情就淡了。” 庄延只道:“以后两家也会恢复交情。” 谢敬看了他一眼,说:“你的脾气,和你爸不太一样。”顿了顿,接着道,“和你爷爷倒是差不多。” 这话谈得是长辈,庄延不好接,就只报以一个笑容。 谢敬还惦记着情绪不对的夏皖,也没和庄延瞎扯太多,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到庄延的手里。 庄延愣了一下。 谢敬说:“你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这个红包你先拿着。” 庄延低头看了眼红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 谢敬按了按额头,说:“第一次上门,不都是讲究什么见面礼的吗。” 庄延这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您……能接受我们?” 谢敬苦笑了一下:“宁宁都那样说了,我接不接受,对你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庄延抓着红包的手攥紧了些:“话是如此,他还是希望你们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的。” 谢敬摇了摇头,没说话。 庄延问:“您的态度我大概明白了,可您为什么不劝一劝夏阿姨呢?” 谢敬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劝过?” 庄延一怔。 谢敬摇了摇头,说:“有些事,不是一句劝,就能劝回来的。那是夏皖的心病,轻易触碰不得,这些年我想过很多办法,但……” 庄延皱了皱眉:“心病?” 谢敬不愿多说,只道:“你也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两全的,有得就必然有舍。” 庄延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沉声问道:“所以这么多年,你辗转在夏阿姨和宁宁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夏阿姨,对吗?” 谢敬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最后他道:“我可能是个好丈夫,却没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被谢宁冷待了这么多年,也是我们应得的。” 庄延垂眸,手慢慢地握紧,愈发地心疼谢宁。 谢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未必有这个立场,但谢宁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庄延心里头闷着一把火,冷淡地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 夏皖的情绪好半天才镇定下来。 但不知为何,谢敬走后,她看着宋晴晴,突然又崩溃地哭了出来。 宋晴晴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 夏皖握住她的手,哽咽地说:“他为什么……要去喜欢男人呢。” 宋晴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夏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言自语道:“这世间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他怎么偏偏喜欢一个男人?” 宋晴晴试探地道:“夏阿姨……这也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夏皖声音尖锐起来,“晴晴你根本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宋晴晴说:“可是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这么多年了。” 夏皖抓着她的手,摇头:“你根本不明白……” 宋晴晴问:“那您和我说一说?” 夏皖陷进自己的情绪里:“你根本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样子的,那个圈子太乱了,约炮、滥交、艾滋……我查过也了解过,所以才更不希望宁宁涉足进去,那不是正常人该做的!” 宋晴晴张了张嘴,说:“我觉得,您这是偏见,不是所有同性恋都这样,而且……谢宁不也没变成这样吗。” 夏皖尖锐地道:“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我都管着他!” 她的手抓得有点紧,宋晴晴微微皱了皱眉。 夏皖又道:“而且他能保证别人也和他一样洁身自好吗,周围那么乱,身处其中,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宋晴晴迟疑了下,说:“可我看,庄延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夏阿姨,你不能一概而论。” 夏皖却听不进去,嘲讽地笑了笑:“谢宁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叫徐清。看着也挺正经的,可背地里呢……私生活依旧混乱得很,小明星不知道包养了多少。” 宋晴晴不了解这件事,不好评价。 她还想再劝劝夏皖,又觉得她这个样子估计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先慢慢安抚她。 夏皖好半天才缓和住情绪。 她握住宋晴晴的手,像是在寻求认同:“我都是为了他好,你也是女人,以后要是有了孩子,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歧路吗!我没做错是不是?他应该喜欢像你一样的女孩子,结婚生子,这样才是正常的!” 宋晴晴迟疑半天,才慢慢地低下头,和夏皖对视。 她说:“夏阿姨,我觉得……是你错了。” 第六十章 求了个婚 “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庄延揣着兜从房间里出来时, 谢宁忍不住问道。 庄延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没说什么。” 谢宁不是很相信:“神秘兮兮的, 还不让我听。” 庄延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带着一股疼惜的味道, 谢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过去,又亲了一下。 谢宁左右看了看, 见没人经过,才松一口气:“怎么突然动手动脚的呀。” 庄延眯了眯眼,脑海里还想着和谢敬的那一番谈话。 “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的爸妈。”他说着握住了谢宁的手,“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他的手在兜里揣久了,热度很高, 掌心宽大,轻轻地把谢宁的手完完整整的包裹住。 谢宁愣了一下, 歪着头, 又问了一遍:“我爸说了什么?” 庄延开了个玩笑:“你爸给了我一张支票,让你离开你。” 谢宁顿时苦笑不得:“你这是……在埋汰谁呢。” “不逗你了。”庄延把手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包来,“你爸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庄家的人。” 谢宁呆呆地看着他,庄延别他这个表情逗笑了, 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宋晴晴不一会儿也回了客厅, 皱眉看着他们。 “怎么样?”庄延问。 宋晴晴摇头:“我劝了几句,但没什么效果,夏皖阿姨……非常固执。” 谢宁丝毫不觉得奇怪, 甚至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他的神情微微带着点冰冷:“她一向这样,听不进劝的。” 宋晴晴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太偏执了。” 谢宁没说话。 他对夏皖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把庄延带到她面前介绍时,就已经做好了她会大闹一场的准备。 只是像现在这样,他反倒还觉得轻了。 宋晴晴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过来,之前一直没机会给,现在才有空拿给谢宁。 是她亲手画的作品,风格和上次的那只鸟类似,下半段的色调偏深,越往上却越亮,就像是有人站在深渊里抬头,却看到了光。 宋晴晴笑了一下,说:“生日快乐。” “谢谢。”谢宁很喜欢这张画。 “我也很喜欢画这种风格的作品。”宋晴晴温和地笑了笑,“无论过去多么黑暗痛苦,未来总是充满了希望。” 三个人没聊几句,陆陆续续又有来客上门。 临近晚饭时间,人差不多就来齐了。 真要仔细数过去,其实也没多少,和谢宁关系好的人就那么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庄延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庄谢两家也不算彻底没交情,他却从来都不知道谢老爷子还有谢宁这个孙子了。 他记得以前他参加过一次谢安的生日宴会,自然不是在大院办的。 那时候谢家大张旗鼓地把生日会办成了社交宴席,他们这个圈子,还有商圈有名有姓的人基本都受到了邀请。 宴会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谢安这个人。 今天谢宁的生日,请的人不多,但都是亲近的人,连举办地都在谢老爷子住的大院。 谢老爷子对这两个孙子的定位从来都非常的清楚。 一个是推到所有人眼前站着的,风光无限的继承人。 一个是藏在心头的,被护着宠着的小孙子。 严溪来的不早不晚,他没到下班时间就先过来了,不过大院离他公司有段距离,他到的时候,也快到了饭点。 “你今天这一身很好看。”他笑着给了谢宁一个拥抱。 庄延黑着脸分开他们,说:“我给他挑的。” 严溪挑眉看向他:“行吧,在眼光这一点上,你还没什么好挑剔的。” 庄延非常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等大院各处的灯高高亮起,大厅里的酒水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佣人在一旁帮忙。 谢老爷子下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是正装,显示了他对这次生日会的重视。 夏皖倒也平平静静地入场,她下午哭了一场,这会洗了个脸,又补了妆,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她的异样。 谢老爷子看了看来客,问:“阿尊他们还没来?” 钟叔说:“说是被公司的事拖住了,现在在赶来的路上,估计马上就到了。” 谢老爷子往门口开看了一眼,摇头:“说到底还是不够重视。” 钟叔没敢接话,扶着谢老爷子入场。 作为主人公,谢宁今天硬着头皮和人寒暄,朋友倒罢了,还有一些谢家的近亲,没什么话题可聊,却也要找话说,谢宁附和了好半天才脱身。 庄延不由好笑:“不习惯?” “嗯。”谢宁应了一声,“很不习惯。” 庄延却说:“那你要快点习惯。” 谢宁:“?” 庄延笑着看他:“以后我们结婚时,你要接待的人会更多。” 谢宁:“……” 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庄延就已经谈婚论嫁了,如今就好似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似的。 但不管听多少次,谢宁都忍不住面上一热:“……说什么呢。” 庄延无辜地一摊手:“没办法,我家亲戚太多了,婚礼的场面肯定不会小。” 谢宁脸红了个彻底,懒得和他说话了。 庄延见他害羞,也不再打趣,气定神闲地跟在谢宁身后,欣赏他红了的耳尖。 谢老爷子在远处看着他们,感慨:“还挺般配的。” 钟叔应和道:“庄家的孩子,人好,能照顾好小少爷。” “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只希望宁宁能走出那个坎,过的舒服一点。”谢老爷子说。 钟叔道:“小少爷现在也变了许多,今天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 谢老爷子点头:“是啊。” 等谢尊一家子到了,晚宴正式开始。 谢老爷子先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许是有他坐镇,这一晚过得平静的很,甚至还不如下午来得跌宕起伏。 谢宁收了一箩筐的生日祝福,也喝了点酒。 但庄延怕他喝醉,不让他喝太多,后面有人过来敬酒,直接被他挡下了。 这事以往都是严溪干的,今年突然换了个人,别人纷纷讨论他和谢宁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着挺亲昵的,谢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也客气得很。 旁人心有顾忌,没敢直问,谢安身为谢宁的堂哥,倒没什么可顾虑的。 他端着个酒杯,走过来勾住谢宁的肩膀,问:“这是你新男朋友?” 谢宁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嗯。” 谢安笑了笑:“眼光比上一次好。” 他也挺看不上徐清的,不过他和庄延交情不深,倒是和齐锐认识。 两人都在商场上混,碰过几次面。 谢宁没接话茬,默默地问:“堂哥有女朋友了吗?” “?” 谢安:“怎么连你都问我这个?” 谢宁平静地道:“我已经不是单身了,亲戚怕是会把催婚的火力全集中在你身上。” 谢安:“……” 谢宁又说:“我看到伯母往这边过来了,估计是在找你。” 谢安飞快地道:“……我先走了。” 说完端着酒杯疾步往远处溜走。 晚宴散场之后,谢宁稍稍洗了个脸,和庄延一起坐客厅里整理收到的生日贺礼。 谢宁看着非要粘着他的庄延:“庄爷爷不也住大院吗,你怎么不回去?” 庄延偏过头亲了他一下:“我想住我男朋友这儿,不行吗?” 谢宁最后也没倔过他:“……那我让钟叔整理个房间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庄延非常不要脸地说,“我和你住一间就行。” “……” 谢宁又不想理他了,转头去拆礼物。 庄延说:“我来帮你。” 谢宁把礼物一排一排地摆好,大部分人送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谢宁挑出来放到一边,让钟叔收到库房里。 严溪一如往年地送了部手机,最新款的,黑色,外形还挺酷炫的。 庄延觉得这个外形太科幻了,和谢宁的画风格格不入。 “你适合白色。”他说,“清冷、高雅一点的,也比较衬你的肤色。” 谢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直接把这支手机用上了。 最后拆到庄延送来的礼物,谢宁沉默了几秒。 太多了。 先是庄延的爷爷,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幅绝版名画,在外叫价高得令人发指。 作画的是明朝一位名画家,谢宁喜欢得很,打算好好珍藏起来。 庄延的父亲送的是一对文玩核桃,水龙纹狮子头,还是四棱异性,市场上极其少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谢宁学画,这父子两送的都是艺术品。 乔女士的礼物则装在一个小锦盒里,非常现代化的精致包装,谢宁打开一看,是一对情侣手表。 上面的logo是国际知名的奢侈品牌子,这款情侣手表刚出的时候还挺出名的。 当时设计师说,这是他专门为同性情侣设计的一对手表,分男款和女款。 庄延评价:“这对手表不错,你戴上试试?” 他熟练地把手表拆下来,戴在谢宁的左手手腕上,又把自己的表取下,换上另一只。 谢宁看了一眼两人手上的同款钟表,突然问道:“阿姨不是说……礼物要过几天才能到吗?” 庄延应了一声,答道:“没错,他们买的礼物还在路上,这些都是我买的。” 谢宁:“……这么麻烦做什么?” 庄延说:“你生日当天,我父母要是没有什么表示,我怕你家人误会他们不够重视你。” 谢宁问:“那这些其实都是你自己挑的?” 庄延:“对。” 谢宁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这也……太破费了。” 庄延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也不多,比起那些送房子送车的人,我这不过小儿科。” 谢宁这次没有避开,睁着眼,任他亲到了唇上。 庄延说:“还有礼物呢,你还没拆我送的。” 谢宁:“这些难道不都是你送的?” 庄延勾了勾唇角:“只有这个是以我的名义送的。” 庄延的礼物也是一个红色的小锦盒子,和“乔女士”送的那个差不多大小。 谢宁以为会是袖扣、钱包之类的小玩意,打开一看,呼吸猛地一滞。 是戒指。 周围大概寂静了几秒。 他的心跳停止——又恢复跳动,然后谢宁转头,落进庄延黑色深邃的瞳孔里。 四目相对时,谢宁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声,然后他清晰地看到庄延的唇角向上勾起,笑了一下。 谢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合上了盖子:“这是……” “是戒指。”庄延说。 他的声音明明很近,听在谢宁耳里,却好似是从远方传来,虚无渺远的很。 庄延深情地说:“本来想今天在人多的时候想你求婚的,但是又怕被人破坏,反而坏了你过生日的心情。” “现在虽然没什么人,但……今天还没过。” 庄延靠近谢宁,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宁宁,生日快乐。” “还有,我们结婚吧,宁宁。” 外面的夜是黑的,屋里却灯火通明。 灯太亮了,亮得谢宁能看到庄延闪烁着亮光的眸子。 他能看清那双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那里盈满了漫天的星光,好似上天将他所有的爱意都汇聚在了一双瞳孔里,溢出的深情烫得能灼伤人。 又好似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庄延用围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看到谢宁的那一刹那,眼睛里却星光闪烁。 庄延又低下头,去吻他的唇。 谢宁没有动,也没有闭眼。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庄延,仿佛灵魂出窍。 他的心脏好像被这短短一句话给攥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这个时候打个正文完突兀吗(开玩笑) 23W了我终于写到标题了,离完结就那么一丢丢的距离了。 第六十一章 开机仪式 一星期后, 《双城往事》正式开机。 《双城往事》的取景地大多在外地的影视城,因为背靠金主, 生活制片大手笔地包下了影视城附近的酒店, 把酒店的大会议室分给了美术组,当办公地点。 谢宁看着生活制片发来的剧组人员房间分配表,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王渐渐默默地从旁边递过一张房卡:“这是你的。” 谢宁:“?” 房卡上的号码眼熟的很, 谢宁再看了一眼,和表格第一行,导演庄延的房间号一模一样。 王渐渐无辜地耸了耸肩:“别看我,这是庄导亲自安排的。” 谢宁犹豫了一下:“会不会不方便?” 王渐渐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在一个酒店, 楼层不一样而已。” 谢宁没说话,默默地把卡收了起来。 推着行李上电梯时, 王渐渐还感慨:“庄导的房间在顶层, 豪华套房,这里档次最高的房型,整个剧组也没几个人住这里。” 谢宁:“哦。” 电梯到了5楼,王渐渐就出去了, 谢宁则一直坐到顶层,才进房间把行李放好。 说是豪华套房, 还真豪华的可以, 除了两个房间和客厅,还有一间小厨房,可以做些简单的食物, 和一些高档的单身公寓比也不逊色。 难怪王渐渐刚才的表情那么羡慕。 开机仪式吃了午饭举行,谢宁跟着去围观。 片场来了不少媒体记者,他躲在人群里,倒也没被摄像头拍到。 主要镜头都往导演和几个眼熟的明星那边拍,也没人会注意围观的人群。 开机前上香保佑拍摄顺利也是国内剧组的惯例,庄延在国外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回国后也入乡随俗。 几个主演围在他身边,瞬间成了无数闪光灯的焦点。 庄延在媒体面前和在谢宁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倒也没特意盛装打扮,但他本来衣品就不错,样貌又帅气得很。 站在盛时松和两位女主演旁边,不明真相的记者看了,还以为又是哪个明星。 庄延面对镜头表现得极为冷淡,应对媒体的大多数问题,他通常都是答以“无可奉告”或者“暂时保密”。 他五官生得立体深邃,在特定的光影下更是帅得令人窒息,被无数人怀疑过是不是有外国血统。 闪光灯下眉目凌厉,双唇微微抿成一条线,看着极为冷漠。 谢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在人群里看着庄延的脸发起了呆。 记者开始采访其他主演时,庄延抬眸,凑巧往谢宁所在的人群扫了一眼。 谢宁愣了一下。 明明离得不算近,周围也有很多人,庄延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他。 但谢宁莫名就觉得自己被庄延看到了。 庄延的目光停顿了那么一秒,谢宁太熟悉他,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清他眉头微微一挑,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像是对他笑了一下。 谢宁莫名地脸上一热,下意识了低了低头。 随后又有些茫然。 这么远的距离,庄延真看到他了? 不至于吧。 然后他就发现好像还真是。 因为他一抬头,就见庄延旁边的盛时松随意地扫了一眼,也像是看到了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但比起庄延,盛时松的反应就稍显冷淡,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当然,也可能是谢宁没察觉到。 谢宁和他并不熟。 但……怎么都能看到他? 谢宁不由再往人群后面站了站。 开机第一幕戏一般都会选择不太难的,平平稳稳地过,给个开门顺的兆头。 谢宁第一次看剧组拍摄,感觉还挺新奇的。 ——幕前看影视作品和幕后看果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尤其自己还是创作参与者。 开机第一天,拍摄行程拍得并不满,到了晚饭时间准点收工,也没有夜戏。 谢宁看了一下午的拍摄,即使没亲身参与,也觉得有点累,回到酒店,又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搬到了主卧。 套房两个房间,谢宁默认庄延住的主卧,自己侧卧。 庄延却挑起眉头看他:“分开做什么?当然是我们两一起住主卧。” 谢宁慢吞吞地说:“旁边的房子又没人住……” 庄延坐沙发上,伸手把他拉到怀里亲了亲:“戒指都收了,还想和我分居吗?” “什么分居……”谢宁被他亲得脸都红了,强撑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分开住的吗。” 庄延一本正经地道:“所以现在要改。” 谢宁还在强硬地支撑着:“我觉得住旁边也挺好。” 庄延丝毫不为所动:“我觉得不好。” 谢宁:“……” 算了,他还能怎样,行李都已经被搬过来了,他还能再搬回去不成。 反正两人也不是没在一个屋住过。 谢宁这么一想,又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越来越热。 庄延心中一动,把他按在沙发上,又亲又抱地闹了一会儿,说:“下午开机仪式的时候,我在人群看到你了。” 谢宁被他闹得微微喘息,问出心底的疑惑:“这么多人,也能找到我?” 庄延笑了笑:“那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显眼?” 谢宁不解地看着他:“显眼?” 庄延勾了勾唇角。 谢宁样貌和气质都上佳,衣品又好,即使是他随意搭配的服装,也能穿出模特的效果。 哪怕被人群包围,他也不会泯然众人,反而让人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引人瞩目的很。 庄延又说:“而且我们这么心有灵犀,我找到你那不是必然的吗。” 谢宁:“……我怎么觉得你又在瞎扯。” 庄延捏了捏他的脸:“今天事情太多,我没顾得上你,下次想看拍戏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看。” 谢宁犹豫了一下:“就是有点好奇……会不会打扰到你?剧组平时不是拒绝无关人员进拍摄场地吗?” 庄延说:“你又不是无关人员。” 说起来还真不是,他是主美术,虽然和演员的交集不多,但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尤其是服化道组的人,都还是认得他的。 谢宁本以为庄延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庄延却说:“你现在是我的家属,怎么会是无关人员。” 谢宁被噎了一下:“……我怎么都成家属了?” “难道不是吗?”庄延挑眉,“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四舍五入不就是家属。” 谢宁小声辩解:“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庄延:“戒指都收了,还嘴硬。” 谢宁又不说话了。 庄延笑着把他埋在他的肩膀上:“我算是发现了,想从你口中听到一句‘我愿意’是真的难,所以我真能勉为其难地假装你说了。” 谢宁震惊:“这也能假装?” 庄延:“因为你心里肯定已经答应了,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说。” 谢宁:“……” 庄延接着说:“我不管,要是你不答应,就把戒指还给我。” 谢宁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又觉得自己不能露怯,问:“还给你你就收吗?” “当然不。”庄延理直气壮地说,“送出去的礼物,怎么会有收回来的道理。” 谢宁忍不住吐槽:“你这是强买强卖呢。” 庄延:“既然你都被我强买了,干脆我们就把婚期也定一下?” 谢宁立马闭嘴。 庄延还真怕他把戒指还回来,没敢逼太紧,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怎么没带戒指?” “……怕磨坏了。”谢宁说。 庄延皱眉,硬是要他戴上:“戒指买了就是给你戴的,不戴就没有意义了。” 谢宁问:“什么意义?” 庄延轻笑一声:“把你圈住的意义。” 谢宁:“……” 庄延:“这样别人看到你手上的戒指,就会明白,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谢宁神情微微一动,又觉得脸上烧了起来,别过头去。 庄延却伸手扣住他的下颔,非要把他的头转过来,语气低沉:“戒指带过来了吗?” 谢宁沉默几秒,还是实话实说:“带了。” 庄延又笑了,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所以你这是要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意思?” 谢宁的脸红了个彻底:“我没有!” 庄延挑眉:“你把戒指带过来,又不自己戴上,难道不是要我给你戴?” 谢宁连忙说:“我自己会戴。” “晚了。”庄延把他紧紧地扣在怀里,说,“今天我非得亲自给你戴一遍不可。” 也不知庄延是什么时候收集到谢宁的指围,戒指被推进手指时,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庄延扣着他的手,单膝跪在地上——这个动作倒还比他送戒指时更像是在求婚。 等谢宁真的半推半就地被庄延亲手戴上了戒指,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 庄延满意地看着他的手:“这一款的造型果然适合你。” 谢宁缩了缩手臂,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 “戴上了,就不准摘下来。”庄延抬眸,看了他一眼。 谢宁低低应了一声:“……嗯。” 庄延抓紧他的手,低下头,在戒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说:“这次终于把你给圈住了。” 第六十二章 剧组日常 之后连续几天, 谢宁都没再去片场围观拍摄。 倒不是不想去,只是美术组也忙, 酒店离片场多少有一段距离, 实在没这个时间过去围观。 谢宁忙了起来,庄延只会比他更忙。 第一天早早的收工就像是一个假象,之后几天的拍摄行程满满当当的, 时间直接排到了晚上。 刚开始拍,很多演员都没找到感觉,庄延就一遍遍地磨,有一点瑕疵都毫不犹豫地重拍。 有一晚甚至拍到了将近凌晨,旁边拿着打光板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皮像是两块磁铁似的,时时刻刻都想合上。 唯独导演屏前的庄延还是一副精神飒爽的模样, 皱着眉, 冷淡地说:“不行,感觉不对,情感表达没达到我想要的点,再来一遍。” 当天收工后, 庄延回了酒店,一身的疲累才席卷而来, 让他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 进了门, 却意外地发现灯还亮着。 庄延愣了一下,看到谢宁半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估计是太累了,谢宁睡得有些沉,手机从他手里掉落在沙发尾端,不时还有声音传出来。 庄延捡起手机,上面还放着他的电影,很早的一部,也不知谢宁是怎么找到的。 估计是看电影看一半,实在太困就睡着了。 庄延把声音关了,想把谢宁抱回屋里。 身体猛地腾空,谢宁睡梦中还是察觉到异样,走到一半,就醒了过来。 他这会倒能看清庄延是怎么把他抱回屋的了。 只是意识还有点朦胧,等被放到了床上,才彻底清醒过来。 “在等我?”庄延低声问他。 谢宁不好意思承认,但眼前的情况让他说不了慌,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庄延的眼睛明亮起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伸手搂住谢宁,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一天的劳累仿佛都因他这一声一扫而空。 庄延说:“下次别等了。” “怎么了?”谢宁睡一半被吵醒,依旧困的不行,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庄延笑起来,说:“舍不得你这么累。” 他这个人,明明不是什么风流公子的人设,说起情话却顺手拈来。 谢宁果然又红了脸,吱唔地说了句“不累”,就推他去洗漱。 庄延飞快地洗漱完,抱着谢宁并肩躺在床上,这会儿听着对方沉闷的呼吸,两人突然又没了睡意。 庄延把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但也仅此而已了,无论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拍摄行程,还是这会儿的时间,都不允许两人再做什么。 谢宁闭上眼,感受庄延火一般的热情,在庄延吻到他额头时,无声地笑了笑。 庄延似是有些无奈,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和你分开住了。” 谢宁似是愣了一下,睁开眼看他,问:“为什么?” “太打扰你了。”庄延说,“最近收工太晚,害你现在都不能睡。” 即使先一步睡了,庄延回来时多多少少也会闹出些动静,把他给惊醒。 灯已经关了,谢宁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庄延的脸,突然笑起来:“没关系。” 他伸手摸到庄延的脸,找到嘴唇的位置,在庄延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我想等你。”他笑着说,“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 庄延呼吸一滞,随后翻身把谢宁扣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光线不是很明亮,庄延却猜得出来,谢宁这时候的脸一定是微红的,一双澄澈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他,那里面盛满了信任与依恋。 于是无数幸福感和小快乐便开始涌上心头。 他想,都是有意义的。 他这么长久的等待,付出的感情和希望,终于还是等来了回应。 之后几天,剧组的人突然发现,庄延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也比以前好说话多了。 比如今天这一幕傍晚的戏,庄延对光线要求高,必然要采用自然光线,这一拍就直接拍到了晚上。 还没来得及吃口饭,晚上接着又是一场夜戏。 别说演员,就是工作人员都有点受不了这强度。 但这事也没法说理去。 盛时松的助理给他送饭时小声抱怨了两句:“这也太为难人了,连吃饭的时间也不给,今晚看样子又要通宵。” 说是晚饭,也就附近买了点速食食品,两口就能吃完,填一填肚子。 盛时松看了眼助理,摇头:“别人心里说不定也抱怨着呢,抱怨我们怎么场场都要拍这么久,直接把时间拖到了晚上。” 助理心有不满:“这能怪你嘛,你已经演得够好了。” “够好,但不够完美。”盛时松冷静地说,“庄导这是在磨我们。” 本以为这一磨至少要到凌晨,没想到入夜没多久,庄延就大手一挥放了行,说是让他们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明天接着拍。 几个演员这几天也建立起了被剥削的交情,这会儿都面面相觑,反而惊讶了起来。 “庄导今天这么好说话?” “哪里好说话了,你那幕戏他到最后也没给过。” “诶,我是说今天怎么收工这么早,我可都做好了通宵了准备,你看我连小毯子都让助理带了过来。” 不知是谁开了句玩笑:“说不定是家里有人等着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各自收拾东西回酒店,没人真把这句玩笑话当真。 庄延今天回得早,谢宁看到他时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么早?”他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没吹干,水珠顺着发梢,从脖颈一路滑进了衣领里。 庄延的目光暗了暗,侧身拿了块干燥的毛巾,把他的头包起来,胡乱地擦了几下。 谢宁的头发不长不短,这会儿被庄延弄得有点乱。 他靠坐在椅子上,更方便了庄延把玩他的头发,他问:“晚饭吃了吗?” 庄延没回答,他正把手指插进谢宁的发丝里,拨弄了两下。 看着这样应该是没吃。 谢宁正要起身,被庄延按住了,反问道:“你吃过了?” 谢宁点了点头,说:“吃过了,和美术组一起,王哥说这两天辛苦我们了,正好请大家吃顿饭。” 王哥——说的是王渐渐,这么些日子下来,谢宁和美术组的人也熟悉了。 王渐渐说请客,其实也不过是去附近的饭店下了顿馆子,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吃的家常菜,却拉近了同事间的关系。 谢宁性子比较冷淡,一开始其他人还有点怕这个顶头上司,后来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只是不爱说话。 他功底扎实,绘画技术高,很多时候也不吝啬指点,美术组渐渐地也真心实意地把他当老大看。 庄延偏过头看去。 谢宁说话时,眼睛明亮,脸上是笑着的。 庄延想起无论是季文彬还是严溪,都曾对他说过,希望能让谢宁走出去,多和人交流。 他不能永远都这么自我封闭下去。 像现在这样,有一个爱人,有几个朋友,有一群同事,和正常人一样社交、约出去吃饭唱歌。 庄延有时候会担心他不适应,现在看来,效果挺好的。 ——至少他最近脸上的笑意比以往多了不少。 “美术组的人都不错。”庄延笑道,“王渐渐……他就是爱玩了点,自来熟,待人却向来热情。” 谢宁真心实意地应了一声,但没绕过之前的话题,又问:“你……还没吃饭吧?” 庄延把毛巾放一旁,从背后抱着谢宁的肩膀,低声笑了一下,问:“怎么,你想喂饱我吗?” 谢宁的脸又升温了。 庄延有时也觉得挺神奇的,谢宁这人,看着冷淡,面皮却薄得很,稍微调戏两下,脸就烧了起来。 偶尔还会偷偷地瞪你,但又没真的生气,连瞪人的样子都像是伸出爪子,在你心上挠了一下。 不疼,却更惹人心痒。 谢宁红着脸移开视线,不去探究他话里的深意,只说:“我给你……做点吃的?” “别忙活了。”庄延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又取过吹风机,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我吃过了,让人买了几片面包,现在不饿。” 吹风机的声音稍微有一点大,谢宁不由也提高了音量:“面包……能填饱肚子吗?” 庄延帮他把头发吹干,又凑过头去,从他的耳垂开始,慢慢地吻了下去:“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喂饱我。” 灯光倾洒在两人头上,不是很明亮,却刺得谢宁闭上了眼。 庄延翻过身来,吻到了脖颈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他的衣领,再往下探去。 谢宁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 他似乎从来都没法拒绝庄延,偶尔三两下的拒绝,也轻微得更像是一种情趣。 谢宁有时候恍惚地想,就算庄延想做到底,他大抵也是愿意的。 但庄延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流氓又强势,骨子里却很绅士,一切举动都不会跨越你心中的底线。 谢宁很快就没工夫想东想西了,被庄延吻过的每一处都烫得吓人,情欲腾升而起时,大脑也像是一片浆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进庄延的眸子里。 他在那双黑亮的瞳孔里,满满的,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除此之外仿佛再无其他。 原来我是被他这样地深爱着。 谢宁想着,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是有人爱的。 我也是可以爱别人的。 这一刻的感觉太过美好,谢宁竟舍不得闭上眼,舍不得不去看庄延。 他抱住庄延,庄延似是怔了一下,随后也反抱住他。 相拥时,谢宁觉得心底的桎梏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无踪。 他觉得内心一片明亮宽敞,就好似他们的未来,不再被什么所束缚。 是光明的、可以期待的。 庄延的吻又落了下来。 谢宁恍惚间,伸手摸到了庄延的头发,手指揉弄了下来,又被庄延捉住。 庄延拉着他的手,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随后,又低下头。 嘴唇凑在他的手腕上,亲昵地蹭了几下,没等谢宁反应过来,舌尖已经伸了出来,在上面温柔地舔舐两下。 有点痒,又带着点湿润的感觉。 谢宁的手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两下。 庄延没说话,吻得认真而深情。 谢宁好半天,思维才慢慢地从□□中挣脱开来。 他看着庄延的头发,怔仲了半晌。 好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庄延吻过的手腕,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温度高得吓人。 而那个烫人的地方,不仅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还有那深埋于线条之下,深埋于他心间的伤疤。 这个时候,都似被庄延给抚平了。 第六十三章 还是日常 初春的空气还带着些微寒。 庄延知道谢宁畏寒, 每晚房间里的空调都开得十足。 躺床上时,也把谢宁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再用被子抱住卷一卷, 身体热乎得就跟暖炉似的。 即使如此,谢宁依旧感冒了。 谢宁体质弱,本就不习惯南方的气候, 以前多少都要大病一场,这次只是个小感冒,没到发烧的地步,还要归功于庄延贴心的照顾。 庄延出门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下温度。 热度不高, 他稍稍安心,又给王渐渐打了个电话, 说这两日美术组那边谢宁不去了, 托王渐渐有空帮忙看一下。 王渐渐一口应下,又关心地问:“怎么生病了?严重不?” “不严重。”庄延一边聊着,一边去厨房给谢宁热了杯牛奶。 他等会要赶时间去拍摄,说得不甚具体。 王渐渐闻言笑了笑, 挤眉弄眼道:“不会是你昨晚把人折腾得太过,今天爬不起来床了吧。” “滚你妈的。”庄延揉了揉额头, 对王渐渐的口无遮拦有点头疼。 “你怎么还骂人呢?被我说中了?” 庄延正色道:“别瞎说, 他身体不好,受不了这边的气候。” 王渐渐顿了下,说:“也是, 他看起来就文弱得很,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 庄延心底嗤笑了一声,对王渐渐的话不敢苟同。 但谢宁的过去,他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说,而且王渐渐说得也不算错,谢宁看起来确实太瘦弱了,而庄延也愿意把他捧手心里宠着。 他心疼谢宁遭遇的那些磨难,亦想在未来给他保驾护航。 这时候庄延和严溪倒有点感同身受起来。 庄延思绪千回百转,拿着电话时依旧面无表情地埋汰王渐渐:“对,不像你这样皮糙肉厚,能吃得了苦。” 王渐渐无奈:“好歹是兄弟,能给我留点面子不。” 挂了电话,庄延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端回了房间。 谢宁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鼻子有点闷,喉咙也忍不住地发痒。 庄延把热牛奶放床头柜上,一转头就见谢宁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谢宁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什么时候了?” 庄延拨弄了下他的头发,放柔了声音:“还早,我帮你请假了,再睡一会?” 谢宁摇了摇头:“睡不着。” 庄延忍不住愧疚:“是我刚才吵醒你了?” “没有。”谢宁宽慰他,“是我身上闷出了汗,不太,咳,不太舒服。” 他嗓子发痒,多说两句就止不住咳嗽,庄延赶紧把热牛奶递给他润润喉咙。 谢宁看了看时间,吃了一惊,忙把庄延往外推:“都这个点了,早上我记得还有场戏,你赶紧过去,别让人等。” 庄延还是不放心,非要看着他把牛奶喝完。 谢宁喝得急,喝完之后嘴唇下边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沫,庄延忍不住伸手给他抹了抹。 看着谢宁又一点点红起来的脸,庄延有点担心是不是开始发热了,抵着他的额头,见温度正常,只是害羞罢了。 他笑了下,被谢宁催着去了片场。 这一场感冒虽然小,但庄延还是如临大敌,给谢宁换来了几天的休息时间。 等到了假期末端,谢宁身体已经大好,也不再咳嗽了,就是说话时仍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更让人心痒。 谢宁在房间里待着闷,见今天没下雨,天气也不错,便打算去片场围观。 庄延拍戏向来是不准闲杂人等围观的,谢宁还没走近,就被人给拦住了。 谢宁愣了一下,有点迷茫。 今天天气好,温度也高,他穿了一身浅色的针织衫,搭配的一条休闲裤,显出几分年轻休闲的味道来。 他手里就拿着一手机,没带外套,毛衣上也没口袋,自然忘了把工作人员证一起带出来。 真要进去也好解决,给庄延打个电话就是了。 但谢宁又不想打扰他拍戏,被人拦在外面,索性在旁边漫无目的地走了走。 走了没两步,意外地撞见了盛时松。 盛时松见到他也是一愣,随即笑了开来:“是你。” 谢宁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你认识我?” 他能认出盛时松并不奇怪,毕竟是个大明星,即使带了墨镜,也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股气质。 更何况他穿得那身戏服,说起来还是谢宁亲笔设计的。 但盛时松居然记得他,就让谢宁摸不着头脑了,两人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两面,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而第二次他在人群里,盛时松到底是不是看到他了还要打个问号。 “我们见过的。”盛时松以为他不记得了,还好心提示道,“我来试镜《双城往事》的男主角时,你就在庄导旁边,我记得你。” 他说着又自我介绍了一遍:“我叫盛时松。” “我知道……”谢宁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我叫谢宁。” 跟着盛时松这个男一号,谢宁这次很轻松地就被放了进去,没再被拦住。 路上,盛时松说:“我对你印象很深刻。” 谢宁好奇道:“为什么?” “当时我经纪人以为你是来和我抢男主的。”盛时松看了他一眼,没等他反驳,又道,“但我觉得不像。” 谢宁没想到还有这个误会,摇头道:“当然不是。” “嗯,开机那天我也看到你了。”盛时松扬了扬唇角,“但后来一直没见到。” 谢宁说:“我后来没来过片场。” 盛时松侧过头看他,问道:“是档期安排吗?说起来,我至今都不知道你饰演的是哪个角色。” 谢宁愣了一下,随即咬着嘴唇,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演员,也没饰演什么角色。” 盛时松一时意外。 谢宁解释道:“我是《双城往事》的主美术,你在staff表上应该能看到我的名字。” 盛时松不由把目光落在谢宁身上,再次打量他。 他觉得自己会有这个误会并不奇怪。 谢宁的样貌实在生得过于好看,即使在娱乐圈里,这种令人看过便难忘的模样也是独一份的。 其次是他的衣品好,很多专门为艺人服务的造型师,都未必能搭出他身上那般自然又贴切的造型来。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感,像是专门培训过仪态和气质的艺人,力求在镜头下展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他惊讶了会,神情又恢复自然。 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测,说起来还是他太想当然了。 两人没能说多少话,下一幕是盛时松的戏,他刚到剧组,就被叫去化妆。 谢宁估计是被人当成是盛时松的助理,这会儿工作人员都忙着做准备,也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谢宁找了个四处都没什么人的树荫,远远地看庄延导戏。 这会儿庄延的眉头是紧皱着的,脸上没什么笑意,双唇微抿,时不时冲着他面前的女演员说两句话。 隔着太远,听不清声音,但看女演员低着头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软和的话。 看着还挺凶的。 谢宁有点新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庄延,即使再生气,庄延在他面前,也做不出这般凶狠凌厉的模样来。 但这般凶狠凌厉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被他骂的——看起来像是骂了——那个女演员眼眶顿时红了,估计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克制住没让自己哭出来。 盛时松化完妆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问旁边的助理:“罗子欣这是又被骂了?” 助理点了点头:“同一个地方NG了3次,庄导正发火着呢。” 真要说起来,庄延说的话也不算太过分,就是语气凌厉了点,偶尔说出口的话太过刻薄。 罗子欣毕竟脸皮薄,在这么多人围观下被批评,顿觉非常难堪。 这种事盛时松也经历过,庄延拍得不满意时,才不管你是天王巨星还是十八线小明星,该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 他一时感同身受,便拿出纸巾递给罗子欣:“擦一擦。” 罗子欣抬眸看他。 盛时松对她笑了一下:“你的妆花了,先补一补,再接着拍。” 罗子欣看他的目光不由便带了几分感激。 盛时松心里也藏着事。 他还在想谢宁,主要是好奇为什么试镜那天会在庄延身边看到他。 趁着还在拍摄上一幕的空隙,他往周围扫了一圈,才在一个不大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找到谢宁。 谢宁悠闲地靠在树干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看得极为专注。 盛时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却不是镜头前的演员。 而是坐在导演屏后面,神色极为冷淡的庄延。 等这一幕终于结束,工作人员开始跑动起来,摄影师和灯光师等都换了新的位置,给下一幕戏——也就是盛时松和罗子欣的对手戏做准备。 罗子欣依旧有些紧张,盛时松给她比了一个“放轻松”的口型。 上一幕拍得不甚满意,庄延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过。 他揉了揉眉心,无意间往某个方向看去,随后愣了一下。 谢宁在远远地看着他。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还是能看到,谢宁对他摆了摆手,又笑了一下。 于是庄延的眉目下意识地转柔,唇角不甚明显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在那之后,工作人员和演员清楚地体会到,庄延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连罗子欣也有点诧异,庄延居然没再骂她,反而好声好气地指点起来——虽然意思没差多少,但语气却堪称温柔。 也许这便是处于热恋中的情侣的通病,即使隔着人群,即使连眼神的交错都少得可怜,但只要身处同一空间,便总能找到千丝万缕的联系,和那抵挡不住的暧昧气息。 旁边的盛时松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庄延,一挑眉,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盛时松不会和攻受有感情纠葛,他是个对身边的人都很温柔,本身又很强大自信的人设。 主要是需要一个第三者的视角,来发现庄庄和宁宁那种“明明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依旧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暧昧。 秀恩爱也是需要围观的! 第六十四章 生个小气 美术组的办公室在三楼, 由会议厅改装而成,现在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草稿和图纸。 这家酒店有好几个会议室, 本来给美术组定的办公地点在五楼, 后来不知怎的被庄延换到了三楼的这个。 办公室有一面是宽敞的落地窗,王渐渐经常去窗前看外边人来人往的场景。 用他的话说,就是有一种别样的小资情调。 谢宁和他相反, 通常都是绕着落地窗走。 王渐渐观察了几天,反应过来:“你恐高?” 谢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有点,不过三楼还好。” 王渐渐啧了一声,双手撑在他桌前,感慨:“我可算知道庄导为什么要给我们换办公地点了。” 谢宁没关注这些事, 一时听得不甚明白。 王渐渐已经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前两天病了?” “只是小感冒。”谢宁说。 王渐渐看了眼表,又看了眼办公室里三三两两的人, 最后把视线落在还在纸上涂涂画画的谢宁身上。 “大病初愈就这么拼?” 谢宁搁下笔, 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病,前几天没来,正好把该画的补一下。” 王渐渐失笑:“一个两个都是工作狂,行了, 今天也不早了,早点回去, 明天接着画就是了。把你扣得迟了, 庄导又要打电话来折腾我。” 谢宁笑了下,倒也听话地整理好东西,出门了。 进电梯时, 意外地又撞见了盛时松,谢宁对他笑了一下。 盛时松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抱着的画板上,轻描淡写地移开,也回以一个笑容:“这么巧,又碰面了。” 跟着盛时松的助理见两人认识,好心提醒道:“我们这是上去的电梯。” 助理估计是以为他要下楼,却坐错了电梯。 谢宁视线在那一排按钮中一扫而过,唯有顶层那一楼的数字是亮的。 他平静地道:“我也上楼。” 在助理惊讶的目光中,电梯停在了顶楼,谢宁慢他们一步走出电梯,和盛时松告了声别。 顶楼都是套房,整个剧组住这一层的屈指可数。 盛时松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庄延的房间似乎就在那边。 …… 回房间的时候,谢宁在门口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化了妆,真实年龄不好判断。 谢宁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倒不是因为她的样貌。 她在大众眼里应该算是美女那一类,但在审美挑剔的庄延和谢宁眼里,只能称得上一般。 不过她身上穿得衣服实在太轻太薄,谢宁一低头,仿佛就能看到她轻薄衣物下的大腿,顿时尴尬地移开视线。 非礼勿视。 谢宁心底默念着,又忍不住好奇,这么穿真的不冷吗? 看到谢宁,她脸上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起来,眼神冷淡地看了谢宁一眼,透露出几分打量的味道来。 谢宁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走错了,抬头看了眼房间号,没错,是他和庄延的房间啊。 没等他问出口,那女人说话了:“你也是来找庄导的?” 谢宁愣了一下:“你找庄延?” 女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带着一股不耐:“都是一个目的,你和我装什么呢。” 谢宁一时面露愕然。 他不曾听懂女人的意思,隐约觉得对方应该误会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还从对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敌意。 这种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谢宁心底浮起些许疑惑,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之前不曾见过她。 是因为庄延? 谢宁略微烦躁,但良好的修养依旧让他用平静地语气问道:“请问你是……?” 女人没回答。 谢宁本就不是爱和陌生人搭话的性格,见她沉默,便也转身,从口袋里摸出房卡。 刚刷完,就见那女人惊讶地望过来:“你居然能拿到房卡?” 她凑过头,好奇道:“我问个房间号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你这房卡是从哪弄到的,这关系不简单啊,和酒店工作人员认识?” 谢宁不习惯被人靠这么近,皱了皱眉,把她往外推了推,刷卡进屋。 女人犹豫片刻,跟了进来。 谢宁不欲和她多谈,但把一个女士独自扔在门口也太过失礼。 他把画板放好,又给女人倒了杯水。 他这副主人家的待客模样让女人诧异了很久,神色奇怪地看了他半晌,自言自语道:“没听说庄导喜欢男孩子啊。” 又打量他几眼:“原来庄导是这种口味?” 她眼底浮现出几分懊恼,似是觉得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 谢宁结合她怪异的举动,恍然。 这是送上门来求潜规则? 这事放娱乐圈里并不奇怪,但搁在庄延身上,谢宁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诞可笑。 隐隐还有些许不虞。 这几分不虞让谢宁失了和女人对话的兴致,只匆匆留下一句“庄延估计要过一会才回来,你在这等着”,便兀自在对方愕然的眼神下进了主卧。 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又有些后悔怎么最开始没反应过来,把人放了进来。 最近都没有夜戏,庄延回的早,门口很快又响起了动静。 谢宁竖起耳朵,想听外面在说什么。 但实际上也没说两句。 隔着门,谢宁只听到庄延语气冷漠、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随后毫不客气地把人给撵了出去。 至少这种隐含警告的“你再留在这里,我就打电话叫酒店保安上来了”,怎么也和客气两个字搭不上关系。 谢宁神色稍霁。 庄延拧着眉头把人打发走,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拿起之后径自扔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他走到主卧门前,明明一点动静也无,庄延却知晓谢宁就在里面。 他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和谢宁解释,一边拧开了门把手。 随后他面上露出几分错愕。 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庄延:…… …… 谢宁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庄延是略微有点惊奇的。 想当初,谢宁的临摹作品在网上被人指责为描图时,他依旧是一副万事都不上心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仿佛没有什么事能真正让他动怒。 但现在,谢宁在和他生气,或者说,在和他闹脾气。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庄延忍不住挑起唇角,心情竟轻松了起来。 他想,去他妈的情感冷漠症。 现在的谢宁,会哭,会笑,有充沛的情感,有丰富的喜怒哀乐。 和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会和爱人撒娇,会吃醋闹脾气。 谁说他有心理疾病。 庄延好半天才抑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没急着敲门去和谢宁解释,转身进了厨房。 酒店套房配备的厨房不大,但基本设施都有,庄延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又打电话给前台,让人送了些东西上来。 半个多小时后,庄延敲了敲主卧的门。 没有回应。 庄延心下好笑,提高了声音:“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做了晚饭。” 依旧没有回应。 等庄延气定神闲地把他做的菜名一个个地报过去,再极有耐心地等了几秒。 咯噔一声响起,随即门被开了个缝。 庄延眼疾手快地把胳膊塞进去,进而顺利地撬开了门。 谢宁睁大眼睛看着他。 庄延伸手,把人揽进自己臂弯里,问道:“生气了?” 谢宁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声音闷闷的:“没有。” 庄延没说话,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嘴唇在谢宁的脸颊上蹭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谢宁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庄延应了一声,又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是我的错。” 谢宁却摇头道:“你没必要道歉,我反复思索,也心知这件事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依旧忍不住迁怒。” “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把你关在外面。” 庄延嘴唇轻轻动了动,说:“不,让男朋友感到不舒服了,就是我的过错。” 谢宁望向他:“你不用……” 庄延打断他:“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发现有人想爬你的床……怕是会比你更加愤怒。” 谢宁说:“但你不会生我的气,你只会对别人发火。” 庄延笑了笑:“你也没有生我的气呀。” 谢宁愣了愣,皱眉道:“可我……还是锁了门。” “那只是你表现内心不虞的方式。”庄延垂眸看他,“要是我……可能就是换一种方式。” 谢宁下意识地问:“什么方式。” 庄延眉头一扬,语气低沉:“像这样。” 他低头,从谢宁的唇上吻过,辗转往下,在脖子上轻轻噬咬两口。 谢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庄延又在借机给自己讨福利。 他回过神,伸手推开庄延。 庄延这次很绅士地放开他,说:“心情好一点了吗?我们先吃饭?” 谢宁看着他的脸,半晌后点了点头。 内心的那点不虞,早已消失无踪。 …… 剧组里大概是没有秘密的。 没过两天,有一个消息就慢慢地流传了开来。 说庄延不喜欢女人,更喜欢干净清纯的男孩子。 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但也有人信以为真。 证据就是之后谢宁又在房间门口遇到了人,是个男孩子。 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看谢宁的目光却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谢宁面无表情地进了屋,这次没把人放进来。 但庄延是真动了火,把生活制片和选角副导演统统叫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又给酒店的经理打了电话。 再然后,顶层就清净了许多。 流言在剧组里传了一阵,也传到了盛时松耳里。 助理八卦完,笑道:“也不知怎么传出来的,多半是假的吧。” 盛时松挑了挑眉,眼前莫名浮起了谢宁的脸。 他的神色古怪了一瞬,随便化作一个了然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小气怡情。 任何不动真格的闹脾气都是情趣。 第六十五章 惊鸿一瞥 谢宁再一次出现在片场, 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后了。 这次却不是来围观的,他给《双城往事》的几个重要剧情画过气氛图, 男主角和白月光初遇那一幕的场景就是他设计的。 ——也就是盛时松试镜时表演过的那个片段。 为了这一幕, 美术组专门搭建了二楼镂空,可以凭栏往下眺望的茶楼。 今天拍摄的正是这一场戏,谢宁便过来检验实际效果。 谢宁到的时候, 庄延正不厌其烦地给演员讲戏,先是讲两人的站位、面向,以及展现在镜头里的构图。 之后又讲这一幕该表现出的气氛和情感。 看到谢宁,庄延声音一顿,把人拉了过来。 片场可供人休息的椅子不多, 庄延身为导演,自然是有专用椅的。 不过此时他正站着给演员比划。 他的手搭在谢宁的肩膀上, 稍稍用力, 把人按进自己的椅子里,匆匆说了一句:“你先坐着等一会。” 谢宁点了点头,静静看庄延接着讲戏。 盛时松用余光看了眼姿势亲密的两人,下意识地开始注意两人的动作。 庄延讲了一会儿, 似是口渴了,转头却低声问谢宁:“有水吗?” 谢宁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有是有, 不过我刚才喝过了。” 旁边的助理还没来得及说他再去拿一瓶新的, 庄延已经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谢宁手里的瓶子,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助理愣了愣。 庄延的脾性大家这会儿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一般来讲, 别人喝过的水他是肯定不会愿意喝的。 今天突然一改常态…… 助理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谢宁。 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很怕冷的样子。 盛时松却敏锐地从中嗅到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喝完水,庄延又把矿泉水瓶递给谢宁,转头再接着讲戏。 丝毫不觉得他和谢宁两人共用一个瓶子有什么问题。 盛时松的目光从瓶子上收回来,扫过谢宁的手背时,眼尖地看到了他指间套着的戒指。 他沉思着收回了目光。 “……大概就是这样。”庄延说着转头问谢宁,“这一幕的概念图是你设计的,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谢宁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我想表达的你刚才都说过了。” 庄延笑了,说:“看来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 到正式拍摄时,片场很快安静了下来,因是现场收音,大家都没再开口说话。 这一幕戏至关重要,片场工作人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谢宁凝眸,看盛时松的表演。 虽然试镜时已经看过一次,但此时盛时松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谢宁思索片刻,除了场景和服装的代入感,更多的不一样,体现在盛时松周身的气质上。 不知该夸庄延会调.教演员,还是该称赞盛时松确实天资卓然,此时的盛时松,举手投足、眉目微动间,便尽是漫不经心的风流模样。 一抬眸,便活似男主角从剧本里走了出来。 他安静地坐在茶楼,姿态少了几分富家子弟的傲慢,举杯喝茶时,却又多出几分寂寥。 灯光打在他脸上,落下一片忽明忽灭的光影。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忽然领悟到了“入戏”两个字。 那便是,无需再借助外物,也无需用夸张的动作和精妙的台词。 他或立或坐,或低头或侧目,都已是戏中人的模样。 黄包车经过时,车轮碾过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侧过头,目光轻描淡写地往茶楼下的街道扫了一眼。 黄包车上的人恰巧回眸。 四目相对时,他的神情一顿,眸色逐渐加深。 随即,慢慢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 然而拍了三遍,这一幕戏仍然未过。 谢宁觉得盛时松的表演已经堪称完美,但却仍未达到庄延心中的标准。 “感觉还差那么一点。”庄延把刚才拍的镜头又看了一遍,皱眉道,“你看她的眼神,不够惊艳。” 盛时松也蹙起眉头,疑惑道:“还不够?” 庄延看了谢宁一眼,慢慢地笑起来:“不够。” 他说:“要是那种,整个人生都被这惊鸿一瞥给点亮的惊艳。” “还有你。”庄延又对饰演白月光的罗子欣说,“你的回眸,是不经意间的风情万种,是让所有屏幕前的观众,都一见难忘的经典动作。” 于是这一幕戏又要接着磨。 谢宁扫了一圈周围的工作人员,大家都似习以为常,再度归位到最初的地方,准备重拍。 “看得这么认真?” 庄延的声音响起时,谢宁眨了眨眼,转头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慢慢地笑起来:“你又……在吃醋。” 这次庄延否认了:“没有。” 谢宁歪着头,思索了几秒庄延这句话的真假,但没思索出个所以然。 于是他说:“这一幕戏,你好像非常重视。” 庄延勾起唇角:“对。” “所以要求才这么高吗?”谢宁问。 庄延:“你觉得我要求高?” 谢宁侧头:“有一点。” 庄延沉思片刻:“我倒不觉得……只不过他们表达出的感觉,和我想象中的稍微有那么点距离。” 谢宁又问:“你想象中的情景,是怎样的?” 庄延似是笑了一声,目光灼热而锐利地落在谢宁身上。 “你知道吗。”他说,“我在构思这一幕情景时,想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看见你时的心情。” “只一眼,便终生难忘。” 谢宁:“……” 好一会儿,庄延如愿以偿地看到,谢宁咬着嘴唇,慢慢地红了脸。 第六十六章 吃了顿饭 谢宁接到了严溪的电话, 说周末要来南边出差,正好能和他见一面。 谁都可以不见, 但严溪, 谢宁肯定是要见的。 时间定在周六的晚上,这天剧组收工得早,庄延回来时, 谢宁正打算出门。 庄延扣住他的手腕,说:“你等我一下。” 谢宁偏过头去看他。 庄延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微凉,好巧不巧的,正搭在谢宁手腕的刺青上。 指尖覆在上面, 停留片刻后,状似无意地摩挲两下。 上次亲吻时, 庄延便有所感觉, 这次更确定地发现指尖下的皮肤略微粗糙。 像是……伤疤? 庄延的眸色转深。 谢宁似是毫无所觉,问道:“怎么了?” “我陪你去。”庄延语气平静,将心底千回百转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谢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么?” 庄延勾起唇角,冲他笑了笑:“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你的朋友我也该熟悉熟悉。” 谢宁拧着眉头,稍微犹豫了几秒。 庄延问他:“你打算怎么过去?” 谢宁:“打车过去。” “你可以试试。”庄延笑了一声, “这儿位置比较偏, 一般是打不到车的,你是打算在寒风里等几个小时?” 谢宁诧异道:“这样吗?” “嗯。”庄延直接替他做了决定,“你自己又不会开车, 别犹豫了,我送你过去。” 谢宁只好应了声“好的”。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挺有意思的。 庄延性格强势,谢宁则随遇而安,于是两人之间,往往是庄延掌握了主动权,而谢宁被动的接受。 但谢宁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隐隐还松了一口气。 以前他迷茫、浑噩,过一天是一天,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就好似走在迷雾当中。 不知前路,亦不知归途。 现在却不同了。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指引着他的方向。 他不必在纠结该往左还是往右,只要全身心地信赖庄延,让他做决定即可。 然后等他带自己走出迷雾,迎来豁然明朗的未来。 “再等我几分钟。”庄延扣着谢宁的手腕,把他带进了主卧。 谢宁疑惑:“你还有事?” “没有。”庄延说,“我换身衣服。” 他说着将衣柜打开,取出两套衣服摊开在床上:“你觉得哪一套好。” 庄延衣品向来出色,谢宁扫了床上的两身搭配,真情实感地说:“都不错。” 庄延沉思片刻,选了套和谢宁衣着色调更搭的那一套。 谢宁看他换上衣服,弯了弯唇角:“这么重视,还专门换衣服?” 庄延把衣袖上的袖扣扣好,挑眉一笑:“和你相关的事,我什么时候不重视过?” 谢宁不由愣了一秒。 庄延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挑出一根领带,低声问他:“帮我系一下?” 谢宁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伸手接过领带,抬眸去看庄延:“……低头。” 庄延顺从地低头看他。 谢宁的双手搭在领带的两端,绕过庄延的脖子时,便好似主动伸手环抱着他。 打结的动作轻缓,眼神认真,庄延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 等系好领带,谢宁正欲后退,头顶一片阴影先一步落下。 庄延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吻。 谢宁是红着脸出门的。 临走时庄延又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大衣扔给他:“晚上天冷,多带件外套。” 抱着衣服上了车,谢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里的衣服看起来有点陌生:“这件大衣好像是你的。” “没事。”庄延笑着看了他一眼,“我的衣服你又不是第一次穿。” 谢宁:“……” 剧组所在的地方离约定的地点确实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到的时候,严溪已经等了很久。 “抱歉。” 订的位置正好是靠窗的一张桌子,谢宁坐里面,刚一坐下就朝严溪露出歉意的笑容,庄延极其自然地在他身边落座。 严溪说:“你和我道什么歉。” 看到庄延,他倒也不惊讶,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严溪把菜单递给谢宁,说:“我记得这家店以前你很爱吃,查了下还在营业,就选了这里,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换过厨师。” 谢宁低头,指尖捏住菜单的一角:“我都忘了这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庄延恍然想起,谢宁小时候在南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得上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又看向严溪,问道:“你们从小就认识?” 严溪挑眉,语气略带挑衅:“谢宁没和你提起过吗?” 庄延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平常一般不谈论无关紧要的人。” 严溪被梗了一下。 谢宁解释道:“严溪老家就在这里,以前我家和他家是邻居,认识挺久了。” 严溪补充道:“我和谢宁是竹马,比你认识他早了十多年。” 庄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虽然没有印象,但他可是在谢宁刚出生时就见过他了。 谢宁抢在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升级前,喊来服务员点单。 报了几个菜名后,他转头问道:“这些够了吗?” 严溪:“老样子就行。” 庄延:“我的口味你都清楚。” 谢宁无奈地下了单。 他和严溪确实好久没见了,又是故地重游,便多聊了几句:“伯父伯母还好吗?” 严溪点了点头:“白天刚回家一趟,他们身子骨都还硬朗。” 庄延意兴阑珊地听他们聊起了往事,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 他身子斜倚了几分,悄悄地捉住谢宁垂在腰间的手,指尖一点点的从他的掌心划过,又寻到指缝的间隙。 手指不由分说地挤了进去,十指相错,扣得严丝合缝。 谢宁正和严溪聊到一半,声音顿了顿,转头看了庄延一眼。 庄延轻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在南方住了十多年?” 谢宁:“是的。” 庄延好奇道:“那你以前住的房子还在吗?” “不在了。”谢宁沉默几秒,低头,“回北方时,就把那套房子卖了。” 庄延眉头轻轻皱起。 他和谢宁靠得太近,清晰地感受到谢宁刚才身体一瞬的僵硬,相握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严溪的表情亦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然而不等他再问,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 单手吃饭实在太过怪异,谢宁趁机把手从庄延的掌心里抽离出来。 严溪夹了两口菜,似是在转移话题:“你身上这套衣服挺陌生的,也不像你以前穿的风格,新买的?” 未等谢宁开口,庄延就先一步用平静地语气答道:“哦,那是我的衣服。” 严溪:“……” 他抬头去看谢宁,正巧撞见他面色发烫,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一顿饭吃完,严溪觉得他不是被菜吃饱的。 是被狗粮喂饱的。 第六十七章 我要回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谢宁发现,他和庄延的关系, 似乎不仅美术组的大家心知肚明。 在片场其他工作人员眼里也都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 究其原因, 还在于庄延那不加掩饰的态度。 谢宁有时候会想,庄延这样的人,应该出身于一个非常优越的家庭, 唯有优秀的家世和强大的个人能力,才能养出这种唯我独尊,丝毫不在意他人看法的性格。 谢宁和庄延的父亲接触不多,但和乔女士见过几次,那也是一位强大自信的女性, 能培养出庄延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在这种自傲之下,他们并不轻易随便地藐视他人, 和认可的人相处时, 总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这让谢宁更觉弥足珍贵。 他最近去片场的次数也大幅度上升,有时是因为公事,有时只是闲着无聊过去消磨时间。 谢宁不想干扰庄延工作,大多数时候都像现在这样, 远远地找个安静地角落看着。 他带了纸和笔,捕捉到灵感时会随便画上几笔。 晚上回去整理时, 又发现他并没有特意地想画庄延, 但纸上大部分涂下的都是他的样貌。 盛时松评价说:“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他再普通平常的一举一动,在你眼里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演员里谢宁最熟的还是盛时松, 这会儿他趁着自己那幕戏还没开始拍,又摸到谢宁旁边看他画画。 谢宁略微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盛时松侧头看了眼他手中的画,啧了一声:“又在画庄导。” 谢宁说:“顺手涂两笔。” 他绘画功底深厚,即便只是随手涂鸦,看起来也挺像模像样的。 盛时松羡慕道:“什么时候也有人能随手涂一涂我。” 谢宁愣了一下:“那我抽空给你画一幅?” 盛时松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我怕庄导手撕了我。” 谢宁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 “不夸张。”盛时松说,“每次我出现在你周围,庄导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醋劲可真大。” 他说到最后,也跟着笑了笑。 谢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庄延身上靠去,庄延正专注地看着摄像头,眉头紧锁。 ——皱眉仿佛成了他拍戏时的专用表情。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谢宁的,只见他侧头向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朝谢宁走来,递了瓶水给他。 谢宁眨了眨眼:“谢谢。” 工作人员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递完水就匆匆地走了,谢宁不是很习惯这种特殊的照顾。 “我来片场,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他问盛时松。 盛时松:“不会。” 谢宁不是很相信:“是吗?” 盛时松笑了:“你不知道吗,其实大家都特别希望你能多来片场。” 谢宁摇头:“我不知道。” 盛时松:“难道你没发现工作人员对你特别热情?” 谢宁:“我以为是因为庄延。” 盛时松笑出声来:“这你可弄错了,不管在哪个剧组里,导演向来是全民公敌。” 谢宁奇怪:“为什么?” “因为难搞。”盛时松说,“导演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了,其他人就要耗费精力去改,改到他满意为止。所以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吐槽导演是他们私底下最爱干的事。” 谢宁思索了一下,发现还挺有道理的。 盛时松又说:“尤其是你家这位,难搞程度要翻一倍,我待过的剧组也不算少了,庄导是最挑剔的那种,一点都糊弄不过去。” 听到“你家这位”时,谢宁脸色微红,最后又忍不住替他辩解道:“他就是……眼光挑剔,完美主义了点。” “所以可苦了我们。”盛时松抱怨道,“你知道罗子欣私底下怎么形容他的吗?” 谢宁极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形容的?” “NG狂魔。”盛时松说,“每拍一幕戏,他肯定张口就是NG,非把你拍得精神崩溃了,才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声‘过了,下一条’。” 谢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大家都特别希望你能多来片场。” 谢宁莫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在场,他就不NG了吗?” “不是。”盛时松低声说,“只要你在场,他NG完就不会骂演员是不开窍的朽木,还会难得地用和颜悦色的语气和你说话。” 罗子欣第一次还被庄延堪称温柔的语气惊吓到,拍完戏后抚着胸口,问盛时松庄导是哪根筋搭错了。 谢宁一口水呛了一下,讷讷道:“有……这么夸张吗?” 盛时松但笑不语。 今天谢宁没什么事做,索性就等到庄延收工,打算和他一起回酒店。 最后一幕戏拍完时,谢宁把手里的纸笔收起来,刚整理完,庄延就走到了他身边。 身边落下一片阴影,谢宁抬头看着他,问:“拍完了?” “嗯。”庄延说,“今天的戏排得比较密集,没抽出空来找你。” 谢宁应了一声:“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庄延没说话,顿了顿,郁闷地问道:“我给你发短信,让你直接来找我就好,你没看到?” 谢宁愣了一下:“有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空荡荡的。 他记得早上出门时还带了手机的,回忆了下,说:“可能出来的时候把手机留在办公室了。” 庄延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回酒店时,谢宁先去三楼的会议室找他的手机。 这个时候美术组的人都走光了,好在谢宁有钥匙,可以自己开门进去。 天色还不晚,他索性没开灯,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果然见手机落在了桌子上。 拿起手机时,他伸手按了按,发现屏幕依旧是黑的,估计没电了。 苹果手机的电这么不禁用的吗? 他疑惑了几秒,也没多想。 耽搁了这么一会,上楼的时候正巧又遇到了盛时松。 庄延看到他,手略带占有欲地扣在了谢宁腰上,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盛时松无奈地耸了耸肩,又看了谢宁一眼,像是在说“我说得没错吧,醋劲真大”。 谢宁憋了一会儿,没憋住,悄悄地红了耳尖。 电梯在顶楼停下,和盛时松道别后,两人走到房门前,谢宁见庄延不懂,便去找自己的房卡。 刚低头,身体就被庄延推倒旁边的墙上,整个人被他笼罩住。 谢宁眨了眨眼,没来得及开口,庄延就低下头,含住了他的耳垂。 “还在外面……”谢宁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庄延和他额头相抵,鼻尖差一点就要触碰到,两人的呼吸声慢慢地交缠在一起。 “可我等不及了。”庄延低声说,“一整个下午,你都没来找我。” 谢宁说:“我没看到短信。” 庄延又哼了一声:“而且你还和盛时松聊了这么久的天。” 谢宁:“也没多久吧。” 庄延说:“聊了一个小时多十五分钟,不算久吗?” 谢宁哑然片刻,无话可说,半晌才道:“这你都算着?” 庄延挑眉:“当然。” 谢宁无法,抬头补偿性地在庄延唇上亲了亲。 “那我贿赂贿赂你,能放我进屋了吗?” 庄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人放开。 进屋后,谢宁把大衣挂在衣架上,过了一会儿,又想起衣袋里没电的手机,拿回卧室去充电。 充了大概十分钟,谢宁长按开机键,打算看看庄延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手机屏幕亮起来没多久,先一步跳出来的是好几个未接电话。 谢宁看着占满屏幕的通知,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定了定心,先给打来次数最多的人——钟叔——回了个电话。 钟叔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一秒就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电话中有点失真,带着点惊慌失措的味道,吐字却依旧清晰。 “小少爷,谢老爷子今天下楼梯时跌倒了,被送到医院,至今还没醒过来……” 谢宁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钟叔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能尽快赶回来一趟吗?” 谢宁像是好半天才听明白他的意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钟叔没听到回应,焦急道:“小少爷?” 谢宁觉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撑在床沿上,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爷爷他……没事吧?” 钟叔顿了顿:“老爷子毕竟年迈,身子也一向不好……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可能醒不过来了,也可能……” 谢宁茫然地握紧了手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等意识再度回拢时,他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所有知觉好像都从他身上剥离了。 庄延听到主卧的动静,不是很放心,进门后被他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想把谢宁拉起来。 谢宁的手掐住他的胳膊,站起来时全身却软得没有力气,直接跌进了庄延的怀里。 嗅到庄延身上熟悉的气息,他才缓缓地汲取到了安心的力量。 他贴着庄延的胸膛,说话的声音语无伦次:“我……我要回去。” 第六十八章 你要等我 谢宁说的话颠三倒四, 又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就是要马上就走的意思。 庄延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谢老爷子八十多岁了, 人年纪一大, 身体就容易出各种毛病,免疫力也跟着下降,表面看着没什么大病, 也很少去医院,但身体内部已经垮了。 就像一棵看着健硕茁壮的树木,实际从根部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这棵大树就会轰然倒下。 比如说, 一个普通常见的跌倒。 老人家是最怕摔倒的。 庄延想起他小时候,隔壁家住着的一个老太太, 人很和气, 平时看起来也精神得很,还在家里的院子里种了些蔬菜,下地忙活几下。 偶尔看到庄延,还会给他送两株菜, 说外面的东西没她自己种的干净又好吃。 老太太去世时庄延还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是昨天还远远地见过一面, 看老太太慢悠悠地浇水。 听说去得也很突然, 就下车时没注意,摔了一跤,就不省人事了。 从此再没有醒过来。 庄延理解谢宁的担忧, 把他抱起来,安置在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看谢宁的情绪似是稳定下来了,庄延又用他的手机给钟叔打了个电话,具体询问了下谢老爷子现在的状况。 挂完电话,他转头就见谢宁捧着水杯,安安静静地盯着他。 眼神干干净净、空空落落的,好似什么都没有。 庄延低声道:“爷爷没事。” 谢宁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谢宁完全忽视了庄延说的“爷爷”,而不是“谢老爷子”或者加个前置的定语“你”。 他的关注点只在后面那两个字上。 奇异的是,这话从庄延口中说出来,他想也不想地便相信了。 “你刚才一定没听清。”庄延握住他的手,谢宁的手并不是冰凉的,因刚握过水杯,还带着点余温,“钟叔和我说清楚了,老爷子只是还没醒过来,但早已脱离了危险。” 谢宁这才找回一点思考的能力。 “脱离危险了吗?”他抓紧了庄延的手,力道有点大,但庄延表情一点都没变。 他慢慢安抚着谢宁,说:“嗯,脱离危险了。” 一口气就这么松了下来,谢宁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 他慢慢地喝了口水,手微微有些抖,水晃了一点出来,弄湿了领口。 “我要回去。”谢宁又说。 “嗯。”庄延应了一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但今天来不及了。” 谢宁转了转眼珠子,望向他。 庄延说:“现在太晚了,算上去机场的时间,最早的航班也要等明天。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我帮你订明天的机票,送你过去。” “会来不及吗?”谢宁问。 庄延很快就听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会。” 他的声音低缓,又带着一股让谢宁安心的力量:“老爷子只是太累了,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谢宁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你也是。”庄延说,“你今天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谢宁开口:“我没事……” 庄延低头去看他:“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谢宁:“……” 尽管庄延强制要求他好好地睡一觉,但谢宁还是失眠了。 他枕在庄延的肩膀上,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了,好像他一抬头就能亲到庄延的下巴。 夜已经深了,外面似是下起了雨,谢宁隐约能听到水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庄延闭着眼,谢宁不清楚他是不是睡着了,老老实实地被他抱在怀里,不敢乱动。 刚接到钟叔电话时,谢宁脑海里是空白的,周围好像有很多声音,但他什么都没听清。 这会儿周围安安静静的,他却想了很多。 他突然有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一点一点地盈满了泪水。 眼泪慢慢地落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他想,要是庄延不在,他这个时候一定会非常狼狈。 他会方寸大乱,跌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又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可能被冷风吹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要订回去的机票,然后打车去机场,在那里缩着身子等一晚上。 也许还会被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没等他见到爷爷,自己就先一步倒下了。 他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过得很糟糕,他不会照顾自己,或者自以为自己已经过得不错了,但只要任何一点风浪都能把他击垮。 难怪严溪总是不放心他,偶然对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什么都不说。 头顶似是响起一声叹息,接着一双宽厚的手掌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 “别哭了。”庄延的声音轻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懊恼,像是在懊恼自己发现得太晚了。 他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谢宁没说话,只是突然抱紧了他,好半天,才用干涩低哑的声音应了一声。 但即使有庄延在身边,谢宁这一晚依旧睡得很不好,他辗转地从睡梦中惊醒,很快又陷入黑暗。 如此反复地半梦半醒,直到后半夜才真正睡安稳。 他像是梦到了谢老爷子,又或者是在清醒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候他刚过十八岁生日,成年礼对大多数人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那一天过去,意味着你是一个彻底独立,脱离监护人照顾的成.人。 谢宁在那天被接到了大院,迎接他的是钟叔和笑眯眯的谢老爷子。 他抬头打量自己许久未见的爷爷,当时的谢老爷子和现在好像没太大差别,好似并没有变老。 又或者是老迈的人总是不变的,毕竟没人会有闲心去数他脸上是不是又多了一条皱纹。 谢老爷子把他抱在怀里,像是面对失而复得的宝贝:“祝我的宁宁十八岁生日快乐。” 谢宁想不起来他当时的心情了,但他记得那天他平静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老爷子并不因他的冷淡而不满,笑着送出了成年礼。 令谢宁震惊的是,除了别墅之外,谢老爷子还给予了他一份文件,他低头看着封面上的字,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 那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 谢老爷子说:“我希望你能永远快乐、自由,不用被过去所拘束,不用承受痛苦和灾难,也不用为金钱苦恼。你成年了,你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你可以自己掌握未来,自己安排命运,自己选择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他说:“从今往后,没人能替你做决定,任何人都不行。你已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但同时,我也希望你的未来是平坦的、光明的,希望你能少受一点挫折,多经历一些快乐开心的事。” 谢宁认真地、耐心地听他说完,不知怎地,鼻头一酸,胸口被什么酸胀的东西给撑满了。 他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如古井无波,没办法再感知到任何情感,但那一刹那,心头仍是有所触动。 后来他慢慢地明白,那种酸胀,大抵就是属于亲情的温暖。 很淡,但幸而,他还是感知到了。 …… 第二天醒来,谢宁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昨晚大概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没有睡好,庄延的脸色也不太好,谢宁能寻到他眼底淡淡的青紫色。 吃了早饭,庄延坚持要送他去机场。 行李是昨晚庄延临时整理的,带的东西不多,事实上谢宁也没什么必须要带的,除了手机。 庄延很想和他一起回去,但不行。 至少今天不行。 剧组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他回去也不是一两天的时间,怎么也要提前几天安排好。 好在过了一晚上,谢宁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考,他的担心少了一点,但仍没有消失。 “下飞机就给我打电话。”他叮嘱道。 谢宁回过神来,迟疑:“不会打扰到你吗?” 庄延想了想,又说:“发短信也行,但记得一定要给我消息。” 谢宁:“嗯。” 庄延:“我和钟叔联系过了,他会安排人到机场接你,你记得看清楚车牌号,别上错车。” 谢宁:“我没这么糊涂吧。” 庄延没搭话,接着说:“到了医院也记得给我发短信,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能忘记。” 谢宁慢慢地应下了。 要上机时,庄延松开了他的手。 谢宁的情绪这才有了变化——好似他一直在空中虚无地飘着,这会突然坠落了下来。 下一秒,庄延靠过来,深深地抱住了他。 “别担心。”庄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爷爷会好起来的。” 谢宁的心落在了实处。 又听庄延说:“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最后告别时,庄延克制不住地又拉住了他。 谢宁疑惑地转过身子,看着他:“还有事?” 庄延迟疑一瞬,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宽厚的胸膛把他给包裹住。 周围人流很多,但他不管不顾地低下头,带着不舍的吻落在谢宁的唇畔。 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说:“等我。” 第六十九章 远隔千里 下午三点, 林医生准时敲开V306病房的门。 出乎他意料的是,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一个看起来很健硕的中年人在照看着病人。 林医生在这家医院干了3年, 今年的年初才因为人员调动,被调到了住院部的V区。 起初他查房时还有些惴惴不安,V区又叫vip区, 能被安排到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身份上总是压人一头。 最开始几天,他进门时呼吸都是屏着的。 后来他又慢慢发现,在生老病死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死亡永远不会因为你多有钱而延迟降临。 V区比其他区要安静, 除了病人数量较少外,还因为病人及其家属更有素养, 不会在医院这种地方大吼大叫。 林医生想起昨天306号房的病人被送来后, 断断续续地来了不少亲属,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的表情,但又克制得很好。 等得知病人脱离危险之后,他们大都松了口气, 又十分有礼貌地向医生道谢。 林医生查房时,本以为会见到不少亲属, 没想到待在房里的只有钟叔。 他提笔在查房记录上写下病人的名字, 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钟叔点了点头:“医生说要静养,所以来探望的人都被拦住了,留我在这里照顾他。” 林医生朝他笑了一下:“辛苦你了。” “不辛苦。”钟叔摇头, “还请了护理,真正能让我操手的事不多。” 林医生转而问了钟叔几句关于病人的病情表现,一一记下。 许是因为病房里太过安静的缘故,林医生离去时连关门都是轻手轻脚的。 走廊走过去有一个拐角,再过去是电梯区,拐弯时,林医生撞见了一个青年男人。 他走得很匆忙,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像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林医生走近时才看清他的侧脸,尽管有一半被手肘遮住了,但并不妨碍他露出的地方给人的惊艳感。 “嗯,我到医院了,你不是说到了给你报个平安吗?没打扰你吧……”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医生看到他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但眼底的担忧依旧未曾散去。 他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经过林医生身旁时,行李箱的杆子撞到了林医生的胳膊。 愣了几秒后,他急忙转头向林医生道歉。 林医生挥手表示不介意,随后看他又拖着行李箱,边走边向电话那端的人解释:“我没出事,刚才是在走廊撞到了人……” 声音越来越轻,他到某个地方后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306病房的门。 谢宁推开门后愣了很久。 他小心地把行李箱放一边,好像谢老爷子只是在睡觉,他怕声音一大就惊醒了他。 然后他慢慢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握住了谢老爷子的手。 谢老爷子的脸色很苍白,两颊凹陷进去,眉眼处尽是皱纹,他双眸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医用导管。 谢宁眨了眨眼,把涌出的泪水又憋回去。 谢老爷子的一只手在输液,另一只手被谢宁握着,老人家的手冰凉,以前谢老爷子怕凉到谢宁,总是让他握一会儿就找借口松开。 现在谢宁握了良久,老爷子都没什么反应。 谢宁突然发现谢老爷子的头发已是一片银白。 钟叔给他倒了杯温水,见他蹲在病床前不动,又搬了条椅子过来。 谢宁闷不做声地坐下,好半天才转头看钟叔,问:“医生怎么说?爷爷现在是什么情况?” 其实钟叔已经在电话里对他说过好几次,也给庄延讲过病情,但那些话谢宁一个都没记住,唯一印在心里的是那句“谢老爷子已经没事了”。 又或者,他只是需要有人反复地这件事告诉他,好冲淡最初得知谢老爷子被送进医院的惶恐。 “是突发性脑溢血。” 谢宁心尖一跳,空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钟叔接着说:“已经做过开颅手术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具体情况还要再观察一阵。” 谢宁艰难地消化了一会儿钟叔的话,一开口,声音略有些磕巴:“怎么会……这么突然?” “是我没照顾好老爷子。”钟叔的声音低落下来,“下楼梯时,我应该寸步不离地扶着他的。” 谢宁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他知道应该出声安慰一下钟叔,毕竟这事不能全怪他,即使是亲儿子,也不能把人照顾得事事周全。 但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爷爷。 “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谢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谢老爷子,又问。 “不知道。”钟叔摇头,“要看术后的恢复情况。” 谢宁惶恐地想,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呢? 明明知道可能性很小,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谢宁就止不住地后怕。 他又想,上一次见到谢老爷子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的生日聚会,老爷子很开心,看起来精神也很好,和此时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宁怔怔地说:“爷爷的身体虽然总是不大好,但我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突然就倒下,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就这样了呢。” 钟叔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组织措辞,房间里安静几秒,响起了他叹气的声音。 “其实老爷子……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了,之前就嗜睡,经常头疼,偶尔还会呕吐,上个月就短暂地昏迷过两次,叫了家庭医生。” 谢宁猛地抬头看他:“怎么都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钟叔深深地低下头,“每次你去大院,老爷子都要提前好久做准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不让你察觉到端倪。” 谢宁的眼底突然酸涩起来,他缓缓地转头,看着谢老爷子的面容,过了一会儿,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眼前浮起了水雾。 他动了一下手腕,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把头埋进胳膊里。 钟叔突然想起,以前他也曾问过谢老爷子,这么瞒着谢宁,会不会对他更不好。 那时候谢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宁宁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把他拘束在这里。” 钟叔当时只觉得,要是谢宁后来知道了,肯定不会开心。 但现在他才发现,谢宁更多的还是自责。 自责为什么自己这么迟才发现,自责为什么自己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留在谢老爷子的身边。 这一对爷孙两,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对方的爱。 之后不管钟叔怎么劝,谢宁都像是扎了根似的,坐在病床前一动都不动。 晚饭送上来时,钟叔拉他去吃饭:“怎么着都得吃一点。” 谢宁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老爷子也不会希望你这样。”钟叔说。 但谢宁依旧不说话,他像是把自己和谢老爷子专门隔绝到了一个空间,不允许任何人闯进来,外界的声音他听到了,也好似没有听到。 他不敢离开谢老爷子,怕老爷子醒来看不到他会伤心。 又怕谢老爷子永远都醒不来了。 昨晚睡得不好,他在飞机上闭着眼,又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 梦见钟叔沉痛地说,你来迟了。 你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他倏然惊醒,冷汗落了下来,一转头,看到窗外空茫茫的一片。 后来他便不敢再闭眼,怕一陷入黑暗,整个人就开始发寒。 手机突然颤动了两下。 谢宁吓了一跳,他愣个好一会儿神,才慢慢地掏出手机。 是庄延发来的消息。 庄延:我这里收工了,你记得吃晚饭了吗? 谢宁垂眸,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然后转头去看钟叔:“我的晚饭呢?” 钟叔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又要吃饭了。 但他愿意吃,钟叔忙不迭地把饭菜盒子拿出来,给他摆好。 他吃的时候囫囵吞枣,尽管钟叔叫人买的都是他喜爱的菜色,他依旧一点胃口都没有。 钟叔以为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看他慢慢地把晚饭一点点地吃完。 等盒子空了之后,他用手机给残羹冷炙拍了张照片,发给庄延。 谢宁:吃好了。 庄延回了个笑脸过来,接着就打过来一个电话。 “刚才怕你不方便接,所以只发了短信。”庄延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谢宁不知怎地,突然又想哭了。 “刚吃完饭。”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庄延问:“爷爷怎么样?” “没事了。”谢宁怔怔地说,等他自己说出这句话,他才恍然有了一点安全感,于是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已经没事了。” 他的嗓子有点哑,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了点哽咽,庄延判断他可能又哭过了,或者还在哭。 他这会儿有点无能无力。 两人隔了这么远的的距离,他才发现语言是最苍白无用的。 他不能抱住谢宁,不能抹去他脸上的眼泪,也不能低头亲吻他,安抚他。 他只能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期盼谢宁听到后能开心一点,轻松起来。 但他甚至都看不到谢宁听到他声音时的表情。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终谢宁先挂断了电话。 庄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好几秒后,才慢慢地收回手机。 他重新走回片场,对着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说:“休息结束,准备下一场。这几天辛苦一点,把后面的戏先提上来拍完。” 而另一边,谢宁的手抵住肚子,只觉得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翻腾着,非常的不舒服。 然后他在钟叔担忧的眼神里,跑到卫生间,把刚才吃的晚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第七十章 留学往事 周末的时候, 谢宁见到了宋晴晴。 他这几天吃住都在医院,除了下过一次楼买生活用具外, 几乎一步都没踏出过病房。 V区单人间空间大, 额外备有一张行军床,供晚上陪夜的人睡,之前都是钟叔睡的, 最近彻底变成了谢宁的床。 行军床又窄又小,一个大男人躺下就占得满满当当的,随便翻个身,手肘就容易撞到旁边的栏杆。 “这床太硬了,睡着不舒服。”钟叔想给谢宁再搬一张床过来。 谢宁没同意。 进出的人一多, 他怕惊扰到谢老爷子。 而且对一个失眠的人来说什么床都没区别。 庄延不在的时候,谢宁的失眠症又复发了, 到了晚上, 他总是难以入眠,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天空,情绪莫名地失落。 有时候他会握着谢老爷子的手,低声说一些话, 然后盯着谢老爷子沉睡的模样发呆。 看一会儿,他拿出手机, 打开庄延给他发的消息, 最下面是两句“晚安”。 一句庄延发的,一句他发的。 但他发了晚安,却没有睡着。 手机屏幕的光因为长时间没人操作而暗了下来, 谢宁有一刹那的失神。 他很想找庄延说说话,但又不想打扰他。 庄延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吧,他想。 谢宁好几天都没睡好,一日三餐倒是吃得很准时,每次吃饭都会给庄延拍张照过去。 但十次有九次,吃完又抑制不住地吐了个干净。 钟叔看得皱眉不已,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他还愿意吃,怎么都能吸收一点。 宋晴晴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面色苍白,人瘦了一圈,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形销骨立的模样让宋晴晴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 但他的神色又很平静,好似没有波澜,看到宋晴晴时还轻轻地对她点了下头。 宋晴晴是被夏皖带来的,若是往常,谢宁怎么都要对夏皖冷脸一下。 今天却没什么反应,目光划过夏皖的脸时,也是淡淡的。 夏皖却觉得这样的谢宁更加陌生,也更加令她难受。 白天大家都有事务要忙,谢尊和谢敬两兄弟商量了下,决定隔天晚上来医院看一次,两家分开,尽一尽孝心。 唯有谢宁是个例外,他在医院扎了根,不肯挪动一步,谁劝都不管用。 大伯母苏瑾燕私底下又嘀咕开了,谢宁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真让她儿子也和谢宁一样在病床前当孝子孝孙,她也不愿意:“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哪来那么多时间。又不像他,不用管公司那些事,坐着吃红利就行。” 这些种种琐事,已经无法在谢宁心底掀起一点波澜。 他好像回到了当年,把自己藏在一个密封的透明瓶子里,和所有人都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 他现在别无所求,别无所愿,只希望谢老爷子能平安地醒过来。 “你怎么……”宋晴晴刚开口,又顿住了,皱眉把后面的话缩了回去。 好在谢宁并没有排斥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宋晴晴坐下。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宋晴晴低声说:“是夏皖阿姨让我来劝劝你的,她有点担心,你这样子……没事吧?” 谢宁闻言顿了顿,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宋晴晴还在思考怎么打开话题,谢宁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什么?”宋晴晴一愣。 谢宁说:“谢谢你来探望我爷爷,也谢谢你关心我。” 宋晴晴看着他,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我给你讲讲庄延的事吧?” 谢宁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到宋晴晴身上。 宋晴晴说:“你应该知道吧,我出国留学过,庄延是我的学长。” 谢宁应了一声:“知道。” 宋晴晴就说:“那你对他在国外的经历有兴趣吗?我可以说给你听。” 谢宁的眼睛慢慢地亮了亮,说:“有兴趣。” 宋晴晴悄悄地松了口气,开始回忆起往事。 “我们这些华人留学生,在国外或多或少都要受到一些排斥,所以我们也有一个小团体。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庄延学长的,说起来,我朋友和我介绍时说,别看他长得帅,实际上脾气一点都不好,性格也高冷,不爱搭理人,说他们平时一般很少邀请他。” “然后旁边就有人笑,说明明是邀请了他也不搭理。” 谢宁想了想:“是他会干出的事。” “后来我发现,华人这边虽然有很多人说不喜欢他,但每次有什么聚会都会有人喊他过来。反倒是一些外国学生,隐隐都很忌惮他。”宋晴晴接着回忆,“问了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曾经和外国学生打过架,是帮一个性格内向、经常被欺负的学妹。那些外国学生长得人高马大的,打起架来却都没能占什么便宜,后来也不敢欺负得太过分了。” “因此他在学校其实非常受华人同胞的喜爱,有好多人都或明示或暗示地对他表达过爱慕,甚至还有外国学生——事实上她们最为热情,不过他从未对任何人另眼相看过,我们私底下还会八卦到底谁能成功攻略他,甚至为此打过赌,可惜最后大家都输了。” 谢宁忍不住插嘴道:“都输了?” “对。”宋晴晴看了他一眼,“直到毕业,他都没有接受过什么人,女孩子们被拒绝得多了,就有人怀疑他喜欢男人,但告白的男孩也都失败了。” 她说到这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无一生还。” 谢宁有点发愣。 “所以在画展上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很快就察觉到了你们的关系。”宋晴晴说,“那是我第一次看他这么细心、认真地照顾人,这么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怎么说呢……他看你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谢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开了头。 察觉到他的羞涩,宋晴晴也跟着笑了笑,接着话题又一转,继续讲庄延留学的事。 “他虽然总是嫌弃我们聚会的地方太差,但每当有华人遇到困难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搭一把手。所以在我被人骗了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他求助。” 谢宁问:“然后他帮了你?” 宋晴晴说:“他先嘲讽了我一顿,说我怎么这么愚蠢,这都能上当受骗。” 谢宁:“……” “但他嘲讽完,过几天又赚了一笔钱给我,数目正好是我被骗走的那些。”宋晴晴笑了笑,“转账用的还是匿名,但我很快就猜到了是他,就跑去问是不是他转的。” 谢宁:“然后呢?他承认了吗?” 宋晴晴:“承认了,我一问,他就非常自然地说:‘对,是我转的。’当时我还纳闷他怎么承认得那么快。然后他说,他又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傻逼。” 宋晴晴说的都是琐碎的小事,没有什么故事性,也没什么趣味,但谢宁听得很认真。 好像只要是和“庄延”这两个字扯上关系,都能一点一点地牵动他的心神。 不知不觉间,他的唇角慢慢地勾起,脸上也渐渐有了表情。 宋晴晴语气温和,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让人听着就不自觉地放松心神、放下防备。 她讲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再回头时,却发现谢宁阖上了眼,靠坐着睡着了。 宋晴晴轻手轻脚地拿了张毯子过来,给他盖上。 靠近时,正好看到他姣好的侧脸,唇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带着笑入眠的。 宋晴晴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她的话在想象庄延的留学趣事,又或者,只要提起庄延,就能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她摸出手机,给庄延发了条消息过去:终于让他睡着了。 那边似乎很忙,好半天后,庄延才回复道:谢谢。 第七十一章 心理咨询 庄延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甚至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谢宁那边他始终放心不下,即使谢宁表现得很冷静, 发来的信息也没什么异常, 但庄延依旧无端觉得他的情绪不对劲。 和钟叔联系上之后,钟叔说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直觉,所以在忙碌之余, 他还拜托了宋晴晴有机会的话帮他照看一下谢宁。 他固然想早日飞回去见谢宁,但也不能置片场这么多人于不顾。 回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至少得空出一星期的时候,而这一星期的拍摄计划,他又重新打乱, 把能提前的都提前拍完,余下的则延后再拍。 时间被压缩得很紧, 有时候当晚有一场夜戏, 第二天紧接着就是一场清晨的戏。 庄延干脆就在片场里过夜,缩在导演专属椅子上,盖几件衣服将就一晚。 拍戏时他聚精会神,精神头也足, 一到休息时间,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似的, 坐椅子上分分钟就能闭上眼。 但休息时间往往只有十几分钟, 小憩后再被叫醒拍下一场,人更是难受到了极点,眼睛一片酸涩, 还不如没睡着。 后来他干脆到了休息时间就站起身活动两下,或者去卫生间里用凉水冲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这样子不行。”赵阳看了直皱眉,“眼睛下面这一圈,黑得跟熊猫似的,几天没合眼了?” 庄延洗完脸,又把手擦干净:“我没事。” 赵阳问:“我怎么看你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要不这场戏先交给副导演,你去旁边休息会?” “不行。”庄延摇头,“这几天的戏份都比较重要,不亲自在旁边把关,我不放心。” 赵阳还想再劝两句,庄延又说:“要是拍了我不满意,肯定是要回头再拍的,到时候浪费的时间和金钱只会更多。” 赵阳没办法,只好说:“行吧,不过你可别把自己累垮了。” 庄延摆摆手:“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赵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你这样子就不像没事。 回去后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庄延干脆走到谢宁来围观时常待的那棵树下,像是在重复他走过的路迹。 为了提神,他摸了根烟出来,夹在两指之间,抽两口,就想一想谢宁的样子。 他想起谢宁总是喜欢坐在这画画,这会儿自己坐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张导演专属椅子。 谢宁走得匆忙,也没带多少行李,之前随手涂的画稿都还在酒店放着。 庄延后来翻看过,大多数都是他导戏时的模样,他觉得挺新奇的,以前都没看过,原来自己在片场是这个样子的。 偶尔夹杂着两张盛时松和其他演员拍戏的图,庄延想到这,不由把目光转向正在休息的演员群里,面无表情地盯着盛时松看了两眼。 眼神快把盛时松的后背戳了个洞出来,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劲。 盛时松被看得背后一凉:“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罗子欣正低头看着剧本,不是很在意地接话道:“怎么?担心等会儿又被庄导骂?” 她这么一说,盛时松也叹了口气:“庄导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暴躁得不行。” 罗子欣心有余悸:“是啊,脸色就没好起来过,也不知道谁惹到他了。” 旁边另一个演员说道:“我现在开始怀念主美了。” “是啊。”罗子欣说,“主美好几天没来了,他要是在,庄导的脾气会收敛不少。”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扯了两句,纷纷开始想念谢宁在片场的日子。 不等他们想念多久,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们准备拍下一幕戏。 于是各自该补妆的补妆,该背台词的背台词。 盛时松随意地往谢宁往常坐着画画的地方望了一眼,没看到谢宁,倒是看到了在抽烟的庄延。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了笑。 …… 医生说,谢老爷子的情况在好转。 这对谢宁来说,算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但老爷子一日未醒,谢宁就不能真正放下心来。 宋晴晴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他,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候只是匆匆向谢宁问个好就走了,有时候空闲的时间都一点,就会和谢宁随意地聊聊。 他们的话题大多在“庄延”身上打转。 谢宁听得很认真,仿佛能从宋晴晴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庄延在国外的生活。 张扬的、意气风发的,或者艰难的、踽踽独行的。 这些庄延和他聊天时都不会提起,对于学生时代的记忆,他更乐衷于和谢宁讨论在X大的事。 这样谢宁也可以有很多共同的话语可以聊。 庄延在这方面总是分外的贴心,谢宁大多数时候不爱说话,聊天时总是睁大眼睛,安静地听着。 但庄延喜欢逗他,喜欢引导他慢慢地开口。 他和宋晴晴相谈甚欢,夏皖对此也乐见其成。 她不知道两人具体聊了什么,只看到宋晴晴是这些年来,谢宁唯一不那么排斥的女孩子。 于是她极为欣慰,觉得谢宁这是在慢慢走上正轨。 而谢宁的状态也确实在逐渐变好,好歹吃东西不会在吐得一干二净了,和宋晴晴聊完天,也能有一日的好眠。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没有温度。 钟叔眼力好,欲言又止了好几天,终于没忍住,拉住谢宁。 “小少爷。”钟叔犹豫着说,“你是不是……需要去看一下医生?” 谢宁愕然:“我最近身体很好,没有生病啊。” 钟叔说:“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像最开始,刚搬来大院时的模样。” 谢宁沉默良久,又去卫生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他垂着目光,身上是干净整洁的衣服,双手按在洗手台上,模样十分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外界的一丝一毫变化,都无法再干扰到他。 谢宁默不作声地洗了把脸,抽空给季文彬打了个电话。 “季医生。”他说,“我的病,好像又复发了。” 季文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得不说,谢宁觉得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不仅在于和他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更在于无论你什么时候找他,他都能给予你回应。 哪怕半夜三更被病人的电话吵醒,季文彬依旧会用刚睡醒的声音,温和有礼地回应你,而你从他态度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被打扰的恼怒。 他会给你一种,我随时随地都在的安心感。 所以即使没时间当面聊一聊,谢宁依旧会抽空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季文彬说:“可以描述一下具体情况吗?” 怕吵着谢老爷子,谢宁打电话时特意走到了休息室里。 这会儿休息室没有人,椅子都是空着的,谢宁也没有坐下,走到窗户前,往外看去。 从这儿看去,正好能看到经过这幢楼大门口的人流。 身体有一瞬间的晕眩感,但三楼尚在他的忍受范围里,谢宁垂下眼眸,安静地看了会围在大楼附近的花坛,然后缓缓向季文彬描述这些天的感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最后谢宁说,“整个世界对我来说都变得陌生、乏味了起来。” “情绪变得很淡,以前会让我生气的事,现在发生了,我也觉得无所谓。” “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自己很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那种……精疲力竭感。” 季文彬:“你是自己察觉到了异样,所以才来联系我的吗?” 谢宁摇头:“事实上,我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是钟叔——我爷爷的管家,说我现在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你觉得呢?”季文彬问,“你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和当年一样吗?” 谢宁沉默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我有时候,会想不起来当初的那种感觉,就好像那是很遥远的事情,那些过去,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梦,我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但回忆不起梦里的感觉。” 季文彬笑了一下:“这是好事,说明你正在逐渐脱离过去的影响。” “那我现在这是……怎么了?”谢宁问。 季文彬想了想,说:“你爷爷的病,是你事先没有心理准备的,所以猝不及防之下,你的情绪陷入了长久的失落当中。” 谢宁应了一声:“嗯。” 季文彬又说:“这是很正常的,人的情绪总会因外界的变化而起起伏伏,你这段时间情绪不佳,并不能肯定的说是你的病复发了。” 事实上,谢宁究竟是否曾患过情感冷漠症,还要打一个问号。 “这样吗?”谢宁有一瞬间的茫然。 季文彬换了个说法:“你先不要有心理负担,也别轻易就给自己下定论。” “可是……”谢宁眼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神,“我现在,感觉什么都是冷漠的,无所谓的。” 季文彬顿了一下:“没有例外吗?” 谢宁陷入沉默当中。 “生活里总是充满着光明和爱的。”季文彬循循善诱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存在,他让你觉得温暖、美好,光是想起,就能让你不自觉地笑出来。” “你无法对他冷漠、无所谓,也许很轻很淡,但他在你心底曾留下过这么一道痕迹。” 今天天气很好,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谢宁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谢宁沐浴在阳光中,好半天,眼睫毛颤动两下,手微微抬了抬,握住了窗台的边沿。 “庄延。”他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唇角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谢宁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什么?”季文彬像是没听清,问道。 谢宁按着窗台,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我说,有的。” 那个人,光是念着他的名字,就让他的情绪一点一点地牵动起来。 就好似,他点亮了他的世界,让他的生活变得五彩斑斓,生动有趣了起来。 “谢谢你,季医生,我想我……”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往下望去,在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时,不由顿了顿。 那人身材挺拔,一身黑色的外衣,双手抄着口袋,正低头往前走去,几个错步之后,身形便消失在人群当中。 谢宁愣了好几秒,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再往外看去,大楼门口人来人往,却没再看到让他觉得熟悉的人。 季文彬见他戛然而止,半天没有后话,不由问道:“怎么了?” 谢宁揉了揉眼睛,半晌后垂下眼眸,淡淡地道:“没什么,眼花了。” 第七十二章 我回来了 从休息室出去没一会儿, 谢宁突然想再给季文彬打个电话。 他觉得自己约摸是出现了幻觉。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到庄延慢悠悠的从走廊里过来。 听说人疲累到极点的时候,眼前会出现想象中的人, 就好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于是幻想出心心念念的人,聊以慰藉。 但谢宁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庄延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影视城,可能还在片场里, 皱着眉呵斥NG的演员。 或者在摄像机后面,面无表情地调整镜头、灯光和走位。 谢宁能在脑海里清晰地描述出庄延在片场里的样子,他去围观的次数不算多,但也足够他把庄延的模样记下来。 不仅画在了纸上,还记在了心里。 而影视城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谢宁坐飞机回来也用了好几个小时。 所以眼前这个从走廊里走过来的庄延只能是假的,是他的幻觉。 假的庄延也是那么高大英俊, 走路时身姿笔挺, 大衣的边缘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翻飞两下。 谢宁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走到谢宁面前,眉毛像是动了一下,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谢宁的余光看到他的大衣随着他停下的步伐, 安静地又垂了下去。 谢宁很想伸手抱一抱他,但他不敢动, 他怕自己任意一个举动, 都会把眼前的幻象给打散。 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长久地落在庄延的脸上。 但他没有动,庄延却动了。 他微微倾斜下身子, 弯腰靠近了他。 谢宁在庄延贴近他的刹那闭上了眼。 他觉得梦终于做到了头,幻象要消失了,而他也要清醒过来了。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谢宁想,这怀抱也太真实了,连庄延扣在他后背的手都遒劲有力,甚至能感受到手心火热的温度。 真实得好像他现在就被庄延珍而重之地拥抱着。 庄延啧了一声,不满地把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怎么见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声音很低沉,也很耳熟。 谢宁的第一反应却是,原来他还幻听了吗。 但幻象没有变成碎片,梦也没有醒。 谢宁傻乎乎地说:“这幻觉也太久太真实了吧?” “什么幻觉。”庄延笑出声来,无奈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回来了。” 谢宁被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庄延的脸。 庄延嗤笑:“我还能是假的不成。” 谢宁“啊”了一声。 他很想掐一下自己,但在庄延的注视下又不太敢,安静了好几秒后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啊?” 庄延看着他,直白地说:“我想你了。” 谢宁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庄延的衣摆,又“啊”了一声。 庄延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问道:“你呢?” 谢宁呆呆地问:“什么?” 庄延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你想我了吗?” “想的。”谢宁小声说,“每天都想。” 他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太过直接,于是抑制不住地红了脸。 但他也没有收回的念头,他想把他的思念都说给庄延听。 庄延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深邃,但目光落在谢宁身上后又变得克制起来。 走廊毕竟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随时都有病人家属或是医生护士经过。 庄延抬头看了一眼,谢宁身后是一间休息室。 他拉着谢宁的手,推门进去,扫了一眼,发现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抱歉。”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谢宁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还没问出口,人就被推倒了门板上。 庄延把他困在门板和墙壁的夹角里,高大的身形靠了过来:“我有点克制不住了。” 话音刚落,谢宁的下巴就被他掐着抬起,他低下头,不容拒绝的吻落在谢宁的唇上。 空间很小,庄延挡住了照进来的光,将谢宁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这让谢宁有一种被庄延掌控的恍惚。 他吻了很久,久到谢宁的嘴唇都开始发红,才放开了他。 而谢宁给予的回应是,伸手环住了庄延的脖子,又抬起头,轻柔地回吻了他。 回到病房时,谢宁的嘴唇红得非常不自然,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但凡是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猜到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更别说他是牵着庄延的手进门的。 他以为病房里只有钟叔和还没醒来的谢老爷子,是以也没做什么掩饰,推门进去后,才看到病床前围站着好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陌生人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嘴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刻意了,半路又改成握拳抵着嘴唇,轻轻地咳了一声。 “怎么了?”他有点担心地问钟叔,“是爷爷的病出什么问题了吗?” 钟叔摇头:“只是例行的身体检查。” 谢宁放下了心。 钟叔看到他旁边的庄延,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庄延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谢宁不好打扰医生,便把庄延拉一边去谈话:“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上的飞机。”庄延说。 谢宁算了算时间,那就是刚下飞机,就赶来医院了。 中午已经过去了,谢宁问:“吃过饭了吗?” 庄延摇头:“没有,但不是很饿。” 病房里找不到什么吃的,谢宁起身,从别人送的水果里挑了只苹果,洗干净后递给庄延:“先吃这个填一填肚子。” “真的不饿。”庄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苹果接了过来。 “要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谢宁又问。 庄延似是笑了一下:“太赶了,没来得及。” 谢宁睁大眼睛,迟疑着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不信。 庄延无奈,又解释道:“昨天的戏一直拍到早晨,拍完我就去了机场,怕赶不上飞机让你空欢喜一场,就没提前和你说。” “那到机场呢?” “我卡着登机最后的时间上的飞机,刚坐下就被空姐要求关机,没时间告诉你一声。”庄延缓缓说道,“不过我下飞机后又给你打过电话,是忙音,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谢宁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时候他应该是在和季文彬通电话。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一通他没注意到的未接来电。 庄延跟着凑过头去看他的手机,说:“怎么样,我的解释过关了吗?” 谢宁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的行李呢?” “没带。”庄延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来得太匆忙,没时间整理。” 他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亲谢宁:“人过来就好。” 被庄延吻住的时候,谢宁的大脑是不能思考的,所以他过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庄延说的没来得及到底有多匆忙。 “那你不是……”他皱眉问道,“一直没睡过?” 庄延“嗯”了一声。 谢宁拧了一下眉心,沉着脸去看他:“多久?” 庄延想了想:“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闭过眼。” 谢宁吓了一跳,坚持要让他先去休息。 庄延却扣紧了他的手,沉声说:“一起。” 他把手指一点点地插进谢宁的指缝间:“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睡着。” 谢宁没能来得及回应,林医生就走了过来,对着他们说:“接下来的检查需要旁人回避。” “好的。”庄延点了点头,就这么十指相扣地牵着谢宁走出了病房。 走廊有供人休息的椅子,钟叔和他们一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说:“检查时间不定,有时候会持续好几个小时。” 谢宁:“嗯。” 钟叔又对他说:“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睡一觉?” 谢宁刚想摇头,倏地又似想到了什么,看了庄延一眼,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 “别担心。”钟叔说,“老爷子这里有我看着。” “谢谢。”谢宁说。 司机吴树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不知道是钟叔提前安排的还是临时叫过来的。 庄延本以为回去的路程怎么都要一个多小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车上先闭眼休息一会,没想到只过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看着周围陌生的小区,庄延回头看了谢宁一眼:“你在这里还有房产?”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冷的原因,谢宁的脸又变得红彤彤的。 他说:“这里离医院近。” 庄延跟在谢宁身后,被他带着进了门,抬眸打量了片刻。 这个住处独门独户,一共有两层半,最上面的半层是放杂货的阁楼,一楼是厨房、客厅、书房和客房。 二楼则一整个都是主卧,带有巨大的衣帽间和浴室,卧室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可容纳好几个人的大床。 户型不像湖滨别墅那么大而空旷,但又比精致的单身公寓大很多,适合情侣或者新婚夫妻居住。 这套房子就是过年时,谢老爷子送给谢宁的新年礼物。 房子早就装修完毕,家具和生活用品也都让人送了过来,一直处于可以拎包入住的状态。 只是谢宁一直没找到搬过来的机会。 今天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就把庄延带了过来。 理由很充足,这里离谢老爷子住的医院确实很近,但谢宁莫名地心虚,进门后脸更红了点。 庄延进了卫生间,看着上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两套洗漱用具,和一看就还未拆封过的牙刷牙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洗完手出来,问谢宁:“我睡哪?客房还是主卧?” 谢宁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把庄延带到了二楼的主卧。 庄延反手把门关上,看着眼前依旧害羞,却不像之前那样逃避的谢宁,只觉得软到了心底。 他克制不住地把谢宁压在床上,眼神火热而直接,带着令谢宁有些许害怕的侵占性。 “宁宁。”他喊道。 谢宁的肩膀和腰都被庄延扣住,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单里,像是被困住了,动弹不了。 事实上庄延的力道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轻柔。 但谢宁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好似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庄延困在这里。 谢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抱住了庄延的腰,这个动作堪称是投怀送抱,成功地让庄延的呼吸急促了几秒。 “你来了。”谢宁说,声音莫名有点沙哑,像是带了哭腔。 他把头埋进庄延的胸膛里,闷声道:“你说让我等你,所以我一直在等。” 庄延低头去看他,应道:“嗯,我来了。” 谢宁抱紧了他:“我等到你了。” 密切的吻落了下来,像是庄延给予的回应,先是柔软的头发,然后慢慢往下,谢宁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被他一一吻过去,不一会儿就热得发烫。 比起激烈的舌吻,这时候庄延的吻带着一股耳鬓厮磨的味道,温柔又缠绵。 谢宁在恍惚中抬眼,看到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融为了一体,再不分开。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想起了季文彬说的,温暖的、美好的存在。 谢宁觉得,他生命里大概不会出现比庄延更温暖、更美好的东西了。 而他在黑暗中,孤独地前行了这么久,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等到了他的爱,他的光,他的温暖和救赎。 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上,所以有光照进来,像是一双轻柔的手,温柔地抚摸过房子的每一处角落。 而这处精致、干净的住房,也好似为此变得生动起来。 它似乎也安静地、默不作声地等了很久。 而现在,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房子相关请回温第24章 。 嗅到了完结的味道,啊,感觉这一章打上个全文完也并不突兀呢。 第七十三章 好起来了 第二天庄延是饿醒的。 他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 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谢宁醒得比他早,轻手轻脚地从庄延怀里出来, 可能庄延确实累得厉害, 这么大动作也没被吵醒。 谢宁穿戴完毕,不由低头去描摹庄延沉睡的模样。 庄延闭着眼的模样很安静,少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样子, 露出几分无害。 谢宁伸手碰了碰庄延的脸。 庄延一无所知,依旧睡着。 谢宁于是变得大胆起来,指腹从他脸上擦过,摩挲过姣好的眉目,高挺鼻子, 又在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庄延在梦中似是有所察觉,抿了抿唇。 谢宁吓了一跳, 猛地收回了手, 再一看庄延依旧睡着,才轻轻松了口气。 转念又想起刚才的触觉,不争气地把自己搞红了脸。 这些庄延很遗憾的都不知道。 他醒来后抓了把头发,下床去浴室里洗漱。 毛巾和牙刷都是新的, 属于他的那份还没人用过,旁边放着的是谢宁的, 都是同款, 只是颜色不一样。 谢宁的是浅色的,庄延的则是深色调。 两块毛巾并排放在夹子上,两支牙刷也插在同一个杯子里。 庄延看了一会儿, 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以他的生活习惯,本来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和别人的混在一起,但若那个人是谢宁,他便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很乐意把两人的生活用具放在一起,或者共用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很亲密的态度,而他并不介意。 下楼时,谢宁正在厨房里忙活,他穿着一身米色的居家服,外面套着小熊图案的围裙,看起来休闲又居家。 庄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又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在给你做午饭呢。”谢宁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动手动脚,也不像最初那样一惊一乍的,“别来闹我。” 若是能忽略他红透了的耳尖,可能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庄延笑了一声:“午饭?” “对。”谢宁拿着锅铲,把菜又翻炒了一遍,“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庄延随意地瞥了一眼,面露惊讶:“这么迟了啊。” “你到底多久没好好睡过了?”谢宁的衣服袖子被卷起折了几折,露出白皙的手腕,双手晃动时能看到上面隐隐的刺青。 以前谢宁总把手腕遮得严严实实的,如今却不再有什么顾虑,好似已经从那些过去中走了出来,也便没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的。 庄延沉思片刻,说:“自从你走了之后,就没怎么睡好。” 谢宁:“难怪今天睡这么久,这是一次性都补回来了。” 庄延低头在他后颈上吻了一下,又在谢宁恼怒前放开他,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谢宁想了想,指挥庄延去把旁边的菜洗了切好。 庄延边洗边和他闲聊:“你看起来不像在这里住过的样子,家里还准备了这么多食材?” 谢宁说:“没有,是我早上出去买的。” 庄延顿了下,侧头去看他:“为什么不点外卖?” 谢宁把炒好的菜倒进盘子里,说:“总不能每天都点外卖吧。” “你的意思是,以后会在这里住很久吗?”洗好的青菜被庄延放进一个干净的盆子里,他拿起干净的毛巾把手上的水渍擦干。 谢宁抿了抿唇。 他像是有一点紧张,慢慢地靠近庄延,小声问:“那你愿意和我一直住在这里吗?” 过了几秒,他都没能等来庄延的回应。 谢宁低下头,又说:“如果你还是更喜欢住在湖滨别墅那里的话,我……” 后半段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嘴唇被另一样柔软的东西给堵住了。 庄延难以自制地把他拉过来,吻了好半天,才用低哑的嗓音说:“抱歉。” “我只是……高兴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谢宁抬眸去看他,正撞进庄延深邃的眼眸里,那里亮着光,像是闪烁着无数小星星。 他说:“只要是和你住一起,我都愿意。” 吃了饭,他们又去了医院。 到的时候,钟叔正在给谢老爷子翻身拍背,防止长久地躺着,血液循环不畅造成压疮。 “你们来了啊。”钟叔看到他们,有点高兴地问道,“午饭吃了吗?” 谢宁点了点头,说:“吃过了。” 钟叔又问:“有好好吃吗,吃完没吐出来吧?” 作为有前科的人,谢宁被钟叔问得有点心虚,尤其是在庄延面前。 好在庄延替他回答了:“好好吃了,没吐出来。” 他扣紧了谢宁的手腕,对钟叔笑道:“我看着呢。” 钟叔看看他,又看看谢宁,在谢宁微红的脸庞中,欣慰地笑了一下。 晚上的时候,夏皖带着宋晴晴又来了。 看到和谢宁腻在一起的庄延时,她的表情变了几变,但最近谢宁对她的态度冷淡极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的面色始终不太好,宋晴晴扶着她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了一会。 夏皖抓着宋晴晴的手,神情有几分恍惚。 她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难过:“不是都要好起来了吗,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 宋晴晴看着这样子的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去安慰。 她有时候觉得,她和谢宁、庄延一起做的这一场戏,夏皖不是没有察觉的,但她什么都不问,依旧沉浸在假象里。 她对宋晴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就是这几分真情实意的好,让宋晴晴不忍心完全弃她于不顾。 “夏阿姨。”宋晴晴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吧。” ……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庄延回来后的没几天,谢老爷子就醒了过来。 那一天下午的阳光很好,谢宁把病房的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谢老爷子很喜欢晒太阳,用他的话说,沐浴在阳光之下,会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谢宁拉好窗帘,又回到病床旁边的扶手椅上。 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钟叔的,但今天下午钟叔被谢宁赶回去休息了。 谢宁现在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恶习,以钟叔好几天都睡在医院里,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理由,硬是把人劝了回去。 在扶手椅上坐好,谢宁拿起床头的书籍,翻开来,慢悠悠地给谢老爷子念书。 “……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沙哑而缓慢的声音响起时,谢宁刹那间手抖了抖,书本掉在了腿上。 他猛地抬头,看见病床上的谢老爷子不知道什么睁开眼睛,正注视着他。 谢宁愣了好几秒,定定地看着谢老爷子,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奶奶生前最爱听我给她读《小王子》。”因为刚醒过来的缘故,谢老爷子说话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带着一点干涩,“现在听你给我读,反倒有几分怀念。” 谢宁伸手握住了谢老爷子的手,是温热的。 他的眼眶莫名地红了起来。 谢老爷子说:“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是不是担心我去找你奶奶了?” 谢宁低低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没有。” “是挺想念你奶奶的。”谢老爷子说,“很想去见她,可我也舍不得你们。” 谢宁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谢老爷子看着他:“我的两个孙子,我还没看到他们结婚,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第七十四章 重回兰斋 谢老爷子醒来之后, 谢宁心底最后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庄延的行动速度一向很快,在谢宁还没反应过来时, 他就已经叫人把他的东西从湖滨别墅搬了过来。 说起来, 两人住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未来的生活都融为一体的感觉。 在湖滨别墅时他们各自有一件卧室, 拍戏时的酒店又没太多私人用品。 如今两人的衣服都放在同一个衣柜里,互相染上了对方的气息。 他们的品味都很好,一眼望去,衣柜里的衣服还真分不出你我,庄延的手指在衣服上划过, 挑了一件深色的大衣出来。 “要是哪天不小心,拿错了衣服怎么办。”庄延噙着笑意问他。 谢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哪这么容易弄错。” “嗯?” 谢宁比了比两人的身形:“你的衣服尺寸要比我大一号吧。” 庄延挑眉:“要是没注意呢?” 谢宁说:“就算拿的时候没注意, 穿的时候合不合身总知道吧。” “也是。”庄延像是有些遗憾, “那还真是可惜,我还想着哪天你能穿着我的衣服出去呢。” 谢宁红着脸瞪他一眼。 正要下楼,庄延伸手拦住他,唇角带着抹不去的笑意:“你今天就穿错了。” 谢宁动作一顿, 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今天气候较暖,谢宁穿得不多, 精致的衬衫和长裤都很合身, 袖子折了一折,刚好露出一半的手腕,裤脚也刚刚好, 尺寸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 谢宁打定主意是庄延又在逗他,抿唇看了他一眼:“哪里错了?” 庄延收回手,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他的脖子上:“领带错了,这条是我的。” 谢宁还没来得及再低头,庄延已经把他拉到镜子前:“你看。” 他脖子上系了一条浅蓝色的领带,因为庄延偏爱深色调,他挑的时候也没注意,还真拿了条陌生的。 两人的衣服还可以用尺寸来区分,领带、袖扣、甚至皮带这类衣饰品却不容易分辨。 谢宁脸上微微有点发烫。 他抬手在领带上摸了两下,正要解开再换一条。 庄延眯着眼睛,突然弯下身子,将人笼罩在自己的怀抱里,手握着谢宁的手,又把解到一半的领带重新系了回去。 “这条领带我只穿过一次,因为不喜欢这个颜色,从此就压箱底了,没想到还挺适合你的。” 他低着头,说话时嘴唇像是贴在谢宁的下巴上,让谢宁脸上的热度更高了点。 庄延说:“就戴这条吧,和你今天这一身很搭。” 谢宁伸手推了推他,又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身后的庄延把自己的袖子扣好,目光在谢宁微红的耳尖上停顿几秒,随后笑着挑了挑眉。 谢老爷子醒来之后,来探望的人便多了好几倍。 大多都是晚辈,也有不少谢家的商业合作伙伴,总有那么几个是不好往外推的。 谢宁不擅和外人寒暄,也无意在旁边面前上演孝子贤孙那一套,见谢老爷子身体已经无恙,通常都到了晚上没人时才去医院陪谢老爷子说说话。 白天就成了谢宁和庄延过二人世界的时候。 庄延回来一趟不易,谢宁也知道他不会长留。 剧组少了谢宁这个主美术,还有王渐渐和其他副美术顶着,但少了庄延这个导演,却没人顶着。 谢宁一天天计算着时间,便也不太愿意和庄延分开。 庄延今天是带谢宁去见他的那些朋友们。 若是以往,庄延是不大乐意带谢宁去的,一来以前谢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二来是他那些朋友素来爱玩,虽然没有强烈的恶意,但有时候稍显得没有分寸。 ——比如当初想看他和谢宁、徐清好戏的魏朗。 庄延有时也懒得搭理他们,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和谢宁既然定了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的朋友圈就不能全然对谢宁封闭。 至少也得让他那群朋友明白,谢宁是他选定的、认同的爱人,是他护着的,便不能再叫他们闲谈、戏弄。 齐锐自然是在场的。 他对两人的事知道得多,不说大过年时庄延特意问他要的商场钥匙,谢宁过去看心理医生的病历还是他无意间发现的,所以这会儿也没多惊讶。 倒是魏朗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过来:“你们真在一起了啊。” 虽然以前齐锐也和他们这些人八卦过,但耳闻不如一见,看庄延这会儿把谢宁护得严严实实的样子,他还是有些恍惚。 庄延挑起眼眸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当初你组的那个局,我和谢宁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缘分。” 今天他们依旧约在兰斋,大多数朋友都去酒吧玩了,庄延怕谢宁嫌吵,找了个安静的小包间坐着吃东西,有人找过来时才说两句话。 同样的地点,又旧事重提,魏朗也想起当时他一心想着看好戏的心态了。 他倒也爽快,给自己倒了杯酒,说:“我敬你们一杯。” “他不会喝酒。”庄延笑了笑,“这一杯我替他喝了。” 他这么说,就是既往不咎的意思,魏朗心头定了定,又不着痕迹地打量坐在庄延旁边的谢宁。 往常他们和谢宁的交集也不多,只是私底下八卦时,总有人说他和庄延怎么怎么像。 这会儿两人坐在一起,魏朗却没找到什么相似的地方。 谢宁性格安静,目光从他人身上划过时也是平平静静的,好似没有什么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他待人冷淡,不过不是那种冰冷,魏朗对他致意时,他也会礼貌地回以笑容。 但这种笑容是疏离的。 而庄延不同,庄延大多时候是张扬的,也不大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皱着眉头呵斥你。 若真说两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也只有样貌上,两人同样出色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魏朗走后,谢宁的目光落在酒杯上,突然说道:“我会喝酒。” 庄延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就你那酒量。” 谢宁问他:“你知道我酒量怎样?” 庄延刚想应,突然想起他确实不知道谢宁的酒量。 之前他只见过谢宁喝醉的样子,但喝了多少,他还真没看到,后来他就很少让谢宁沾酒,之后也没见他醉过。 庄延便说:“总之不会太好。” 谢宁偏过头看他,说:“其实就一两杯的话,也不会醉。” 庄延笑了一声:“免了,我可不敢让你试,不然等你喝醉了还要哄你。” 谢宁一时无言以对。 之后陆续又有不少人过来搭话,谢宁把和庄延关系好的朋友都见了个遍,虽然大部分酒都被庄延挡了,但他也免不了喝了两杯,脸微微有点红润。 庄延看他似是累了,便带他去房间里休息。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的,两人进的小庭院恰好是当初他们住得那一间。 “这里环境好,空气也清新,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庄延把谢宁拉到窗前,“心烦意乱的时候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就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似什么烦恼都能消失。” 谢宁往窗外望去,只觉满目绿荫,确实让人身心舒畅。 远处群山起伏,山坡上的树木绿草也随风摇曳,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森林般清新舒爽的空气。 庄延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爷爷以前就喜欢烦躁时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后来身体经不起折腾了,才减少了次数。” 谢宁点头:“这里确实很能让人放松心神。” 庄延抱着他:“我把这间庭院包了下来。” 谢宁有点愣:“什么?” 庄延说:“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以后你有什么烦心事,我人又不在,你就来这里散散心。” 谢宁:“……好。” “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聊胜于无。”庄延说。 最近发生的事,也在庄延心里敲响了警钟,他虽然有自信能照顾好谢宁,但遭遇突发事件时,才发现他亦有太多有心无力的事。 他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腻在对方身边。 而谢宁的心理状态是他始终都放心不下的。 庄延只想,即使他不在谢宁身旁,谢宁也能有这么一块净土,让他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他正沉思间,谢宁侧过头,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会有用的。” 顿了顿,又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庄延唇角勾了勾。 不过谢宁心底还有一个疑惑,他问道:“为什么是这一间?” 庄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风景也看过了,庄延把谢宁拉到卧室,又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一通。 两人唇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好似把他们的记忆又重新拉回到很久以前的那一个夜晚。 庄延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说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说不定多住上几次,你就能想起来你到底干了什么?” 谢宁被他吻得面红耳赤:“你怎么又翻旧账。” “我就爱翻旧账。”庄延哼了一声,“除非你哪天能彻底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勾引我的。” 谢宁被他说得一脸羞赧:“我没勾引你。” “你看,还是不认账。”庄延看着他满脸无辜的表情,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 他舔了舔嘴唇,恶劣地咬着谢宁的耳朵,声音沙哑:“今天我帮你洗澡,我们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 谢宁:“……” 作者有话要说:旧账在21、22章。 第七十五章 再洗个澡 兰斋在奉行“给予客人最贴心舒适的服务”宗旨上向来无可指摘, 浴室的灯并不是很明亮,柔和地打在谢宁的脸上。 谢宁没为此感到任何的不适, 但他仍然受到刺激般地闭上了眼。 在大多数时候, 谢宁都是拗不过庄延的。 庄延骄傲、自信,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格: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竭尽所能地去完成它。 而他确实有傲人的资本, 这二十多年过得顺风顺水,从来没在谁身上吃什么亏,反叫不少人吃过亏。 庄延的父亲曾经担心过他的性子,说他早晚要跌个大跟头,又说:“他这性子, 或许确实该吃吃苦头,才能成长起来。” 乔女士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不是一定要经历过失败才能成长,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庄延的父亲看她一眼, 说:“也就你总是这么夸他,才把他养成了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乔女士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他,知道他对人生有确切的规划。你只看到他想做什么,最后成功了, 却不知道在这期间他经历过多少歧路和挫折,只是他太执拗, 一条路通到底, 走到最后,若是条死路,就把墙给拆了, 而他恰巧又有这能力。他的自信,建立在他自身强大的基础上,也便无伤大雅。” 庄延的父亲最后一句话总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庄延的人生一路平坦,所以他更加自信、恣意,认定了便不放手,找到想走的路后便不会回头。 但谢宁不是。 谢宁的过去坎坎坷坷、跌跌撞撞,他曾深刻地质疑过自己,亦在无数个夜晚,独自一人将那颗茫然的心封闭起来。 他变得无所谓、亦无所求,没什么太大的执念,随波逐流地过着每一日。 在别人眼中,这大概是一种温顺。 而这样温顺、没有方向的兔子先生,撞进了蓝鲸先生的怀里,又被他抱着放到了宽厚的背脊上。 于是蓝鲸先生的方向便成了他的方向。 在庄延假作正经地说要帮他洗澡时,谢宁本想很有立场地拒绝他。 但被庄延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宁的立场就变得不坚定起来。 很有立场的兔子先生被蓝鲸先生半推半抱地带进了浴室。 庄延把他抵在墙壁上吻了许久。 他们有过无数次的接吻,庄延主动的,他主动的,都有。 有时候只是亲昵地把嘴唇贴着对方的肌肤摩挲,温馨自然;也有时候唇舌交缠,津液交换,吻得热烈而刺激。 今天的吻却给了谢宁不一样的感觉。 谢宁想这可能是他的太过紧张,所以产生了不一样的心理。 但他能感觉到庄延的双手用了多大的力道,就好似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腰部被按住的地方隐隐开始发烫。 谢宁甚至觉得上面可能会有压痕。 最让谢宁承受不住的是庄延这时候看着他的眼神,眉梢尾端微微挑起,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让他宛若捕猎人,而谢宁是被他盯上的那只兔子。 他无处可逃,注定要被捕猎人吞吃入腹。 谢宁只好闭上眼,双手无措地扯着庄延的衣角,又在庄延强悍的攻势下被迫仰起头,承受这个带有酒味的热吻。 不是特别浓,但也不算淡的酒气灌入他的鼻息,谢宁这才想起来庄延喝得酒比他喝得要多。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他并不知道庄延的酒量有多好。 那庄延现在是清醒的,还是醉了的? 握着衣角的手顿了顿,谢宁趁着庄延微微松开他的时候,低声问道:“你醉了吗?” “没有。”庄延答得飞快,说话时的气息近在咫尺,“别急着说话,嘴巴张一张,记得吐气。” 谢宁这才发现,他刚才竟被吻得忘记了呼吸,这会儿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而在他刚张嘴的瞬间,庄延便趁虚而入,舌头撬开他的牙齿,热切地进来扫荡了一遍,又勾着谢宁的舌头,吻得他完全合不上嘴巴。 “唔……”不受控制发出的无意义音节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呜咽,而除此之外谢宁再无力说出什么话来。 酒精的味道慢慢地发酵,谢宁似也是醉了,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而混沌起来。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他腰间摩挲,没多久就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手指灵活地做了几个动作。 谢宁此时的反射弧稍微长了那么一点,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咔”的一声之后,他才倏然被惊醒,睁开眼睛,猛地推了庄延一把。 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力道太轻,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像是在投怀送抱。 谢宁说话时磕巴了一下:“你你你、你在干嘛。” “在帮你解暗扣啊。”庄延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难道要穿着衣服洗澡吗?” 谢宁一时不知该震惊他的流氓,还是该震惊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我自己会解。” “哦?”庄延眉梢动了动,“你确定?” 谢宁顿觉不妙。 庄延低下头,咬着他的耳朵说:“当初你就是这么站在这里,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说裤子你脱不下来,那语气,委屈得我整颗心都颤了颤,我现在正好带你回忆回忆。” 庄延记得送谢宁进浴室后,他还特意跑去床边抽了几支烟提神,有吹了会冷风,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 结果谢宁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他辛辛苦苦铸造的壁垒就这么凿开了。 那次喝醉后的第二日,庄延也和谢宁描述过他都干了些什么,但只是一句话带过,哪像现在这样,被庄延扣着身子,亲身再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 “你别闹了。”耳朵旁边热得像是要烧了起来,谢宁一边拒绝承认自己干过这样的事,一边莫名从庄延的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才没有闹!” 两人推推搡搡间,不知是谁的手臂撞到了花洒的开关,蓦地有水流从上面喷洒出来,方向正对着两人的头顶。 庄延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了谢宁的上方,水流撞在他的手臂上,缓缓流淌下,又从两边绕过洒下来。 谢宁也不能幸免于难,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就像变成了落汤鸡。 “噗嗤。”谢宁看着满身水迹的庄延,忍不住笑出声来,“都说让你别闹了。” 庄延把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甩了甩:“还好水温适中。” 否则不管是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还是被热水给烫着了,估计都免不了一顿感冒。 “你衣服都湿透了。”谢宁皱眉。 庄延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都要洗澡的,就当提前下水了。” 谢宁伸手去扒他的衣服:“先把湿衣服脱下来,负责还是容易生病。” 庄延一动不动地任他为所欲为,等谢宁把他的衣服扣子解开了好几粒,才发觉不对劲。 他抬眸望去,正撞进庄延好整以暇的眼神里。 “你自己脱。”谢宁回神般地缩回手,别开头,被水打湿的发丝粘在耳朵边上,唯有一点红色的耳尖从黑色的头发从里钻了出来。 手缩到一半,半路就被庄延抓住,重新按了回去:“别停啊。” 他勾起一抹笑意,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隐秘的诱惑:“礼尚往来,我帮你解皮带,你是不是也该帮我把衬衫的扣子解了。” 谢宁的手被强行贴在了庄延的胸膛上,庄延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衬衫,还是不太厚的那种,这会儿被水淋湿了一大半,视觉上看去,完全起不了什么遮挡作用。 而触觉上…… 谢宁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那一层薄得近乎不存在的布料根本无法隔绝庄延身体的热度,就好像谢宁的手心能直接地触摸到胸膛处那凹凸有致、蓬勃结实的肌肉。 谢宁全身上下都好像烧了起来,晕晕乎乎的,又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他颤抖两下,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乖,把扣子解开。”庄延微微倾身,逼得谢宁后退了一步,重新靠回了墙上。 墙上贴着瓷砖,后背刚贴上去,像是贴在了冰块上。 但谢宁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热,尤其是被庄延贴着的地方,仿佛被人放了火,逐渐燎原。 他太过燥热,正需要通过身后的冰降温。 然而温度没能降下来,谢宁脑袋似是开始冒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动了动手,把庄延衬衫剩下的扣子一粒粒地解开。 庄延眸色蓦地又沉了两分。 在刚刚那一片混乱和羞赧中,谢宁没有发现,他手心贴着的,心口的位置,心脏跳动速度和他一样的快。 紧接着又是一个激烈的,充满爱意和情绪的吻。 忘了是谁主动的,可能是庄延,也可能是谢宁,只记得意识回归时,两人已经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他们都不想放开对方,吻在一起,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肢体交缠间,热度也节节攀升。 两人湿透的衣服被胡乱地扯开,又随手扔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花洒又被打开,伴随着淋漓的水声,热气在浴室里蒸腾,白雾状的气体最开始从镜子的边缘显露出痕迹,随即慢慢蔓延,直至将整个浴室都变得水气弥漫。 即使在这时候,两人都没忘了要先洗澡。 庄延非常信守承诺,牢牢禁锢住谢宁,又从旁边的瓶子里倒了些沐浴露出来:“我说了今天我帮你洗澡。” 谢宁:“……我不需要。” 庄延笑了一声,声音在水汽中变得模糊沙哑起来:“你会需要的。” 几分钟后,谢宁挣扎未果,全身上下都被抹上了沐浴露,沾了水之后,又在揉捏之下变成白色的泡沫。 这种感觉……对谢宁来说实在是太过羞耻。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偏偏庄延真像是把他当作不能自理的孩子看待,不管是哪个部位……都仔细认真地洗了一遍。 谢宁被他抱在怀里,被热水冲刷过好几次的身体敏感得可怕,哪怕庄延只是无意间触碰到,就让他的肌肤为之颤抖。 庄延咬着他的耳朵:“这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一副承受不了的样子。” 谢宁微微喘息着,目光放空,根本说不出话来。 庄延低头,轻柔的吻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惹得他脖子处的皮肤一阵颤栗。 吻过锁骨时,谢宁呜咽一声,双目失神,声音沙哑:“庄、庄延……” “怎么了?”庄延在他锁骨处流连两下,含糊着问道。 谢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受不了了。” 浴室里热得近乎爆炸,下一秒,庄延伸手。 !!!!!! “你…… !!!”谢宁整个人刹那间炸了开来,身体像是脱水了的鱼一般,鱼尾轻微地摆动两下。 “别怕。”庄延低声安抚他,“很快就会让你舒服起来的。” “我…… ”谢宁难以承受般地蜷缩起脚趾,不等他想起要说什么,意识一点点地,被慌乱而色气的情.欲所吞没。 ………… ………… “舒服吗?”庄延含着笑意问。 谢宁缩在他怀里,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他的意识还在漫长而缠绵的情.欲中沉沦。 他觉得自己早已承受不住,在登顶的刹那却又觉得不够——这不该是他一个人的满足。 恋人之间的情.欲和爱一样,是相互的、平等的,性和爱亦是不可分割的。 没有爱的性,是生理性的释放;没有性的爱,是追逐精神的共鸣。 唯有相爱的两人共同在爱.欲里沉浮,才是这世间最让人拒绝不了的,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快.感。 谢宁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慢地摇了摇头。 庄延的笑容有一秒的停滞,他问:“不舒服?” 谢宁又摇了摇头,随后抱紧了庄延,声音沙哑得令人心痒:“你不舒服。” 他说:“所以我也不会舒服。” 回应谢宁的,是一个充满着噬咬和性.欲,却又能让人察觉到温柔和爱意的吻。 “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庄延低哼了一声,“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谢宁以为之前他已经够热了,直到现在才发现,那点热度远远不够。 比身体更热的是那颗火一般灼烧着的心脏。 恍惚间,庄延把他抱起来时犹豫了一下,似是觉得两个大男人这么撑着实在有点艰难。 他问:“要去浴缸里吗?” 兰斋的浴室很豪华,浴缸也大得能让他们两个成年人并排躺下。 谢宁眼睫毛颤抖两下,有水珠——也许是汗珠——从上面滑落。 他像是缓了好久才听明白庄延的意思,沉默着摇了摇头。 庄延又说:“躺在浴缸里,你会更加舒适。” 这次谢宁没有马上回复他。 他只是在沉默过后,突然伸出了手,环住了庄延的脖子,庄延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吻他。 同一时间,他的脚也慢慢地勾在了庄延的腰上。 而在某个瞬间,不知是谢宁声音太轻,还是庄延由在刻骨的欲望里催生出了幻听。 他仿佛听到谢宁充满诱惑的对他耳语道:“我想你……就这样……上我。” 庄延的瞳孔瞬间红了。 …… 第七十六章 商量婚期 翌日清晨, 庄延先一步醒来。 谢宁还沉浸在梦中,庄延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 又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试了试温度。 庄延知道他身体不好,怕冷,稍微有个气温变化就容易患上小感冒, 有段时间庄延见他整个人都恹恹的,声音低哑,说两句话就咳嗽两声。 昨夜庄延极尽耐心和温柔,他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学习了各种知识, 事后清理也干净,但也知道这时候谢宁依旧容易生病。 好在谢宁并没有什么热度。 庄延抬起身, 半侧过头去看谢宁。 他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因为谢宁半枕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甜。 被子稍稍下滑了些,露出谢宁若隐若现的大半个脖颈,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几处吻痕, 是庄延情难自禁时留下的。 庄延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的谢宁,很害羞, 却也很乖巧, 任他为所欲为,承受不住时就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好似这样这能掩盖住他红得彻底的脸。 还好他自制力强, 懂得克制。 庄延这样想着,否则软得就像一团棉花的谢宁还不知要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再过一段时间,天光日渐破晓,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也有光照进卧室。 谢宁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两下,庄延以为他醒了,仔细看去才发现没有。 谢宁还在梦中,只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又轻又模糊,庄延不得不低下头,凑近了听。 他呢喃道:“……疼。” 庄延愣了一下,开始反思是不是他昨晚把人弄疼了。 过了一会儿,又看谢宁翻身缩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说:“妈妈……我会听话的。” 被喊妈的庄延哭笑不得,倒是有点好奇谢宁梦到了什么。 “……好疼啊。”谢宁眉头皱起,面色变得痛苦起来,尽管只有一瞬,但庄延还是看到了。 他安抚性地顺着谢宁的后背拍了拍。 谢宁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说梦话:“……我不想去……别送我……” 他眼睫毛颤抖两下,突兀地醒了。 “还早呢。”庄延的声音近在咫尺,“再睡一会儿?” 谢宁愣了一会儿,好似还沉浸在梦境中,慢慢地眨了眨眼。 “几点了?”他低声问了句。 庄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晚,才9点多。” 谢宁顿了几秒,等彻底清醒过来后,昨夜的记忆也跟着涌上脑海。 他默默地从庄延怀里退出来,脸红了个彻底。 庄延看着他笑:“这个时候还害羞什么?” 谢宁不敢看他,匆匆别过头去:“都9点了,我、我起床去洗漱。” 他不敢在床上多待,虽然昨晚庄延把他的身体清理干净,一片狼藉的床单也换过了,他躺着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但和庄延一起睡在床上,脑海里就不时浮现出两人被翻红浪的场景,迟到的羞耻感终于让他觉得分外害臊。 他逃一般地翻身下床,腿踩在地摊上的时候莫名地软了一下,被庄延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了一把。 “这么着急做什么。”庄延心中好笑,“我们又不赶时间。” 知道谢宁这时候心里怕是又羞又恼,洗漱时庄延没怎么闹他,两人很快洗漱完。 谢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我还没去看爷爷,也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他怕是要着急。” “别担心,我给钟叔打过招呼了。”庄延说,“他说昨天下午来了不少探病的人,老爷子有点累了,很早就睡了,让你不用过去。” 庄延说着又把手机里的短信翻给他看,谢宁见钟叔确实是这么说的,才放下了心。 “你早上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庄延突然问他。 谢宁茫然几秒:“什么?” 庄延又说:“刚才你说梦话的时候一直在喊疼,是我昨晚把你弄疼了?” 谢宁摇了摇头:“……不是。” “我就说,我技术应该没这么差吧。”庄延挑眉,又问道,“什么梦?” 谢宁生怕他丧心病狂地问他昨晚是什么感受,舒服不舒服,享没享受到,连忙说:“就……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还在南方,有一年暑假,我妈要把我送去夏令营,我哭着和她说不想去,但还是被送到了门口。然后我挣扎着想跑出去找我妈,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膝盖撞在石板地上,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庄延眯起眼:“难怪你还抱着我叫妈。” 又听庄延低声问他:“一定摔得很疼吧?” 谢宁愣了好久,才缓缓摇头:“那么早的事情,疼不疼的,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庄延还想说什么,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好像是兰斋的服务员:“先生,您要的东西送到了。” “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庄延转头对他说,“我去开门。” 谢宁点了点头,以为庄延是订了早饭,目送着他穿着兰斋备在衣柜的睡衣往外走。 庄延回来后手上提着的却不是吃的,而是几个纸袋子,谢宁好奇道:“你让人送了什么?” “衣服。”庄延打开纸袋,看了看上面的尺寸,把其中几个扔给谢宁,“兰斋只配备了睡衣和浴袍,我们昨天的衣服又不能穿了,难道你想穿着睡衣出去。” 谢宁脸又是一红,拿过纸袋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是某品牌当季的最新款。 庄延说:“尺寸是我报的,应该偏差不大,你穿着试试。” 谢宁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你哪里没让我摸过抱过?”庄延调戏他,“你还有什么尺寸是我不知道的?” 谢宁顿时不说话了。 “等会先去吃个饭。”见他实在不好意思,连穿衣服都特意背过身去,庄延没再耍流氓,转移话题道,“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谢宁迟疑道:“……去医院陪爷爷?” “这个不急,可以晚上一起去。”庄延说,“没有别的安排的话,下午陪我去一趟机场?” 谢宁愣了一下,垂下头,不是很乐意地应道:“……嗯。” 庄延一听就知道他是想岔了,把人拉到怀里亲了亲:“想什么呢,是不是以为我要走了?” 谢宁面露犹豫:“你都回来这么久了……” 庄延没好气地把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亲了个彻底后,才说:“我都没说要走,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谢宁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摇了摇头。 “你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也要治治。”庄延说,“下午是陪我去接人。” 谢宁被他说了一通,不敢有其他意见,只问:“谁?” “我爸妈。”庄延说。 谢宁愣了一下:“伯父伯母……回国了?” 庄延:“嗯。” 谢宁心里有点奇怪:“他们不是才出国没多久吗?发生了什么事?” 庄延父母的事业都在国外发展,这也是大学时庄延会选择出国,毕业后还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的原因,按理说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庄延的父母不会这么急着回来。 庄延看着他,说:“是有点重要的事要他们回来处理。” 谢宁点点头:“这样啊。” 庄延捏了捏他的脸:“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事?” 谢宁从令如流地问:“什么事?” 庄延笑道:“你都答应我的求婚了,他们当然是回来商量婚期的。” 谢宁猛地被呛了一下,咳嗽出声。 “什……什么?” 庄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婚姻大事不能草率,他们身为长辈,肯定要亲自过来和你家商议这件事。” 谢宁呆呆地看着他,说:“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庄延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鼻子,说:“没关系,你可以现在开始准备。” 谢宁抿了抿唇,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庄延见他还是傻乎乎地没什么反应,低头笑了一下:“还有,你应该改口了。” “叫什么伯父伯母,等会儿跟着我喊爸妈。” 第七十七章 庄延父母 庄延父母订的航班本来是下午2点半抵达机场, 结果中途延误,庄延和谢宁接到人时都快5点了。 “让你们等久了吧。”乔女士戴着一副墨镜, 衣着一贯地优雅时尚。 谢宁笑了一下:“也没多久。” 乔女士谢宁见过几次, 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好,现在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也没说什么,反而用手抵着嘴唇, 微微笑了一下。 庄延的父亲稍微陌生些,看谢宁的眼神很是复杂,但其中并没有什么不满。 两人的态度都很和蔼,谢宁心里头的紧张感稍稍散去一些。 被庄延抓着的手心像是被挠了一下,谢宁想起早上庄延说的, 让他跟着喊爸妈。 他张了张嘴,却有点喊不出来。 太突兀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以后……再说吧。 带来的行李让司机先送到家里去,乔女士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问:“时间也不早了, 我们先去吃饭?” 庄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皱眉:“回家做估计来不及, 这个时候哪家餐厅还能订到位置。” 乔女士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订肯定黄花菜都凉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订好了。” 晚饭订的一家十分有情调的餐厅,整体环境优雅大方, 到了晚上还有乐队在大厅中间的舞台上演奏。 一行人到的时候,餐厅已经人满为患,乔女士预定的位置属于正巧能看到乐队表演,又不会太过喧哗的位置。 “是国外的乐队。”乔女士坐下后介绍道,“不是什么国际知名的乐队,但也算小有名气。” 庄延的父亲帮她把包放好,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你妈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乔女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叫情调。” 庄延的父亲掩住嘴巴,咳嗽了一下。 谢宁笑了笑,心道庄延能有这么多浪漫情怀和情感格调,乔女士应该功不可没。 几人边聊边吃,谢宁发现庄延的父亲居然是最健谈的那个人,无论是聊电影聊音乐还是聊绘画,他都能插上几句,甚至讲得头头是道。 在此之前,谢宁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沉稳的大家长,久经商场,叱咤风云。 乔女士似是看出了谢宁的想法,等庄延的父亲说完,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轻声轻语地说:“他这个人,看起来不解风情,实际上也很讲究这些艺术情调,涉猎颇广,要不然怎么我这么多追求者,我却偏偏看上他了呢。” 庄延的父亲忍住笑意:“难道不是你喜欢这些,我才跑去学的?” 乔女士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毕竟是在晚辈面前,这么一直秀恩爱下去不好,乔女士转移话题,对谢宁道:“之前错过了你生日,只能寄礼物过来,收到了没?喜欢吗?” 说到礼物,谢宁便十分感激乔女士的贴心,又想起庄延在当天还多送了一份,不由笑了笑:“收到了,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乔女士唇角挑了挑,“请英国知名设计师专门给你定制的。” 谢宁心中一暖,低声说:“就是……太贵重了。” “这算什么。”乔女士失笑,“都是一家人了,不计较这些。” 被她这么一说,谢宁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微红着脸吃饭。 庄延的家人……人真是太好了。 庄家的人修养都很好,见谢宁吃得慢,乔女士还关心地问是不是点的菜不合他的口味,又责怪庄延:“我不知道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点些他爱吃的。” 谢宁连忙摇头:“没有,都挺好吃的。” 庄延莫名其妙地背了一锅:“他就是这样,吃饭慢条斯理的。” 而后谢宁发现,乔女士和庄延的父亲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并不刻意,但却像是在等他一般。 大家几乎是同时吃完的饭,避免了尴尬。 乔女士用餐巾抹了抹嘴,问:“晚上你们有安排吗?” 庄延从餐后水果里挑了一块菠萝给谢宁:“等会儿他要去医院陪爷爷。” “你这倒也提醒我了。”乔女士说,“我和你爸也该去见见谢老爷子,他这一住院,你爷爷心里挂念着,要不是怕打扰他清净,估计都要亲自去医院见一见。” 庄延点了点头:“那一起?” 乔女士想了想:“可以,不过空手去不太好,总得先买点礼物。” 谢宁在旁边插嘴说:“没关系……找家水果店买一篮子水果就行了。” 乔女士想了想,居然没反驳:“也行,我记得昆山路的那家水果店还开着。” 等到了水果店,谢宁才发现,乔女士不愧是能生养出庄延的人,即使是买水果,也得找一家高档水果店,买进口纯正的。 “这家的车厘子好吃。”乔女士边挑边和他说,“都是进口的,个头大,果肉细腻,汁水也多,虽然价格贵了一点,但别家的水果店买不到味道这么甜美的,你们可以买一点带回家吃。” 庄延还真动手挑了几个:“宁宁也喜欢这类酸甜的水果。” “是吗。”乔女士高兴道,“那就多买点。” 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医院。 谢老爷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庄延父母的到来,问候两声后,又聊了几句庄爷爷的近况。 “爸的身体还硬朗,就是一直挂念着您。”庄延的父亲说。 今天正好轮到谢敬和夏皖来医院,好在宋晴晴没来,说是晚上和人有约。 谢宁因此悄悄地松了口气,尽管他和宋晴晴没有一丁半点的暧昧关系,但他还是不想让庄延的父母有什么误会。 谢宁觉得他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也算是跌宕起伏。 小时候他觉得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爸爸妈妈都很爱他,然而一夕之间,这一切仿佛都荡然无存。 更可笑的是,夏皖将这陡然的转变归因于谢宁的性向,就好似只要他能改变性向,他们就能回到从前似的。 但谢宁知道,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而18岁那件事之后,谢宁被接回大院,他们对待谢宁的态度又变得如履薄冰起来。 也许夏皖是愧疚过的,这让谢宁大学四年变得清净起来。 但时间真是件可怕的东西,一天天过去,夏皖的愧疚感也慢慢地变轻变淡。 或许是谢宁大学这四年都没和男生谈过恋爱,这让夏皖又重生了希望,她开始故技重施——只是手段变得柔和了点。 于是家庭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 至今冰雪未曾消融。 看到庄延的父母时,夏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去看谢宁,正好看到和他靠在一起的庄延。 谢宁的态度很是冷淡,好在他们和庄延的父母也是认识的,也无需别人介绍。 “你们来探望老爷子啊。”夏皖的声音有些慢。 乔女士对她笑了笑:“是的。正好也有事想找你们谈一谈。” 夏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手颤抖了下:“我们……有什么要谈的?” “当然是关于这两个孩子的事。”乔女士说。 夏皖一直是个很有气势的人,但在乔女士面前,她那点儿气势好像矮了下去。 她皱眉说:“这没什么好谈的。” 乔女士笑了一下:“我却觉得有很多事情需要谈……比如,他们的婚期、举办的地点、以及要宴请的客人,这些不可能由我们庄家独自操办。” “当然,”乔女士接着说,“如果你不想谈的话,我们和谢敬谈也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觉得做不了主……我们家老爷子也是愿意出面和谢老爷子亲自谈的,只是这些事我们能操办的肯定要自己就操办了,也不好惊动他们。” 夏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很是复杂,又透露着些许难过。 乔女士率先打开了门:“这儿怕打扰谢老爷子清净,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 夏皖看了一眼谢宁,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适合,最后还是闷不做声地跟着乔女士出去了。 谢宁有点想跟过去,被庄延拉住了:“他们长辈间有自己的交谈方式,我们不需要插手。” 谢老爷子也在旁边说:“没错,宁宁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犹豫片刻,谢宁重新坐了下来。 庄延从买来的水果里挑了个苹果,在一旁切着,谢宁则拿起床柜上的书,继续给谢老爷子读《小王子》。 也不知那四个长辈谈了什么,但谢宁觉得一定不会太过愉快。 他了解夏皖,她不可能和乔女士相谈甚欢——特别是谢宁和庄延在谈恋爱的前提下。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因为夏皖最后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谢敬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乔女士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不像是和夏皖吵过架的样子。 有护士进来给谢老爷子换药瓶,提醒了一句:“到吃药时间了,别忘了吃药。” 谢敬赶紧拿出药,又倒了杯水,把谢老爷子扶起来喂药。 吃了药之后,谢老爷子便有些乏,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其他人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谢敬走的时候看了谢宁很久,似乎是想和他说什么。 但谢宁没给他这个机会。 无论是夏皖还是谢敬,谢宁都不觉得自己有再在意他们的必要。 他们的意见和态度已经无关紧要了。 谢宁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谢老爷子为什么要在他成年时便直接把股份转移给他。 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为了告诉他。 你已经是个独立自主的人了,你父母赋予你的生命你已经偿还过,他们给予你的经济,你也有能力偿还。 从今往后,你不再有什么亏欠他们的地方。 他们无法再干预你的人生,无法再替你做决定,无法再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成年了,你也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锁的章节在努力解锁中,没看过的话,就……这章评论给大家发红包补偿吧qaq 顺便悄悄聊聊自己的电竞脑洞,《小号追星怎么了》,具体梗概:攻微博小号被扒,发现上面全是对受的各种吹捧。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受的脑残粉。电竞背景,其他还没想好。 第七十八章 长辈谈心 乔女士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就带人上门,说要量一量谢宁的身高尺寸。 “我在英国认识一个设计师, 想约他给你们定制一套西装, 就带了裁缝过来。”乔女士说,“那边设计时间长,又要预约, 得早点把尺寸给过去。” 谢宁站得笔直,裁缝正在量他的肩宽:“其实也不用再专门定制……西装我们都有不少。” “那些当然不行。”乔女士按了按眉角,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次给你们定制的是独一无二,在你们婚礼上穿的。” 谢宁脸上一热。 乔女士看他这样子, 也没接着打趣,转而问道:“庄延呢?等会也要给他量量, 上次给他量尺寸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过了这么久,不是高了就是瘦了。” “他出去了,回湖滨别墅那拿点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谢宁解释说。 乔女士点了点头:“那我们等他一会儿。” 那位设计师要的数据还挺多的, 谢宁觉得就差把他手腕的宽度也给量一遍了,折腾了半天才收工。 乔女士又拉着他温声说了一会儿话, 问他喜欢什么样式的西装, 还把那个设计师以前的作品翻给他看。 谢宁看到右下角设计师的签名,顿时吓了一跳。 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连英国皇室都向他定制过服装, 属于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到的人。 “这……”谢宁开始迟疑起来,“会不会太郑重了?” 乔女士捂嘴笑了笑:“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当然要郑重点。” 庄延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你就让她折腾吧,她这人挑得很,每个季节各大品牌的最新款都挑三拣四的,什么都要定制才满意。” 乔女士知道谢宁在迟疑什么,说:“我当年的婚礼也是找他设计的婚纱,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出名的小设计师,我很欣赏他的设计,和他是好友。” 乔女士说着,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那件婚纱的照片给谢宁看:“就是这一套。” 谢宁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设计得很棒。” “对。”乔女士眯起了眼,“他说我是他的伯乐,即使这么多年后,成了设计大师,也还和我保持着联系,我说我儿子要结婚了,想请他设计一套西装,他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谢宁:“这样啊。” 乔女士:“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谢宁应了一声。 庄延的父亲说:“你怎么不给我也设计一套呢,婚礼那天我要穿的衣服你准备了没。” 乔女士别了他一眼:“你这人,嘴上说我折腾,身体还不是乖乖穿着我给你定制的衣服……不过大师的设计你等不到了,我怕你当天抢了儿子的风头。” 庄延的父亲:“我就当你在夸我魅力不减。” 谢宁在旁边忍不住偷笑。 庄延还没回来,估算从这里到湖滨别墅的路程,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谢宁就带着他们参观这套房子。 “虽然不是很大,但挺适合你们两个人住的,温馨。”乔女士笑道,“看来婚房我们是不用特意再准备了,这套就很好。” 庄延的父亲说:“也不小了,该有的设施都有,再大就显得空旷了。” 乔女士:“装修也不错,家具看起来都还是新的,应该没住多久吧?” 谢宁点了点头:“搬过来没两天。” “挺好。”庄延的父亲说,“这里地段也好,交通方便,不远处我记得还有个商城广场。” 乔女士最后总结道:“正适合你们这样的小两口过过小日子。” 她说完又笑了笑,问:“是不是嫌弃我们话太多了?” 谢宁连忙摇头:“没……挺好的,你们说的话我都爱听。” 乔女士拍了拍他的手:“既然这样,那我就多说两句了。” 谢宁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您、您说。” “不用紧张,就聊聊家常。”乔女士先是安抚了一句。 “……嗯。” “庄延的性子呢,我想你应该也了解。”乔女士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小到大都倔,认定了就不放手,除非他自己改变意愿,否则谁也劝不了他。” 谢宁:“其实也还好……” 乔女士摇头:“你不用为他说话,他毕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嘛,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被他承认的人倒还好,旁的那些他看不上的,怕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谢宁:“……” 乔女士又说:“还喜欢自作主张。学生时代浑得要死,每次开家长会,都会有学生家长拉着我的袖子跟我告状,说我儿子欺负他家孩子。” 谢宁说:“大学的时候,他风评还是挺好的。” “那时候已经收敛许多了。”乔女士道,“中学时期简直就是混世小魔王。” 庄延的父亲在旁边笑了一声,被乔女士瞪了:“你笑什么,他是小魔王,你就是大魔王。” “……我学生时代一直是模范好学生。”庄延的父亲一脸无辜。 乔女士转头接着对谢宁说:“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特意在你面前埋汰他,其实自家儿子,有多优秀我们心里头也是门清的,就是品味挑了点,又不愿意将就。而你是未来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你们以后可能会24小时都在一起,日夜相对,他什么小毛病都掩饰不住……” “你的性子呢,我也能看清楚,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太好了,平时怕是没少被他欺负吧?” 谢宁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乔女士显然不是很相信:“不用不好意思,我今天呢,也是想告诉你,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和矛盾,有时候并不是谁的错,本来生活里就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希望你们能坦诚、互相理解,你也不用一味地迁就包容他,否则他怕是要得寸进尺起来。” 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涉及原则性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这点你放心。” 谢宁被她推心置腹的一段话说的愣了几秒,点了点头:“我知道……” 随后还是认真道:“他确实……没欺负我。” 乔女士略有意外地挑了挑眉。 谢宁脸有点红:“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看来我们家那个浑小子还是长大了,懂得疼媳妇儿了。”乔女士打趣了一句。 谢宁被说得更害臊了。 乔女士笑了笑:“我和他爸呢,基本常年在国外,鞭长莫及,以后你们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不过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不如意的,比如他以后犯脾气对你不好了,你都可以和我说一说。” “反正从小到大,我也被人告状吿习惯了。” 谢宁嗯了一声,觉得眼眶有点热。 乔女士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情绪:“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趁现在也可以和我们说一说。” 谢宁微微低下头:“我和庄延的事,我还以为你们不会……” “不会接受得这么快?”乔女士问。 谢宁:“……是有点没想到。” “我以前也没想过他会喜欢男人。”乔女士直言不讳,“但没想过是一回事,同不同意是另一回事。他都把人带到我们面前了,想必也是下定决心的,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谢宁没说话,乔女士又说:“而且,你又是个品行优良的好孩子,容貌家世样样出众,你能看上他还是他的福气。如果你是我儿子,肯定能让我少操点心。” 庄延的父亲老神在在地道:“现在不也算是你半个儿子了吗?” 乔女士揉了揉眼角:“对,总之都是一家人了。” 谢宁:“嗯。” “既然这样,”乔女士突然说,“那宁宁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谢宁愣了愣:“啊?” 乔女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以后就别伯父来伯母去的了,庄延怎么喊,你跟着怎么喊。” 谢宁:“……” 谢宁张了张嘴,却有点喊不出来,整张脸蓦地烧成了一片。 乔女士说:“不习惯是吧?没事,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谢宁觉得乔女士和庄延的性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克制住那点害臊的情绪,酝酿了一会儿,才低声喊道:“……妈。”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乔女士听到后还是顿了顿,不知怎地也觉得眼眶有点热。 她拉着谢宁的手,反复拍了两下:“好孩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庄延的父亲硬是要插进来:“我呢?” 谢宁喊出了第一声,那点心理障碍也就消失了,微红着脸又喊了一声:“……爸。” “诶。”庄延的父亲应了一声。 乔女士笑出声来:“这下你也满意了?” “满意了满意了。” 谢宁被他们这一出闹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好在门口正好传来些许动静。 他忙道:“应该是庄延回来了,我去看看。” 说完就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看你把人吓得。”庄延的父亲笑着把看完的报纸放一边。 乔女士不乐意了:“怎么就是被我吓到了,说不定是被你吓得。” 谢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客厅,庄延的父亲说:“我看你还挺喜欢谢宁的。” 乔女士点头道:“庄延出生的时候,我就有想过,他以后会给我带怎样的女孩子回来,我想象过很多个女孩子的形象,也对自己说,就算他选择的人没达到我的标准,也要尊重他的意愿。” 庄延的父亲好奇问:“那谢宁达到你的标准了吗?” 乔女士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问你,如果忽略谢宁的性别,他身上有哪一点是你不满意的?” 庄延的父亲:“……你这话说的,显然是没有不满意的。” “庄延的眼光和我一样,向来挑剔得很,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乔女士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迂腐古板的人,而且我第一次见谢宁的时候,就挺喜欢这孩子的。” 庄延的父亲:“确实很少有人见第一面就这么合你眼缘。” 乔女士反问道:“那你对他满意不?” 庄延的父亲无奈:“你们都满意得很,我能有哪里不满意的。” “我只是觉得……”他顿了顿,又说,“这孩子也太让人心疼了点。” 乔女士闻言,敛去了笑容:“也是,摊上这么一对父母……看到他我就想着,以后该对他好一点。” 两人没能聊多久,很快谢宁和庄延就回了客厅。 庄延当然也没能幸免于难,乔女士把裁缝喊过来,把他的尺寸一一量了一遍。 然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人都走光后,庄延把谢宁压在沙发上亲了半天。 谢宁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喘着气说:“……别、别闹了。” 庄延半支起身,伸手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一颗车厘子,塞进谢宁的嘴里。 谢宁咬了一口,红色的汁水流了出来,些许沾到了谢宁的嘴唇边。 等他吃完,庄延低头,在他唇上舔了舔,那抹红色没有了。 谢宁:“你干嘛?” 庄延理直气壮地说:“帮你把沾上的汁水舔干净啊。” 谢宁无语:“又不是没有纸巾。” 庄延依旧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反正效果都一样。” 谢宁:“……” 庄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刚才……那个裁缝也是这么帮你量尺寸的?” 谢宁茫然:“怎么?” 庄延不满地说:“那你身上不是都被他摸了个遍。” 谢宁哑然片刻,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就是量个尺寸,碰的地方也不多,就肩膀、手臂之类的。” 庄延皱眉:“这还不多?” 谢宁:“……哪里多?” 庄延眉梢一挑,眯起眼看着他:“既然不多,那你把被摸过的地方都和我说一遍。” 谢宁无语:“你到底要干嘛?” 庄延笑着把他抱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脖颈:“我当然是要……全部再摸一遍了。” 谢宁:“……” 两人顿时在沙发上滚做一团,庄延非要逼着他说,不说就要自己找,谢宁被他闹得发痒,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而且那尺寸你也量了啊,我都没说什么。” 庄延哼了一声,贴着他躺下来:“你也可以吃醋啊。” 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沙发虽然不算小,但两个成年人这么躺着,皮肤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庄延看着谢宁,伸手抱住了他。 谢宁眨了眨眼。他的眼睫毛很长,像是一把小刷子,眼睛明亮,庄延看着总有一种想吻上去的冲动,吻到了,就好像摘到了星星。 他很想就这么抱着谢宁躺到天荒地老,但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永远都在往前走,灰姑娘到了十二点就要消失,这是不可更改的。 庄延低声说:“过两天,我就要回影视城了。” 谢宁睁开眼,好半天,才低声应道:“好。” “你不用急,等谢老爷子出院……” 庄延说到一半,突然被谢宁打断了:“你喊错了。” 庄延不解:“什么?” 谢宁说:“你让我改称呼喊爸妈,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我叫爷爷。” 庄延笑了。 “是我的错。”他说,“等爷爷出院,身体大好了,你再过来,不然你不会安心。” 谢宁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走,机票定了吗?” “还没定。”庄延说,“爸妈刚回来,我也要多陪他们几天。” 谢宁:“嗯。” 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庄延抱得更紧了点,身体贴近,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谢宁。” “嗯。”谢宁侧过头,嘴唇正好蹭到了他的脸颊。 庄延闷声说:“我会在影视城等你。” “上次是你等我,这次换我等你。” 谢宁眨了眨眼,说:“好。”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他却说得认真,好像在做什么郑重的承诺。 庄延又把他按住,低头吻住了他。 第七十九章 父子谈话 庄延的飞机明天晚上才起飞, 因为白天他要去和父母商量婚礼的事,谢宁也约了季文彬做心理咨询, 前一天晚上, 两人就开始收拾行李。 来的时候庄延几乎是空着手来的,走的时候谢宁给他整理了一大堆东西,还特意去店里买了个大号的行李箱。 “怎么给我带这么多衣服?”庄延看他把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忍不住问。 谢宁坐在地毯上,头也不抬地说:“也不是很多,过几天气候就好回暖了,不能再穿大衣和羽绒服,所以多带了些春秋穿的厚毛衣, 但南边气候容易反复,大衣也不能少。” 庄延忍住笑:“这也太满了?电吹风也带?我记得酒店里就有。” 谢宁:“那个风力太小, 每次都要吹好半天才干。” 庄延扶额:“你这让我怎么拿过去?” 谢宁一想也是, 沉思片刻后说:“要不我给你寄过去?” 庄延看了他半天,把人拉进怀里,亲了亲:“别整理了,这些就够。” 谢宁:“感觉我才整理了一半……” 庄延忍无可忍, 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你明天不是有事要出门嘛,今天早点睡, 剩下那一半我带不带都行, 大不了你来找我的时候再带过来。” 谢宁嘟囔了一句:“也不是很晚啊。” 庄延把人压在床上,又低头,两人额头相抵。 庄延清楚地看到谢宁的耳尖倏地红了。 他笑了笑, 轻轻地靠近吻住他,含糊到:“剩下的时候我们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谢宁:“……” 庄延轻声说:“我明晚就走了。” 谢宁眨了眨眼,伸手环住庄延的脖子,没有抵抗地放松身体,让庄延压了下来。 …… 第二天谢宁到了中午十二点才醒,他本来设了闹钟的,估计昨晚庄延直接关了。 身边没有人,庄延一大早就回去见父母了,谢宁洗漱完,下楼觅食是发现了他留在茶几上的字条。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给你做了海鲜粥,凉了的话记得温一下,最近不要吃辛辣的。】 谢宁忍不住心中一暖,脸上又有点微红。 他和季文彬约在下午2点,吃完整理下便要出门了。 而另一边,庄延和父亲之间也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 庄家的教育风格,一向是成年之后便开始放养政策,极大程度地尊重孩子们的意愿,在婚姻上也是如此。 谢宁家世出身优秀,人也出色,庄老爷子和谢老爷子年轻时又是过命的交情,这桩婚事庄家一点意见都没有。 要不是庄延忙着拍电影,谢宁父母的态度又不是很好,可能乔女士夫妇要等婚礼前夕才回国。 “婚礼举办时间要等你拍完这部电影……定在9月或者10月?那时候天气也好,等入了冬,穿西装就太过单薄了。”庄延的父亲问。 庄延想了一下:“都行。” “那就先这么定着。”庄延的父亲点了点头,“酒店的话这几个都不错,你把名单拿回去和宁宁商量一下。这几家至少都要提前一个月预定,等时间确定了,记得加上备忘录。” 庄延拿过名单扫了一眼,没什么意见。 庄延的父亲又说:“邀请名单还得你和谢宁来拟……” “这是当然。”庄延说,“不过这个先不急……说起来,谢宁的父母那边……?” 庄延的父亲似是无奈地笑了笑:“夏皖对这桩婚姻非常不满,但她的意见……并不能影响什么,谢老爷子很支持你们,最重要的是宁宁的态度坚决。” 庄延仍然皱着眉。 庄延的父亲:“不过我们也会尽量和他们沟通,至少婚礼能让他们出席露个面。” “麻烦你们了。” 庄延的父亲抬头看了看他:“长辈的事就让长辈去解决,夏皖她……也是太执拗了,我和谢敬小时候还有些交情。” 两人又讨论了下婚礼的事,最后边聊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庄延的父亲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想想你也快30了,你妈以前总在我耳边念叨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结婚,真到了这一天,又有些反应不过来。” 庄延泯了口茶:“我回国前,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结婚。” 庄延的父亲望着杯子里晃动的茶水,笑了一下:“你从小到大就没少让我们操心,没想到连结婚都要我们赶回来帮忙。” “我觉得我以前还是很让你们省心的。”庄延有不同意见,“而且这次也是妈非要过来。” 庄延的父亲挑眉看他:“那是你不知道,你妈明面上嫌弃你,放你自生自灭,背地里不知道为你操心了多少,早的不说,自从你当导演之后,每场电影首映,她都要拉着我去看,还不让我告诉你。” 庄延:“我还真不知道。” 庄延的父亲笑着摇了摇头:“好了,不说这些旧事了。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是关于谢宁的。” 他闻言,顿时正色了起来:“什么?” “这件事我估摸着谢宁应该没和你提起过,毕竟也过去很久了。”庄延的父亲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像是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庄延心底蓦地生出几分不安。 “这事我是从爸口中知道的。”庄延的父亲说,“谢宁成年的时候,谢老爷子给他转了10%的股权,还把人接回了大院,这事你知道吗?” 庄延皱眉:“好像听人说过。” 庄延的父亲:“你也知道,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在股权方面总是会慎重一点,尤其是给晚辈。隔壁也不是没有因为这个兄弟阋墙,最后闹得整个家都不可开交的。” “当时爸就不是很赞成,况且谢家大儿子夫妻,也不是心胸宽广的……爸和谢老爷子谈了谈,才知道一件事。” 庄延眉心一跳,低声问:“……什么?” 庄延的父亲轻轻叹了一声。 “当年谢宁在南方时,曾经自杀过,差一点人就没了。谢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事,才直接把谢宁接了回来。” 庄延的手一紧,声音干涩:“自杀?” “对。”庄延的父亲垂眸,“但理由我并不是很清楚,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没和提过。”庄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但我隐约有猜到一点。” “旁的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庄延的父亲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先一步起身,“谢宁没对你说,我像是因为对他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是吗?庄延垂眸,想起了他和季文彬之间的交流。 最近季文彬和他反馈说,谢宁的情绪已经非常稳定了,心理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庄延的父亲离开后,庄延还坐在沙发上,半天后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水已经冷了,但冰冷的液体划过胸膛,也不能止住心口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想起很多桩事,从谢宁手腕上的刺青开始,到夏皖近乎偏执的态度。 追溯到最早的时候,还有那天谢宁醉后,在浴缸里抱着他喊疼的模样。 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谢宁不说,他就把一切怀疑压在心底。 怕提了,便是在撕开他心口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但当猜测成真的时候,他仍是抑制不住心疼和愤怒。 听刚才父亲的话,那是发生在谢宁成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才多大? 庄延知道,谢宁不是那种偏执、疯狂,有自毁倾向的人。 那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感受到了多大的绝望,才能把人逼上死路。 庄延想不太下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等情绪平复一点了,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告别父母后,他握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严溪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剧情最早是在22章的时候埋过伏笔,在浴缸喊疼、刺青……那时候就有读者猜到了(小天使们真的好聪明)。 之后一直没有好的切入点提出来,犹豫过要不干脆就不写了,反正后面的暗示也很多。 但想想还是写吧,趁机让谢宁彻底释怀。 第八十章 他很爱我 庄延和严溪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严溪来的时候, 庄延已经等着了,他没注意严溪的到来, 静静看着手边的咖啡发呆。 直到对面的椅子被严溪拉开, 他才抬头:“来了?” 严溪皱着眉,看了一眼庄延旁边空着的位置,再看向桌上只有一杯的咖啡, 低声问:“谢宁呢?” 庄延是以谢宁的名义把他约出来的,这会儿没看到谢宁的人,严溪显然并不耐烦。 但庄延也别无他法,他今天晚上的飞机,不假借谢宁的名义, 严溪不一定会赴约。 “他没来。”庄延把桌上的菜单递给他,“是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严溪没接菜单, 甚至站起身来:“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需要特意约出来谈的。” 庄延说:“谢宁下午出门了。” 严溪眉头一挑。 庄延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去见季医生。” 严溪坐了下来:“你想谈什么?” 他愿意谈了,庄延反倒停顿了一下。 他喝了一口咖啡,眉头稍稍拧起,像是在想该找一个怎样的切入点。 在等严溪过来的这段时间, 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也想过好几个旁敲侧击的方法, 但见到人时, 又觉得他若是委婉起来,严溪说不定就和以前一样和他打太极。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等了,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严溪:“谢宁曾经自杀过, 是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咖啡馆都安静了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严溪也愣住了,庄延看到他原本放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否认。 “这不是重点。”庄延说,“况且这也并不难猜,谢宁左手的手腕上有个鸟的刺青,不是吗?” 严溪“嗯”了一声。 庄延:“但谢宁的性格,并不像是会刺青的人,他并没有这种叛逆感。之前我一直在想,是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谢宁说那是自由的意思。” 严溪垂头,没有说话。 庄延又说:“后来我又想起来,很多人纹刺青,并不是因为喜欢,或者要以此来宣示什么,而是用来遮盖伤疤……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手腕上的伤口,还能是什么呢?” “你这么猜也很有道理。”严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当然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庄延看着他,“我也说了这不是重点。” 严溪往椅背一靠,问他:“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庄延安静了几秒钟,随后说道:“我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自杀的。” 严溪坐在那里,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去问谢宁呢?” 和严溪全身都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不同,庄延坐得笔挺,神色看起来也很庄重,他缓慢地说:“我不想再让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毕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称得上痛苦。每提起一次,就像是把伤疤再揭开一次,即使已经不疼了,但看上去依旧狰狞。” 他说:“我希望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快乐的。” 对面的严溪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敛去:“我之前和你说过,谢宁他很排斥心理治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庄延眉头轻皱:“他以前也接受过心理治疗,但夏皖找的心理咨询师并不正规。” 严溪冷笑:“他是接受过治疗,而且是很极端的精神治疗。” 庄延顿了顿,直视严溪,似乎不是很明白:“……极端的精神治疗?” 严溪闭了闭眼:“就是你能想到的,强制用药、电击矫正……还有其他一些厌恶疗法。” “电击?”庄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这时候,服务员正巧过来,问严溪有什么需要点的。 严溪最后点了什么他也没注意,直到服务员离开之后,他才骂了一句脏话。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他之前的心理咨询师,我有查过,并没有采用什么过激手段。” 严溪嘲弄地笑了笑:“当然不是那时候的事,大概更早一些,你应该没查到吧?” 庄延摇了摇头:“我没查太深。” “那是最早,谢宁向父母出柜的时候吧。”严溪说,“那年的暑假,他被送到了教管所……或者夏令营?具体怎么称呼我也不记得了,总之是你能想象到的,惩戒看管不听话的孩子,治疗网瘾或者其他什么毛病……当然,他们也号称能治疗同性恋。” 庄延面色发寒,好半天才忍住没让自己骂出声来。 严溪接着说:“那里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就是没病也能折腾出病来……从那时候起,谢宁的性格就全变了。” “你知道谢宁被送去待了多久吗?” 庄延摇头。 严溪说:“三个月……整整一百多天。” 顿了顿,他又问:“你知道谢宁是怎么出来的吗?” 这次没等庄延回应,他就自己回答道:“是因为一次意外。” 也许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一旦开了个口子,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用别人问,他就能滔滔不绝地全说个遍。 “和谢宁一起接受治疗的,还有另一个人,也是同性恋……” “他在有一天,也许是被电击之后,大概是精神崩溃了,总之没承受住,从走廊的窗户跳了出去。” “是四楼,人当场就没了,说是自杀。” “因为闹出了人命,教管所才引起当地的重视,被取缔了。” “谢宁……当时就在现场。” 庄延猛地望向他。 “他亲眼看到了……”严溪声音有点哑,“看到那个人是怎么从他眼前跳下去的。” 庄延想象不出来那画面。 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整个人像是被沉到了水底,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沉默良久,最后艰难地问:“谢宁的恐高症……也是因为这个?” 严溪短暂地愣了一下,点头:“应该是吧。” 庄延没再开口,咖啡突然间变得很苦,他抿了一口,流入胃里泛起一股苦涩酸胀的感觉。 “你之前猜的没有错,他是自杀过。”严溪的话题转变得有点快,“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那天我一时兴起想去找他。” “用的切水果的小刀,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整个浴缸都是血色的……”严溪哽咽了一下,“那一幕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我的梦魇,我后来总是非常担心他,别人都嘲讽我像个老妈子似的,什么都替他操心,可我是真的害怕……每次他失去联系,都会让我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 “即使后来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有自杀倾向,我也总劝他出去走走,多和人交流,不能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是真的、真的害怕什么时候他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有兴趣,也对这世界没什么留恋。” “我希望他能和这个世界再多一点牵扯,也许是我,也许是谢老爷子,或者是能牵绊住他的爱人。” 严溪的声音哑得像是带了哭腔:“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 庄延:“什么?” “是我知道,我最初认识的那个谢宁,已经回不来了。” 严溪轻嘲了一声:“你见过谢宁小时候的照片吗?” 庄延摇头:“没有。” 严溪停顿了一会儿,从钱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照片。 他翻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把珍藏的照片放在桌上:“那你肯定想象不到以前的谢宁是什么样子的。” “很开朗,也很爱笑,从早到晚都是开开心心的,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失去活力。光是待在他身边,你就能汲取到一股能量。”严溪说,“像个小太阳似的。” 庄延恍惚地低头。 照片里勾肩搭背的两个男孩,面对镜头时笑得极为灿烂,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种蓬勃的朝气。 庄延一时没能认出来其中一个人是谢宁。 “你说,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的小太阳,为什么一点点地熄灭了呢。 严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有时候,我真的好恨啊……” “谢宁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一点点地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 “有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要承受这些痛苦。” 谢宁看着季文彬,声音平静地说:“无数个夜晚,我都扪心自问,是不是我生来这个世界,生来喜欢同性,就是错的。” “你没有错。”季文彬笑了一下。 “嗯。”谢宁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声音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错。” 季文彬说:“你现在愿意把这些事倾诉给我,也许就代表着,你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 谢宁:“我不知道。” “刚才你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情绪也很稳定。”季文彬声音温和,“即使在回想,你也不会被那种痛苦所吞没了,不是吗?” 谢宁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说:“大概是,生命里已经出现了更为甜蜜的东西,让过去那些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也许我承受这些痛苦,就是为了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是吗?”季文彬问。 “嗯。”谢宁说,“季医生,我要结婚了。” 季文彬稍显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祝福道:“恭喜。” 他说:“你的结婚对象,一定很爱你。” “是的,他很爱我。”谢宁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唇角微微勾起。 他坐在沙发上,脸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白皙,但这种白皙不是病态的,脸颊处又透露出几分健康的红润。 密集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略显羞涩的眼神。 “只要在他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他就像是我的光,驱逐了痛苦和黑暗。” 谢宁慢慢地说:“我也很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走廊自杀的那个……53章有隐晦地提过。 结尾也是对照53章的。 他是我的光。 第八十一章 异地恋爱 晚饭的时候, 乔女士夫妇也过来了,因为谢宁最后整理的行李太多, 几人也就没在外面吃, 庄延临行前还下了厨。 乔女士颇为感慨:“以前在家也没见你做饭这么勤快,果然要成家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一顿饭吃完,谢宁收拾桌子, 庄延则上楼把行李箱提下来。 “别人都是小别胜新婚,你是还没新婚,就又要小别了。”乔女士趁着谢宁不在,对庄延又是一顿嘲讽。 这对母子性格相似,也习惯了见面先互相调侃一波, 庄延把箱子放在墙角,淡淡地道:“我不在的时候, 还要麻烦您替我照顾下谢宁。” 乔女士眉头挑了挑:“这会儿有求于我, 倒是愿意好声好气地说话,连敬语都用上了……” 庄延丝毫不在意:“你也说了,是我有求于你,当然得敬着点。” “我怎么总听着不对劲呢。”乔女士说, “你可要点脸吧。” 庄延嗤笑一声:“为了媳妇儿,要什么面子。” 乔女士:“……” “你们庄家的男人还真是……”她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你放心, 不仅谢宁,谢老爷子、还有他父母那里,我都会多看着点, 保证你不在的时候把他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庄延又叮嘱了两句:“谢宁他不会开车,平时出门多让司机接送,做饭手艺也一半,偶尔还会忘记吃饭,让陈姨来家里做饭吧……” 说到最后,他自己反倒笑了几声:“一没注意就啰嗦了起来。” 乔女士看了他一眼,倒是难得没有打趣:“知道你是不放心宁宁。” 庄延笑意收了收:“如果不是剧组那边缺不了我,我也是不想走的。” “你放心吧,我赶着回国还不就是因为这个。”乔女士站起身来,“那也是我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我照顾他,哪用得着你来叮嘱。” 送庄延到机场,临别的时候,庄延抓着谢宁的手,想抱他一下。 长辈还在旁边看着,谢宁略有些羞涩,犹豫几秒,还是伸手抱住了庄延。 拥抱的时间有点长,庄延抱得久了点,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欲望。 不知为何,谢宁也温顺地任由他抱着,没有推开。 但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是分开了。 最后庄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似是蕴含着千言万语。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就想这么跟着他一起上飞机,跟着他回剧组。 但他很快清醒了过来。 “再见。”他说。 他想,庄延大概也有过和他一样的想法,因为他看了谢宁良久,最终还是非常克制地吻了吻他。 靠近时,庄延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在那边等你。” 谢宁看着他,说:“好。” 庄延:“记得想我。” 谢宁:“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也是。” 说完他自己反倒先红了脸。 庄延笑了一下:“我每天都在想你。” 送走庄延后,谢宁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白天在医院陪谢老爷子聊天念书,晚上则回他和庄延的新家睡觉。 乔女士记得庄延的叮嘱,特意让陈姨上门做了几顿饭,有空时也会约谢宁一起出去。 庄谢两家联姻的事早已在圈子里传遍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觉得魔幻,毕竟同性婚姻虽然合法多年,但真正结婚的还是少数,即使有,也很少有像他们这般大张旗鼓,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但庄爷爷和谢老爷子这两个大家长都同意了,其他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谢宁这两日还被乔女士带着见了不少庄家的远近.亲戚。 庄家亲戚多,有些连乔女士都不是很熟,但论血缘也有那么点关系。 大部分人也对谢宁都抱以友好或中立的态度,也有那么几个说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却总让人觉得阴阳怪气的。 通常都不用谢宁开口,乔女士自己当场就能把人怼回去。 之后大家约莫都看清了庄家对谢宁的态度,倒是没人再说什么了。 “这些人就是这样。”乔女士轻嘲一声,对谢宁说,“你也别放在心上,当年我嫁到庄家时,也有人说三道四,阴阳怪气的,说白了就是酸。” 谢宁反应慢了几秒,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会儿愣了愣,才应道:“嗯。” 乔女士笑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谢宁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没想什么。” 乔女士挑了挑眉。 谢宁原本瘦了不少,但最近乔女士照顾得好,人又圆润回来。他皮肤很白,看着你的时候眼睛会比平常瞪得大一点,他的眼神很澄澈,是那种干干净净,不沾一丝污垢的澄澈。就跟小动物似的。 乔女士想起庄延曾经说谢宁很像兔子,这么一看确实有点相似。 一样柔软可爱,惹人喜爱。 乔女士的视线从他微红的耳尖扫过,谢宁被她盯得更不自在了。 好在乔女士很快移开了目光,问:“谢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大好了。”谢宁答道,“行动还是有些不利索,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乔女士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们家老爷子也惦记着,没事就好。” 异地恋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确实是极为煎熬的一段日子,庄延和谢宁以来来回回的短信和每晚的视频通话度过。 庄延大多数时候都很忙,趁着拍戏的间隙会给谢宁发短信,谢宁稍微空一些,通常都是秒回,随后又捧着手机等庄延回消息。 而每天晚上,庄延都会雷打不动地发个视频过来。 “我们认识,快有半年了吧。”某次视频聊天时,庄延突然问道。 谢宁呆了一下:“才半年吗?” 屏幕那端的庄延笑了一下:“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圣诞节前后吧,算一算差不多快半年。” 谢宁想了想,说:“总感觉认识你很久了。” 庄延问:“你有没有听一个名人说过,有些人,你看他的第一眼,就会有种熟悉眷恋的感觉,那是因为你们的灵魂早已相遇过无数次,而那无次数的相遇,只用一个交汇眼神点燃,就能绽放出一片火花。” “没听过。”谢宁问,“谁说的。” 庄延一本正经地道:“知名电影导演麦克斯说的。” 谢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开来:“……真不要脸。”他小声地说。 庄延慢慢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们只认识半年,但说不定我们的灵魂,早已相遇过千万次,所以才能让我对你一见钟情。” 谢宁说:“这样的吗。” 庄延非常肯定地说:“就是这样的。” 两人隔着视频对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地一起笑了。 半年前的谢宁从来都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强硬地进入他的心中,用他的热度,融化温暖他眼中冰冷漠然的世界。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撞上一位蓝鲸先生,不曾想过会在一个人身上找寻到家的温暖和安心,不曾想过会在过年时收到一份别出心裁的新年礼物,不曾想过会在生日时收到一枚戒指。 他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品尝到思念是什么滋味,牵肠挂肚是什么滋味。 他的世界在这个人的渲染下,从黑白变成了彩色,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却又觉得什么都变得生动起来了。 半年前的庄延同样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深切并不可阻挡地被另一个人所吸引。 他不曾想过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自己,会放下剧组的一切,通宵达旦地赶时间,乘坐最近时刻的飞机,只为了见一个人,拥抱一个人,亲吻一个人。 以前的庄延从来都不会将就,什么都只要最好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低头。 可遇上谢宁,他就觉得什么都可以将就,因为谢宁这两个字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的。 谢宁和庄延的异地恋,终止于谢老爷子出院后的第三天。 那天剧组正好有一场傍晚的戏份,庄延想采用最自然的夕阳光,干脆从下午直接拍到了日落,等全部拍完,又订了影视城附近的一家餐厅,说自掏腰包请饿了一天的演员们吃晚饭。 而他本人因为急着回去和谢宁视频,收工后就直接回了酒店。 开门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屋里的摆设和早上他出门时一模一样,没有多出来的行李箱,门口也没有另一双鞋子。 果然是想太多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想,估计是他早上出门时忘了关灯。 这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最后一条短信是他发给谢宁的,谢宁还没回复。 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吃饭吧,庄延心想。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跳。 他看到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那人背对着门口,从庄延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瘦弱的后背,以及纤细白皙的后颈。 他大概是累到了,睡得很急,鞋子直接脱在床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成睡衣,只是把外套脱了放在椅子上。 而即使是背影,庄延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庄延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从床尾绕过去,看到了那张他梦到过无数次的脸。 谢宁双眸微闭,呼吸很轻缓,嘴唇红得诱人,像是在魅惑人吻上去。 庄延微微弯下身子,伸手碰了碰谢宁的脸。 谢宁受到干扰,眉头皱了两下,身子稍稍动了动,但依旧没醒。 庄延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被魅惑到,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 过了一会儿,他吮吸着谢宁的唇畔,撬开他的牙齿,充满侵略性地加深了这个原本浅尝辄止的亲吻。 这下谢宁被吵醒了,他迷茫地挣了睁眼,觉得呼吸有点喘不过来,下意识地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 庄延退后一点,低头看他:“吵醒你了?” 谢宁愣了几秒:“……你回来了?” “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庄延问。 “在等你。”谢宁说,“本来只想趴一会儿,没想到太累了,就只睡了过去。” 庄延又问:“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谢宁眨了眨眼睛:“想给你一个惊喜。” 庄延叹了口气:“是很惊喜……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谢宁说:“本来就不需要你准备什么。” 庄延:“怎么都该给我发个消息。” “如果你知道了,肯定要来接我。”谢宁伸手抱住了他,“你最近这么忙,我不想再增加你的负担。” 他说完,主动抬头吻了一下庄延。 这下庄延心底那点轻微的不虞也被这一个吻给驱散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不容拒绝地加深了这个主动送上来的吻。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很忙。”这个吻结束,庄延突然低声问道,“是赵阳还是王渐渐给你告状的?你还挺会收买人心的。” 谢宁:“……当初钟叔和宋晴晴不也被你收买了。” 庄延无奈:“你怎么越来越牙尖嘴利了,跟谁学的。” 谢宁眨了眨眼:“跟你学的。” 庄延:“……行吧。” 没等谢宁再说什么,庄延就把他按进了被褥里,自己也翻身上了床,将谢宁牢牢地扣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还困吗?”庄延轻声问。 谢宁诚实地摇了摇头:“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庄延的身体压了下来,声音也有点哑:“现在没有吃的,我们可以先做一些别的事。” 谢宁呆愣几秒,随即红了脸:“我……我赶了一天的飞机,身上出了点汗,还没洗过澡。” “没事。”庄延咬住了他的耳垂,声音近在咫尺,又模糊得好像在什么遥远的地方。 他说:“等会我们可以一起洗。” 第八十二章 发了个糖 第二天庄延是被电话吵醒的。 谢宁躺在他的怀里, 头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熟。 昨晚小别胜新婚, 尽管两人先一起洗了澡, 但再把浴室和床都搞得一片狼藉之后,还是不得不再清理了一遍。 不懂得拒绝的谢宁实在让庄延有些难以招架,他顾忌着谢宁的身体, 不敢太过分,但在谢宁抱上来的瞬间还是心神动荡,最后色欲熏心,把人从头到脚折腾了遍。 庄延觉得这并非他一个人的错,谢宁太乖巧, 太听话,昨晚尤其如此。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再怎么羞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任由庄延在他身上为所欲为,以至于第二天累得醒不来。 这错谢宁自己也得背一半,庄延想。 铃声还在响着,谢宁似是被惊到了, 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眼睫毛轻轻颤抖两下。 但还没醒。 庄延下意识地伸手把电话按掉了。 谢宁安静了下来。 庄延的手碰了碰他的脸, 有点潮红, 但温度不高。 无论看多少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庄延都从心底觉得谢宁长得特别好看。 并非情人眼里出西施, 庄延觉得这是一种极为客观的评价。 谢宁的五官很精致,以前庄延能说一大堆话来夸赞他的模样,但这会儿拥着谢宁,那些飘渺的字词都尽数飞远了。 庄延觉得他什么都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总之就是好看。 谢宁闭着眼,轻盈的眼睫毛落下,在他眼睛上洒在一片阴影。 庄延以前听人说,夸一个人眼睛漂亮,就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但庄延却觉得,谢宁的眼里不是闪烁着星光,而是那些星辰流连于他的眼眸,不愿离去。 就好似庄延,他也愿意自己的身影能永远映在谢宁的瞳孔里。 庄延的目光往下,轻轻地落在谢宁的嘴唇上。 谢宁的唇形很漂亮,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尤其如今他的嘴唇红得过分,像是被蹂躏过一般。 庄延低了低头。 电话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怀里的谢宁又动了动身体,庄延目光微沉,伸手捞过手机。 是王渐渐打来的。 庄延不想吵醒谢宁,打算出去接电话,但他的手臂还被谢宁的头枕着。 他试着抽了抽,孰料谢宁睡得非常不安稳,他一动,就跟着在庄延的怀里蹭,好似庄延动作大一点,他就马上要睁开眼。 庄延无法,只好把人搂得更紧,一只手在他后背上安抚着。 另一只手接起电话,声音极轻地应了一声。 “还没睡醒?”王渐渐在电话那头问道,“怎么说话声音这么轻。” 庄延低声说:“谢宁还睡着,你声音轻一点,别吵到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出了一声轻笑:“谢宁回来了?” “嗯。”庄延说,“昨天刚回来。” “啧。我说刚才怎么直接挂我电话,这个时候还没起来吧?” 庄延面无表情:“如果你打电话只是来闲聊的话,我现在就挂了。” 王渐渐:“……” 工作的事要说得不多,王渐渐两三句就汇报完毕。 在庄延准备挂电话前,王渐渐及时开口,问道:“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庄延:“你消息还挺灵通的。”顿了顿,又说,“是在准备婚礼了。” “这么快。”王渐渐感慨,“我还以为你这性格,怎么都得再保持几年的单身。” 庄延轻笑一声:“我单身这么多年,说不定就是为了遇到对的人,你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不现在还依旧孑然一身。” “说不过你。”王渐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我未来的另一半在什么地方,接下来我是不是还得每天看你两在我面前秀恩爱。” 庄延刚想开口,怀里的谢宁像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把脑袋从庄延的胳膊上抬起来,又埋进他的颈窝里。 庄延呼吸停顿几秒,低下头在谢宁的额头上亲了亲。 “我先挂了。”他对王渐渐说。 王渐渐:“怎么……” 庄延懒得废话,直接说:“谢宁要醒了。” 说完也不管王渐渐大惊小怪的声音,结束了这次通话。 谢宁确实醒了,但他没睁眼,嘴唇贴在庄延的脖颈处,蹭了蹭,意识还处于清醒和迷茫之间。 庄延低声问道:“吵醒你了?” “嗯。”谢宁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听起来软糯得很,“……几点了。” 庄延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谢宁真的趴在他身上在眯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因为庄延还是没忍住,从他的额头开始亲了下来。 谢宁伸手推开在他身上作乱的人,慢慢地坐起身来,他的头发凌乱,有几撮落下来,遮住了一小部分脸。 “刚才你在打电话?”谢宁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谁的?” 庄延说:“王渐渐的。” 谢宁点了点头:“我请假这么多天,辛苦他帮我看着美术组的进度,等会得找他道个谢。” “他这两天不在这里。”庄延说。 谢宁奇怪:“他去哪了?” “这里的戏份快拍完了。”庄延回答,“他先去下一个拍摄地搭建场景。” 谢宁伸手按了按脖子:“这样啊。” 庄延看了一眼从谢宁身上滑落的被子,又移开目光,把被子重新拉了上来,盖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冷。”谢宁说。 庄延笑了一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的发型弄得更乱了:“不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谢宁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旷工太久,我要开始工作了。” 然而脚一沾地,两条腿就莫名其妙地一软,他踉跄了一下,被庄延捞过来,按在怀里:“别闹。” 庄延说:“美术组最近没什么要忙的,大部分人都跟着王渐渐走了,你今天先休息。” 谢宁:“……我又没什么好休息的。”谢宁眨了眨眼,轻轻地补了一句,“而且你也不在。” 庄延看着他,似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依恋的味道,于是他说:“在房里太闷的话,你等会跟着我去片场。” 整个剧组的温度因为谢宁的回归而高了那么几度。 盛时松对他说:“你在的时候,庄导的态度就像春风细雨般温柔,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们就像身处在寒冬腊月,冻得浑身哆嗦。” 谢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这么夸张?” 盛时松勾起唇角:“比我说的还夸张,不然你去问问别人。” 问自然是没有问,但从剧组其他人的态度里也可以看出一二。 庄延正冷着脸和一个演员说话,这一幕戏NG的次数太多,本来早该出场的盛时松也不得不因此在旁边等了半天,闲着无聊便和谢宁聊了起来。 庄延把那演员喊过来讲戏,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谢宁看着他这模样,眨了眨眼,和盛时松说:“好凶。” “这叫什么凶。”盛时松笑了起来,“要是往常……” 谢宁问:“往常怎么样?” 盛时松看了他一眼:“你不在的时候,庄导怕是早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谢宁咋舌:“这么凶啊。” 两人站着又聊了一会儿,期间盛时松收到无数次庄延扫过来眼神,心下不由好笑。 “等会儿我就要出场了。”盛时松对谢宁说,“迟点再聊?” 谢宁笑了笑:“是我打扰你们拍戏了。” 盛时松身上的戏服有点宽大,走路时袖摆容易甩到人,谢宁下意识地避了避,又伸手帮他把袖子拢了一下。 他今天穿着一件领口颇长的衬衫,扣子扣到了最顶端,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低头的时候,盛时松正好看了一眼,目光一闪而过,在他后颈上发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红痕。 再想看仔细时,谢宁已经后退了一步,给他让了路。 不知道是吻痕还是咬出来的。 盛时松琢磨了一下,又失笑着摇了摇头,将心神重新回到接下来要拍的戏上。 他和谢宁多说两句话,庄延看他的目光就冷得不行,他可不想等会儿因为NG而被庄延借题发挥。 一场戏拍完,休息时间,庄延大步地走到谢宁身边,问道:“和盛时松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谢宁和他对视一眼,反问:“你吃醋了?” 庄延嘴硬:“没有。” 谢宁弯了弯唇角,说:“在聊你呢。” 庄延愣了一下:“……聊我什么?” 谢宁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他说你骂人的时候可凶了,还把人骂哭过,以后我把你惹生气了,你会不会对我也这么凶啊。” 庄延眉毛微微拧起,很快又收敛起表情,一本正经地道:“那是特殊情况,平时我没那么凶。” 谢宁就问:“那你平时怎样啊。” 庄延眉梢动了动:“刚才那样……也不凶吧。” 谢宁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不凶、不凶,一点都不凶。” 庄延明白过来,捏了捏他的脸,没好气地说:“都知道打趣我了,我有凶过你吗?” 谢宁还想笑,被庄延拽着肩膀拉进怀里,只好求饶道:“真的不凶,我错了。” 庄延看了他半天,心底又是无奈又是宽慰。 和刚认识的时候相比,谢宁现在开朗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 看了一会儿,庄延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两下,又说:“不会对你凶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他说:“我怎么舍得凶你。” 剧组人有点多,两人在的地方也不隐秘,在大庭广众下亲密让谢宁有些紧张。 他想:肯定被人看到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恋人,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夫。 谢宁没有推开庄延,等他吻够了,才轻声说:“我知道的。” 庄延可以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凶,却唯独在谢宁面前,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qaq 扑通跪下,结局真的好难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吃了个醋 不算前期的准备, 《双城往事》光镜头拍摄,就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从寒冬一路拍到盛夏, 拍摄地点也变了又变。 在电影杀青之前, 还迎来了盛时松的生日。 盛时松并不是什么流量小生,但在实力派演员里也属于粉丝基数较大的,将近半年没怎么在镜头前出现, 粉丝们都翘首以盼。 等到了生日,更是紧紧地盯着。 剧组在这一天自然也要给盛时松庆贺,庄延大手一挥,破天荒地允许盛时松的粉丝和记者在当天来探班。 这下可把人给乐坏了。 粉丝想见偶像的心不说,记者媒体对《双城往事》的拍摄进程、电影内容也都好奇得很。 “这是剧组准备的蛋糕。”盛时松对着镜头说, “还是双层的,分量很足, 应该够分给大家了。” 蛋糕上象征性地插着三根蜡烛, 有记者喊道:“今天是几岁生日?” 盛时松眨了眨眼:“这是秘密,就当我今天三岁。” 众人闻言都笑成了一团,氛围很是融洽。 盛时松闭眼许愿:“就祝《双城往事》拍摄成功好吧。” 旁边有人笑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说笑笑间,蛋糕就被切开分完了, 谢宁对甜食没有偏爱,也不习惯面对镜头,远远地看着。 他这时候才发现,盛时松在剧组里的人缘非常好, 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几乎人人都朝他致以真挚的祝福。 谢宁想, 可能因为他本身就是对所有人都温柔以待的性子吧。 等到了送礼物的时候,谢宁没想到自己还是被记者给找上了。 “您好,请问您是《双城往事》剧组的演员吗?我想采访一下您,可以吗?” 谢宁愣了一下:“……我不是。” 记者眨了眨眼:“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的,聊两句就好。” “你误会了。”谢宁看了眼记者身后的摄影师,“我不是演员。” “诶?”记者意外道,“怎么会呢,你这一看就像是明星。” 谢宁一个头两个大:“我真不是……”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想把工作证掏出来给记者看,身后传来庄延的声音:“他不是演员,你找错人了。” 庄延走到谢宁旁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宁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对着记者露出一个笑容。 记者难以置信道:“居然不是吗?明明长得这么标致来着。” 她身后的摄影师跟着点头:“对啊,笑起来更好看了。” 谢宁顿了顿,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工作人员。” 记者不认识谢宁,但是认识庄延,知道他是导演,立马转向他,问了一堆的问题。 “慢慢说。”庄延原本是不耐烦这些采访的,今天倒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给了谢宁一个安抚的眼神,“问我就行了。” 等采访结束,庄延对记者说:“这是我们的主美术,不是演员,刚才的镜头请不要放到网上。” 记者愣了一下,才说:“可是我们是直播啊。” …… 谢宁送给盛时松的生日礼物是一幅画像,造型正是他在《双城往事》剧中的模样。 盛时松对这幅画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即使在镜头前,也不吝啬夸奖,狠狠地赞美了一通。 听得谢宁脸都红了。 记者还想再拍一张盛时松和谢宁的合照,被庄延拦住了。 “他不习惯被拍,也不喜欢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庄延说,“就这样吧。” 记者只好作罢。 晚上的时候,盛时松请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 这次没有记者也没有镜头,基本都是剧组的人,大家放得更开了。 庄延和谢宁自然也去了。 刚坐下,庄延就给谢宁倒了杯可乐,还说禁止他喝酒。 谢宁心下好笑:“我喝醉了又不发酒疯。” 庄延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你喝醉了太招人。” 谢宁:“不是有你在吗?” 庄延假装叹了口气:“我怕一个不注意,你就被人拐走了。” “……”谢宁,“我哪有。” 庄延:“你喝醉后心智就只有三岁,一根棒棒糖估计都能把你骗走。” 谢宁顿时无话可说。 好在谢宁也不嗜酒,今天的主人公是盛时松,也没什么人来敬酒,他也落得清静。 盛时松大概也是被一群人围着灌酒灌得烦了,没多久就跑他们两旁边。 拍了这么久的戏,剧组大多数人都被庄延骂过,也不回过来自讨苦吃,这里有他坐镇,反倒是人最少的地方。 盛时松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谢宁给他画的那副画像,还拿出手机给谢宁看。 谢宁好奇地凑过去,发现盛时松把微博的头像都换成了谢宁的画。 盛时松:“粉丝们都说新头像很好看。” 谢宁只好对他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很喜欢。”盛时松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请你帮我再画一张,最好不是剧中的造型。” 谢宁看了庄延一眼,没有立即应下,只是说:“我这张图画得传神,主要是因为我深入了解过剧中的男主,所以能画出他的特质,如果是剧外的你……” 他想了想,说:“我未必能画出你的神韵。” 盛时松笑了笑:“没关系,你随便画就好。” 谢宁:“……嗯,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再帮你画一张。” 饭后大家聚在一起让服务员拍了张照,还被盛时松传到了微博上,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脸上带着点红。 盛时松被围在了正中间,庄延却走到谢宁旁边,在镜头的边缘,两人肩并肩地靠在一起。 庄延头偏了偏,凑在谢宁的耳边,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还好这张合照里人比较多,还有几个大明星,他们并不是焦点。 回酒店后,电梯升到了顶楼,两人和盛时松告了别。 谢宁刚刷卡进门,身后庄延炙热的身体就靠过来,把他按在门上。 谢宁眨了眨眼,说:“别闹。”然后伸手去推他。 没推开。 庄延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你要再给盛时松画画?” 谢宁无奈地抿了抿唇,心道,果然他还是吃醋了。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谢宁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着的酒气,又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只好伸手摸索了下旁边开关,把灯打开。 光亮起时,谢宁看到庄延脸上一片醺红,眼神也似带着热度。 谢宁安抚他:“没有……我就和他客套两下。” 庄延这才松开他,又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似的,说:“以后不准你再给他画画,别人也不行!” 谢宁对他这个样子毫无办法,敷衍道:“行行行,我都听你的。” 庄延又说:“以后你只能画我。” 谢宁看着他,心中一动,问道:“你……喝醉了?” 庄延低头想了半天,拉着谢宁躺在沙发上:“今天是多喝了一点。” 说着他看了谢宁一眼,说:“都是你一直在和盛时松说话,又不理我,我才只能在旁边喝酒的。” 谢宁愕然:“我哪有不理你。” 他回想了一下,晚上确实和盛时松聊了聊,但也只有那么一会儿。 他知道庄延占有欲强,醋劲大,没想到这么一会儿都能让他借题发挥。 不,是借酒发挥。 谢宁伸手摸了摸庄延的脸,说:“醋精。” 庄延呢喃道:“我才不是。” 谢宁只是笑。 庄延再怎么吃醋,在他和盛时松聊天都没有出声干涉,只是自个儿喝着闷酒。 如果不是今天他喝得有些醉了,估计都不会让谢宁发现他的不高兴。 他对谢宁有着强烈的独占欲,却也尊重他的意愿,甚至欣慰于谢宁能走出自己的世界,和他人多一些交流和往来。 他爱谢宁,却不会将谢宁当成他的所有物。 谢宁这么想着,心底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想,他怎么会这么幸运,才遇到了庄延呢。 这个人……这个人这么优秀,这么有魅力。 爱他至深,给予他救赎,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这个人也给了他自由和尊重。 他可以压抑自己的欲望,克制自己的本性。 他只是希望,谢宁可以成为更好的、更幸福的人。 谢宁一时说不出话来,靠近吻住了庄延。 “别吃醋了。”谢宁和他贴着嘴唇说话,“我只有你,只爱你,只画你,好不好?” 庄延停顿了一下,随后把谢宁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人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你说的。”他低声说,“你只属于我。” “对。”谢宁轻声哄他,“我只属于你。” 谢宁本以为这么一番交谈,该把庄延的醋意打消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庄延还是不满意。 他喝了醒酒汤,又没了睡意,突然起身把谢宁以前给他画的那些画都翻了出来。 谢宁没办法,只好陪着他一边看画一边回忆当时的场景。 庄延看了一会儿,把这些画都拍下来,传到微博上,边发微博边说:“这些都比你送盛时松的那张好看多了。” 最后,庄延还@了他的微博。 谢宁无可奈何地随他胡闹去了。 其实讲道理,他画庄延的大多是灵感来了随手涂画的,而送盛时松的那幅,因为是生日贺礼,无论是构图布局还是色调线条都要精美得多。 但他和庄延的话却没有什么异议。 不仅因为这些随手涂就的画里蕴藏着他的爱意。 更因为那个画中的人,在他眼里也是最好看的。 这是他的其他任何作品都无法比拟的。 这一天发生的事,谢宁只当是他和庄延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是促进他们情感的交融剂。 却没想到,这一个小插曲的发生,却让他莫名其妙地在网上又火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神仙颜值 谢宁不怎么上微博, 也鲜少关注网络上的八卦是非。 关于自己在网上突然火了的事情,谢宁还是从严溪口中得知的。 昨晚大多数人都喝高了, 第二日下午剧组才开拍。 谢宁醒得早, 见庄延还睡着,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去厨房弄了点早饭和蛋羹。 严溪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谢宁的手机落在卧室, 铃声响了半天,他在厨房充耳不闻,直到被吵醒的庄延拿着手机,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你的电话。” 谢宁连忙接过手机,带着歉意问:“吵醒你了?” 庄延摇头:“没, 我正好也醒了。” 这话谢宁没当真,不过铃声还在响着,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上“严溪”的名字, 担心他有什么事,只好先接电话。 庄延用手抵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转身又回了卧室。 “怎么了?”谢宁朝电话里问道, “一大早的,这么急着打电话来?” 严溪先开了个玩笑:“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了?” 谢宁脸一红:“……没。” 他岔开话题:“有什么事吗?” 严溪:“一听你这话,就没上网看过吧。” “嗯,你也知道我不这么关注网上的东西。”谢宁应了一声, “怎么了?我又被挂了?” 严溪的语气并不着急,也有闲心和他开玩笑。 谢宁想,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电话那头,严溪悠悠然道:“谢宁,你火了。” 谢宁愣了一下。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但火这个字,在明星演员上并不奇怪,放他们这种幕后工作人员身上,就显得罕见了。 他们能力再强,知名度再高,也只局限在圈内,很少有爆到大众面前的。 谢宁第一反应是昨晚庄延喝醉后发到微博上的那几张图惹出来了。 但实际上,这事的起源和那几幅图关系不大,而是因为昨天的采访。 借着盛时松的生日,作为投资方之一的文新有意趁机宣传一下剧组,邀请了不少媒体,其中就有误打误撞采访到谢宁的那家直播平台。 记者认错人原本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直播热度却意外的高,导致这一段视频一下子就流传开了。 原因也很简单。 无他,实在是颜值太高。 没多久,就有蹭热度的营销号闻风而动,甚至还打出了《高颜值!这个小哥哥竟然因为长得太好看而被误认为明星!》之类吸引眼球的标题。 看得谢宁哭笑不得。 而网友的反应也很真实。 ——这么激动做什么,没见过帅哥吗……哇,这么好看,那没事了。 ——10分钟,我要这么小哥哥的所有资料!!! ——发出了和记者一样的疑问,这么好看居然不是明星?! ——别笑记者认错人了,讲道理,在剧组看到这样的人,我第一反应也肯定以为是明星或者演员。 ——我一开始怀疑这是什么新人博眼球想出道的方法,后来转念一想,这么好看出道不是更好吗!! 之后庄延出现,证实了谢宁只是工作人员。 网友也给出了各种言论。 ——???怎么又来一个帅哥……什么这是导演?! ——庄导你们都不认识吗?盛时松正在拍的《双城往事》就是他导演的啊。 ——怎么一个个都长得比明星还漂亮,请问你们剧组挑工作人员也是看脸的吗? ——本来看到标题想进来吐槽的,现在……这什么神仙颜值!!! ——请问你们剧组还缺人吗?打杂也行啊,我不要工资,只要能和小哥哥吃顿饭就行! ——这怕是史上颜值最高的剧组了吧,别的剧组只是演员长得漂亮,这个剧组从导演到工作人员都好看得不行啊。 …… 谢宁拿着手机,看视频下的评论,一时目瞪口呆:“……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他也没做什么,靠着这张脸,就莫名其妙地红了? 严溪“啧”了一声,感慨:“这世界果然还是还是看脸的。” 谢宁想了想,说:“有点难以想象。” 他在视频里并没有什么有亮点的表现,也没说什么另类的话,最后还是庄延帮他解围的。 谢宁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让人关注。 他不了解网络社会,不懂在那个浮夸而浅显的地方,有时候只要一张脸,就能吸引住别人的注意。 “对了,你看微博了吗?”严溪突然想起什么,又问。 谢宁:“怎么了?” 严溪说:“视频被转来转去,话题发酵,还上了热搜。” 谢宁更加莫名其妙:“什么热搜?” 他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在热搜排行榜找到了相关内容,排名还挺高的。 关键词是“最高颜值剧组”。 谢宁:“……感觉更莫名其妙了,就一个视频,能有这么大热度吗?” 严溪也奇怪:“我正琢磨着呢,这才打电话问你一声。” 好在庄延起床之后解答了他们的疑惑:“这个热搜应该文新那边弄的。” 谢宁这才恍然。 文新在舆论宣传上向来数一数二,《双城往事》虽然是他们冲着奖项和口碑去的,但如今拍摄即将杀青,除了开机时有过一点新闻外,整个剧组销声匿迹大半年,如今一点知名度都没有。 身为投资方的文新自然有所动作。 原本盛时松的生日便是一个宣传的机会,但盛时松的粉丝本就会支持电影,不需要再过多地宣传。 谢宁的视频意外爆火,吸引的却是其他围观群众,文新便顺势找水军推了一把。 谢宁再翻了翻热搜榜,果然在下面不远处找到了“电影双城往事”的关键词。 既然有资本的介入,谢宁也便没太在意,和严溪解释清楚,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但随着热度的增高,视频事件余波未尽,谢宁和庄延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大众面前。 庄延身为导演,本身知名度也不算低,各种资料一搜就有,相比之下,谢宁的身份就神秘多了,也更加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这个神仙颜值的小哥哥到底是谁?是工作人员,还是未出道新人的一次炒作? 很快就有人爆料他真的是剧组工作人员,担任的是主美术。 盛时松在媒体面前盛赞过的那副画,现在的微博头像,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好巧不巧的,庄延的微博昨晚正好发了谢宁的画,画风完全一致,庄延还光明正大地@了他。 这下谢宁的身份算是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谢宁,XN,《双城往事》主美术,手游《手机恋人》、《山海记》原画师。 连他原本的粉丝都诧异不已:第一次知道XN老师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这才是真正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一直是XN老师的作品粉,对不起现在我要脱粉了,以后我就是XN老师的颜粉了! ——神仙颜值!神仙画画!简直是又好看又才华横溢又努力!老师您是神仙下凡吗! ——楼上的彩虹屁xswl,但我居然无法反驳。 ——冲着颜值来的,现在我去下载《手机恋人》和《山海记》这两款游戏了,请问谢宁老师还参与过什么游戏项目吗? ——这么说来XN老师的绘画跨度也很大啊,从游戏原画到电影原画,不怎么看电影的我突然开始期待《双城往事》了。 …… 谢宁微博下各种围观群众闻讯而来,而他本人却只是转发了庄延昨晚@他的那条微博——这还是庄延要求的——其他便不再关注。 倒是庄延吃了早饭,坐在沙发上看各种评论看得津津有味。 谢宁把餐具收到水槽里,回客厅时看他正看得认真,不由凑过去,好奇道:“有什么好看的?” 庄延没回答,伸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炽热相贴的身体让谢宁呼吸微微一滞,随后才凝眸去看手机。 ——没人觉得视频里两个颜值这么高的人站一起非常搭配吗! ——是我腐眼看人基吗?我也觉得庄导和谢宁老师有点配啊!看视频两人之间的互动也太暧昧了吧!被采访的时候谢宁老师看起来有点慌张害羞的样子,庄导一来他就立马安心了!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没看视频里庄导的手都搭在谢宁老师的肩膀上吗,这个姿势亲密到没眼看! ——还有庄导微博发的图,谢宁老师画的全是他的样子,莫名从中感受到了爱的味道! ——这是导演X画家的CP吗!这么一想都是艺术从事者,一定非常有共同语言。 ——显微镜女孩来了!去看盛时松发的剧组合照,找到庄导和谢宁老师有惊喜哦~ ——你们是魔鬼吗?视频里庄导出现后发的“囍”是不是你们干的! ——我就说两个字:般配! ——那我说三个字:在一起! …… 谢宁看得脸色微红,又有些无言。 在茫茫的群众中,这些莫名其妙磕CP的粉只是少数,也不知庄延是怎么找到的,还统统点赞了一遍。 庄延说:“大家都觉得你很优秀。” 谢宁:“我都怀疑他们吹得人是不是我了。” 庄延在他后颈上吻了吻:“不用怀疑,你一直都这么优秀。” 还没来得及等谢宁再说什么,庄延又说:“我也很优秀,你看,有这么多人都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 谢宁:“……” 他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庄延眉头一挑:“我第一次发现,其实大众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第八十五章 正文完结 《双城往事》彻底杀青时, 庄延又把剧组的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大多演员在自己戏份完成时就提前离组,所以这次基本是主创团体以及留到最后戏份的演员们。 粗粗算来, 大家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大半年, 临近分别也有些舍不得。 身为新人的罗子欣更是感慨万千,她是被庄延从学校里之间看中的,第一次拍电影, 虽然期间总是被庄延骂得狗血淋头,但演技也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精进了不少。 这段时光令她收获良多,忍不住起身给庄延敬了杯酒,真心实意地道:“拍摄《双城往事》是一件令我非常荣幸的事,以前在学校学的种种不过纸上谈兵, 这次多亏有庄导的批评和教导,我才能学到这么多。” 庄延笑了下:“这么正式的话该留着对记者说才是, 这会儿不用这么拘谨。” 罗子欣摇头:“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她算是剧组里最没有经验的演员, 偏偏担任的又是重要角色,庄延拍摄时从不会给人留面子,他力求至臻至美,有时候又恨铁不成钢, 骂得最狠时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把罗子欣直接骂哭过,末了还让她补个妆继续拍。 但罗子欣身上亦有一股韧性,并不因此记恨庄延。 她心里明白,庄延骂得越狠, 代表着她在镜头下的表演会变得越精彩。 盛时松和她演了这么久的对手戏,关系不错, 调侃道:“现在你还能说出这种场面话,等以后被记者长枪短炮追着跑时,怕是能说都不想说了。” 罗子欣说:“我一个素人,哪有记者会追着我跑。” 盛时松闻言,朝她举杯:“我先敬你一杯,以你在电影里的表现,我相信上映后你一定会红的,等你日后大红大紫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 罗子欣唇角一弯:“那就借你吉言了,也祝你星途坦荡,早日夺得影帝桂冠。” “怎么你们就寒暄客套起来了。”庄延失笑,“氛围都被你们弄得一本正经。” 盛时松笑了笑说:“那我就聊些闲事……听说庄导要结婚了?” 庄延愣了一下,随即挑眉:“你消息倒是灵通。” 众人顿时笑闹起来。 “恭喜恭喜!” “怎么庄导都不说一声。” “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呀,份子钱我都准备好了。” 在场大多数人都知晓庄延和谢宁的关系,这会儿不少目光都落在谢宁身上。 谢宁有一瞬的不自在,随即手臂一紧,一股力拉着他的身子斜了斜,靠到庄延身旁:“具体婚期还没定下来,我妈和谢宁家的长辈估计商量一阵子,不过应该就在今年了。” 众人恍然,还有先前不知情的人小声嘀咕:“我就说他们是一对。” “好事成双啊。” 王渐渐啧了一声,说:“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要早脱单。” 随后他转头望向谢宁,笑了笑:“恭喜,喜糖可别忘了送我。” 谢宁被众人这么看着,脸不由红了起来,心底却是甜的。 他定了定神,朝向他祝福的人说道:“谢谢。” 电影虽然杀青了,但放假只是对演员而言的,其他工作人员照样要为后期剪辑而忙活。 好在后期不用像拍摄那般在外地跑来跑去,谢宁和庄延一同回了北方,工作之余,两人也能抽空和乔女士一起筹备婚礼。 “这是我和你爸初拟定的嘉宾名单。”乔女士把一个小本子放到两人面前,“上面大多是庄家这边的亲朋好友,还有你外婆家那边,他们在国外定居的多,定好日子后得提前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有时间回国。” 庄延顺手翻了翻:“这么多?” “还不止呢,宁宁那边的名单要等谢老爷子亲自过目,你们也看一看,要是想请什么我不认识的朋友,记得自己把名字加上去。”乔女士捋了捋头发,“人这一辈子估计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婚礼,自然要办得隆重点。” 乔女士说着转头问谢宁:“宁宁觉得呢?” 谢宁想了一下,说:“都听您的。” 乔女士勾了勾唇角:“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谢宁一怔,略带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都听妈的。” “诶,好孩子。”乔女士顿时心生舒坦,温柔地拍了拍谢宁的手,说,“可算改口了,以后也不准忘记。” 谢宁微微有些羞赧,红着耳尖应了一声。 对于这场婚礼,谢宁的父母态度始终不明,乔女士夫妇让谢宁不必插手,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交流的,最后到底是同意出席,面子上也算是过得去了。 谢老爷子对这场婚礼十分期待,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婚礼的筹备主要还是由乔女士负责。 谢宁一开始还有些不安,怕太过麻烦乔女士,想着自己有空也该帮一帮。 庄延宽慰他:“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她可乐在其中呢,我成年的时候,她就开始畅想我未来的婚礼了,这会儿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乔女士确实乐在其中,没过两天,在两人难得有空闲,准备过一过二人世界时,又找上了门来。 这次是因为两人的礼服到了,乔女士特意送过来让两人试穿,要是有什么不贴身的,也有时间改动。 谢宁拿过衣服,上楼去卧室换,孰料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庄延就跟了进来。 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他的那套礼物,谢宁微微一愣,抬眸看向他。 “我来帮你换。”他说。 谢宁唇角动了动:“我又不是不会穿衣服。” 庄延已经把衣服拿到了手上,他挑眉笑了笑:“可我就是想帮你穿。” 谢宁拗不过他,没有办法,只好张开双臂,让他帮忙把上半身的礼服换上。 庄延还想帮他换裤子,谢宁手紧紧抓着皮带,坚持不肯,最后庄延把他闹着满脸通红,他也不曾松口,庄延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 等谢宁换完整套礼服,庄延又伸手帮他把上面的褶皱一一抚平。 炙热的掌心从后背抚摸到肩膀,又落在胸口处,连衣摆都不曾放过,最后轻轻地搭在他的腰腹处。 谢宁一时怀疑他到底是来帮忙,还是只是想趁机吃豆腐。 没过一会儿,他就不再怀疑了,因为庄延直接伸手把他抱到了床边,半个身子压下来,迫使他不得不往后倾斜下身子,手撑在床沿边上。 “干、干什么?”谢宁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他。 庄延没有回答,顺势放开了他,后退一步,深沉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地落在他身上,将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最后视线停滞在谢宁的脖子上,礼服有配套的领结,衣服却不是高领,脖颈处露出些许白皙的皮肤。 庄延眸色微黯。 “怎么了?这套衣服哪里不对吗?”谢宁见他半天不说话,低头又没发现哪里不对,想起身去镜子前看一眼。 孰料人还没站起来,庄延已经先一步靠过去,把人压进柔软的被子上,彻彻底底地吻了下来。 炙热的吻持续了半天,温热的嘴唇似是不舍得放开,慢慢地往下挪,从下巴吻到了脖颈处,还在谢宁的喉结处轻轻噬咬了一口。 谢宁轻喘着去推他,庄延的脑袋埋在脖颈处,伸手只摸到一头柔软的头发。 半晌,庄延抬起头来,说:“我有点犹豫要不要让你在婚礼上穿这套衣服了。” 谢宁不由紧张地问:“不好看吗?” 庄延低笑了一声:“很好看。” 他说:“比你任何时候都要好看,我怕到时候看到你这样子……我会控制不住。” 谢宁低声问:“控制不住什么?” 庄延看了他一眼,把脸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控住不住地想吻你。” 火热的手扣住了谢宁的腰,手指微微缩紧。 “更控制不住地想把你按在床上,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谢宁:“……” 他红了半天脸,才伸手把人从他身上推开,侧头道:“别闹了……衣服都被你弄皱了。” 下楼前,谢宁又照了半天的镜子,确认身上的礼服妥妥帖帖的,没有一丁点的褶皱。 即使如此,察觉到乔女士看过来时意味深长的目光,谢宁的顿时红得厉害。 他们在卧室待的时间太长,谢宁又不像庄延那么厚脸皮,那神情一看就让人浮想联翩。 “你穿着一身,婚礼当天别人肯定要羡慕死庄延,到哪找的这么好看的另一半。”乔女士侧头看了庄延一眼,贴心地什么都没说,只是夸谢宁这一身好看。 毕竟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什么脾性她还能不清楚? 庄延在旁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乔女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别在那废话了,你也赶紧去试衣服。” 庄延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悠悠地跑去换衣服。 礼服都很合身,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乔女士看着并肩靠在一起的两人,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好似从庄延出生那一刻,她就有期待过今天这一幕——她辛苦养育的孩子,牵着另一人的手,接受她的祝福,说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他长大了,也离开了她的身旁。 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道路,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 婚礼井然有序地安筹备着,最终嘉宾名单由谢宁和庄延一起拟定,婚礼地址则是乔女士挑选的,一家隶属于庄延产业的五星级酒店。 乔女士还请人专门设计了请柬,样式十分精美,可惜请柬至今都未能送出去——婚礼时间始终未能确定下来。 原本乔女士想着可以把婚礼定在庄延生日当天,这样颇具纪念意义,庄延却不赞成。 “以后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两个节日我只能过一个,那多亏啊。” 问谢宁的意见是没有意义的,他大多数时候都说:“我觉得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最终婚期定在了庄延生日后一星期的日子。 而在此之前,《双城往事》的后期剪辑彻底完成。 和庄延一起看成片时,谢宁心底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是他以前看电影时从未有过的。 电影里有很多他熟悉的场景、画面,有些是他通宵达旦设计绘画的,呈现在大屏幕上时,又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官。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怎么样?”庄延问他,“这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作品。” 谢宁被他的形容说得一恍惚,呢喃道:“就好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庄延顿了顿,随即转身扣着谢宁的腰,慢慢地凑过去,说:“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在大屏幕微暗的灯光下,庄延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 对《双城往事》这部电影,庄延是寄予了厚望的。 谢宁亦觉得这是一部可以媲美经典影片的佳作,心底又担心他有看自家孩子什么都好的滤镜。 相比之下,庄延更自信得多——电影还未上映,他已决定先送去参加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在三大国际电影节中,威尼斯是最器重华语电影的。”庄延说,“其实我对《双城往事》的票房并不看好,但奖项却是可以争取的。” 谢宁闻言笑了笑:“你对它的票房这么没有自信吗?” “这不是没有自信,而是太有自信。”庄延挑眉看他,“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种说法:电影是导演的艺术。对文艺片而言,票房并不是它的追求和目的。” 谢宁问:“那是追求奖项吗?” 庄延却摇头道:“不全是,那只是一个证明,更多的是导演自我艺术的表达。不少导演的电影都有他的自我风格,即使他们运用了不同类型的镜头画面,采用了多样的拍摄手法,这种风格也是抹杀不去的。很多观众都以为,电影应该有完整的剧情,应该讲好一个故事,但对我而言,我拍电影,并不追求故事性和逻辑性,而是传达一种情绪。” “艺术本身就是一种自我表达。”谢宁思索片刻,说,“我的思考、我的哲学、我的理想、我的感情……所以它是非常带有个人倾诉的。” 庄延应了一声:“文艺片的受众也是极为小众的,在一百个进电影院的观众里,可能只有一个人会看文艺片,而在十个看文艺片的观众中,可能只有一个能和我产生共鸣,领会我的情绪,甚至这个人最后解读出的,这我想表达的也未必完全一样。” “所以我会把《双城往事》送去电影节,但不会在宣发上耗费太大的精力。它不需要过度的宣传,也不适合像商业片一般推向大众,文艺片不需要大众的检验。” 谢宁转过头去看他,瞳孔明亮而澄澈。 他说:“我觉得我可以。” 庄延问:“什么?” 谢宁答道:“我可以领会到你想表达的那种情绪。” 庄延微微一愣,随即唇角绽放出笑意。 “我知道,那是我们灵魂的共鸣。” 大屏幕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谢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片刻之后,温热的触觉覆盖在他的双唇上。 …… 在婚礼前,谢宁再一次约了季文彬。 这次并没有去医院,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季文彬说:“在这里是不是会让你的心情更放松一点?医院或多或少会给人一点心理暗示,老往医院跑,没病都会觉得自己有病。” 谢宁点了点头,唇角带着点笑意:“季医生说的是。” 季文彬在咖啡里加了块方糖,用勺子拌了拌:“我看你面色不错,不像有什么困扰的样子。” 谢宁取出一份请柬递给他:“主要是来送这个。” 季文彬面露几分惊讶:“你要结婚了吗?对,你上次和我提过。” 谢宁微微垂眸:“这段日子也受季医生颇多照顾。” “婚礼在下周?”季文彬扫了一眼时间,笑道,“我应该能空出时间来,恭喜。” 谢宁笑了笑:“谢谢。”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天色明亮,阳光透过玻璃,像是在谢宁的侧脸上洒下了一片金色。 季文彬看了他几秒,喊道:“谢宁。” “嗯?”谢宁闻言抬头望去。 “你现在的情绪已经非常稳定了。”季文彬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谢宁回忆片刻,说:“有时候会感觉有一点儿焦虑,可能是因为即将要结婚了吧。” “焦虑?”季文彬问,“一般出现在什么时候?怎样程度的焦虑呢?” “大多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谢宁想了想,“程度很轻,并不会影响什么,等庄延……哦,也就是我未婚夫,等他回家,情绪又能恢复正常。” 季文彬笑了一下:“你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谢宁跟着笑了笑:“抱歉……其实我还想问,季医生,我的病已经好了吗?” 季文彬抿了口咖啡,把杯子放下,抬眸直视谢宁:“这件事,我记得上次我就说过了。” “谢宁,你现在没有病。” 谢宁的眼睫毛颤抖两下,像是振翅欲飞的蜻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谢谢你,季医生。” 杯子里的咖啡快见底的时候,谢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侧头看了看,是庄延。 “我来了。”庄延说,“你们聊好了没有?” “嗯。”谢宁应了一声,“你在哪?” 庄延说:“刚进咖啡馆的大门,你在哪一桌?” 谢宁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号码牌,把位置报了过去。 “坐着别动,我马上就到了。” 挂完电话,谢宁一抬头,季文彬正好注视着他:“有人要来?” 谢宁说:“嗯,是我未婚夫,他来接我。” 话音刚落,庄延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视线中。 “季医生,好久不见。”他朝季文彬点点头,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庄先生。” 谢宁睁大眼睛,看看季文彬,又转头看看庄延,似是困惑他们怎么认识。 但那一点儿困惑很快就被他抛置脑后,他站起身,对季文彬说:“季医生,那我们就先走了。” 庄延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两人刚进电梯不久,又进来了一群人,庄延握住谢宁的手,把他护在自己的怀里。 两人就这么靠着,一直走到车子前,庄延才松开他,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帮他把车门打开。 发动车子时,谢宁问:“回家吗?” 庄延一言不发,谢宁怕打扰他开车,也没有再开口。 等到了目的地,车子停下来,庄延才带着一点儿委屈问:“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谢宁顿时失笑。 “没忘。”谢宁转过头去,他摸了摸庄延的脸,然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子,在庄延脸颊吻了吻,“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快乐。” “就这样吗?”庄延犹不满足,“没有生日礼物?” 谢宁眸光微微闪烁一下:“有的……不过要等晚上回家了再给你。” 这话说得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庄延下意识地挑眉去看他:“晚上?” 谢宁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你别想歪!” 庄延笑得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想啊。” 谢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鬼才信! 一周后就是婚礼,庄延今年的生日没再大费周章地举办什么聚会,因他想和谢宁过二人世界,乔女士夫妇也只是送了礼物过来。 这或许是庄延有史以来过得最朴实无华的一个生日,却也是他最心满意足的。 晚上的时候,庄延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任由谢宁跨坐在他身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庄延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幽暗:“宁宁,窗帘没拉,有月光照在你的肩膀上……你知道吗?” 谢宁声音轻颤:“……嗯,不、不知道。” 庄延微微抬起身子,吻在他的肩膀上:“你这样……美得诱人心魄。” 谢宁瞳孔猛地收缩两下,随即彻底趴了下来。 “我、我没力气了。” “嗯。”庄延扣住了他的腰,说,“接下来就交给我。” ………… ………… “宁宁。”庄延抱着软瘫在他怀里的谢宁,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原来他还记得啊。 谢宁抿起唇,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庄延声音沉闷:“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没有。”谢宁抬起手腕,放到庄延眼前。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有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隐隐约约的光影。 庄延很少去看谢宁手腕上的刺青,他不觉得那伤疤丑陋,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心疼。 皮肉会生疮、腐烂、结痂,埋藏在伤痕下的痛楚却不会消散,那些往事一想起,就好似在心口又剜了一刀。 月光清浅,也足以庄延看清那刺青的模样。 谢宁的皮肤很白,斑驳光影下,透出几分令人心动的性感。 那曾经张开羽翼想要飞翔的鸟蓦地消失,像是真的化作飞鸟冲出了天际。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跃水而出的蓝鲸。 庄延呼吸猛地一滞。 “蓝鲸先生。”谢宁沙哑而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把你刻在我的身上了。” 人世间有太多难以预料的事。 时光若能流转,回到最初,谢宁递过蓝鲸玩偶的那一刻,没人能想到,这只蓝鲸未来会走进他的生命,成为他的救赎,他的避风港。 亦给予他,这世间最温暖的家与爱情。 也没人能想到,兔子先生和蓝鲸先生之间,能诞生出这么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先生和蓝鲸先生的都市童话爱情故事结束啦,谢谢大家四个月来的陪伴。 本来以为是个20W就能完结的中短篇,没想到最后还是罗里吧嗦地写了30W+的正文。 这篇本一开始的脑洞初衷是个狗血白月光和替身的梗,结果写着写着狗血没看到,前男友直接下线,反变成了童话爱情。 果然我还是适合写点恋爱小甜饼。 之后还会有一些番外,各种乱七八糟的梗啊,以及电影的后续之类的。 还有一个假如庄延没有出国,在大学就遇到谢宁的番外脑洞想写。 新文《小号追星怎么了》和《被直男看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在专栏里,两个都是我很喜欢的梗,番外写完就会开~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最后求一发作者收藏呀~ 番外一 谢宁的诊断书 姓名:谢宁 年龄:26 性别:男 病情描述:性格内向, 沉默寡言,孤僻害羞。情绪冷漠, 感知缺乏, 对外界的刺激缺乏情感反馈,对周围的事物呈现冷漠以对的态度,对他人的评价(包括赞扬和批评)都无动于衷, 无法与他人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系。和亲人、家庭存在情感隔离。封闭自我,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愿意进行社会交往。 详细原因:因为性取向问题,和母亲有激烈的矛盾,曾被强制进行过极端的心理治疗, 在治疗过程中目睹和他有同样遭遇的人自杀,强烈的焦虑、恐慌和愤怒产生严重的创伤。 由此心理产生防御机制, 拒绝和他人进行情感沟通与交流, 以避免再度遭遇伤害。 此后再度接受不正规的心理治疗,被灌输自己存在精神病的意识,对自我产生强烈的质疑和否定,以为自己患有情感冷漠症(实际上并没有), 更加拒绝和他人的情感互动,有过自杀行为和自毁意向(在亲人和朋友的干预调节下得以缓解)。 诊断结果:患有分裂样人格障碍(即自卑人格),轻度社交障碍。 处理方式:纠正孤独离群性、情感淡漠和与周围环境的分离性。 爱人的存在与爱情抚平了心理上的创伤与疼痛,激发了对生活的兴趣与热爱, 产生接触社会的动力。 备注:将爱人视为避风港与救赎。 已痊愈。 医师:季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