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死了么 作者:苍白贫血 文案: 小受跟小攻青梅竹马,但因为炮灰攻把小受洗脑,最后小受跟炮灰攻在一起了。 谁知道好景不长,炮灰攻出轨,小受出一场车祸,换上一种以为自己是鬼的精神病。 这可把阔别两年的小攻乐坏了,这回他终于得手了,过上了圈养‘鬼’的日子。 “季姚,我爱你。” “我们人鬼殊途,你省省吧。” “那你多放点盐,想淡死你老公啊!” 系着围裙的鬼冷着脸撒了一大把盐,“以后你再这么奴役鬼,我就吃了你啊。” 霸道生活能力九级残障攻X暴力冷情洁癖家务小能手受 1V1 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姚,陶合 ┃ 配角:段修平,蛋蛋,蛋蛋的朋友,蛋蛋请的医生 ┃ 其它:神经病 编辑评价: 捉到男友出轨的季姚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后以为自己变成了鬼,忘了好多事。 他住在自称是自己青梅竹马的陶合家里,每天忍受着陶合这只流氓无刻不在的调戏。 直到陶合被爷爷发现并强制带回家后,季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与大家知道的真相不太一样…… 重归警队,季姚通过蛛丝马迹终于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洗脑了! 虽故事伊始是捉奸后出车祸的俗梗, 但主角醒来后患上了一种以为自己是鬼的精神病,是个不错的萌点,并从此拉开了青梅竹马与豪门爷爷斗智斗勇的故事序幕。 本文看似欢乐,实则波涛暗涌,当伏笔被揭开,才恍然感叹原来如此。 攻受的性格设定颇为有趣,季姚暴力冷情有洁癖,堪称家务小能手,越发衬托着霸道的陶合生活能力九级残障, 两人的相处的方式很吸引人,不甚温馨却深情动人。   第1章 车祸      季姚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拨通了段修平的电话。   “今晚要一起吃饭么……”   “我还有个病人,要加班,你自己吃吧。”   “哦,那要给你留饭么……”   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的忙音。   季姚挂断电话,熄了火,抬眼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牌。   希尔顿酒店。   比当初跟自己开房的廉价小旅店好太多了。   因为段修平是学医,为人又特别爱干净,刚在一起的时候季姚还住单位宿舍,每回都是傻兮兮的自带床单,生怕脏了段修平的身体,结果就是自己被操的腿脚发软,回去还得蹲地上吭哧吭哧的洗床单。   现在看来,当初自己怎么不拿床单直接将这人渣闷死在床上呢。   话说段修平跟季姚是发小,从小学就在同一个学校上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段修平抱个足球一脸汗的过来,羞涩的拍了拍季姚的肩膀,问他是哪个班级的女同学,结果季姚当时就恼了,找个砖头直接糊段修平脸上,俩人就当着好几十名同学面前厮打的轰轰烈烈,还误伤好几名无辜前来围观的小同学,最后给纪委老师惩罚,在走廊里站了一节课。   而且那纪检老师也够缺德的,非要俩人抱着站,跟哥俩好似的,又怕两人不照着办,时不时出来瞅一眼,要是见两人抱的不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   段修平当时好像顶了两句嘴,结果给老师弹了好几个脑瓜崩后就害怕了,一直紧紧的抱着季姚,生怕老师再出来弹他。   季姚记得那时候段修平长的比自己高大一截,自己就给他箍在怀里,垂着眼睛数他校服上的血点,都是刚才自己一板砖啪他鼻子上弄的。   数着数着季姚肚子就开始叫,段修平一开始装着没听见,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告诉季姚自己上衣兜里还有一根火腿肠。   季姚一听有火腿肠吃,赶忙掏出来,麻利的用小牙撕商标,剥皮儿,窝在段修平怀里偷摸的啃,一边啃一边提防老师过来。   段修平也老大不乐意,怪季姚也不给他留点,季姚就把剩下的一小截都塞他嘴里,吃完了季姚觉得不解饿,又从他兜里翻出一根果丹皮继续啃,后来俩人都吃个饱了,就继续抱在一起,等着下课。   下了课之后,段修平支吾半天,还是问了季姚是哪个班级的男同学,季姚因为吃人家嘴短,就老实的告诉他,还给把QQ号也给了。   当时段修平是学校里的老大,自从认识季姚后,就自动退居二线,成了罩着老大的老二。   后来段修平又觉得老二这个名称实在太难听,又自动降级成老三,变成了罩着老大的老三,没有老二。   虽然段修平这些苦心季姚直到大学毕业才知道。   大学毕业后季姚去参加过一次母校的同学聚会,没成想还碰见了当时的那位纪检老师,那老太太头发都白了,见了季姚跟段修平就开始拿这事炫耀,说什么这俩人当时打的那么凶,要不是自己会教育,他俩哪有这交情。   季姚这时候总心想,是啊,他现在是不拿手打我了,就使肉棒子捅我后面,这玩意可比打脸疼多了。   俩人也是在季姚大学毕业后才好上的,段修平成了心理医生,季姚是警察,季姚回想起之前的事,就觉得段修平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当医生的人,当兽医还差不多。   可段修平还就是医生,文质彬彬的,戴个小眼镜,越发的不像是记忆力那个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季姚爱段修平,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季姚都爱他。   希尔顿酒店前台的小姐正百无聊赖的核对房间入住率,低头摆弄电脑的时候,就听得头上音色冷清,“刚才有位叫段修平的客人在你们这里开了间房是吧?”   柜台外的男人,脸白条正,细长的眼睛黑黝黝的,相当漂亮,就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   前台小姐还是很客气,“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季姚淡淡的望着她,掏出自己的证件,“警察,麻烦配合一下,段修平住在哪个房间?”   “……啊……”前台小姐一窒,赶忙低头操作,“六楼728,大厅左转有电梯。”   季姚伸了手,“房卡。”   前台小姐赶忙递到季姚手里。   季姚拿着房卡,左转进了电梯。   内壁玻璃上映出的脸,苍白憔悴,两个眼圈深陷,一看就是许久未睡过一个好觉。   电梯叮铃一声打开,季姚攥了房卡直奔728。   希尔顿的隔音算是不错,可隔着门板还是能见女人高声呻吟的声音,由此可见里面做的有多么激烈。   季姚放在读卡器上的手有点抖。   床上躯体纠缠在一起,做的正投入。   段修平浑身汗涔涔的,劲瘦的腰打桩机似的,正狠命的干那个女人。   季姚盯着这场面,长长的喘口气。   刚才还闭着眼竟享受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紧接着见了鬼一样放声怪叫,抬手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段修平先是一愣,后又抄起床上的大毛巾系在自己身下,“……你……你跟踪我?”   立在门口的男人攥着拳头冲上来,照着段修平的鼻子就是狠狠一下,直打的他鼻血当场就下来了。   可季姚的眼泪也下来了。   段修平顾不得擦鼻血,反手抓住季姚的衣服,“季姚,你听我说。”   季姚脸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簌簌的往下掉,抬手擦了一把,依旧往外涌,甩开手边的人,季姚半句话也没有,直接踹门出屋。   地上的人赶忙摸了眼镜戴上,顾不得形象直接在腰间围了个毛巾就开始追。   走廊的保洁大妈都停了手里的活,抬眼看这俩人你追我赶。   季姚到底还是在电梯门口给段修平追上抱个瓷实。   “别闹这么难看行不行,咱们有话回去好好说。”   季姚稍一侧头,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嫌难看?你有点脸么?”   段修平腾出一只手来推了推眼镜,顺便擦掉鼻下血渍,“季姚,是我不对,可你想我都快三十了,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季姚心里头刀绞一样,“你早知道自己要结婚,还找什么男人呢?”   “季姚,对不起,你先听我说……”段修平箍紧了怀里的人,正想解释一番,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季姚寒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两个眼睛又黑又沉。   俩人一起过了好几年,段修平太知道这小子想干嘛了。   季姚又要动手了。   段修平忽然打了个哆嗦,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季姚……你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电梯门叮铃一声,缓缓打开,却没人进去。   旁边的保洁一脸惊恐的看着一个近乎赤裸的男人被人摁在地上狂揍,几个人僵了片刻,便赶忙拿了传呼将保安叫上来。   段修平抱头鼠窜,镜片都打飞了出去,只剩下个镜框歪歪扭扭的挂在脸上,什么都看不清,眼睛打飞了这也就算了,可连腰间的毛巾都给拽飞了,这个季姚就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本来在旁边看的人都怕被误伤想走了,这么一来,都呼朋引伴的过来看裸男。   段修平捂着脸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挣扎到保洁大妈的小推车那边想着给自己遮遮,谁料季姚下手够狠,一脚下去连人带车都翻在一起,毛巾牙刷糊了一地。   保洁大妈没一个敢上去拉架的,全都躲进旁边的屋子里,苦口婆心的劝季姚好汉动口不动手。   等保安上来的时候,季姚已经打完了。   段修平以胳膊挡住季姚的鞋,“你疯了?”   季姚一脚狠踩下去,“没疯,就是眼瞎了。”   说完收脚就走,可却给保安拦了去路,   “别走,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段修平这才从毛巾堆里爬出来,“救命……”   另一个保安赶几步上去扶地上的段修平,“您好,需要报警么,还是叫救护车?”   季姚吸了吸鼻子,掏出将警官证摔在保安脸上,转身下楼。   天已经彻底黑了。   远处立着一片高楼大厦,像是拔地而起的手,撑起一片闪闪发光的碎光,亮片一样镶在黑夜这条缎带上。   季姚摸了摸车钥匙,却听见手机响。   手机屏上出现的号码陌生又熟悉,好像自己之前烂熟于心,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谁的。   季姚挂了好几次,无奈那人一遍一遍的打,直逼的季姚只能接通电话,“谁?”   车还没来得及发动的时候,段修平已经从酒店里冲出来。   没穿西装,衬衫扣子都系错了地方。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轻不可闻,   “季姚,是我。”   季姚发动了车,踩着油门正要走,却给段修平挡在车前,接着又绕道车身,拼命的拉车门。   季姚冷眼盯着窗外的男人,“滚。”   车窗半开,段修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季姚……你先开门……咱们谈谈……”   季姚扔下手机,挂了倒车档,抬眼看后视镜,轰足了油门一个后撤然后挑头驶离。   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融入夜色里。   副驾上的手机屏亮着,继续保持接通,似乎有人在说话。   季姚完全没意识到,也没那个心情。   广播里忽然插播一首很老的歌,张惠妹幽幽的开始唱记得。   过了太久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   我和你手牵手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可是过了这么久,季饶却都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两个人一起打架,给老师罚站,   记得在大学图书馆书架后那个青涩的吻。   记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就只过喜欢这么一个人,   但自己记得这些有什么用,不还是比不过一个能给他结婚证的女人。      第2章 凶宅      季姚不太记得自己死了多久。   只记得那天开车的时候哭的太凶,正低头找纸擦鼻涕的时候,谁知道撞上个冲黄灯的大货车,结果就魂归西天了。   季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以鬼的形态在这间屋子,更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现在已经是个凶宅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   季姚木着脸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房子是一个小复式,卧室里空荡荡,没什么装修,只有一张大床,窗子大开着,有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动白色的窗帘,像是浮动的幽灵。   季姚走了一会,最后趴在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死后的容貌。   里头的男人冷漠俊俏,脸上阴凄凄的,月色照进来,泛着青白。   嘴唇却是朱红的。   跟死前没什么两样。   就是头发有点长了,头帘几乎要遮住眼睛,伸手掀起来,露出额角一块暗褐的大疤。   季姚放下头帘,觉得这个宅子很幸运,因为停留的是自己这种帅男鬼,而不是一个面部可憎的女鬼。   季姚很快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忽然想起生前听老人们说人死后舌头都很长,就对着镜子伸了伸舌头。   不是很长。   季姚收回舌头,又想万一能拉出来呢,接着就用手将舌头尽量往下拉。   果然是长了点,但是比长舌头鬼差的还远。   季姚一狠心就下了死手。   寂静的房子里有鬼哇的一声吐在镜子前。   细长粘稠的银丝挂在嘴边,季姚干呕了两声,抬手擦了擦嘴,又垂眼去看镜子。   黏糊糊的一大滩,好像有人射上去了。   也不知道人类能不能看见。   但是季姚看着很难受。   季姚打算找个东西擦一下,不然太恶心。   在楼上转悠半晌也没找到一卷纸,季姚就想着去楼下转转,可才走了两步就又有了新想法。   既然作为一个鬼,总得有点生前没有的功能吧,记得生前看电影的时候,鬼都是能起飞能穿墙的,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说不定还就是真的呐。   这么想着季姚在地上蹦了两下,发现自己实在飞不起来,就决定试试看能不能穿墙。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的时候,这栋房子里发出古怪的咚咚声,沉闷单调,却不持续。   季姚捂着脑袋走下楼,有点想生气。   想着当鬼可真没意思,一点特异功能都没有。   木质楼梯像是很久没人打扫了,季姚走了一个来回,都能觉出脚底板下一层的土。   所以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不是纸,而是一只拖把。   而且沾了水,被拧干净了。   季姚开始拖地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囧。   没见过谁家闹鬼还带给拖地的。   可有生前就有轻微洁癖,又找了个医生,俩人直接把洁癖发扬到极致,季姚一有时间就指挥他在家里收拾,现在因为没人指挥,就只能自己动手,这屋里脏成这个样,季姚真是做鬼也受不了。   拖了一会,季姚直起腰,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找的那个医生长什么样来着。   就记得那个人渣操女人给自己撞见了,好像还戴个眼镜。   斯文败类。   等季姚将整个屋子里的地都拖干净后,又在浴室里冲了脚,这才觉得舒坦许多。   门锁被打开的声响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季姚从浴室里出来,大喇喇的站在客厅中央。   门缝露出一丝光,有高大的阴影晃进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在鞋柜上,接着弯腰拖鞋。   看身板应该是个男人。   季姚在想这人会不会发现地被擦过。   正猜测,客厅的灯忽然就亮了。   这男的脸长的并不算很帅,却是格外的硬朗,强健,深黑的眼睛望向这边,给灯光映着,流出些异样的光彩来。   他似乎是在看自己,但是季姚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人是看不见鬼的。   但也不排除这人就是个阴阳眼什么的。   季姚漠然的望着这个男的。   男人垂下头开始脱西装,领带,又将胸口的扣子解开,一颗一颗,露出暗色的弹性肌肤。   结实的肌肉推在肩膀和手臂上,他身上附一层细汗,整个人看上去热气腾腾的,轻易的就能嗅到浓烈的荷尔蒙。   不像自己,冷冰冰的,没一点热乎气。   季姚眼角一跳,直撅撅的站着,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具立尸。   男人皱着眉,脱光了上衣。   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这跟季姚没什么关系。   反正季姚只是鬼,是这个房子里的孤魂。   男人似乎不打算脱裤子,就直接经过季姚,朝浴室走去。   季姚转身看他进了浴室,门都没关。   看来是真的以为家里没人。   也不知道家里有鬼。   季姚听着花洒的声音,就跟着走了进去。   自己生前就喜欢男人,身材这么好的男人没理由不进去看看,反正自己也是鬼,他也看不见。   浴室里是干湿两分的,玻璃隔断上雾气蒸腾,水流顺着玻璃上淌下,冲出一道道透明,后又被雾霭重新吞噬。   季姚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那人的身材。   觉得有点看不清,便找了一块毛巾擦掉玻璃上的雾气。   虽然没擦掉,但隐隐约约能看出里面的宽肩长腿,腹肌人鱼线什么的,还有下面的尺寸……总之真是很不错。   季姚站累了,低头看脚边有个小板凳,就顺势坐在上头,继续看男人洗澡。,夜深了,昏黄静谧的灯光落季姚身上,自墙面上投下一个暗淡的影。   男人冲干净了头上的白色泡沫候,关掉花洒。   接着从浴室出来,朝这边走来,停在季姚面前,抬手去够挂在不锈钢架上的毛巾。   那该死的地方正好对着季姚的脸,高度都正好一至。   季姚平视着眼前的东西,伸出手,比量了一下。   奇怪的事,那根东西好像有点肿了,也不知道是季姚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那男的逃一样的钻回去,重新拧开花洒。   这回冲的是冷水澡。   冲完了出来候,就当着季姚的面胡乱擦一下头发,赶忙将那条大毛巾围在腰间。   季姚自然而然的跟在他后头走出门。   男人发根湿漉漉的,脊背上还有未擦净的水滴,顺着流畅的腰线淌下,润泽肌理,很是性感。   这人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懒懒的翘起二郎腿,伸手去摸遥控器。   屏幕上忽然显现的画面吓了季姚一跳,是一个外国喜剧片,很老的片子。   季姚很无聊,就跟着坐在沙发里。   在陷入皮质的一刻,季姚有点害怕被人发现沙发自己无缘无故的陷下去了,再有就是,没想到鬼也有重量。   一人一鬼就这么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各怀心事。   电视里的男人攥着女人的手,脸上的青筋暴起,   “你愿意嫁给我么?”   “当然愿意,好的。”   “那你能不能别再忘记我?”   “啊?”   “你是艺术老师,你每个星期天都去胡基劳餐厅,你用华夫饼干做房子,你喜欢卡萨布兰卡百合……”   “哦,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那都是我陪你去的,我给你陪你烘的,我陪你买的……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   季姚看一眼电视右下角的片名,《初恋50次》,可真够无聊的。   旁边的男人没有换台,就那么坐在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看上去看的也不怎么开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坚持看。   季姚无聊的要命。   刚想起身离开,去见那男的忽然转过头,正对着自己,将手里的烟蒂摁在烟灰缸。   季姚下意识往后一躲,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躲的,本来他也看不见。   但那男人凝视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像是能看见。   那男人贴的越来越近,季姚甚至都能看见那双眼睛里映出来的人影。   粗粝修长的指头伸过来,摸上自己的脸,磨蹭着自己的鼻梁,嘴唇,下巴。   非常炙热的活人温度。   男人眼中蕴着欣喜,笑容有点无奈,“怎么一直不说话,扑克脸。”   季姚寻思片刻,左右看了一眼。   那男的有点尴尬,“季姚?”   季姚正过头,打掉脸前的手,   “你能看见我?”   男人哈的笑了一声,“废话。”   季姚稍一皱眉,“你是阴阳眼?”   男人有点傻眼,“什么阴阳眼……”   “阴阳眼能看见鬼……”季姚说,“不然你看不见我。”   男人没说话,脸色青黑,一点笑容也没有,“你的意思……你是鬼?”   季姚低头审视一下自己,四肢苍白,没点血色,   “是的。”   “你这症状是越来越复杂了……”   季姚看着他,“既然你能看见我,你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也看见我了?”   男人点点头,有点失落,“是啊。”   “那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喜欢给你看啊。”   季姚静了一会,“谢谢,身材不错。”   “公平起见,那你也给我看看行么?”男人抬起头,勾起唇角。   季姚冷哼一声,“不行。”   “为什么?”   “因为鬼不用洗澡。”   “那你为什么洗脚!”   季姚抬起脚看着地上两个湿湿的水印,表情有点阴郁。   男人看他这副摸样,直径笑开了,“好了好了,你还记得我么?”   “不记得,”季姚摇摇头,“不过我生前应该认识你,你都知道我的名字,咱俩什么关系?”   “关系?”男人挑挑眉,“你是我老婆!”   季姚冷声回绝,“胡扯。”   男人声有怒色,“你都不记得,凭什么就不是我。”   季姚淡淡开口,“我记得他带眼镜。”   “那我也戴。”   “算了吧,你一看就不近视……”季姚斜他一眼,“所以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校友。”   “校友?”   “没错,咱俩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大学不是,我学习太好了,你考不上。”   “你学习太好了?”季姚看他一眼,“我记得我考的是国家重点。”   男人笑了,“我就不刺激你了。”   季姚白一张脸,不太高兴。   那人继续开口,“对于这种青梅竹马的校友你有点印象没有?”   季姚半晌才开口,“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却没有人脸。   “所以,你是……段修平?”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男人躯体漂亮的线条,以及肌肉的阴影。   男人看起来非常生气,   “我是陶合!”      第3章 房主      屋子里的气氛很僵,陶合以一种极度不爽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盯着季姚那眼神简直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季姚异常冷静,“哦,是你。”   陶合忽然变了笑脸,“想起来了?”   季姚看他一眼,“名字很熟悉。”   陶合脸色一暗,没再说话。   两个人恢复沉默,电视里面的男人和女人笑的很开心,抱在一起浓烈的接吻。   陶合看的心烦,抬手关了电视机。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就仿佛这屋子里只有陶合一个人,根本没有发生刚才那荒谬的对话。   陶合气冲冲的起身上楼,像是要去睡觉。   季姚坐在沙发上,听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   肩膀上的触感十分温暖,季姚拿掉肩膀上的手,回头一看,正是那张黑锅底,“你怎么回来了?”   陶合语气不容拒绝,“走,跟我上楼睡觉。”   季姚继续转过头去看电视,“鬼不用睡觉。”   陶合的望着这个人,刚见他的那点欣喜的热乎气荡然无存,“那你陪我上去说说话!楼上很黑!”   “黑怎么了。”   “我怕黑!”   “你连鬼都不怕……”   “鬼你妈了个……”陶合看季姚一脸平淡,就有点不忍心,重新去勾季姚的肩膀,“行行好,快跟我走吧。”   季姚拂掉陶合的手,皱起眉头。   想着好歹这人也是自己容身之处的房主,万一太得罪他,在弄个什么捉鬼法师过来也挺没必要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陶合走在前头,季姚跟在后面,踩着他走过的地方,能觉出一点点残余的温度。   陶合没有开灯,抬手拉掉腰间的浴巾,然后躺在床上,随意的盖上被子。   月光从窗子里流进来,落在他裸_露的肌肤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季姚依在窗口,忽然想起镜子上那堆黏物,心里头就有点难受。   陶合翻了个身,朝着季姚嘿嘿的笑,“我家里没有第二张床,你以后就睡这里。”   季姚望着镜子,“我不需要。”   陶合笑摸样浅了不少,稍拧了眉毛,“什么不需要!是人就得睡觉!”   季姚没说话,低着头四处打量着,像是寻找什么东西。   陶合看他稍稍弯了腰,露出领口一小截锁骨,顺带着颈窝的美妙线条,直延伸到衣服里头,若隐若现的,莫名就有一股火苗直往脑门子窜,“你撑不了几天,而且我可只有一个被子,我还喜欢裸睡……”   季姚捡起陶合刚才丢在地上的毛巾,转过身去擦镜子。   陶合听季姚不说话,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季姚蹲在镜子前擦了两下,怕不干净,便哈了口气继续擦。   约莫三五分钟侯,陶合又睁开眼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叫你上来不就是为了陪我说话么!”   季姚继续擦镜子,“听着呢。”   陶合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你干嘛呢?”   待看清了季姚正在干的事,就哈的一笑,“你还那么爱干净啊。”   季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似乎对我之前的事很熟?”   陶合找个枕头靠在身后,“那可是,咱俩认识十好几年了。”   “这么久?”   “是啊,刚上小学我就认识你了,人家看你长的挺可爱的,想善意的认识认识,谁知道你这小子心术不正,还以为我要追你,差点没给我开瓢,再说就算是追你又怎么了,那么小没地儿买套没地儿买油儿的,我能把你怎么着啊……啧啧……还有人罩你多好,你打小就是个死脑筋……”   季姚擦完了,直起腰身,“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   陶合一听,来了兴致,“那我多给你说点,看你能不能想起来我,咱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你是班里的班长,我是学校足球队队长,我踢球,你加油,我上场,你欢呼……”   季姚冷冷打断他,“不可能。”   陶合顿了顿,“哦……是我每次跟别的班踢球都求你来看来着,因为你上学的时候不太爱踢球,看就更别说了,我就告诉你你来看一次我就给带五根火腿肠……结果你来的可勤快了,我妈给我买的零食基本上都贡献给你了,我当时人也傻,每回还都无偿给你搭上十个卤蛋。”   细长的眼睛里阴晴不定,“你是故意的吧。”   “哪有的事!”陶合笑的极其邪恶,“你想哪去了啊,我那么小什么知道什么啊……”   季姚将浴巾搁在角桌上,“我是记得有这样的事,可那人好像不是你。”   陶合眼睛开始冒火,“不是我是谁!我都记得我给你带的是双汇火腿肠!”   季姚没有跟他争辩。   倒不是自己懒得说,而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陶合振振有词,“当时你上学的时候在女同学里还算受欢迎,不过程度仅次于我,因为都是追不上我的女生才去追你,反正好几个歪瓜裂枣的小姑娘把情书都送我手里,让我转交给你,那情书写的简直不堪入目,我当时就怒了,把我们足球队的好几个小帅哥都介绍出去了,还出钱给他们去约那些小姑娘,结果成了一对又一对,就你和我单着身,谁也没有女朋友。”   季姚眼睛里没什么温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学。”   “你可够早熟的,”   陶合挑挑眉,“早熟什么啊,我这一直拖到你大学毕业才表白,我多纯情啊。”   季姚哦了一声,扬着声调,像是明白了什么。   陶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当时你同意了。”   季姚的脸浸在月色里,白的有点瘆人,   “我记得我只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他戴眼镜,不是你。”   因为屋子里实在太黑,陶合脸上的表情有点看不清,只见他一声不吭,狠力倒在床上,拉起被子就开始睡觉。   翻来覆去的,好像过了很久才睡着,期间还烦躁的叹了几口气。   季姚转过身,望着窗外发呆。   觉得夜晚又漫长又恐惧,当鬼也蛮孤独的,什么都没有。   不再有时间,死亡,记忆,就只是漫长的消磨,直到有一天连灵魂都消散了,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   季姚忽然有点害怕这样的漫长的未知了。   后又转眼一想,要是习惯了就好呢。   就像习惯这种没有睡眠的黑夜一样去习惯当一个鬼。   季姚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长时间,天就开始慢慢的变亮,越来越亮。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一切都开始生机勃勃,色彩鲜活。   其实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色彩,就是简单的黑白色。   床是黑的,被子是白的,地板是黑的,镜框是白的。   陶合是略黑的,季姚是净白的。   季姚走到床上,凑上前去,开始重新打量陶合的长相。   鼻梁挺直,眉骨宽阔,薄唇紧紧的抿着,睡前那点暴戾恼怒在这张脸已经完全的消失,没有一点痕迹,反倒是有点孩子气。   这种长相在自己眼里觉得熟悉,脑子里却分外陌生。   熟睡的人被手机闹钟吵醒,闭着眼在床上摸了半天,忽然攥住了季姚的手。   陶合定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可他每次都是要小睡好几次,直拖到七点半才能起床,这回倒是反常,只见他惊喜的睁开眼,直直的盯着季姚,“季姚!”   季姚甩开他,“放手。”   陶合反手摁住他,“快过来……”   季姚继续甩,“你该起床了。”   陶合便继续摁,“陪我赖会儿床……”   季姚给他摁在床上,觉得自己体力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原因。   陶合将人抱在怀里,深知季姚是因为躺了好几个星期体力正虚,“哎呀,宝贝你可真凉,快来让我给你暖和暖和……”   季姚听的头皮发麻,想着挣扎开,结果还是给人紧紧的箍住,动弹不得。   陷在被子里的感觉十分柔软,身后面的人又暖又热,额头抵在季姚的后颈上,呼吸匀浅。   季姚听着那样的声音,自己忽然有点疲惫。   也许是鬼在白天就会出现这样的反映吧。   这么想着,季姚的眼皮就越来越沉。   身后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带着满足,“都两年了……可算能抱团睡觉了……”   季姚有点精神过来,   “你不怕我么?”   身后的声音低沉,有些哑,语速很慢,像是要唤起人的某种记忆,“怕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季姚就这么靠着陶合睡着了。   再后来陶合是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走的,季姚都不太清楚。   连被人透着啃了好几口也没印象。   季姚就这么躺在这张大床上睡的浑天暗地,直到日落西沉,繁星满地。   起来的时候季姚非常虚弱,下地的时候脚都有点站不稳,差点滑倒。   地板踩上去的感觉湿漉漉的,像是刚擦过,季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外头路灯点点,浮光流金。   镜子里的人苍白憔悴,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身上只穿了一个白色的褂子,看上去更像鬼了,也有点像精神病。   季姚转身下楼。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食物的香气,客厅里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电视开着,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季姚忽然胃里一阵绞痛,饿的要死。   作为一个鬼,季姚实在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以前看电视或者小说,鬼都是吃人,可季姚不想吃掉陶合,因为陶合看上去人不错,又没惹到自己,最重要,季姚整天待在这里,实在太孤单。   但是季姚又真的很饿。   季姚看着旁边的冰箱,忽然有了注意。   保鲜层里堆着满满的吃食材料,大多是进口水果和零食,蔬菜极少,肉就更没有了,季姚在里头翻了一会,终于发现一块生鲜肉。   季姚掂量了掂量,足有一斤多,应该够自己吃两顿了。   撕掉外头的保鲜膜,季姚拿起手里的肉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肉腥味。   接着又一口咬下去,用牙齿撕掉一块,放在嘴里咀嚼。   厨房里的陶合正举着铲子,胡乱的戳弄炖锅里的汤。   饭是从饭店里打包带回来的,因为回家路上堵车堵的厉害,菜就有点凉,想着回锅热热,回头季姚吃着也能舒服。   陶合正一铲子一铲子从锅里将汤底挖出来,就听得外面先是一声钝响,然后门嘭的一声打开,紧接着传来隐隐呕吐的声音。   陶合举着铲子冲出厨房,跑进卫生间。   季姚趴在马桶上正吐的厉害。   陶合当场把铲子别进裤腰里,一手扶着季姚,另一只手上去给季姚拍背,“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在睡觉么,梦见什么恶心人的事了?”   季姚稍直起腰身,“别拍了……你手劲有点大……拍的我停不下来……”   陶合收了手,顺手扯一块毛巾给季姚,不经意看一眼马桶里的漂浮物,难掩惊恐,“季姚……你吐的这是啥?是肿瘤么……擦……真恶心……呕……”   季姚接过毛巾,重新搭在衣架上,实在懒得搭理他,只在水龙头底下接了两口水漱口,觉得嘴里还是又种生肉的味道,就开始在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牙刷。   陶合从吊柜里拿出个新牙刷给他,“你用我的杯子就行……”   季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着不动。   陶合老不乐意的又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新杯子,“不爱用拉倒,反正这个跟我那个杯子是情侣杯。”   季姚看看陶合那个简约纯黑杯,在看看手里这个卡通杯,没发表意见,只在水龙头那边涮洗一番,就开始刷牙。   陶合见季姚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摸样,皱起眉毛,“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季姚垂着眼润湿牙刷,挤好牙膏,“别惹我啊,我现在很饿。”   陶合没听明白季姚话里的意思,“哦,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   说到这里又忽然想起来一样,蹭的跑出卫生间,“操!我的锅!”   季姚听着厨房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淡定的刷完牙,然后转悠道厨房去观摩。   陶合在一对快餐盒和塑料袋中忙的晕头转向,“季姚!我锅铲呢!”   季姚看看他腰间的锅铲,“你要锅铲干什么?”   “废话!成汤啊!”   季姚一伸手,“给我个汤勺。”   陶合眼看着季姚将屋里的杂物清理掉,挠了挠头,“恩,我这里厨具什么的都比较少,我平时很少在家吃……”   季姚收拾完垃圾,连开了几个柜子也没看见汤勺,就直接将锅里的汤都倒进一只大碗里。   季姚将锅放回去,看陶合一眼,“端走。”   说完又顺手将他腰间的炊具抽出来,扔进一边的洗碗池。   陶合在厨房折腾半个小时也没弄好的东西,被季姚几分钟就搞定了。   两人坐在饭桌的两头,直勾勾的望着对方。   季姚皱眉,“你为什么不吃?”   陶合也跟着皱眉,“我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你为什么不吃!”   季姚一看桌上的菜色。   除了之前那个开麟鱼汤,还有个甜玉米排骨和蜜汁虾球,剩下的也基本上是荤菜,还真都是自己生前爱吃的。   季姚深深吸口气,正想拿筷子,又觉得不对劲,便冷一张脸收回拿筷子的手,“我是鬼,不能吃这些。”   陶合端着饭碗忽然笑开了,甚至拿不住筷子。   季姚面无表情,“笑什么。”   陶合推过一碗饭,“别闹了,快吃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本来像给你买点清淡的……但又怕不和你胃口……”   季姚坐着不动,“不用劝我。”   “真不吃?”陶合挑衅的吃了一口菜,津津有味,“味道真不错。”   季姚冷冰冰的盯着陶合,很不酷的咽下口水。   陶合一边啃排骨,一边把小骨头整齐的摆在季姚面前。   季姚忍不住问他,“你干什么?”   陶合啃着嘴里的骨头,话有些含混,“往下看。”   季姚一低头,好家伙,这小子用骨头在桌面上凑了个心形,真够恶心的。   “神经病。”季姚沉声骂一句,准备起身离开。   陶合叼着骨头摁住季姚,“别走,别走,你还真不吃啊……”   季姚看他一眼,“我吃不了这些东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全吐出去了。”   陶合一愣,“啊?那你想吃什么?”   季姚望着对面的人,没说话。   陶合寻思片刻,“你总说你是鬼,难不成想吃人啊?”   季姚一言不发。   陶合笑着放下筷子,“那你快来吃我啊。”   季姚摇摇头。   陶合收起脸上的笑意,“我说真的呢,我听说人身上嘴唇最好吃,你快过来尝尝我的。”   季姚起身就走。   陶合也没了吃饭的兴趣,放下筷子冥思苦想。   季姚坐在沙发上看一会电视,就听见陶合在那喊,“你就非要吃人么?吃点别的行不行?比如血肠什么的……”   季姚换了个台。   电视里的人正过生日吹蜡烛。   陶合忽然有了注意,撂下饭碗就开了笔记本百度。   摆弄半天,抄了个电话后又举着手机跑到厨房。   季姚挑了半天的台,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又正巧见陶合鬼鬼祟祟的,就跟着过去。   只听得厨房里的人声音低沉,小心翼翼的。   “喂?我在网上看你们这能做特色蛋糕?”   “好,我要一个。”   “给我做个死孩子蛋糕过来,要仿真的。”      第4章 身份      季姚打了个激灵,周身恶寒。   可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身坐回沙发。   陶合像是了的一桩心事一样,坐回去重新吃饭。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有人按门铃。   季姚稍一侧头,只见陶合趿拉着拖鞋急忙跑过去,开了门,将刚要进门的送蛋糕小哥推出去在楼道里说话。   不多久,陶合皱着眉进屋,手里除了纸盒还攥了个裱花器。   陶合进了厨房,打开纸盒,皱着眉毛盯着那蛋糕。   蛋糕虽然做成了个孩子,但是一点也不仿真,刚才外卖小哥反复强调店里的师傅怕吓着孩子,坚决不肯做这种蛋糕,无奈就准备了红果酱给陶合,让他自己照着发挥。   陶合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又哪里会干这个,胡乱比划两下就给季姚端出来了。   “季姚,快过来吃人。”   季姚闻声过去,垂眼一瞧。   一个惨白的奶油小人上什么也没有,额头上大大的一个死字。   季姚到底没什么都没吃。   好在饿着饿着也就过劲了。   陶合吃完饭,在季姚的指挥下,杀气腾腾的洗了碗筷,七个碟子都洗碎八个,多出来的那一个是误伤,本来是干净的,季姚非要洗,结果就洗碎了。   季姚看陶合一锅铲一锅铲的从洗手池里往出盛碎瓷,有点无奈,“还是我来吧。”   俩人在厨房收拾完后,陶合就去洗澡,临了还问季姚一句,“你洗不洗?”   季姚犹豫了,本来以为鬼应该不用洗,可给陶合这么一问,季姚也觉得自己身上不太对劲,而且自己也有几天没洗澡了,反正自己没有当鬼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跟什么,凡事都得摸索着来,再说自己牙都刷了也不差洗澡了。   陶合看得出他在犹豫,眼底掩不住的期待,“一起?”   季姚沉着脸,“我从来不跟人一起洗。”   陶合嗤之以鼻,“那你先去洗吧,你洗完了我再洗。”   季姚一想也行,接着就不客气的进了浴室,脱干净,调好温度,开了花洒。   久违的水花包围了自己。   暖的几欲将人融化。   季姚有点惊悸的盯着自己的皮肤,除了微微泛红,似乎没要被腐蚀或者融化的现象。   后来季姚又反应过来。   自己的尸身应该是已经被烧掉了,现在剩下的只是灵魂,至于很有存在感,也许是鬼魂都这么以为自己吧。   浴室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晃了进来。   季姚有点不开心,但还是没发火,因为都是男人,自己有的他都有,没什么好害羞的,最主要这时候自己光着屁股,就这么出去跟人干仗也有点难看。   能忍就忍吧。   可这人接着就拉开玻璃隔断的门,跟看动物园似的。   季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斜了一双黑眸冷冷的瞥过去。   “干什么?”   陶合上下的打量季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季姚虽然个子不算高,可身材比例却非常不错,腰细腿长的,该有的肌肉都有,精健紧实,使得季姚虽白却一点都不娘,而且又整天一张扑克脸,蔫狠蔫狠的,挺酷但是太冷,所以就很难找到女朋友。   陶合最喜欢季姚找不到女朋友这一点。   季姚又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要浴帽么?”   “不要。”   “搓背呢?”   “不用。”   “我操!季姚你怎么转过身来了你想把我怎么样?你有种上来把我的衣服撕开啊!”   季姚伸出手拉玻璃门,“没事就出去。”   陶合赶忙一挡,将手里的肥皂递了过去,“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季姚稍一垂眼,“我要这个干什么?”   陶合盯着不该看的地方,“肥皂去污能力比较强么……”   季姚皱眉,“我有那么脏么,你不如拿洗衣粉过来。”   陶合回了神,弯唇笑笑,“没有洗衣粉。”   季姚懒得跟他胡扯,“给我吧,你出去行了。”   接着伸手去拿陶合手里的肥皂,谁料陶合手指一用劲,那沾了水的肥皂竟顺势一滑,直接射到瓷砖上,又掉到地面。   陶合嗤的一笑,眼光挑向季姚,“哎呀,掉了。”   季姚没想太多,刚想弯腰去捡就觉得不太对劲。   外面下雨了,狂风骤雨拼命的击打着窗户,闪电将晦暗的屋子照的炫白如昼。   浴室的玻璃门上有缠斗的黑影,沉闷无声。   季姚性子虽冷,但脾气却是火爆,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之前跟自己那个对象也是,虽说最后和好了还是乖乖撅着给人上。   但是陶合这货显然不是个善茬。   一边档季姚的拳脚一边还击,不输气势也没伤到季姚,还顺手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暴风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一会变成绵长小雨的时候,浴室里也消停了。   季姚手酸脚痛的从浴室里出来。   腰间系了个大浴巾,转脸去看身后的人,“借我件衣服穿。”   陶合下身强绑个擦脸毛巾,“不借。”   季姚回头看他一眼。   陶合因为刚才的事有点郁闷,看他这样就恶狠狠的瞪回去,“不想借就不借。”   季姚没说话,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就去浴室里洗。   陶合瞥他一眼,有点不忍心就过去将人拽出来,“我明天给你买洗衣机,你别洗了。”   季姚将衣服泡进洗脸池,用之前摔烂的肥皂搓了搓,“不洗穿什么?”   陶合双手铁钳一样,将季姚的手从里面抓出来,闪过季姚手里飞上来的肥皂后,又拿毛巾擦将季姚的手擦干净,“我借你行了吧!”   说完就把人扯到自己的大衣柜前,从里拿下好几件衬衫来丢在季姚面前,“都是新的,随便挑。”   季姚从中间挑了一件穿上。   季姚不算高,一米七几的样子,长这么大唯一的硬伤也就是这个了,陶合就不同了,目测一米八五左右,肩宽胸阔的,他的衬衫穿在季姚身上就成了褂子。   季姚挽好袖子,下摆刚好把改遮住的都遮住了。   陶合盯着季姚看了好半天,“季姚,你可真好看。”   季姚没说话,神情淡漠的将剩余的那些衬衫都挂回衣柜。   陶合眼睛黏在季姚身上,“季姚,给我当对象呗。”   季姚脸上流出一丝怒意,“人鬼殊途。”   “……真他妈……“陶合不耐烦吼一句,“你是人,不是鬼,你没觉得你跟人的生活习性没什么两样么?”   季姚懒得回话,一副你不理解的眼神。   陶合见季姚这样就有点心疼,“好好好,你是鬼,你是鬼那又怎么了,电影里不是好多人鬼恋么,结局不都挺幸福么,你跟我在一起多好,我能文能武上了床下的了厨房的。”   季姚不说话,阴着脸摇头。   外头的雨声又开始大了,敲击着窗户噼里啪啦的。   陶合打了个冷战,“季姚,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很恐怖啊……”   季姚脸色越发白了,“这里本来就很恐怖啊……”   陶合盯着季姚,忽然大叫一声,紧接着就要倒在季姚身上,季姚躲了一下,陶合也没倒下去,就朝季姚躲的方向倒去。   俩人你躲我倒了半分钟,陶合这才站直了身子,累的脸色蜡黄,“你刚才那样吓死我了……你看我都给吓的半死,也跟半鬼差不多了,这回咱俩能在一起了么?”   季姚转过身,朝楼上走去,“不行。”   陶合跟在后头上楼,“为什么啊?”   墙壁上的灯亮着,冷冷的透着一种橘黄。   季姚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脑子里的黑影模模糊糊的,“我答应过一个人,这辈子只跟他在一起,不找别人。”   陶合踩着季姚的影子跟在后头,“你那是答应的我!”   季姚摇摇头,“不对,他戴眼镜,不是你。”   “那个人是我!”   “不是。”   “你不能光凭一个眼镜判断,也许我之前近视,但是现在不近视了。”   “肯定不是你。”   陶合火腾一下的上来,抬手一把拉住前头的人,“季姚,我走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满脑子装的都是屎么?”   季姚停了脚步,忽然一动也不动。   陶合火了一分钟,就上来抱季姚,“对不起,我不骂你了,我明天就给你请医生,你别生气……”   陶合的身体又热又暖,臂膀厚实,裹在身上,有种份外踏实的感觉。   季姚没挣扎,反正自己现在是鬼,也没人稀罕抱,给他抱抱,暖和暖和也不错。   好歹有点人气儿。   季姚忽然开始懊恼自己死了。   要是没死的话,至少还记得那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   陶合一遍一遍摸着季姚的头发,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刚才在浴室动手也没见他这么愧疚,总之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样,瞬间就变成一只温顺的大猫。   上了楼之后,陶合关了灯,问了问季姚要不要睡觉,在没得到季姚回应后,就陪季姚在黑暗里坐着。   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见楼下手机响,便赶忙跑下去接了个电话。   季姚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努力的回想生前的事。   自己从公安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分配到这边滨海公安局的刑警队,上了两年班,队长是个黑胖,领着的警员一水水的黑驴,就自己一个白斩鸡格外扎眼,每回出任务……   陶合的大嗓门不适适宜的传过来,“撞人了?撞人了找他爹啊,找我干啥,我他妈偷着跑回来的那有精力去管他这鸟事……”   季姚皱皱眉,捂着耳朵继续想。   工作的事季姚都记得很清楚,甚至连工作流程都丝毫不差,跟自己现在回去就能上班似的,和那个男人恋爱的事也差不多能想起来,可除了这些,季姚别的就记得就有些糊涂,比如跟自己恋爱的人长什么样子就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那人叫段修平,是个医生,戴个眼镜。   这感觉就像是在看一部岛国动作片,唯独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还是那种重码,实在叫人不爽。   陶合进了卧室,打开柜子开始挑衣服,“狗屎事真多,私了赔点医药费不就得了么,反正他也不缺钱……”   季姚实在没环境想下去,就干脆不想了。   陶合将一条铁灰色的西裤扔在床上,又在挂衬衣的那一行选了一件细条纹衬衫,“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但是我不能待太久,我得早走。”   季姚眼看着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将衣服都穿上。   陶合将衬衫束进裤腰,两条腿挺直修长,衬衫的布料贴合着腰线收进去,条要多正有多正,整个人英气勃发的,跟刚才在浴室里的那种猥亵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只见他背对着季姚,俯下身子将衬衫上的吊牌掏出来,“帮我把吊牌摘了。”   季姚走过去,扫了一眼那名牌,接着上牙一切,那塑料绳子就齐刷刷端成两截。   陶合揉揉季姚的头发,转身开了另一个柜子,抽出里头的暗格抽屉,“谁谁谁,谁跟我在一起你他妈管的着么,问这么多。”   说完又从里头拿出一只表来带在手腕上,“别废话了,我等会就到。”   外头的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湿气,像是转天就能生出青苔来。   季姚眼看着这禽_兽衣冠楚楚的挨着自己坐下,斜一双黑眸打量自己。   面前的镜子里,两个男人并排靠在一起,坐在床边。   好像一张黑白照片。   只是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浓情蜜意。   “看什么看……”季姚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要出门么?”   陶合往季姚身上凑合,“那你给我当对象,我就出门。”   “你爱走不走。”   “你怎么这样啊……”陶合一只手在季姚大腿上摩挲着,“你以前答应的可痛快了,怎么现在这么费劲啊……”   季姚烦不胜烦,直接拿掉他的手,“走开。”   陶合起身,低头整理一下皮带,“无所谓,多大个事,我重新追你不就是了。”   接着就穿了个外套,“我不会回来太晚,你自己在家不要干坏事,谁来也不要开门,也别企图吃掉人家,这年头外面捉鬼师很多,没准就有人循着妖气就找咱家来了……”   季姚一挥手,“知道了。”   陶合收拾妥当,又转过身来,“季姚,我都要走了,你也不亲我一下么。”   “再见。”   “你不用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承认,如果你内心的想要的话就大声说出来。”   季姚变了脸,“快滚。”   陶合惋惜的摇摇头,转身下楼。   随着楼下关门的声响,整个房子里又只剩了季姚一个人。   季姚在床上坐了一会,拉开柜子重新打量。   他这才发现柜子里的衣服和饰品基本上都是新的,很多都是这一季的新款,吊牌都没拆。   再回头看这房子里的东西也都是一副全新的摸样,家用电器也不全,就好像这人不是长期住在这里,只是临时搬过来而已。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季姚赶忙跑过去趴在窗台上。   雨夜水墨画一样,雾气氤氲的,   隐约可见一辆黑色的轿跑从楼下车库驶出,朝外头而去。      第5章 陶合      急诊室外头围了好几个人。   三个男的凑在一起抽烟,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个个名牌加身,正一边抽一边骂。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你开车不看着点,你长那是眼珠子么,俩窟窿吧。”   旁白一个胖子忍不住笑,“行了,蛋蛋,我看没啥大事,不就是赔点钱么……”   那个被唤作蛋蛋的男的其实叫丹当,他家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想借个谐音让他做事有担当,这本来是个好名字,结果被陶合这损种叫成蛋蛋,就在这么个小圈子叫开了,江湖人称蛋蛋哥。但是丹当本人是很不愿意的,听胖子这么说就没好脸色的看他一眼,“滚,蛋蛋也是你叫的?”   “行行行,丹哥,丹哥,你消消火,这叫你过来不也是给哥们儿出主意么,你看看小梦那个窝囊样,你再骂他估计他都要哭了。”   旁边垂头丧气的小梦抬了头,“哥,别骂了……都骂半个小时了……”   胖子忽然想起来,“丹哥,你这院长不是长跟你爸吃饭么?”   蛋蛋斜他一眼,“叫院长过来有个屌毛用?他能亲自进去手术咋的?你还嫌知道人太少是吧?”   说完又看一眼手表,“都十点了,陶合咋还不过来。”   胖子撇撇嘴,“我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跟别人在一起呢,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这点也该到了啊……”   小梦听陶合的名字猛一抬头,“陶合?他不是在英国么?”   胖子四下看了几眼,凑到小梦耳边,“偷着跑回来了,刚回来一个星期,可千万别往出说,说了这哥们非阉了你。”   小梦不解,“偷着回来干嘛啊……英语不行啊?”   蛋蛋冷哼一声,“你陶哥哥的英语说的比你中文都溜呢。”   “那他回来干啥啊?”小梦一侧头。   “你问那么多干嘛,先整好你自己这点破事得了。”   胖子笑的别有深意,“你陶合哥是想媳妇想的发疯才回来的……”   小梦抬眼看胖子,刚才那点闹心事都忘脑后去了,“媳妇?他有对象啊,我咋从来没听说。”   胖子看一眼蛋蛋,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凑到小梦身边,“你认识他的时间不够长,他那媳妇好像是他同学,还是个带把儿的,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是没好几个月,不知怎么让他家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死活不同意,先是给陶合治病,整天看心理医生啊,治同性恋,我操,笑死我了,有一回我找他,看那心理医生正问他问题呢,问他是不是认为自己能收到外星人发来的信号,操!这真把他当神经病治呢……”   说完胖子就开始笑,才笑两声,就给旁边人一个肘击在胳膊上。   “别他妈在我背后嘲笑我陶哥,我听着不舒服。”蛋蛋开口。   小梦看一眼蛋蛋,“丹哥,那你咋还笑呢……”   蛋蛋收了笑意,瞥他一眼,“我那是给胖子气笑的。”   胖子笑够了,又重新开口,“接着说啊,接着说,他家老爷子后来一看根本治不好,就直接把人逮起来押出国外,当时走的时候,给大家伙留的话都是出国深造,你也不心思心思,以他的学历,打理他老爷子的财团足够了,还深造个毛啊,根本就是囚禁。”   小梦恍然大悟,“这么回事啊……”   “这不他待了两年受不了了,前些日子偷着回来了,老爷子现在还给蒙在鼓里,以为他在英国遛狗呢,”胖子歪头看一眼手术室,“我估计他刚才是跟那男的在一起呢,要不怎么这么不情愿过来。”   小梦拉住胖子的衣服继续发问,“那男的谁啊,干什么工作的。”   蛋蛋抽一口烟,“滨海公安局的,你没见过。”   胖子一梗脖子,“不对,小梦应该见过,”   接着又转头面向小梦,“哎,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你表哥在宾馆诈金花,当时咱俩不是也在么,后来进来好几个警察,长的挺白那个……”   小梦寻思半晌,“记得啊,咋了,就那个踹门的小警察是吧?”   胖子笑而不语,瞟一眼蛋蛋。   小梦有点不高兴,“原来是他啊……下手太狠了……那不是二楼么,我表哥刚想跳窗户跑,结果给那小警察一个擒拿摁在地上,门牙都磕掉半片,前一阵子我去看他,他还是个豁牙子呢……”   蛋蛋稍皱了眉,“还有这事,我咋不知道……你表哥干什么进去的,你家里人没给活动活动?”   “别提了,他打着我姑父的幌子到处诈骗,我姑父一气之下直接不管他了……我姑没招了跑我爸面前哭的跟什么似地……我爸就帮着找了人,拘留了几天后来又放出来了,”说到这里小梦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向胖子,“哎,你当是也在,你俩又认识,他也不给你点面子?他要是没抓住我表哥,也没后来那堆烂事。”   胖子笑了,“给我面子?陶合的面子在他面前都是鞋垫子,我看他没让人把咱俩也押警局里算不错了。”   小梦嗤之以鼻,“我啥事没犯他敢动我?我爸一个手指头就能……”   蛋蛋扔掉嘴里的烟,推一把小梦,“出来了,出来了。”   三个人赶忙回头,眼见着医生边走边摘口罩,旁边坐着的女人腾的站起来,冲上前去抓着医生的白大褂问东问西问,医生也不知道跟那女的说了什么,只见那女的双目圆睁,紧紧的攥住了医生,“大夫,你是不是骗我呢?”   医生安抚她几句,轻推掉她的手,朝这边走来。   路过三人的时候,也没忘记顺带狠白几人一眼。   胖子登时恼了,“操!你他妈瞪谁呢?”   蛋蛋伸手一拽,“闭嘴。”   小梦目瞪口呆,“蛋蛋哥……咋办啊……”   女人坐在地上放声大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地上踢腾着哭的撕心裂肺。   三个人都有点傻眼,毕竟这群人玩归玩,从来没出过人命啊。   小梦脸都吓白了,“哥……咋办啊……我撞死人了……”   蛋蛋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你爸……”   小梦简直要哭出来,“我爸知道非揍死我……”   “你都二十多了,你爸也四十多了,揍不死啊,快打电话吧……”   胖子正要张口说话,结果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过来。   高个长腿,戴个墨镜,鬼鬼祟祟的。   “陶合,这儿!”   陶合四下里张望,几步赶上前,照着胖子肩膀就是一拳,“你他妈小点声。”   接着又看一眼后头嚎哭的女人,“怎么回事?”   小梦跟见着救星一样,上来就往陶合怀里扑,“哥,我整出人命来了……”   陶合一躲,小梦直接扑了个空。   蛋蛋摘掉陶合脸上的墨镜,“这大晚上的,医院没熟人,你戴这玩意也不怕撞墙?”   胖子正对着陶合,朝那边哭叫的女人努努嘴,“小梦开车把一个骑三轮车的给撞了,好像是买菜的小贩,男的撞死了,这不女的在这哭呢么。”   陶合一皱眉,抬手就戳小梦恼门儿,“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   小梦眼眶都红了,“哥,我对面有个傻逼开大灯,太晃眼了,我真是啥都看不见……”   陶合问他,“你违章了么?”   小梦吸吸鼻子,“我冲黄灯来着,不算违章吧……”   陶合照着他脑袋来一下子,“你他妈就差那一分钟!”   小梦捂着脑袋当时就哭了,“哥,咋办啊,救救我啊,我不想坐牢啊……”   胖子一脸鄙视,“点儿事,没经事的窝囊样……”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地上躺着打滚的女人忽然冲上来,照着胖子就是一顿狠捶,捡起地上卖剩下的大葱抽的胖子浑身土腥儿直飞。   一边抽一边喊,“还我老公,噫……噫……还我老公,噫……噫……”   胖子给抽蒙圈了,“你认错人了!”   后又捂着脑袋,“操!你装什么初音啊!”   那女人哭的晕头转向,耳朵好像也不太好使,就逮住胖子一个人可劲的甩葱。   趁着那边动手,陶合问了问蛋蛋事情原由。   原来是小梦刚换个新车,正在新鲜劲儿上,结果车还没挂牌上险就出了这事,虽说他爸是政府局机关的二把手,虽说官不大可也不太小,而且人在高层凡事就都小心,生怕给哪个记者逮着了大作文章影响仕途,连小梦买个跑车都偷偷摸摸的,谁成想买车那事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紧接着就又出了这事,小梦人胆小,自小在温室里长大也没遇过事,现在就直接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陶合打小就爱当老大,为人也比较爱结交,身边朋友也多,这不几个人第一时间就想起来陶合,看他能怎么办。   陶合气的直翻眼睛,“你们几个都没脑子么?这事还能怎么办?不是早说了赔钱么,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陪,多陪点。”   蛋蛋盯着他,“会判刑么,用不用找找人啥的……”   陶合稍作沉吟,“我来的时候咨询了一个公安局的哥们,他说小梦这情况还不至于,眼前是赶紧安慰家属情绪,多给人陪点钱把事态控制住,要不然就他这身份,他爸也跟着倒霉。”   蛋蛋听了后,赶忙跟胖子小梦都通了气,上去赔礼道歉要求私了。   折腾半个晚上最后给了那女的一大笔钱才算平事。   后来四个人跑去酒店歇着的时候,小梦还心有余悸,“没事吧,就这么完了?”   陶合脸色铁青的瞟他一眼,“看你人品了。”   小梦又吓的脸色发白,不敢说话了。   蛋蛋看小梦脸色实在难看,就叫他回去歇着,别在这跟着熬夜,弄的好像他对面坐个鬼似的,阴的晃。   小梦也完全没心思跟这帮人在这胡扯,但又怕的不敢开车,最后还是胖子一边骂一边拉着他送他回家。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蛋蛋和陶合两个人。   蛋蛋跟陶合不说从小一起长大,可也基本上,俩人因为父辈的关系,上高中就认识,算到现在俩人已经玩儿了十多年,关系比胖子和小梦要靠上许多,他俩走了,蛋蛋说话也就没什么顾虑。   “怎么着,你这都回来半个月了,猫的还行吧?”   陶合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一条长腿搭着茶几,“提心吊胆啊……做梦都是老爷子带人过来逮我……”   蛋蛋掏出盒烟,给陶合递一根过去,“你这么着不成啊,早晚也得给发现,我看你能躲几个月。”   陶合接过蛋蛋递上来的烟, “我这不想着带季姚上外省躲躲呢,到时候他想找也找不着。”   “哥哥,你这是要抛弃一切财产带着媳妇私奔么?”蛋蛋呛了口烟,“可你就这么直接把人带走了,你家里找不着就算了,人家家里找不找不得报警啊?”   陶合稍微一屈身,给烟点找了火,“他家是外地的,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那……他警队呢?”   “那边没问题,我托人给他办的病假,我认识一个朋友跟他们局长很关系很靠。”   蛋蛋呼出烟雾,“哥……你实在太胡闹了,自己衣裳都没拿一件就这么偷着跑回来,回头还敢把这么个病人圈在起来……”   陶合沉默片刻,“没办法,我爷爷随时可能发现我回来了,到时候他肯定第一个就是去找季姚,他找季姚太方便了,直接去他单位一查就知道了。”   “那他现在也可以去公安局啊,”蛋蛋将烟头在烟灰缸摁死。   “现在去公安局只知道他请病假了,谁知道他在哪儿?”   蛋蛋漫不经心的把玩桌上的小物件,“对了,你把人关哪儿了,我还没去过呢……”   陶合弹弹烟灰,“我在城郊买了一间小房子,刷的我姐的卡买的。”   “你姐知道你回来了?”   “不知道,”陶合摇摇头。“那卡是我姐上英国看我的时候偷着塞的,当初把我送国外时老头子怕我钱多了到处跑,钱就给的特别少,后来我姐知道了就特意过去给的,我一直没舍得用,就等着今天用呢。”   蛋蛋咂咂嘴,“真阔。”   陶合抬眼钉在他脸上,“滚。”   蛋蛋忽然想起来一样,“哎,对了,他怎么样,醒过来了么?”   陶合整个人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醒过来了。”   蛋蛋咧开嘴笑,“行啊,你小子运气好啊,当时在医院找到人的时候,我就说等醒了在把人弄走,你这跟狗见了骨头似的非要把人弄自己家里,我还担心他成植物人了呢……”   陶合苦着脸,“我真宁可他是植物人。”   “怎么回事?”   “神经病了,”陶合狠抽两口烟,“这小子现在直接不认我,还整天说他自己是鬼……这两天正在家绝食呢……”   蛋蛋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真的,什么都不肯吃……简直是要把自己饿死的阵势……”   蛋蛋难以想象,“我操……季姚那样的人也有这一天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冷冰冰的那个样儿,哎,你还记得么,上学时咱们一起捅篓子,你我都急的跟驴一样,就他冷静,脑仁也好使,这咋还说疯就疯了……”   说起这个陶合也有点难受,他以前就特别喜欢季姚这一点,干什么都宁定缜密,可现在……   蛋蛋说了半天才看陶合脸色不太好,就没继续说下去,“赶紧住院治疗啊。”   “我不会再把他送回医院的,”陶合盯着烟灰缸,“治神经病的感觉太操_蛋了,我不想让季姚遭那个罪。”   “你这是想起你之前的事了?你俩不一样,他是真有病,你那时候没有,”蛋蛋笑了,“虽然听说治神经病好像又电击又捆绑的,但是也不能不治吧。”   “我这不想着给他请个神经科专家去家里看看么,”陶合抬眼看他,“你家里不是跟这里的院长有关系么,回头给我介绍一个,要能出诊的。”   蛋蛋耸耸肩,“这个医院神经科水平一般,你得上中心医院,那里的心理医师很牛,不过出不出诊我就不知道了,回头我帮你打听行了。”   陶合低头看一眼表,“你可给我当件事办,别出门又忘了。”   “我哪敢啊,”蛋蛋打量着陶合,“看什么时间啊,要走啊……”   陶合紧接着起身,“太晚了,我得回去。”   蛋蛋眼明手快的拉住陶合,“别啊,哥们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别急着走啊……”   陶合抬手挥开蛋蛋,“哪儿好长时间不见了,上次借车不是还见面了吗。”   蛋蛋跟在陶合后头出门,“你不说我都忘了问,那个小跑开着咋样?不委屈吧……”   值夜的waiter制服笔挺,远远的看有客人过来,便殷勤的推开那扇红木雕花的厚重大门。   大厅的水晶灯已经调暗,喷泉却还开着,打扮成管家摸样的经理态度谦和,礼貌的上来鞠躬问好。   陶合边走边掏车钥匙,“委屈个蛋,就是太娘了点,我跟小梦不一样,我开什么都无所谓。”   蛋蛋赶几步走到陶合身边,“那我回头给你换个不娘的。”   俩人走出酒店,外头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了一层厚重的湿气,下雾了似的。   陶合上了车,忽然想起件事,面朝蛋蛋,“帮我打听个人。”   “谁啊?”   陶合微沉了眼,“姓段……叫什么来着……”   蛋蛋站在外头等着他。   陶合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这才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叫段小瓶,你给我打听一下这人,妈的敢挖我墙角,我要弄死他。”      第6章 治疗      季姚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耳旁的声音低沉厚重,很兽_性的喘_息。   脸上又湿又粘,好像是有人在亲自己,   从下巴转到嘴唇,一遍一遍的亲吻。   黑暗里细微的叼啄轻柔甜蜜,可不多久就渐渐急_促粗鲁起来,连带着舌长驱直入,侵略性的蚕食掠夺。   胸腔的口气被抽走,口腔里满溢了一种淡薄的烟草味。   季姚睁开眼,盯着面前这个高大的黑影。   正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掌心贴着身体游移,抚弄胸口的一粒凸起。   季姚蜷起腿。   身上人的动作一窒,停止了亲吻。   做贼心虚一样。   季姚从陶合身底下抽出一条腿,高高的架在他肩膀上,实际上也不是架,而是刚好抵在陶合的肩膀上,这就形成了一个很淫_荡的姿势,只要季姚侧过身,就成了一个不错的体位。   陶合的声音带着惊喜,“这么热情?”   季姚盯着他,深吸口气,腿上一用劲,就将身上的人直接从床上踹了下去。   陶合咚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怪叫。   季姚坐起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就在黑暗里找了半天衣服穿上。   陶合趴在地上呻吟,“……你干什么……”   季姚起身问他,“你干什么?”   陶合痛的爬不起来,脸纠成一团,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我能干什么?我回我自己床上睡觉啊……你就那么睡中间,怎么拍也不醒,我还以为你……魂飞魄散了……这不想着给你渡口元气……”   “哦,这样,”季姚有点抱歉,“谢谢……”   陶合试图从地上站起来,“没关系,你还要么,我再给你点儿?”   “不用了。”季姚眼看着地上的黑影越来越高,扭动着,怪人一样。   季姚有些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忽然开始跳舞?”   陶合疼的嘴角都些哆嗦,一瘸一拐上前,“不是……我脚不行了……快开灯……”   季姚赶忙将灯打开。   陶合重重的坐在床上,撩起裤管。   脚踝有血肿现象,稍微淤红。   陶合心下一沉,“完了完了,我脚断了,我以后再也不能开车了,只能拄拐挤公交……”   季姚打量片刻,“你崴脚了,能走证明没伤到骨头。”   接着就转身下楼。   陶合青着脸在后头喊,“你上哪?家暴完了就不管我了么?”   季姚头也不回,“我等会儿就上来。”   陶合疼的满脸汗,生怕季姚就这么走了,挣扎着想跟着下去看看,结果一动腿脚就是钻心的疼,无奈只得呆在床上。   季姚很快就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   陶合有些意外,“这是干什么?”   季姚因为之前工作的原因,所以比较有处理轻伤的经验,刚才下去找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东西,就拧了一条热毛巾上来,陶合的脚腕有点淤血,热敷一下能活血化瘀。   季姚将毛巾裹在陶合的脚踝上,“如果明天早起起来还很疼,就要去医院看看。”   陶合这才明白过来,盯着眼前这个人,“你对我真好……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季姚头也不抬,“你有毛病吧。”   陶合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望着季姚,“行,有种,就是死活不认你老公是吧?你等着点的,等你有天认我了,你看我怎么弄你。”   季姚冷着脸继续忙活,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陶合给他这么一问,很是意外,“啊?”   季姚抬眼,素白的脸上忽然流出点同情来,“我觉得你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你应该去找医生看看。”   陶合气囊囊的翻到后半夜才睡着。   季姚因为之前被他弄醒的缘故,在黑暗里呆了很久也没睡着,直到天亮了才有些迷糊。   季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恍惚中好像有人给自己盖被子,然后亲吻自己的耳朵。   等季姚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正对着自己放置的骷髅头。   楼下的声音嘈杂,好像很多人的样子。   骷髅头上贴了个粉红色的便签,写了一句话,笔锋刚劲。   ‘宝贝,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陶’   季姚把那骷髅头扔到床底下,想着去楼下看看。   一个穿淡紫工服的大妈正在客厅指挥几个男人将一只大纸盒搬进屋里。   看体积像是个家用电器。   大妈一边指挥一边接电话,“陶先生,您放心,我都照着您说的办,打我进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呢,就你来电话的时候说了两句。”   “恩,东西都换了,礼物也摆床头上了,我刚把屋子收拾干净,这会洗衣机也到了,洗完了我就走。”   “好的,再见。”   大妈挂断电话,开始无声的指挥搬运工将洗衣机搬进屋。   几个工人有点莫名,“大妈,放哪里啊?”   大妈谨记陶合的嘱咐,一声不吭的指着餐厅旁边多出来的出水管。   “放这?”   “……”   “是这么?”   “……”   几个人一边揣测大妈的意思,一边好不容易将洗衣机放到正确位置上。   季姚冷漠的站在楼梯口,等那些搬运工人全都出去后,这才抬步下楼。   大妈蹲在地上将剩下的纸盒卷起来,捆的板板整整拿到门外,似乎打算出门的时候顺手带走。   正午的阳光映在季姚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剔透的水光,季姚默不作声的下楼,直接走进浴室洗漱。   洗脸盆被擦的锃亮,里面的摆设也都全换成新的,特别是杯子。   这回真的是恶俗的情侣杯,还是两个凑在一起能变成心的那种,甚至连里头的牙刷都是一模一样的。   季姚皱着眉去拿牙膏,结果手一滑,牙膏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   垂眼就看见地上的心形防滑垫。   季姚从来没觉得自己起床气这么大过。   大妈似乎收拾好了洗衣机,忽然推门而入,蹲在地上开始收拾。   但是头也不抬,一副卫生间里没人的摸样。   季姚有点不敢刷牙,生怕大妈见一个牙刷在空气里冒着泡泡再给吓坏了。   大妈将不锈钢架上的浴巾都收到袋子里,重新放了两条新的,连板凳都不放过,一并收走,换进来两个小灰凳,并排放着。   好像以后季姚就要跟陶合并排搓背似的。   外头的洗衣机已经开始运转,细微嗡鸣的声音,可季姚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门铃声很不适宜的想起。   大妈搁下手里的活,赶忙出去开门。   季姚一边刷牙一边听外头的动静。   门口的男声浑厚,听上去挺安心,“您好,请问季姚季先生在么?”   那大妈迟疑了一会,想起了陶合的嘱咐,便摆了摆手,示意这里没人。   男人有点迟疑,“这不该啊……我上午跟陶先生确认过,说是季先生今天会在家……”   大妈一边摇头一边将人往出推。   季姚很自然的以为没人能看见他,刷完牙从浴室里出来,打算上楼。   结果那人忽然朝季姚喊了一嗓子,“季先生?”   季姚稍作停顿,有点意外。   那男人不顾大妈的阻拦闯进屋里,   “季先生您好,我是陶先生为您请来的心理医生,我姓石。”   站在他身后的大妈忍无可忍,自破哑功上去给他一拳,“怎么随便闯进来啊!我刚擦的地!”   季姚侧过脸。   石医生带个眼镜,文质彬彬的,看上去人很随和,只见他先是跟大妈点头道歉,后又转向季姚,“您好,是陶先生请我过来的。”   季姚皱着眉头望着他。   石医生推了推镜框,“恩,我大概听陶先生说了您的情况,咱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么?”   季姚神情淡漠,“你能看见我?”   石医生明白他的意思,顺着季姚的脸往下打量,“当然能看见,您身上只穿了一个白衬衫,号码还不合适,好像有点大,没穿裤子,大腿很白,没腿毛……”   季姚冷声打断他,“行了。”   石医生笑着抿了抿唇角,“那季先生,我们现在能说一会话了吗。”   身后的大妈拿了一双拖鞋过来,想着反正也说话了,就不如多说两句,“快来换上!你看看你踩的这几个大鞋印子,你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埋了八汰的……”   石医生一边换,一边望着季姚,“我们能到那边坐坐。”   大妈盯着石医生脚上的鞋,“哎,你鞋多钱买的,是纯皮的么?”   石医生脸色有点难看,没听见一样,望着季姚,“季先生,过来说会话吧,行行好……”   季姚想了想,就跟着那人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石医生从手提包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来,“那么,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季姚不说话,垂眼去看那只搁在本子上的手指。   指甲好像很久没修剪,特别是小手指上更是长的过分。   大妈泡了两杯茶端上来。   季姚看一眼面前的茶,在看一眼那大妈,那大妈赶忙将头扭到一边装着没看见季姚。   “季先生,咱们可以开始了么?”石医生推了推眼镜。   季姚这才开了口,“你当我是神经病?”   石医生先是一愣,后又温颜一笑,“还没确诊之前不能这么说。”   季姚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眼底稍稍露出些不屑来,   这是个无神论的世界,没人相信鬼神也很正常。   “那么季先生,您能现介绍一下你自己的状况么,就是您现在大概是个什么病情?”   季姚浑身煞气,“我没病。”   石医生好脾气的笑笑,“季先生,您别生气,这个我能理解,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要不然我们重新来一遍,您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情况的?我的意思是,就是您觉得您是鬼这件事。”   季姚扭脸看大妈。   四目相对,大妈不自然的扭头去看医生,“哎呀,那有鬼啊,这大白天的别吓唬我这个老太婆……”   石医生勉强笑了笑,继续对着季姚发问,“我听说,您现在处在对自己是鬼深信不疑的这个阶段上……”   “陶合说的?”季姚交叠着腿,脸上稍微平静了些,“那你应该去给他看看。”   石医生似乎对季姚开口说话很满意,只见他长舒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季先生,你不用对我有很大敌意,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随便聊聊天就好。”   “聊天?行啊”大妈忽然端了一盘切好的菠萝过来,“快点吃,放时间长了就干巴了。”   石医生眼皮一跳,“阿姨,您能别总插嘴么。”   大妈跟季姚坐在一边,“你不是说想聊天么,又没人陪你聊,我这是好心……”   后又一抬手,“快吃菠萝,刚切的。”   石医生拿起牙签扎了一块菠萝,“阿姨,谢谢你的好心,但是我想跟季先生单独聊一会……”   大妈不太开心,“我都在这坐下了,你跟我说这个?”   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利于继续交谈,就转了个话,“哎,你这按点收费么?”   石医生面色极差的点点头。   大妈笑着在沙发上盘起腿,“我也是钟点工,咱俩都是按点收费,你多钱一个点?”   季姚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大妈也挺好的,至少自己不用跟眼前这个人说话。   石医生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正要翻脸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   只见他盯着屏幕看了一眼,赶忙接起来,满脸笑容,   “喂,段哥。”      第7章 换人      石医生举着电话听了一会,“哦,我正在外面出诊,麻烦您……”   接着又起身朝门口走去,顺带捂了一下话筒,压低声音,“这个是院领导安排的,我就这么回去不太好……”   “哦,那个病例在我办公桌抽屉里,这样,段哥,我等会给我助理打个电话,让他给您送过去行了……”   ……   季姚实在坐不住,起身上楼。   石医生倒是眼尖,见季姚走了,一心急就喊出了口,“季先生,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季姚头也不回的上楼。   石医生举着电话跟在后头,“季先生,季先生……”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片刻,“季先生?”   石医生眼见着季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有些挫败,“恩,是我今天看的病人,很不配合。”   那边的人警觉发问,“叫什么?”   石医生没有多想,“叫季姚,是个年轻人。”   ***   眼镜男忐忑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柠檬水,时不时的推推脸上的镜框。   忐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一大早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   自己本来还在办公室编程,结果忽然头儿就闯劲来,笑眯眯的说要给自己放一天假,还说有个贵客在蓝海零点咖啡里等着见他。   结果自己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迫放假,过来接见贵客。   这一大早晨自己挤了好几趟地铁,走了三条街才到这,进来后刚跟前台报了个包间号,就给人客气的迎到里面。   蓝海是本市最好的酒店,里面豪华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眼镜男刚来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服务员递上来的点餐单,在确认了每样东西后面的数字长度候就什么也没要,光点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   但是这种VIP包一看就是有最低消费的,要是真别被人放了鸽子,怕是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的饭钱都要没有了。   正寻思着,忽然就听得脚步渐进,有服务员将门推开,接着就进来两个高个子男人。   前面那个头发染了色,一身带着LOGO的名牌,看一眼这边就顺手将手包扔在一边,大喇喇的坐在对面沙发上。   后进来的男人除了走路不大利索,别的就正常多了,烟灰色的衬衫衬的那人精神气儿很好,头发很短,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   就是黑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友好。   蛋蛋赶忙往旁边一让,“合儿,你坐这儿,我上里头去。”   陶合给他叫的一身鸡皮疙瘩,低声骂了一句,就坐在蛋蛋让出来的地方。   段小瓶一见这衣着装扮就不敢怠慢,赶忙起身伸出手,“你们好。”   俩人坐在沙发上,横着眼睛,谁也没上去跟他握手。   段小瓶有点尴尬,将手收回去,重新坐下。   “咱们好像不认识,不知道二位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蛋蛋点了一根烟,给陶合递了一根后,转眼去看段小瓶,“抽烟么?”   段小瓶连忙摇头,“不抽,不抽,谢谢。”   陶合接过烟,上下打量对面的男人。   黑框眼镜又油又脏,头发也几个月没搭理了,发梢长的能盖住耳朵,脑袋上泛着油光,上面浮几点白花花的头皮屑,长相就更不用说了,面黄肌瘦黑眼圈,怎么的也得有三十大多了,真不想不通季姚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男人的。   莫非有专长?   陶合忽然很想让这男的脱了裤子比比,但又觉得这事实在太脑残,就只得作罢。   “你不认识我们没关系,你应该认识季姚吧。”   “季姚?”段小瓶明显的意外,“没听说过。”   陶合看一眼蛋蛋。   蛋蛋冷声一哼,“你装什么蛋啊……”   后来又觉得不对,赶忙改口,“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在外面不是有个相好的么?”   段小瓶一口水差点呛出来,“相好的?这位大哥,冤枉啊,你说咱俩素不相识,怎么就生生给我扣个出轨的帽子……我很爱我老婆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季姚是谁啊?”   陶合脸色缓和不少,稍微一抬手,俯在蛋蛋耳旁低声开口,“我也觉得不太像,是不是找错人了?”   蛋蛋将烟搁在烟灰缸上,听完后又凑到陶合耳边,“我上警局查的,叫小瓶的眼镜男就这一个,其余的不是小孩就是女的,都不可能啊……”   陶合坐直身子,稍微客气了点,“你真不认识季姚?他很想你,特意拜托我们来找你。”   段小瓶维持一个端水的动作一动不动,后又无奈叹气,“季姚到底是谁啊,干什么的?男的女的啊?……我的确不认识啊……”   蛋蛋跟陶合互看一眼,“哎呦,真对不住,那你先回吧,我们找错人了。”   段小瓶如释重负,“我说么……那行,我先走了。”   等然出了门,陶合斜蛋蛋一眼,“你办的好事。”   蛋蛋抹着汗笑,“你看看,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你不说要走戴眼镜的男的么,就他一个符合条件,哎,我说你是不是听差了,比如叫段肖明啥的?”   陶合继续抽烟,“等我在回去问问的他的。”   蛋蛋摁下服务铃,点了两人常喝的东西进来,“我给你介绍的医生怎么样啊?那是特意托朋友关系安排的,说是门诊专家呢。”   “不知道,人早晨已经过去了,这是头一天,”陶合忽然皱了脸,接着将烟掐掉,撩起裤管。   蛋蛋见状伸脖子过去瞧,“好像比刚才好点了……还疼么?”   陶合放下裤管,将受伤的脚搭在旁边的皮质方凳上,“哪会好的那么快……还是有点疼……”   “没事,刚才医生不都说不是啥大问题么,我看你就是矫情,”蛋蛋摆弄着手指头上的镶钻指环。“能疼到哪儿去啊,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你懂个屁,我那是心痛……”   蛋蛋哈的一笑,“季姚还那个脾气啊?这一脚够狠的,你可真是,没事上去啃人家干嘛啊……”   陶合一瞪眼睛,“他是我对象我不能睡还不能亲一下啊!”   “人家不是不记得么?”   “不记得那也是!我反正没做错什么,而且我觉得我够可以了,因为怕他反感,我整天跟他睡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干……”   “所以说要赶紧治病啊,治好了好办事,”蛋蛋一脸坏笑,“对了,要是那个医生你觉得不好,回头还可以在换。”   陶合漫不经心的重新点烟,“你怎么不一步介绍到位啊……”   “不是我不想一步到位,而是那个心理博士古怪的很,仗着有点本事,基本上不给领导面子,他们院领导拿他也没辙,谁叫人就是牛逼呢,反正除了他,这个姓石的大夫就是最好的,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行,我就再给你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酒店大堂经理就端着茶点进来,满脸笑容的跟蛋蛋打招呼。   “丹总,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陶合赶忙把脸一转,生怕给他看见了多嘴。   蛋蛋挥了挥手,“不用打招呼了,我们这说事呢,有事叫你行了。”   大堂经理听了把东西放下,瞄了陶合一眼,赶忙赔笑退下。   等人出去了,陶合没好气的盯着蛋蛋,“在这么折腾下去,我家人就要知道了。”   “别说,我今天还碰见你姐了,”蛋蛋对着一边的镜片整理发型,“我妈要过生日,我心思去给她买个包,结果就碰见你姐了,还是你姐帮着挑的。”   陶合一愣,“我姐说什么了么?”   “说你啊,你姐可想你呢,还说你在国外过的也不好,想过两天出国看你去呢……”蛋蛋挤挤眼睛,“我就跟你姐说,咱俩刚通过电话,你过的可滋呢,整天学习充电,日子过得特别充实……”   陶合冷声一哼,“我姐肯定不信。”   蛋蛋哈哈大笑,“你说你姐要是真飞英国了,你可咋办?”   “怎么办?凉拌呗,”陶合说,“我本来想着季姚醒了就带他去外地躲躲,可一看他病的这么厉害,就寻思不然先在这里治疗一阵子,毕竟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治病没人也不好办事……”   “这神经病一时半会可治不好,”蛋蛋忽然想起来,“到时候你把他带外地,跟你家断绝关系你可怎么生活?”   “我书也不是白念的,”陶合并不担心,“找工作就行了呗。”   “就你这大少爷脾气?”蛋蛋嘴都撇到了耳后根,“从来都是你颐指气使别人,你能受得了别人使唤你?”   陶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心却想着你们是没看见我在季姚面前跟孙子一样,一想起季姚就觉得别人给的气都不算气。   蛋蛋见他不说话,就同情的叹口气,“跟老爷子好好商量商量不成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陶合心绪繁乱,“没用,岁数大了,又给这么些人围着恭维了半辈子,干什么都是说一不二,他接受不了这个,根本不听你解释。”   蛋蛋点点头,“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爸去的早,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那么多财产等着你继承,结果你又给他断了香火,老爷子能不着急么。”   陶合赌气的吼一句,“那还有我姐呢,我姐生的孩子不也是陶家的血脉么,再说我姐夫还是入赘……”   “那不一样,就算你姐的孩子姓陶那也是外甥,”蛋蛋拍拍陶合,“其实要个孩子么……也不一定结婚……代孕不是也行么……”   陶合想起来就觉得无力,“都说了,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说了,说的越多他越觉得我是神经病。”   蛋蛋听见手机铃声响,便跟陶合示意了一下,掏出手机接电话。   “哪位?”   陶合不再说话,恶作剧似的,靠上去听。   手机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挺文静的,就是声音有点小,听不清说什么。   只见蛋蛋两眼冒光,直勾勾盯着陶合,“哦,是你啊……”   陶合一脸莫名,压低了声音,“谁啊?”   蛋蛋没什么反应,“好啊,好啊,你愿意亲自出诊那最好……”   陶合整个人直接贴到蛋蛋手机上。   里头的男声一本正经,没点半点恭维色彩,出人意料的冷淡,“那好,我已经跟石大夫打好招呼,下次出诊就由我来接手,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见一下病人家属,初步了解一下病人病情。”   陶合在蛋蛋面前比了个OK的手势。   “可以,我们现在在蓝海零点咖啡VIP,你过来直接跟大堂经理说找丹当就好。”   “好的,麻烦您等我二十分钟。”   说完电话就挂了。   陶合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蛋蛋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在屋里头来回踱步,“这事真奇怪,一开始找这个博士的时候,他拿架子死活不同意,谁知道这回又忽然同意了,已经跟那边接洽好了,价格也不作调整,这不要来跟你聊聊病人病情么……”   陶合连忙提醒,“可别说我叫什么,万一传出去了,我家人再找过来……”   “那他给季姚治病,季姚还不跟他说么?”   “没关系,我回去嘱咐季姚一声就行,他除了觉得他自己是鬼这方面不太正常,别的地方都挺正常的。”   “那石大夫也知道啊。”   “我只跟他说我姓陶,没说别的,别说全名就行。”陶合有点懊恼,“当时没想到,早知就说我姓丹了。”   “你真够哥们,这种时候才能想起我来……”   “你得了吧,当年上高三的时候,你跟女同学出去开房哪次不是拿我的身份证啊……”   ……   俩人靠在窗台上说了好半天,就看见底下停车场驶入一辆白色凌志。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又高又瘦。   蛋蛋看了一眼陶合手腕上的江诗丹顿,“真准时,还真是二十分钟。”   又过了两三分钟,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面色素白,满身书生卷气。   只见他几步上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哪位是丹总?”   蛋蛋上前跟他客气的握了握手,“我就是,刚才忘了问你,你贵姓?”   男人的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一笑,   “免贵姓段。”   陶合在一边眼看着两人各自做着开场白,一直闭着嘴没说话。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   直到那人个转过身来跟自己打招呼。   陶合依在窗台边儿,因为角度问题,双腿就显得格外的修长,加上又板着一张脸,就给人一种冷肃,强硬的感觉。   “段小瓶么?”   蛋蛋笑了,“别闹,你魔障了,听见姓段的就来劲。”   那人摇摇头,笑容沉稳,“不是,我叫段免。”      第8章 同情      陶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好。”   段免跟陶合点点头,伸出手,“您怎么称呼?”   陶合伸出手,“我姓陶。”   段免非常礼貌的跟陶合握了握手,笑容温雅,“陶先生您好。”   看他这么一笑,陶合忽然有点意外。   只觉得这人刚见的时候觉得挺冷淡的,谁知道笑起来还真是很有亲和力,比那个石医生给人的感觉好不少,当然这里头也有长相的关系。   陶合觉得这个人长的还挺顺眼的。   面部线条很不错,眼睛深黑,鼻梁挺直。   一边的蛋蛋赶忙张罗段免坐下。   段免坐下身,忍不住盯着陶合看了一会。   身材高大,从头到脚的牌子货,奢侈却不张扬,就是这张脸张扬了点,眉毛稍稍挑上去,掩不住的凌厉傲气。   陶合打小脾气就硬,是个不管跟谁都敢顶嘴还手的主儿,就算在大街上给人瞪一眼都要睚眦必报的瞪回去,更别说这会给段免紧盯着不放了。   只见他也不别扭,就那么跟段免对视着看回去,看的比段免还来劲。   蛋蛋看这阵势,浑身发毛,“你俩这干啥呢……”   段免先笑了,面朝陶合,“您也是病人家属?”   陶合正想说我是他老公,可又怕这个姓段的私底下八卦坏了事,便勉为其难的回了一句,“我是他大表哥。”   一边喝咖啡的蛋蛋差点喷出来。   段免语气平淡的‘哦’了一声,“那您对您表弟还真好。”   蛋蛋擦净了嘴,拿眼睛去瞄陶合,“是啊,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表哥呢,这生了病比你妈还关心你的表哥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段医生你可得好好给他表弟治病,不然表哥好伤心的……”   陶合没好气的看蛋蛋一眼,“你怎么刚才没呛死呢……”   段免笑了笑,“这么说,对病人的治疗问题只要跟你沟通就好?他父母呢?”   陶合一顿,“只跟我说就行了。”   段免弯弯唇角,不经意转了个话,“我在来的路上从同事那边打听了一点他的事,对他的病情大概有个了解,据说他出现这种情况是在车祸之后才有的,而且额头上有个直径五厘米的伤疤,现在看来外伤恢复不错,意识也比较清楚,可以走路,除了这些我还需要知道他家族有没有过神经病史。”   蛋蛋一听家族病史就来劲了,“有啊,他大表哥,两年前还治过一回呢。”   陶合满眼戾气,“你再说话我废了你!”   段免很小心的没露出笑意,只淡淡的望着陶合。   陶合挠挠头,因为根本不知道季姚家有没有神经病史,就顺口胡诌了一句,“没有。”   “那么初步可以确定病人是由车祸造成脑损伤引起的神经病,这种情况的话最好能到医院神经外科做个检查。”   陶合有点为难,“做检查?这个好像有点难……他应该不会愿意去的……”   蛋蛋放下咖啡杯,“你把他扛过去不就行了,反正他也打不过你。”   陶合一瘸一拐的过去坐在沙发上,未说一字,只用行动无声的反驳了蛋蛋。   段免脸上的表情有点怪,似笑非笑的,“没关系,这个交给我,我可以劝他过去。”   陶合终于有点笑摸样,“那就拜托你了。”   接下的时间里,段免大概跟陶合说了一下他的治疗理念和需要陶合配合的地方,安排好了出诊时间,总之严谨认真,直到将每个细节都确认好了,这才起身告辞。   经过刚才几个小时的谈话,陶合已经对段免印象非常好了,见人要走,瘸着腿还起来送,拍着人肩膀赞美连连,还告诉他有事找丹总就行。   等段免出了门后,蛋蛋老大不愿意,“你妈你结交你的人,干嘛让他有事找我啊……”   陶合将手搭在蛋蛋肩膀上,“我不是不方面出面么,再说了,你身边的圈子都太低俗,给你介绍个高知人士不也提升了你朋友圈的智商么,说句不好听的,你以后老年痴呆流口水吃鼻屎的时候,这人不也有用么。”   后又整个人都靠在蛋蛋身上,“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得把我扶回去啊,刚才来送他已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蛋蛋脸色难看,扶着陶合,“拉倒吧,我看你刚才送人的时候腿脚挺利索的……”   “刚才不疼,这会儿真有点疼,”陶合勾着蛋蛋往回走,面色凄然,“我这脚什么时候好啊……你说没有你,我晚上回家连卧室都上不去……”   蛋蛋将人安顿好,“季姚不会不管你的,你装可怜就行了。”   陶合忽然不出声,拧着眉毛坐在沙发上寻思好半天。   蛋蛋看他那摸样就有点害怕,“合儿,你咋了,我刚才没踩你脚啊……”   陶合望着蛋蛋,“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追上季姚的?”   蛋蛋思索片刻,“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在一节体育上围着季姚一圈一圈的踢球展现风姿,然后发现实在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就过去问他是哪个班级的,结果被他一板砖糊的鼻孔窜血……”   陶合打断了他,“我他妈不是问你怎么认识的,是问你怎么追上的!”   蛋蛋寻思半天,“怎么追上的?”   陶合满肚子怒气,“还不是因为他被人把脑袋开瓢了么,缝了好几针,我头一次被打成那样,总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趁着去医院的路上抓紧时间表白,结果他就同意了。”   话说陶合上学的时候就没少跟人打架,除了让季姚揍的挂过彩,其余的时候基本上都没什么事,谁知道季姚大学毕业那年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一群社会小青年,给人堵学校图书馆后头的小道里,正赶上陶合去季姚学校看他,听说这事给蛋蛋打了电话后,等不及人过来就先上去了,后来蛋蛋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陶合脑袋都成血葫芦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至今脑袋上还有疤,头发长点还能遮住,太短了也就不行,总之陶合为季姚做出的牺牲,除了干洒热血,还有永远的告别了小平头这个发型。   “哦,那次啊,擦,别说季姚了,你跟我表白我都同意啊,”蛋蛋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俩给给那么多人堵着了,而且本来人也是冲着季姚去的,为啥你被打成那样,人家季姚就没啥事呢,是不是因为你比季姚长的难看啊……啧啧啧……这年头群殴长的好都吃香……”   陶合神色凝重,“其实当时我一看人多,就想先上去好好跟他们讲道理,拖延时间等你们过来,没成想忽然有人上来就说我是傻逼,我当时就被激怒了,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人说谎。”   蛋蛋望着他,“所以,你提这事到底是想说什么?”   陶合不太高兴,“说远了,说远了,我得意思是,你看我家季姚多有同情心,要不然咱俩去外头买个轮椅吧,再给脚上打点石膏,季姚回头看见应该会心疼我吧……我再跟他表白,他一同意,也不枉费我万里迢迢的飞回来啊……”   蛋蛋有点傻眼,“……轮椅?你也太能折腾了……这……这不太靠谱吧……”   陶合兀自点点头,“看你反对的也不太强烈,这事就这么办吧。”   接着就起身跟蛋蛋伸出手,“走,买轮椅去。”   蛋蛋拉上陶合的手,“还要手拉手去啊……”   陶合啪的打掉他的手,“我的意思是让你扶着我点……”   蛋蛋上去扶着陶合,“你怎么突然就病重成这样……之前不都自己能走么。”   陶合缓慢的行走,“你懂什么,我这是练习腿脚极不灵便的样子,省得倒是装的不像再给季姚看出来……”   ***   家里被大妈收拾的焕然一新。   夕阳落在地板上,光晕细碎。   电视里播放着时事新闻,可季姚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胃里的绞痛越发的明显,拧着劲,时刻的提醒着季姚该吃东西。   季姚起身朝冰箱走去。   现在里头连一块生肉都没有了。   季姚关了冰箱,正打算去倒水,就听见门口开锁的声音。   陶合坐着轮椅进了门,双手鲜血直流。   季姚倒水的动作停滞,“你怎么了?”   陶合苦不堪言,“哪个孙子外头地上洒这么多玻璃碴子,操他娘的两个轮胎都扎爆了,还卡在缝子里扎我手了!”   季姚放下手里的杯子,神情淡漠,“你坐轮椅干什么?”   陶合费力的用手滚着瘪了胎的两个钢圈,整个人上下震颤,“我脚坏了?你忘了?不过季姚你不必自责,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姚眼看着这个人艰难的在地板上行轮,“昨天晚上你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这会严重成这样……”   陶合累的脸色蜡黄,“季姚,你来推推我吧,我要累死了。”   季姚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下来走两步吧,根本也不用一直坐上面,你又不是两条腿都坏了。”   陶合眼看着计划一步一步彻底崩盘,就有点想发火,   “季姚,你怎么一点也不同情我啊?”   季姚望着陶合脚上的石膏,默不作声的上去扶陶合站起来。   陶合心满意足的靠在季姚身上,一手搂肩膀一手搂腰,勉强的将自己一米八几的身躯挂在季姚身上,“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好……”   因为身高差距的原因,季姚整个脸都埋在陶合胸口上,只听他冷声开口,“让开,挡视线了。”   陶合悻悻的松开一只手,直起腰由着季姚把自己朝沙发那边扶。   这一路陶合都走的很慢,享受着跟季姚并肩而行的心里快_感。   季姚将人放在沙发上,“伸手,我看看扎了多少玻璃进去。”   陶合幸福的冒泡,在季姚眼皮底下摊开手心。   季姚看了看,去餐桌取了牙签,又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先把手掌上的血污擦去,接着就一用牙签小心的将卡在肉里的碎玻璃碴挑掉。   陶合一动不动的盯着季姚。   完全没平时那个冷漠疏离的样,生的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怎么看怎么可心,直看的陶合恨不得上去啃两口,“季姚,你给我当对象呗?”   季姚头也不抬,“不行。”   “求求你了……”   季姚没说话,挑完一只手,又开始挑另一只。   陶合垂头丧气,“那我今天早晨送你的小骷髅你喜欢么?”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我还特意按照你鬼的口味选的!”   “……”   陶合看季姚没点反应,心里头一阵阵的寒流,整个人都心灰意冷了,“那你见了那个石医生了么,感觉怎么样?”   季姚抬起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无所谓,“不怎么样。”   陶合脸色难堪了一下,“哦,是么……”   后又忽然高兴起来,“哎,我明天给你换个,这个比那个好,我今天见了,人挺不错的。”   季姚皱了眉,“你当我是神经病?”   陶合看他脸色不好,赶忙改口,“不……不是……我怕你闷……这不想着给你请个人陪你聊天……”   季姚丢下牙签转身就走。   陶合顾不得装,赶两步将人拉住,强压着火商量,“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走,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季姚看看陶合的脚,“你根本就是胡扯,有什么好说的……”   陶合气笑了,“季姚,有你这么明白的神经病么?”   季姚抬手一甩,直接跑上了二楼。   陶合跟在后头撵,但脚上的石膏太碍事,别说追季姚,连上楼都费劲。   蹒跚着上了两步楼梯,套盒实在受不了,就折回直厨房,挥起菜刀将石膏敲细碎,直到把石膏都弄掉了,这才一身轻快的上了楼。   季姚正坐在床上发呆。   见陶合进来,腾的站起来,似乎打算躲出屋去。   陶合眼疾手快的拦住季姚,“有完没完啊……你再这样我要家暴了……”   季姚给陶合拦着出不去,也没说什么,只神情淡漠的抬起脚,在陶合受伤的脚上狠踩了一下。   陶合嗷的一声跳起来,两条胳膊铁钳一样箍住了季姚,“操!行!姓季的!你他妈是不是当老子好欺负!”   说完两个胳膊一使劲,直接将季姚扛起来,几步丢到床上,接着整个人压上去。   陶合开始动手扯季姚的衣服,   “把老子衬衫还给老子!不借你穿了!你有种以后都别穿我衣服!你光着行了!”   季姚满脸镇定,抬脚就把陶合从床上踹下去。   陶合从地上挣扎起来,强忍着脚痛再一次扑上去,“操!你又穿我衣服又打我你讲不讲理!给我脱下来!”   这一回陶合做好心理准备,使劲压在季姚身上,任凭身底下的人怎么扑腾都没辙。   季姚本身就没陶合力气大,加上又饿了好久,刚才那一脚力气已经使的差不多,而且陶合沉的跟头牛一样,季姚真是使出吃奶劲都推不动。   陶合不再脱季姚衣服,可手也不老实,顺着腰线一路向下,指间儿挑开布料就往里探。   季姚眼底一沉,上去一口就咬在陶合肩膀上。   布料跟着牙齿一起嵌进肉里,漾出的猩红,花一样的在衬衫上开出来。   口腔里腥气弥漫,季姚反射性的松了嘴。   陶合一声也没吭。   季姚睁着眼仰躺着,平静的有些骇人,过了好半天才伸舌头舔舔嘴唇上的血,伸手拍拍陶合的脸,“对不起啊……”   陶合直起身,解了两颗扣子,抬手就将身上的衬衫以套头衫的模式拉下来。   天色晦暗不堪。   屋子的光线模糊,随着肢体动作而舒展的线条,还有落在光裸肌肤上的阴影,简直美妙的不可方物。   陶合的眼睛有点红,表情却异常温情。   只见他俯下身,紧紧的抱着季姚,“来啊,咬,看哪块儿好就咬哪儿,说真的呢,我不怕疼,你赶紧把我吃了,你把我吃了,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了,也省得我这么死乞白赖的追你。”   季姚盯着陶合肩膀上的伤口,脸上淡淡的。   两排牙印,旁边淤血,中间咬破了,好像还不浅,几缕血细线似的,顺着肩膀直往下淌。   季姚伸手去捂,那血就穿过指缝往出溢,滑溜溜的,带着陶合的体温,季姚饿的胃里一阵绞痛,却没把手拿下来继续咬。   身上的腰线起伏,埋在自己颈窝的人蹭了蹭,稍微撑起了身体,直视着季姚的脸,“怎么不吃了?你不是鬼么?”   季姚望着自己手指缝里的血渍,“你人挺好的。”   陶合冷声一哼,“你可挺差劲的……”   季姚转脸去瞪陶合,结果不小心擦到了陶合的鼻尖,等再侧脸避开的时候,却给一只有力的手正回去。   鼻息纠_缠,有人的呼吸又热又重。   季姚稍微皱眉,“干什么?”   陶合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季姚的眼睛,试探性的含住他的唇。   他的眼睛漆黑,泛一层宝石的硬光,表现出来的情绪却是很单纯。   季姚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野兽。   就像现在,在吃东西的时候似乎是要征求对方的同意,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侵略性和不容拒绝。   陶合轻轻的吮_吸季姚的嘴唇。   观摩他的反映,揣测他的心思,但这种情况只坚持了几分钟,身体里那压抑不住的邪_火就从体内窜出,直接往心口烧。   月色混着夕照,层层叠叠的覆盖在搂抱在一起的身影上。   屋子里隐隐有唇舌交_缠的声响,由深入浅,越发的浓烈。      第9章 见面      陶合一边亲季姚,一边自然而然的脱季姚的衣服。   可脱了半天也没脱下去。   因为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缘故,季姚身上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陶合一气之下干脆直起腰身,毛手毛脚的开始解季姚的扣子。   可这陶合从上面往下解,季姚就从上往下系,等陶合解完来,季姚也系好了。   陶合有点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姚推开陶合,“我刚才咬了你,给你亲一次,咱们扯平了。”   “啊?”陶合一愣。   后又转了转眼珠,“咬一下亲一次,那你要是吃我一块肉是不是能来一炮啊。”   季姚脸冷的冰块一样。   陶合赶忙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去,“要不这个胳膊给你吃了吧,能抵半辈子的炮么?”   说完又换了只手,“还是左手吧,右手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有点用处……”   季姚面无表情,“让开。”   陶合看了看支起帐篷的裤子,“这真就完了啊……那我怎么办?”   季姚起身下床,“自己解决。”   陶合跟着跳下去,在脚点地的时候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别啊,刚才不是挺好的么,我看你挺投入啊……怎么突然就……”   季姚眼睛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转了话,“你进门的时候不是都要坐轮椅么,怎么现在脚这么利索。”   陶合不太高兴,“季姚,你怎么这样啊,你明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又说出来揭人短就是你的不对了。”   季姚一声不吭,扭头下楼。   陶合跟在后头连哄带吓,“你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就请捉鬼师捉你,到时候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季姚脸色不变,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陶合见怎么说也没有用,只能讷讷的去卫生间解决。   等再出来的时候,季姚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陶合这才想起两人晚上都还没吃饭。   陶合有点犯难,因为自己吃什么都好说,可季姚就不好说了,但也不能不吃,就只能上凑上去询问,“季姚,你想吃点什么,我开车出去买。”   季姚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没有。”   陶合看他一脸漠然,继续讨好的问,“那怎么行,鬼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心慌慌该找谁,小合碗里有肉汤。”   季姚有点受不了,“你有毛病吧。”   陶合往前蹭了蹭,“是啊,我得了你不吃饭我心难受的病。”   季姚往旁边移了移,“怎么那天我见你自己吃的挺开心的……”   “一点也不开心!那都是假象!我是想吃的香点馋你!”陶合继续往上蹭,“我现在想好了,你不吃我就不吃,要绝食咱俩一起绝食!”   季姚平淡开口,“好啊。”   陶合有点意外,“哦……”   两人在沙发上你追我敢的腻歪了半个小时,陶合的肚子就开始叫。   季姚望着他,“还绝食么?”   陶合脸色蜡黄,“季姚,要不咱俩一起吃点吧还是,你说日本料理怎么样,都是生鱼片什么的,你想活生吃也有……”   季姚摇摇头,“不吃。”   “那我给你买二斤生肉回来?”   季姚想起肉腥味就忍不住摇头。   陶合连说了十几种食物季姚都不想吃,只得叹口气,狠下决心,“那……我就自己吃了啊……你也知道,二十四五的岁数正是人最后一次长个子……”   接着就站起身,朝厨房而去,“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季姚静了一会,“你要想吃,我给你做行了。”   厨房里开冰箱的人半晌没动,后又转过脸,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给冰箱里的冷气激的,“真的啊!”   季姚进了厨房,“我反正没事。”   因为之前跟那个男的一起生活过两年,那男的工作又忙,所以季姚没出任务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在家收拾做饭,时间久了就做的一手好菜。   眼下陶合的冰箱虽然堆的满满的,但大都是零食水果,蔬菜食材基本没有,速食面倒是有几包,季姚在里面翻拿了一会儿,选了一盒午餐肉,又拿了两个鸡蛋,准备随便炒个面。   好在今早大妈过来的时候添置了好多厨具佐料,还不至于连饭都做不了。   季姚在里面忙活的时候,陶合就站在旁边闻香味。   越闻脸越僵。   “季姚……你真会做饭啊……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呢……”   季姚将煮好的面下到锅里翻炒,“一开始也不会,多弄几次就会了。”   陶合在一边美美的吸气,“你自己再外面住才学会的么?”   “不是我自己,”季姚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没再说下去。   陶合忽然明白过来,“你跟谁一起住?”   季姚盯着锅里透亮莹润的面条,加了点味精,没有说话。   陶合顿时没什么食欲。   却也没想往常一样胡闹,闷声想了一会,陶合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仔细的问过季姚关于之前那个人的事,“那个姓段的?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在我出国之后?”   季姚关了火,“我们从小认识,至于你出没出国,这种事我没什么印象。”   陶合脸色黑了一下,可也还算冷静,“你们从小认识?那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个人?”   见季姚沉默不语,又接着问,“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季姚将炒面盛在盘子里,“他被人打了,进了医院。”   陶合听的心里一口血,“……是不是在市武警医院,他鼻青脸肿脑袋上的纱布缠的跟花卷似的?”   季姚显然有点惊讶,“你也在场?我怎么不记得……”   听季姚这么说,陶合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觉得这人神经错乱了的真可以,不但以为他自己是鬼,还把陶合记成另一个人。   但到底有没有姓段的这个人,也要等季姚病好了再确定,没准那人是季姚遐想出来的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陶合心里就有点安慰。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天那个心理医生就过来了。   ***   不知道是不是饥饿的原因,季姚很晚都没睡着,又像往常一样熬到了天亮。   微弱的光线汹涌着窜入这个屋子的时候,季姚稍微侧身,盯着自己露出来的肌肤,晨曦落在上头,映的皮肤越发白的透明,淡青的血管蜿蜒,像是腐坏的蔓藤。   季姚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过来的天已经完全亮了,下面隐隐吸尘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收拾屋子。   季姚起床下楼,就又看见了昨天那个打扫的钟点工大妈。   大妈看也不看季姚一眼,将吸尘器收起来,似乎正要出门。   两人都旁若无人的干着自己的事,谁也没跟谁说一句话。   可这平静没维持几分钟,就听见门卡啦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大妈高分贝的尖叫。   季姚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但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大清门口的状况,只见那大妈望着门外,一边顺心口一边抱怨,“真是的,吓死我了……”   门外的声音低沉,“很抱歉,请问……”   大妈伸手朝门外一推,人也跟着出去,“你是谁?找谁?”   门砰的一声合死,俩人跑到门外去交涉,屋子里静的没一点声音。   季姚对此不太感兴趣,直接进了浴室刷牙洗脸。   等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往客厅里走,看见季姚明显的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季姚给自己倒了水,边喝边打量立在对面的人。   男人的长相很斯文,淡紫衬衫,烟灰色西装,皮鞋非常干净,没一点灰尘,整个人打扮的正经又肃穆,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书香气儿来。   季姚往前走了一步,男人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惊恐如同湖泊上的涟漪,转瞬即逝,可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季姚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这才是人类看见鬼该有的反应。   为了不吓到他,季姚打算转身上楼。   刚走了两步,就听得身后音色迟缓,   “季姚。”   季姚停在原地。   心理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好像很生气,又好像很伤心。      第10章 小鬼      季姚回头望着他,“你也能看见我?”   那人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说话,“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人都能看见你?”   季姚点点头,“也没有很多。”   屋里静了一会。   见季姚没有恼怒的迹象,那人稍稍松口气,“这么说,我是那不多的其中之一?那还真是缘分……”   季姚放下杯子,“你是谁?”   那人听季姚这么说,彻底放了心,脸上露出笑容,“你好,我是……段免。”   “段免?”季姚特意加重了那个段字。   段免依旧不敢坐,“怎么?你有姓段的朋友?”   季姚很不想说这个话题,漠然的走到沙发附近坐下。   陶合的沙发是欧式纯皮的,大妈走之前似乎将沙发用湿布擦过,皮质些许湿凉,坐上去不太舒服,可也不是不能忍受。   段免开了口,“恩,我能坐下么?”   季姚脸上冷冰冰的,“随便。”   段免得了应,先是把手里的提包放在茶几上,接着从茶几纸抽里抽出一张面纸来仔细的擦拭沙发。   季姚有点看不下去,“这沙发是干净的。”   段免将纸巾揉成团,抱歉笑笑,“有点湿。”   季姚稍微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这个段免一看就是陶合请来的,虽然季姚对此很反感,可也管不了陶合,只能将这种人自动忽视,上回石医生就是这样,到后来季姚直接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说话不理,直逼得那人干坐着熬到了时间离开。   但眼前这个人似乎脸皮要比之前那个厚上许多,跟季姚说了一会话,神色越发的缓和,甚至带着笑,跟刚开始进门的紧张简直判若两人。   季姚眼底隐约的厌倦,忍不住开口,“说这么多你不累么?”   段免笑笑,“好,那就不说了。”   接着就不说话,饶有兴致的坐在沙发里打量季姚。   季姚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很识趣,打进门后就只字不提神经病这种事,说话做事都是又体贴又有亲和力。   只是从心理层面来讲,季姚莫名的很想揍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   段免沉思片刻,似乎拿定了注意,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修平……恩,是我,很抱歉这个时候才给你回电话,最近太忙了,我才想起来你前一阵子拜托我那个事……”   季姚听见修平这两个字顿时一愣。   段免看季姚一眼,唇边的笑意渐深,随便应付了一下电话那边一头雾水的人,就客气的挂断电话。   接着就拿架子的不再开口,也不去看季姚。   季姚犹豫片刻,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修平?这个人姓修?”   段免稍微侧头,笑了笑,“不是,他跟我一个姓,难道你也认识,”   季姚脸给阳光映的发白,细长的眼睛黑漆漆的,心不在焉,像是回忆什么。   “恩。”   “那真巧了,”段免继续笑,试探道:“他是我的一个同行,也是心理医生……”   季姚神情冷漠,“哦。”   段免转了转眼珠,“他是你好朋友?还是亲人?”   季姚面有不悦,“你查户口?”   段免笑的很开心。   不愿意提,要么就是无足轻重,要么就是很有分量。   不过在他眼里,看季姚这反应,应该不是前者。   对季姚认不出自己这点已经有数,段免就自然的换了下一个话题,“……不好意思,你这里有水么?”   季姚虽说性子冷淡,但是待客的基本礼貌还是有的,哪怕是做了鬼。   听他这么一说,也自觉不周到,就赶忙起身,“我记得有茶,你稍等,我找找。”   段免听了季姚这番话,稍微抬了下眼,“白水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后又不经意道:“你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悉……”   季姚在餐厅转了一圈,抬手打开了旁边的橱柜,“这又不是我家。”   段免起身跟上去,“那这是谁家?我看这里的装修还很新……”   话音未落,段免的手机铃声就突兀的响起来。   季姚拿出茶叶,捻了一点茶叶出来放进茶杯里,后又走进厨房烧水。   段免讲了几句电话,就递给季姚,“找你的。”   季姚按下烧水的按键,看一眼屏幕来电。   陶合的声音又低又轻,“他在旁边么?”   季姚听了,看也不看段免一眼,直接走出厨房,“说吧。”   “昨天忘了告诉你了,别说我叫什么,我告诉他我是你表哥,总之少说关于我的事,恩……回去再跟你解释……”   季姚听的莫名,但对此也不太感兴趣,只冷冷的应一句,“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段免接过自己的手机,“陶先生对你真好……”   季姚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段免盯着桌面上的玻璃杯,“昨天我跟他见过面,他跟龙威集团的丹当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混的不错,怎么住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他家里人……”   水壶功率很大,所以水很快就烧开了,季姚听见水泡沸腾的声音,就默不作声的走去厨房,任凭段免对陶合好奇的要死,就是一言不发。   段免问了半天毫无结果,就换了个方式问话,   “从你醒来就一直在这里?这里除了保姆,我,石医生,还有其他人来过么?”   季姚抬眼望着段免,“问这些干什么?”   段免早有心理准备,笑了笑,“我就是很好奇,你见过的人中,到底有多少人能看见你。”   这话说的季姚一顿,“我只见了这几个,好像……都能看见……”   “这里只来过这几个人……”段免笑了,“原来是这样……”   先不说这个姓陶的到底是谁,跟季姚有没有亲戚关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很明显是金屋藏娇嘛。   ***   陶合回国算起来也有一个月了。   一开始找季姚,找到季姚之后就给他找心里医生,眼看着终于有时间能给自己办办退路的事,结果小梦那事闹大了。   事情很蹊跷,不知道怎么的就见了报了,大标题写着官二代草菅人命,一百万给家属封口。   其实小梦这事陶合本不用管,之前帮着小忙活一下,一方面因为两人的确有几年的交情,再一个小梦他爸跟老爷子关系不错,毕竟这年头做生意,政府没人也不好办事,当时小梦跟陶合认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认识的。一个圈子里玩的人身份地位都差不多,不是集团的少爷就是处长的儿子,钱和权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人也抱了团的分不开,谁有什么事有能力就自然而然的帮着照应一下。   但这回事情眼看着闹大了,就不是陶合该管的事了。   老官场肯定有他的手腕,不会由着这么一个阴地里窜起来的风声把自己搞垮。   所以陶合顶多陪陪小梦,出来露个脸,也算是够哥们意思。   这不小梦哭的一脸鼻涕眼泪跟大家控诉着被爱车被迫出手,连原先那个奥迪都给换成了比亚迪,声泪俱下的,逮着谁就拉着谁的袖子不撒手,一直絮叨到天黑也没个要完的架势。   陶合惦记着季姚,就寻了个理由生生的把场子散了,拉着蛋蛋送他。   蛋蛋开车载着陶合,“我听说政府最近要出个地产项目,整个新区那一块地,已经放出风声说是下个月招标了,而且政府还对此还说要放松对新区的风貌改制,这也就造成了这块地皮的多样性,盈利前景十分可观,上百亿的大项目,你们集团正准备投标呢……估计没啥问题……”   陶合关掉车里的音乐,“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给你洗脑呗,”蛋蛋轰足了油门,“你真要为了季姚跟你家断绝关系啊……”   陶合沉了脸,深黑的眼睛给车窗外的流光镀上一层异样的色彩 。   蛋蛋继续说,“你要走也行,凭你的本事,哥们相信你就算没你家也不会混差了,可季姚要是正常点还成……你看看这……说句不好的,别哪天他在发了疯,半夜直接拿刀把你剁了……”   陶合皱了眉,“我心里有数,你别在这跟我絮叨,我烦。”   蛋蛋转了个弯,“那行,咱说点别的,你那天那苦肉计怎么样啊?”   “相当不成功,”陶合叹口气,“他还咬了我一口,都冒血珠儿了,现在还疼呢……”   “咬你哪儿了?没断子绝孙吧……”   “你他妈脑子里能在脏点么……”陶合斜了蛋蛋一眼,“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就算再冲动也绝不干往他嘴里塞那种事,我都自行打坐念三十遍采花违王上佛授决号妙花经渡去浊念,坚决不碰季姚一分一毫。”   “……你可拉倒吧……”蛋蛋撇撇嘴,“你没祸害人家?那人家咬你干嘛?”   “饿的吧,”想起这茬,陶合就抑郁,“绝食好几天了。”   蛋蛋听了直摇头,“合儿,这可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你真得把他送医院去……”   陶合冷哼一声,“这点小问题能难得住我?我苦苦思索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想出办法了。”   说完就从车后座拉过一个袋子来,从里头掏出一个镶金雕银的佛牌来。   蛋蛋扫了一眼,“这是什么?能吃么?”   陶合煞有其事的拿到蛋蛋眼前,“吃什么啊,这是我自己做的假符。”   蛋蛋盯着陶合手里的东西,“怎么像个小相框一样,这中间是谁的照片?”   “这就是个佛牌,我不过是把之前里面的东西扣出来了,现在放的这个照片是小鬼,当然也是假的。”   “小鬼就长这样?我怎么看着像个大人?我操……长的真丑……”   “这个是我从网上搜泰国小鬼然后下载下来的,我没养过小鬼,也不太清楚,季姚也从来不信这个,唬弄一下行了,不用弄太真。”   蛋蛋忽然反应过来,“你弄这个跟绝食有什么关系?”   陶合嘿嘿的笑,“回头就跟季姚说是我请了小鬼给他作伴,到时候我给这玩意上点供品,季姚不也能跟着吃点么……”   蛋蛋愣了半天的神,猛的一脚刹车,“我怎么觉得你脑子也不太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以正常思路劝季姚吃饭根本没戏,就要用迂回战术,以毒攻毒,”陶合将佛牌收起来,“哎,我到家了,你别开过了,就前面那个房子。”   蛋蛋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眼看着陶合收拾下车,“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季姚吧。”   陶合头也不回,“等他好了再说吧,我不想让人看他笑话。”   屋子没开灯,视线里晦暗不堪。   沙发里蜷着的人清瘦苍白,神色恹恹的,不太精神的摸样。   陶合进屋的时候,季姚正饿的拼命喝茶。   跟季姚打了招呼后,陶合二话不说就开始忙活,将佛牌,香炉,长明灯都拿出来,摆弄的有模有样,还点了三只香,烟雾缭绕的,很像那么回事。   季姚唇上还沾着茶叶,望着陶合忙碌的背影,两个眼睛慢慢生出些莹亮的凶悍来。   陶合摆了不少点心水果,想着自己还应该再叫两个菜,一起摆上来。   正寻思着,就听的身后的声音阴森森的,冰水似的,只听的人脊梁发凉。   “作法捉鬼呢?”   陶合回头见季姚白着一张脸,着实哆嗦了一下,   “不是,季姚,你误会了,我哪舍得捉你啊,我看你一天寂寞的很,这不给请了个小鬼给你做伴么……”   季姚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哦。”   陶合摘掉季姚唇上的茶叶瓣儿,“我请的时候已经拖法师跟这小鬼说好了,以后你俩就是好朋友,哎呀,这小鬼可热情了,说什么以后他的东西就是你的,他的贡品你随便吃,你跟他客气他都翻脸!”   季姚眼底却流出些喜色来,“真的?”   “真的。”陶合拍了拍季姚的肩膀,“以后没事你俩就一起喝个下午茶什么的都行……”   季姚走到陶合供奉的那个牌位前,不太好意思的拿起一块榴莲酥,正想吃,却在送进嘴的前一刻停了手,“这是什么?”   陶合心里一阵暗爽,就没发现季姚的表情不对,“这是我搜……请的泰国小鬼。”   季姚盯着那符咒里的剪刀手童魂,   “这不是泰囧里的王宝强么。”      第11章 坏事      陶合对电影电视剧从来都不感兴趣,听季姚这么一说也有点意外。   心想哪个孙子把演员照片标记成泰国小鬼上传了,害自己当初下载的时候还特意挑了个不太吓人的,结果弄巧成拙,反倒露了馅。   季姚放下榴莲酥,脸上冷冷清清的,有点失望。   陶合跟在后头狡辩,“……啊……像么……我看不怎么像啊,谁家演员这么怂啊……你看看这头发,哎呀看了都闹眼睛,你看错了吧……这一看就是个鬼吧……一般人哪里会这么丑……”   季姚默不作声,回到沙发上拿了茶杯继续喝水果腹。   陶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上去就把季姚的水杯夺过来,企图用断了季姚水饱的方式而让他吃东西。   季姚没什么力气跟陶合抢,想着不喝就不喝了,反正怎么都是饿,灌了一肚子水本也没好到哪里去。   陶合见自己的计划瞬间失灵,不免有点挫败感,“你这就不要了啊……”   季姚目光落在别处上,没有一句话。   灯光昏暗,落在季姚的脸上,下巴尖尖的,脸条清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摸样。   陶合看的心里难受,“你说你怎么才肯吃东西吧,或者想吃什么,别一天天在这绝食气我了……你把我气死你也没什么好处,没听说寡妇难为么?更何况你个鬼寡妇……”   季姚皱了皱眉,“少废话。”   “行!你吼我是吧!你等着的,你等着点儿的!”陶合站在季姚背后,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骂,“等你好了,都想起来的时候,你看我怎么弄你。”   季姚回头,“什么?”   陶合赶忙放下手,“季姚,我好饿,你给我做点东西吃吧……”   季姚瞟他一眼,“饿着吧。”   陶合看着季姚起身,就跟在后头磨,“季姚,你心怎么这么狠,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以前都是有好吃的先让我尝尝,好吃你再吃,难吃我就吃,不够吃你吃,吃不完我吃,你现在怎么连饭都不给吃了……”   话才说几句,就听见手机响,陶合讷讷的掏手机,刚才的悲愤情绪顿时荡然无存。   “我先接个电话,等会再说……”   季姚懒得搭理他,直径走到餐桌边。   上头放着的都是陶合新买回来的东西,除了一些精致的点心盒,还有不少新鲜食材,青菜香菇还有一整只处理好的鸡。   季姚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弄这么多东西,明摆着是要累死自己么。   电话是胖子打来的,似乎蛋蛋也在旁边,陶合刚‘喂’了一声,还没听见胖子说话,就给那头一阵凄厉的呼号震住了,“操,合儿,你是不是把我妈的老母鸡拎走了?”   陶合挺不开心,“胡扯什么啊,我是那样人么?我想吃不会自己买?非要顺手拎上你那点玩意死沉死沉的?你赶紧再上车找找吧,别他妈在这没事冤枉自家兄弟,点出息……”   蛋蛋抢过胖子的电话,“操,那是不是一般的母鸡,那是我妈亲手养的准备补身体的药鸡,整天吃药膳,好容易养的差不多了,这不我妈就让我出去找地方处理了,现在老太太正在家等着鸡下锅呢,我这儿直接找不着了!之前我一直放车后座上的,就你上过我的车!你说我老太太岁数也不小了,一天也没别的爱好,自己养个鸡还让你给顺了,你让我怎么回去跟她交代……”   陶合绞了眉,“一只鸡你丢人不丢人,你在好好找找吧,我反正没拿,你看看是不是滚车座底下了……”   胖子终于把电话抢过来,“合儿,哥们出事了,操,真他妈背……”   “怎么了?”陶合晃到厨房,看季姚开始洗手摘菜,很是满意。   胖子叹了口气,“这不是你小嫂子生孩子了,我才知道……”   陶合一愣,“啊?就你那小老婆?”   “是啊……本来都想分了……好几个月不联系了,我都以为我俩分手了呢,这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孩子都出来了……我还纳闷是不是我的,结果人直接推着我去做亲子鉴定……”   陶合有点傻眼,“是你的么?”   “肯定是啊……我说我来分手那时候这货根本不让我碰她呢,还他妈胖的跟我一样……合着原来人家怀孕了啊……”   陶合夹着电话,一心想上去帮季姚忙活忙活,结果去了就摔碎了个碟子,被季姚一脚踹出来。   “你这是自作自受,没事在外面找什么小三,我看你媳妇人挺好的,多富态……”   胖子继续叹气,“咱先别说这个了,眼下要紧的是要给孩子上户口,我心思半天也没个靠谱的,你看咱这帮人你最知道照顾哥们,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是居委会知心大哥么?你们一天天家长里短点屁事都找我……”陶合见季姚情绪稍微平复点,再次试图进屋帮忙,“都这样了,跟你老婆离婚啊,反正你俩也没孩子,趁早别祸害人家了……”   “我不会跟我老婆离婚的,他爸是税务局局长,我要是跟他离婚我爸就得给他爸搞死,”胖子一口回绝,“怎么办啊,你看看你有没有有认识的人,帮我儿子上个户口呗……”   陶合听胖子说他自己的孩子,忽然有了注意,“哎,你儿子有照片么?”   “干什么?”   陶合远远的望着王宝强的照片,“我有点私用……”   “你要我儿子照片有啥用?我儿子现在丑的很,唯一的用处就是放在钱包里辟邪……”   陶合一听更高兴了,“我就喜欢丑的,最好丑的跟鬼一样,你动作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行吧,”胖子不太理解,“那……户口的事……”   “我回头给你问问,”陶合又转脸去看季姚,“没事我挂了啊,我这忙着呢……”   胖子哦了一声,正欲挂断,却跟忽然想起来似的,“哎,我刚才看见你姐了。”   陶合着急挂电话,“我姐有什么好说的……”   “要是平时看见她我也就不说啥了,这回我见她还挽着个男的,好像是找对象了……”   陶合一愣,“就她还能找到对象呢?我一直以为我姐早已出家现在是带发修行法号灭绝,哪个男的眼睛瞎了找她啊……”   “看上去不错呢,一个小白脸,没准是看上你姐姐的钱了呗……”   “我姐可不傻,”陶合冷哼一声,“行了,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挂了。”   陶合扣下电话后,季姚的食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盘子里的菜切的整整齐齐的,一样一样的码好了等着下锅。   季姚这人干活就是利索,边弄边收拾,等东西都准备好了,垃圾也都收拾妥了。   陶合看的舒心,挽起袖子就上去帮忙,“季姚,回头我给你买个围裙吧,带蝴蝶结那种的……”   话刚说了一半,陶合就死死的盯着那碟已经过水的鸡肉,“季姚,我不记得冰箱里有这个啊……”   季姚看了那菜一眼,甩了甩指尖儿上的水珠,“你买回来的。”   陶合想起了蛋蛋说的话,赶忙将那一盘子东西都倒进塑料袋里,“季姚,你先做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啊。”   季姚也懒得管他,就由着陶合一溜烟的跑出去,到车库开车出门。   由于蛋蛋的手机打不通,陶合就一直给胖子打,胖子接了电话,告诉他地址后,陶合就踩着油门一路过去,好容易到了地儿,蛋蛋跟见了活雷锋一样扑上来握陶合的手,“拾金不昧啊,合儿,拾金不昧啊……”   胖子在一边苦笑,“你可来了,这人都给他妈催的魔障了,你也真不赖,大老远送过来也真够意思……”   陶合将袋子扔蛋蛋怀里,“跟几辈子没吃过鸡一样,也不怕得禽流感啊……”   “我还真不常吃这玩意,不爱吃,不像你啊,没事就吃……”蛋蛋抱着那袋子鸡块,“妈的,谁给我焯水了?”   陶合寒着脸,“给你送回来不错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蛋蛋也不多说,拎着鸡就出门,“行,我先走了,老太太在家等我呢……”   陶合看一眼胖子,“我也走了,季姚等我回去吃饭。”   胖子却瞪着眼睛,犯了羊癫疯一样狂摇陶合。   陶合抬手推他,“干什么啊,我是就是摇钱树你也不能这么摇啊,腰要折了……”   胖子满脸通红,话才说出口, “……坏了……快跑……”   陶合好奇的转了头,结果就跟旁边的女人看对了眼。   从酒店里刚出来的女人一身香奈儿的小西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直奔陶合而来。   陶合脸色蜡黄,扭了头正想溜,结果给女人一把揪住领子扯过去。   “陶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呦想死姐了。”      第12章 喂饭      陶合捂着脸,“大姐,你认错人了……”   “少装蒜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不错,”陶梓扑到陶合怀里,“还是我弟身材好,肩宽胸阔的,靠着真有安全感……”   陶合把人往出推,“你一个女的胸比我还平,找你这样的才是真有安全感。”   陶梓抬起眼,摘了名牌墨镜,“切,少小瞧人了,追你姐的人可多呢,我都看不上而已,还不是因为有你这碗酒垫底,给你找姐夫再怎么也不能比你差……”   “行了行了,大庭广众下的……”陶合有点无奈,“你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一边的胖子见自己插不上嘴,就过来拍陶合肩膀,“合儿,我先走了啊。”   陶合看他一眼吗“有事电话,哎对,你那个照片别忘了给我。”   胖子点点头,临走前上去也跟陶梓打了个招呼,“姐,今天真漂亮。”   陶梓弯弯嘴角,“小胖弟好久不见啊,那天我还跟你媳妇一起做指甲来着……”   胖子一脸愁苦,“我走了啊。”   两人眼看着胖子上了车,陶梓撇撇嘴,嘴唇红的发亮,“这小子长的不咋地人可挺花,他媳妇在我面前那叫一个大吐苦水,说他在外面有个三儿,俩人背地里那小日子过的,就差把她这正主儿踢出去领证结婚了……”   陶合稍一皱眉,“你管那么多干嘛,管好你自己行了。”   陶梓将头发撩到耳后,“哎,你怎么回来的?爷爷同意了?”   陶合沉默片刻,一脸真诚的上前攥住陶梓的手,“姐,你是不是我亲姐?”   陶梓看他那德行顿时猜出七八分来,“你不会自己跑回来的吧……”   陶合拉着陶梓,“上车说,上车说,这人多耳杂的……别走了风声……”   “你能别把自己伪装成国家特工么……还风声……我看你是抽风……”陶梓给陶合拉着手,踩着小细跟边走边抱怨,“慢点,慢点,崴脚了……”   陶合二话不说,加紧脚步将陶梓拉到自己车跟前,开了车门就将人塞进去。   陶梓扫一眼车内饰有点呆掉,“弟,你怎么开这么娘炮一车啊,你之前那个车呢?”   陶合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这是蛋蛋的车,我先借着开开。”   陶梓将墨镜收入包包里,“说吧,怎么回事。”   陶合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想在国外呆着就偷跑回来了,你看老爷子根本没有让我回来的意思,提都不提,我总不能在英国呆一辈子吧……”   “就知道你闲不住,”陶梓依在车坐上,叠起腿,鞋头又尖又亮,跟杀人利器似的,“你趁爷爷还没知道赶紧回去,你也知道他发起火来多吓人。”   陶合顿了顿,“恩,我待一阵子就回去,你先帮我保密成么?”   陶梓抬头看了陶合一眼,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陶梓实在太了解陶合了。   陶梓比陶合大七岁,打小看他长大,双亲相继去世,老爷子忙着赚钱,俩小孩上了初中开始就没人管没人问的,那阵子连家长会都是陶梓去给开的,陶梓就记得当时光因为陶合在学校打架被老师训,回家质问陶合的时候他又装傻,所以说陶合撒谎尿屁的那点德行,没人比陶梓更清楚。   “陶合,你别又跟你那个小男朋友混一起了,要是真那样,你这两年罪真白遭了。”   陶合笑了,眼睛黑黝黝的,“姐,我俩都分手两年了,你也不想想,人家会等我么。”   陶梓冷哼了一声,“后天我送你上飞机。”   陶合看着陶梓,眼底暗沉,像是有东西要溢出来似的。   陶梓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看他,“行了,多呆一个星期也行。”   陶合继续央求,“姐,我才回来这还没呆上两天,你也不是不知道英国那甜土豆多难吃,你看我回来连家乡饭都没吃几顿……“你说你刚回来我就信啊,你哪有那么倒霉一回来就给我撞见?再说我看你这摸样也不像是刚下飞机,精神气儿都养足了还在这骗我,”陶梓一张利嘴跟爆豆似的,“你也就跟我这儿使使小性子,你怎么跟爷爷面前一点招都没有呢,你以为我想让你走啊,我还不是怕他发现了再折腾你么,你被送出去之前给他用手拐打的肩膀都脱臼了你忘了啊……”   陶梓似乎有点激动,眼眶泛红,猛的停了嘴,憋着眼泪给抬手自己顺气。   陶合心里也不是滋味,“能别提这一茬么……怪丢人的……”   陶梓低头在包里翻纸,“嫌丢人,你挨揍时跟他犟嘴你怎么不嫌丢人呢……”   陶合见状赶递面纸过去,“真是的,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呢……”   说完了还上去摸摸陶梓的头,“行了行了,听说你找男朋友了,回头让你男朋友好好哄哄你……”   陶合不哄还好,一哄陶梓这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你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你说天底下那么多小姑娘你找谁都行,再穷,再丑,哪怕是残疾爷爷也不会说什么,你还就非得找个男的,你找男的玩玩也行算了,你个傻小子还非就一门心思认准了人家,到头来看你挨打也就我心疼你……”   陶合又递过去一整盒纸,“知道了,知道了,姐,我还有点事,我得走了……”   陶梓擦了擦鼻子,脸上的妆有点花,眼泪把眼线冲散了,在眼底下晕出两条细细的线,“……这就走了啊……你干嘛去啊……你不跟我一起吃个饭么,我约了我男朋友,正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陶合发动了车,“还是别见了,到时候问东问西的,还得想办法瞒着他,累。”   陶梓翻开车内的化妆镜,吓了一跳,“妆都花了……你这让我怎么见他啊……”   陶合缓慢起步,“我给你放酒店门口?”   陶梓点点头,赶忙掏出粉底补妆。   陶合拐了个弯从停车场里绕出来,将陶梓送到地方,“姐,我把我手机号给你吧,你要找我也方便。”   陶梓将粉饼放回去,掏出手机记陶合的号码,“你英国那个手机号不用了么?万一爷爷给你打电话怎么办?”   “用着呢,这个是国内新换的,给你是相信你,可得给我保密啊。”   陶梓下了车,长吁口气,“最近他正忙着政府那个大项目,倒是没功夫搭理你,可你也别在这呆太久,还整天乱晃荡,回头给他发现了,我也跟着遭殃。”   陶合给自己点了跟烟,“行,走了啊。”   接着升上车窗,一个右拐使进了行车道。   速度盘上的指针不断飙升,陶合拿掉嘴上的烟,随意的搁在车窗边,朝外弹掉烟灰。   霓虹线一样的自光洁的车身滑过,落在人的眼睛里,酵成一汪发光的深潭。   陶合关掉车里的音乐,其间有人打过两个电话,陶合也没接,只一路沉默着的抽烟,将车开回家。   从车库里出来的时候,陶合踩灭了烟头,长吁口气,甩着车钥匙进屋。   进门就笑嘻嘻的,“季姚,我回来了,饭做好了么?”   窝在沙发里的身影又瘦又小,回头往门口看,细长的眼睛凉寒墨黑,声音也冷冰冰的,“都凉了。”   陶合脱了鞋,将车钥匙随手扔在一边,“抱歉抱歉,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接着又过去拉季姚,“过来陪我吃一会么,我想看着你吃……”   季姚不情愿的给陶合从沙发上拎起来,“事真多。”   陶合笑了笑,“你真典型的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人家都哭着喊着嫌弃自己对象没时间陪着吃饭,我都主动放弃饭局回来吃你做的饭还要被你嫌弃……”   季姚看他一眼,“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不在家吃我也省得做。”   陶合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以后天天在家吃,你都给我做么?”   季姚没搭理他,只抬手在浮在菜盘上,“太凉了,我给你热热再吃。”   陶合跟在季姚后头帮着端盘子,“媳妇你真贤惠!要帮手么,我能帮你端……”   话没说完,手一滑,就将一盘菜扣在自己裤子上。   季姚丢了快布在陶合脸上,“你端菜都能端裤兜里你是专门练过的吧……”   陶合郁闷的擦掉裤子上的油渍,“专门练的也没我这精准度吧……幸好菜是凉的,要不然就又加一道菜了……哎呦我可真幸运……”   季姚懒得跟他胡扯,只身把菜回锅翻炒,又将汤在微波炉转了几分钟。   陶合上楼去换了条裤子,等在上桌的时候,菜色都是热气腾腾的。   汤汁清亮,里头却是足料的肉块儿和蔬菜,陶合舀了一勺,却是送到季姚跟前,“你也喝一口呗……”   季姚摇摇头。   “就一小口?”   季姚没反应。   “……季姚……乖……”   季姚微蹙了眉头,“你有病啊。”   陶合将那勺汤送进嘴里,味同嚼蜡,“真好喝呀。”   后又馋季姚,“你不吃太可惜啊,特别好吃,真好吃……”   季姚胃里一阵绞痛,“喜欢你就自己吃,总劝我干什么。”   “那是我关心你,”陶合放下勺儿,巴巴的望着季姚,   “季姚,我真觉得你以后肯定找不着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了。”   季姚望着陶合,“你对我是挺好的。”   陶合咧嘴一笑,挑挑眉,“我这么好,那你晚上也不给我来个鬼压床么?”      第13章 压床      季姚斜他一眼,“想的美。”   陶合叹口气,“真是的,我整天跟鬼一起睡也从来不被鬼牙床,你说说这还有点王法没有啊……”   季姚冷脸皱眉,“快吃,一会又凉了。”   陶合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话,“季姚,你不说你是鬼么,你怎么都不上我的身啊,人家鬼不都是会上身什么的么。”   季姚听他这么说,眼底少许尴尬,“……恩……我不会……再说凡事都得慢慢来么……”   陶合狠吃了两口米,“慢慢来什么啊,你都说说你,你都当了有一个礼拜的鬼了吧,没点上进!没点出息!你看看人隔壁家的鬼魂皮皮!门门鬼技都是优秀!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不臊的慌么。”   季姚这才明白过来,“你脑残啊……”   陶合加了一筷子青菜,“你以为我骗你啊?咱们先不说皮皮是不是真的是鬼,或者有没有皮皮这个鬼……你就说你自己吧,你作为一个鬼你有点特殊的地方么?你哪里跟我不一样?你除了会绝食你还会干啥?”   季姚幽幽的开口,“我会做饭。”   陶合一块肉噎在嘴里,“……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鬼和我作为一个人类,基本上没什么不同,你不也洗脸刷牙喝水睡觉么……你连穿墙上身鬼压床你都不会……”   季姚静了半晌,“要不我等会试试。”   陶合啪的把筷子往桌面儿上一拍,“季姚,你等我一下,给我五分钟,我去洗个澡。”   季姚看一眼他剩的半碗饭,“不准剩饭。”   陶合无奈的重新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把饭都扒拉进去肚儿里,擦了嘴就朝浴室狂跑。   季姚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心里发笑,可面儿上依旧冷冰冰的。   菜做的有点多了,陶合基本上都没吃完,季姚只得给每个都包了保鲜膜,放进冰箱里,等都弄妥了之后就开始刷碗。   碗筷就那么一副,季姚刚开了水龙头,就听得外头霹雳乓啷的,有人一边跑一边喊,“季姚,我洗好了,你在上面么?”   季姚稍一探头,眼看着一个傻小子光着膀子就往楼上窜。   季姚正回身子,继续默默的洗碗。   半分钟以后陶合讷讷下楼,往厨房这边走,“你怎么干活这么慢啊……我都洗好了你也不上去,我记得你以前干事挺雷厉风行的啊……”   季姚擦了擦手,稍一转身,上下打量陶合,“你洗澡不洗头?”   陶合一摸脑袋,“哎,我给忘了,捉急啊,一进去就开喷头洗手洗脚,冲该冲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连脸都忘洗了……”   季姚眼底一暗,“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接着上去一脚,“重新洗。”   陶合一个踉跄,脸上却是喜的,“季姚,你要跟我干什么呀,你让我洗这么干净?”   季姚给他问的一愣,后又脸上一红,“滚!有多远滚多远!”   陶合看季姚生气的小摸样,更高兴了,哼着小曲就进浴室里重新洗澡,过了半个小时后才出来,浑身上下冒着热乎气儿,水流顺着未擦干的头发往下淌,流过结实精健的身体,莹亮光润,带着一股子烫劲。   陶合擦了擦头发,“季姚,快,该你了。”   季姚‘哦’了一声,正想着进去洗,就觉得不太对劲。   俩人一前一后的洗澡准备上床……要是季姚真有那意思也就无所谓,可季姚明明没那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成了这样,心里别扭的要命。   季姚顿了顿,“我不洗了,我身上很干净。”   陶合狐疑的望着季姚,“就你?你这么爱干净,每回洗澡都恨不得脱层皮的劲儿你能受了了不洗澡上床?”   季姚皱眉,“不是上床,是睡觉。”   陶合将毛巾扔给季姚,“行,我等你睡觉,不等你上床,你可别太慢,别我回头再睡着了。”   季姚接过毛巾,寒着一张脸进去,一副有火没处撒的样。   陶合看季姚进去了,也没心思自己上楼,就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陶合心情就差,坐了没三分钟,就从刚才脱掉的衣服兜里摸烟出来抽,一根接一根,鼓捣的屋里烟雾缭绕的,后又生怕季姚出来嫌弃,就起身过去开窗透气。   这个小别墅的客厅通着一个阳台,窗户是落地的,外头就一层围栏。   陶合开了窗,靠在围栏上慢慢的抽剩下的烟。   晦暗里火星明明灭灭,萤火虫一样。   陶梓已经知道这事了,其实走不走的倒也都是次要,只是陶合觉得这样不太靠谱,在这里多呆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几率给老头发现,可走这件事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季姚这病才开始治,而且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还是另一码事。   毕竟自己现在对季姚而已就是个旧识兼房主,自己走了,季姚不见得愿意跟着。   陶合深吸口气,郁闷的呼出白浊的烟浪。   后头的隐隐开门的动静,陶合一回头,果然是季姚洗完出来了。   陶合将烟头弹在栏杆上,直弄的火星迸溅,就赶忙跟季姚炫耀,“季姚,你快看,我可厉害了,我把烟头都弹出火花来了……”   季姚本身就白,洗完澡更是水灵灵的,依旧是板着一张小脸,细黑的眸子冷冷的斜陶合一眼,掩不住的鄙夷。   陶合却是要给这小眼神儿勾掉的半个魂,“季姚,你长的可真好看啊……”   季姚擦干了头发,抬手关掉电视,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陶合窗户都忘了关,一流小跑跟上去,窜的跟狗一样,麻溜的跟着上楼,进门就直接扑在床上躺平叉腿,“快上来!快来压我啊!你要是带种你就来压我啊!”   季姚却站在门边,面朝墙壁,抬手摸了摸,   接着一咬牙狠心撞上去。   陶合看的傻眼, “……你原来要试穿墙啊……说好的鬼压床呢……”   后又反应过来,赶忙从床上跳下去,上前捂住季姚的脑门,“撞坏了撞坏了……别哭啊……我给你揉揉……”   季姚抬手拂陶合上的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陶合又重新把手覆上去,“穿墙试试就行,怎么这么使劲呢,都撞肿了……”   季姚不再反抗,任由陶合给自己揉脑门。   陶合的手指头细长,捂在脑袋上带着他的体温,暖烘烘的,把痛感都捂化了似的,直热的人心尖儿痒痒。   季姚这么想着,气息一窒,抬手推开了身边的男人,转而跑到床上呆着。   陶合倒也无所谓,反正整天给季姚推都习惯了,就直接在季姚身边躺下,单手撑头,笑着望向季姚,“这个穿墙学不会不丢人,隔壁皮皮也说了这个没什么用,你以后也没必要练,关键是那个鬼压床,这个是必会的,不会都不好意思说你自己是鬼,真,我不骗你。”   季姚头跟胃都开始疼,“真的么?”   陶合唇边笑意渐深,直接将季姚抱到自己身上,“快过来吧你……”   季姚正面对着陶合,因为身高的原因,实在不够长,就趴在陶合胸口上。   陶合心里这叫一个美,“对,就要这么压。”   季姚有点别扭,板着脸训陶合,“你身上怎么这么湿……能不能擦擦?”   “行啊,这好说,”陶合先把季姚放下,解开围在下面的毛巾就开始擦,擦完了把毛巾往床头上一扔,伸手够季姚。   季姚往后躲了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光着我怎么好上去?”   “光着怎么了?这还有问题?”   季姚皱眉,“赶紧穿上衣服。”   “我没睡衣,再说谁没事睡觉在被窝里穿衣服啊?”   “你这样我没法上去,至少也得是个半裸,你这全光着实在……”   “点儿事……不就是半裸么……”陶合不耐烦起身,“你等一下,我去找个高领毛衣。”   季姚脸有点黑,“我是说你可以裸上半身……”   “哦……这么回事啊……”陶合又将毛巾够回来,盖在腰腹上,“这回行了吧,上来吧。”   季姚帮着把那毛巾往陶合身底下掖掖,都弄好了候,这才上去趴在陶合身上,侧头就能听他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你怎么心跳这么快?”   陶合躺在床上,伸手在季姚头上摸来摸去的,“喜欢你呗……”   季姚强忍着不发作,任由陶合的手指在自己头发里乱糊弄,“哦。”   “你看我这心活蹦乱跳的,多招人爱啊,你没事可别伤它了……”   季姚随着陶合的呼吸,微微起伏,“我怎么伤你心了?”   陶合似乎不打算再说这个,“季姚,咱俩换个地方啊?我觉得这里不怎么好……”   季姚静了一会,“咱俩?我能走么?”   “当然能走,我把你带走,只要你愿意跟着我。”   季姚不说话,眼睛自黑夜里泛着一层光,乌黑晶亮。   陶合拍拍他的脸,“问你呢,想不想跟着我走啊?”   季姚翻了个身,从陶合身上下来。   陶合侧身将人抱住,下巴埋在季姚的颈肩里,小心翼翼的,“不愿意拉到,不愿意我也带着你。”   季姚半晌才说一句,“我也没说我不愿意啊。”   陶合一个劲的闻季姚头发里的香味,   “完了完了,你要被我追上了……你看看,你都愿意跟我私奔了……”   季姚回头一个肘击,“滚!”   陶合了了心事一样,厚着脸皮往季姚身上蹭。   两人抱着躺了一会,季姚就觉得身后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戳着自己,“你干嘛拿鞋子顶我?”   身后的人低低一笑,声音艰涩,   “傻帽儿……我上床揣什么鞋啊……”      第14章 见面      季姚困意上头,‘哦’了一声,就自行睡过去了。   最后只能是陶合自己下去将‘拖鞋’处理了。   接下来这几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大妈每天都是上午来两个小时,把屋子收拾干净,话也不多说一句,见了季姚也跟没看见一样,吃过中午饭就走;下午那个段医生就过来给季姚进行心理治疗,季姚起初还用对付石医生那一套对付他,可这人实在奸诈,每回都能成功的打开季姚的话匣子,时间长了,季姚也就懒得跟他斗智斗勇,什么都随他便了。   医生今天穿的颜色比较深,整个人都裹在黑色里,脸又是素白清淡的,很是精神。   倒是季姚窝在沙发里,神色疲虚,没点精神气。   季姚真是不太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不过这鬼魂的感觉是越发强烈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走路也跟踩在棉花里一样,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升成仙。   段免望着季姚,眼睛亮的异于常人,跟平日里的那副温吞平和的摸样很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怪谲。   “既然是鬼……你不奇怪你自己也有心跳么,还有温度……或者……性欲……”   午后的阳光浓烈,季姚的脸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你问这个干什么?”   段免静静的观察了季姚几分钟,眼神复杂,“比如你当鬼这些日子里,有没有跟人接吻或者做爱?”   “没有。”季姚冷冰冰的抛过来这一句。   段免笑笑,“没有任何人类的生理反应?勃起都没有?”   季姚实在是不想跟他谈这种问题,就扭了脸不再说话。   段免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其实这也很正常。”   季姚抬眼看他,“这有什么好正常的?你又不是鬼,你也不知道。”   “你看……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的各种表现都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分别……”段免轻轻的依在沙发上,声音慢悠悠的,条理分明,半天废话也没有,“你看你每天都喝大量的水,每天早晨醒来膀胱里都会充满液体,这样就会有压力,就会产生刺激,所以你一定会晨勃,既然这种反射性晨勃没问题,你的意识又很清晰,当然也会产生受意识支配的性冲动勃起……”   季姚听的烦不胜烦,“对,没错,我是有心跳,有温度,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所以呢?你是来变着法的反驳我?”   段免看季姚沉着一双眼,语气温和,“我不是反驳你,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毕竟我不是你,也不是鬼,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自己有这些现象好不好奇。”   季姚想了想,“有点。”   后又说,“也许是不习惯,毕竟跟当人的时候没一点变化……”   段免长吁口气,似乎特别高兴,“既然同正常人无异,你有没有欲望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呢?……恩,我的意思是,回到你眼里的人类社会?”   “好像不行……”季姚静默半晌,“我吃不了你们吃的东西。”   段免收了笑意,望着他,“你有多久不吃东西了?”   “记不太清了,从醒来就没有。”   “有饥饿感么?”   “有。”   段免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有试图吃过么?还是根本就不想吃,吃了就恶心呕吐?”   “就是没什么可吃的。”   段免顺着往下问,“那你想吃什么?”   对面的人静坐着,一言不发,头发有点长了,垂在眉梢眼尾,黑的纯粹,衬得脸色的白净。   段免微微侧头,“也许我能帮你呢?”   季姚不接话,转头望着墙上的时钟,“你的时间到了。”   段免笑了,“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聊的废寝忘食啊。”   季姚站起身,“没时候。”   段免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进手提包,以至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时候,沙发上整洁的就像从来没做过人似的。   段免屈身扯了扯裤子上的褶皱,跟季姚笑笑,   “那我明天再来。”   “不送。”   段免转身正想走,谁料手提包竟不小心蹭到茶几上的杯子。   杯子落地的声音自房间里格外突兀,茶水在泼散开来,铺了一层滑腻腻的茶叶,踩在上头的人一个不稳,便斜着朝后倒去。   段免皱着眉,慌乱中抓了个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   侧过脸,季姚的脸近在咫尺。   没半点表情,清瘦冷白。   季姚微微蹙眉,“你要笨死了。”   段面抓着季姚的手,情绪异样,“谢谢。”   季姚松开他,转身去浴室拿拖把,“你再沉点我都要跟着摔了……”   段免站在原地,从茶几上的纸抽中抽出纸来擦拭弄湿的裤子。   才擦了两下,有就毛巾飞过来,直接盖在自己的头上。   季姚的声音由远及近,“用这个擦。”   段免一边擦衣服一边眼看季姚把地上的碎片和茶渍处理干净。   季姚无意间抬头间,段免覆在虹膜上的软晶体格外明显。   “你这是隐形眼镜么?”季姚直起腰身,往后退了退。   段免眨了眨眼,“恩,我近视很严重。”   “那怎么不带眼镜?隐形眼镜每天处理很麻烦……” 季姚没多想,拿着拖把就到洗手间去冲洗。   段免望着季姚的背影,百感交集,   “不敢戴了,有后遗症。”   ***   陶合开车刚下高速,就接了蛋蛋的电话。   “合儿,在哪儿呢?”   “高速出口,什么事?”   “又上外地转悠看房子啊?你还真要走?”   陶合轻抬油门,将车速降下来,“有事说事,我这又进来个电话。”   “哦,你来蜜巢这边取一下东西,就是你前两天托我给你买的。”   陶合恩了一声,挂断蛋蛋的电话,扫一眼新来电。   是陶梓的。   陶合撇了撇嘴,接通电话。   陶梓的嗓门提高了八个度,“老弟,我在蜜巢这边,你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我有好东西给你,你赶紧过来行了。”   陶合无奈,“行,到了给你电话。”   “路上小心啊……别开快车……我听说前两天小梦……”   陶合挂断了电话,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到了几人约定见面地方。   刚停好车,就见蛋蛋提着个手袋鬼鬼祟祟的往外走。   陶合冲着他招招手,“蛋蛋,这儿呢。”   蛋蛋循声望过来,夹紧手包,小碎步一阵倒腾,拽着陶合就往自己车里拉,二话不说一轰油门就上了四十迈,一个侧转就滑出去了。   陶合没反应过来,“你干什么啊?”   蛋蛋一边开一边擦汗,“操,我看见你家里人了,也在蜜巢,吓的我啊……”   陶合顿了顿,“是我姐么?”   “就是你姐,你姐新烫了个头,脑浆都要烫出来了,你说人家女的都是往好看了打扮,怎么你姐就非得把自己整成村炮呢?”蛋蛋紧张的踩油门,“对了,你怎么知道你姐也在?”   陶合黑着脸,“你能调头回去么?我姐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的……”   “你姐知道你回来了?我操,我白挨一顿吓……这啥时候的事?”   “胖子没跟你说么,就我给你送鸡那天……”   蛋蛋打方向调头,“你姐知道了你还这么淡定,不怕她告状啊?”   “不会的,我姐很疼我,这个我有数,”陶合降下车窗,给自己点了颗烟,“你要给我什么东西来着?”   蛋蛋看他一眼。“你这一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啥,不是你让我给你家季姚买的东西么,手机衣服什么的,我怕你嫌我选的衣服太花,就找了个品味还不错的妞儿给你置办,按照你说的那个尺码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陶合四下张望,“哪儿呢,你搁哪儿了?”   “车后座上呢,”蛋蛋提醒着。   陶合往后一探,伸手够到后面的袋子,“操,你这回后面没鸡了吧,别回头又再赖上我。”   “什么叫后面没鸡了吧……”蛋蛋眼皮一跳,“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陶合翻了翻那几个纸袋,一水的名牌儿,随手拿出来一件,颜色样式都还挺不错的。   新买的手机已经拆封,电话卡都剪好了,陶合拿着那个电话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接着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成‘老公’。   蛋蛋扫一眼,浑身的鸡皮疙瘩,“操!你真恶心。”   “你懂个屁……”陶合完全不放在眼里,后又在自己手机里把那个新号存成‘宝宝’,“谈恋爱就得这样才带劲。”   蛋蛋强忍着不适,踩着油门将车开回蜜巢,撵人下车。   陶合拎着东西进了酒店,拨通了陶梓的电话问明白地方,就给服务员引着上来二楼包间。   陶梓一身小黑裙,正对镜子擦口红,见陶合进门,就赶忙起身,“陶合,你怎么风尘仆仆的啊……”   陶合盯着陶梓猩红的嘴唇,“姐,你练了哪家的龟派武功走火入魔了?毒都逼到嘴上了?怎么这个色?”   陶梓白他一眼,“你们男人根本不懂时尚,我这是复古妆,你怎么不看我这个口红跟我的高跟鞋多配……”   陶合无视一边秀鞋的陶梓,只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旁边的象牙白餐椅上,“你找我什么事儿?”   陶梓秀了半天高跟鞋,发现陶合看也不看,就撅着嘴跑到旁边。   从荧光绿的手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卡,陶梓直往陶合手里塞,“我这两天光惦记这事,你说你回来一趟又不回家,英国那点积蓄哪够用,用姐的,随便刷!”   “那多不好意思……”陶合一边说一边把卡往兜里揣,接着拎起自己的东西,“还有别的事么……”   陶梓看他这要走的架势不太高兴,“你这人……拿完钱就走啊……好歹跟我吃个饭聊聊天……”   陶合才想起来这一茬,“你这跟谁一起吃饭呢?”   陶梓有点害羞,“恩……男朋友……”   陶合一皱眉,“那我走了,我嫌见了麻烦。”   陶梓上来拉他的袖子,“见了又怎么了,他绝对不会到处乱说,主要是我好容易找个喜欢的,真的很想让你给我把把关呢……”   “你都说了你喜欢我还怎么给你看?难不成我说不行,你还能跟他分手吗?”   陶梓挽紧了陶梓的胳膊,“不准走,一起吃个饭,不然把我的卡还给我。”   陶合推她,“你这么大岁数能别装小姑娘撒娇么……”   俩人正拉扯,忽然房门打开,进来的男人清隽俊秀,文文静静的。   陶梓放开陶合,赶忙上去挽段免的胳膊,一脸甜蜜,   “陶合,这就是我男朋友。”      第15章 吃饭【修BUG      两个男人都有点傻眼。   但傻眼的原因却是完全不同。   陶合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段免,些许诧异,“段医生……居然是你……”   段免却是双目放光,满脸惊喜,跟中了大奖一样。   先前的怀疑和不确定都开始渐渐明朗起来,段免甚至因为听见陶合这个名字而止不住的发颤。   “你……叫陶合?”   陶合抱怨的看陶梓一眼,“恩。”   陶梓张着嘴,这才醒过神来,“你俩居然认识……”   陶合心头一紧,上去拦段免的肩膀,“是啊,他是丹当认识的人,这不前两天一起玩过一回。”   后又拉着段免往包间的独立卫生间去,“走,哥们,我正好有男性健康方面的问题要问你,我姐在这我不好意思说,咱俩单独谈谈。”   接着就不由分说的将人拽进去,反手上锁,任由陶梓在外面拼命敲门。   陶梓知道陶合那点揍性,生怕陶合又看上段免,便深吸口气卯足了力气擂门。   “开门呐!开门呐!再不开门我给爷爷打电话!”   洗手间的射灯照在段免脸上,晕出一抹淡色的光影。   陶合比段免高出小半头,直接将人推在墙上,稍稍弯了弯腰身。   浓重的黑影遮住了光亮,段免耳边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滚热的呼吸,喷在耳畔。   “哎,哥们,可千万别跟我姐提我表弟的事……”陶合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千万别提。”   段免微微一笑,“你放心。”   陶合这才直起身子,望着段免,脸绷的紧紧的,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竟有点恐吓的意味,“我很认真的。”   段免点点头,“你真的不用担心,你是陶梓的弟弟,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不是?”   陶合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就喜欢明白人。”   后又提高了几个嗓音,“哎,段医生,尿频尿急尿不净,这可怎么办?”   段免一脸认真,“我虽然是学心理疾病和变态学的,但你这可能是前列腺炎。”   陶合听外头没了动静,就长吁短叹的跟段免说了一会话,接着开了洗手间的门。   陶梓还保持着贴在门上的姿势偷听。   陶合脸有点僵,“姐,我都开门了。”   陶梓赶紧直起腰身。   陶合扭头握着段免的手,“对不起啊,跟她处对象你受委屈了,来来来,等会哥们陪你喝一杯……去去霉……”   陶梓生生的掰开陶合的手,望像段免,“刚才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陶合推陶梓一把,“干什么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就问问男人之间羞于启齿的话题怎么了?难道我俩就非要在你个女人面前谈论那儿的问题?”   段免不经意拂掉陶梓的手,“没事,他就咨询点问题。”   陶梓忽然想起来一样,跟段免指了指陶合,“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弟,一个爸妈生的,怎么样,我俩长的像不像?”   陶合哼了一声,“不像,你头发烫太难看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像。”   陶梓白陶合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水波纹卷,韩国技术,你懂不懂时尚啊……”   接着转而去看段免,含情脉脉,“亲爱的,好不好看。”   段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陶合张罗着两人坐下,“快坐,快坐,一会菜凉了。”   陶梓拉着段免就座,“菜还没上呢,你着什么急?是吃标准还是单点?这儿标准的配菜我不太喜欢,要不然单点吧……”   陶合提了东西,“要不……还是你俩吃吧……我约了蛋蛋,我先走了……”   陶梓抬手摁住他,“着什么急,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   陶合皱眉,“介绍什么啊,不说了我俩认识么……”   陶梓将陶合摁在椅子上,“你回来也不跟我吃个饭,今儿我就还非要将你留下,你等着,我这就给蛋蛋打电话让他们把场子散了,你们改天再聚。”   陶合眼瞅着她掏手机,就赶忙夺下来,“行了行了,我给他发个短信说不去了行吧……”   陶梓拿回自己的手机,跟身后的服务员一招手,“点菜。”   陶合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五点半,还不算太晚,在这坐一个小时再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顶多是季姚做好的菜会有点凉。   陶梓翻看着菜单一边点一边问段免喜不喜欢吃,段免则是云淡风轻,随口应和着都可以。   陶合看陶梓那摸样,恶心的有点吃不下饭。   印象里都是陶梓像个河东狮一样追在自己后面连捶带骂,自己从来没想过她也有这么一天,小鸟依人的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一颦一笑都蘸了蜜一样。   陶梓点完了菜又嘱咐服务员,“那个河豚盅有两份不要香菜和葱花。”   陶合一听就接了话,“你什么时候不吃香菜了?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最爱吃门口饭店的香菜炒大葱。”   陶梓撇撇嘴,继续黏在段免身边,“他不喜欢吃,我以后也少吃。”   陶合无语,“至于么你……”   陶梓开始摆弄坐上的餐巾,“对了,你应该知道小梦出车祸那个事吧,闹的很难看,他爸费好大劲把事平息了,但是紧接着就给调任了,到了一个处里当支书,没实权,明升实降。”   陶合没太大反应,“我总觉得这事很蹊跷,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搞他爸啊?”   “那就不知道了,”陶梓摇摇头,归拢卷曲的头发,“爷爷这回投标还想找他咨询来着,结果人直接调走了,政府里少了一个熟人,回头中标几率就多了一分风险。”   段免眼皮一抬,没说话,眼睛暗沉,像是在思索什么。   陶合继续说,“就是那个新区地产项目?我听蛋蛋说了,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没许梦他爸,不也认识别人么。”   陶梓叹气,“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这要是搁一般个企事业单位,早都是退休好几年了的人了,他身体也不好,脾气又差,就巴巴的等着你去接他的班,结果你一天天就跟他对着干……”   陶合一抬手,“停,咱能别说这个么……”   陶梓看陶合一眼,正要抱怨,就听得后头有动静。   门口探进来的人头花枝招展的,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待看见陶梓,就直接进了屋。   陶梓起身上去抱进来的女人,“哎呀,亲爱的,怎么是你……”   “我在外面看见你的车了,然后就问了大堂经理,她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女人娇笑,“你上次不是很喜欢我那个面膜么,我朋友从国外刚回来,给我带了一盒,我今天正好带着……”   陶梓一边笑一边拉着女人到外面说话,顿时屋子里就只剩下陶合跟段免两个人。   段免笑笑,“怪不得你跟丹当那么好,原来是陶氏的公子。”   陶合靠在椅背上,摸出一盒烟来,“别跟人说我在国内的事啊……可真是……头一回吃饭要你保密的事这么多……”   段免婉拒了陶合递上来的烟,“没关系,你放心。”   陶合燃了烟,“好几天没见你了,正想着抽空问问你季姚情况怎么样,能治好么?”   段免面儿上严谨起来,“他这是轻度的Cotard 综合征,无精神分裂,抑郁和其他病症,对事情的基本认知合辨别能力都非常好,所以说,他这个情况不难治愈。”   说到这里段免顿了顿,“最主要,这几天通过跟他的对话,我发现他自己也对自己与常人无异这个现象有疑虑,这样就更好治了。”   陶合很是高兴,“真的啊?大概得多少天?”   “这个说不准,每个人都不一样,”段免语速缓慢,“而且……季姚这个人这么固执……估计也不会太短。”   陶合弹弹烟灰,“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人家精神病都又哭又喊六亲不认,我看他可一点也不傻,怎么就偏偏认准了这么荒唐件事呢。”   段免望着陶合,眼底少许怪谲,   “莫非……他以前就有过脑损伤,所以很固执的坚持一件并不真实的事……”   陶合没听明白段免的话,正想问,陶梓就笑着回来了。   陶梓手拿着一盒面膜,站在门口跟外面打招呼,“行,明天我去找你们啊,拜拜。”   段免稍微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接着转身离开。   陶梓见状忙坐到陶合身边,声音压的极低,   “哎,你觉得他怎么样?”   陶合吸口烟,还想着段免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随口应付道:“没深交,但是看着还行,”   陶梓似乎很满意,“我也觉得他很好,就是比我小好几岁这点……不过也没关系。”   姐弟俩人之间烟雾弥漫,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陶合的声音暗沉,“这小子一副不深不浅的样,带股子蔫精,你这种傻大姐型找他也算互补,可我总担心回头你给他玩的团团转。”   陶梓依旧兀自喜悦,“我就是喜欢他聪明,还有好多优点,不过最主要啊……他有一方面特别好……时间可长了……”   陶合感觉捂上耳朵,一脸嫌弃,“你说什么呀,刺耳,太刺耳了,我简直听不下去。”   洗手间里的电话铃声忽然想起。   段免仔细的擦干手,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修平啊……今天你爸过生日,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来呢,这都几点了……”   段免脸上没什么表情,“抱歉,我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跟老湿反映,说这个文里的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猥琐气质,连封面文案都猥琐,这不扯淡么!晋江苍老湿这种完全不猥亵的正派作者写出来的人物怎么会猥琐?【气的我猛的敞开军大衣   第16章 母亲      后又说,“你身体现在怎么样?我上个星期给你寄去的药和补品都吃了么?”   “收到了,是不是上面带外国字那个?你爸拿回来好几天了,我还没吃,也不知道啥是啥……家里也没人能看得懂”   段免微微皱眉,“每个药盒里面我都用放了一页纸,用中文说明了要怎么吃,是管什么的,你们再好好翻翻。”   “修平……不是妈说你……你可别再买了,那么贵……也没啥用,反正妈这身体……”   段免抬眼,看镜子里的人双目暗沉,“给你买你就吃,我现在赚的多,你这点东西花不了多少钱。”   “好好,知道了,别总说我了,倒是你别忘了给你爸打个电话。”   “你旁边那么静,又自己在医院呢?吃饭了么?”   “哦……你爸叫我回去来着……我嫌人多,太吵,而且我也吃不了什么,挺喜庆个日子,我一个病秧子去了再给大家添乱……”   段免脸色难看,“你还是来我这里吧,家里的医疗条件太差,我本身就在医院工作,照顾你也方便。”   “不去,不去,反正已经这样了,在哪里养着都是一样的,你爸能照顾我,你安心上班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段免语气掩不住的恼火,“他能照顾你?那这个时候你连饭都没吃他又在哪儿?”   “你不要这样,你不跟他亲不能什么事都找他茬,他好歹也帮妈供了你那么多年……”电话里话题一转,“对了……修平,你这回找女朋友了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那一拨的人,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就你还打着光棍……哎……”   段免顿了顿,“找了,我抽时间带回去给你看。”   “真的?那可太好了,”电话那头禁不住哽咽,却竭力的掩饰,“行了行了,妈不啰嗦了,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工作差不多就行,妈已经很骄傲了,你别太辛苦,你舅舅过两天进城,妈让他给你捎了点妈做的年糕,放了好多花生和芝麻,回头快点吃,别再坏了,这以后在想吃就不一定能吃到了……”   段免深吸口气,“知道了,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   外头陶梓跟陶合的笑声骤然响起,有点刺耳。   餐厅里的蓝调流水一样,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   段免低着头,翻出一个备注‘叔叔’的号码,然后发了冷冰冰的一句生日祝福过去。   推门而出的时候,陶梓正在跟陶合谈自己刚上手的一个项目。   陶梓并非在陶氏财团里上班,而是自己单独在外面成立一家公司,做的是实业,因为陶氏CEO陶书的支持的原因,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在商界也算是新锐锋芒。   陶梓本人也算是小有能力,虽非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给陶书送到国外去进修了好些年,凭着陶书的提点和自己的钻研肯干,总算混出了点名堂。   不过在陶梓小有名气的时候,陶合已经在陶氏让人惊艳了一把了。   谁都知道陶梓的弟弟比陶梓的水准高出不是一点半点,这小子自来就是陶书的心头肉,悉心栽培好多年,等陶合攻下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士学位,刚回国陶书就借由身份之便,豁出一大笔资金冻结的风险让他独自操刀一个大项目,八个月后陶氏赚的盆满钵满,陶书乐的腰杆直溜溜的,逢人就嚷嚷着老了老了要退休。   结果私人高尔夫球场都建好了,陶合却出了问题,爷孙俩直接闹的动手,最后以陶合被揍的鼻青脸肿,再次送回国外而告终。   “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我简直豁然开朗!”陶梓盯着陶合,一脸崇拜,“陶合,咱俩真是亲姐弟么?你说妈生你的时候都吃了什么啊,为什么你脑子这么好使,我脑子就这么笨呢……”   陶合得意洋洋的挑眉,“其实你也不是笨,主要是我太聪明……哎呀,我操,烟灰都弹裤子上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服务员推门而入,微笑着上菜。   陶梓这才发现段免出来了,赶忙撇下陶合凑了过去。   陶合扑掉身上烟灰这一会儿,菜已经上的差不多。   屋子里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香气,陶合一边心不在焉的拿筷子拨拉,一边看陶梓在对面打了鸡血似的跟段免谈情说爱。   “亲爱的,你周末有时间么,我想去看海,你载我去啊?”   段免笑笑,“好啊,你想去哪里?”   陶梓愣了愣,眼里含了蜜一样,“真的么,免免你对我可真好!”   陶合险些给鱼刺卡到,“注意点,注意点,这还有个人呢……你再这样我真走了啊……”   陶梓给段免夹了一筷子菜,“我什么也没干啊,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弄的我好像做人很没有底线似的。”   “底线?我看你连做人的底裤都没有,”陶合不满,“我不在这当电灯泡了,我走了。”   说话间段免的电话就响了,段免抱歉笑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还好是院长的。   陶梓看段免接起电话,就只低声的训斥陶合一句,横眉竖眼,没有发作。   段免挂断了电话,转向陶梓,“我们院长有急事找我,我不好不过去,所以……只能对不起了,我改天补偿你。”   “那倒不用,你工作忙我本来也知道,”陶梓这么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你要想补偿我,就把这周末的时间腾出来陪我。”   陶合见状放下筷子窜起来,“哎,正好,我跟你一起走。”   陶梓瞪陶合一眼,起身拿包跟在段免后头出门,结果因为又撞见了熟人,就留在蜜巢,由着段免跟陶合两个人下去。   段免跟在陶合身后,打量着他的背影。   酒店灯火闪烁,浸在流光里的男人高大健壮,腰杆直溜溜的,整个人有弦上箭一样的爆发力,陶合一边走一边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腕上的手表亮晶晶的,看牌子就知道自己一整年的收入也就才勉强够买一块的。   段免在心里微微叹气。   这样的人,家世,学历,名表,跑车,每一样都是顶尖的泡妞利器。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季姚。   陶合微微偏了头,发现段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有点别扭,“看我干什么?”   段免回过神,“想季姚的事。”   “季姚怎么了?”   “他不是绝食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段免脑子很快,“不如我给你点葡萄糖,你先给他掺在水里撑一阵子,回头我再想办法。”   陶合在一辆纯黑的小跑前停下脚步,“我之前还想着要跟你说这事,总忘……那正好,我跟你去取一趟吧。”   段免笑了笑,“我们院长跟我要一份资料,在我家里的电脑上,我得先回趟家。”   陶合望着他,“那我是跟你回家,还是直接去你医院等你?”   “跟我回家吧,我没记错的话,我冰箱里应该有一点。”   “行,”陶合转过身,开门上车,“我先跟着你回你家,你什么车?”   “白色凌志。”   “好,停车场出口见。”   一分钟后,蜜巢酒店出口停着一黑一白两辆车。   陶合降下车窗,抬手搭在车窗边,指缝间夹颗烟,车里面的摇滚乐几欲吵翻了天。   “你家怎么走?”   段免跟着降下车窗,脸上霓虹明灭,神情温吞。   “顺江路的格林风景。”   陶合嘴角一弯,眉宇英挺,“行,我在格林风景门口等你。”   紧接着一个油门就窜了出去。   段免微抿了唇,紧紧的跟在后头。   城市的夜晚是一片浮着银辉的海洋   而公路就是这里的海航线,举着层层星辉,向四面八方的延展开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距离始终没有太远,因为速度的原因,到了格林风景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陶合轻点刹车,望着门口已经熄火停车的白色凌志,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段免开门下车,回头跟陶合示意叫他在外面等等,就独自进了公寓。   按下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段免对着反光的铜黄面壁,长长的舒了口气。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地方。   进门的时候,段免换上拖鞋,顺手将脱下来的皮鞋整齐的放在门口的垫子上。   公寓里收拾的纤尘不染,大都是深蓝和烟灰,简洁雅致。   因为不过是发个邮件的事,所以也用不了三五分钟,等段免都处理好了之后,就去冰箱里拿葡萄糖准备走人。   合上冰箱门的时候,段免着实愣了好一会。   贴在上头的黄色便签已经微微有点卷曲。   上面的字迹隽秀有力,提醒着自己饭在冰箱里,用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段免抬了手,又放下,任由那便签黏在冰箱上。   ***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陶合也没回来。   季姚趴在窗边儿望着外头,看了好半天,别说是人,连个车影也没有。   季姚想着上二楼看看,毕竟高一点就能看的远点,可这刚走了两步,就觉得眼前发黑,头脑发晕。   但因为这种情况刚才做饭的时候就有,季姚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觉得反正过一会就好了,便抬步上楼。   才走了一半,季姚就开始心慌。   耳朵里嗡鸣着,隐隐约约又开门的动静。   季姚站在楼梯中间,勉强回过了身。   门口的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修长。   似乎有人高声说了句什么,但是季姚已经听不清了。   眼前一黑,身子轻飘飘的就往楼梯底下坠。   陶合跟段免傻了一秒钟,鞋也顾不得换,齐刷刷的冲了上去。      第17章 疑心      等两人跑过去的时候,季姚已经滚下楼了,幸好没几阶楼梯,季姚也便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先前结痂的地方被整个擦破了,伤口顺着边缘往下淌血。   陶合将人抱在怀里,上去揪段免的衣领,“操!怎么搞的!怎么这精神病都严重到开始跳楼梯自残了!”   “也许是不小心摔下来的,”段免给陶合揪着领子晃荡,微微皱眉,“你先等等,我给他检查一下。”   陶合一听就放了手,掏出电话给蛋蛋打电话。   蛋蛋那头吵吵嚷嚷的,“哎,合儿,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在家里憋坏了终于想开了啊,过来吧,我在……”   “你他妈赶紧给我找个安静地方说话!”陶合脸色青黑,“季姚从楼上摔下来了……”   “啊……”蛋蛋一愣,立刻找了个僻静地方,“跳楼了?你又对人家怎么了,怎么又逼得人家为保贞操而跳楼,哎,不对啊,你家不是只有二楼么,季姚那身手不至于受伤吧,我还记得上高中时这个逼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躲纪检窜的跟兔子一样……”   “别跟我扯这不正经的,”陶合眼看着段免给季姚检查,用家里的东西做简单的消炎止血,“你不是认识个院长么,叫他派辆救护车来,带上医生。”   段免打断了陶合,“不用叫救护车。”   “啊?”陶合看他一眼。   段免一边拿面纸擦掉手上的血渍,一边拍了拍季姚的脸。   陶合不乐意了,“哎,你扇他干嘛。”   段免直直的盯着季姚,“他醒了。”   陶合赶忙低头,看季姚半睁着眼,一双黑眸冷冷清清的,正望着自己。   电话那头的蛋蛋还没挂电话,“合儿,怎么回事啊?叫不叫了……”   “不用了。”陶合挂断电话,接着转向段免,“这是怎么回事。”   段免习惯性的去扶眼镜,却因为什么都没有而放下手,“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喝点葡萄糖吧。”   陶合闻言不再做声,只一个横抱将人抬到沙发上。   季姚像是回了神,抬手就给陶合一下子。   这一拳砸胸口上,软绵绵的,没点力气。   陶合笑了,“你干嘛啊你……”   季姚脸色苍白,额上血色斑斓,“你抱我干什么,我自己走。”   接着挣扎起身,觉得额头一阵钝痛,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血?我怎么了?”   “你小产了。”陶合赶忙拿掉季姚的手,“快好好躺着。”   季姚有点愣住,却并非相信陶合这句胡扯,而是盯着自己手上的血渍发呆。   客厅里灯光昏黄,电视开着,一片炫白的雪花,立在旁边的人望向这边,因为背对光源的原因,脸上全是暗影,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若有所思。   季姚好半天后才发现段免,“你也在。”   段免动了动嘴角,“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接着又转向陶合,“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别忘记用。”   陶合的目光却跟黏在季姚身上一样,头也不回,“行,知道了。”   段免转了身,拿上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提包,缓步出门。   房门打开,后又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影,一个蜷在沙发上,一个半蹲在旁边。   陶合仰着头望着季姚,“想什么呢?”   指尖捻了少许殷红,直到越来越淡,渗如入肌理。   季姚放下手,望着陶合,   “我怎么会流血呢……”   “摔破了,当然流血了,”陶合没有多想,就跪在沙发边反复的摩挲季姚的额头,眼睛里满满的贪恋,“晕不晕,用不用我给你渡血疗伤?”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似的,起身朝外窜,“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季姚眼看着陶合拿了放在门口角桌上的一大盒药品,后才进了厨房。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杯水。   季姚嘴里面微微的苦气,却还是接过了陶合递过来的水。   冰凉的液体涌入胃里,非常古怪的甜。   季姚完全咽下去,摸了摸喉咙,“葡萄糖?”   “……”陶合眼皮微窄,“你能尝出来啊……”   杯沿碰到唇边,季姚打算再尝试一下,“我记得这个味道。”   陶合干笑了一声,“你连葡萄糖的味道都记得,那你怎么不记得我啊……”   季姚没说话,径自喝光了剩下的葡萄糖。   陶合见季姚默不作声,生怕自己说多了招他烦,便转身将门口的袋子拿过来,“我的衣服你穿着太大了,这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没有我再让人去买。”   季姚放下杯子,在纸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件拆掉吊牌,然后直接换上。   陶合就那么在一边眼看他脱掉之前的衣裳,头发被蹭的稍乱,过长的发丝落在鼻梁上,整个人清瘦的要命,身体的线条却依然流畅诱人。   陶合咽了咽口水,看季姚穿好裤子,从沙发上下来,直起腰身。   季姚精神气似乎好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葡萄糖的原因,还是穿了正常衣服,总之整个人板清爽利落,气质寡淡,像是冰,却并不拒人。   只见他抬眼睨一下陶合,“擦擦嘴,真够恶心的。”   陶合擦一把嘴,“季姚,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美色而流口水么!我告诉你你太小看我陶合的定力了,我要是没定力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安心当你的黄花大闺女?早成了向日葵小男孩了,我这是因为太饿了口腔唾液过多嘴里含不住……”   季姚穿好衣服,想着翻条皮带,却从纸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来。   陶合弯了弯嘴角,“这样你以后有事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当然,没事想我了也可以打……”   季姚拆了盒子,给手机开机,“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陶合笑的格外诡异,“我都存好了,你不用管,回头我打给你就是了。”   季姚看着通话记录里那个已拨电话,不动声色的将‘老公’改成了‘神经病’。   接着又拨通了自己之前的号码,发现停机了,就又输入了另一个号码。   陶合站在旁边,眼看着季姚存了一个又一个的号码。   “你小子记忆力可以啊……电话号码都能记住,这要是我,我手机掉了的话,我谁也找不着……”   季姚头也不抬,“我也只是记住我单位人的电话,因为以前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万一有事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要保证随时都可以联系队里的人。   陶合斜眼看着手机屏幕上保存的名字,“沈涵?他谁啊?名字这么骚?一看就是个死GAY的名字。”   季姚皱了下眉,“同事。”   “同事?长的帅么?”   季姚想了想,“有点黑,还少了一个手指头。”   陶合这才放了心,“残疾人啊,没事要多帮助人啊,哎,你存这么多电话号码干什么?有用么?”   季姚按下了最后一串数字,静了片刻,“也是。”   陶合看这个没输名字的尾号有点熟悉,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   季姚清除了这个号码,转脸看着陶合,“走啊,出去转转。”   陶合不太适应,“出去?”   季姚摸了摸头上的擦伤,神色淡漠,“反正这个也没大碍,整天在屋里呆的有点腻歪。”   陶合稍一挑眉,“行啊,走就走,你等一下,我去装扮装扮。”   半个小时后,俩人出了门。   这个小区由于新开发,又在城郊,入住率还不高,所以即便是和风如许的夏夜,公园也没什么遛弯的人,路灯也恹恹的,发着淡薄的光。   季姚一边走一边观察。   看人家见他有没有反映,再或者就是站在路灯下,望着地上那黑黝黝的影子发愣。   陶合扶了扶墨镜,四下里看了看,鬼鬼祟祟近季姚,“逛够了没有。”   季姚看他一眼,“出来溜个弯,你至于跟做贼似的么。”   虽说平日里陶合也长出门,可不是在车里就是在酒店里,像这样抛头露面的在外面晃,还真是从来没有。   陶合拉了拉墨镜下面的口罩,将自己的脸捂的更严实,“你也知道我长的有点帅,容易增加城市夜晚犯罪率。”   “是斗殴么?”   陶合一梗脖子,“季姚,在你心里我就长的那么招人烦么?”   说话间,迎面过来个老头,身边两三个人,直看的陶合猛的就蹲下了。   季姚停住脚步,“你干什么?”   “系鞋带,你先走啊,我一会就能追上你。”   季姚额前的碎发簌簌,   “你穿的不是皮鞋么。”   陶合不敢抬头,余光觉得那几个人的影子越发的近,冷汗简直都要滴下来。   其实是自家老爷子的几率非常小,可陶合就是不敢打这个赌。   结果那老头真的就停在两人面前,拄着手拐,轻轻的碰了碰陶合。   陶合脊背发凉,   眼看地上的几个人影,慢慢的围上来,遮盖了本就浅淡的灯光。   老头的声音暗沉,抬手颤颤巍巍的拨弄着陶合衬衣,“小伙子,你这褂子啥牌子,多钱买的,挺好看啊……”   陶合放心的站起身,心情却是不怎么好。   “大爷……你别这样……我挺受伤的……”   没等陶合说完话,老头旁边的男人满脸惊悸,   “季警官!你也住这儿啊?”      第18章 暴漏      陶合一凛,转身望向季姚。   季姚静默半晌,眼底的惊悸稍纵即逝,后又像往常一样淡漠平常,“我记得你……”   陶合的脸色这叫一个难看,“你怎么连他都记得也不记得我啊……”   男人激动的上去握住季姚的手,“季警官,当时多亏了你们抓住了元凶,要不然我弟弟不被害死也被气死了……”   季姚顿了顿,“不客气。”   那人又拉着季姚说了好一会,没完没了,大有将人拽回去促膝长谈之势。   陶合盯着俩人攥着的手两眼冒火,上去就把季姚拉开,“走了,走了。”   那人看陶合捂的严实,脸有点僵,“恩……这位是……”   季姚从陶合手里抽出手,正要说话,就给陶合抢了先,“去急诊,没看我脸都捂成这样了么,不能见风。”   那人笑了,“好好,那我不打扰了,对了,季警官,我弟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还说他好了后要亲自去警队给你们送锦旗去。”   季姚弯弯嘴角,“不必客气。”   说完便给陶合拉了衣角离开。   陶合差点在花园里绊倒好几次后,终于把墨镜摘下来。   却依旧警惕的望着四周。   季姚皱了皱眉,“你能别弄的跟做贼似的成不,没见小区保安总往这看么。”   陶合提了提口罩,“就算你见过穿prada的恶魔,应该也没见过穿prada的贼吧,谁家贼穿这么帅?人家那是看我身材好。”   季姚寻思片刻,“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呢。”   陶合没有多想,“有可能,你长的好看。”   季姚不再说话。   陶合忽然转了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季姚开口,“没什么意思,就是挺奇怪,你看我也流血,谁都能看见我,也没人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   “那是你本来就跟他们一样,”陶合抓了季姚的手,“季姚,你不会想明白了吧?”   季姚没有回答,只深深吸口气。   陶合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强迫他,继续拉着他在这个别墅区晃荡。   夜已经有点深了,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凉风乍起,隐隐树叶的响声。   陶合连口罩也拿掉了,似乎心情很好,走在季姚旁边东扯西扯,说个没完没了。   相对而言季姚就安静了许多,几乎不怎么说话,偶尔张嘴也只是应和一声。   陶合说了半天觉得不对,就侧过脸去看季姚。   因为长时间不吃饭的原因,季姚人都瘦的脱了形,头发也长了,给风吹起来,丝丝缕缕的,剐蹭着挺直的鼻梁。   季姚脑子里乱糟糟的。   答案像是呼之欲出,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去否定,然后坚持一件越发漏洞百出的事。   这种心理状态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当时和段修平生活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大脑却一直固执的认定现状。   而且自己性子又淡,有事也不爱说,之前在家的时候,如果两个人都没什么事,就一个写病历,一个打扫卫生,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陶合似乎看出了点端倪,抬手撩起季姚过长的刘海,露出下面白嫩的额头,还有那双黑冷的眸子。   “想什么呢?”   季姚望着他,“想以前的事。”   陶合笑笑,“想起来了么?想不起来我告诉你,反正你的事我都知道。”   季姚想了想,“车祸之前的事都能想起来,车祸之后就没什么印象。”   陶合听他这么一说,音色稍顿,“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医院了,这之前的事我稍打听了一下,监控录像显示你车祸是因为你急躲车然后侧滑撞栏杆上了,车体损坏也不严重,就是人当场撞晕过去了,我去找你时你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了,因为听医生说你是脑震荡,也会出现昏迷现象,我想着不严重,就把你带出来,想着等你醒了,谁知道你醒了还这个样啊……”   “什么样?”   陶合斟酌了一下用词,“变成所谓的小鬼儿了啊……”   后又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哪里是什么鬼啊,你又会流血又会饿晕的,哪有鬼会这样啊。”   季姚稍一抬手,往回去的方向走,“你不用多说。”   陶合见状赶紧跟上去,“行行行,你是鬼!你就是咱们家灶王鬼,季姚你快跟我回家吃饭吧,你做的菜我还没吃呢。”   说完就拉着季姚往回走。   两人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八点,陶合把季姚摁在餐桌旁,自己巴巴的跑过去一道一道热菜。   其实也不怎么费事,不过是用微波炉转一下,回头端上来这种家务活。   可就算是简单如此,陶合还是因为没有掌控好火候和时间,直接将两道菜热成了干儿。   陶合面有尬色,“微波炉坏了……”   季姚冷眼看着他,“我看是你脑子坏了。”   陶合加了一筷子菜往季姚嘴里送,“这个热的刚好,你尝尝。”   季姚看着他,“你整天劝我腻不腻。”   陶合神经质的笑,“不腻啊,乖,快吃一口,你吃一口,我就亲你一下。”   季姚寒着脸,“滚。”   陶合不死心,“要不这样,你吃一口,我就让你亲一下。”   “你这有区别么?”季姚这么说着,稍一张嘴,把陶合筷子上的西芹含进嘴里。   倒也不是被陶合磨的没办法,只是今天的一系列事,让季姚觉得之前只用直觉作为方向标似乎太蠢了,既然有那么多种出乎意料的事,没准吃这种东西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真死了,试一试也没法再死。   屋里半晌没动静。   陶合跟遭了雷击一样,僵在一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摸样。   季姚小心翼翼的嚼了嚼,“你怎么了。”   陶合有点害羞,默默的放下筷子,闭上眼,   “季姚,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季姚懒得理他,只将食物咽下去,等了好半天。   结果发现除了胃口大开没任何负面反应,便冷声一喝,   “快,给我盛碗饭过来!”   陶合立马将自己这碗推给季姚,又跑进厨房重新拿了双筷子出来,“你还想吃什么?我打电话给你叫。”   季姚接过筷子,“不用了,我只试这一碗。”   陶合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饭也忘了吃,就坐在旁边点了一颗烟,喜滋滋的看季姚吃饭。   边抽边想着季姚能吃饭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自己已经去外地看好了房子,这样就可以随时带季姚走,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   回头季姚单位那边找人说一声就行,精神病慢慢治,反正自己也不嫌弃他,能在一起就好。   这么想着,陶合简直迫不及待,将烟摁在桌边的烟灰缸里,“季姚,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咱们换个地方住的事么。”   季姚低着头夹菜,“恩。”   “你也记得你答应会跟我一起走吧。”   “恩。”   陶合圆满了,自鼻腔里呼出烟雾,正想上去偷袭,就听见手机铃声响。   陶合腹诽着将手机掏出来。   陶梓的声音轻低,“弟,你前两天去蓝海了啊?”   陶合静了片刻,“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干什么。”   “我跟爷爷吃饭,这不在包间的洗手间里么。”   “哦,”陶合起身,朝落地窗的方向而去,“去过,你问这个……难道是……”   陶梓打断了他,“爷爷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你快走吧,我明天陪你去买机票。”   陶合脸色一沉,眉间微锁,“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你可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他能来问我,肯定就打听过了,你回来都联系的人你都要小心,他不会放过你的……那个……说好了啊,我等会让段免给你订票,你今晚准备准备吧。”   陶合稍微回身,看餐桌边吃饭的季姚,心里翻了个,“不用你管,我自己能搞定,就这样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季姚也吃完了,看他一眼,“你不吃么?”   陶合脸上的笑意勉强,“不了,你放那吧,别收拾了,明天让阿姨来收拾行了。”   季姚没搭理他,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陶合脸上暗沉沉的,想了一会,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蛋蛋好久才接电话,气喘吁吁,“操,什么点儿了都,你还一遍一遍打电话,夜深人静这种最佳学习研究时间段,你不好好利用,没事搅和我干嘛。”   陶合靠在栏杆上,看季姚的转身进了厨房,“老爷子知道我回来了。”   那边的粗气停了一下,不耐烦的跟旁边‘去去去’了几句,声音立刻大起来,“操!谁他妈说的出去的。”   陶合望着厨房里的背影,“估计是蓝海那个大堂经理,我当初也是不小心,怎么就忘了老爷子偶尔也会过去吃饭呢。”   “合儿,你别生气,那酒店老板我熟,我这就打电话撸了他。”   “这不是重点,”陶合说,“我觉得我得快点走,回头你给胖子他们都说一声,大家串好口供,估计没多久他就会来问你们。”   “哥们,这个你放心,我丹当这个名字不是白取的,有屎盆子你尽管往我身上扣,回头我给你担着。”   陶合一顿,“你爸真是白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后又压低了声音,“明儿早五点你家门口见,跟我去躺外地,我房子已经看好了,到时候见面详细商量。”   “……合儿,我之前就说过,我真觉得就你自己躲你爷爷也就算了,季姚还生病呢,这样行么,人家愿意跟你走么。”   “他愿意啊,”陶合稍微捂了下话筒,“跟我走有什么不行,反正他家搬去外地很多年了,他本身也是自己在这里,现在病情也没一开始那么糟了,病可以换地方治,我重新给他找好医生,总之我现在等不了了,必须走。”   “你可够霸道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掩不住的忧虑,“说句不好听的,等季姚哪天好了,看他怎么治你。”   说话间季姚收拾完了,转身望着陶合,眼睛深黑,冷冰冰的。   陶合给他看的脊背发凉,   “不管了,等他好了再说。”      第19章 洗脑      段免合上电脑的时候,天已经微微的有点亮了。   摘下眼镜,段免揉了揉鼻梁,统计了一下文档的字数。   才五百字的报告,这个夜熬的真是不值。   主要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段免都坐在电脑前发呆。   想着当年跟季姚认识的时候,自己刚跟前男友分手,因为母亲的关系,本打算以后找个女人凑合过完下半辈子,结果季姚就那么干净利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穿着一身板正的小警服,脸嫩的跟四月的梨花瓣一样,雪白雪白的能揉出水儿来。   段免自来就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而季姚又是那么好看,冷冰冰的,当着段免的面将那个抢劫犯揍的七荤八素,完事又将段免的手提包扔给他,低低的埋怨一句,“你个大男人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住么。”   然后段免就跟着了魔似的,女朋友也顾不得找了,整天各个警局打听,好容易打听着了,就每天在滨海局门口蹲点,等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警察。   整整一个星期,俩人在同一个小饭店吃过饭,在同一条街上堵过车,甚至到了晚上,季姚单身宿舍的灯亮着,段免就在楼下面的花坛望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看窗户上的影子晃过,或者看季姚穿个小白t恤去楼下超市买水。   段免就觉得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又怕他发现,又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因为之前也没找过直男,段免生怕上去搭讪太过冒昧,就这么纠结了一阵子,结果突来的一个电话却完全改变了这种现状。   或者说催化了这一切,因为季姚从一个遥不可及的暗恋对象,忽然就唾手可得了。   院长反复的叮嘱这个人来头很大,却又不肯透漏过多的信息。   当时段免博士刚毕业,在院里工作不久,属于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顶级心理医师,虽然工作经验不足,可也有不少人看学历慕名上门。   所以知道段免跟人见了面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来着并不是什么人物,不过是替人跑腿,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见了段免也不废话,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就递上来一张照片。   段免一看照片上的人,脑子立刻就充血了。   来者的语气轻淡,就仿佛在谈晚饭吃什么那么稀松平常的话题一样,“我们知道你攻读的就是这个课题,而且在学术界内也算是崭露头角,所以这次洗脑手术就由你来做,我们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要你能开始了,我们随时可以把人带过来。”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他要忘了陶合这个人。”   段免听完这些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在自己跟踪季姚这一个星期里,他看上去那么压抑,冷漠,不停的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其实洗脑从来就不是个新鲜的课题,延伸各个领域,历史悠长,它被用于宗教,也被用于战争,到了现代也一直被用在传销,教育,假新闻等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每个地方,当然也可以用在爱情。   它就是个针对记忆而言的手术,通过不断的输入反复强化,持续作用大脑皮层下的‘反响回路’,或者影响短暂记忆,或者影响长时记忆。   能执手一场这样的手术,段免连指尖都在兴奋。   段免准备的时间不算很长,等他亲爱的季姚被皮带绑在椅子上的时候,段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后才开始满怀爱意的做第一次自我介绍。   洗脑手术开始,记忆可以改变。   在深度催眠的过程中,段免知道了他们以前的事,关于那个叫陶合的人,从小到大,整整十六年,这个人将被代替,以段修平这个名字重新存在在季姚的脑袋里。   你终于是我的了。   段免那么得意。   洗脑手术进行了好几天,事后段免给季姚喂了一些氟哌啶醇和利培酮,用以防止急性思觉失调和精神分裂,等他醒来后只告诉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晕了几天,单位假已经请好,等康复了再去上班。   从后续发展来看,洗脑手术比较成功。   可毕竟段免的年纪跟陶合差了许多,很多时间段上的事都不吻合,为了防止季姚怀疑,段免基本上对自己的事情保密,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好在季姚对他也是兴趣缺缺,性格又寡淡,见段免一副不爱说的摸样,就也不多问。   段免从一开始就对陶合这个人很好奇,四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陶氏CEO陶书的独孙,所以那次是谁来找的自己,也就呼之欲出了。   前阵子季姚因为跟自己吵架而出车祸,被自己安置在医院调养,结果有一天忽然莫名消失。   当院长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时候,段免就已经开始怀疑,直到后来石医生无意间透漏季姚的事,段免便主动要求去给季姚治病,除了是想再见到季姚,还有就是要摸清对方的底。   听说对方姓陶的时候,段免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包括后来因为陶梓的原因,陶合身份暴漏,以及在洗手间嘱咐自己的事,整个事情已经相当明朗了。   陶合是偷着跑回来的,陶书对此全然不知。   段修平直起腰身,揉了揉眼睛,做了简单的洗漱后,将隐形眼镜戴上。      推开窗,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着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段修平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神色平静的骇人。   “喂,您好,请问是陶氏么。”   “麻烦你给我转一下CEO办公室,我姓段,叫段免。”   ***   陶合跟蛋蛋在外面跑了小半天,等下了高速后,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蛋蛋开车将陶合送回家,“到了。”   后又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望着陶合,“你哪天走,我开车送你。”   陶合开门下车,“不用了,反正也不很远,不用这么隆重。”   说完便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那也不能偷偷摸摸的走,哥们给你送行,”蛋蛋放下车窗,朝外头喊了一嗓子,“你他妈的,打回国就找知道找季姚,找了季姚就光围着他转悠。”   蛋蛋越说越来气,竟直接熄火下车,“操!我今天还就要在你家住,要不以后想见还他妈得跑三百多公里。”   陶合回头看他一眼,“你是个傻逼吧。”   蛋蛋回骂一句,“对,就你是个精逼。”   陶合一挥手,“赶紧回去,你跟着我干什么,大晚上的想3P啊。”   蛋蛋闻言放慢了脚步,“……你可拉倒吧……我不好这口……我进去看看季姚还不行么。”   “不行,等季姚好了再看,”陶合头也不回,“我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摸样。”   蛋蛋停在远处,“行,重色轻友,你也不怕遭报应。”   蛋蛋说这话的时候,陶合眼皮跳了一下,上台阶的时候脚底也一滑,险些崴了脚。   陶合莫名的想火,回过头,蛋蛋这家伙早就上了车,踩着油门离开了。   有个男的站在不远处,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摸样非常怪谲。   陶合没有多想,冷眼打量了那男人一会,就转身推门进屋。   也许是因为开始吃饭的原因,季姚精神气好了很多,没先前那么憔悴,眼睛黑亮,深潭似的,简直要将人吸进去。   陶合看的心里痒痒,几步上前,“媳妇,你给我做饭呐。”   季姚看他一眼,低头切菜,“滚,我很忙。”   陶合厚着脸往上蹭,挽起袖子,“我来给你帮忙。”   季姚深知他进来就是添乱,只皱了皱眉,亮了手上的菜刀,“出去,要不阉了你。”   没成想陶合眼睛一亮,“真的啊,那我就在这脱裤子了……哎……你能别拿那菜刀阉么,你来给我夹断吧。”   季姚眼皮微窄,“你可真够恶心的。”   说完就将那点切好的姜沫倒进锅里,盖好了,转身出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外头的火烧云一片一片的,分割着太阳最后一点余晖。   擦的锃亮的地板被光线浸润,黄澄澄的,像一块绸布。   季姚趴在落地窗上的栏杆上,落一身带着碎晶的夕照。   陶合看了一会,稍微上前,挺直的鼻子贴在季姚的后颈上,轻微磨蹭“季姚,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起点你我之间的事啊……”   季姚眼睫一抬,没说话,也没有躲。   陶合的嘴唇贴在上头,眼底稍暗,“一点点也行啊……”   后又从背后抱着季姚,“那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了呢?我追上你了么?”   季姚垂了眼,转过身,“你说呢?”   陶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门铃忽然响了,先是叮铃一声,再接着就没有停过。   陶合烦不胜烦,“谁啊……真要命……”   季姚正欲上前开门,却被陶合伸手挡住,   “你在这里等着别出来,我去看一下。”   这个房子的门是两层,里面一层红木,外头是防盗门。   陶合拉开外头的木门,抬手触上门把手的时候,莫名奇妙的僵硬了一下。   但还是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衣衫整齐,整个人浸在夕阳里,脸上都是蜜色的暗影。   “少爷,得麻烦您跟我回去一趟。”   陶合先是愣,后又心里一阵慌乱,可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给从老管家身后窜出来的人围了个瓷实。   反映过来的时候,陶合回头看了一眼季姚。   身后只有好几张绷紧的脸,没有季姚。   老管家眼角渐深,开口提醒着,“走吧,车我已经准备好了。”   陶合脸色难看,却挑了眉,“凭什么啊,你让我跟你回去我就跟你回去,你当我傻啊,我他妈回去就得给他弄死。”   老管家像是早料到似的,“那就对不住了,您别怪我。”   接着后面的人开始动手,陶合抬手挥开面前的手,一拳打倒了最前面的人。   其他人一拥而上。   季姚一看情况不对,赶忙上前,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得一声沉闷的击打,紧接着有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散了。   “孽障!”   季姚停下脚步,看着放下高尔夫球杆的老人和倒在地上的陶合。   陶书额上青筋突跳,余怒未消,“看什么,拖走!”   抬眼望着屋子愣住的小青年,微微的仰了头。      第20章 挨打      这天晚上是季姚自己度过的。   屋子里黑漆漆的,楼下一地凌乱,季姚也懒得收拾。   就那么坐在黑暗里,看外头风吹草动,星月缓移,然后东方鱼肚,天慢慢的亮起来。   季姚找出手机开始翻电话薄,拨通了‘神经病’那个电话号码。   长时间的无人接听。   季姚觉得这种情况很熟悉,很久以前自己也这么拨过人的电话,无时无刻,想起来就拨,没事到处去找人,可到最后却怎么也找不到。   段修平整个人就跟平白消失了一样,好在后来又回来了。   季姚低着头,将‘神经病’改回‘陶合’。   种种迹象,昨晚带走陶合的可能是他家人,虽然手段暴虐了点,但也不是季姚能插手的事。   毕竟是长辈,而且当时季姚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回想那老头的凶狠目光,季姚现在还一脊梁的冷汗。   陶合被架走的时候好像没完全昏迷,挣扎了一下,就被五个高大的保镖抬走。   老头对着自己正要发火,却给旁边管家摸样的人拉住,说什么‘一个精神病,老爷何必呢。’   季姚就此逃过一劫。   收起手机,季姚从窗台上蹦下来,顺着楼梯下楼。   因为自己之前就是刑警,遇事分析已经成了习惯,看昨天这个现状,再想想陶合前两天一直吵嚷着要去外地,事情便是明摆着了,然而这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该是给人卖了。   至于是谁,这难度就有点太大,毕竟季姚在这个屋里接触的人有限,也不排除是陶合的朋友告的密,陶合也不是经常在这里呆着。   顺着楼梯下楼,季姚站在一楼客厅里看墙上的时间。   早晨七点钟,阳光温柔的好像一层白纱,自窗口泻进来,铺满屋里每个角落。   门铃突兀的尖叫。   试探性的,由缓到急。   季姚漆黑的眼睛注视着门口,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便上前去开门。   段修平脸色素白,眼睛微亮,泛着异样的光芒。   只见这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季姚好半天,待看见他完整无缺,便不经意松了口气。   季姚神色淡漠,“你今天来太早了吧。”   段修平眨了眨眼,拎着手提包进门,“哦,我今天上班会很忙,但是因为之前跟你表哥说好了每天都要过来,所以今天就想提前治疗。”   说完又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早晨7点,其实也不算太早了。”   季姚忽然抬手揪住他的领子,眉间一寒,   “你当我会信?我脑子是有病,可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你是来探风的吧?”   段修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真是千算万算,结果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晚上,来的时候光怕季姚有事,以至完全没想到季姚会怀疑自己这码事。   可也不能承认,只能硬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季姚将他提到眼前,沉声开口,“刚出了事,你就这么着急来看情况,你哪怕再晚点过来我也不会多想。”   段修平捂着衣领,稍皱了眉,眼底宁定,“季姚,说什么呢,不管你想说什么,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在这污蔑我。”   季姚面无表情,静静的盯着他。   段修平看的出季姚要动手,反映极快,“季姚,说白了吧,我喜欢你,我想天天都看见你,因为今天要开一整天的会,我怕见不到你,就提前来了……”   季姚给他蠢笑了,“……连作案动机都有了。”   段修平看季姚笑了,便轻吁口气,   “既然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你也不会信。”   季姚松了手。   倒不是相信这个人的鬼话,而是哪怕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怎么样。   陶合也已经被带走了,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段修平整理了一下被揪的凌乱的衣裳,仔细的将领带别好,又从手提包拿出几个小药盒,在桌面上依次排开。   季姚望着烟灰缸里陶合抽剩下的烟头,指尖发凉,   “你以后都不用过来,他走了,你们的合约今天终止。”   段修平先看了一眼季姚,忽然觉得他这个时候特别迷人。   每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欠凌虐的美感,像是被拔掉刺的玫瑰,徒剩诱人却无力自保。   段修平咽了咽口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坚持医好你,这是我自愿的,从今天开始,跟合约再没有关系。”   季姚看了他一眼,厌恶感油然而生。   仿佛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而过了就过了,留下少许痕迹,捕捉到的零星碎片。   季姚莫名一阵心悸,脸上却是平淡。   “段免。”   段修平笑了笑,“恩?”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   门口悬着一盏威尼斯琉璃灯。   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落下在人的脸上,色彩斑斓,装饰着眼底的焦急。   陶梓趴在象牙白的门板上边敲边掉泪。   许管家一脸淡定的从旁边路过。   陶梓见了救星一样,“许伯,你有没有这屋的钥匙,快帮我打开,要出人命了。”   许伯满头银丝,脸上的褶皱在暗淡的灯光下,越发深刻,“大小姐,门反锁了,我是打不开的。”   后又顿了顿,“你也不用太担心,出不了人命。”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陶梓给噎的气血翻涌,可也办法,只能在外头继续拍门,里面争吵的声音不断,夹杂着隐隐暴力声响。   陶书嘴角抽搐,脸色铁灰,伸出一只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你……你……”   血顺着鼻子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羊绒地毯上,陶合在沉默了一天后,终于开口,“我觉得我做的挺可以的,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按着你说的来,考哪个大学,去哪个国家,回来必须回公司,必须接手你指定的项目,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连找个对象都要听你的,我算是受够了,我一点也不想按着你的方式活着,断绝关系,以后我改姓,我跟我妈姓,你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想要。”   “……混帐!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这么说话!”   陶书哆嗦着,攥紧了手里的紫檀木手杖,攒足了力气朝下抽打,“就为了个男人?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外面门拍的山响,陶梓放开了嗓子在外面哭。   “开门!开门!别打了!”   紫檀木手杖结实的很,抽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陶书身体抖的筛糠一样,看这小子冷眼盯着自己,咬了牙硬撑着,真恨不得将手杖抽断。   空气里隐隐喀的一声细响,夹杂在抽打的声响里,细不可闻。   可陶书却触了火一样的停住手。   这会儿再去看陶合,脸色惨白,嘴唇咬的晕出些血迹来,脸因为疼痛而有点变形。   陶书到底是下不去手了,松一口气,胸口钝痛,   “……我生出你爸一个这样的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是这个德行……你是不是想步你爸的后尘?”   陶合很长时间没说话,闭着眼,睫毛上满是汗液。   等稍微适应点了,这才开口说话。   依旧那一句,“断绝关系。”   陶书身体一阵摇晃,脸却是笑的,   “断绝关系?你想的美,我栽培你这么多年就这么血本无归?我会做亏本生意?你可太小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咱们慢慢来,我有的是办法磨死你们,你有本事就把我靠死了,我死了你想玩哪个男的玩哪个男的,但我活着就是不行!我就是见不得这种变态的东西!”   说完便捂着心口往外走,等开了门,灰白的脸色着实把陶梓吓了一跳。   陶梓的眼泪挂在腮边,“爷爷,你怎么了……”   陶书深吸口气,“把他送医院去检查,叫许青也跟着去,看好这兔崽子,看完了立刻拉回来。”   后又抬手点着陶梓的脑门,“你注意点,别打帮着他的主意,哪怕帮着打一个电话,回头看我怎么治你。”   陶梓规矩的站着,抽泣着点头,等陶书走远了才敢进门,再看陶合跪在地上,一肩膀的血,赶忙扑上去把人往起扶,“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回什么嘴,你不说话不就完了,爷爷也不会打你……”   “别碰,疼。”陶合肩膀刀割一样,两年前给陶书打脱臼一回,眼下这种疼法,显然跟之前不一样。   怕是更严重。   陶梓一把鼻涕一把泪,扭头冲过来佣人吼,“快准备车,去医院。”   接着就要扶陶合。   陶合跪了一整天,脚都不利索了,好容易站起来,又不小心看陶梓一眼,身体便是一个不稳,“……姐,你怎么哭相这么恶心呢……鼻涕都要吃进去了……操,快转过去,我有点反胃。”   陶梓哭的更厉害,“我还不是为了你,结果还被你嫌弃”   陶合给陶梓扶着,神情纠结,“求求你了,你能别说话么,你一说话我就觉得你要吃进去了,快擦擦。”   陶梓点了点头,闭紧嘴巴继续哭。   陶合抬眼看了看四周,音色低沉,“帮个忙,你让蛋蛋把季姚送医院去,让他照顾着点。”   陶梓吸了吸鼻子,声音极轻,   “我不管,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帮你这种忙。”   “那换个忙帮吧。”陶合叹口气,“你帮我打听打听,老头子是怎么找过去的,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陶梓擦了擦脸,“这个行。”      第21章 开始      说完陶合就有点后悔,   就陶梓这个智商,估计除了去问许伯应该也不会问别人。   许伯是在家里呆了有二十年的老管家,滑头的很。   自从陶老夫人去世就一直跟在陶书身边,虽然平时看着温顺沉稳,可心眼比谁都多,对陶书是忠心耿耿,绝对是一个鼻孔出气,陶梓去了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陶梓应该不会直接去问陶书。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因为已经下班的原因,陶书特意给院长打了个电话,叫他找个外科医生加个班。   许管家安排了几个人拉着陶合去医院,因为记得陶书嘱咐不准陶梓去的事,就特意出面将陶梓拦了下来。   陶梓只觉眼前一个高瘦的黑影,正想发火,却在看清了人脸之后,瞬间萎了。   这个宅子里只有两个人说话好使,一个是陶书,另一个就是许管家。   只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陶书是畏,而许管家却是敬。   毕竟这个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人,里外都是这么个人在操持,把一切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二十来年都过来了,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只有他一直还在,算得上半个主人,为人也谦逊温和,没脾气,凡事讲理,所以在这个家里说一句话也很有分量。   许管家挡在陶梓面前,“您就别跟着去了,他们几个足够了,上去陪陪老爷,他正伤心呢。”   陶梓听许管家这么说,也知道是陶书的意思,毕竟许管家不会没由来的多事。   陶合给两个佣人抬上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后又上去四个人,接着车门一关,便绕过别墅前的小花园缓缓往外开去。   许管家打算自己开车过去。   陶梓盯着渐远的车后灯,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去问许管家,“许伯。”   许管家正要走,听这动静,转身微笑,“怎么了。”   “爷爷是怎么把陶合逮回来的……”陶梓凑上前,“我光记得他之前跟我提了一嘴,结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忽然把人逮回来了……”   许管家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爷从来不跟我说这种事。”   陶梓碰了一鼻子灰,不再发话,上楼给陶书训话去了。   陶合大晚上被拉到医院,在急诊室居然能见到外科的专家主治,一小波人折腾了半个小时,又拍片子又照光线的,到最后确定是肩胛骨骨折,好在移位不大,只用了三角巾吊起伤肢,说是静养上三四个星期,回头多加锻炼应该没问题。   陶合坐在椅子上,给好几个小护士围着缠绷带,处理其他外伤。   急诊室里沉闷无声,每个人都低着头忙着手里的事。   一边的外科医生很是尴尬。   毕竟是陶家的人,本想借机寒暄一下,可话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劲。   陶合沉着脸,眼珠子却转的勤快,无比的想从医院遇见个熟人。   眼下的情况并不算太糟,至少在国内要比英国要好办事的多。   想当初在那个地方没一个熟人,季姚蛋蛋等人都跟说好了似的一起换号,这些人又都是不玩网络的主儿,弄的陶合直接跟国内断了联系,而且走之前也被收走国内用的全部通讯设备,每天被人监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眼下至少还能遇见个熟人不是。   不过唯一不太好的,许管家这老滑头就在旁边,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偶尔俩人看对眼了,也只弯弯嘴角,笑面虎似的。   蘸着碘伏的棉棒涂在伤口上的时候,陶合稍微躲了一下。   面前的小护士一愣,“别躲。”   陶合从椅子上起身,“我上厕所。”   门口的四个人立刻紧张起来,许管家倒是镇定的很,眼底似乎有点笑意。   真是的……这种小孩子玩烂了的把戏……   陶合也是实在没办法,看许管家一眼,笑的无奈,“搭把手。”   许管家脸上笑意更深,挡掉旁边上来的人,“我来就行。”   兴许是肩膀给做过处理的原因,身体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陶合自己完全走的很利索,可眼下却跟断了腿一样,在走廊里磨蹭着往前走。   许管家心明镜似的,但却有的是耐心,一句话也没说,就是扶着陶合往洗手间走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好意思揭穿他。   陶合可是很好意思,走的比蜗牛还慢,只在心里恳求这老天显灵,哪怕出来个半生不熟的人也行啊。   结果胖子就扶着一个女人从拐角出来。   陶合跟见了亲爹一样,“胖儿!”   许管家稍抬眼,敛去笑意。   胖子一激灵,循声往过来,“哎呀我操!这谁啊这!”   陶合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啊!我是你小合儿弟弟啊!”   胖子旁边挺着肚子的女胖子见了陶合也是一愣,“陶合……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跟谁打架了?怎么让人给削这个大一个垫肩出来……”   胖子赶几步上前,“妈了个比的,哪个孙子弄的,哥们去废了他!”   陶合嘴角微扯,“你别这样,我是他孙子,废他的难度有点高。”   胖子有点尴尬,“操,是老爷子啊……你怎么搞的……难道又被他用手杖轮了……你说你家老爷子多瞧不上你这肩膀啊,每回都可一个地方碎,两年碎一回,碎一回……”   陶合看一眼许管家,后又转而盯着胖子,“……我都要唱出来了,你有点同情心行么。”   胖子一看他脸不对劲,就看了看周围的人,“呦……这么回事啊……”   旁边的女胖子插了句嘴,“你俩怎么跟对暗号似的。”   胖子回头瞪了她一眼,“男人说话,老娘们都闭嘴。”   后又抱怨,“这不是她大晚上肚子难受,非叫我陪着来看。”   陶合懒得跟他说这个,只幽幽的开口,“我正有事想找蛋蛋呢,之前他答应帮我忙来着,而且他也知道我住哪儿……”   许管家终于开口打断,“差不多可以了。”   胖子听的一头雾水,“啊?”   陶合没再说话。   想这老管家肯定看的很明白,毕竟跟在老爷子身边那么多年了,没点眼力见肯定伺候不了那阎王爷。   刚才没开口也是给自己留情面,提点这么一句该是警告。   若是太过分了,回头他在老爷子面前告一状,怕是自己这句话的努力也白费了。   不过好在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   陶合意味深长的看了胖子一眼,“行,你当个事。”   胖子沉默片刻,额头冒汗,“……哦。”   说完陶合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步子也明显快了些,等后来出来的时候,因为也没什么好继续处理的,就给许管家亲自开车拉了回去。   城市的夜晚浮光流金。   苍穹之下,四通八达的公路如同奔腾的江河,车辆就仿佛随波逐流的船。   车后座的人脑子高速运转着。   想着硬碰硬其实是最无力的反抗,避其锋芒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眼下是得留在国内,总会有办法出来。   ***   天黑了。   季姚又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那个医生似乎有留下来的意思,但因为季姚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只得作罢。   季姚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台上往外头看。   之所以还继续留在这个房子里,是季姚真的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已经完全勾起了季姚的好奇心。   甚至已经盖过了自己到底是不是鬼这件事。   比如陶合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结果他忽然被人抓走,还有那个莫名示爱的医生。   这感觉就像是有个未结的案子,到处都是疑点,等着自己一点点去揭穿,破获。   但如果这个案子的主角不是陶合的话,那自己真是也懒得管。   毕竟还人不人鬼不鬼的。   想到这里季姚就有点生气,下了窗台抬手就将陶合的枕头扔出窗外。   半分钟后又自己下去捡回来,重新放在原处。   枕在上头,睁眼望着虚空。   季姚轻轻的叹了口气。   黑夜在视线中渐渐剥离,天开始泛光,发白,最后变得透亮。   慢慢的,外头也开始人声鼎沸,车来车往。   季姚决定好了,就从床上翻身而起,到楼下洗澡,收拾,穿的板板整整,后又从屋里找到陶合留下来的车钥匙,接着锁门出屋。   季姚望着车库里的黑色轿跑稍稍皱眉。   这种华而不实,外形张扬的车,季姚真是不想开,可眼下也没得选,只得开它。   当车驶出车库的时候,季姚稍微有点紧张。   长时间呆在屋子里的身体慢慢的充盈了活力,像之前一样。   大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聒噪,光怪陆离的人群,混在里面的自己,不知道是个幽灵,还是个精神病。   总之不是个正常人。   但季姚自认为除了这一点,自己其他方面都还挺正常的。   所以在他把车开进滨海局前,季姚给王队打了个电话。   因为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离的队,总得先试探一下。   大不了是个灵异电话。   结果王队接起来就是一句,   “季姚!靠,你小子病好了啊?”   季姚没动声色,顺着他往下说,“恩,好了。”   短暂的沉默后,王队自然而言的接话茬,“好了就滚回来上班!最近案子多的忙不过来!你小子可以啊,关系都通到局长那儿了,弄得局长直接给了你一个月的带薪假,你来了可得给我说说,你到底攀上哪家的千金了。”   季姚顿了顿,“给我请假的是个女的?”   王队一怔,“你也不知道啊……哦……那也难怪,听说你出了车祸就一直昏迷来着……一开始有个姓段的跟我请假了假,在后来局长就过来找我,听说又有个人给你请好假了。”   季姚音色淡漠,“哦,我今天回去上班。”   两人又再电话里寒暄几句,等挂断电话时,季姚的车也已经开进了警局。   熄火停车后,季姚深吸口气,开门下车,朝自己之前的办公室走。   搬着一堆资料的小王刚好从身后超过去,在进办公室的前不经意扫了这边一眼。   紧接着整个人傻在原地,   “我靠……季姚……你回来了!”      第22章 发现      季姚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多说话。   小王后头冒出个脑袋,是技案中队的小张,因为经常过来送物证提取资料,所以也算是半个13队的人。   小张嘴里还嚼着东西,“还真是季姚啊……”   接着赶忙将手里的早餐扔下,搓了搓手,上前将季姚拉进屋,“你小子不够意思,好了也不打声招呼,哥几个前一阵子去医院看你,结果你都出院了……不地道啊……出院了也不来个电话……”   屋里来早的几个同事见状都上来拍肩摸头,很是亲热的摸样,“小季姚,你怎么这么瘦了,头发也不剪剪,显然一副没准备好回归工作的样啊……”   “长头发好啊,咱们警队正好没有小姑娘,回头整天看季姚我也跟着养养眼……”   “拉倒吧你,没点正经话,对了,季姚,怎么还出车祸了……这么早过来上班行么……”   ……   因为季姚从公安大学一毕业就分配到这个队,这个队又两年都没有新人分配过来,季姚理所当然成了整个队的老小,人又生的白净英气,队里的人经常开玩笑,说是季姚这个长相的应该去扫黄组,出几次警肯定会有人愿意为他从良,回头都从良了,也省得扫黄了。   每回开季姚玩笑的时候,季姚都没什么反应,整天沉默寡言的,但还挺随和,追击罪犯的时候又够敏锐,所以队里的人都挺照顾他,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人陆陆续续的都来齐了,一大帮人围着季姚说这个说那个,完全没顾得上已经上班的王队长。   王队拨开重重人群,“行了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接着又指着最前头几个意犹未尽的家伙,   “你,之前报上去的那个投毒的案子已经下来了,说是成立特别小组来调查,指定的大多都是3队的人,你赶紧带着资料过去。”   “还有你,医院那个事还没了,都这个点了还在这扯闲,等会医院人就多了,麻利给我出警。”   ……   王队叉着腰将人都指使的差不多,最后才去看季姚,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季姚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毕竟自己的情况在这,也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对劲,听王队这么一说,也只‘哦’了一声,再就没有别的反应。   在王队关上办公室门之前,外头还在热烈的建议王队今天晚上请客聚餐欢迎季姚病愈归队。   王队进了屋先给自己沏上一杯浓茶,神色疲倦,   “恢复的怎么样,还能上班么,不行的话多歇两天也没事,反正局长已经给假了,身体重要。”   季姚盯着他倒茶的手,“恩,好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恢复的真快,”王队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昨晚熬夜开会的资料,“最近事实在太多,队里的人都不够用,都没能经常去给你探病,这点你要见谅。”   季姚低声开口,“王队太客气了。”   王队拿起杯子,边喝茶边跟季姚说话,寒暄闲扯的差不多,王队便起身握住季姚的手,“行,就这样吧,欢迎归队。”   季姚弯弯嘴角,“谢谢。”   王队笑着拍拍季姚的肩膀,接着看一眼手表,“我还有个会,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季姚顿了顿,“王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住我之前的那个宿舍了。”   王队着急开会,便也没多问,只顾着低头收拾桌面儿上的东西,“行啊,回头你打个报告,让小李给你安排就是。”   等从王队办公室出来后,季姚给段修平发了一条短信。   主要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手头又没有家里钥匙,就想着跟他要。   看来号码没有记错,段修平很快就回复了,却是问他在哪儿。   季姚微皱了眉,告诉他把钥匙放在滨海公安局门卫那就行。   弄完这一切,季姚就着手熟悉了一下新接手的案件,后又跟同事去找五队的人开了两个小时的会。   总之这个上午过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一切都平淡无奇。   只是季姚心态很不一样了。   趁着开完会的空挡,季姚去局里查了一下自己的资料。   在电脑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后,记录显示并没有死亡记录。   季姚静默半晌。   当然也不排除未记录在案。   手机屏一亮,又是段修平的短信,内容显示的是季姚不用去取了,自己会收拾好了给他放到门卫哪里。   季姚忽然很好奇,在自己消失这段时间,这个人渣是不是都已经结婚了,竟这么害怕跟自己见面。   跟段修平在一起的两年里,季姚从来没有查过这个人,因为他那些事季姚也都知道,再有就是工作总是很忙,季姚也没闲心像个女人一样追踪他的信息。   按了查询键后,季姚盯着满屏幕的段修平稍微皱眉,接着便按照年龄筛选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符合这个要求。   季姚直视着电脑,眼睛又黑又沉。   重新把年龄段放大了些,半个小时的时间翻了十多页,里面叫段修平的人,两极分化的厉害,只有两个年纪相仿的,点进去的文化水平和户籍信息也都货不对板。   因为临近正午,屋子又没开空调,所以空气越发闷热。   季姚的手指冷凉,反复核对了好几遍。   甚至连曾用名也查过,依旧没一个人能符合季姚所知道的那个段修平。   事实已经很明显,段修平这个名字是假的。   季姚怔在一处,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知道是恶心还是伤心。   记忆被反复揉搓,脑子里的影像最终也是一片空白。   好像很刻骨,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人的记忆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凭借曾经的一点美好跟所有事情抗衡,却又那么无力,脆弱,不堪一击,忘记了,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季姚长舒口气,吸了吸鼻子,又查了一下陶合。   无论年纪还是教育信息,的确是校友,从小到大。   可以查到他一个月前从英国回来,买过两栋房子,一栋再本市,一栋在外地。   总之陶合没有说谎。   季姚把陶合的信息打印下来,整理入档,正想走,却又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在电脑里输入了段免的名字。   因为不知道是哪个字,就输了好几遍,好在到最后总算没白费功夫。   有人从外面进来,端着一杯茶水,   “这不是13队的小季么,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你上哪儿出差去了……”   季姚却没听见似的,直直的盯着屏幕,轻声一哼,   “真有意思。”   ***   胖子把陶合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蛋蛋。   蛋蛋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瞪着眼望着胖子,“那你见他的时候……他还有人样儿么……”   胖子比划着,“这大垫肩都可以去开演唱会了。”   蛋蛋将嘴里的烟拿下,在烟灰缸里摁灭,接着起身就走,“GO!”   胖子跟着起身,“操,你干嘛去啊,去救陶合,太不靠谱了。”   蛋蛋头也不回,直接出屋进了电梯,“救什么救,他家老爷子太吓人,我可不敢去试,我还是听他安排先把季姚搞定了吧。”   俩人一起出了大厦,蛋蛋开车载着胖子一路开到了陶合在郊区的那个房子。   俩人开车用了十分钟,胖子站在门口光门铃就摁了十五分钟。   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又换蛋蛋摁了十分钟。   胖子手指肿胀,“你他妈带我来练一指禅功的啊……手指头都硬了。”   蛋蛋面色憔悴,“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六脉神剑都要练出来了,这季姚也太害羞了……是不是给陶合他爷爷吓着了。”   胖子忽然神色严肃,“操,季姚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蛋蛋也是害怕,“那你还愣着干嘛啊,撞门啊!”   胖子上去就是一记狠撞,直撞的眼冒金星,“操啊!”   蛋蛋给震的退避三舍,“你妈你是个傻逼啊,我让你撞门你也别玩命啊,这你妈比是防盗门,你再使点劲会死人的,肥油都你妈要撞出来了,看你肚子甩成那样我他妈心都要闪出来了……”   胖子忍着周身的疼痛,“去你妈的吧,你让我撞,回头我撞了你还骂我,你他妈倒是上啊。”   蛋蛋皱着眉,“滚你妈个臭蛋,你也不看看我这小体格子,我撞上去听动静还不如摁门铃响呢。”   胖子转身就走,“咱俩别像个傻逼似的在这作妖了,赶紧找小区保安,他们肯定有办法。”   蛋蛋一想可也是,便跟着胖子去了门口保安室。   那保安正在喝茶,看这两人进来,赶忙起身,   “你们找谁?”   蛋蛋开口,“你有这6栋别墅的钥匙么,我们是房主的朋友,家里恐怕有人要自杀,怎么敲也不开门,你给开门看一下。”   保安狐疑的打量蛋蛋,“这个你们应该报警,我没有钥匙。”   蛋蛋火气上头,抬手就拎了保安,“人命关天你他妈别婆婆妈妈的。”   胖子跟着插嘴,“你不会以为我俩是要债的吧,你看我俩这打扮像么?”   保安眼露惊恐,“我真没有,这是高档别墅,家里钥匙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有备份,我只有后面小区的楼道钥匙。”   胖子盯着保安办公桌上的电脑,“丹哥,有监控,咱们先看看监控吧,说不定季姚走了呢。”   蛋蛋放了保安,凑上前去,“是个办法。”   胖子跟保安招招手,“你过来,给我们看看这几天6栋附近的监控录像。”   保安一头雾水,但看这俩人一副不好惹的样,想着看看监控录像也没什么,就也没反抗,一点一点从系统里往调出录像。      第23章 身份      胖子跟蛋蛋一人坐一个板凳,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大。   屋里就俩椅子,保安便只能撅在电脑前调录像,因为这俩人眼珠子瞪的一个比一个大,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太凶悍,直吓的保安密码都输错了好几遍,好在后来想起来了。   保安看蛋蛋一眼,“你想看哪天的?”   蛋蛋从兜里摸烟,“随便,往前点,快进着看行了。”   保安选了一下旁边的时间段,用鼠标缓慢的拖进度。   胖子电话响了,掏出来看一眼接着挂断,“操,这老娘们一天要缠死我了……”   蛋蛋点着了火,忽然一顿,“你停一下!”   胖子还当是蛋蛋发现了什么,手机都来不及放回去,赶忙凑过去看,“……我还以为谁呢……这不是你么……”   蛋蛋抽了口烟,“我挺上相啊……就是比陶合矮了点……”   胖子撇撇嘴,“你妈你没点正经事。”   后又告诉保安,“这段快进过去行了。”   保安正要拖,结果屏幕上忽然涌出一堆人影。   蛋蛋险些给烟呛到,“等一下。”   胖子凑上前,“这不是陶合他爷爷么……怎么个情况……陶合怎么给抬出来了……”   蛋蛋扯了一下胖子的衣服,“往后点,我看不见了。”   两人屏息看了陶合被带走的全过程,但因为没在出来的人影里发现季姚,就继续往后看。   等到段免出现的时候,蛋蛋看了一眼时间,   “这么早,他过去干什么……”   胖子还没看明白,“什么?”   “你没看见时间段显示早晨7点么……”   但两人谁也没有再深想,只沉默着继续观看。   半个小时过去后,保安腰都弯酸了,这才稍微看出点端倪来。   大妈来了几回,到后来就不在过来了,段免依旧是每天都过来,时间不定。   胖子皱了皱眉,“季姚应该还在屋里吧……他要是有事也不能给段免开门啊。”   蛋蛋呼出一口烟雾,“还有一点,看完最后一段的。”   话音刚落,蛋蛋便有点傻眼,   季姚从屋里出来,开着车就离开了。   直到录像结束也没有再回来。   俩人面面相觑。   胖子僵着脸,“这怎么个情况……自己走了……上哪找去……”   蛋蛋忽然想起来,“我给他买过一个手机和手机卡。”   胖子心力交瘁,“操,你他妈早说啊,赶紧打电话啊……”   蛋蛋将未抽完的烟扔在地上,“手机卡是我随便在小店买的,根本不记得号啊……”   胖子盯着他,“跟陶合要。”   蛋蛋撇了他一眼,“你傻么,他手机明显不在他身上,再说就算他知道,你能联系上他么?”   胖子沉思片刻,“哥,咱俩得分工。”   蛋蛋点点头,“我看也是,这样我去找季姚,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陶合。”   说话间俩人就从保安室出来,蛋蛋开门上车,发动汽车,先把胖子送回他停车的地方,接着一个油门,就朝季姚原先的单位而去,想着碰碰运气。   ***   陶合给关了两天就实在受不住了。   不过比当初在国外的情况要好一点,当时是刚下飞机就受不了了。   象牙白的门把手动了动,埋在沙发里看电视的人稍微斜了眼,不着痕迹的期待了一下。   进来的女佣人将午餐搁在门口的附近的桌面上,紧接着就转身退了出去。   陶合在她关门前开口,“陶梓呢?”   女佣眼皮都不抬,陶合只听得一阵锁门的声响,一切便又恢复往常的悄无声息了。   陶合轻叹口气。   动也没动,目光落在对面的电视,继续沉思。   想着知道自己住处的人就那么几个,蛋蛋是没可能的,保洁阿姨的可性能也比较小,剩下的就是石医生和段医生,那个姓石就去过一次,倒是陶梓找的那个男朋友天天都过去。   电视里的画面由新闻联播切换到广告。   陶合习惯性的抬手摸烟,可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在家,卧室里一盒烟都没有。   陶合叹口气,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潜意识觉得那个段免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他两边的情况都清楚,但转眼又一想,要是他他也该先告诉陶梓,陶梓自己再了解不过了,绝对不会直接把事情捅到爷爷那里,肯定会先过来恐吓自己。   事情越想越复杂,而且每个人都毫无动机。   陶合郁闷的要命。   不过对于自己而言,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两件事,不能跟老爷子再闹僵,争取留在国内,在一个就是跟外面联系,安排好季姚。   这么想着陶合就赶紧起身,单手端起放在门口的午饭,朝卧室自带的卫生间而去。   将饭菜都拨了一点冲进马桶,陶合因为实在没心情吃,便尽量在餐盘里营造吃过的假象,别回头老爷子听说自己绝食再不开心。   等一切都弄好后,陶合将餐盘放在茶几上,刚坐下就听得窗外头嗡鸣作响。   扭头一看,竟是一个银亮的遥控飞机。   陶合心头一热,两三步过去,单手拉开窗户。   距离陶宅三十米的绿化带处停着一辆路虎。   胖子拿着望远镜,一头的热汗,“操!陶合真在他屋关着!我真他妈点高啊!”   遥控飞机的男人紧锁眉头,“先生,要进去么?”   胖子拿下望远镜,“操,给我猛烈的进入!”   后又看一眼车外走上来的小伙,“周围有人么?”   那小伙一头一脸的汗,“有几个,不过都没太注意这边。”   胖子的衣服都有点汗透了,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确定飞机飞进去了,就赶忙挥手,“关窗户,开空调,热死你大爷了。”   冷风从出风口吹出后,胖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轻,“谁……”   胖子把听筒声音调大了些,“合合,是我,看这意思是方便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低,却掩饰不住的激动,   “胖胖,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   胖子抽出面纸擦汗,“我真觉得我自己绝了,上商场花好几千买了这玩意,售货小哥亲自过来操纵,太他妈科技了,能飞四层楼,幸好我还记得你住哪个屋……”   陶合打断胖子,“你怎么给我送了个这么挫的手机啊……好像还是旧的……”   胖子看旁边人一脸的委屈,便顿了顿,“哥,您就先将就用吧,我本来是给你买了个苹果5,结果第一次试飞掉了,屏幕摔的细碎细碎的,我这不当场就拍了三千块钱给遥控飞机的人,把他的国产金立买下来了……”   后又突然想起来,“他来的是很没带充电器,你先省着点用,回头我再给你飞上去,不过国产手机据说功能很强大,能待机半个星期呢,真他妈持久……”   陶合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给蛋蛋说了么,季姚呢?”   “你放心,我早把话带到了,今早我俩去看你住的那个小区的监控录像,发现季姚自己开车走了,蛋蛋正出去找他呢,一有信儿哥们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行,你把蛋蛋手机号给我发过来。”   “没问题,挂了电话就给你发,”胖子凉快过来了,往真皮座椅上一靠,“对了,今晚上我岳父跟你家老爷子一起吃饭,我岳父那个人特别喜欢喝,肯定会灌你家老头,你要不要趁机出来一趟啊?”   陶合沉思半晌,“不了,先不说我能不能出去,就算我出去了老头也肯定知道,我现在不想再激怒他,万一明天就给我送出国我就该傻眼了,这样,我给季姚打电话行了,有事再找你,谢了哥们,你俩真帮了大忙了。”   ***   季姚从警局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冷白,平静的有点超乎寻常。   骗过一个跟你朝夕相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想不露出马脚,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这个人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到了,而且不费吹灰。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没心,还是他太有心。   季姚深吸口气,有点心悸。   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了。   先是段免的购房地址,购车牌号,以及用身份证办的手机号码都跟段修平完全吻合。   这里面可以有两种假设,首先是段免跟段修平是两个人,段修平用段免的身份证买房买车办卡,相比之下,第二种情况就更可信。   那就是这俩是一个人,段修平是个假名。   但这就又不对了。   因为段修平跟自己是同学,可段免身份证年龄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俩人根本不可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按照他的年龄他已经毕业了。   小王抱着一大摞资料迎面过来,“季姚,下午得外出搜集线索,你能行么?”   季姚回过神,稍一抬眼,“恩。”   紧接着就回办公室将打印出来的资料放进自己的抽屉里锁好。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过饭,也没时间休息,季姚就直接跟着五队的人便衣出警,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沉。   季姚刚到单位就给门卫拦下,说有人送了两个皮箱过来。   季姚心头一跳,“我能看下门口的监控录像么。”   门卫很是爽快,没几分钟就将画面调了出来。   季姚盯着电脑,待看清了段修平的脸,黝黑的眼睛里泛出少许异色来。   正想跟门卫道谢,就听得身后一阵吵嚷,有人推门进来,抬手搭上季姚的肩膀。   看季姚回头望着自己,蛋蛋眼泪都要下来了,   “老同学,我找你找的心力交瘁啊,你怎么还跑单位来了……”   季姚看了他一会,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蛋蛋不管不顾的拉着季姚出门,“走走走,先上我车说话,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哎,你们下班了吧,没下班我找人给你领导打个电话……”   季姚没搭理他,只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陶合的声音低轻,“季姚?”   季姚忽然感觉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松了劲儿,整个人病猫似的,“我每天都给你之前的号打电话,打的我还以为你也死了呢。”      第24章      陶合听的心里难受,   “对不起,季姚,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早计划好了也不会连累你。”   夕照落在季姚的眼睛里,给漆黑镀上一层莹亮。   “……没有连累,我挺好的。”   陶合松口气,“你跟蛋蛋在一起?”   季姚抬眼看面前满身名牌LOGO的男人,“刚见。”   陶合稍敛了声音,“我已经托人跟他打过招呼,你跟着他走就好……”   季姚淡声打断陶合,“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回单位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足足十秒,“回单位?你行么……”   “现在看着还行。”季姚顿了顿,“没人看的出来。”   陶合听了后半句有点崩溃,“……你把手机给蛋蛋。”   在旁边观摩的蛋蛋见季姚递手机过来,也吓了一跳,   “不会是陶合吧……”   季姚没说话,将手机放到他手上。   在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蛋蛋的嗓门直接提高了一个阶,“我操!真是你……胖子太牛逼了!这么快就搞定了……他不会牺牲色相给你家老管家了吧……”   陶合轻嘘一声,“你他妈小点声。”   蛋蛋回过神,紧忙缩了脖子,“抱歉抱歉,刚才太激动,忘了这茬了,我已经在这等了季姚一下午了,这不他下午出警去了,才回来。”   陶合清了清嗓子,“……他还还能出警……”   蛋蛋明白陶合的意思,看一眼面前的人,“其实吧……我见了季姚……觉得他特别正常……”   “难不成是我脑子有问题了?”陶合有点费解,“得了,我这随时可能进来人,咱们挑重点的说,这样,你给季姚安排个住处,把东西都置办全了,再给他一张卡,重新请个医生,他想上班就随他,但是病必须得治。”   蛋蛋有点奇怪,“别的都不是问题,但怎么突然要换医生了?段免在这方面也是专家……”   季姚听得‘段免’两个字,面儿上一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毕竟段免告密这个嫌疑很大,但一切都只是季姚单方面推测,还没证据,也就没必要告诉陶合。   陶合的声音似乎有点急,   “我觉得你介绍给我的那两个医生都不太对,不说了,有人要进门。”   电话那头剩下一阵忙音。   蛋蛋将手机还给季姚,想着陶合的嘱咐,便伸手去拉人,“走,我妈在滨海局旁边买过一个门面店,但是装修完了一直也都没用,带二楼的,上头的装修比单人公寓好多了,你先在那边委屈两天,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季姚语气淡漠,却很客气,“谢谢,不必了,我住单位宿舍挺好的。”   蛋蛋一愣,“别啊,回头让陶合知道我这么委屈你,他不揍我啊……”   季姚没什么反应,“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蛋蛋看他执意不去,一时间也挺没辙的。   蛋蛋虽然跟陶合是好哥们,但却很少跟季姚打交道,虽说高中大家当过三年同学,可一直以来陶合跟季姚那点事都是陶合自己藏着掖着干的,再说上学的时候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搞这个,等后来知道这俩人有一腿的时候,蛋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自己亲爹在外面搞基,真是要多意外有多意外。   季姚性子冷,这蛋蛋是很清楚的,眼下看他板着一张脸,蛋蛋也不好意思像个娘们似的一个劲的磨,又想着他在一个住在公安局宿舍虽然艰苦,却也安全,毕竟有人看着他,从某种方面上来说,还是好过自己一个人住的,万一半夜犯病自残也不至于周围连个熟人都没有。   蛋蛋叹口气,从手包里随便抽出一张卡,“行,那这个你得拿着,要不然我没法跟陶合解释。”   季姚稍一皱眉,“我自己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银行卡都在,用不着这个。”   蛋蛋举着卡很是尴尬,“季姚,这是陶合的意思,虽说我不知道这混蛋对你做了什么恶心的事非要用钱来补偿你受伤的肉体和心灵,但是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你就当帮帮我,你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毛没帮上,怪受挫的。”   季姚静默片刻,“这样,我回头跟他说一声。”   蛋蛋一看完全没戏,便垂头丧气的将卡重新放回去,“他嘱咐我三件事我两件都没办成,还剩最后一个,他让我给你找个医生,这个你总得给点面子吧。”   季姚虽然很排斥,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拒绝,只含糊的应了一声,想着到时候在说吧。   但提起医生这茬,却直接让自己想起了段修平。   蛋蛋听季姚终于答应自己,长舒口气,正想寒暄两句同学情谊,就看季姚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白脸儿薄唇,眼珠子黑黝黝的,瞅的自己心里发毛。   蛋蛋忽然有点理解陶合了,“季姚,你干嘛呢,别跟我放电啊,我跟陶合十年哥们了,再说我也不好这一口……”   季姚望着他,“对了,你认识段修平么?”   蛋蛋没太听清楚,“谁?”   季姚观察着他的反应,重新强调了一遍,“段修平,就是咱们的同学。”   蛋蛋想了好一会儿,“高中么?我不太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咱们上学那会我很多人都不记得,光跟陶合玩儿来着……哎,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呢……”   季姚怔了一怔,一副心事浓重的摸样。   因为到了下班时间,俩人身边总有同事经过,还有不少白天没见着季姚的上来打招呼,蛋蛋在一边傻站着也是别扭,说了几句就走了,临了季姚还把陶合的车钥匙给了蛋蛋,毕竟这车开着实在太张扬,自己开单位的车就行。   季姚在门卫取了东西,又找小李要了新宿舍的钥匙,收拾了半个晚上,又跟以前一样了。   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季姚抬手关了灯。   屋子里就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上,在浓黑中撕出一抹银白。   季姚睁着眼,反复的想着真相这件事。   隐藏在虚假的表象背后,若有似无,危险又痛苦。   陶合很重视这个手机。   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重视过一个物件,还他妈是个国产金立。   真是恨不得睡觉都搂在怀里,洗澡都带在身边。   当然这么做除了怕给人发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陶合若想翻盘真是都指着它了。   朋友靠完了,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   在胖子送来充电器前,陶合没有把手机电量都浪费在跟季姚家长里短上,相反倒是极少跟季姚联系。   毕竟季姚那边已经稳定,反倒是自己要赶紧脱身才是。   肩膀依旧吊着绷带,但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陶合也想尽快恢复,就养的比较上心,这其间还有大夫过来家里做客,上来检查过一次,说是再有半个月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陶合心里头着急,可面儿上还算能沉得住气,老老实实的,没干一件出格的事,数着日子等老爷子气儿消点。   被关着的日子里,陶合通过以往的人脉,挑几个嘴严的打听陶氏的现状。   都说老爷子最近都在忙那个政府的地皮项目,陶书忙着跟竞争对手进行最后的拉锯战,也没功夫搭理自己这边。   这对陶合而已可是个大好时机,因为陶书为人虽古板严肃,对陶合太严厉,可也真是器重,当年陶合在陶氏实习的时候,陶书没事就非常喜欢拉着他跟他谈商战讲经营,陶合也不排斥,听的也来劲,好几次爷孙俩在书房里说到凌晨一两点还没有睡的意思。   没事的时候陶合就想,除了季姚这点让老头非常不满意之外,别的地方老头还是对自己挺满意的,虽然这里也有被陶合乖觉的表象蒙骗的成分。   陶氏在政府的地盘项目已经到了投标环节,对手都是国内赫赫有名的财团,陶氏连旗下控股的大公司都拉进来,想着多面押注,成功的几率也多了一分保障,不过好像最后也没成,只有陶氏自己入围,跟其他财团抗衡。   陶合打听的差不多,有时间就算日子,眼瞅着临近评标的日子,就整天的跟许管家旁敲侧击,说是早已悔改,想跟陶书谈谈。   话说这天陶合正窝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给手机充电。   自从有了这个万能充,陶合就从来不在卧室里冲电,毕竟许管家偶尔还是会进来,这老东西眼睛尖,万一给看见了就不好办。   在卫生间里起码隐蔽点,没人会直接进来用陶合卧室里的卫生间。   将电池从万能充上拿下来,陶合小心的装好电池,后又将充电器放进抽屉里,刚想着开机问问季姚去看医生了没,听外头的开门声。   陶合赶忙将未开机的手机一起丢进门口的小抽屉里,收好钥匙,推门而出。   许管家立在卧室门口,满头银发梳的很是板正,   见陶合出来,也没废话,只稍稍点点头,“老爷叫你。”   陶合心头一紧,忍不住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正经不招人烦。   书房里点着凝神的檀香,淡雾升腾,陶书坐在落地窗前的老式软皮摇椅上,微微的摁着太阳穴。   书桌上的复古座钟敲了几下,后又归附平静。   有人在门板上轻声叩敲,紧接着推门而入,许青的声音又低又沉,“老爷,人来了。”   陶书睁了眼,冷冷的扫过去。   陶合低眉顺目,跟在许管家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陶书眉间细纹渐深,“许青,你出去吧。”   许管家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临了还没忘了把门关上。   陶合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稍一抬眼,看陶书正盯着自己,满面煞气,眼珠子都能生出刀来。   陶合厚着脸皮,笑的可灿烂,“哎,爷爷,打我回来我还没好好看你呢,怎么觉得你年轻了呢……”      第25章      陶书依旧寒着脸,“没点正经!”   语气却是较刚才跟许青说话的时候缓和许多。   陶合继续赔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生气,说说听听,兴许我还能给你点好主意呢……”   陶书拿眼睛横他,音色冷厉,“你也有脸问?”   陶合看陶书拿起茶杯,赶忙从椅子上窜起来,肩膀都顾不得,拿了一边的紫砂壶就给陶书倒水,“消消气,消消气,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那天是脑子给打坏了……”   陶书眼看陶合倒水,“你逞什么能!这些事交给佣人去做就行,回头肩膀长歪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陶合将泡好的大红袍重新放在陶书手边,“我这不顺手么,您放心,我很注意养伤的,回头好了保证两个肩膀一边齐。”   陶书端起茶杯,吹了吹上头的热气儿,“别以为你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   陶合转了转眼珠, “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解释解释,你也知道……那天大家都太愤怒了……没法交流……”   陶书喝了口茶,“说说看。”   陶合深吸口气,避重就轻,“其实我偷着跑回来,也不是因为他,主要是英国太无聊了,我的小圈子都在这,所以就实在没忍住……”   陶书冷哼一声,将茶杯搁在黄梨花木桌上,咚的一声重响。   陶合拿眼睛打量一边沉着脸的老头。   毕竟自己不知道陶书对这个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反正怎么说他都会觉得自己假,不如说的含糊点,也省得太假。   “我跟他见面真是碰巧,就是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说他出车祸了,精神又不太好,他家好多年前就搬外地去了,事儿挺突然的,他又没人照顾,我也联系不上他家人……这不就顺便带回去……恩……想着联系他家人把他接走……”   陶书抬眼看他,“你唬弄小孩呢?”   陶合一脸无辜,“我知道你认准了我就是为他跑回来的,可我真不是啊……都两年多了……谁会那么长情啊……何况我还这么年轻……”   陶书稍微抬手,“少在这骗我!我虽然老,但却不糊涂!你收起那点小九九,别想我就这么饶了你,我要是放了你你还不立马撒丫子?兔崽子!我后天就送你上英国!”   陶合微动了眉毛,强忍了火,“哦,那你把英国那个保镖换了吧,他应该个同性恋,整天夸我屁股好看,要不是他长的太壮了,实在不对胃口……”   陶书狠狠的皱了下眉,张了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陶合赶忙换了新话题,这也是自己见陶书的主要目的,   “对了,爷爷,听许管家说,你最近很忙,陶氏难道有什么大项目吗?”   说起陶氏,陶书正一肚子苦闷没处诉,也深知是这小子的语言陷阱,本不想搭理他,可就是忍不住要回一句嘴,“是有个项目。”   陶合见他一脸爱答不理,就继续往上贴,“什么项目,还得您都亲自上阵,估计不小吧……”   陶书音色平直,伸了一根手指头,“政府的项目,保守估计也得这个数。”   陶合一顿,“这么多,什么时候竞价,陶氏有这么多现金么。”   陶书的忍了忍,还是开口,   “我年末的时候以股权收购的方式控股新区一个老地块项目,现在那边建了个金融服务中心,成交楼板价两万一平米,新开发的政府项目就是新区新地块,明显有前景,所以资金虽然有点问题,但这个项目也必须要吃下。”   陶合思索片刻,“这么大的项目,估计每天运营都要上百万,资金不足没法消化,虽说可以抵押贷款,但是项目上资金就是主导权,与其把自己套牢,不如通过跟竞争对象签订联合投资协议,通过股权比例主导项目。”   陶书一抬眼,觉得有点意思,“然后呢?”   陶合顿了顿,“不知道陶氏今年的运营怎么样,账目上现金量如何,但是如果陶氏的资金流都不足以操控,估计其他对手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这么头大象摆在面前,不是每一条蛇能吞的下的。”   陶书若有所思,完全忘了陷阱这码事儿,“还有两家你也应该会想到,跟陶氏实力相当,都是能吃,但消化费力……你说的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点,这样容易形成割据而治,后续事情麻烦的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两个人就这个新区项目说了好几个小时,陶书杯子里的水也添了好几遍。   等过了十二点,老头的脸上也冰释似的,慢慢有了点笑摸样。   陶合看在眼里,越发认真的跟老头交换意见,提出自己的想法,虚心接受老头的建议并适当吹捧两句,说到后来陶书就有点欲言又止,不住的叹气。   陶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老爷子这是在惋惜呢,有惋惜就有动摇不是。   毕竟自己不可能在国外待一辈子,早晚也是要继承陶氏,陶书年事已高,早两年前就有退休的心,要不是季姚那次意外,估计这时候已经退休了。   陶合虽然挺怕陶书,但从某一方面,也觉得他很可怜。   但是自己跟季姚更可怜,平白无故的就给人这么硬拆。   陶合看陶书沉着脸开始放空,便赶忙起身,“时间不早了,爷爷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屋去了。”   陶书看他一眼,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摸样,   “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陶合没说话,转过身,忍不住笑了一下,在陶书手杖飞过来前赶忙推门而出,径自跑上了楼。   蛋蛋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   因为前两天玩的凶了,惹的自家老头不愿意,这就回公司露了两天的脸,没成想刚巧赶上公司有事,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   还要抽空给季姚找医生。   这不今天刚约好了,赶忙趁着自己有时间,便开车往季姚单位窜。   谁知道刚到了滨海局,居然在门外给拦下来,蛋蛋下车正想跟门卫发火,结果就看见季姚跟几个同事从一辆桑塔纳上下来,正往局子里头走。   几天不见季姚似乎黑了点,头发也剪短了,一身小警服很是精神,腰杆溜直,整个人板正又带劲。   季姚上午跟同事去通讯公司取证,顺便也打了段修平近一个月的通话详单,想着有时间的时候对对。   小王将手搭在季姚肩膀上,很是亲密,“季姚,我老婆回老家了,今晚咱哥俩一起啊,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烧烤店。”   季姚只顾着检查车后座,确认没落下东西,就随便应了一声。   肩膀上忽然一空,就听小王的声音不太对,   “你谁啊?”   季姚直起腰身,稍一回头,见蛋蛋指着小王的鼻子,阴阳怪气的骂,“操,你他妈是个蛋子啊,少他妈勾肩搭背的。”   小王脸一沉,正欲上去动手,好在季姚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了。   “怎么回事?”   蛋蛋笑了一声,抬手戳小王的脑门儿,“就你这逼样的还想动我,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局长开了你。”   季姚冷声回头,“你有病吧。”   接着又跟小王解释一下,“对不起,这是我女朋友的表哥,有点暴躁症,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小王看了看蛋蛋的车,也想息事宁人,听季姚这么说,总算有个台阶下,“没事,季姚,我先进去了。”   蛋蛋也没功夫惹事,见小王走了后,就凑上去小声牢骚,“季姚,你可得守妇道啊,别我哥们还在家里圈着,你又在外面跟人勾搭上了……”   季姚盯着蛋蛋,脸上冷冰冰的。   蛋蛋抬眼看见了,莫名其妙的觉得头皮发麻,就往后退了一步,“哎,对我找你有正事,就是……我给你联系好了一个医生,是个海归,在国外也是干这个的,这不因为家里的原因刚回来么,我都给你约好了……”   季姚稍一皱眉,没说话。   蛋蛋看出来他不愿意,就商量着,“咱可说好了,你都答应过我,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走了。”   季姚沉默片刻,“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便拿着手上的资料往局里走。   蛋蛋松了口气,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行,我在车里等你。”   过了二十分钟,季姚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开门上车,   “我时间不太多,两个小时后要回来。”   蛋蛋发动车,“行,足够了。”   一辆白色的凌志缓缓的驶入惠合医院。   段修平降低了速度,一边找车位,一边用蓝牙耳机跟陶梓讲电话。   “恩,知道了。”   说完便腾出手摁了一下耳机,将车停进车位。   眼皮又跳了几下,似乎较之前而言更猛烈。   段修平不以为然,开门下车。   胡医生是美国的博士生毕业,以他的水平回来,在国内这一块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权威,经验和学识都高出自己一大块,段修平昨天研究了一晚上他的发表过的学术论文,觉得受益匪浅,今早便打了电话,想要拜访一下。   惠合医院的停车场很大,段修平停车的位置又不太好,很靠里,因为停车场没有空调,才走了两分钟,段修平就有点微微冒汗。   一辆保时捷迎面过来,朝着自己疯狂的按喇叭。   段修平停止往前走,稍微侧身。   保时捷稳稳的停在段修平身边,车窗降下来,蛋蛋带着墨镜,咧着嘴笑,“这不段医生么,这么巧,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会是换医院了吧……”   段修平笑笑,“没有,我是来找胡医生的。”   接着就自然的往副驾驶的位置看了一眼。   一个挺白净的小青年正侧身开门下车。   没看见正脸。   蛋蛋摘下墨镜,“真巧了,我们也是找他。”   段修平正想说话,觉得有人靠近,就抬眼望过去。   迎面过来的人,眼睛黑亮,面色阴冷,   “段医生,可真巧,省得我找你了。”   段修平望着这个人,心跳一瞬间就加速了。   季姚的目光有点奇怪,并不只是单纯的厌恶,又夹杂了太多其他的感情,段修平看的难受,表情僵硬着,呆呆的望着季姚。   “……季姚……”   季姚没有回答自己。   只见他几步走过来,抬手在自己眼前轻轻的一晃,眼前黑了几秒钟,紧接着痛感铺天盖地。      第26章      蛋蛋呆在车上,完全看傻了眼。   段修平一下巴的鼻血,牙也松了一颗,衣裳在地上滚的满是灰尘,可季姚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动作实在太快了,迅捷的像个豹子,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被揍的没什么力气还手。   隐形眼镜从眼睑外滑出,不知道滚去哪里。   视线胡乱模糊,所有的影响都在扭曲,   但是季姚的眼睛却很清晰。   段修平在慌乱中抓住季姚的鞋,“你疯了……”   季姚居高临下,微微垂眼,“想知道为什么挨打么?”   段修平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便抬手去推踩在胸口上的鞋,“季姚,你先抬脚,肋骨要断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股难以估计的力量猛的踢倒在地上。   愣在车里的蛋蛋才反映过来,赶忙下车拦架“行了行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姚给蛋蛋从身后抱住,又踩了地上的人几脚,脸色发白,“段修平!”   段修平脸色瞬间就变了,受了惊吓似的,嘴唇微微发抖。   蛋蛋一门心思想抱住季姚,便也没察觉他刚才喊了什么,只想着这季姚个虽不高,力气却不小,凭自己的手劲儿根本摁不住他,就只能把人往后拖。   周围停车的人都过来了,不知道是不着急看病,还是来探病的,总之全都站着不动地方,扯着脖子观望。   停车场保安也闻声过来,“怎么回事?”   段修平趁空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摸一把鼻下血,   “季姚,对不起。”   季姚给蛋蛋箍住,深吸口气,   “别说对不起,恶心。”   蛋蛋一头雾水,“季姚,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保安纷纷上来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实在不行咱们报警吧。”   蛋蛋听的心烦,“报你妈了个逼,闭嘴。”   保安一横眼,“哎,你小子……”   旁边人赶忙用手肘捅了捅他,又指指蛋蛋的车,递了个眼色过去。   季姚听见蛋蛋说话,忽然想起来似的,“正好,你来看看这个人是咱们同学么?”   蛋蛋看一眼周围,“谁啊?”   段修平仔细琢磨着话里的意思,忽然眼露惊恐。   一开始只是以为季姚想起来自己,然后怪自己出轨才又动手,可刚见他这么问蛋蛋,忽然就开始心虚了。   蛋蛋看了看季姚,又看了看段修平,“你说段免?”   接着摇摇头,“这不扯淡么……”   段修平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衣赏也顾不得扑打,捂着鼻子就往车那边跑。   季姚正要追,却给蛋蛋使了劲的往后拖,“行了,季姚,差不多可以了。”   待段修平驱车逃窜后,季姚才安静下来,沉声开口,   “这回该松开我了吧。”   蛋蛋气喘吁吁的松开季姚,“这叫都什么跟什么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季姚面无表情,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吧。”   蛋蛋看他神色平静,衣襟上还溅了几个血点,忽然就替陶合担忧起来。   看季姚平时话不多,谁知道他动起手来这么狠,还麻利,就陶合那嘴贱脾气倔的,这以后得挨多少打啊。   想到这里蛋蛋的态度忽然特别客气,   “季哥,咱们往哪儿走?”   季姚手指关节有点泛红,“你不是说来看病么。”   蛋蛋忽然觉得自己能把季姚请来看病真是天大的面子,“对对,我这就给胡大夫打电话。”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按下楼梯键后,蛋蛋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凉风从出风口缓慢的往出吹。   季姚微垂了眼,用拇指捻了一下衣服上的血点。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在那个小别墅里,陶合问自己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可自己还想着以前答应过段修平的话。   现在看来,连当初那句话都不可信了。   名字,身份,诺言,全都是假的。   蛋蛋打完电话,将手机揣进兜里,“季姚,我联系好了,胡主任现在就在办公室,咱们俩直接……”   话才说了一半儿,蛋蛋就有点说不下去,   “……季姚……你咋了……”   季姚擦了擦脸,“没事。”   蛋蛋沉默半晌,   “你跟段免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惹你了?”   电梯叮铃一声打开。   季姚吸了吸鼻子,恢复往常淡漠摸样,   “都是我自己的事。”   陶合在接下来这两天里坐了很多准备。   为了以防万一又给送出国外,陶合就安排了几个朋友准备好随时上机场将自己接走,因为有手机的原因,这也都不算什么难事。   结果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说,有几天陶书还将自己叫出去说了几回话,大都是听取自己对于那个项目的想法。   陶合暗松口气。   看样子,至少短期内是没有可能被送走。   陶合将手机翻出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开机。   屏幕上显示好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蛋蛋打过来的。   因为怕被发现,陶合平时手机都是静音或者关机。   陶合拨通了蛋蛋的电话。   “怎么回事?”   蛋蛋那头很是吵闹,“你稍等,我找个安静地方。”   又过了两三秒,才继续说话,“你怎么才给我回电话……”   陶合一顿,“出事了?”   蛋蛋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地方,周围倒是没那么多杂音,“你知道季姚昨天跟人打起来的事么……”   陶合的声音低沉,“跟谁?”   “我说了你都不相信,居然是跟段免。”   陶合静了好一会,“为什么?”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完全是一头雾水,那天我大早领着季姚去医院么,他就翘班跟我出来了,结果在医院底下停车场遇见段免,我正跟段免说话,季姚就开门下车,我操,揪着段免就是一顿揍啊,打的鼻孔窜血,段免完全不是个儿,我一看就上去抱季姚,然后段免就走了,问季姚季姚什么也不说,事情就是这样。”   陶合寻思片刻,“我这就问季姚,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   陶合挂断了电话,转儿拨通了季姚的电话。   季姚好半天也没接,陶合正想着重拨,结果门板一动,吓的陶合手一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好在卫生间门是反锁的。   等陶合从放好手机推门出去的时候,许管家已经站在卧室里了。   眼下正打量着自己,眼底掩不住的狐疑。   陶合最是会装,笑的一脸自然,   “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练过轻功么……”   许管家稍微一笑,跟门口招了招手,“过来。”   佣人捧着两个丝绒盒子进来,放在床上,将盖子打开,竟是名牌的高级成衣。   许管家看陶合一眼,“老爷下午要出席个商业峰会,特意嘱咐要你跟着一起去。”   陶合看看自己手上绷带,“我这样的去了……不太好吧……不嫌丢人么”   许管家笑了,“也不是选美。”   后又稍微靠近了些,盯着陶合看了一会,“先去刮个胡子。”   陶合摸了摸下巴,还确实有点拉手,就往里走,“几点出门?”   许管家领着佣人出门,“给你半个小时。”   这时间对于一个男人其实很宽松,可陶合手不太灵便,就稍显紧凑。   而且刮胡子也不能刮破脸,要不然吊着肩膀去参加峰会已经够糗的了,回头脸上再一个大口子,估计老爷子看了要冒火。   总之一切都弄完后,时间刚刚好。   佣人进屋帮陶合穿了衬衣,西装,又打了领结,陶书也上了楼。   老头今天收拾的很利索,绿灯芯绒西装加上黑领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手杖都擦的干净“怎么这么磨蹭!”   许管家一脸抱歉,“已经弄好了。”   陶书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陶合,眉间稍稍舒展,“人模狗样的。”   陶合笑着回嘴,“基因遗传好。”   陶书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陶合也跟着下去,上了陶书的专车后,给司机载着驶出这座宅子。   路上陶书反复嘱咐陶合这次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打交道的时候有什么忌讳,毕竟这种长见识的场合,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去,陶梓想去陶书都不带,但陶合不一样,注定以后就是陶氏的接班人,陶书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历练他的机会。   不过在进场前,陶书没忘记警告陶合不准离开自己十米远,否则明天就送他到英国。   会场是租用本市一家六星级酒店的豪华厅。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将红绒菱纹门推开,里面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满眼的都是精英,一水的西装领结和金丝眼镜。   虽说人家见了自己也不会问肩膀怎么回事什么的,可陶合心里还是小别扭了一下。   陶书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就近的几个人走上来,点头微笑,   “陶总终于大驾光临了。”   陶书脸上出现了点笑意,“哪里哪里,岁数大了,比不得你们动作快。”   说完便自然的拉过身边的人,“这是我孙子,陶合。”   后又转向陶合,“这个是郑大集团的CEO苏总。”   陶合礼貌笑笑,等苏总伸出手后才跟其握手,“两年前郑大收购磐石时,苏总威名赫赫,真是久仰。”   苏姓男人弯起嘴角,“我也听说过你,陶氏绿成项目做的很漂亮,后生可畏啊。”   几个人站在一起聊了一会,接下来近一个小时,都是不停的在寒暄应酬。   陶合实在有点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跟陶书说一声要去洗手间。   陶书没好脸色的打量他一会,便叫自己带来的司机跟着他去,临了还限他十分钟务必回来。   陶合没什么反应,反正自己只是想去抽烟。   十分钟足够抽一根了。   这个小案子进行了半个月,嫌疑犯已经锁定。   刑警队在接到逮捕令后,火速通知酒店盯梢的队员。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叫了个服务生敲门。   里头的人很是警惕,隔着门说了半天的话,才勉强的开了个小缝。   季姚上去一脚把门踹开,里头的人毫不受力,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跌坐在地上。   勺子一个飞扑,将躺在地上的人死死摁住。   “警察!别动!”   有人似乎要跳窗逃跑,刚爬上窗棂就给季姚拉着头发拽下来,用脚一勾,使其摔躺在地。   “这是十楼,你不要命了?”   涌进来的警察将几个人铐起来,带出楼下,季姚跟着同事下楼,在乘电梯的时候才发现手有点疼,垂眼一看,竟是七厘米左右的口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的,上面一层灰土。   季姚看一眼身边的勺子,“我去冲冲,你们先回去行了。”   勺子拍拍季姚,“没事,不就三五分钟的事,我在楼下等你。”   季姚道了声谢,四下里看了看,朝向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门口站着的人很是警惕。   季姚在外面等了一分钟,后又觉得不对。   这种地方不至于有人排队,而且自己就是洗个手,也不碍事。   这么想着,季姚就推门而入。   洗手间里有很浓重的烟草味。   有个男的依在洗手台边抽烟,身材高大,双腿笔挺。   季姚微皱了眉,头也没抬,直奔着洗手台冲手。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身边的人把烟掐了。   手心的脏土很快被冲掉,好在伤口不深,只露出少许粉红色的嫩肉来,隐隐酸麻感。   旁边的人拍了拍自己。   “你手怎么了?”   季姚稍一侧头,盯着眼前这个人,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你肩膀怎么了?”   陶合眼睛黑亮,单手捏了季姚的下巴,凑上去,气息软软的喷在他耳际,“小鬼儿,想我没。”      第27章      耳畔酥痒,季姚稍一侧脸,反射性往后躲了躲,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可别推我啊,你推我我肩膀就长不好了,回头人家都笑话你对象肩膀难看。”   “……你什么时候成我对象了?”   “你忘了?我被带走那天我问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你反问我‘你说呢’,这不是答应了是什么,别想跟我闹分手啊,我不同意。”   “……”   陶合说话的声音极轻,把季姚堵洗手台和墙壁之间的死角,顺便抬手轻锁上门。   空气里‘喀拉’的一声。   季姚微蹙了眉,“你锁门干什么?”   陶合盯着他,答非所问,   “别推我。”   说完就低头亲上来。   季姚正想抬手推他,可手刚抬起来,想起他的刚才说的话,就又放下了。   只能由着病号得意的含着自己的嘴唇为所欲为。   两个人靠在墙壁上热切的接吻。   由蜻蜓点水般的浅吮舔舐,逐渐演化成浓烈的唇舌交缠。   身体紧密贴合,有人的心跳剧烈,分不清是谁的。   约莫三五分钟后,陶合忽然想起来似的,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但是嘴唇还黏在季姚唇上。   待看清楚后,才又依依不舍的松开季姚,   “对了,你怎么跟段免打起来了?”   季姚一顿,正犹豫着该怎么说,结果陶合又亲上来。   两人断断续续的接吻,问话。   “有没有按时去看医生?”   “用不用我找人过去给你处理一下手?”   ……   季姚张嘴咬了他一口,这才得以脱身,“你到底让不让我说话了。”   陶合嘴上吃痛,脸却是笑的,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可现在得走了,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季姚听他这么说,想着他可能不方便,就也没多问。   陶合将门锁拧开,单手摁在把手,   犹豫了一下,又上来啃了一口这才开门出去。   季姚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看手冲的差不多,就也推门出去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影。   话说陶合出去的时候,司机还稍微抱怨了一句,   “老爷可能会生气。”   陶合看了一眼时间,“这不才过了一分钟么,我手脚不方便,动作慢点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等陶合重新进了会场的时候,主办方已经开始致词。   数十家新闻媒体的摄影师也都扛着长枪短炮分布各个角落,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还有几个人见陶合进门,顺手摁了几下快门。   陶合吊着绷带,一脸郁闷的绕过后排记者群,朝前头走去。   陶书坐在第一排,身边空了个位置,显然是留给陶合的。   陶合静悄悄的摸过去坐在陶书身边。   陶书瞥了他一眼,眉间细纹深刻,接着看了一眼手表。   陶合勾勾唇角,没再说话。   主持人很快致词完毕,首先上台的是中国商协首席经济学家,讲的是经济大势预判,上来就是口若悬河之势,滔滔不绝。   陶合听了一会,转眼看陶书听的昏昏欲睡就有点想笑,但还是不着痕迹的上去捅了他一下,毕竟这么多镜头在这,以陶书的身份在这里打瞌睡,明天肯定是要见报的。   但陶合也有点同情他,下午人都爱犯困,更何况陶书这么大岁数的人,开了一上午的会,完了还要来听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好在这次峰会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峰会,请的嘉宾全都是顶尖的精英,邀请方也是全国各地的著名企业,重在精,省去了那些颁奖环节,峰会进行了一整个下午也就结束了。   其间陶书被请上去作为嘉宾讲了几句话。   陶合坐在下面不免感慨,陶书40岁的时候将几个集团整合成陶氏,20多年过来,陶氏成长至此,老爷子居功至伟。   大概晚上六点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峰会是不设晚宴的,但毕竟这些人物聚起来不容易,大家私底下也就安排好了饭局。   陶合不可避免的给陶书拉着过去,直应酬到晚上十点才给司机开车拉了回去。   陶合喝了几杯拉斐,现在有点上头,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季姚打个电话就睡觉,谁料到了宅子后,竟见陶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红酒。   陶书明显疲惫,给许管家伺候着脱了外套,冷眼一睨,   “你怎么回来了。”   陶梓转过头,这才发现陶书陶合两个人,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毕竟陶书只对陶合管的严,陶梓基本上放养。   陶梓脸上有明显的红晕,“我那儿没好酒,还是爷爷的存货好喝。”   后又摇摇晃晃的起身,朝陶合走过来,“我弟真帅!”   陶合稍一侧头,眼瞅着陶书面无表情的进了一楼大卧室,便赶忙上前,扶着陶梓坐在沙发上,“酒后吐真言,我觉得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陶梓往下坐的时候有点不稳,十厘米的蛇皮高跟鞋一歪,半杯红酒竟直接漾出来,洒在领口上。   旁边经过的女佣赶忙上来收拾。   陶梓给人扶着坐下,顺便挡女佣手上的纸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陶合斜了眼看他,“姐,你在家喝成这样不丢人么……”   陶梓胡乱擦了两下,拆掉陶合的领结,接着将纸巾顺着陶合领口塞进去,“你怎么还出门了,解禁了啊?”   “没有,去参加一个峰会,”陶合将纸巾掏出来,“哎,人家都往胸口给人塞钱你怎么给我塞纸啊……”   陶梓静了片刻,接着大吼一句,“爷爷就是偏心眼!带你都不带我!”   陶合一个激灵,“我操,你要干什么……”   陶梓喊完了嘴就一瘪,抱着陶合就开始哭,“我失恋了……”   许管家不知从哪里站出来,望着陶合,   “老爷叫你赶紧上楼。”   陶合上下看了他几眼,“等会,你没见她哭呢么。”   陶梓抬起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要跟你一起上楼……”   陶合看她眼线粉底都糊成一片,吓的退避三舍,“……那个……许管家我这就上去……”   陶梓一把拉住陶合,“求求你了,我晚上不回去了,我要在你屋住!”   陶合有点不好意思,“姐,你别这样,我是你弟啊,你睁眼好好看看。”   陶梓随手抽出纸擦鼻子,“不要脸,我才不会酒后乱性的,再说你也喜欢那个男的……”   许管家听的脸色发白,“小姐,你留在这怕是不太好……”   陶梓腾的站起来,“我去找爷爷说!”   陶合伸手去拉,奈何肩膀不给力,动作较平时迟缓许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陶梓踩着高跟鞋就往陶书的卧室跑,没跑几步就果不出人所料的摔倒在地。   陶合别过头,实在不忍心看她露底。   许管家跟一个佣人上去将人扶起来。   客厅里就听陶梓一个人躺在地上说话,舌头都不太利索。   陶书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脸色很是难看,   “闹什么闹!有没有点教养!”   陶梓喝多了胆子也大,抬手指着陶合,“我要跟他说话!我要跟我弟说话!”   陶书沉脸看着她。   陶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半个小时。”   陶书转身进卧室,“滚去楼上小声说,许青过去看着。”   几个人折腾到楼上的时候,陶梓已经哭的不省人事。   陶合跟许管家就在她两边给她递纸巾。   “他为什么跟你分手啊?”陶合无奈的充当知心闺蜜。   陶梓哭了一会,眼睛都肿的桃子似的,“……他……他说他妈去世了……”   “他他妈的去世了?是他去世了,还是他妈去世了啊……”   “他……他妈。”   “他和他妈都去世了?”   陶梓上去给了陶合一下,“滚!一点也不好笑!”   陶合一愣,“……他妈去世了?这借口太奇葩了吧,你也信?他是有小三了吧?”   “我也奇怪啊……他昨天回老家了……接着就给我打电话说要分手……”陶梓哭的直哆嗦,“后来我再怎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陶合寻思半晌,“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要不这样吧,你请个私家侦探查查。”   陶梓一愣,“私家侦探……”   陶合挑挑眉,“这他妈哪里是借口啊,他妈去世了关你什么事,这样,你去找胖子媳妇,他媳妇在找私家侦探这方面很有经验,胖子说他跟他那小老婆被查的底儿掉就是私家侦探的功劳,你去找私家侦探查就行,回头证据确凿了,我给你出气。”   陶梓抹一把脸,“我不用你帮我出气,他要是真有别人了,回头我自己去扇他。”   后又吸了吸鼻子,“那我明天就去找胖子媳妇问问去。”   把陶梓送走后,等都收拾完了,大概是晚上十二点。   拿出手机后,陶合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因为怕打扰季姚休息而没给他打电话。   刚才陶梓的事其实给了陶合不少启发。   陶合可还记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逮回家的事。   私人侦探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打听不专业,花钱找个专业的就行了。   陶合在十二点半的时候给蛋蛋打了个电话。   蛋蛋接电话的时候,依旧是气喘吁吁,   “操,哥,你妈你下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赶深更半夜的时候来?你再这样我都姚给你吓不孕不育了。”   陶合嘿嘿的笑,“我这不给你省套儿钱呢么,对了,明天帮我出去找个私人侦探。”   蛋蛋依旧没有消气,“怎么了,查季姚给没给你戴绿帽子啊,别查了,我有种季姚已经给你浑身上下都刷了绿漆的预感。”   “滚你妈蛋,”陶合低声骂道:“给我查查段免,石医生,这两个人肯定有人告我的状。”   后又顿了顿,“对了,这个段免要重点查,这人好像背着我姐不老实。”      第28章      之前的案件已经结案,在没新案子之前,季姚还是挺清闲的。   眼下正在办公桌前仔细核对段修平以往的通话清单,特意挑出那一段日子的通话记录。   小王端着茶杯跟过来探头,“季姚,又查啥呢?王队给你派新案子了?”   季姚头也不抬,“没有。”   后又顿了顿,“给人帮忙。”   小王喝了口茶,扫了一眼,“手机监听?”   季姚摇摇头,正要说话,结果听王队喊自己,   “小季,过来一下。”   季姚应了一声,起身正要过去,结果抬眼见王队接了个电话,就趁着这三五分钟将手里的资料简单的整理一下。   段修平在陶合出事的时间段里打了不少电话,大多数都是一个号码,还有几个座机,季姚已经将这些通话记录都放好了,想着回头查一下那些电话的信息。   王队打完电话,就往外头看了一眼,“季姚?”   季姚赶忙过去了。   王队坐也没坐,只背站着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转过身来拉着季姚,“走,跟我去趟局长办公室。”   季姚顺从的跟在后头,“怎么了?”   王队砸砸嘴,吐掉茶叶梗,“是这样,最近有个娱乐场所贩毒的案子,上头已经批下来了,把案件移交给咱们局处理,局长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已经成立了特案小组,这不点了你的名么。”   季姚没什么反应,“哦。”   王队看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恨得直咬牙,“怎么也没点高兴摸样,能给局长留下印象的刑警可不多,再说了跟你一起办案的人里面还有两个刑警队长呢,一个是咱们局的,一个是新区那边的。”   季姚点了点头,“恩。”   王队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在季姚脑后一拍,“行,到地方了,进去吧。”   季姚摸了摸头,回头看他一眼,“你不进来?   王队边走边嘱咐他,“好好表现啊,让他们看看咱们队里也是有人才的。”   季姚和其他几个人在局长办公室里开了一个小时的会。   其实也称不上开会,主要是互相介绍认识,介绍一下案件要点。   这个案子前期是5队刑警队长经手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姿态稍高了点,新区那个刑警队长的脸色明显的难看,脸黑的锅底一样。   季姚倒是很能理解,而且也都习惯了。   反正对于季姚而言,参与破案就参与破案,地位功劳什么的,季姚看的也不是很重。   毕竟自己这么年轻,没资历争也争不来。   一切都介绍的差不多,几个人就去了局长专门为小组腾出的办公室继续开会。   季姚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听两个队长阴阳怪气的相互揶揄。   手机屏忽然亮了。   一般开会的时候季姚都是把手机打成静音,可这次刚好放在手旁边,便很快就察觉到了季姚扫了一眼过去,还以为是胡医生的短信,因为两个人已经约好今天上午做一次治疗,但因为突来的工作,季姚还没来及打招呼。   短信提示上面不是胡医生,而是另一串电话号码。   季姚眼底一沉。   想了想,到底还是查收了。   段修平发来的短信不长。   ‘季姚,对不起。’   季姚删除了短信,正想放下手机,结果他又发来一条短信,‘人总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这个世界已经少了一个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以为我什么都不剩了,可是还有你,我只喜欢你,求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   季姚把手机关机,然后继续听案件分析。   过了两个小时,会总算开完,季姚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   跟胡医生约的时间早过了。   出于礼貌,季姚怎么也得打个电话道个歉。   重新开机的时候,又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陶合的,段修平也发了几条‘求你’的短信,再就没有别人的电话。   季姚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给胡医生打了个电话重新约了时间,便赶去食堂吃了个午饭。   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时候,季姚又跑到网警那边去查信息。   中午也有在那边加班的同事,季姚进去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查询跟段修平有联系的电话号码。   第一个通讯号码持有者显示的是陶梓。   陶梓季姚是知道的,是陶合的姐姐。   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看这种通话量,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陶合被带走那天两个人打过好多个电话,很可能是段修平跟陶梓告的密。   但季姚还是耐着性子将所有的通话记录都查了。   有一个座机号引起了季姚的怀疑。   是陶氏总服务台的电话。   季姚有点疑惑。   既然认识陶梓,他还给陶氏打了个电话,这不多此一举么。   季姚最近不知怎么的,电话都不怎么接。   太晚了不能打,上班时间又都是在忙,为了能跟季姚说上一句话,陶合便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来个爱的叫醒。   结果季姚直接挂断了电话。   陶合讷讷的放下手机,坐起来抽烟。   想这小子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最近对自己实在冷淡的可以。   正寻思着,忽然门把转动,许管家开门进屋。   陶合稍微一愣,不着痕迹的将手机塞在枕头底下。   许管家头发也很是板正,“老爷今天叫你跟他一起去陶氏,十分钟后下楼一起吃早餐。”   陶合胡子拉碴的坐在床边,看了看门口的座钟,“你也不看看我都什么样了,洗个澡也不止十分钟吧?”   许管家看着他,“我叫佣人进来帮你。”   陶合转了转眼珠,“也行。”   接着就趁着许管家出门的时候,将手机关机锁进抽屉,顺手将钥匙扔进床头的细颈花瓶里。   十分钟后,陶合神清气爽的下了楼。   陶书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看当天的财经报。   他面前的白色餐布上放了一杯牛奶,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陶合在陶书对面坐下,拿着餐叉在盘子里的腌肉和煎蛋里拨拉,“可真是……比我平时吃的好多了……”   报纸稍微一降,后头的金丝眼镜里掩不住的冷意,   “谁让你平时起来那么晚,对付一下就可以吃中午饭了。”   陶合吃了两粒茄汁焗豆,“怎么我也要去陶氏了?”   陶书啪的将报纸合上,“你别想指望我个老头子养你一辈子!”   陶合没说话,心里却只犯嘀咕。   想着看这架势,老爷子是要自己回陶氏,这本来是件好事,可陶合却觉得老爷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就怕里头有猫腻。   陶书不深不浅的看了陶合一眼,   “我知道你小子想什么呢,收起你那点小花花肠子,我只提醒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陶合干笑两声,“我能干什么啊,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这肩膀也没好呢不是……”   两个人吃完饭,给司机开车送到陶氏,到了后刚好赶上高层开晨会,按惯例像陶合这样的新人是非常没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而且也应该先去人事部报备,但陶书就这么直接的将人领了过去,哪个部门的招呼也没打。   其实陶合也蛮尴尬的。   当天会议讨论的内容不多,最后一个是陶合正是回归陶氏,直接给了个项目练手。   坐在底下的七八个股东没一个敢说话的,毕竟所有人的股份加起来也不如陶书,便也都笑脸欢迎,说是陶氏之福。   退一步讲,陶合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尤其是社会关系资源异常丰富,思路又创新,所以对陶氏而言,也的确算是好事。   陶合上这几天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陶书特意给了他一部手机用,可他却从来没敢用那手机给季姚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敢私下去见季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陶合这么小心,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而且季姚最近也是忙的昏天暗地,有时候陶合晚上回去用金立手机给季姚打个电话,那头已经是两天没合眼了。   这样陶合就更不好意思追在季姚后头给他打电话了,其间也问过他和段免打架的事,季姚一提这个就暴躁,还说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明白,等他不忙的时候再好好跟自己说。   好在没过两个星期,私人侦探那头就有消息了。   话说这天陶合刚拆了吊绷,蛋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陶合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朝陶氏大厦底下看,   “怎么了?”   “你那个事已经有结果了,资料已经发你邮箱里了。”   陶合赶忙转身坐下,动了动鼠标,查收邮件,   “恩,看见了,正在下载。”   蛋蛋咬牙切齿,“我操他妈的,没想到是内个孙子给陶氏打电话告你的状,你姐真瞎了眼了……”   “……果真是他……”陶合有点恼火,“他什么动机?”   蛋蛋在电话那头骂了好一阵子,   “你说吧,咱们怎么办,合儿,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介绍这个么东西给你,我他妈不仅眼瞎了,连腚眼都瞎了……”   陶合似乎没听见蛋蛋说话,只定睛望着下载下来的所有资料。   因为除了查这件事,陶合还查了他跟陶梓的事。   结果表明,段免没有找其他女人,却在上个星期给一个人发过几条暧昧短信。   陶合盯着那短信内容,脸有点僵。   这回动机可有了,原来这小子是看上季姚了。   真是活腻歪了。   蛋蛋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楚,   “……你咋不说话啊……怎么了……不是气晕过去了吧……”   陶合沉默好半天,后才开口说话,   “这样,我姐前一阵子托胖子媳妇给他找私家侦探,你让胖子去问他媳妇给我姐介绍的什么人,花点钱让那侦探别查了,给陶梓个假结果行了,回头我把钱打他账上。”   “你直接跟胖子说不就行了……”   陶合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给火烧过一样,   “你赶紧去办,我他妈有件事实在等不及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段修平已经连续很多天都是简单的黑白色。   袖子上还戴着孝。   家乡的规矩,本来出了头七就不用戴了,可自己还是想着戴满三年再说。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   眼里结着血色的蛛丝,陶梓还在一遍一遍的打电话。   段修平关了手机,跑到医院旁边的公用电话,给季姚打了几个电话。   季姚一直不接。   正想着去季姚单位附近晃晃,结果却有辆吉普车一个急刹停在自己身边。   溅起的尘土飞扬,碎石子都打在马路边儿上。   腹部一阵剧痛,段修平紧接着人就给扛上了车。   二十分后,段修平被扔在地面上。   城郊废弃的工厂里没有任何灯光设施,四五辆吉普先后驶进来,将人堵在一面墙壁附近。   从车上下来的人约莫二十多个。   最前头的男人开了口,   “哥们,以后注意点,不能太阴损了,早晚遭报应。”   “还有就是,别他妈没事勾搭人家对象,再勾搭阉了你。”   段修平没费力气去问些的没的,反正问了也是白问。   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缓缓的驶旧厂房。   段修平眼皮微窄,   即便看不清里头坐的人,心里也有数了。   他也不是傻子。   段修平笑了笑,早也想了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都随便吧,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陶合过来一方面是想亲眼看看,还有就是,既然敢坐便没什么不敢当的。   反正他一个没根基没后台的外地人,任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玛莎拉蒂的大灯光柱如炬,直照的段修平睁不开眼。   炫目的白光里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家伙。   陶合降下一侧车窗,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烟草泛出燃烧的红时,   段修平的第一滴血开始溅到地上。      第29章      陶合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几乎抽了整整一盒。   火光明灭,映着他的脸,僵硬又沉郁。   细想这事的前前后后,陶合就觉得自己起初看的太浅,当时光想着这人为了季姚告自己的密实在可恶,可转又一想,段免跟陶梓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啊,不该为了就见过几次面的精神病人动心。   再说当年自己也是围着季姚踢了好几个星期的球才看上的。   这直男弯的速度有点诡异了。   看来这事不能完,还得继续查他,别回头就是个GAY骗婚。   两个小时后,前头有个人过来了。   头发微微汗湿,   “哥,人已经晕过去了。”   陶合弹弹烟灰,“确定没死?”   那人笑了一下,“就按你说的来的,死不了,不过……”   陶合微挑了眉。   那人面儿有尬色,“有个弟兄下手没轻重,估计肋骨可能断的有点多。”   未抽完的烟被弹到地上,溅出火星。   陶合开始打方向盘,“行了,回头我把钱打你账上。”   前面的人开始散了,三三两两的上了车。   偶尔有车灯扫过那里的时候,除了血和一团破布一样的男人,再也没什么特别的。   月色下的废工厂跟刷了一层白灰似的,冷凄凄的。   陶合驶出了大门,踩着油门正想走,结果就觉得旁边好像有闪光灯,等再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工厂铁栅栏边有个黑影,正往离着不远的车上跑去。   陶合开始并未多想,直接超车过去。   可下一秒就觉得不太对。   这地方又荒又偏,是打炮都容易遭抢的城郊,这个时候上这来,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这么想着,陶合就调了个头转回去。   陶合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可能是最近因为段免的事,搞的整个人都神经了。   前面的那个丰田迅速发动,大灯闪了陶合一下,紧接着挂档调头,跟着窜了出去。   那车油门踩的太猛,以至于险些跟从工厂出来的吉普撞在一起。   陶合就更觉得奇怪了。   立刻给刚才那哥们打了个电话说让他跟着自己,接着就加大油门往前追。   因为车辆的原因,陶合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前面的本田。   玛莎拉蒂一个打横挡住本田的去路,本田一个右方向,想着从路旁边的小缝隙挤过去,结果用力过猛,竟直接冲向了旁边的阴沟里。   陶合这才熄火下车,顺手拎上后备箱的高尔夫球棍。   那几辆吉普车也到了。   从本田里出来的男人脸色白纸一样,“你这人想干什么?”   陶合还算和气,“没什么,追你呗。”   “……我有什么好追的……”   陶合上前一探,看见副驾驶的好几个相机,“你是不是刚才给我照相了?”   那人脸色一变,“没有。”   后面的人走上前,“操,不会是哪个报纸的记者吧,别咱们打人的事明天再见报了。”   接着一帮人不由分说,上去就将那些相机拿出来,其间那男人的还因为反抗,被个小弟甩了一巴掌。   陶合稍一皱眉,“都别动手。”   接着就开了相机,盯着里头的照片。   全部都是自己。   甚至连段免被殴打的镜头都没有。   陶合抬眼看那人一样,“你暗恋我?”   那人难受的要命。   本来事情顺分顺水,本来都给相机关机了,接着看陶合开车出来就想着再捏一张,以至于完全忘了重新开相机会有自动闪光灯这事。   男人嘴唇发抖,“你这样侵犯我隐私权……”   陶合拍了拍他的脸,“你他妈没侵犯我的?我要是去解个手是不是艳照都出来了?”   后头的一个人走道陶合脸前,“说吧,你想怎么办。”   陶合摇摇头,“你们回去吧,这也没什么事,一开始叫你们,是因为不知道车上多少人,现在看来,就这么个人我自己还搞的定。”   两方又寒暄两句,那帮人就上了车走了。   陶合继续翻看照片,都是之前自己出去跟人吃饭,或者单独在茶水间,甚至回家的照片。   看了这些地点,陶合心里忽然有了数,   连在陶氏里都能拍照,看来是经过特许的。   “你是私家侦探吧?谁顾你查的我。”   其实陶合心里很明白。   除了陶书就没别人。   但也不能不问,这笨蛋给自己当场抓住了,陶合要是连问都不问,回头陶书必然起疑心自己发现是他,这以后要想在他面前演戏也难。   要是问了的话,起码也看着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回头来个反间计,让私家侦探拍点假信息,顺便糊弄老爷子。   陶合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做戏,“说!谁家大小姐看上我了!操!你他妈把我照这么帅干什么!”   因为窒息的缘故,男人被晃的满脸发红,“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求求你饶了我,都是糊口饭吃,我以后不干了……真的……”   陶合将人提到自己眼前,“要不是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是绑架还是勒索?到底谁雇的你?”   那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绑架也不勒索,你放心,对你没任何危害,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放过我……”   就这样反复了半个多小时,陶合实在懒得磨下去,就警告了他几句,删了照片后扬长而去。   开到市区的时候,陶合找了个地方停车,下去买水喝。   心里埋怨着那小子也是蠢,直接瞎掰一个理由,自己也用不着跟他演了这么半天的戏。   同时也觉得庆幸,幸好这傻子没拍段免被打的事,自己又删了照片,别再老爷子知道了,回头没完没了的难办。   自从发现了陶书这一举动后,陶合平时就更谨慎,但总想着这么被动的防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掌控陶氏,也省得总在老爷子的阴影下过日子。   接下来一个星期,陶合的精力都扑在工作上,项目经营的有声有色,陶书看他的眼神儿是越来越软,偶尔还约着一起去打打高尔夫,估计是除了自己比较给他长脸之外,近些日子没出什么事该也是原因之一。   但陶合没忽视季姚。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窝在被窝里给季姚打电话。   怕季姚整日忙工作不注意身体,便好托蛋蛋给胡医生包了个大红包,叫他好好关照一下,还在一家哥们开的星级酒店里定了一整年的营养套餐,一日三餐的往警局里送,因为怕引起人注意,就都还特意嘱咐送餐服务员伪装成外卖小哥,包装尽量低调点。   总之这些都是用金立手机联系的,七转八转的通过人捎话带话,保密小心程度简直叫蛋蛋不能理解。   后来知道真相后,蛋蛋实在有点受不了,坐在酒店包间里拍着陶合的肩膀直叹气,“哥们,你这他妈比蹲监狱还惨呢……”   陶合不以为然,“我怎么觉得我没看见监狱的惨,反而享受越狱的快感呢。”   蛋蛋递给陶合一根烟,“你小子行,这要是我早崩溃了。”   陶合接过烟,“我这是习惯了,第一次也挺崩溃的,我操,那可是在国外,还他妈是郊外,一点通讯设备没有,我出去转一圈都能迷路。”   蛋蛋给自己打着火,“行了,别说这糟心的事了,胖子过两天过生日,一起出来玩玩吧,除了跟季姚有关的事,别的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好多哥们都在,你也该出来露露脸了。”   “在哪儿?”   “定的际辉国际。”   案件终于已经进行的差不多。   据可靠消息,犯罪分子明天会在际辉国际的包厢里聚集,为了将其一网打尽,警方对此已经进行了严密的部署。   季姚头一次对行动部署有点小意见。   因为此次抓捕行动要求人赃并获,事先又不确定他们会开哪个包厢,就安排季姚在抓捕前先去探一下风。   以夜店女服务员的身份。   之所以没选用夜店服务员,也是为了保密工作和避免打草惊蛇,而刑警队里又没有女刑警,季姚曾经也因为在街上抓捕抢劫女性罪犯的时候扮过一次,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为了晚上的行动,季姚足足在公寓里睡了一整天。   干刑警就是这样,有案子的时候可以连续几天不睡,没案子的时候可以连续睡几天。   季姚醒过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有点违背自己的初衷了。   毕竟当时出来也是因为陶合被抓走的原因,现在陶合自由了,自己反而被工作缠身,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一点自己的事都干不了。   送过来的衣服是一套空姐装,露脐的,还有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   季姚试也没试就给特案小组的组长打了电话,   “组长,这个衣服我穿不了,还有别的么?”   电话那头笑了,“季姚啊,我们这都是给你选了个最保守的,剩下的都是低胸深V,给你那个好歹只露了腰。”   季姚拿着电话走到镜子前,撩起上衣看了看自己的腹肌,“不能露腰,会暴漏身份。”   “……那好吧,我再让他们给你送两套过去,你自己选选吧,晚上八点在际辉集合,你拿好东西,等行动了再换。”   季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后,特案组成员小游送过来几套衣服。   布料一个比一个少,就一个学生装上半身看着还挺正常的,就是下半身裙子短了点。   小游盯着季姚笑,“都在这了,你自己看着选吧。”   季姚拎起学生装,“就这个吧。”   小游将其他的东西收起来,“其实我一开始也说这个,但组长非说要看你露腰……”   季姚没说话,将高跟鞋扔给小游,“这个拿走,我穿了走不了路。”   小游接过鞋,给了季姚一顶假发和一支口红,“这是我对象那儿要来的,我没要粉,反正你长的白。”   季姚接过这些东西,“谢了。”   两个人收拾了一会,小游就带着东西走了。   到了晚饭的点,依旧有人过来送餐,吃过饭差不多6点半左右,季姚便开着车去跟特案组的人汇合了。      第30章      陶合因为晚上要应酬的关系,就没能出席胖子的生日宴。   等这边饭局结束后,胖子一行人已经从生日宴杀到际辉国际的超豪华厢。   灯线交织,整个包厢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烟雾,随处可见豪车钥匙和钻戒,因为已经喝过一轮,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点微醺,有几个胆肥的嫩模就开始往人大腿上坐,晃荡着高脚杯,娇滴滴的俯下身,将酒水喂进那些富家子的嘴里。   大堂经理推门而入,满脸堆笑,问还有没有别的需求。   胖子喝的满脸通红,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只顾着跟眼前的一个三流小明星吹牛打屁。   旁边的小梦给了他一下子,“胖哥,你可悠着点……”   胖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没事……反正那俩都不在眼前……哎,对,丹总呢?让他问问陶合还来不来,太不够哥们了,这他妈都几点了,再不来都开房去了。”   小梦起身在包厢里转悠两圈,才在一个吧台边看见蛋蛋。   蛋蛋头发梳的油亮,正抓着一个姑娘的手说来劲。   小梦上去说明了来意,蛋蛋刚想联系人,结果陶合的电话打进来了。   蛋蛋赶忙起身找个清静地方,“你到哪了?”   陶合进了门,两边穿白色礼服的迎宾小姐便上来鞠躬问好。   “门口,你们在哪边?”   蛋蛋定了定伸,“你问大堂经理。”   那边恩了一声就挂断了。   蛋蛋收起手机,好容易找到胖子,就告诉他说陶合过来了。   胖子那三流小明星正在接电话,百无聊赖间,听蛋蛋这么说,死活要下去接陶合。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陶合要来,也都跟着起哄。   没成想陶合这就推门进来了。   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陶合,嗓门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都小点声啊,容我给大家介绍我一下我老铁。”   “操,这不陶合么,名人儿啊,谁不认识,”旁边工商局局长的儿子忽然站起来,嬉皮笑脸的上去拍陶合的肩膀,“听说你去了英国,才回来?”   胖子有点不开心,可也没发作,   “哥们,今天我过生日,我这还没介绍呢,你咋就抢我台词儿啊。”   陶合热络的跟人寒暄,顺便扫了一眼场子。   十个里有八个认识的。   剩下那俩还是妹子,估计今晚上是要挨灌。   胖子眼瞅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个个上来勾肩搭背,任凭自己勾着陶合的胳膊都不成,最后竟生生的给挤了出去,连陶合的人影都看不见。   胖子老大不乐意,“操,这谁过生日啊?”   蛋蛋两眼放光,“你个傻逼,他们都去说话了,剩下这一水姑娘可就都是咱俩的了,挑顺眼的,赶紧上啊。”   便衣警察已经潜伏在际辉国际里。   季姚到在吧台边买了一杯酒,但是动也没动,只一直等命令。   约莫十点左右的时候,上面才通知人到了,接着又告诉季姚准确的包间号,季姚便拎了衣服上事前找好的迷你包间去换。   等都弄好了,季姚对着包间的镜面装修照了一下。   除了没有胸,别的都还凑合。   裙子是有点短,但是该遮住的都能遮住,而且季姚一米七几的个头,在满场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里也不算太突兀,露出的双腿精瘦,没有腿毛,不仔细看的话,也能凑合着当个女人。   季姚把假发戴在头上,随便涂了点口红,穿上自己准备的小白鞋,就将换下来的衣服和鞋都收好,塞在沙发底下。   季姚出门就朝着指定的地方过去了。   虽然事先没跟酒店打招呼,但也是做过了解的。   大概的规矩礼仪季姚也都知道。   所以等进到那个包间的时候,季姚表现的还挺自然。   屋子里有个服务员正在收拾,看见季姚愣了一下,可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里规模这么大,有面生的服务员也不足为奇。   季姚心里其实有点打鼓,可还是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一会。   桌面儿上都是些酒水,没其他的东西。   那个服务员动作很麻利,眼看着就要收拾完,季姚灵机一动,状似不经意的打翻了旁边的一杯威士忌。   季姚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蹲在地上赶忙收。   旁边的男人骂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季姚将碎片收进托盘,看见了桌子底下的四五个皮箱,心里有数,就端着碎片出了门。   在确定了没人尾随上来,季姚通知了埋伏的警队。   三分钟后,十多个带枪的便衣抵达包厢门口。   抓捕进行的很顺利,皮箱里是对半的毒品和钱。   为了不惊动群众,警察铐着嫌犯从员工通道下的楼。   确定没事之后,季姚打算回之前那个迷你包换上衣服,再回警局跟小组汇合。   走回那个迷你包需要穿过夜店会场,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结果前面拐角忽然转出两个醉汉,打着酒嗝在一边吵吵嚷嚷。   里面电音骤起,灯光一暗,绿色光线层层的扑出来。   季姚没多想,就直接从那人身边经过。   粗壮的手臂伸出来拦在胸口,紧接着屁股就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季姚寒毛都竖起来了,抬眼盯着拦着自己的醉汉。   “小妹,认识一下呗……”   炫白的灯光来回切换,浸在晦暗里的细长黑眸弥漫着一层冷光。   另一个醉汉也上来拉季姚的手,“小妹……我也喜欢你这样纯的……咱们三个出去玩玩好不好……”   说完就上来拧季姚的腰。   季姚静了一秒钟,上去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紧接着又将先前说话的那个踹翻。   随着音乐的放慢,外围的壁灯慢慢变亮。   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起身,睁眼看头顶那一米七几的少女抬了脚,裙底风光乍现,只可惜,还没看清,就给一只鞋结结实实的踩在脸上摁回去。   凌晨的时候,生日趴也进行到了尾声。   陶合一行人下了楼,往外走的过程中,蛋蛋一直在跟胖子显摆,“对了,你那小明星吃着了没?”   胖子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你这话说的,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我能乱来么?我也就跟她玩玩……”   蛋蛋撇撇嘴,“这你就不行了吧,你看我,就一晚上的时间,那姑娘就深深的爱上我了,这不送完陶合我就跟她开房去,不过她虽然岁数挺小,但我看不像个处……”   陶合弯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处女?哎,你俩谈的多少钱啊……”   蛋蛋面露尬色,“合合,咱们还是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陶合哈的一笑,接着往前走。   跟着后头的哥们嘴也欠,“我可听丹总说要送人家hermes银扣铂金包,这一炮有点贵啊……”   蛋蛋没好气扫他一眼,“你他妈闭嘴。”   胖子忽然上去拉住陶合的胳膊,瞪圆了眼睛,   “快过来看!那边欺负良家妇女了,咱们快去英雄救美!”   陶合顺着胖子的指头望过去。   右前方的确是有人在打架,可因为光线太暗,就有点看不清楚。   陶合也是闲,“行啊,过去看看。”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过去,结果还没走出十步,就都停下了。   的确是在打架没错,可看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少女一拳打倒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接着踹倒另一个,抬脚就在那人脸上猛踩。   小白裙子一晃一晃的,总觉得要露底了,可仔细一看,又好像没露。   蛋蛋看的哈喇子都下来了,“……操……太他妈带感了……”   胖子眼睛也有点直,“这妞真带劲儿,够凶悍,这他妈在床上能把男人榨死吧……”   小梦嘿嘿的笑,“我喜欢她的腿,太好看了,真是的,怎么不被打啊,这让我怎么上去英雄救美……”   陶合挽起袖子,“你们等着,我去扮演坏人。”   一帮老爷们在后面欢呼,“合合!快去!回头我们会轻轻揍你的。”   俩个男人已经喝的很醉了,季姚下手又狠,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反抗能力。   季姚踩了两脚也觉得解了气,想着自己还得去换衣服,就准备离开了。   谁知道一转身,就跟迎面过来的黑影撞在了一起。   男人身材高大,满身的酒气,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季姚撞的一身体一晃,抬头怒视对面的人。   因为假发是个齐刘海,盖住了一双浓眉,就剩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睫浓长,唇红齿白的,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陶合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站在原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待季姚看清了眼前的人,面儿稍做冰释,“是你啊……”   陶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内心有点失控。   某种复杂的情绪忽然就在胸腔里点着了,简直要将整个人烧成灰烬。   陶合一把就将人抱起来,踹开旁边儿的洗手间就进去了。   身后摩拳擦掌准备英雄救美的人都愣住了。   胖子看看蛋蛋,“哥,这咋回事啊。”   蛋蛋阵势都摆好了,眼瞅着那女的毫无反抗的被抱起来,还抬手搂了一下陶合的脖子。   “看我干啥啊,我他妈哪知道啊。”   小梦哭丧着脸,“丹哥,那女的让陶哥泡走了。“   胖子斜一眼蛋蛋,“哥们,你花了一晚上泡了个妞,人家就花一分钟,你说的大便干燥,人家一句话都没说。”   蛋蛋上去给他一脚,“去你妈的,什么大便干燥啊,那叫口干舌燥,你小学老师怎么教你语文的啊。”   说完便将手插兜里,往陶合刚进去的洗手间走。   胖子赶忙上去拉他,“你干嘛?都是自家哥们,再说那么黑也看不清,没准是个丑货呢。”   蛋蛋挣脱开来,“你当我那么小心眼么,我这是给我老铁送套去,现在外面病太多。”   接着就拉开洗手间的门,直接甩过去一串保险套。   动作这叫一个霸气。   胖子凑上去,“你看见了么,里面干嘛呢?”   蛋蛋挺不是心思,“没看清。”   胖子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陶合不是喜欢男人么……”   蛋蛋推开他,“你管那么多干嘛,也许人家是双呗。”   后又在他身上掏,“操,我刚才给多了,把我自己那份都给出去了,哎,你借我两个……”   因为两人进去的洗手间是夜店一个VIP包附带的,并不是公用,结果就正巧赶上里面的人出来要上厕所。   胖子眼疾手快,“哥们,里面有人了。”   那人一头雾水,“……这不是公用的。”   蛋蛋扬着眉毛挡在前头,“可是有人了,你上别地儿去吧。”   那人看了看蛋蛋手腕上的表,又瞅一眼他身后那一大帮人,就转头去找公用厕所用去了。   胖子喘口气,“得,咱在外面看着点吧,这边门都没锁。”   蛋蛋一想,“可也行,当醒酒了。”   陶合把季姚托上洗手台,两个人靠在镜子上缠绵的吻了好半天。   季姚的假发被摘掉了,头发微乱,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镜面冷凉,对面却是一团火焰,带着浓郁的酒气,顺着嘴唇啃到下巴。   季姚气息有点乱,抬手去推陶合,   “行了,我还要回警局。”   陶合没有用强,季姚推他他就起来了,   但却不让开,就直勾勾的望着季姚,然后将身体挤季姚的两腿间。   季姚给他堵在洗手台和墙角的衔接处,动弹不得。   俩人好半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互相望着,视线交织,分毫不移。   季姚使了劲想要下去,奈何这人就跟石头一样,在地板上生了根,纹丝不动,一副说什么也要来一炮的架势。   季姚扇了他一耳光,   非常的轻。   陶合没动静,继续盯着季姚的眼睛,手却顺着季姚的腿往裙子里摸。   季姚又扇了他一耳光。   这次是另一边儿脸,还是很轻。   陶合脸有点红了,   不知道是被扇的,还是醉了。   只见他厚着脸皮一把将季姚裙子一掀起来,抬手一攥   “你是哪个班级的女同学……可真好看……”      第31章      季姚盯着陶合静了好一会,嘴上的口红因为亲吻有点糊掉,自下巴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橘红,“你说什么?”   手指隔着布料仔细的揉捏,陶合温热的呼吸拂上季姚的脖颈,“同学,我追你这么多年了,来一次呗……”   季姚正想扇他,未料裙底的力道忽然加重,那抬起来的手,也就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你……”   陶合手指拨弄着那逐渐撑起来的轮廓,“我可当你同意了啊……”   攥在洗手台边的指头收紧,指节微微发白,季姚给撩拨的也有了反映,“……这不行……随时会有人进来……”   陶合亲吻季姚的脖颈,舌尖略过耳垂,含住了,细细吮吸,“没事,他进他的,我进我的。”   季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给了他一脚,   “你可真不要脸……”   陶合抬手攥住季姚的脚脖,将鞋脱掉,   “我要脸干什么?想干还要脸?我又不是大姑娘……”   说完就开始俯下身,上去亲季姚的嘴巴。   季姚正要说话,结果给他推在镜面儿上接吻,这话也就堵在了嘴里,含混的听不出个个数来。   耳朵里吻声湿滑不绝,听的人面红心跳。   两个人抱在一起,鼻息交缠,直吻的季姚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简直要喘不上来气。   陶合的手很不老实,扣子也懒的解,直接将季姚的上衣推上去,搓弄那两粒小心的凸起,胸口茱萸起初还是柔软细嫩,后来也渐渐硬挺起来,被人灵活的拨弄,然后俯身含住了。   季姚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一双长腿缩起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叹息。   季姚想去推陶合,可抬起手,结果却无力的放在陶合的头上,像是情色的爱抚,因为下身贴的很紧的缘故,陶合很明显的能感觉到那裙底下的充血勃起,便贴心的将手探进去,握住那挺立的硬物,上下套弄。   季姚给撩拨的浑身战栗,快感像电流一样,顺着小腹蔓延全身,连性器顶端都开始泌出粘腻的液体。   陶合察觉手里的硬物突突的跳动,赶忙停下了手。   因为男人射过之后,至少有个三五分钟都不太想做,自己还没尝到甜头,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季姚。   季姚已经开始冒汗了。   刚才那一番恰到好处的抚慰让他热切的开始期待,期待肉体交缠,唇舌相接。   陶合觉得差不多,先是拉掉裙子里微湿的布料,接着就开始垂手拉开裤链。   下面早已是剑拔弩张,陶合顺手摸过刚才甩进来的保险套,撕开包装,套一个在上头,又将季姚身下的裙子掀起来。   意识迅速的回溯,季姚迅速捂住裙子。   陶合稍微一愣,   “看看怎么了,我摸都摸了。”   细长的眸子里少见的无措,   “看什么看……你快点吧……”   季姚一直觉得,一个男的让人压在身体下干也是件挺丢脸的事。   关了灯爽爽就得了。   非要看着那儿插,季姚真是怪不好意思。   陶合上去亲了亲季姚,脸上似笑非笑的,   “你还害羞呢啊……”   季姚把脸别过去,“少废话。”   陶合笑着将手指探进去,顺着大腿摸到股沟,自臀瓣探入,触到那软糯之处,揉摁两下,然后将身下硬挺抵上去。   季姚将洗手台旁边为顾客准备的润手乳液扔过去,“用这个。”   陶合会心一笑,挤了一些出来,细细的涂在那紧密的肛周后,然后扶着性器,一点点往里捅。   季姚深吸口气,尽量放松着身体。   可还是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陶合插的很慢,算是体贴,可因为事先没做任何扩张,这么直接插进来,对于季姚而言,简直是酷刑。   陶合看在眼里,入侵的动作却是没有停,“这么疼?”   季姚身上褪去红潮,面色发白,“……有点。”   陶合抱住他,想着别是插坏了,就伸手去摸两人的连接处。   被撑开的肛周皮层紧绷,摸上去湿滑黏腻,指尖上没有血迹,都是黏糊糊的润肤乳。   季姚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摁了摁,“都到这儿了。”   陶合没着急动,以舌尖舔了舔季姚的嘴唇。   两个人又亲了一会,直到季姚眉间细纹完全舒展,这才缓慢的开始抽插。   摇晃间,有人慌乱的往后一撑,碰倒了洗手台放杂物的小木篓,结果那些瓶瓶罐罐就都洒进瓷盆里,声响凌乱。   勃发的情欲已经完全遮盖了痛苦,等身体完全适应了体内的热烫粗大后,被插的快感就开始密密麻麻的涌上来。   以至于季姚难以抑制的发出了几声低吟。   陶合领口微敞,露出的皮肤湿润微闪,腰线起伏间,强硬的品尝季姚的身体,这其间陶合掀了几次季姚的裙子,都被季姚捂回去了。   陶合真是很好奇那么小的地方被插是个什么摸样,可季姚又三番两次的不让看,就惹的陶合停了动作,将从裤兜里将叠好的领带掏出来。   陶氏要求平时上班所有高层必须正装西装领带,所以陶合也就不例外,因为应酬完了直接来了胖子的生日趴,进来后陶合才想起领带这档事,就随手收进兜儿里了。   谁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在季姚还沉浸在情欲里的时候,陶合迅速的将季姚稍抱起来一点,接着反手一束,将领带绕过季姚的胳膊,用力扎紧。   季姚迷糊着,给捆的一头雾水,抬眼去看他,眼睛里一层湿意,“你干什么?”   陶合继续捆,“不干嘛啊……”   季姚反应过来,挣扎两下,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   陶合在最后的关头给领带打了两个死结,“好了。”   接着掀开裙子,两手握着季姚的脚脖儿,将他的两腿摁在肩膀两侧,这样就使得臀部就高高翘起,刚才被过度进入的地方便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态被暴漏在灯光下。   穴口红肿,微微翕动。   季姚脸上瞬时充血,忍不住飙脏话,   “你他妈有病,放开我。”   陶合看的口舌干涩,   “季姚,你这儿也好看啊……”   季姚难堪的要命,“能不能别这样。”   陶合没理他,只一个挺身埋入小穴,眼看着那细褶被撑开,然后紧紧的箍住自己,随着自己的主导而反复吞吐。   体位的关系,陶合很容易就能插的万分深入,快感也就更强烈了。   但却更强烈的感觉却是来自心里,和视觉上的刺激。   自己喜欢的季姚眼下正大开着腿,用最私密羞耻的地方跟自己承欢做爱。   真是要命。   陶合深吸口气,微微低头,开始狠力的冲撞。   警局。   趁着审讯嫌犯的空挡,特案组组长忽然意识到少了个人。   接着便转头去问身边的小游,   “季姚怎么没回来?”   小游面有疲色,“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包间外,他说他换个衣服就过来,我刚才还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也没接……”   组长拿起桌面的浓咖啡,“倒不是着急让他过来,主要是人别有什么事……”   小游掏出手机拨通了季姚的号码,   “真是的,他能干嘛去啊……”   男人的皮鞋边丢了一个灌满精液的套子。   第一次陶合射的很快,第二次就明显有了经验。   洗手台上的人被反手捆着,裙子也给掀起来别在腰上,季姚俯趴在台子上,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被迫的搭在台子上。   这就使得臀瓣间被尽可能的打开,两人交合的春光一览无余。   艳红的后穴被男人坚硬的性器一下下干进去,狠力翻插。   陶合也没再客气,恩着身下精健的腰杆,自那滚热的小穴里进出,冲撞肠壁,有意无意的剐蹭那一点硬处。   一开始的羞耻感早就烟消云散,季姚眼睫上一层汗,脸白涔涔的,耳朵赤红,嘴唇上也淋淋的一层水光,“嗯……我……我要射了……”   陶合很奇怪男的光给人操后面也会射,可听季姚这么说,就起了坏心,“季姚,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快点操你……”   季姚挣扎两下,奈何手被反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滚……你滚……”   陶合身上也汗涔涔的,气息粗重,“……真的?那我走了……”   刚才脸还贴在洗手台上的人忽然稍微抬头,眼角挑泪,   “……别走……”   陶合看的心里痒痒,将人正面翻过来,抱紧了,   “不走不走……不闹了……”   接着便加大了腰力,插的又快又深。   呼吸都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酥麻感从下腹直逼头顶,季姚不由自主的颤动了身体,脑子里一阵白光,喘息着射了出来。   凌晨一点。   厕所门外的人面皮青黑。   其余的人因为有事,都纷纷走了,   只剩下蛋蛋和胖子两个人叼着烟蹲在厕所门口,听里面隐隐交欢声响,极度疲惫。   胖子看了一眼手表,   “哥,我很困,想回家睡觉了。”   蛋蛋似乎有点醒酒,“你蛮能熬夜的啊,醉成这德行了,这个点才困?”   胖子打着呵欠,眼泪汪汪,“哥,早困了,我刚才都蹲地上睡一会了,你说陶合进去多长时间了,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蛋蛋满脸疲惫,狠狠的抽了口烟,“咱俩都他妈蹲了一个多点了……”   胖子抬手擦擦眼,“他怎么这么慢啊……差不多来个十来分钟行了,我听动静好像是个男的,你说一个男的有什么好搞的……”   蛋蛋直起腰身,“操,我他妈去找经理过来看着门,我要走了,这么长时间谁能受的了?”   胖子跟着起身,“真他妈的……这个点回去,我老婆绝对以为我在外面打野食了,谁知道我这在外面听别人打野食啊……我冤不冤啊我……”   蛋蛋转身离开,摆摆手,“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来。”   胖子看蛋蛋走了,强忍着困意从兜里摸烟,还没等放嘴边上,就听里头嘭的一声钝响。   胖子一个激灵,“蛋蛋!”   蛋蛋还没走太远,“干什么啊?”   胖子撅嘴朝里头努了努。   陶合蹲在地上,脸色发白,   “你干嘛踢我啊……”   季姚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   脸上汗意已经稍退,只是嘴唇艳红,手臂上都是捆绑的痕迹,看得出刚才进行了一场性事。   陶合强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   “季姚,你当用一次性的呐,下回不用了啊?”   季姚没搭理他,从烘干器旁边抽了点纸,擦了擦发根的汗。   门板上的敲门声些许犹豫,   “陶合……陶合……没事吧……”   陶合一听胖子还在外头,就有点想笑,   “你还在?没事。”   外面又没了动静。   季姚稍一侧头,“外面有人守着?”   陶合凑上前,“怪不得刚才一直没人进来呢……”   季姚眼看着他贴上来,上去又是一脚。   力道很轻,不是舍不得,而是真没力气。   陶合往旁边一躲,   “季姚,你老打我干什么啊,我怎么惹你了,你刚才不是挺高兴的么。”   季姚耳朵一红,抬手拿了假发,   “我走了,还要回警局。”   陶合赶忙将人拉住,抱进怀里,   “再抱一会,一小会。”   季姚冷着脸,低声一叹,   “真黏人。”   陶合侧脸横了他一眼,   “你这个负心的男人!怎么刚做完你就开始嫌弃我!”   季姚给他一席话说的脊背发麻,   “神经病。”   陶合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了,我听胡医生说你很久不过去了,你怎么回事。”   季姚的下巴抵在陶合的肩膀上,   “最近工作忙,有时间就去。”   陶合眨了眨眼,双臂收紧,“你不总说你自己是鬼么,那你怎么办案啊……”   季姚静默半晌,“愚蠢的人类。”   陶合笑起来,接着松开季姚,转而上去捏他的脸,   “季姚,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季姚给他捏的直想发火,抬手一挥,   “走开。”   陶合捉住季姚的手,微低了头,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你怎么穿成这样?”   季姚别扭的抽回手,“任务需要。”   “你穿上挺好看的,回头我给你多买几套,咱们换着用。”   季姚面色恶寒,“滚。”   后又看了一眼时间,“我得赶紧回局里了。”   陶合叹口气,“我开车送你。”   季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眉头微蹙,把电话打过去,“不用,我自己开车了。”   陶合推门而出,却忽然想起来似的,反手关门,将季姚的假发戴在他头上。   季姚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家里雇私人侦探跟拍我,我怕他在这里。”陶合拨了拨季姚假发,“等会出去尽量别露脸。”   等蛋蛋将大堂经理叫过来的时候,陶合也从里头出来了。   胖子抹着眼泪上前,   “哥,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困过,既然你出来了,我就先走了。”   陶合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上前两手握住胖子的手,   “胖胖,今晚上你们受累了,改天我一定报答你俩。”   蛋蛋支走了大堂经理,走两步上前,   “哥们,你可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了。”   三个人正在一边说话,季姚打着电话就推门出来了。   蛋蛋跟胖子俩人眼睛齐刷刷的斜过去。   都想看看这个人妖长什么样。   季姚正跟小游通话,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话筒前拢音,又侧着脸,任谁也没认出来。   陶合非常见色忘友的追了上去。   季姚正打电话,结果就给他拦着抱了一下。   很快就又分开了。   会场的光线很暗,陶合的脸一点也看不清。   好像是动了动嘴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电话里的人一直在喂。   季姚回过神,交代了几句,接着就转头去那个小迷你包换衣服去了。   陶合晚上回去的时候,连澡都舍不得洗。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了不到五个小时,就黑着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上班。   整个上午,陶合一直都在放空。   朝阳初升,自百叶窗透进来,在地上一道道的,像是水样的波纹。   陶合恍惚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一群小朋友去看湖,结果去了公园,就自己跟季姚站在湖边看水纹波动,浮光点点,那光也是一条一条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样。   想到这里陶合就奇怪自己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点琐碎的事都记得。   然后季姚记性又实在太差,出了一场车祸后就更差了。   陶合开始回想季姚昨天的反映,不受控制的开始想那个姓段的。   不知怎么就想起段免。   越发觉得扑朔离迷。   眼前的人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陶合,你傻了?”   陶合猛的回头,长舒口气,   “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陶梓化了很浓的妆,却掩不住的眼睛微肿。   “来好一会了,就看你在这发呆了。”   陶合之前一直面朝窗外,这会将转椅转过来打量她两眼,“你又哭了啊?这都多长时间的事了……还没好呢。”   陶梓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来抽,   “早分手了,对了,那个私人侦探什么也没查出来,就是后来有一天他接我电话了,说他是个GAY。”   陶合盯着他,半晌才‘哦’了一声。   后又试探着问,“他都怎么说的?”   陶梓眼睛有点红,“我把他给骂了。”   陶合顿了顿,“我问他怎么说的……”   “就说他骗我的……”陶梓开始吸鼻子,“然后我就叫了一车人去揍他。”   “那……然后呢。”   “后来我雇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人在医院躺着呢,问我还揍不揍了,我就说不揍了,我就去看的他。”   陶合撇撇嘴,“姐,你真够掉价的。”   陶梓斜他一眼,擦掉眼角的眼泪,“没有!我临走把他针管拔了,回头让护士还得多扎他一回。”   陶合打开电脑,“你来就这点事?”   “不是……”陶梓将才抽了两口的烟摁灭,“我前一阵子心情不好,企业生产的一批东西出了点事问题,我没处理好,结果给媒体曝光了,现在只能回收,回收后就资金短缺,账上现金流不足,想跟爷爷来融点资。”   “那你找过他了?”   “还没,我刚去他办公室看他正发火呢,就不想去了,”   陶梓掏出小镜子补妆,“破产就破产,我也不想干了,反正一开始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看来爷爷的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好不好坏不坏他也无所谓,我还不如当个败家女呢,轻松不说,还有时间找对象,省得我这年龄一大把还被GAY骗。”   陶合盯着未查收的邮件皱眉,“别这么悲观,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行了。”   陶梓听得门把轻转,就循声望过去,   “你算了吧,你认识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就看不上富二代,我想找个有能力的人,哪怕是穷点我也愿意。”   进来的秘书小姐见了陶梓微微点头,后又转向陶合,   “陶总,董事长叫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陶合一愣,“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接着垂眼去看办公桌上的电话,发现没扣好,就赶忙正了正。   陶梓同情的看着他,“你又要挨骂……”   陶合叹口气,“你说他是不是体内雌激素分泌过多导致的中老年妇女更年期综合症啊,整天发火他是葫芦娃易怒的蛇妖精转世吧。”   陶梓脸上这才有点笑摸样,   “行了,别贫嘴了,快过去吧。”   陶氏,CEO兼董事长办公室。   陶合推门进去的时候,陶书正在骂总经理。   见陶合进来后,就硬邦邦的丢了一句,   “你自己好好反思去吧。”   四十多岁的男人眉头紧锁,看也不看陶合一眼,便转身出门。   陶合调整一下呼吸,   “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陶书没有转回办公桌,反而是坐到了宽大豪华的沙发上,“过来坐。”   沙发对面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20层的高度,几乎可以俯瞰这城市的一整个区。   陶合刚坐下,就听见陶书的语气温柔低轻,   “今天早晨开会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很累啊。”   陶合惊恐的望着他。   陶书眉眼间竟生出几分慈祥来,   “要是很累也不用硬撑着,我可以给你放一天假么……”      第32章      陶合动了动手指,似乎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陶合就有点得意。   “哦,还行。”   陶书因为喜欢喝茶,就在办公桌上摆了一套极名贵的茶盘,上面的茶宠茶具一应俱全,只见他拿了上头的紫砂壶,自储茶砂壶里拿茶叶出来,用热水洗茶,“你那个项目运行的挺不错,这就差收尾了,我想着回头给你放两天假,你也可以带着朋友去国外放松放松嘛……”   陶书特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   “你说怎么样。”   陶合一头的冷汗,“……出国……还是不用了吧……”   陶书泡好一杯茶递给陶合,“行,都随你。”   陶合盯着陶书,眨了眨眼,“对了,那个新区的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陶书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哦?你没听说?”   “我光顾着忙我自己这边的项目,只是在会议上听了一些大概,但是细节不清楚。”   说到这里,陶合顿了顿,“其实……我是听赵总做报告的时候,有了点自己的想法,但以往内不是那项目的负责人,也就不好插嘴。”   陶书浅啜口茶,“说来听听。”   两个人在办公室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董事秘书提醒有会要开,陶书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这样,你把你手头的事都忙完了,就加入到这个项目来。”   陶合眼睛黑亮,“那太荣幸了。”   这非常和陶合的意。   以陶合的资历,能参与这么大的项目,实在是个非常好的成长机会。   毕竟以后想跟季姚在一起,光躲,装是没用的,必须在陶氏站稳脚,才能跟陶书谈条件。   陶书是生意人,光有亲情这个筹码是远远不够的。   陶书收拾的差不多,就带着陶合一起出了办公室。   等陶合回到自己办公室后,陶梓人已经不在了。   烟灰缸里有一支未抽完的烟,沙发上还扔了一盒。   撕掉的包装纸就那么随意的扔在沙发上。   陶合坐在电脑前,动了动鼠标,发现有一个新邮件。   是关于之前查段免跟季姚的关系资料。   发来的资料很多,除了段免在季姚单位,宿舍徘徊的照片,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短信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的太低的缘故,陶合居然觉得有点冷。   大多数短信都是在求复合。   凉意密密麻麻的缠了人一身。   陶合盯着屏幕,想起季姚以前跟自己提起的那个段小平,有点疑惑。   兴许就是对段免的爱称。   不过看短信内容,这俩人应该是在季姚出车祸前就认识。   结果段免还装模作样的来给季姚看病。   陶合前思后想,忽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终于结案了。   因为警方缴获的毒品量已经算是重大案件,上头又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在案件破获之时,便给特案小组记了一大功。   归队的时候,王队很是高兴,特意动用私权没给季姚安排案子,说是先歇上几天,好好休息。   于是这几天季姚就开始闲了。   除了每天去胡医生那里治疗,剩余时间,季姚都呆在警局。   之前段修平的那些还没有查完,但季姚真是懒得再去查了。   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毕竟在一起过,季姚也不是木头。   反正都过去了,就连带这那些见不得人的一起过去算了。   段修平还是坚持不懈的每天打电话,发短信,好几回季姚还在宿舍楼下看见过他的车,虽然烦的不行,但也没发作,只想着兴许过一阵子这人就没动静了。   谁知道他还真是能坚持。   鬼魂一样,无处不在。   前一阵子事情比较杂,自打上班后,季姚也没怎么跟自己的朋友联系。   这不终于有时间了,就叫了两个关系最好的一起出来聚一聚。   季姚朋友不算多,都是大学后认识的,至于大学之前,季姚交下的人就段修平一个。   因为那小子上学的时候占有欲实在太强,联合一群小哥们在学校里欺男霸男。   季姚作为那唯一一个被霸的男同学,别的男同学肯定是不能一起玩的,女同学虽然没限制,可季姚也不好往女生堆里扎。   好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出国了。   想到这里季姚有点想笑。   谁知道自己脑子里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呢。   本市有家海鲜做的非常好,生意异常火爆,几个人在里头订了个桌,刚坐下来没多久,季姚手机就响了。   对面的杨连杰跟服务员点好餐,接着便转向季姚,   “咱们是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吗,快俩月了吧?你怎么换号了才通知我们,害的我上个月好一个找你……”   季姚垂眼删掉短信,却是答非所问,“你知道怎么屏蔽短信么?”   旁边的龙成拆开桌面上的餐具,看一眼季姚的手机,“好像有专门的软件吧,你上网搜搜。”   后又给几个人倒上茶水,“怎么了?有人骚扰你?”   季姚放下手机,“没,垃圾短信。”   杨连杰忽然想起来似的,“你对象怎么没来?”   季姚拆开饭店准备的消毒湿巾,反复的擦自己附近的桌面儿,“分手了。”   另外两个人互相视了一眼。   杨连杰收了面儿上笑意,“哦……怪不得前一阵子消失了……原来是失恋了……你也别自己憋着啊……怎么不叫哥们出来喝酒。”   龙成直接上来拍季姚的肩膀,“没关系,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我相信你能找到比小段更好的。”   杨连杰压低了声音,“对了,我隔壁部门的前总管也是这样,都出柜了,人长的很斯文,前一阵子刚跳槽到陶氏了,工作好啊……我给你牵个线?”   季姚眉间微紧,有些无语,“……真不用。”   杨连杰打量着季姚,“季姚,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听说男的之间都分1.0的么,你是1还是0啊……”   季姚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有病吧。”   龙成一见季姚要发火,就笑着转向杨连杰,“差不多行了,你这些年总问他,你没问烦我都听烦了,季姚不爱说,你就别问了。”   杨连杰咧着嘴笑, “咱们季姚这脾气的,肯定是1,你看看这脸蛋,多漂亮的小1啊……”   季姚正要动手,却看他忽然闭了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姚背后,神色古怪。   龙成也看出来了,“怎么了?”   季姚下意识的回头。   紧接着又回过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却是极差。   杨连杰的目光有点不自然,“季姚,你俩到底分没分手啊,他朝这边看呢。”   龙成望着季姚,“要不装没看见吧。”   季姚站起身,脸色发白,   “跟老板说一声别上菜了,换一家。”   陶合这一天郁闷的简直要发疯。   心里面跟猫挠一样,可也不好去问季姚,结果踩着油门刚冲了一个黄灯后,手机就响了。   蛋蛋的声音掩不住的兴奋,“哎,合儿,我在云门山路的一家饭店看见季姚了。”   陶合看一眼后视镜,没什么好气儿, “跟谁?”   “跟两个男的啊!要不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哥们时时刻刻给你盯着他呢。”   蛋蛋刚说完,旁边竟有了动静,   “操,是我先看见的,哪里是你……”   陶合脑子一热,“具体在哪儿?我这就过去看一眼。”   蛋蛋声音有点惊讶,“你真生气了啊?不至于吧……”   “没有,我就想着从旁边路过,看他一眼就走。”陶合找了个地方调头,“那饭店具体在什么地方?”   蛋蛋告诉了陶合地址,后又有了注意,“这样,我跟胖儿在一起呢,正没地方玩,你走哪条路,我们跟你汇合。”   段修平来这家真的是凑巧。   原来不跟踪也能遇见。   这么想着段修平就高兴。   天色渐暗。   霓虹灯同最后一丝余晖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些异样绮丽的色彩来。   段修平站在门口,看季姚跟他两个朋友朝这边走过来,跟没看见自己似的。   黑眸细长,却是一脸漠然。   跟脑子里的形象一模一样。   段修平忍了忍。   实在忍不住,就在季姚经过的时候拉了他一下。   结果‘啪’的一声脆响,自己脸上的眼镜就掉到地上去了。   段修平俯下身子捡眼镜的时候,头一次知道了,为什么人常说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就是因为人活着的时候,总有这么一瞬间,对自己所做作为又后悔又绝望。   季姚本来以为他会躲的,没成想这人就这么傻愣着给自己扇了个瓷实。   杨连杰跟龙成谁也没说话。   毕竟挨打的是段修平。   要是季姚,这俩人早上去帮手了。   季姚望着段修平,“你贱不贱?”   段修平擦了擦眼镜,脸颊烧红,“贱。季姚你回来。”   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用结婚了,我再也不结婚了,你原谅我。”   门口的客人都往这边望过来。   龙成有点看不下去,“那个……季姚……”   季姚顺着饭店台阶往下走,走也不回。   杨连杰似乎听出点苗头来,上去推段修平一把,   “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结果还要骗婚啊?你要结婚赶紧结去,别在这缠着季姚。”   说完就拉着龙成赶忙跟着季姚下去了。   轮胎蹭地的声响骤起,开着大灯的香槟色总裁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这家小店门口。   后面的卡宴也跟着停了下来。   陶合刚开过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季姚顺着台阶往下走,本来想开走了事,结果竟在临近饭店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啊。   蛋蛋摇下车窗朝前头骂了一句,   “靠,你踩什么急刹车?我差点撞上你。”   季姚已经上车了,正挂倒档往后倒车,结果听见后座的杨连杰连声感叹,“保时捷前面这什么车啊?没见过……”   季姚扫了一眼,立刻点了刹车。   蛋蛋看陶合火都没熄,开了车门就直奔饭店门口过去,便觉得苗头不太对。   在四周看了看后,蛋蛋盯着段免愣了一秒钟,紧接着也下车跟在陶合后头那边跑。   胖子有点懵了,   “操!怎么回事!”      第33章      陶合上去一把搂住段免的脖子   “姐夫,走啊,我正想找你呐。”   段免脸色涨红,“你又想干什么?”   蛋蛋上去抱住陶合,压低了声音,“别在这,你他妈长点心。”   陶合看也没看蛋蛋一眼,只收紧臂膀,一个用力将段免扯下台阶,提高了嗓门,“姐夫,你怎么还跟我姐分手了啊?咱们找地儿过来谈谈呗。”   段免正想挣扎,可刚一抬手,就给蛋蛋一拳揍过来,   “我操你个妈,你小子胆儿忒肥啊,你他妈是不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旁边的胖子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见蛋蛋动手,就挽起袖子,露出两条肥腻的胳膊上来比划,结果伸出脚就踢了个空,   胖子严实着尴尬,面朝蛋蛋,   “哎,咋回事啊到底……”   蛋蛋扑上去给了段免两下子,   “不知道啊,先揍了再说。”   陶合将人塞进车里,看段免要往出爬,就一脚给踹了回去。   季姚车里的人都看的有点傻眼。   “这是个什么情况……”   季姚没反应,神色平淡,手心却是微微冒汗。   说不上什么感觉。   大多是觉得解恨。   也可能有别的东西在里面,但究竟是什么,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去细想。   等那两辆车都开走之后,季姚才发动车,挂档从停车位里往出倒。   坐在副驾驶的龙成开口,   “季姚,你也太淡定了吧,这么个打法都没露面。”   后又转向后座的杨连杰,“还有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这时候没了动静。”   杨连杰一脸若有所思的摸样,   “不对,我总觉得我见过刚才揪人的那个男的。”   季姚打着方向盘,   “要去哪里?”   龙成想了想,“你还想着吃饭呢?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听那帮人骂,说他跟那个人的姐分手了?这意思,是他还真直了啊……”   季姚脸色发白,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结果后面的杨连杰忽然窜起来了,“季姚,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你在国外的朋友么,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来大学找过你几次,”   杨连杰趴在椅背上,瞪大了眼,“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神神秘秘的,每回都不让人不露脸,我要不是碰巧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俩一次,也不用想这么长时间……”   季姚稍抬了下眼,“我跟他?我怎么没印象。”   后又顿了顿,“我印象里就不是他……”   “肯定是他,我不能记错,我当时就怀疑你这个国外的同学追你,”杨连杰直拍大腿,“你说他之所以对段修平动手,是不是其实是对你有意思啊……跟他姐没什么关系……”   季姚脸色有点不对,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确定你看见的真的是他?”   “肯定没错,他当时头发特别短,都快成板寸了,你有没有印象,对了,他开着一辆吉普接的你。”   副驾的龙成忽然神态惊恐,伸手帮着打了一下方向盘,   “季姚!”   杨连杰看明白了后,也是一脸汗,“季姚,你差点跟人追尾。”   季姚将车慢慢的停在路边。   自言自语似的,   “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没信。”   龙成有点害怕,摸了摸季姚的额头,触手尽是冷湿,“季姚,你怎么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季姚脸上,像是白纸上染了血。   “我怎么会记得那个人是段修平。”   车里另两个人有点呆住,互相看了一眼,   杨连杰开了口,“段修平?就算我记错了,你那个国外的同学也肯定不是他。”   后又抱怨,“季姚,我都不稀罕说你,这么些年了,你都找过谁我们都不清楚,虽说你这情况比较特殊,没事不好都拿台面上说,但你这种事不跟我们提就算了,你自己好歹也长点心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龙成推他一把,“不知道就别乱抱怨,”   后又转向季姚,“你的意思是你记错人了?”   季姚透过前面的风挡,呆呆的望着外头的路灯,   “我好像真的记错了,太多巧合了,有几次陶合跟我说过的话,还有经历,基本上是吻合的,可他这么真,段修平又那么假,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都是段修平做的。”   杨连杰一摊手,“我完全听不明白。”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你错把那个陶什么记成了段修平?但你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记错了?”龙成沉思半晌,“小段这个人……你之前也没跟我们提太多,我光知道你俩是发小。”   季姚像是忽然给点醒了似的,   “发小?毕业照……”   杨连杰一头雾水,“什么毕业照?”   季姚仔细的回忆,“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任何毕业照了……我记得去年冬天我还翻过,结果怎么也翻不到,就没再找……”   龙成提醒他,“这好办,你找个同学问问就行了。”   杨连杰皱着眉头,“我发现我的理解能力真是差的可以,不过,季姚,记错人什么的,你也别掉以轻心,别忘了姓段的是心理医生,万一是你吃了什么药,把你药成精神病了呢……”   龙成看他一眼,“竟胡扯。”   车外的路灯明灭,像是要坏似的,   周遭渐渐的暗下来。   黑夜又浓又沉,层层的覆盖上来,像一个巨大的骗局。   不远处的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季姚的手脚冰凉,   “不可能……太扯了……”   三个人将段免拉到蛋蛋郊外的一栋房子里揍了一顿,门牙都掉了,等他晕过去的时候,三个人又商量着怎么将这小子工作弄垮。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有本事,没后台,向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陶合看见段免就有火,洗洗手,抽了几根烟就先下楼回家了。   等到了家,收拾半晌,想起来之前开车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也看见季姚的车,想必他也看见了过程,就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结果锁上门,打开手机,就发现季姚刚好给自己打了电话。   这让陶合有点意外。   接起来的时候,陶合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想显得正常点,“媳妇,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啊……这么想我……”   季姚出人意料的没发火,   “你不是说咱们是同学么,那你有毕业照么?”   陶合有点意外,“当然有了,除了毕业照还有好多别的照片呢,怎么了?”   “你能拿来给我看看么?”   陶合笑了一声,“啊……我小时候好不上相啊……也不知道哪个老师给照的,弄的我像个黑鬼一样……我已经把照片都锁在我家地下室的柜子里,发誓再也不拿出来了,你确定要看啊……”   后来又反映过来,   “你自己不有么。”   “我的丢了,你明天传扫描件给我。”   陶合应了一声,转转眼珠,“那个……季姚,你就没点别的事要问我么?”   “有。”   陶合确认了一下反锁的门,压低了声音,“我也有点事想问你呢……”   “说。”   陶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   “就是最近的事,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之前已经查出来是谁跟我家告的密,就是那个段免,这人跟我姐前一阵子在一起来着,但是我又刚刚听说……他可能……在我姐之前……也跟你在一起过?”   说到这里陶合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那边静默半晌,“恩,在一起两年,但是我跟你一起住的时候见到他,没想起来是他。”   陶合想找根烟抽,可是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   “哦,这样。”   接着便把手放在窗台上,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放着的香烟,“……我才知道。”   “……”   “不过没关系,谁没点过去啊……恩……我觉得这人人品不怎么好……他喜欢男人还骗我姐……我倒也不是因为他是你前男友才这么说他……就是……你也知道……”   陶合焦躁的在窗台旁边走来走去,   “总之……我今天这么对他……估计你也看见了……其实也有我姐的原因在里面……哦,对了……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分手了吧……不对,肯定分手了……他都找我姐了……靠,现在一想起来这事真够恶心的,我还请他去给你看病……结果还被他告密……”   陶合语无伦次,手指发抖,声音仿佛在笑,脸却截然相反,说了好半天后才松懈下来,   停在原地,   欲言又止,   “季姚,我觉得我自己好失败啊。”   “……”   “你俩真的在一起两年那么久么……”   “……”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   季姚长长的吁了口气,   “陶合,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打架的事?就是体育课,你过来问我那次,说的详细点。”   陶合想了想,   “记得,你给了我一板砖,结果就给老师罚站了,那老师还非让我抱着你,好像你还把我兜里的好吃的都给吃光了,后来我就要了你的名字和QQ号,但是你给我QQ号后,就再也没上过QQ……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为此申请过一个,不过密码早忘了……”   季姚似乎笑了一声,   “那当时你上我大学来找我,我在图书馆怎么跟你说的。”   “当然记得了,你答应我,这辈子只跟我在一起,不找别人,”   陶合忽然委屈的要命,   “季姚,我追了你十多年,好不容易追上了,怎么我一走你就找了别人啊……”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   就像是没人一样。      第34章      办公室。   陶合一边抽烟,一边看手头上的项目招标资料。   昨晚上说完那些话,陶合立马就后悔了。   毕竟是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两年在前,在毫不知情的状况夏,季姚没必要一直等自己回去。   想想自己也蛮无理取闹的。   但是季姚似乎生气了,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陶合叹了口气,正惆怅间,办公室门便被推开了。   蛋蛋西装革履的进来,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只蟒皮包包。   “陶总,怎么了这,还生气呢?”   陶合看他一眼,“你穿成这样,能别拿这么骚的包么,不伦不类的。”   蛋蛋将手包扔在旁边的沙发上,“你就这点出息,有火朝哥们身上撒是吧……”   接着又凑上去,“有烟么,我的落在车里了,给我一包。”   陶合拉开抽屉,扔给他一套苏烟,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蛋蛋拆开包装,从里面掏出一盒,   “就是昨天商量搞垮段免那个事啊,我去给你打听了一下,不太好办啊……因为他跟医院的劳务合同还没结束,就这么辞退了,官司打起来肯会赔不少钱的,再者说,他给医院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是挺可观的,那院长也不愿意啊……”   蛋蛋给自己点上一颗烟,顿了顿,“最重要的……我爸跟那院长关系好是好,但一扯上利益……怕是办不了。”   陶合将烟摁灭,转而在电脑上敲资料,   “不用你办了。”   蛋蛋一愣,“啊?这小子这么玩你,就这么算了?”   陶合停下手,“你不知道那家医院是民营的么,想搞定一个民营医院还不简单,我打听了一下出资者,这个人我也认识,跟我老爷子关系很好,一直想巴结陶氏,我已经都办妥了,哪边轻哪边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蛋蛋目瞪口呆,“你这么干,不怕给你老爷子发现啊。”   “发现就发现呗,”陶合往椅子上一靠,“我就说我帮我姐出气怎么了?骗成这程度的,我算是满仁慈的吧……”   “倒也是……”蛋蛋抽了一口烟,“咱们可得看紧剩下这几家医院,我回头就去找关系打招呼,看谁敢要他,非叫这小子从这里滚蛋不成。”   陶合沉默片刻,“我听说当初他找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年薪给的非常高,眼下被辞掉了,虽说会有赔偿,但总体上也是损失,但凭他的学历还是不难找工作的,恶心他一次行了,谁有时间一天盯着他不放。”   蛋蛋弹弹烟灰,“对了,你不说你整天给老爷子跟拍么?昨天那出他问过你么……”   陶合烦不胜烦,“没有,问了再说,我他妈现在要烦死他了。”   蛋蛋转了转眼珠,   “合儿,我觉得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可以来个反间计啊。”   段修平请了两天半的假。   因为嘴唇实在肿的厉害,而且肋骨本来就没好,让这三个人一折腾,疼痛难忍,实在是上不了班。   谁知道下午去上班的时候,竟接到了医院的辞退通知。   这种缺德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看院长在那边百般惋惜、解释,段修平只觉得好笑。   不过说不郁闷是假的。   毕竟这份工作收入真的很可观,自己还是挺想长期干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肋骨骨折还没好,经常胸口疼痛,段修平便去下面拿了注射器和止痛药给自己。   回到办公室后,段修平从柜子里翻出白大褂穿在身上防止灰尘,接着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等都整理的差不多,也眼看着就要下班了。   本来还今天来还打算处理一下牙齿,看来只能到别家医院去镶烤瓷了。   段修平将白大褂脱下来,抖了两下,整齐的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听动静像是扣子。   段修平微微屈身,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后又干脆蹲下去找。   视线里出现一个双脚,皮鞋擦的非常干净。   段修平稍一抬头,将眼镜扶上去,   “……季姚……”   季姚垂着眼看他,面无表情,   “有时间么?”   段修平很高兴。   不自觉笑笑,可忽然想起自己的门牙,就赶忙抬手捂了一下。   尴尬的要命。   “有。”   季姚没心思看他,只将牛皮纸袋扔在他的办公桌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段修平直起腰身,用手指抚平西裤上的褶皱,   面儿上虽平淡无奇,心里头却是臊的要命。   今天上午自己还在给季姚发那种情意绵绵的短信,结果季姚就这么直接站自己眼前了,真是叫人老脸一热。   都弄完后,段修平坐下来,目光落在牛皮纸档案袋上,   “你有东西要给我?”   “你自己拆开看。”   段修平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喘口气,胸腔隐隐作痛。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拆。   档案袋里是一叠资料,都是黑白的,连打印出来的照片都是。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办公室外头都是匆忙的脚步声。   晚风微凉,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使得纸张的页脚轻轻的翻动着。   屋里死气沉沉,只有翻纸的轻响。   季姚再也不想去看那些东西,只盯着眼前这个人,攥了攥手,轻微的发抖。   段修平神色异常宁定。   一页一页的翻看,像是事不关己,只是饶有兴趣的琢磨着季姚递给他的东西。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才抬起脸来,望着季姚。   手底下全都是季姚从小到大跟陶合在学校的照片,还有段免的所有个人资料。   段修平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躲也躲不掉。   一直忧心忡忡的惦记着这颗定时炸弹,等终于引爆了,反而如释重负,两个人很长是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门诊楼里的人已经渐渐走光。   走廊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阳光柔和的涂满窗户,漏过防盗网,落在窗台上,蔓延开来,是天真烂漫的金黄色。   季姚开了口,“段修平这个名字是假的?”   段修平摸了摸胸腔右下凹陷处,   “不是假的,是曾用名,我妈到去世之前都改不过来,只有你们两个这样叫我。”   “可你的个人资料根本不显示这个曾用名。”   “我办身份证的时候就用的段免这个名字,再说我家是农村,那里的派出所也没记录这种东西。”   “还有……我们根本就不是同学,你为什么这么骗我,而我为什么真的这么记得。”   段修平望着季姚,看他的脸浸在夕阳里,镀一层碎光,微微闪亮,眼睛却是沉的,漆黑暗淡,焦躁又惊恐,真叫人心动,   “没错,你脑子那些记忆都是假的,那个人不是我。”   季姚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段修平自嘲似的,抿了抿唇,   “我对你做了点手脚,你也知道我是学这个的,而且研究的课题也关于这方面。”   季姚开始冒冷汗,“太扯了。”   “季姚,其实我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段修平稍微垂头,拉开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之所以告诉你,也不是想弥补错误,我也弥补不了,只是我发现我对你……是真心喜欢。”   他从抽屉里拿出取的一次性注射器,又摸出药剂调配,   “所以,你以为你和你那些人这么折腾我,我不做任何反抗,难道就真的是害怕,没种?”   段修平拿着注射器,盯着针尖,缓缓的推出水珠儿,   “季姚,我欠你的,我也只能这么还你。”   说完这些他又看了季姚一眼,“那个……你不建议我在这做个肌肉注射吧……”   季姚没说话,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但手心却一直在冒冷汗。   提醒着真实,提醒着恐怖。   伤侧胸痛严重,特别是深呼吸的时候。   段修平脸色发白,坐着在上臂处进行肌注镇痛药。   胳膊上紫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已经渐渐淡化,还未完全消退。   段修平拔了针,用棉棒摁好,   “我跟你在一次的时候,几乎从来不跟你提自己的事,因为害怕暴漏,你也不问,其实我真是特别想告诉你,我是在哪里长大的,在哪里上学,喜欢什么……”   “可我却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扮演他,顺着你的回忆,整日提心吊胆……我很爱你,也很累……也因为家里的原因,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就不想继续了,找过好几个女人,我以为我们可以像我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慢慢疏离,然后分手,但是没想到你放下了,我却放不下。”   季姚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表情也欠奉。   段修平丢掉棉签,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抽出一张消毒纸巾在桌面上反复的擦拭,“要是早知道这样……”   “……”   “我宁愿当初没遇见过你。”   “……”   “你就不该去帮我……被抢劫走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值钱,可我却从此丢了我的全部,我的良心……”   季姚回过神来,眼睛里开始慢慢的浮出些东西来。   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晦暗不堪,段修平的脸上一片模糊,就只有脸上的镜片是清楚的,就像自己在那个小别墅里反复回忆的一样。   像是幻觉,其实是记忆。   季姚起了身,“我要走了。”   段修平猛的站起来,“等等。”   季姚转身往门口走。   暗处有人影窜起来,猛的去拉季姚。   季姚反映极快,抬手一拧,拎起这个人的领子,便将他猛的抵在门板上。   嘭的一声。   季姚声音有点抖,“别逼我阉了你。”   手指上黏黏糊糊的,段修平的下巴又湿又凉。   只见他取下眼镜,擦了擦脸,   “好啊。”   “……”   “如果你这么恨我,我把命赔给你行么?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   “……”   “我受的惩罚还不够么?”   “……”   “被殴打,毁掉工作,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惩罚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   “季姚,你根本不知道……”   “……”   “那两年我虽然享受被一个人爱的甜蜜,”   段修平抬起手指,哆哆嗦嗦的捂住脸,   “也无时无刻不在品尝那个人爱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绝望。”      第35章      屋子里黑漆漆的。   窗帘没拉紧,露出一条缝隙,淡白的月光从外面渗透进来,落在墙壁上,像是漆黑湖面上的一抹月影。   季姚躺在床上,长时间的盯着虚空。   外头偶尔有车辆经过,光线滑过,眨眼的功夫又都没有了。   没问清事情的详细经过,是季姚实在没勇气听下去。   睡不着觉的时候,季姚就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只一门心思的数羊。   数着数着陶合就打来电话。   本来他不打电话季姚数的挺好,结果他一打电话季姚立刻就忘了自己数到哪儿了。   吸了吸鼻子,季姚擦一把脸继续数。   手机就没完没了的响。   季姚长舒口气,接起电话,但也不说话,听陶合在那边絮叨半天,才硬邦邦的扔过去几个字,“帮我数羊。”   陶合听他说话了还挺乐呵,猫在被窝里就开始数,在数了一千多只后,便因其特有的催眠效果而瞬间睡死过去。   但是电话没有挂断。   听着那头均匀的呼吸声,季姚插上手机电源,转而数他喘了多少次气儿。   结果就这么数到天亮。   的确是没想不该想的,可季姚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以至于上班的时,季姚眼下黑气浓郁,脸上冻了层冰似的。   刚进办公室就跟小王撞了个正着,   “哎……愤怒的小季。”   旁边倒水的同事笑了一声,   “不是愤怒的小鸡,是愤怒的小鸟。”   小王没解释,扔在季姚桌子上一袋巧克力豆,   “季姚,你最近不是没案子么,怎么还这么大火啊,肝火旺盛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季姚没说话,走到自己办公桌旁边正准备坐下,结果抬头就看见王队进门朝自己招手,“小季,过来一下。”   季姚起身跟在王队后头进了办公室。   王队推开办公室门“最近歇的怎么样。”   季姚淡声开口,“歇够了。”   王队爽朗一笑,将车钥匙扔在桌面上,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个档案袋来,“这都是这两天送来待办的案子资料,你选一个,我给你组个小组。”   季姚对此虽心有疑虑,但也没多问,随手取了一个资料袋,打开翻看了一下。   “是黑社会凶杀案。”   “居然是这个案子啊……小季,你手气还真是差” 王队抻着脖子看季姚手上的资料,“其实也没别的,主要是我以前总听说这帮人接受雇凶,但之前都没立案,要真是那帮人,你可得小心,别查出什么连带的东西来,那太棘手。”   季姚看了王队一眼,“什么意思。”   王队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   “你也知道,这年头当官的和有钱人都喜欢干点坏事不是……要是不小心卷进来,也不是咱们能摁的住的。”   刚开完会,陶合一边打电话一边进门,   “项目的效益分析我已经给他了,我以为他有通知你。”   年轻的秘书小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抱着一大摞资料跟在后头。   两人在见了沙发上的人时都愣了一下,秘书小姐反映倒是快,赶忙微微一笑,露一口白牙,“丹总好。”   蛋蛋打量着那小秘书的丝袜,“哎,小刘,我昨天来怎么没看见你啊,请假了?”   小秘书弓着腰在陶合身边收拾,“恩,我昨天身体不舒服,就请假了。”   蛋蛋转身在包里摸烟,“早知道你不在,我就不来了,你以为我天天来这就是为了见你们陶总么……”   “好,那我下午亲自去新区找彭所长。”陶合挂断电话,斜了蛋蛋一眼,“你他妈有点脸没有啊……”   小秘书羞赧一笑,跟陶合交代了一下整理好的资料,就转身出去泡茶了。   蛋蛋看着她的背影,“身材挺好的,脸一般。”   陶合坐在椅子上,动动鼠标,“你要玩别玩我身边的,回头在一天跟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真受不了。”   蛋蛋摆弄着手上的烟盒,“我就随便一说,哎,你什么时候能上我那儿玩一次啊,整天都是我来找你,我腿不值钱是不是啊……”   小秘书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蛋蛋面前就出去了。   陶合跟蛋蛋招招手,“蛋蛋,你快来看。”   蛋蛋好奇的凑上去,紧接着脸色一变,   “操,这是什么……你真变态……”   陶合身子微一后倾,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   “我觉得最近季姚很烦我……你知道么,他昨晚上好长时间都不接我电话,接了就让我数羊,你说说有这样的么,他是多不爱听我说话啊,烦的我啊,直接睡着了。”   蛋蛋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可你这是做的是啥……你上班上出毛病了吧。”   陶合伸一根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你看看,我先给我自己简单做了个统计,我最近不开心,可能是由以几种原因引起的,但通过比对淘汰,可以确定最终原因就是季姚,所以只有他高兴了,那我也一天也没这么烦……”   蛋蛋有点傻眼,“那你他妈也不至于做个PPT啊……你恶不恶心……我最烦看这个了……”   “主要是我这模板很多,随手就用了,”陶合不以为然的往下翻,“重点来了,重点来了……那就是如何让季姚开心,这又涉及到两个大方面,一,是季姚为什么生气,这也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二,是怎么哄季姚,这也是辅助解决问题的办法。“蛋蛋坐立不安,“你别这样,我都忍不住要做会议笔记了。”   陶合直起腰身,将电脑屏幕转向蛋蛋,自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把季姚惹生气了,因为我嫌弃他找别人,但其实我也没嫌弃他啊,我就随口问问……真是的……找就找了,也不是多大个事……所以,我决定找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蛋蛋望着他,“你打算怎么解释?”   陶合微微蹙眉,“这东西绝对不能明说,明说就尴尬了,就要状似不经意的暗示,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我其实一直渴望找一个有过性经验的……哎……怎么听着有点脑残呢……”   蛋蛋打断了他,“这他妈还不如明说呢……”   陶合转头看他,“算了,这个问题暂且一放,我给你分析分析第二条。”   蛋蛋从陶合桌面上拿起一份资料,“这个没用吧我做一下笔录。”   陶合看了一眼,“不行,那是合同,你给我放下!”   后又说,“没多少东西,你用脑子就能记住。”   蛋蛋讷讷的放下纸和笔,“我都习惯了,我爸就有这习惯,也给我也养成这习惯了,操,我现在开个会,记的比秘书还详细呢。”   陶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剩下就是如何哄季姚了,这有分很多个小类,咱们先看投其所好的部分……”   蛋蛋蹦起来摁住陶合,“合,你不用这么麻烦,你多干他几回就行了,真的,没听说过一堆情话不如一根鸡巴么。”   陶合侧脸望着蛋蛋,沉默半晌,   后又冒出一句,“蛋,你太优秀了!”   蛋蛋摊手耸肩,“还行吧,我也是多年苦心钻入研磨总结出来的。”   陶合双臂一撑,坐在办公桌上,“你昨天跟我提的那个事,我想了想,我已经找私家侦探去调查老头找的是哪家了。”   蛋蛋挨着坐在旁边,俩腿还直打晃,“对,回头找到那人,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人去弄他。”   陶合睨他一眼,“你脑子缺弦儿啊,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么,行了,你别掺和了,这事我自己来。”   结果俩人正说话,门忽然开了。   待看清了人后,陶合赶忙从桌面儿上来,转身将电脑上的东西删除。   蛋蛋有点意外,脸上却是堆了笑意出来,   “爷爷好。”   陶书点点头,“恩,我前一阵子还见着你父亲了。”   蛋蛋搓着手立在一边,“家父有说提过,但是当时人太多,您身边围了好多人,就没能多说几句话。”   陶书找了个地方坐下,“你父亲的公司最近上市了,势头挺不错的。”   蛋蛋干声笑着,“还好,还好,承蒙夸奖。”   说完便识趣的收拾东西,“既然爷爷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聊。”   陶合忙着动作,头也不抬,“行,回头找你。”   蛋蛋拿了包转身出门,“爷爷再见。”   陶书跟他点点头,“再见。”   等蛋蛋关上门后,陶合这才抬头,   “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叫我过去一趟不就得了。”   陶书沉着脸,却是不凶,   “我顺道过来,看看你小子又在搞什么猫腻。”   陶合眼底少许烦躁,可也没表现的很明显,   “我能干什么啊……”   陶书以拇指缓搓着手杖,神色沉郁。   陶合没说话,依旧摆弄着手头上的事,心里却是在揣测。   陶书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   “我听说,你前两天找了隆腾集团的汪总?”   陶合神色宁定,“恩,我找他帮了个忙,不过这个人情不用你来还,我以后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些,陶合没有去看陶书,本以为会等到一声怒吼,结果却出人意料。   陶书音色平淡,“那个人跟你什么过节你这么上心?”   “过节大了,”陶合抬眼,“他一个GAY睡了我姐好长时间,我从小到大都没让我姐这么受人欺负。”   陶书表情怪谲,好半天后才叹了口气,   “恩,其实那天你找过汪德明,他不多久就把电话打过来跟我套近乎了。”   陶合心头一紧,不动声色。   陶书覆在手杖的五指展开,“我当时也没多想什么,不就一个医生,我虽然管你,但在这方面还是你爱干什么就随你。”   后又攥紧了,“现在看来,这样的人,是该离你和你姐远点。”   陶合有点吓到,“哦。”   陶书站起身,晃荡两下,些许不稳。   陶合见状赶忙伸手扶稳他,   “你没事吧……”   陶书口舌苦涩,单手摁了摁太阳穴,“没事,有点头疼。”      第36章      虽说案子看着唬人,可从警方已经掌握的线索和资料上来看,破获的难度其实并不大,但直接扔给季姚来做,还是有点让季姚受宠若惊。   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刑警,一般的案子都是上面分下来给刑警队长,由队长代人破案,因为最近案子多了点王队忙不过来,可让就这么放心的将案子交给手下的人,还真是罕见。   不过季姚这两天情绪极差,这也是个分散注意力的好时机。   此次的案件就是娱乐场所杀人案,被害者死在洗手间的隔断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并且失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心跳,经证明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威士忌,导致酒精中毒而死,但是细心的法医还是在尸检报告中提出了死者体内含有某种致幻剂毒素,不排除是先被下毒后又伪装成酒精中毒。   季姚带人联系到了受害者出事当晚一同喝酒的朋友,分别录口供后,确定没有嗑药行为,死者生前也没有吸毒史,就更加确定是人为所致。   嫌犯很快就锁定到了当晚一同出席的其中一个人身上,曾对死者大量劝酒,是某KTV老板,跟死者交情不深,那天是突然出现做东约在JOJO SUHO,且经查证那家KTV涉黑,而KTV老板的这家店虽经营惨淡但一直坚持着也明摆着是洗钱之作。   总之,案件前期调查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可惜到后来不知怎么漏了风声,使得KTV老板潜逃出省,在网上通缉的同时,警方也对其平时密切联系的几个人进行了手机监听。   季姚坐在监听器前,翻看着收上的资料。   小田进门看了季姚一眼,“季姚,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也不带手机啊。”   旁边的同事稍一抬眼,“不用带,反正小组人都在这。”   季姚接过小田递过来的手机,说了声谢谢。   小田转而去办公桌前拿了杯子倒掉里面的茶叶,“不客气,你的手机在你办公桌上一直响,我就接起来了,是个姓胡的男人给你打的电话,你看看。”   季姚瞟了一眼手机屏,想着自己昨天心血来潮的给胡主任打个电话,跟他简单说明的了一下自己被篡改记忆的情况,但没挑明是本人,问他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胡主任说他先想想,估计今天这个电话,怕是那头有信儿了。”   季姚忍不住给回了一个。   在季姚接电话的空挡,被监听的手机之一忽然来了电话。   小王立刻带上耳机,旁边的人见状也都凑上去。   季姚却是站在一边,面朝窗外,   “不行么?”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季姚脸上落一层晚霞,目光深暗,好像染了点讥诮,又好像是什么也没有。   “不行就算了,这样吧。”   挂断电话的时候,季姚也没有立刻转过身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给同事拉过去。   “组长,叫了你好几声了,你发什么呆呢。”   季姚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小王放下耳机,“已经挂断了,不过我录了一段,这次对话挺有意思。”   季姚在小王旁边坐下,听他开始回放刚才的录音。   男人的声音沙哑,“你过来找我就行,老地方见。”   “是老张那个KTV么?对了,我听说他跑了,为啥啊?”   “……不知道。”   “哦,这样,头儿让我给你送个好活儿,我这不把他的资料给你带来了么……好像是以前在中心医院上班的一个心理专家,”   电话里忽然传出恼怒的咆哮,“你妈逼你赶紧闭嘴!你是个傻逼吧我操!你他妈有事见面再说不行么!”   后面就剩下就是大段的辱骂,直到电话挂断。   小王看着季姚,“我觉得这个人已经怀疑自己手机被监听了,你看他这个谨慎。”   季姚陷入沉思,自语似地   “……以前在中心医院上班的心理专家……”   身后坐着的勺儿插了一句嘴,“这是又要生案子啊,怪不得那男的这么火,还没作案呢,直接就暴漏了。”   季姚喘口气,   “既然信息都给的这么详细,那就顺手查查是谁这么倒霉。”   屋子里檀香暗浮。   陶书坐在摇椅上,旁边是一盅茶,敞着杯口,已经凉透了。   灯光落在苍老的面皮上,眉间褶皱深刻,陶书抬了手按了按太阳穴,心事重重的摸样。   最近身体不太好,去查了查也无非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疾病隐患。   陶书直摇头,这人老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前两年身体就频频出问题,加上陶合又不让自己省心,好容易一切朝着正轨步入的时候,自己反倒松了劲似的,哪里都不行了。   许管家轻声敲门,端着一杯热茶,贴心的放在陶书手边,又将旧的收走。   陶书皱着眉,继续揉太阳穴,“陶合回来了么。”   许管家低眉顺眼,“刚回来。”   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是回来换衣服,等会就走。”   陶书睁开眼,“把他叫过来。”   许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陶书叹口气,端起茶杯,吹去上头的热气。   干了一辈子陶书真是累的要命,退居二线的心越发强烈,可陶合这才回来上班一两个月,怎么着也要历练个一年半载自己才敢完全放手。   所以只能继续挺着。   等了一会也没见陶合进来,陶书等的心里烦躁,便起身出门。   陶合好容易今天晚上没有应酬,就约了蛋蛋几个人,正在楼上换衣服,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陶先生,您好,我是前些天受雇于您的刘宁。”   陶合手一顿,赶几步去反手锁门,“说吧。”   “是这样,您委托给我的事,我已经查的差不多,先是那个跟着您的私家侦探已经确定,您如果不想再被跟踪的话,可以选择报警。”   陶合紧蹙着眉,拉掉衬衫上的领带,“我不想惊动他的委托人,给点钱打发行了。”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陶先生,那边信誉很不错,而且雇主开的条件也非常优厚,他没必为了一笔钱就砸掉自己的吃饭的招牌。”   陶合些许焦躁,“那怎么办,我他妈一辈子就要给人拍死是不是?”   “两个办法,一是委托人取消合约,二是跟踪那个私家侦探,之所以这么建议,是源于委托人也是要看证据,而居我所知,他所跟查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通过照片,所以可在他出现的跟拍的时候提醒你,毕竟私家侦探也是人,不会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到时候造假象还是躲避就看你自己了。”   陶合沉默片刻,“那要是他生个病什么的……我也跟着自由一段日子是吧。”   “……是这样的。”   陶合换好衣服,“你把他住址给我,其余的不用管了。”   那边似乎听出了陶合的意思,“陶先生……凡事也不需要做的太极端,毕竟他也是受雇于人……而且我也查到了,最近委托人似乎有新的目标,不见得就会一直关注你这边也许你很快就要解脱了也说不定”   陶合把手机拿在手里摩挲着,“其他目标……难道是……季姚?”   “并不是,这也是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个事,通过最近对目标的监视,发现他似乎对一个叫段免的人很感兴趣,相关资料我刚刚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但他对那个段免是什么目的,并不在您对我的委托范围内,所以也就没有详查……”   陶合顿时起了警惕心。   老头子对段免感兴趣还真是奇事,如果说是因为陶梓,那就有点扯。   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对陶梓根本就不上心,哪怕陶梓找个乞丐他也不会管,所以不会为了陶梓去查他的前男友。   倒是自己对段免下了那么多黑手,要是给老爷子盯上了,说露馅那简直就太容易了。   姓段的还真他妈是个烫手山芋。   愣了好半天,等回过神的时候,竟是听见许管家在外头敲门。   陶合低声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抬手开门。   许管家看着他,“老爷叫你下去。”   陶合撇他一眼,“知道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下楼时,陶书已经沉着脸站在楼下等了。   双手交叠着放在手杖上头,眼睛里情绪莫名。   陶合什么也没说。   陶书紧皱着眉,“着急出去?”   陶合想了想,“不着急。”   陶书找了地方坐下,“过来,我问你点事。”   旁边收拾的两个佣人见状都识趣的回避了。   屋子里的座钟滴答作响。   陶书一阵疲惫,望着陶合,“最近项目怎么样。”   陶合随便说一句,“还行。”   脑子里却滚了的沸水一样。   盯着眼前这个人,陶合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打量他,总觉得这人不像亲人,反倒像是侩子手,随时要赶尽杀绝的摸样。   陶合忽然想起陶仰文来了。   陶合不确定自己见没见过他,毕竟这个人当初从陶氏大厦上跳下去的时候,自己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等那人死了后,才被这陶书从外面找到接回陶宅。   一直觉得老年丧子的人很可怜,特别是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陶合也体会到了什么是丧亲之痛,所以陶书再怎么对自己严加管教,陶合也理解自己是这个顽固老头最后的寄托。   所以他做什么自己都能忍,也愿意退让。   但就季姚这个事,陶书到现在还没完没了的态度让陶合忽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个退让最后就能和解的事。   这就像一个跪着的人跟一个站着的人根本无法对话一样。   陶书似乎对他刚才答案很不满,“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   陶合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盯着陶书,弯弯嘴角,   “有事么?没事我走了。”      第37章      勺儿拿着一只档案袋进了办公室,   “季姚,资料到手了。”   旁边的人闻声都围了上来,最前头的孔杰接过勺儿扔在桌面上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打量,“这是什么资料?”   小王扫了一眼,“哦,是那个相关案件啊……我还以为是又有新线索了呢。”   旁边人一听,顿时走了两个,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小王随意翻着那叠东西,“说这人幸运好呢,还是倒霉好呢,要是我们没监听那人的手机,说不定现在那边已经动手了呢……”   孔杰翻了两下又放下,转而四下里看了几眼,“季姚呢……”   勺儿一抬眼,“在你身后呢,起开点……”   孔杰赶忙转身,给季姚腾了地方出来。   季姚精神很差。   面色是病态的白,眼下青黑浓郁,一看就是休息的不好。   虽说这案子进行的磨人,但还不至于没日没夜,几个人到着班的休息,也没那么累人,也不知道季姚怎么疲惫成这样。   小王将桌面上的东西敛一敛递给季姚,“你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季姚接过资料,垂眼翻看,半晌都没说话。   小王察觉他不太对劲,“怎么了?”   季姚摇摇头,“没事。”   小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刚刚大概扫了一下,好像这个段免得罪了陶氏的人,对方出很大的价钱要他一条腿,但又反给他准备了一大笔钱……这什么意思?”   旁边的勺儿笑了一声,“打一棒子给一大甜枣,难不成是恐吓加收买,对了,给了多少钱啊……我都没仔细看……”   小王笑着伸出两根指头,“你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年,陶氏到底是大财团啊,真有钱……”   季姚忽然开口,“没打草惊蛇吧?”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勺儿,赶忙正了正神色,“没有,我做的很小心,就是把这个资料复印了一下,没想到上面的信息这么全,连雇主都有。”   小王忽然想起来似的,“季姚,你这么感兴趣,不会是打算查这个吧,陶氏这颗树可太大,不是这么一个小案子能动的了的,这种人的社会关系一般很厉害,熟黑道就必定熟白道,反正这性质也不严重,这种浑水能不蹚尽量别蹚……”   旁边的人也跟着插了一嘴,“之前监听的时候就能听出来那人很谨慎,还不见得会不会接这个活儿呢,明知暴露了还作案,黑社会再没脑子应该也不会这么干吧……所以说这事成不成都不一定……”   “那可说不准,毕竟这是个小活儿,一条腿成不了案子。”   “哎,对,你说这人到底怎么得罪陶氏了,一个医生,跟大财团根本就挂不上边啊……”   “得罪?我看不见得吧,要是真得罪也不会这么手下留情,我倒是觉得是恐吓,陶氏肯定有什么把柄攥他手里了,想用钱封口,又觉得力度不够……”   “你可真能想……陶氏能有什么把柄被一个心理医生攥住啊……哎,对,勺儿,这个没查么?”   勺儿猛灌了一口水,“季姚光跟我说要资料来着,我就没管这些事,哎,咱们到底破哪个案子呢,别偏了重点行不行……”   ……   一堆人在杂七杂八的议论着,   季姚却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只看了小王一眼,“手机借我用用。”   小王正跟孔杰探讨着陶氏,听季姚这么一说,就直接从兜儿掏出手机递给他。   季姚想了片刻,拨了一个号码。   是陶合另一个手机,但因为陶合特意嘱咐过自己,要是没重要的事尽量不要用自己的号跟这个手机号联系,更不要发短信,所以季姚基本上不联系这个号。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   “哪位?”   季姚顿了顿,“是我。”   陶合好像笑了一声,“是你……这是别人手机?怎么了?”   季姚攥了攥手机,忽然有点犹豫。   自己怀疑这事是陶合干的没错,毕竟陶合的动机是有的,可又怕这样一来,陶合跟那边对峙,就会使警方暴漏。   是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陶合又问他一遍,声音低轻,含了点宠溺,“不会是想我了吧。”   “你有病,”季姚骂了一句。   陶合继续笑,“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季姚语塞半晌,   “……不干嘛,我高兴。”   “你肯定有事,说吧。”   季姚想了想,“没事。”   陶合听那边挂断电话,也跟着收起手机。   脸上的笑意消退,又恢复成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摸样。   VIP包间的灯光暗沉,落在陶合身上,就更给这张脸曾添几分凉郁之色。   陶合将手机放在桌面儿上,盯着对面的一身休闲服的男人 ,“继续说。”   刘宁清了清嗓子,“陶先生,是这样,关于您爷爷查段免这个人的事,调查起来还是比较费力的,我所掌握证据的部分有限,好在大部分事情是打听清楚了……”   刘宁边说边拿出资料,放在桌面,推向陶合那一侧,“您爷爷已经雇人打断段免一条腿,还给了两千万的封口费,并要求他这辈子离开这里,不准回来,您看这里面都是我收集道的证据影件扫描。”   陶合愣了好一会,后才稍微屈身,拿了桌面上的东西,缓慢翻看。   都是陶书跟那边的通话记录,还有段免个人资料传送的邮件截图和待盖章的支票的复印件。   刘宁见他没说话,继续开口,“我查了一下具体原因,但没有收获,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迹象,哪怕是在事发的今天,陶氏这边也从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我从办事的那边着手了调查了一下,但那边最近似乎被警察盯上了,很谨慎,所以说,这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陶合将手上的东西扔到桌面儿上,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屋子里陷入寂静。   刘宁坐在对面,有点尴尬,   “陶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鼻腔里呼出烟雾,陶合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你盯盯跟拍我的那个人行了,有别的事我在找你。”   刘宁见状识趣的起身,“那我先告辞了。”   陶合抬手弹烟灰,“慢走。”   等那人转身出了门,陶合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给蛋蛋打了个电话把他叫过来。   在等蛋蛋的时间里,陶合抽了十多根烟。   越想越觉得可怕,可又不忍不住去怀疑这俩人之间的勾当。   蛋蛋来的很快,进了门,往常一样,大声吵嚷,   “都说了让你过去我哪儿,操,今晚可是个好局儿,好多哥们都在,女的条也正……”   说了一会蛋蛋就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欠你的钱没还么?脸这么黑。”   陶合这才长出口气,“我最近实在是太烦了……”   蛋蛋顺手从陶合扔在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怎么了?还是季姚的事么,抓紧睡啊,要不我帮你把季姚绑一个地方去,回头你直接开车过去行了……”   陶合稍一摆手,“我爷爷准备给段免一大笔钱封他口。”   蛋蛋瞪了眼睛,“啊……”   陶合看着他,“还兼带恐吓,要他的一条腿。”   蛋蛋合上嘴,“我早就觉得你家老头混黑道,要不然怎么往哪儿一站,就叫人看了就害怕呢……”   陶合微蹙了眉,“别闹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实在太傻逼了,不知道季姚跟段免在一起两年也就算了,没成想这人跟老头之间还有猫腻,你说会不会是老头派他去勾引季姚的啊……”   蛋蛋咧嘴一笑,“你想什么呢……这太扯了……”   后又给自己点烟,“你怎么连这个都查到的?可以啊,你这反间计都反出季姚的内幕来了……”   陶合却是答非所为,“要是段免跟老头熟的话,那我前些日子那么对他……按他之前告我状的德行,肯定会打我小报告啊……可看老爷子的反映……好像真不知道……你说他到底干了什么事,能让老爷子出两千万去封口?”   蛋蛋想了一会,“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啊,这是肯定是老爷子干的,然后给段免看见了,难不成老爷子其实也有精神病历史……”   陶合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而且老头选这个时候封口,就是在知道我弄掉他工作之后……偏偏挑这个时候,你不觉得这肯定跟我有关系么,而跟我有关系的事,我只能想到季姚……”   蛋蛋转转眼珠,“有道理啊……那是不是老头指使段免对季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发现你跟他有联系,然后怕你知道啊……”   陶合眉间舒展,“我起初就这么觉得,所以才说,是老头派他去勾引的季姚,但有觉得说不通。”   蛋蛋哈的一笑,“肯定不是,那他还会去找你姐?他不想活了?”   说完这些,蛋蛋吸了口烟,“这事你问季姚不就得了。”   陶合有点想不通,“其实吧,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我真是非常了解季姚,他那性子挺慢热的,怎么我一走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而且段免那种人……应该属于他讨厌的类型吧……”   蛋蛋直起腰身,“人总是会变的嘛……”   陶合微挑了眉毛,“我人生目标就是想过吃饭,上班,睡季姚的日子,十多年可从来都没变过。”   蛋蛋笑了,“点出息……”   接着抬手去拉陶合,“别想了,走,我带你去找季姚去,咱们去问问他就行了,别等晚上在打电话了。”   陶合刚点上烟,结果就给他箍着胳膊出了包间,正拉扯间,竟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丹总,好久不见啊   蛋蛋赶忙松开陶合,上去寒暄,“哎呀,胡主任,您怎么也上这边来了……”   两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蛋蛋又给两个人做了一下引荐。   胡医生满面笑容,“久仰,久仰……”   陶合象征性的跟他握了握手,问了问季姚最近的病情。   胡医生跟陶合说了一大堆季姚的改善情况,和一些陶合也听不懂的精神方面的知识。   陶合听的头昏脑胀,“好,以后还麻烦你多照顾。”   胡医生似乎看出来了,便话锋一转,“对了,前两天他还给我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咨询病情。”   陶合随口应付一句,“是么。”   胡医生好容易逮着一个能跟陶合套近乎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是啊,说是他一个朋友被洗脑了,记忆被代替,问我能不能治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陶合起初没在意。   可很快就反应过来,看了胡医生一会。   蛋蛋会错了意,拉着陶合,“走了走了,那边还等着你呢。”   陶合推开她,望着身边喋喋不休的人,“你说记忆被代替?”   胡医生点点头,“是的,他说他朋友不记得跟之前恋人的事了,总记成另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说了很多话。   但是陶合已经没再用心听。   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受控制的去想季姚跟以前自己说过的话。   陶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比如季姚跟自己说,这种青梅竹马的校友……难道你是段修平?   我只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带个眼镜,不是你。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   ……   陶合一直都以他这么说,只是因为车祸导致的精神病。   先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他嘴里的那个被洗脑的朋友有着惊人的契合度呢。   脑子里的网,一层层铺陈开来,沿着脉络,逐渐清晰的,是看似不相关的每一处疑点。   季姚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跟段免在一起两年   段免是心理医生,   陶书到底为什么要封段免的口。   旁边的两个人忽然跑上来扑打陶合的衣服,隐隐火星。   蛋蛋满脸费解,“你傻了啊!操!烟烧手了!”   陶合抬手看了一眼,“没有啊……”   “那他妈是我眼疾手快,你傻站着想什么呢……”   陶合垂眼去看地上已经熄灭的烟头,被踩的一地狰狞的灰黑。   指腹微微泛红,好像有被烫到的刺痛感。   随着痛觉苏醒过来的,还有那一点顿悟。   这种感觉真微妙。   陶合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挺善良的人,可回报给他的现实却这么凶恶。   凶恶的如猛兽一样,蚕食掉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当初在英国的时候,有一个牧师曾对陶合说过圣经旧诗里的一句话,“人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   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是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蛋蛋伸手在陶合面前晃了晃,“操,大哥,你别吓我,你怎么回事……”   陶合古怪的笑了一下。   他很想跟蛋蛋说一句没事,可是张开嘴,却如鲠在喉。      第38章      陶合没有跟蛋蛋一起去找季姚。   而是自己开着车去办公室坐了一整晚。   小刘这天上班上的很早,向往常一样想去经理办公室打扫一下,结果刚推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烟味顶了回去。   小刘望着落地窗前的背影,瞪大眼睛,“……啊……陶总……您这么早……”   陶合头也没回,   “不用收拾了,帮我准备开会的事。”   小刘看了看开着的窗户,“好的,陶总。”   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陶合出去找了个地方简单洗漱一下,等都收拾的差不多,也到了开晨会的时间。   见到陶书的时候,陶合其实有点别扭。   陶书脸色也不太好看,正眼也没看陶合,直到开完会,听了陶合做的项目报告,神色才渐渐缓和过来。   散会的时候还拍了拍陶合的肩膀,一副欲赞又止的摸样。   陶合现在是看了他就烦,寒暄几句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接着将资料一扔,趁着下一个会的空挡,开着车就出门了。   陶合想的很明白,毕竟关于季姚被洗脑这件事都是自己融合拼凑起来的,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接下来要追查的事很多,但是首当其冲的,是自己不能在监视下做事。   陶合想着先去找刘宁要那个私家侦探的地址,开车途中又顺便给自己的一个哥们打了个电话,跟他借几个人。   其实干私人侦探这种活,还真没那么外人眼里看着那么逍遥自在。   毕竟这是个灰色行当,虽然赚钱,可也真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小谢压低了帽子,背着双肩包往停车场走。   周围的亲朋没人知道自己是做这种工作的,除了家里的妻子。   总之干这个工作,也是需要很强大的心理建设。   小谢稍一抬头,见自己的车旁边的两辆奥迪同时亮灯,顿时提高了警觉心。   这两辆车都没挂牌,里面的人戴着墨镜,正望向自己这边。   小谢心头一紧,赶忙加快了脚步,从兜里往出掏车钥匙。   结果刚拿出来,钥匙竟因为手抖而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的时候,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个人,几步走到小谢前头,在他拔腿就跑之前摁住的他的肩膀。   小谢气息一窒,“你……这里有监控……你们……”   墨镜男却是笑了一下,“你是谢喜?有个活要找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小谢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机,“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刚说完,就觉得手上一空,再抬眼去看时,兜里的手机已经在墨镜男手里了。   小谢正要叫保安,却在后腰被一个尖利的东西抵住时闭了嘴。   墨镜男的声音低沉,“你可真是……明明就只是给你介绍个活,想好说好商量的,非要让我这样你才肯走……”   小谢脑子里一片混乱,“好,我走,你别激动。”   “激动的是你,”墨镜男依旧没松手,“走吧。”   小谢跟着人上了车,三十分钟后,就被拉到南城区省道旁边的一家餐厅里。   这里地势偏僻,周围连个公共摄像头都没有,餐厅也十分简陋,小谢给几个人簇拥着带到最里面的包间里,坐下来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刻钟,正主就进来了。   男人的身材高大,枪灰色的西裤剪裁得体,衬得双腿十分修长,只见他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在小谢对面坐下来。   小谢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自己每天潜伏在他周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搜集他的所有资料。   简直是在熟悉不过了。   陶合盯着面前这个微胖矮小的男人,眼睛暗沉,   “第二次见了,上一回还是在城郊工厂。”   小谢很是紧张,频频低头拭汗,“   “……你想干什么……这是法治社会……你……”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要是真想办你,也不会出来露脸了,”   陶合说话的语气温和,脸却是冰冷僵硬,   “咱们来昨个交易,可能不太公平,但你也不会太亏,至少金钱方面是赚到的。”   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小谢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说。”   “有人委托你调查我,这事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被蒙在鼓里,而且恐怕知道的东西比你更清楚,现在跟你摊牌,并不是要你跟你的委托人终止合约,而是要你造假给他,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双份的合约金,而他那一份你也可以照领不误,我会对这件事保密,尽量不影响你的以后。”   小谢面露难色,“哥,我明白了,但是你说的这个要求……我实在是很难办……要不你看这样,我不干他这活行不行,造假这种事……真的……你们这些有钱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也不是什么重信用的人,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但凡有点差池被人搞,真是一点还击之力也没有,我挺同情你,也觉得很抱歉,我真不干了,你放过我吧……我也怕万一哪天事情暴漏了,我在这行里混不混下去都是其次的,委托人要是弄我,你给我多少钱也我也不能自保,真的,求你了……”   陶合忍不住笑了,“我要是同情你的话,谁来同情我呢?”   小谢一愣,听不懂他说什么。   陶合语气平淡,一字一句,   “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这不是商量,而是选择,你只需要做出判断,是要命还是要信誉。”   小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哥,我求求你了……我真不敢,我不干了行不行,求你了……”   陶合垂眼看着他。   觉得他可真可怜。   想他的示弱,也只会使自己这种人心生怜悯。   然而他又比自己幸运的多,因为他至少有人同情,而自己的退步和忍让,却从来没让人手软过,反而招来更变本加厉的打压。   小谢跪在地上不断的恳求他,淌了满脸的眼泪,抽泣着诉说自己多么的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只求陶合放他一马。   陶合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颗。   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想清楚过,   人这种东西非常奇妙,表面温顺无害,却是这世界上最险恶最复杂的动物,凶狠过任何一种野兽,他们会跪在猎物面前留下软弱的眼泪,也会一转身就会用最卑劣下流的手段将这个猎物彻底摧毁。   而自己毫无顾忌的露出利齿和爪子,至少还表里如一点。   “别跟我废话,我没时间看你在这演苦情戏,你现在就衡量一下,是你的信用重要,还是命重要,”   陶合面无表情,“对了,我也掌握了你家人的具体信息,这个太容易查了,你老婆在哪里上班,你儿子在哪里上学,记住,千万别逼急我,你报警或者跟委托人告发,来搞垮我的可能性,远远小于我搞的你家破人亡的能力。”   小谢抬起头,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陶合呼出一口烟,“考虑的怎么样了?”   小谢擦一把脸,吸吸鼻子,“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不会不要命,我愿意冒这个险,你放心,我不会在调查你,也会帮你造假糊弄我的委托人,而且干完这个活,我以后都不干了,你要讲信用,我也会讲信用。”   未抽完的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溅少许火星,   陶合盯着他,“千万别跟我耍花样,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小谢点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我老婆孩子找麻烦。”   季姚这天加班加到晚上十二点。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黑咖啡的味道,有一半的人已经回去睡觉了,剩下几个一部分在外面出警,留下季姚带着孔杰在办公室里监听。   孔杰坐在一边猛灌咖啡,神态疲惫。   季姚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买咖啡,等会就回来。”   孔杰在季姚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季姚,给我捎一包三五,谢了啊。”   季姚头也不回,稍一抬手算是应了。   夏夜寂静幽冷,凉风里有隐隐灰尘的味道。   被暴晒一天的城市,冷却下来的时候,死寂的像一具尸体,到处都是静静的,连蝉叫都没有,好像在等待,等着白天的到来,用阳光灼热的温度将其重新唤醒。   季姚最近很讨厌一个人待着,哪怕是走路。   因为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   季姚一点也不愿意想起来。   出了门后,季姚还是习惯性的朝马路两边看看,然后便朝着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过去。   停在警局门口的车忽然按了一下喇叭。   季姚给这突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胳膊上起一层皮疹。   从上头下来的人,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点僵硬,   “哎,季姚,你怎么还没下班……”   待看清了过来的人,季姚面色恢复平静。   眉间也渐渐舒展,蕴藏着意外的乖觉。   陶合跟他招招手,“过来抱抱。”   换做以往,季姚一定会回骂他一句,然后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可季姚现在却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补偿这个人。   自己爱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付出过什么。   虽然以往的那些付出,本来都是属于他的。   季姚在抱住陶合的时候皱了皱眉,   “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烟味……”   陶合的脸埋在季姚的肩膀上,闻他身上淡淡的皂粉味,   自愧的无以复加,   “季姚……要不我娶你吧……”   “冥婚么?”   “……”   陶合猛的直起腰身,   “季姚,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这去找姓胡的算账。”      第39章      季姚拉他一把,“你快行了。”   陶合给季姚扯回去,衬衫有点歪掉,露出领口一大片肌肤,“他还没把你治好么……”   “我跟你开玩笑的,”季姚松了手,“比以前好了,我觉得我现在有那种想法的时候少了很多。”   陶合正正领口,“那你现在呢?”   “愚蠢的人类。”   陶合当即就掏出手机,“我要让蛋蛋这个点上他家楼底下放鞭炮去。”   季姚上去给他一下子,“你有病。”   后又指指那边的便利店,“跟我去买个东西。”   陶合收起手机,跟在季姚后头进了便利店。   季姚从货架上拿了几罐咖啡,走到收银台,等着收银员算账。   陶合拿起一罐打量半晌,“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还行。”   陶合面朝收银员,“要两箱。”   季姚在底下给他一脚,“够了。”   收银员抬脸一笑,“对不起,先生,这个牌子的罐装咖啡没那么多。”   陶合开始掏钱包付账,“其实我知道一种比这个好的,既然你们常熬夜,回头我给你们送一些过来吧。”   “还是别了,同事会奇怪,”季姚将零钱递给收银员,“麻烦你还要两包三五。”   “我车上有两条熊猫。”   “不用,这是我同事要的。”   陶合盯着无人收取的红钞有点不是心思,只得默默的收起来。   两个人拎着东西出了便利店,季姚却没有回警局的意思,凉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偶尔露出里面白嫩的额头。   季姚走的缓慢,微垂了眼帘,   “你怎么这么晚在这。”   陶合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想你啊。”   季姚稍微侧头,“你又想干嘛?”   陶合笑了笑,“真就是想你,没想别的。”   季姚正过脸,目光落在前方,“我记得你说你不方便出来。”   陶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现在没事了,以后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都没关系了。”   季姚顿了顿,“你家里人不管你了?”   陶合一时无言,只是抽烟,半晌才说一句,   “快别说这个了,烦。”   季姚心里头明白,就没再问下去。   陶合望着他,却有了别的想法。   他很想问问季姚,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陶合语气极轻,   “季姚,问你点事啊……”   季姚没多想,“说。”   “是这样,”陶合想了一会,“……我之前……见胡医生,听说你咨询了他一些问题。”   季姚眼睫一抬,“怎么了。”   陶合故作轻松,“真的是被洗脑么,总觉得这种事……太不可思议……”   季姚望着陶合沉默,   只是沉默。   沉默的陶合出了一脊梁汗。   其实季姚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陶合真相,又觉得这么一说反而曾添不必要的麻烦,段修平那边,自己是真的再也不想有任何瓜葛了,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没有能赔给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想要他的命,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算了。   但陶合知道了就不一样。   季姚一点也不想要暴力延续下去。   想到这里,季姚长吁口气,“是真的,我只是帮人咨询能不能治,细节也不清楚。”   陶合正要开口,却给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季姚接了电话,眉间微蹙,“好的,我这就过去。”   接着挂断电话,看一眼陶合,“我得走了。”   陶合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好。”   季姚转了身,头也不回,“你早点回家。”   “哦。”   季姚走了几步,在进门前回头,看那人还在原地站着,怒从心声,“你就真让我这么走了?”   陶合刚要点烟,“啊?”   接着就见季姚冷着脸走上前,揪着自己的领子往墙壁狠力一按。   尖锐粗粝的墙壁硌的脊背生疼,陶合手上的烟也掉在地上,“季姚,我什么也没干,你怎么忽然就火……”   陶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勾住季姚的后脑,热切的回应过去。   舌尖滑凉,两个人紧紧的缠着对方,发出压抑的喘息。   吻了一会,季姚觉得在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就开始抬手推陶合,结果推了几次推不开,就上去踩了他一脚。   陶合沉声吃痛,这才松开季姚。   季姚嘴唇莹润,微微泛红,“这回真走了。”   陶合托着他的下巴,又在他唇上一印,“走吧。”   季姚拿稳东西,转身离开。   陶合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刚才那点甜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陶合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消释,融化在黑夜里,就像是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天边泛起微微的潮红色,不知道是霓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即便是对陶书有再多的怨言,可在项目上,陶合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   新区地王项目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团队的合作,加上陶氏雄厚的资金和实力,项目很快就进行到了竞价环节。   忙工作的同时,陶合也尽量的抽时间去打听段免这小子。   陶合已经想好了怎么撬开他的嘴。   其实这趋于自虐,   但比起不明不白,陶合更想给彼此一个痛快。   可这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接就没一点消息。   之前陶书找人封口的事没有成功,因为警察的原因,那边已经推掉了这个活。   陶合连段免老家都打听出来,正想着等忙过这一阵子,去乡下看一趟。   哪怕带不回来人,总也能带回来点有用的东西。   虽然阴损了点。   开了一上午的会,好容易有点自己办公的时间,结果蛋蛋还过来了。   这人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就开始抱怨,“合儿,你怎么回事,好几天没见你了,不见就不见,你他妈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啊……你不爱我了么……”   陶合盯着屏幕,在键盘上敲打,   “我很忙。”   蛋蛋望着他,“你说你一天天上班累的跟驴一样干嘛啊,陶氏早晚不也是你的,就凭你爷爷的股份,你就是一天班不上,回来当董事长,陶氏的那些股东连个屁也不敢放,真是的,你天天都忙什么忙啊……”   说完蛋蛋就起身开始翻陶合的抽屉,“有烟么,给哥们一根。”   陶合头也不抬,“最下面的抽屉。”   蛋蛋蹲下去,拉开抽屉,“操,……这么多……你他妈是不是还在你们单位兼职了卖苏烟的小男孩啊……”   陶合淡淡应一句,“省得总跑出去买了,再说我现在基本上都在办公室。”   蛋蛋拆开一盒,“对了,你知道么,小梦他爸给双规了。”   陶合开始查看下级汇报上来的资料,   “是么,因为小梦撞人那事?”   “那到不是,不过打那事往后,就有这苗头了,很多原因,总之是被迫下台了,他绝对得罪人了,小梦哭的啊,哎呀,幸好你没出现啊,我每次看他哭完出门都觉得天要下雪了……”   陶合低着头忙活,没一点动静。   蛋蛋坐在沙发上抽了会烟,“哎,合儿,你知道么,胖子的媳妇跟小三打起来,那小三差点小产,操,笑死我了,这个逼都愁瘦了,我就说他是报应……”   陶合对着屏幕看了一会,接着拿起旁边的电话开始播号码。   刚播了几个键,就给蛋蛋摁断了。   陶合稍微抬头,“你干什么?”   蛋蛋不太高兴,“哥们,我来这有一会了,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你不带这么挤兑我的啊。”   陶合放下电话,往椅子上一靠,“好,你说吧。”   蛋蛋重新笑起来,“你说说,这帮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的遭报应,这年头人是不能干坏事啊……”   陶合沉着脸拿起桌上的烟盒,“蛋蛋,我怎么觉得当好人也没好报呢。”   蛋蛋哈的一笑,“别啊,你看看你,咱们哥们中属你像样又有正事,从来不干缺德事,现在不也是你混的最风光么。”   陶合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风光?我的起点就在这,有什么好风光的。”   蛋蛋见陶合抽出一支烟,就弯腰上去给他点火,“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陶合抽一口烟,正想说话,结果办公室门给人踹开了。   陶梓满脸怒气的站在门口,   “陶合,你干的好事!”   刘秘书一脸惊恐的站在陶梓身后,“……那个……陶总……”   蛋蛋从桌子上下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陶合有点莫名,用目光示意小刘关门。   陶梓没有化妆,脸色蜡黄,头发也乱蓬蓬的,脚上穿着平底鞋,完全没了平时的精神摸样。   果然失恋中的女人是惨不忍睹的。   但陶合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失恋中,毕竟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   陶梓将包扔在沙发上,赶几步上前就开始动手。   蛋蛋直接看傻了眼,   “……这……这怎么回事啊这……”   陶合叼着烟,攥住陶梓的手腕,   “你他妈有病吧,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陶梓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你凭什么把他工作弄没了,不用狡辩,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凭什么!你这是为富不仁!狗仗人势!你这个疯狗!”   蛋蛋听她这一席话,觉得也就最后两个字还挺合理。   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合理。   陶合气笑了,“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忘了他怎么骗你的?”   陶梓拼命挣扎着,却根本挣不开陶合的手,   “谁要你管!我生气我自己动手,用不着你,我现在想找个地方偷窥他都没地方了!你赔我!赔我!”   陶合攥着她的手,吐掉嘴里的烟,脸色极度难看。   陶梓闹了一会,整个人又软下来,趴在桌子上哭,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不是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后又忽然想起来,“陶合,你看着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行不行,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你别去祸害他。”   “正好相反,看见你这样,我只会更讨厌他。”陶合盯着陶梓,“真的,我以前还打算就那么放过他,可现在想想,有那种想法简直让我难受的想死。”      第40章      蛋蛋尴尬的要命。   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该上去劝架,还是适时闭嘴。   毕竟陶合是最好的哥们,他遇见这事自己也不好抬屁股就走,只得留下来打圆场,陶梓闹了一会终于安静了,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掉眼泪。   陶合哆嗦着拿烟,结果拿了半天都拿出不来。   蛋蛋见状赶忙接烟盒,帮他取出来,“行了行了……看把你气的……要不我找人去揍那小子?”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陶梓又蹦起来,“你说什么?”   蛋蛋手里的烟盒掉在地上,“姐,我错了,你当我刚才在放屁行了。”   陶合脸色灰白,望着蛋蛋,“你闭嘴,她有病。”   说完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开始响。   陶合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只坐在一边抽烟,看也不看陶梓一眼。   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蛋蛋僵硬的笑了两声,   “……有话好好说啊……真是的……哎,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其实我觉得段免也不怎么好……”   陶梓瞪着两个桃子眼狠剜他一眼。   蛋蛋赶忙改了口,“也不错,也不错,但是分都分了,你这么伤心也没用,我跟陶合这么多年了,你也跟我亲姐一样,我一定给你找个比段免还好的,真的。”   陶合听电话铃声听的烦躁,抬手拔掉线后,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犹犹豫豫,轻缓不止。   蛋蛋先是看了陶合一眼,接着便问了一句,“谁啊。”   小刘颤颤巍巍的推开门,露了一条缝隙,嗫嚅着开口,   “那个……陶总……是董事长的电话……您还是接一下吧……”   蛋蛋一听,赶忙过去把电话线接上。   电话又开始响,蛋蛋接起电话就往陶合手里塞,   “哥们,别给自己找事。”   陶合弹弹烟灰,接起电话,语气还算平静。   一边的陶梓也没了动静,竖着耳朵听。   陶合脸上没什么表情,   “恩,她是在这。”   陶梓肩膀一抖,赶忙从手袋里掏出化妆镜来照。   陶合举着电话静默了半晌,   “知道了,没事,她也是心情不好……”   后又补充一句,“是这样,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请假,大概一两天的时间,我外地的一个朋友结婚,关系非常好……”   等了一会,那边同意了,陶合便挂断电话,将手里的烟头摁灭,依旧没去看陶梓,“叫你过去呢。”   陶梓从包里掏出一小管粉底,挤出一滴对着镜子抹脸,   “不去,他肯定嫌我。”   陶合有点无奈,“你好意思闹就别怕挨骂啊。”   蛋蛋见状笑笑,“姐,你快过去吧,去晚了就真挨骂了。”   陶梓站起身,拢了拢头发,面朝陶合,“你看我脸还行么。”   陶合抬头看他一眼,“相当不行。”   陶梓翻了翻眼睛,“我警告你,以后我的事你别管啊。”   说完摔门就走了。   陶合这才又来了一句,“谁管你,我为我自己。”   “她走远了,”蛋蛋歪头往外头看一眼,“合儿,我光听你说你姐傻,这么一看还真是,给个男的骗了还喜欢他,这女的就是心太软,换成我要是哪个女的玩我,谁帮我弄她我就跟谁当好朋友……”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了,你要是不方便找那小子,我帮你找他……”   陶合神色沉郁,“不用找,根本找不到。”   蛋蛋一愣,“啊?”   陶合动了动鼠标,“我已经打听他好几天了,没一点他的消息。”   蛋蛋想了一会,“藏起来了?是不是给咱们折腾怕了,还是因为你爷爷的原因……”   陶合把电脑里的资料做了最后的整理,头也不抬,   “老头没动他,我现在怀疑他知道我在找他,总觉得这像是刻意的躲避,你看他连他用了那么多年的手机号也不用了,而且他半个月前还在整天找季姚,我查过季姚这个手机最近的通话记录,已经很久没人骚扰过他。”   蛋蛋听完后,像是反应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突然就特别恨他……”   陶合没搭理他,弄完东西,用座机给下属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   蛋蛋等他打完电话,又问道:“对了,你这个查法……不怕你爷爷知道啊。”   陶合侧过身,不知道在旁边的文件夹里翻什么东西,“他那边我已经搞定了,他雇的私家侦探会给我造假。”   “操……”蛋蛋满脸不能置信,“你小子……你最近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   陶合抽出一份资料,“我总不能在监视下做事,就去吓唬了一下那个人,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蛋蛋摆弄着手指上的男戒,“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用我帮你去外地找段免么?”   陶合说,“我已经打听出他的老家在哪,想着这两天就过去一趟,这不忙着将手里的东西都弄完么。”   蛋蛋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跟你家老爷子请假就这事啊……”   陶合应了一声,继续忙活。   蛋蛋有点好奇,“他家是哪儿的啊?你去他家干什么,他不在本地也不见得就回家啊。”   陶合将纸制资料做了最后的规整,等都弄妥当了,这才抬起头,望着蛋蛋,“他家在本市临县下面的一个乡,他是单亲,家里就一个妈,前一阵子因为胃癌去世了,后爸带着两个姐姐,想打听他家住哪里很容易,他可是那里最出名的金凤凰,随便找个村口大爷都知道他家。”   陶合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还记得陶梓说过他跟陶梓分手,就是因为他妈去世,现在又看他是单亲,想必她妈对他一定很重要,既然是这样……他总会为了他妈来找我吧。”   蛋蛋听的毛骨悚然,“大哥……你想干啥……你他妈疯了你……”   陶合似乎笑了一下,拿上手里的文件,   “弄好了,我要走了。”   陶合晚上去看了会季姚,因为季姚工作忙的原因,所以两人只是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季姚就继续回去加班。   转天中午,陶合带着几个人上了省城高速。   出行的一共两辆车,都是低端车系,陶合特意找人借的,只是不想在那种地方引起人太大注意。   到县城很快,省道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只是从县下乡就困难的多,好几段路都很难走,开着导航根本就不行,陶合最后还是跟着一辆载人的客车到的乡下客运站。   这客运站也不过是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口有个杂货铺,里面就停着几辆客车,都是市面上淘汰了的,没一辆空调车,都是还能拉开窗户那种。   陶合在主街上开了两分钟,就将这地方最繁华的地段走完了。   调头回去,陶合在一个看着还凑合的宾馆前停下,打算在这休息。   说是宾馆,其实也就是个旅店,而且里面看着还不如外面,床单都是蓝白格的,陶合有点受不了,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干脆回车上呆着。   六点多钟的时候,带来的几个人手都出去吃饭,陶合没心情,就在外面抽烟。   除了主街的几家门面店,其余的地方就都是民宅了,栅栏用枯萎的向日葵杆插制而成,乍一看像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一团团浓黑,隐隐冒出一两个凋零的花盘。   在往远处就是无尽的田地,不知道种的什么,周遭都是成簇的小野花,在空气里泛出清冽的花香。   黑黝黝的小男孩站在旁边看了陶合好一会,怯生生的,好奇又不敢靠近。   陶合在抽完一支烟的时候才发现。   小男孩跟他看对了眼,往后退了一步。   陶合垂眼看着他,弯唇一笑,露出白齐的牙齿,   “过来。”   小男孩犹豫半晌,走几步上前,指着陶合的手表,“你这个镯子可真好看啊……”   陶合看看自己的江诗丹顿,抬眼问他,“你几岁了。”   小男孩伸出四个手指头,脏兮兮的,露一嘴豁牙子,“三岁半。”   陶合笑了,“叔叔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知道,这个镯子就给你。”   男孩小心翼翼的摸陶合的手表,   “不要,我妈该揍我了。”   陶合蹲下身来,盯着男孩,“知道段免这个人么?”   “知道,是我们这的状元,”男孩盯着陶合的手表,反复的摸,“张桂泉可自豪呢,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   陶合静了一会,“那你知道他妈埋在哪儿了么。”   男孩瞪圆了眼,想了一会,扭头指着东边,“那边有一块坟地,死了人都在那,张桂泉也在那边,段叔把她的坟修的可漂亮了,比书记他老婆的还好看……”   看来之前搜集的消息很准确。   陶合摘下手表,刚递给小孩,结果去从右前方窜出个女人来,将男孩抱起狠揍了两下,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手表,重新塞给陶合,连声道歉。   陶合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被触动,   男孩其实是毫不相干的人,明明这么无辜。   跟段免他妈一样。   陶合甚至想直接开车回去。   这种念头一直持续到天彻底黑了,从烛火通明,炊烟袅袅,再到万籁无声。   陶合不记得自己抽了多少支烟,脑仁生疼,嗡嗡作响,甚至车灯大开的时候,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好容易摇晃着开到东边坟地,陶合在熄火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   凌晨两点。   剩下的人打开后备箱取出铁锹,有人凑上前,贴在陶合的耳边,“哥,是张桂泉么。”   陶合侧脸看了一眼外面,   月光冷清,一座座惨白的石碑矗立着,像是大地咄咄逼人的牙,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扑出来,将人咬碎。   陶合正过头,面无表情,   “挖开,取骨灰。”      第41章      陶梓像往常一样下班,正趿拉着平底鞋往停车场走,结果却在半路给一辆别克拦住。   车非常新,还挂着专卖店的牌子。   陶梓摘下墨镜,皱着眉往驾驶位望去。   待看清楚了,又赶忙带上墨镜。   陶梓无比尴尬。   为自己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   段修平放下车窗,朝她笑了笑。   和以往一样温润文雅。   “好久不见。”   陶梓脸有点红,言辞强硬,语气却是软的,   “你来干什么……”   段修平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落在前方,“能一起说说话么。”   陶梓想着拒绝,谁料出口却变成了别的话,“你……怎么换车了……”   段修平笑了,“不想开那个就换了,要上来么?”   陶梓鼻子发酸。   觉得眼下这光景,好像俩人还在一起恋爱时,他来接自己说的话。   可这人是个同性恋,还死活要甩了自己。   陶梓有点忍不住眼泪,加快了脚步,“不了。”   段修平忽然伸手拉住她,   “陶梓。”   陶梓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垂眼去看这个拉着他的男人。   像是甜美的陷阱。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上来,我只跟你说几句话。”   见陶梓没反应,段修平就给车头调了个方向,重新停在陶梓面前。   陶梓开门上车的时候,段修平松了口气,过去拿早就准备好的药剂。   陶梓系好安全带,再侧脸去看段修平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瘦的实在厉害。   双颊凹陷,下巴隐隐胡茬,跟以往儒雅干净的摸样大相径庭。   陶梓擦干眼泪,“你怎么了,瘦成这样。”   段修平开着车,大力的踩油门,半句话都没有。   过了十五分钟,陶梓觉得有点怪异,“这是要上哪儿?”   段修平降低速度,将车停在道边。   后又转过脸去看陶梓,眼镜后隐隐冷光。   陶梓不寒而栗,“段免,你这是什么……”   段修平拿着事先调剂好的喷雾在陶梓鼻子前喷了一下,   “对不起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弟。”   自从乡下回来后,陶合反复的嘱咐季姚一定要小心。   结果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季姚那边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陶合连觉都睡不好,蹦紧了神经,总觉得哪里有纰漏,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直到昨天陶书要找陶梓,打了一天电话寻不到人的时,陶合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光顾着季姚,结果却把陶梓给忘了。   这忽略陶梓的毛病还真是能遗传。   在找了陶梓三天无果后,陶合心里难受的要命。   想着自己长这么大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这个姐姐,可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吵架。   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往往在失去一个东西的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怀念它的好。   手上的烟灰积的老长,落在桌面上,而抽烟的人却浑然不觉。   陶合是给一阵手机铃声震醒的。   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   “我是段免,约个时间见面吧。”   陶合握着电话,沉默了很长时间,“现在就见。”   “找个人多的地方。”   “我去蓝海开包厢等你。”   “带上你挖走的东西。”   陶合还没来得及问陶梓,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被告知是公用电话。   胸腔里的空气像是给抽走似的,陶合长长的喘气,却不能缓解内心的压抑和窒息。   冷静了五分钟,陶合起身出门。   中途小刘抱着资料进门,“陶总,等会有个会……”   结果却给陶合撞翻了她怀里的东西,蹲在地上收拾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开车的过程中,陶合一直在给人打电话。   叫了自己用的那个私家侦探,告诉他在蓝海酒店外面等自己,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尽量隐蔽点,到时候会有个人需要他跟踪。   陶合开着车取上东西,十分钟就到了蓝海,在三楼开了一个VIP。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久,不过半个小时,可对于陶合而言,却是度秒如年。   门被服务员推开,进来的男人面颊清瘦,戴着眼镜,白净斯文。   段修平笑了笑,“你脸色可真难看。”   陶合看着他,眼睛里掩不住的厌恶,“你也不怎么样啊。”   后又想起来,“你门牙补上了?”   段修平非常坦然的坐在他对面,转向服务员,“麻烦给我一包消毒湿巾。”   说完就露出牙齿给陶合看,   “补的很好,我原先那颗牙上有点被腐蚀,早就想换烤瓷的了。”   “是么,”陶合微微挑眉,“有机会还帮你换牙。”   服务员递过来一包湿巾,段修平撕开包装,抽出一张,仔细的擦拭自己那侧的桌子。   “以前是我觉得有愧于季姚,所以才由着你胡闹,这以后……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陶合给自己点烟,“你也真敢来。”   段修平擦完了,将纸巾扔掉,   “有什么不敢来,我不但敢来,还敢保证你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   陶合的手一顿,“因为陶梓么……”   “看来你还真猜到了……”段修平推了推镜框,“不过不用太担心,陶梓现在很好,但是如果我不回去,或者我受到了伤害,那我就不确定她好不好。”   陶合夹着烟,却没放进嘴里,“她好歹也跟了你那么长时间,用跟过你的女人当人质,你也算个男人?”   “别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摸样,我也恶心。”段修平眼里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一个会去挖被人家坟地的禽兽,就冲这点,你连人都算不上。”   陶合将烟放在唇上,忽然笑了,   笑的还有点无耻,   “没办法,我找不到你啊……”   抽了一口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是傻子,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你们吃饱了没事拽我去发泄,”段修平神色宁定,“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陶合拐着弯的气他,“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把骨灰还给你,帮你重新埋上也行。”   段修平轻吁口气,“你想知道的,无非也就是我跟季姚的事。”   陶合敛起面儿上的笑意,   “你给季姚洗脑了。”   段修平只是笑,却不出声。   陶合打量着他,“你笑什么?”   “你在怕我骗你?不告诉你实情?但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段修平笑容非常温柔,眉眼轻淡,“我之所以笑,是因为得意,从你刚才的言辞,你一直在试图激怒我,可惜非常失败,而现在已经轮到我来激怒你了,你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一定不会骗你,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如果能看见你痛不欲生的摸样,我将非常享受。”   段修平顿了顿,语气轻柔,“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   陶合狠抽一口烟,“别他妈废话。”   “我给季姚洗脑的时候,他可是深爱着你呢,但后来这个人就换了,他以为那个人是我,”   段修平观察着陶合的表情,微微扬唇,   “陶合,我是羡慕你,可从某一方面,你也要羡慕我,你真是很会挑,季姚很优秀,各个方面都很好,我很喜欢,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季姚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陶合盯着他,微微的咬了牙。   段修平看的出来,面色冷白,   “季姚后面很紧,是你永远感受不到的紧,因为轮到你的时候,已经被我开拓过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比你姐姐紧多了。”   看陶合手指细微的哆嗦,段修平却是越发安静“对了,我更要感谢你爷爷,要不是他把季姚绑到那间屋子里,季姚那样的人,我还真是无从下手。”   段修平微微仰头,脸上带着笑,眼底暗黑,   几乎像是地狱里的鬼。   “这就是,你挖我母亲坟墓的代价,可我很快就能取走我母亲的骨灰,而你失去的东西,你永远也取不回来。”   陶合暗暗的稀奇。   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都是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却如此的无耻。   好在自己早就知道了大概,就像是一个杀人犯早知道会是死刑。   而现在,不过是落槌定音。   疼的时候真的过去了,至于撒盐,   真的也就还好。   可能是……也就还好……   “我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还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陶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却觉得有点冷,   “这回你可要跑的远点,千万……千万别在让我逮到。”   “你也离我远点,别栽在我手里,当心给你也洗脑哦。”   段修平笑了笑,   “别你也爱上我。”   陶合站起身,“你的要的东西在我车里,你先放了陶梓。”   “你放心,如果骨灰没问题的话,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食言,”段修平跟在陶合身后,“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被警察通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陶合从后备箱拿出骨灰,“我怎么接陶梓?”   段修平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放心合上,“她半个小时后就会给你打电话让你接她的。”   说完这些,段修平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合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跟着他。”      第42章      陶合挂断电话后,想着上车,结果拉了好几次门把手也没拉开。   还以为自己车钥匙的程序坏了,就站在原地一直按开锁键,但只能听见车在旁边响,却依旧拉不开车门。   直到这车的主人过来,陶合才发现自己拉错车门了。   眼下自己的车正停在前面,开着后备箱,车灯都亮着。   尼桑的主人刚想跟这个偷车贼发火,却在见他关了前面总裁的后备箱,开门上车后,什么也没说。   陶合发动汽车,关掉车灯,在车里坐了一会。   这期间电话不断,陶合一个一个的接,大都是从办公室打过来找自己的电话。   陶合开着车往外走,不小心剐蹭了酒店对面广场的墩柱。   只是掉了点漆,但这车是进口的,修起有点麻烦。   想着下车看看,却把一脚油门当成了刹车,差点撞到前面骑电动车的大娘。   被那大娘指着鼻子尖骂的时候,陶合有点想笑。   自己起初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知道实情,顺便扒他一层皮,虽然因为陶梓的原因,中间有了点差池,但总体上来说,今天这趟还是没白来。   没什么好沉不住气的。   陶合开着车,心里还是一阵发慌。   眼看着就要到季姚单位的时候,这才回过神,陶合正想着调头回公司,结果就又有个电话。   陶梓的声音有气无力,“弟,你在哪儿?”   陶合一口气提上来,“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接你。”   陶梓那边吵吵嚷嚷,“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啊……哎,大爷,麻烦问一下,这是哪儿啊……”   陶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看了一眼号码。   又是个座机号,估计是公用电话。   好半天陶梓那边才有了动静,   “这是新开房区这边,莱奥尚都5-11,……噢,不对,是51-1,”   陶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在被旁边的老人不断的纠正,“那个……你快点来啊……打电话还要五毛钱……我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陶合呼一口气,“别挂电话,你在那边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说完就给自己戴了蓝牙耳机,将手机放在副驾上,开车朝新区而去。   途中陶合看了一眼时间,   距自己跟段免分开,确实是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他还真准时。   速度到了八十,这在繁华的市区已经是很快了,等到了车少的路段,这车更是上了一百。   估计会收到超速罚单,但陶合真无所谓了,只想着赶紧在陶梓那边情况还没发生变化前把人找到。   耳机里的陶梓一直在跟旁边的大爷讨论杂志销路。   看来她是真没事,估计也就是给人关了几天。   等到了地方,两个人打着电话,陶合七拐八拐的绕到了一个小胡同,连车都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进去。   陶梓像个难民一样,脸上泛一层油光,头发也脏的直打绺。   见陶合过来便激动的往前跑几步,   “你可来了,给我五块钱,快点。”   陶合掏出钱包往她身上一扔,   “你动作快点。”   陶梓接过陶合的钱包,转身过去付账,还给自己买了一瓶水,但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水灌的满大襟都是。   陶合看在眼里,却连火都发不起来,“你怎么喝水都能喝的跟被雨浇了似的呢。”   陶梓有点尴尬,笑了笑,“一天没水喝了……实在是口渴……”   后又将空瓶子扔到一边,“能找个地方吃饭么,太饿了。”   陶合给车解锁,看陶梓开门上车,也跟着坐了进去。   可能是刚才两个人在外面的原因,陶合就没察觉,这一上来车,就觉出味道的不对。   时值盛夏,陶梓好几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真是难闻的可以。   陶梓本人也有点尴尬,“……吃完了就立刻找个宾馆去洗澡……”   陶合发动汽车,“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陶梓四处张望,忽然指着路边的一个小店,“在那家停下,排骨米饭!”   陶合一脚刹车,还没熄火,副驾的人就已经窜进店面。   点了一份饭后,陶梓就开始狂喝饭店提供的免费稀饭。   陶合坐在对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陶梓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地下室里,里面除了有一瓶水,剩下什么也没有,手机也被收走了,也没遭什么罪,就是太饿了……今天能出来,也是忽然有人过来开门……还奇怪我为什么在他家地下室……”   吃了两口又想起来,“你怎么得罪段免了,他怎么跟我说,让我别怪他,要怪就怪你。”   陶合没说话。   陶梓的饭上来了,香气扑鼻,只见她将汤汁浇在饭里,搅拌两下,“我俩的事,就这样吧,好赖都是我自己的,你别在折腾他了。”   陶合笑了,面有颓色,“你就别跟这儿气我了行么。”   陶梓低着头猛吃,不顾及一点形象,   “我怎么气你了,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怕他一绑架我,你又要找他算账,有这么凶的小舅子,你说谁哪个男的敢娶我啊……”   陶合气的手直哆嗦,“你真的确定出了这种事,你不应该去反省自己看上人渣,反而觉得我太凶么?”   陶梓咽下一口饭,又开始啃骨头,   “我知道了,我以后小心点,见着他就绕道,但你真的不要再找他麻烦了,毕竟我俩在一起过,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生气,不就是他甩了我么……多大个事……”   陶合抬手点她的脑门,“你他妈一定给我记住你自己说的这句话,以后见了他就绕道。”   陶梓不悦的打开他的手,跟旁边服务员说一句,   “来头糖蒜,谢谢。”   后又抬头看对面七窍生烟的人,有点莫名,   “记住了,记住了,你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呢,脾气差还爱管闲事……”   陶合心里一阵焦躁,“你快吃吧,别说话了,你嘴里嚼的那些东西都要恶心死我了。”   等陶梓吃完饭,陶合又拉她去附近的宾馆开房洗了个澡,陶梓连衣裳都扔了,最后是穿着宾馆里买的拖鞋和浴衣出来的。   等把陶梓送回家,已经是下午。   陶合回了一趟公司,将上午丢下的烂摊子收拾了一下,等都忙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   陶书叫陶合陪他去应酬,带他认识几位政界机关的要员,陶合只装着没听见,说句自己有事就开车走了。   之前那个案件结案了。   KTV老板已经被抓捕归案,铁证如山下,也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过程,案子已经提交,准备进入接下来的法律程序。   虽然办案期间涉及到了陶氏,但最终还是因为被委托人的放弃而不了了之。   等闲下来的时候,季姚才发现段修平已经有阵子没联系过自己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季姚乐得清闲。   终于能像往常一样正点下班了,因为前两天忙着抓捕,季姚连澡都没时间洗,这不一等到上面的领导视察完,还没到下班点,季姚就赶着回宿舍去洗澡。   结果半路就给人拦下了。   树荫下的人,虽然是笑着的,但不知怎么,就莫名的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两个人对视一秒,季姚微敛了眉,眼底却是软的,   “你怎么在这?”   陶合上下打量季姚,眼睛黑沉,有点不怀好意,   “警察同志,我迷路了。”   季姚冷哼一声,“你有毛病吧。”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陶合跟在季姚身后,“我真迷路了,你也不管管么?”   季姚头也不回,从兜里掏钥匙,“遇见你这种情况的,我们都是直接收容。”   陶合跟着季姚进了滨海局对面的小区,到了一栋楼前,看他开一楼的防盗门,“你要把我收哪儿去啊……”   季姚开锁进去,用手挡了一下防盗门,   “赶紧进来。”   陶合笑了一下,紧跟在后头。   警服里露出的后颈白净,落了几片晚霞,泛出层蜜色的光晕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滨海局对面这个小区其实算是家属区,只有两栋楼是宿舍,是提供给单位外地单身的人居住,一般都是两人一间,季姚之前住的时候还是跟人同居,现在因为局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都结了婚,也就成了季姚自己住一间。   宿舍楼正对着一个小型的篮球场,几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在打篮球,吵嚷间,掩不住少年喷薄激荡的活力。   陶合听着季姚上楼的动静,还有外面传球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了。   这么一想,陶合鼻子就发酸。   垂头丧气的跟在季姚后面走了好长时间,   真希望永远也不停下来,就这么一直跟季姚走下去。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再发生。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觉得手一沉,季姚稍微垂眼,竟是陶合攥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头。   楼道里没人,季姚也觉得无所谓,就拉着他继续上楼。   手机里就有短信提示的声音。   陶合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你找人跟踪我?’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季姚开了门,回头看陶合一眼,“进来吧。”   陶合收起手机,打量着这个简单的小屋。   没什么家具,但是该有的都有,收拾的非常干净。   季姚将警帽摘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提醒陶合一句,“换鞋。”   陶合低头换鞋的空挡,短信又来了。   ‘别拿我当傻子,也别再惹我,我不想跟你继续周旋下去。’   陶合皱着眉,很想问问那个私家侦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季姚在这里,自己也不好打电话问。   陶合正想打几个字过去,那边紧接着发过来一段语音。   ‘小惩罚。’   陶合静默片刻,便带上了蓝牙耳机。   季姚就在自己身边来回的忙活,似乎根本没察觉这一切。   陶合听见里面的内容时,抬头看了季姚一眼。   季姚在柜子前给自己找换洗的衣服。   毕竟领导还没走,王队说了晚上可能有个会要开,让大家都穿正装过去,好在警局都有备用的警服,洗完澡还可以换一套干净的。   陶合看着季姚,耳朵里满是肉体撞击声和季姚压抑的喘息。   季姚将衣服摘下来,看他一眼,“我去洗澡,你在这等着。”   陶合点点头,“哦,好。”   这段语音的音质很差,一听就是用手机录的,还带着杂音,大概三四秒钟的时间,其间季姚一直在说‘别拍了,不要拍。’   不知道有没有影音。   浴室里传出花洒的声音时,陶合给蛋蛋打了个电话,   “蛋蛋,现在就给我找个录音室,要最好的。”   蛋蛋有点莫名,“你他妈又干嘛?”   陶合没心情解释,“别问那么多,你立刻去找,然后去商场买个大床过去,再找个录音师。”   “行行行,我知道有个地方,之前我有个妞儿很喜欢在那边给她自己录小样,那老板我熟,打个电话回头我过去取钥匙就行,”蛋蛋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什么时候用?”   “半个小时。”   “操,时间有点紧啊……”   “快去办吧。”   “好好,我这就让胖子给我弄床,我自己去取钥匙……你等我信儿啊”   打完电话,陶合将手机里的短信删除,后又站起身,在季姚的宿舍里转了一圈。   将抽屉里的手铐收进裤兜里,连同旁边的钥匙一起。   等季姚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六点。   床边上坐着的人,手里拿了一支烟,刚接起一个电话,   “好,这样也行,你们把灯关好就行,在哪儿?云门山路?”   季姚没去管他,吹干了头发,开始给自己打领带,顺便拿下衣架上的警帽,用纸巾擦了擦帽子里的内衬。   温热的气息环上来,自耳根后徘徊,   “你穿成这样,是要上班么?”   季姚有点难受,稍一侧头,继续擦警帽,   “八点要开会,有领导在,上面要求了。”   陶合开始亲季姚的后颈,鼻尖贴在他微湿的发根上,   “还有两个小时……不太够啊……”   季姚愣了片刻,接着肘击他一下,   “你想什么呢……我洗澡是为了自己干净……”   陶合继续亲他的耳垂,含住了,用舌尖细细的扫过。   季姚脸有点红,想着去推,结果却给人借力拉过去,摁在镜子上接吻。   起初是有点强迫,到后来就成了自愿。   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急,身体里燥热不堪,简直是在玩火。   这次先松开对方的人,居然是陶合。   季姚嘴唇莹亮,眼尾挑粉,   “你……”   陶合喘一口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就拉着季姚出门。   季姚警帽都忘了拿,就给陶合拽着下楼。   去的地方离季姚宿舍比较近,开了十分钟就到了。   陶合把车停在一片商品房附近,带季姚从中间的楼梯上了楼。   季姚一头雾水,“这是哪儿?”   陶合头也不回,尝试着推了一下门。   结果还真开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借着门口的光亮,依稀能看见有人在暗处跟陶合招手,比划着什么。   站在陶合身后的季姚却是刚好没看见,只听他音色冷清,提醒陶合,“开灯。”   手里面放了一块黑色软布条,陶合稍一回头,望着季姚笑,“你先进来。”   季姚没多想,抬步就跨进了门。   谁料竟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被个软布蒙住眼,在脑后打了个结。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陶合的声音低轻暗哑,   “季姚,我们在这里做一次好不好……”   被蒙上眼睛的时候,季姚反抗了一下,“干什么……”   结果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抱起来,往里走。   视觉的消失,伴随而来的就是其他触感被成倍的放大,比如听觉,触觉,都灵敏的异于寻常。   又是开门的声音,门板似乎很沉重。   季姚实在好奇,想去解眼睛上的布,结果却被人放在床上,抓住了双手。   嘴唇上的亲吻绵密,温柔却不粗暴。   这期间有卡啦的一声响,像是什么启动的声音,即使被蒙上眼,季姚也能感到周遭的异样,就又问了一句,“等一下,是你么?”   嘴唇上的音色模糊,带少许舌间糯湿的声响,“是我。”   季姚稍稍放下心,可还觉得不对,就想抬手去摘眼睛上的布条,结果陶合一个用力,就将自己的手拉起来,固定在床头。   季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气都忘了生,只用手摸了摸力所能及的地方。   手腕上是手铐,床应该是铁艺的,花纹繁杂,而自己眼下正被拷在上面。   身下的床垫软绵绵的,但好像没有床褥,只是一个床垫而已。   季姚皱了眉,“别闹,快放开我……”   身上一沉,陶合从正面压住他,音色暗沉,“别怕,季姚……你这样我很喜欢……”   说完就过来亲季姚,嘴唇绵软,细细的剐蹭他的唇瓣。   手也没闲着,一颗颗解开季姚的扣子,拉松了他的领带,从衣襟里探进去,轻轻的抚弄胸口的两点茱萸。   季姚体内的热度很快就被撩拨起来,脑子里的血都奔着下身涌过去,一时间全身就只剩下感官,没有一点思考余力。   亲吻绵密悠长,缠着舌尖,允吸唇瓣,温柔中带点色情。   身上的手游移着向下,从胸口到腰腹,然后就是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陶合直起腰身,脱掉了季姚的裤子。   季姚似乎有点回过神,“是你么?”   陶合顺便也脱掉自己的衣服,“是我。”   重新压上来的人已经很硬了,性器戳着自己的小腹,和自己磨蹭着,能细微的感觉到那家伙的血脉喷张。   胸口上一阵湿热,有细小的吮吸声。   领带已经完全被扯掉了,警服大敞着,露出赤裸的胸口,趴伏在上面的头颅活动着,舌尖细致的爱抚下,是慢慢变硬的小粒。   季姚吸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欲求不满的呻吟。   胸口的湿热又转移到嘴唇上,压在身上的人抱住自己,赤裸相拥间,只是热切接吻和温柔的抚摸。   季姚没再问这个人是不是陶合。   种种细微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做爱,而并非泄欲式的性交。   亲吻结束后,季姚有点喘不过气。   陶合贴心的将脱下来的衣物都垫在季姚脑后。   这样还真是舒服了许多。   但等热硬挺直的东西抵在唇边的时候,季姚就不再感激他的贴心了。   龟头在季姚的嘴唇上磨蹭,像是一种无声的试探。   因为季姚嘴唇的上还残余刚才亲吻留下的津液,所以也粘了少许在龟头上面,使得那东西越发湿润,磨蹭起来倒也顺滑。   上面的声音有点无奈,“……季姚……”   季姚正想回话,结果刚张开嘴,那东西就探进来,带着男人下体特有的味道。   但却不浓重,估计中午应该是洗过澡。   季姚一点点的含进去,随着缓慢的抽动,用嘴唇和舌头包住柱身,发出暧昧的咕滋咕滋的声响。   完全拔出的时候,季姚轻轻的吸允龟伞下的青筋,用舌尖挤压,又重新吞进去。   因为双手被手铐吊在床头的原因,季姚的动作就有点收限,如果能松开的话,其实可以做的更好。   陶合抓在铁艺床头上的指节发白,将下体完全抽出来,实在不敢再让季姚替自己口交。   这么一会下来,还没正式开始,自己就简直就要缴枪。   亲吻又重新覆上来,沿着下巴,不缓不急,直到肚脐,继续向下滑去,含住了季姚半抬头的下体。   季姚一惊,其实有点害怕。   但接下的感受,却完全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糟糕。   他一直在模仿自己刚才的技巧。   还真是有心。   在湿润温热的口腔里,季姚微微攥紧了脚趾,腰部发软,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呻吟。   陶合做的很小心,尽量没有用牙齿刮道季姚,但也没有含很深,毕竟也是头一次。   季姚被舔的浑身发颤,“嗯……等……等一下……你松开……”   下体的人似乎吞的更卖力了,吸允着,任凭那东西在嘴里突突的跳动。   季姚不想射在他嘴里,“别……我要射了……”   结果却更深的被吞入喉咙。   季姚实在忍不住,下腹一阵热流,就将体内的存货射了个通透。   直到自己都射完后,下体还是包裹在那人温热的口腔里。   估计陶合是一滴不剩的都尝到了。   季姚有点尴尬,“快吐掉。”   身上的人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季姚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被打开,有力的指头带着凉粘的东西,自臀瓣间的花穴上不断流连,按压。   揉开一层层细褶,然后探进去,润滑着发烫的甬道。   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那处上,随着揉刮戳弄,而重新慢慢兴奋起来。   不时有液体滑落,落在身下的床垫上,下体滑腻一片。   待后面被开拓的差不多,体内的手指抽出,就有热硬的东西戳上来,停在入口,慢慢的往里插入。   季姚敞着腿,觉得后面给个粗大的东西干入,一点一点的,被结结实实的填满。   酸胀难捱间,有只手抚上自己的性器,缓慢的撸动着。   冲撞起初很缓慢,但很快就失去了控制。   身上的人粗重的喘气,掰开自己的双腿,越来越用力的自肛口进出抽插。   季姚大腿根都给撞的生疼,可快感却是越发强烈,之前因为射过而软下去的性器,又重新硬挺起来。   “季姚……季姚……你这儿可真好……”   季姚大腿发颤,气息凌乱,被捅的那处噗滋噗滋作响。   “……轻点……硌手……”   体内的硬物进出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有手指拨开季姚额上的湿发,自脸上的轮廓流连,陶合嘴上是温柔而深情的亲吻,身下却是凶狠而毫不疼惜的贯穿。   呻吟都被堵在嘴里,听起来更像是撩人的叫春。   季姚手腕被手铐磨的通红,揉出些血丝来。   贯穿忽然停止了,季姚被翻了个身,扶着起来,整个上半身都靠在床头上。   这样季姚的手就能抓着床头,用不着向刚才一样悬着,也就避免了跟手铐的摩擦。   跪在床垫上的人微微的喘气,重新被分开腿,将警服往上撩,露出整个臀部。   陶合的手摁在他腰上,稍微用力,使得腰最大限度的沉下去。   脑后的带子垂下来,剐蹭着季姚的脸颊。   微张的后穴被重新进入的时候,似乎顶到了那要命的一点。   季姚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是这里?”   后面的声音像是惊喜,又像是调戏。   季姚没说话,但被第二次撞击的时候,明显的颤了一下。   接下来连续的顶耸都戳在那一点上,陶合快插不歇,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身下的人,季姚简直痒的发疯,紧紧的抓着床头的铁栏,被快感攻击的呻吟已经完全没了起初的矜持。   陶合给他叫的头皮发麻,“……操……你叫的太好听了……大点声……”   季姚被插的身体蜷起来,下体硬邦邦的,不断的分泌粘液。   “……别停……快……快点……”   对方依旧用力的插他,却是降下来速度,“你叫给我听……叫大点声……我就给你射……”   季姚五脏如焚,喘息声停不下来,“你……你找死……”   陶合一边向他敏感的地方攻击,一边继续放慢速度,“快点……你快叫……叫‘老公拍我’……你叫了我就给你射……”   说完还报复性的往后撤退。   甬道里一阵紧缩,季姚不受控制的绞紧了体内的硬物。   后面慢悠悠的捣鼓,“叫啊,快叫……你看你这么想要……”   频临高潮的前夕,季姚其实已经没太多的意识。   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隐隐约约的察觉。   饥渴又痛苦,“……老公……你拍我……快拍我……给我射……”   “再叫!”   “老公……我要射……”   后臀被提着翘起,剧烈的抽插简直要将肠道捅破,滋滋的声响中,强烈的酥麻席卷全身,内脏似乎都锁成一团。   高潮来的很快,季姚脚趾卷曲,心跳如鼓,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第43章      录音室里有微微的亮光,都是机器运行发出的,   透过一面玻璃,然后落在床垫上。   晦暗里有微微的喘息。   终于录完了,连同自己想听的话。   意外的没有起初想象中的成就感。   而是非常奇怪的感觉。很纠结。有轻微的痛楚,以及快乐。陶合一直觉得自己对他俩的事无所谓,可能是无所谓吧。好在季姚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这么想想陶合就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可能挺幸运的吧。   陶合想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   结果就听底下的人来了一句,   “你在哪儿?”   陶合上去摸了摸他的胳膊,示意自己的存在,   那头抽了口冷气,像是因为疼痛。   陶合意识到伤害。   像是给人兜头浇了桶水,陶合忽然开始明白了刚才那莫名的纠结。   一个人曾经用善意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视线所及,就都是温暖的东西,哪怕有瑕疵,但也不失美好。可现在陶合觉得自己满满的都是恶意,这种恶意滋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过锋利,处心积虑。   很容易伤及无辜。比如小谢,张桂泉,再或者……季姚?   陶合这才意识自己已经开始把季姚当成报复的武器。而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想要和季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却因为愤怒和报复……   真是差点连底线都要失去了。   季姚到后来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发烫的身体终于冷却下来,手腕上的痛感也渐渐地逼上来。   季姚想想自己刚才那个样其实有点难堪,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大姑娘。   上床而已,也没什么好难堪的。   可是面儿上还是端着,   “给我松开。”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给他松开。   清理工作还在继续,虽然动作轻缓,却让季姚又开始害怕。   “是你么?”   “是我……”   声音不太对,但还是那个人。   被人笨拙的服侍着擦汗,穿裤子,神智开始回溯,季姚开始觉得不对。   到处都是疑点,包括陶合刚才逼自己说的话。有些露骨得过了头了。   “……你不是在偷拍我吧……”   刚问完这一句,又响起了电话铃声,可是却不是自己的手机,而且很快被挂断。   季姚睁着眼,忽然觉得有光从眼前的软布条透过,好在衣裤都穿上了,也不至于光着躺在灯下。正想质问这人怎么回事,却听得动静不太对,季姚眉间微舒,“你哭什么?”   那边的人好像笑了一声,   “……没有啊……怎么可能……”   后又解开季姚的手铐,将眼罩也取下来。   实在不能适应眼前的光,季姚抬手想捂住眼,结果却被人攥住手,手腕上传来柔柔的触感,那人的嘴唇正细细磨蹭上面的刮伤。   “对不起……季姚……”   手机铃声尖锐的响起,一遍一遍,甚至掩盖了身边低声的道歉。   季姚看着旁边的隔音墙,以及屋子里的设施,虽然没有摄像器材,倒是有不少乐器和收音器。   陶合只穿了裤子,身上汗涔涔的,正跪在自己脚边,将脸埋在自己的手里。   手心也湿漉漉的。   也可能是出了很多汗吧……反正他又不承认。   “季姚,对不起……”   季姚本来是很生气,可见他这么自愧,就没动手,也没说什么。   脑子却控制不住地高速运转。可能是办案后遗症,总觉得这录音不单纯,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季姚捏了捏身下的床单,问了他一句,“你怎么想起来录这个?”   陶合头也没抬,   “……给自己听……但是现在不需要了,我回头自己删了。”   季姚微垂了眼,眼睫浓黑,   “胡扯,到底因为什么?”   有这么一瞬间,陶合想着干脆跟季姚摊牌算了,但又觉得季姚知道这种事,一定觉得很恶心。“就是很想自己听……”   这种话季姚根本就不相信。   毕竟刚才这人逼着自己说那样的话……突兀又不自然。   又不是在录像……拍不拍的……   季姚忽然心里一沉。   神智微微的恍惚,他想起了点之前的事,想起自己曾经大发雷霆,抬脚将那人从床上踹了下去,警告他赶紧删掉。   季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倒是宁愿相信这只是个人奇怪的爱好,而一点也不敢联想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这让季姚有点没法面对。   吃了只苍蝇已经够恶心了,就别再让陶合瞻仰自己吃它的过程了。   就算真被瞻仰了,自己又何必去问。   季姚没再说话。   蛋蛋一开始是带着录音师去,但录音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将所有设备调好就走了,而蛋蛋也实在没办法在录音室里呆着,他们进了隔音室后,自己就拿着一包烟跑到门口去抽。   直到感觉里头灯亮了,就预备着过去问个究竟。   “卧槽……都他妈几点了……我还没吃饭呢,正好……”   话还没说完,蛋蛋就有点怔住,开灯的关系,透过调音台的玻璃窗能很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光景。   陶合跪在季姚身前,因为隔音,所以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季姚脸色冷白。   蛋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推开门就进去了。   看看季姚手上的淤血,还有精斑点点的床垫,蛋蛋很快就反应过来。   虽说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季姚肯定是生气了。   蛋蛋觉得自己得帮哥们一把。   “等一下!你们都听我说!”   两个人转脸望着他。   陶合是费解,季姚是冷漠。   蛋蛋望着季姚,长舒口气,“季姚,你别生气,你听我给你解释,我保证你听了我的解释,一定会恍然大悟,原谅我哥们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望着蛋蛋。   蛋蛋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沉默了十分钟。   季姚皱眉,将手从陶合手里抽出来,看了一眼手表,“你还得多久?”   蛋蛋考虑了半晌,还是说得不清不楚的,“季姚……你好歹也是刑警……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你还怎么办案啊……”   季姚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将裤子上的褶皱抚平,“所以呢?”   蛋蛋最后看看跪在地上的陶合,无能为力地叹气,   “对不起了,合儿,我有点事,先走了。”   陶合心里一阵焦虑,无语又烦躁,这时候自己手机也开始响,还是那个私人侦探。   响了两声挂断,打过去也没人接。   “你们家生意还包括录制GV么?”季姚重新系好领带,冷声开口,“我不想出道,你还是删了吧。”   陶合开始穿上衣,只应了一声,真是一点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   季姚拿回手铐,“还偷我东西……”   陶合低着头系扣子,“我带你去处理手腕吧。”   “不用,”季姚看一眼现场,“这要怎么清理?”   “我找人来收拾,”陶合将自己整顿利索,“走,我给你找医生。”   季姚声音平淡,“真不用,这点不碍事,反而我得回单位,到时间了,迟到不好。”   陶合去外头看了一下录音台,研究了一会后将里面的音频删掉,又觉得不放心,想着自己回头得把这套设备买下来。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陶合接起电话,听那头气息急促,   “陶先生……”   陶合脑子一热,“你他妈也有脸给我打电话?”   “不是的……别的事等会再说……我现在跟在您要求跟踪的对象后头,马上就要进入机场高速,如果到了机场,怕是不太好办,因为我毕竟还没掌握他的航班信息……而且他下午就发现我了……如果进了机场,那么多人……我不保证能跟得住……”   陶合拉着季姚就往外走,“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上了高速入口。”   “你能拦下他么,”陶合赶几步下楼,捂了一下电话,尽量不让季姚听见,“……超车让他追你尾……”   “这个太危险了……我技术不行……”   “……那你先跟紧他,保持电话通畅,我等会再给你打。”陶合想了一会,“他开的什么车,车牌号?”   “他一开始开的君威,后来打的出租车,出租车车牌号尾数728……”   两人出了门,正好跟蛋蛋撞个对着。   蛋蛋有点尴尬,“是这样……我车钥匙落里面了……”   陶合忽然想起来,“你把里面处理一下,回头给你电话。”   后就开门上车。   季姚看他一眼,“你有急事?那我自己去单位行了。”   陶合发动汽车,低头拨号码,“急归急,我还是得先把你送回单位,快上来。”   等季姚上了车,陶合的电话也接通了。   季姚听他打电话找负责机场附近的交警朋友拦车,加上刚才的对话,就在心里差不多有个大概,“你要拦什么人?”   陶合看了他一眼。   “强奸犯。”   季姚想了想,掏出手机,“把车牌号给我,这种追击的事刑警比较在行。”   陶合拐了弯,一脚急刹停在滨海局前,   “到了。”   季姚收起手机,抬步下车。   结果刚关上门,那车就蹭的一声窜出去。   在去往机场高速的路上,陶合不断地打电话。   总算最后没什么差池,等陶合到了机场高速,那交警已经将出租车拦了下来。   段修平一刻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毕竟多呆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险。   发现跟陶合分开后被人跟踪,段修平想了很多办法甩掉身后的人。   拿着飞机票在路上东躲西窜,根本不敢直接去机场待机。   可即便是中途换了好几处地方,后头的人还是跟了过来。   无处不在,鬼魅一样。   尤其当他发现跟踪自己的人是专业的,让他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在路上拖延了大量的时间也没把人甩掉,最后段修平实在拖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赶去登机。   天已经很黑了。   路边高耸的路灯,将这条路照得犹如白昼。   炫亮得简直让人窒息。   交警的车在前头停下,下来的男人警服都没穿,只在外套上加了个安全荧光背心。   出租车按照指示停在紧急停车道的时候,段修平手心就开始出汗。   后面跟着自己的人开始降低速度,犹豫着是不是要直接停过来。   趁着交警跟出租车交涉的空档,段修平下了车,掏出电话开始报警。   交警一见不太高兴,一把将电话抢过去,“你干什么?”   段修平面色苍白,“你们想干什么……你拦住我会出人命的,你就是帮凶,不想丢工作坐牢就快让开!”   交警给他唬得发汗,随口编道,“等一下……是这样……这俩出租车违反了交通规则……”   出租车司机一脸迷惑,“哥,我咋了啊……”   “别拿我当傻子……”段修平微微仰头,伸出手,“电话给我!”   后面那辆思域也跟着停了下来,刘宁从上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车,“好吧,好吧,我过去还不成么,但是陶先生,这真的不在服务范围内……”   段修平赫然一惊,上前一拳打倒了刘宁,从他身上摸了钥匙,就转而上去开他的车。   刘宁捂着鼻子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交警一愣,正想上前,却想起他刚才那番话,犹豫不决。   发动汽车的时候,段修平看了一眼后视镜。   黑色的玛莎蒂尼从地平线里缓缓出现,像是深海里冒出的鱼脊。   段修平长舒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就窜了出去。   但是因为两辆车性能差距太大,段修平很清楚接下来的结局。   他在想着,是不是要直接开足马力,调头撞上去,跟这个人同归于尽。   但这种念头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自己否定。   因为陶合已经赶上来了,齐头并进,自己完全没任何可能性去撞他,反而是他来侧撞自己。   车辆在护栏处擦出的火星,也因为弯曲的钢性护栏降低了车速,刘宁的车又是个日系车,车体变形得厉害,万般无奈下,段修平只得轻点刹车将车停下来。   头顶的灯柱晃眼,仿佛置身幻觉。   就像他曾经得到的,失去的,欺骗的,不过都是一场幻觉。   只剩下痕迹,磨灭不去。   车门已经完全坏掉了,被人拉开。   段修平呆坐在驾驶位,摸了一把汗。   身边的人微微俯身,拉着他的领子将其拖了出去,   “这还不到一天,就又见面了吗?”      第44章      陶合终于在这个人脸上看见了恐惧,瞬间就觉得特别享受。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么?”   段修平静了半天,   “我想不明白,你就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那个交警的车也到了,副驾还拉着刘宁,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交警连路障都忘了放,便赶忙跑上来拉架。   “哥们,这是干嘛呢……”   陶合却是盯着段修平,嘿嘿的笑,   “我逼死你干吗啊……”陶合拉紧了他的头发,“比起让你死,我可是更想看你生不如死。”   段修平眼瞳一紧,挥拳出手,却被人抓着一个反拧,背过身去拉着头发朝路边的护栏砸。   毕竟上学的时候光跟人打架,陶合很知道人背对着对手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   交警本还打算去抱住段修平,结果一看见了血,就赶忙去抱陶合,“操!这他妈是高速,你没见这么多车么……”   陶合停了手,看人已经晕过去了,就从交警怀里挣扎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在这把他怎么样,今天的事多谢帮忙,改天一定好好谢你。”   “都是哥们,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交警一脸汗,眼瞅着旁边路过的车都降低了车速,“快把这收拾收拾,妈的,我还开着警车过来,别有哪个缺德的拍照传网上去……”   刘宁赶几步上前,鼻子高肿,脸上的血渍也已经擦净,“……我的车……”   心疼了一回,就掏出手机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陶合按下车钥匙,待后备箱完全升起,便将段修平从地上捞起来,“我会多付你酬劳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交警站在旁边,搭手也不是,不搭手也不是,   “陶合……我就不帮忙了……我好歹也是个警察……”   陶合将段修平抱着扔进后备箱,觉得不放心,又从车里翻了条领带出来,将人反手捆上。   合上后备箱盖子后,陶合看一眼旁边打电话的刘宁,   “你怎么办?”   刘宁刚好挂断了电话,“那个……我已经叫了保险公司……但这现场明显是你撞我……可能你也得留下等一会……那个,陶先生,不知道你上没上保险……”   陶合稍一皱眉,“我要走了,没时间在这等他们过来定损,不用叫保险公司赔了,你自己估计一下,我赔给你行了。”   交警趴在车上看了一会,看一眼刘宁,“这车估计不能开了,你坐我车回去吧,我叫个拖车过来。”   说完便拨了几个号码,“真他妈,这还真是我职责呢……”   陶合喘口气,“我得走了。”   交警光顾着打电话,也没说话,就跟他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   刘宁也跟陶合客套两句,等他开车离开,就扭头回自己车上收拾东西去了。   虽然车体有点变形,但比刚才那辆日系车的损伤轻上许多,至少发动机很正常,开回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开在大街上比以往更拉风了。   等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10点了,陶合将人锁到自己刚回国买的那个别墅的车库里,都弄妥当后,才驱车回家。   到家时陶书已经睡下了,陶合上楼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就想起自己那个金立手机了。   觉得好久没用过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几天。   想那时候,自己窝在洗手间里给季姚打电话,真是一整天最幸福的事,即使被操弄,每天也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倒也不是觉得现在见着季姚不开心,只是每每一想起老头跟段免那些事,多多少少的会觉得……懊恼。   懊恼自己给季姚带来这些无法磨灭的东西,懊恼真相这么不堪,而自己这么晚才发现。   关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   陶宅虽然地处市区,但选的地段却是格外的好,周围的绿化带很宽,远离城市的喧嚣,入夜就格外寂静。   把脸埋在枕头里,陶合烦躁的要命,实在睡不着,就起身想着去地下室晃荡一圈。   深夜的原因,屋子里没有一个佣人,连许管家都睡了。   陶合拿了手电,轻手轻脚的摸去地下室,找出自己那个小箱子,开了密码锁,拿出里面的东西。   其实都是些小时候的玩意,前一阵子,自己还从里面拿了照片给季姚去扫描,可这里除了以前的照片,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如季姚的红领巾,季姚的名签,还有季姚上学时用过的作文本,虽说季姚写的流水账实在不怎么样。   陶合翻开作文本,边看边笑,还不敢出声,以至于简直要把自己憋出内伤。   笑够了,陶合又翻了翻自己上高中时搜集的情书样板,那个时候自己就想追季姚,可总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就跟周围的小兄弟要了很多个表白版本,一页一页的抄在好看的信纸上,想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回头整理个超强版给季姚,结果还是在最后关头觉得实在太丢脸而放弃。   陶合看自己写的那些东西,身上起一层皮疹,便去翻了翻季姚写的作文,才稍稍平复了些,觉得又高兴了点。   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   陶合心情好了很多,正想上楼,结果一楼的卧室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头发银白,拄着手杖,面色微沉。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谁都没说话。   陶合在深夜里感受这个人的目光,冷冰冰的,像是愤怒,又似乎是惊悸。   陶书看着他,“这么晚在屋里晃荡什么!”   陶合想了想,“你怎么醒了?”   陶书叹口气,“老了……觉越来越少……”   后又忽然想起来,“你刚回来?”   “没有,早回来了,”陶合摇摇头,说完就往楼上走。   这期间用余光看底下的人,佝偻着,神态疲惫,全然没有往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摸样。   到底是老了。   陶合见过陶书年轻时候的照片。   高大挺拔。   这种基因被毫不保留的遗传到自己身上,在年轻的身体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他衰老的身体却已经看不太出来。   人就是这么脆弱,一个目空一切,狂妄骄傲的人,总也有被时间击垮的一天。   就比如现在,陶书强撑着身体,熬尽精力,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去接他的班。   虽说为达到这个目的,曾经不择手段。   到了自己卧室的楼层,陶合垂眼开门,想着心里的计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却一点都不想手软。   陶合开完会回了办公室,将资料朝桌面上一扔,打了几个电话,就准备出去。   结果刚拿了车钥匙出门,就跟蛋蛋撞了个满怀。   陶合一皱眉,看看手表,“你来的可是越来越频了,你一天都没事做么?”   蛋蛋理了理发型,跟旁边的小秘书打了个招呼,又转向陶合,“你可真他妈的,亏我刚才还以为你见了我高兴的投怀送抱,敢情是个误会啊……”   陶合往外走,“你有什么事?”   “我怎么觉得咱俩这是个要掰的节奏呢。”蛋蛋跟在后头,“说好的合合跟蛋蛋一辈子不分开呢……   陶合笑了一下,“操,真恶心。”   蛋蛋这才又高兴起来,“我总来看你,还不是因为电话找不到你么,要么就不接我电话,要么就是一直占线,你这一天天手机利用率够高的啊……你都忙什么呢?我看你最近什么也不跟我说了,跟咱们那帮人也都脱节了,就我一天天上赶着找你,试图抚慰你受伤的小心灵。”   两人进了电梯,陶合按了一下楼层,转了话题,   “录音室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蛋蛋忽然想起来,“你说你……你想录就自己拿个手机录啊,多方便,何必搞那么麻烦……”   说完用手肘撞了一下陶合,   “你也有这爱好啊……我手机里好多……哎……而且人都不一样……自己拿没事拿出来对比一下,也挺带感的……”   陶合脸有怒色,“我他妈觉得用手机录音无比的傻逼!用录音室录才高端!”   蛋蛋一愣,“哦,好吧。”   后又补充一句,“哎,我是录像。”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一楼,陶合边往出走边拨电话,   “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手术室找好了么?”   蛋蛋本来见他有事,已经打算走了,可听他这么一说,莫名的有点心惊,就跟着他一直走到了A栋停车场。   陶合上了新换的车,挂断电话,看一眼蛋蛋,   “你没开车?我送你。”   蛋蛋答非所问,“大哥,你要干啥啊……你这是要带什么人去做黑手术啊……”   陶合发动汽车,“你上不上来?”   蛋蛋站在原地,“你不说,我就不上去。”   陶合挂档往后倒车,“那我走了啊。”   蛋蛋两步上前,敲了敲玻璃,等他把车停下来解锁,就顺势坐进副驾,“你可别干犯罪的事啊……说句不好听的,这凡事都得往最坏了打算,万一要是你最后没兜住……这可是要判刑的啊……”   陶合轻嗤一声,“行了,你上哪儿?”   蛋蛋想起来,“哦,对,我车停在C区停车场了,你从这边绕过去……”   陶合开始打方向,又接了个电话。   蛋蛋到了地方,开门下车,也不上自己的车,就愣愣的站在一边盯着陶合,“合儿,我来还有件事跟你说,就是胖子跟他媳妇离婚了,这两天正伤心呢……你有功夫给他打个电话吧,”   后又顿了顿,“我想了,这人啊,干坏事都是会遭报应的,我以后不出去乱搞女的了,别回头再得艾滋……”   陶合出人意料的看了他一眼,“没事,你放心,我报应都在前头了。”   说完就加大了油门驶出了停车场。   等陶合开到郊区的别墅时,因为避过交通高峰期,就只用了半个小时。   车库门缓缓上移,依稀可见里头的人影。   已经醒了,却因为被捆的实在太结实,站不起来,只能朝一边蠕动。   陶合什么也没说,把车开进去,将人塞进后备箱,接着去了事先已经联系好的地方。   手术室并不是在大医院,而是个小诊所。   但是设置却不差,给氧设备和其他急救设备都很齐全。   被强行摆成侧卧位进行硬膜外麻醉的时候,床上的人面如死灰。   “……你们想干什么?”   带着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眼看着周围穿白大褂的人把人重新摁回手术台,将两条腿高抬起来,绑到腿架上,以方便最大限度的暴漏会阴。   医生戴上灭菌手套,给手术台上的人麻利的消毒,   “这其间你会保持清醒,还请手术中尽量不要乱动。”      第45章      在等手术的过程中,陶合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胖哥,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疲惫,“离婚了……现在想想,我老婆也挺好的……”   陶合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好不好的,你赶紧把之前跟着你的那个女的娶了吧,人孩子都有了……”   “没了……孩子掉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电话那头音色沙哑,“因为我跟我老婆离婚这事,没了税务局那层关系,我爸都快气死了……昨天直接骂着骂着忽然晕倒了,这不我在医院里头陪着他呢么……”   说完又叹口气,“哎……陶合……虽说局面搞成这样,但我真觉的啊,关不关系的对我都不重要,还是人比较重要,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其实挺好……现在想想我以前干的事,就觉得我真都是吃饱撑的……”   耳朵里有滴滴的来电音,陶合看一眼手机,发现是陶梓,就按了拒绝键,“关系什么的你不用担心,以后有事我们都会帮你,”陶合顿了顿,“至于人……你要是喜欢谁就去把谁追回来啊……”   电话那头开始抽泣,“……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我老婆……她等我回头……都等了那么长时间……”   陶合听了一会“好了,别哭了,出息呢。”   胖子带着哭腔咆哮,“出息你妈逼,你不知道这种失去的滋味,他妈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陶合笑了,“行了,你失去的,又不是追不回来。”   胖子哽咽两声,“恩,等我爸好了,我就重新追她,到时候你可得让你姐去帮我去当说客啊……不过我看悬……她离的太决绝了,我不离就要跟我拼命……”   俩人说了一会,陶合觉得胖子差不多了,加上自己手机不断的有未接来电,就把电话挂了。   陶梓的电话最先进来,兴高采烈的,   “陶合,爷爷给我资金了,还介绍我认识了个实业大亨,我跟他交流了一下颇有心得啊,忽然就干劲满满准备重新起航了,所以!我决定请大家吃饭庆贺一下,对了,我发现个特别好吃的饭店,你要不要……”   陶合直接挂断电话,接通了小谢的电话,   “怎么了?”   “陶先生,是这样……我觉得有些事我得跟你说一下,虽然我答应过你帮你伪造,但最近由于你经常逃班,晚归,委托人已经跟我提出了疑问,我想麻烦你帮我摆拍一下,我的意思是,帮我伪造一下现场证据,好歹也让我跟那边有个交代,我昨天跟了你一趟,发现你去了机场高速,这种部分可以给委托人看么?”   “当然不行,”陶合看一眼手表,“摆拍等稍晚点再说吧。”   “恩,好,谢谢你,”小谢的声音有点犹豫,“那个……之前咱们不是沟通过么,将现状伪造成你对女人有兴趣,所以我拍了不少你和你女秘书一起上班,在车库说话的照片……”   陶合有些无语,“我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好拍的……”   “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只是……停车场比较黑,很容易伪装成你黑天出去……我处理了一下,也看不太出来是在你们公司的停车场……”   陶合静默半晌,“……以后别拍我跟她了,太容易穿帮。”   俩人正说话,旁边的手术门忽然打开,出来人面皮青白,额上一层细汗。   陶合见状赶忙交代两句,挂了电话,   “结束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看陶合一眼,   长出口气,   “还没有,其他医生还在里面做手术。”   陶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进行到哪一步?”   医生拭掉额上细汗,   “已经到了尿道改道,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这个人……太能攻击人心理了……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陶合想了一会,“我不太明白什么改道,你这是切还是没切?”   医生解释道:“尿道海绵体已经切断了,我刚把血管都结扎了,剩下的就是切断茎海绵体……”   陶合盯着他,“你切都切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一开始说的时候,我也心明镜他做出反抗,既然敢答应你来做这个手术,我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这个人……唉……一直在说犯罪……”医生叹口气,“但手术做到这份上,我是没办法回头……”   陶合静静的望着他,眼睛暗沉,   “出了事,也是我主谋你从犯,你觉得我会让我自己有事么?没人比我更想将这个事包严实了,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这个事,一点风险也没有。”   事实也的确如此。   段修平连工作都失去了,还有家人,他的手机也在陶合手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朋友打给他电话。   就像是风里摇曳的孤草,被拔掉了,根本无人知晓。   更何况是陶合这种家世。   “我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我一刀也不会下,只不过刚才被他说的有点压抑罢了,”医生脸色并没有好转,重新戴上口罩,“我回去盯着了,本也就不该出来。”   陶合忽然拦住了他,表情怪异,   “切下来的东西别扔,给我留着,我有用。”   刘秘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有点局促,   毕竟自己来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个人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就能数的过来,集团公司里上千的员工,来了七八年还没见过董事长的也是大有人在。   “董事长好,不知道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陶书的办公室非常大,以至于刘秘书这话刚说出口,竟微微的有点回音。   茶艺旁边的老人稍微抬眼,面无表情,   “坐。”   刘秘书秉着呼吸,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陶书重新垂下眼,皱了皱眉,   “领子太低了,以后要多注意自己在公司内的形象。”   刘秘书听的一头雾水,低头赶忙将衣服往上一拉,遮住若隐若现的胸沟,“是,我以后会注意。”   陶书慢悠悠的说话,“我刚才问了一下人事,你打毕业到公司来,也有三年了,工作的不错,就是经常请假,好像是你家在外地的原因,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因为父母的关系而最终决定在老家结婚呢。”   刘秘书还当这是要给自己提升,便斩钉截铁的摇头,   “肯定不会,我以事业为重。”   接着又补充一句,“近期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想再努力工作个十年。”   陶书不太高兴,   “你不用这么要强,我陶家够强就行了!”   刘秘书吓的花容失色,“……董事长……我没听明白您什么意思……”   陶书稍微抬头,神色凝重,   “不用装,你跟陶合那点事,我都知道了。”   手术结束后,天都有点暗了。   本来做了这种手术之后,人应该留院观察,可陶合实在不放心将段修平扔在诊所,就直接开车将人拉走。   囚禁的地点是之前跟季姚一起住的那个房子。   只不过当初季姚住在里面还比较自由,而段修平去的时候,则是被平躺着绑在床上。   段修平有点发烧,但医护说是比较正常的术后反应,就给做了相关降温合消炎处理。   陶合在跟医护人员约好了每天过来观察恢复和伤口管理后,就直接开车回了单位。   最近积压的事实在有点多,等都处理完了,公司早就下班了。   华灯初上,星光点点。   陶合推掉晚上的应酬,正想着等会去哪儿,就觉得有人进屋。   小刘低着头端上一杯茶,搁在办公桌上。   陶合心里有点意外这人还没走,但面儿上没什么反应,继续翻通讯录。   心里盘算着要去找季姚。   刘秘书支吾半天才开口,“那个……陶总……我想了一下,我觉得……”   陶合垂眼拨号码,“怎么了?”   刘秘书长舒口气,交出车钥匙,“对不起,这个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说完便红着脸跑走。   陶合有点呆,望着桌面上的钥匙沉思片刻,又拨通了刘秘书的电话号码,“这个是谁给你的?”   “……是……董事长……”   “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问了问我家是哪里的……然后就送了这个……”   陶合恍然大悟,一阵无力,   “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都用太放在心上。”   说完就挂了电话,拨了刘宁的号码,嘱咐他最近盯着点陶书,怕是这人要换私人侦探了。   小谢的电话来的很快,“陶先生……”   陶合皱着眉,“他都去问当事人了,你他妈以后干活长点心行不行,别挑我身便的人拍啊,太容易对口供了。”   小谢很是愧疚,“明白,明白,不会有下次了,但你也要理解,我之前真是没什么可以交差的,是这样,我找了个女的,你看咱们约个地方。”   陶合从座位上起身,看一眼手表,   “你定。”   小谢说了地方,陶合一听离季姚单位还挺近,就觉得也不错,正好完事还能去找季姚,便开着车过去了。   季姚又开始了新的案子,但这次是跟着王队一起办,所以自己的担子就不如自己领组时那么重,比平时忙了点,却也不至于很累。   手腕上的红肿过了一天,就有点消退的迹象。   副驾的小游似乎注意到了,   “季姚,你手怎么了。”   问完就开始笑,别有深意,“怎么好像是被人绑了……”   季姚看一眼后视镜,神色宁定,   “抓人的时候被门夹了一下。”   小游笑了两声,“哎,季姚,我说你可真是,细皮嫩肉的,给门夹一下子,就红成这样……”   季姚一点动静也没有,车速反倒是降了下来。   路对面的车实在太显眼,以至于自己老远就看见了。   车旁边站着一男一女,其中一张脸实在不能再熟悉。   兴许只是应酬。   小游看一眼手机屏幕,“都这个点了,真是,又晚下班两个小时……”   季姚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顿,觉得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就随口说一句,“正往你们单位去呢,过个十分钟就能去找你。”   季姚将车停在路边,“哦,好。”   小游有点奇怪,“恩?怎么停车了?”   季姚开门下车,头也不回,   “你把车开回去吧,我有点事。”   说完就穿过马路,朝着对面的咖啡店过去。   咖啡店内的灯管昏暗,木椅棉布,有非常多的盆栽植物,隔间内砖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小玩意,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女人从墙壁上的麻绳取了个物件下来,   “这是什么?”   老板见状热情的上去解释,“恩,这个是鞭子……”   “怎么这么短?”   老板笑了,“小姐,这可不是马鞭子,这是抽人用的。”   女人忽然明白过来,脸就有点红,又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其他东西,“这上面的东西还真是够杂的……”   老板挠挠头,“都是些小玩意,你看这个笛子……”   陶合早就烦的要命,拨通了小谢的电话,   “行了吧,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木门一声响,进来的小警察板一张脸,脸色冷白,眼睛却是黑沉。   陶合看见是季姚,一瞬间没多想别的,反射性的迎上去,“季姚……”   迎面的一记击打让陶合措不及防,后退两步,直接坐在地上。   女人身子一抖,“陶先生!”   季姚听见女人的这一声尖叫,稍微恢复些神智。   才发现自己刚才真是气昏了头,有点太过鲁莽。   现在观察这女人的反映,俩人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关系。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角落里的小谢拎着相机跑出来,赶忙上去扶。   “你没事吧……”   陶合从地上爬起来,触手湿黏,有点血渍,仔细一摸,原来是牙齿有点松动,从嘴角溢出了些血来。   季姚这一拳真是够狠的。   老板就站在旁边,看季姚穿着警服,愣是没敢说话。   好在店里幽深狭长,屏障也多,里面几位客人也没察觉。   女人看看季姚,又看看小谢,   “这是怎么回事……”   陶合抹了一下嘴角,心里一阵舒坦,   “说真的,季姚,你打我这一下,我还真觉得挺高兴。”   小谢还是一脸迷惑,“陶先生,要不然咱们改天在拍吧……”   那女的也凑到小谢身边,“不是说就来拍几张照片么,怎么警察都过来了……”   季姚看着那女人,再看看摄影师,虽说还不明白陶合搞什么鬼,但该是冤枉人了。   可面儿上就有点挂不住,季姚也不想给他认错,   就当着几个人的面,将计就计,拿出手铐就给陶合拷上,“少废话!跟我走!”      第46章      季姚把人拷出咖啡店,很自觉的走到陶合的车旁边,   “钥匙给我。”   陶合戴着手铐,掏了半天,   “拿不出来,在裤兜里。”   周围来往的人不算多,可也不少,有几个人自旁边经过,本来还喧嚣吵闹,可一见这阵势,全都哑口无声,侧目着从两人身边经过。   陶合觉得手上的手铐实在有点显眼,   “……季姚,要不你先给我解开吧……”   季姚没搭理他,开门上车,“进来。”   陶合厚着脸皮,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上了副驾驶,   “季姚……快给我解开,人都以为我是犯罪了呢。”   季姚发动汽车,将手铐钥匙扔给他,“真应该多锁你一会。”   陶合两手接住钥匙,费好打劲儿才给自己弄开,想起刚才的事,便抬眼去看季姚,“你怎么过来的。”   季姚开着他的车,朝宿舍方向行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街道对面。”   陶合沉默片刻,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摸样,“啊……这么回事啊……”   后又赶忙开口,“因为这事跟你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着把这边忙完了见了你再说……”   季姚转了个弯,“你拍这个干什么?”   “你都看出来了啊……”陶合将手铐收好,“我很早以前不是跟你提过,我家里人盯着我的事么,我爷爷雇了个私家侦探监视我,也就是你刚才看见那个矮胖,后来我跟他串通好了糊弄老头,这不正在那边做假,结果还你给撞见了……”   陶合解释了好半天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季姚,你刚去打我,不是在吃醋吧……”   季姚略一皱眉,“没有的事。”   陶合莫名的想起点别的事,心里微微一热,   “我就找你,不找别人。”   “少来这一套。”季姚眉间舒展,脸却还是冷的,“还疼么。”   “疼啊,”陶合望着他,“你过来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季姚给他恶心的难受,“你滚远点。”   但又想起来自己要对他好的,就缓一口气,   “回去再说!”   陶合转了转眼珠,“回哪儿啊?”   “我宿舍,”季姚刚说完,自己手机就响了,接起来,竟是小游的电话。   “季姚,回单位,王队也在,案子有新进展。”   季姚应了一声,接着挂断电话,打方向调头。   车已经开进小区,陶合眼看着宿舍楼越来越远,“季姚,家在前面,你这是往哪儿走?”   季姚音色淡漠,“单位有事。”   陶合有点懊恼,“什么事?非要加班?”   “有案子。”季姚无意间瞥见他垂头丧气,就补充一句,“是个强奸杀人案。”   陶合没多想,“奸杀?”   “那倒不是,是我刚才叙述的有问题,不过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嫌疑犯是个女孩子,因为曾经被被害者强奸,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才导致复仇性质的杀人。”   季姚将车开到警局门口,“被害者虽说在那方面是惯犯,但年纪很小,才十九岁,父母双亡,也是个可怜人。”   陶合淡淡说一句,“可怜?我怎么觉得这人渣就该死呢?”   季姚将车停在自己单位门口,“这事对旁观者来说,不过是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是弱者则必然会被同情,而目前这女孩子似乎更弱点,哪怕是做了杀人这种事,也可以在心里上被原谅,但被害者也不是活该去死。”   “那这女的就活该倒霉是吧……”   季姚熄了火,“她本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么,当然她得有足够的证据。”   接着开门下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陶合跟在后面,“我没激动。”   后又补充一句,“我只是想,我要是那女的,估计……”   季姚忽然笑出声,“滚,别这么比喻,太奇怪。”   陶合笑着看了他一会,“哦,好。”   季姚敛了脸上的笑意,在门口停下来,   “就到这吧。”   陶合眼看着他往单位里走,“那晚上还回去么?”   季姚头也不回,“不知道,再说吧。”   等季姚走了之后,陶合在车里坐了一会,想自己的事。   结果却是越想越生气。   如果重新来一回,估计自己的做法不会比现在聪明多少。   人就是这样,总有个底线,一旦被击溃了,就没有任何智商可言。   陶合想着给胡主任打电话,万一季姚能治好,估计自己也没那么憎恨。   电话接的很快,那边的声音很是客气,   “陶总……您怎么还给我打电话了……”   陶合想了一会,“恩……我有个朋友……记忆错乱……我帮他打听一下,这种情况……能不能治好呢……”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跟季姚问我的是一个人么?”   陶合忽然想起来,“……哦,是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   “这个病情,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种情况我以前也从来没遇见过,也不属于我能力范围,可以调换到神经内科去试试看……单纯的记忆受损,比如通过药物,或者提供与年龄变化有关的精确资料……”   陶合听了他说了一会,客气两句,挂断电话,就朝着城郊过去。   伤口愈合的很好,一个多星期后就拆了线,也没什么手术并发症,除了头两天有点厌食之外,其他都还挺正常的。   医护过来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陶合每天都会过来两趟,到后来也减少为一次。   等完全好了之后,段修平就从楼上挪到楼下,被条链子拴在一楼的卫生间里。   因为陶合没功夫管他,也不想再雇人打扫,所以基本上他吃饭上厕所都在里头。   陶合一度以为他会自杀,可每次来看这人的时候,除了卫生间的马桶被厕纸擦的锃亮之外,就也没别的变化。   洗浴面盆上的镜子干干净净,也被擦的没有一点灰尘,段修平经常趴在上面照,看自己还能不能长不长胡子。   这人很少说话,除了曾经跟陶合提议想得到一点消毒水被拒绝后,就整日哑巴似的沉默。   陶合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主要是瘦肉粥,他吃的时候,陶合就在一边抽烟看着,等他吃完了就拎着吃过的餐盒走人。   今天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陶合像往常一样,将装着快餐盒的食袋扔在他前头后,便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的掏烟。   烟灰缸积了满满一层烟灰,混着烟头,甚至都溢出来。   段修平坐在合上的马桶盖子上,拿出封好的塑料碗,却没打开,反复的在心里默念上头的订餐电话和文字。   他不是记,记也没有用,他只是,实在太无聊了。   一点文字都能让他兴奋。   不远处有轻微的打火机声。   外头的霓虹灯一片片的,血一样铺满了半边天空。   陶合等的无聊,不经意去打量这个人。   头发半个月没理,已经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刘海盖住他的眼,露出尖尖的下巴,乍一看,竟有点像是季姚。   陶合想着季姚当初在这屋子里也是这副摸样。   当初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心里简直刀绞一样。   段修平一边喝粥,一边打量陶合,偶尔两人的目光对视,都互相恶心的赶忙转向别处。   陶合将烟头摁灭,“你他妈快点吃。”   段修平本也没什么食欲,就直接放下了。   陶合拎气地上的塑料袋,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拴着他的链子,这链子使得这人基本上不能离开卫生间,但陶合还是打算锁门。   在门板合上前,段修平出人意料的开了口。   “季姚知道么。”   陶合的手一停,目光落在段修平的头顶。   发现他头发竟然很干净,想来该是用清水洗过。   “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陶合仔细观察他的反映,“他没管,你舒坦了?”   段修平呆了一会,后才缓声出口,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是我刚才不该问你。”   陶合轻哼一声,“你爱信不信。”   段修平唇无血色,手有点抖,看见他手上拎的东西,就顺嘴来了一句“你拿来的粥跟你人一样恶心。”   陶合垂眼望着个人,弯弯嘴角,忽然笑的很开心,   “你不应该这么排斥啊,都是自己身上的……”   “……”   “其实也没错,的确挺恶心,我看着你吃,都觉得特别恶心。”   “……”   “我把它放进绞肉机里绞成肉馅冷冻起来了,还特意叮嘱厨师每次少放点,但是一定要放。”   “……”   “以后都会放,只要是你吃的东西。”   段修平微微起身。   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会让你痛快的去死的。”   “……”   “你也可以绝食,自杀,都随便你,你死了,我就把你剁碎了拿去喂狗,吃的渣都不剩,连尸体也没有。”   屋子里的光线很微弱,有灰尘从天花板上落下了,轻飘飘的,一眨眼的功夫,又什么都没有了。   “你应该不会忘记,这里之前住了一个精神病吧,”   陶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都是胡主任跟自己说的话。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属于我能力范围……’   “你就永远在这个屋子里呆着吧,要么就去死,要么就去疯。”   “这才是你欠季姚的,你只能把你的脑子赔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段渣这一页基本上可以翻过去了,后面只会有一章交代一下他的结局。      第47章      最近这两天总下雨。   新区的地王项目前一阵子就已经竟拍落槌,陶氏在竞标环节中以高积分的成绩,位居中标企业榜首,可陶氏的高层人员并没有就此松懈开庆功会,反而是接连好几天都在召开紧急会议。   陶氏花了很大力气将项目拿下来,取得使用权的同时,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运营的资金。   跟新区政府的地皮合同已经签订了,接下来三个月内必须付清首付,几十亿的资金量简直要命,陶氏要面临的第一关,就是账目现资短缺。   好在还不太严重。   说话的人是主导这次项目的经理宋平,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跟着陶书二十多年了,在陶氏是很有地位的一个人,结束之前那个练手的小项目后,陶合这回就是跟着他,觉得这人谈项目搞手段的确是厉害,毕竟经验和历练都在那。   眼下这人正滔滔不绝的在那大讲特讲融资计划。   陶合听的腻歪,就斜眼去看陶书。   还是像平时一样表情严肃,微微皱眉,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唯一不同的就是脸色不太好。   手搭在膝盖上,不停的揉捏,动作细微,却还是给陶合看见了。   陶合心里很清楚他怎么了。   因为之前陶书误会刘秘书的事,陶合生怕他跟刘秘书对口供,对小谢的工作产生怀疑从而换人,就叫刘宁暗地里盯着他。   谁知道接下来陶书非但没有换掉小谢,反而整天的跑医院。   他的病历就很自然的到了陶合手里。   都不是什么大病,小来小去的,大多是因为常年劳累,肝火旺盛而引起的各种不适。   昨天晚上还跟自己说,有没有兴趣干干人力资源。   陶合不是学这个的,也不知道怎么干,可没有拒绝,是听得懂这话里的隐意。   陶书真是有点急了。   毕竟想成为一个机构的最高管理者,得什么都知道一点,这是想让陶合在每个部门都历练一下。   陶书有点后悔当初没让陶合去学管理,总觉得学点专业性强的更好。   不过现在也没太大问题,都历练完了给他兼个副职,到时候董事长辞职让位,拉着股东们假惺惺的表决一下,这陶氏就算是过度给年轻一辈了。   虽然有点仓促,陶合也太年轻,可看他这几次项目的表现还可以,又那么多老人的协理,陶书在退居二线看管他,应该会慢慢走上正轨。   陶书想的很好。   这样自己只管着一个人,比以往轻松许多,至少不用想现在这么累。   陶合却不这么想。   开完会的时候,雨也停了。   陶书一般都是第一个起身,最后一个走。   眼看着陶合跟一个股东有说有笑的出了门,就有点奇怪。   这人平时都是窜的最快的,怎么最近一段时间这么有闲功夫跟人聊天。   疑惑的同时,陶书也挺欣慰的。   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无非就是让陶合对工作上心,能接手陶氏,再找个女的把婚一结,陶书就觉得自己这辈子终于有点完满了,即便是上半辈子过的再怎么糟心。   要是回头还能当个曾爷爷,那就更好了。   陶书板着脸,越想越高兴,关节也没那么疼了,仿佛还能在挺几个月。   傍晚。   陶合来之前给季姚打了个电话,想着带他出去吃饭。   难得季姚今天有时间,而且又是雨过天晴。   今天还没给那边投食,但是陶合一点也不想去。   每次看见段修平,陶合就自觉是一场精神的摧毁和重建的过程。   估计对方也是。   抽烟的功夫,手机铃声便响了。   陶合现在一听见手机响就心里发虚,等看清了是蛋蛋的来电,手上的烟灰都积了老长,“怎么了?”   “你知道么,小梦进去了……”   陶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蛋蛋又重复一遍,“小梦进去了,操,真他妈邪乎了这事,绝对是给人黑了,他爸出了事后连旧账都挖出来,不是之前他爸把这事压下去了么,这回直接不行,还更扩大化了,今天上午法院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三年……”   陶合沉默半晌,“哦。”   蛋蛋没觉出他的异样,“这他妈判多了啊,他这情况也没逃逸,还将人送去治疗,又给了那么多钱,属于表现比较良好的,必须三年以下啊,结果判了三年,这小子都你妈要疯了,你可是没见他在法庭上哭的啊……”   鼻腔里呼出白色的烟雾,陶合叹口气,   “哦……”   蛋蛋在电话那头絮叨个没完,“合儿,你说我们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混成这个德行,流年不利啊,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医院看男科啊……我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陶合险些呛着烟,“你不觉得咱俩一起去更容易引起误会么?”   “哎呀,求你了,你说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去那地方查体多丢人啊……”   陶合弹掉烟灰,“滚,你的脸就是脸,我的脸就不是脸?你是要去抽血查艾滋么?不好意思戴个墨镜不就完了……”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查艾滋?”   陶合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是季姚,就转过头笑,   “是蛋蛋,我觉得他是闲的。”   电话里开始骂,“操,行,你不去是吧……那我找别人去……”   季姚神态疲惫,面色苍白,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困。”   陶合发动汽车,“又好几天没睡?”   季姚坐在副驾驶,调低了座位,“没有,因为又案子的关系,我们现在是轮班值夜,我只是昨天没睡,今天可以休息。”   陶合淡然的转着方向盘,“那你还想吃饭么?我本来打算带你去一家很好的餐厅吃饭……”   季姚垂下眼帘,“改天吧。”   “好,我送你回去,”陶合调转车头,“我能跟你一起上楼么。”   眼睫微抬,季姚斜他一眼,“你跟着上去干什么?”   陶合脸上的表情怪谲,“……我能干什么啊……你这么累……”   后又正了神色,“你睡你的,我就想见你啊……哪怕是睡着的也行啊……”   季姚重新合上眼,“神经。”   陶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降下车窗,风其实也是凉风,但吹进还开着空调的车里,就显得有点热。   陶合将烟放在嘴唇上,腾出一只手去摸季姚的手,目光落在前头,什么表情也没有。   季姚在副驾驶上闭着眼,觉得手上一热,就皱了皱眉,   “别闹。”   但也没睁眼,也没挥开他的手。   陶合的手心比较软,指头修长,一摸就知道过分的养尊处优。   季姚其实挺讨厌他这一点的。   但模模糊糊的又想,那自己以前都喜欢他什么地方呢。   想了一会季姚就想精神了。   忽然瞪圆了眼,坐起来,猛的抽回手。   陶合看他一眼,“你干什么?”   季姚有点尴尬,“没有……做恶梦……”   小区里今天的车格外多,陶合饶了几圈也找不到个停车位,好容易找到了,刚要停进去,却给个老大爷拦住。   带着红袖标的老头干瘦,板着一张脸,   “这里不能停车。”   陶合看看两边,“这不都是车么……”   “那也不行,你停这里,占用了半米路,别的车从这里过会很麻烦。”   陶合觉得无所谓,就开到另一个地方。   结果刚要停下,那老大爷又过来了,   “这里也不行。”   陶合脸有点僵,“怎么了又?”   “你没见这是超市门口么,来买东西的顾客连个临时停自行车的地方都没有。”   季姚闻言开口,“行了,你把车停外面吧,咱俩走进来好了。”   陶合应一声,想着把车开到外面,结果在一个楼下看见了空车位。   因为还是离季姚住的楼有点距离,两人便不得不下车走上一段路。   晚霞层层叠叠的,自深蓝上勾勒出绮丽血色。   地上的人影拖的老长,矮的那个是自己,高的那个是他,金黄色,剪影一样。   季姚稍微垂眼,盯着地上的影子。   想想以前,觉得也都无所谓了,欺骗和虚假,最后变真了就行。   时间凌驾于一切之上,它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反正什么都会过去的。   这么想着,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在笑,   季姚看陶合一眼,“你笑什么?”   陶合叼着烟,笑的厉害,“刚才那老头还挺有意思的。”   “……”   “我觉得你老了就那样……”陶合止不住的笑,“等你老了,你肯定是居委会的正义男领队……”   季姚眼有怒色,“滚。”   小区的楼根底下,好些个老年人聚在一起打牌下棋,   季姚看了一会,从里面挑出一个在旁边看人下棋的猥亵老头,“看见没,那个就是你老了之后的样。”   陶合顺声望过去,   “我能是在旁边支招的?在旁边支招的肯定是蛋蛋,我应该是那个下棋的。”   说完又看那下棋老头一边抠脚一边扇蒲扇,面有难色,   “还是算了吧,季姚,我还是想当那边那个遛鸟的老大爷,行么?细看其实他还蛮有派的……虽然拎个笼子挫了点……”   季姚看了一眼,神色淡漠,   “那么孤独不像你,你身边从来都是一帮人。”   陶合沉默片刻,继续胡扯,“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啊……他可能老年痴呆犯了正迷路,我要去找那个红袖标老头给他指路。”   心里却在想,人生这么变幻无常,自己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能不能活到老那一天,还都不一定呢。      第48章 两年前番外      时值盛夏,晴空无边。   阳光从外面落进屋子里,给所有的东西都焗成温暖的亮色。   深绿的藤蔓从柜子顶上的瓦盆里垂下来,肆无忌惮的滋生,几乎要垂到地面。   站在地上的人,穿一双有点脏的黑匡威,还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悬在半空中,接着又动了动,向后抵在墙面上。   结束了一个绵长深情的吻,季姚坐在大理石窗台边儿上,耳朵上起一层红,微微吸气。   背后是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白光炫目,连风景都在发亮。   对面的傻小子呆呆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季姚,看不够似的。   季姚踹了他一脚,“你看什么……有毛病……”   陶合想了想,嘿嘿的笑,   “季姚,从小学到现在,我都认识你有十多年了吧,我怎么还能越看你越顺眼,一点也不烦呢……”   季姚继续踹他,“我可是越来越烦你。”   “那你还亲我?”   “是你先亲的我……”   “我想亲你就让我亲,那我要是想那干点别的呢?”   “滚!”季姚从窗台上蹦下来,“差不多行了,等会我室友会回来。”   “我把门插上了,他就是有钥匙也推不开,”陶合不太高兴,“都说了你不用住你们单位宿舍,我给你租公寓就行啊……这里条件一点也不好……”   季姚穿个小白T恤,领子上干干净净的,俯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滚,谁要你的臭钱。”   陶合摸了摸兜,“季姚,我今天出门忘记带钱包,刚才就从兜里就摸出五十块钱,想着等会打车回家,一点也没有要给你的意思。”   季姚走到门前,将老式门锁解开,“你等会要回家?那我呢?”   外头一阵吵嚷,陶合好事的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觉得不过瘾,就转而去了阳台,“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这就你自己,我晚上都想住在这,哎,你那室友不会回来吧,怪烦人的,要不然我给这哥们租个公寓让他搬出去得了……”   阳台上晾着季姚上午洗过的衣服和床单,在热风里微微摇曳,剐蹭着陶合的肩膀。   陶合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了一会,觉得没看头了,转过身想着进去,结果湿漉漉的床单刚好吧唧一下糊了他半边脸,“操!这都是你自己洗的啊?”   季姚蹲在地上摆鞋架上的鞋,“废话。”   “要不……”陶合想了想,硬是把买洗衣机的话咽了下去,“要不以后你攒着,等我来了帮你洗吧……”   季姚直起腰身,懒得搭理他,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季姚父母前两天特意来看季姚一趟,带了不少东西给他,这不昨天刚把人送上火车站,季姚想着今天再开始整理,谁知道刚开始动手,陶合就迫不及待的杀过来,非要带着自己去海边,还叫了蛋蛋他们一起,连游艇都安排好了。   但不管陶合怎么安排,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季姚一句话就搁浅了。   季姚不喜欢那种场合,结果本来一个美好的周末,就成了两人待在季姚宿舍收拾东西。   可陶合还是乐的跟个什么似的,围在季姚周围一边揩油,一边收拾。   说是收拾,其实也跟捣乱差不多,没过多长时间,季姚就忍无可忍的将这人踹到一边。   陶合见季姚又不说话,有点想生气,“季姚,你总对我使用暴力也就算了,怎么也还使用冷暴力!”   季姚将东西整理进柜子,“事真多。”   “你这么对我,我其实无所谓,也都能原谅,”陶合更生气了,“但还有性暴力呢?为什么偏偏不使用这个?”   季姚给他恶心的头皮发麻,“闭嘴。”   陶合挑挑眉,“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早晚的事,反正你这辈子只会跟我在一起。”   季姚面无表情,“一辈子那么长,以后的事可说不定。”   陶合马上黑了一张脸,语气硬邦邦的,“谁说的!我觉得没问题。”   季姚抿抿嘴,“你爷爷不是很排斥这个么。”   陶合忽然一顿,“再排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我好歹是他的亲孙子,”   想了想,又接着说,“我想好了,我以后都好好表现,尽量什么事都顺着他,你想他一个老头,还那么大岁数了,还能狠心到哪里去啊,他排斥这个,说到底不也是为了我好,回头让他看见我跟你一起过的很好,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估计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一直不同意……可能会闹的很僵……但我一定会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也愿意去相信人都是有心的,老头不会那么绝情。”   季姚继续收拾,“恩,我也这么觉得。”   陶合目光坚定,“我要的也不多,只要能满足‘吃饭,工作,睡季姚’这个愿望就行,别说,我觉得我这追求实在太性感!”   季姚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扔过去,砸在陶合脸上,“你真有出息。”   俩人正说话,结果陶合手机忽然响了。   陶合还以为是蛋蛋,接起来才发现时陶书。   陶合正了正神色,“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肃穆,“赶紧回来一躺,我有急事。”   说完就挂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陶合。   陶合叹口气,“季姚,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季姚没太在意,“恩。”   陶合走到门口,“你送送我。”   季姚将整理到一半的东西放在一边,将他送到楼下,“还回来么?”   陶合站在防盗门门口,却没抬手推门。   透过门网的光被囚禁成一格一格的,落在陶合的脸上,一半被浸在阴影里。   “这个不确定,因为我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回不回来,都会给你打电话的说一声的。”   季姚笑了笑,   “那好,我等你电话。”   陶宅。   客厅里站了好几个男人。   坐在沙发里的老人头发花白,带着金丝眼镜,正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旁边的老者头发梳的板正,身材略瘦,却很是修长,   “都准备好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登机。”   陶书头也不抬,盯着资料上的人。   气质温润,也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摸样,   “这么个小年轻,靠谱么?”   最前面的男人看了一眼,“其实也不算太年轻了,王院长说了,这个人在学校就一直研究的课题……”   说话间,几天听得门板一响,便都紧张的望过去。   进了的人不是陶合,而是陶梓。   陶书合上资料,眉间皱纹渐深,“你怎么回来了?”   陶梓踩着高跟鞋,兴高采烈的,“爷爷,你说的一点没错,我那批货出了,进展很顺利呢……”   陶书正想找个借口把她打发走,结果陶合就回来了。   陶合看一眼周围的人,有点奇怪,“这都干什么的?”   陶书看着他,没说话。   许管家见状开口,“没什么,老爷这不是在英国有点事么,可能要麻烦你先去一趟,毕竟你在那边上过学,地方也熟,老爷忙完了陶氏这边,随后就去。”   陶梓先是一愣,“上英国干什么?出差么,那我也去……”   陶书脸色一沉,重顿手杖,   “你给我闭嘴!”   陶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忽然明白什么似的,赶忙闭了嘴。   陶合有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去英国干嘛?”   陶书懒得跟编谎,再说也编不下去,“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后又跟陶合后头的人使了个颜色,“送机场去。”   陶合自然不会乖乖就范,抬脚踹开上前的人,这边才刚动手,陶梓那头接着就开始哭上了,场面乱成一团,使得陶书直接就烦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连许管家都看傻了眼。   挨了第一下的时候,陶合想,这可是我亲爷爷啊,我可不能还手。   可就这么想着,陶合的肩膀直接给打的血肉模糊。   陶梓一直在旁边哭,哭的陶合脑仁生疼。   陶合已经听不太清陶书在说什么,就只能看见这人怒不可支,双眼通红。   陶合当时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就这么不可原谅?   后来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   但不管怎么反抗,陶合最后还是绑着绷带被押到飞机场上了飞机。   随身跟着的还有好几个人,明摆着是监视。   身上没一点额外的东西,手机,或者钱,这群人盯自己盯的紧,连去厕所都要跟着,也没一点借手机的可能。   但当时陶合没太在意,想着到了英国,情况肯定会有所好转,至少想在现代社会里联系个人也还是容易的。   谁知道这一下了飞机就被四个身高马大的外国保镖拽上保姆车,直接拉到城郊的别墅里。   窗外是起伏绵延的绿,虽然被白色的栏杆装扮。   国外是从来不装这种东西的,很显然这是精心为自己打造的地方。   包括屋子里的摄像头,还有常年上锁的门。   门外的保镖二十四小时没断过。   整天呆在满是书籍的房间里,没有任何通讯设施,网络也没有。   生活就这样周而复始,不给人一点反抗的机会。   陶合甚至到后来已经觉得自己不被这个社会需要。   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季姚所需要,   害怕季姚是不是找了别人了,   到后来,陶合好不容易找到电话用,再打过去的时候,季姚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连蛋蛋也换号了。   像是事先商量好一样。   陶合连季姚单位的名称都没记全,就更别提单位电话了。   被监禁是个什么滋味呢。   米兰昆德拉说过,死亡,就像是做一场无尽的噩梦。   可那至少虚幻,也不再有真切的感觉。   行尸走肉的活着,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监禁是无尽的煎熬和绝望。   好在后来终于结束了,即便持续两年。   等陶合偷着跑上回国的飞机,心情这叫一个激动。   没有一点恨意,反而抱着对新生活的全部憧憬踏上了回国的路。      第49章      陶合很快就转到了人力资源部门,职位比之前来看,还升了一点,估计回头把公司的几个重要部门都历练个遍,就可以持股份进董事会,挂职副董了。   临走的时候刘秘书一直帮着收拾,态度怪异,搞的陶合都觉得有点别扭。   好在马上就要换部门了。   接下来的日子,陶书忙着生病,陶合就忙着跟董事会里的各位董事搞关系。   陶氏由七八家大企业组成,核心企业涉足房地产,动力机械制造,医疗和办公电子设备等行业,底下有很多个业界著名的品牌,工厂集团也多,所以陶上班的时候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去下面走走,跟集团里的领导都混混熟。   当然他这种举动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很是配合。   这里面的好处是相互的,毕竟陶书是陶氏股份的最大持有者,陶合以后继承陶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跟未来的董事长搞好关系很有必要,说不定还是未雨绸缪,万一日后自己这部分亏损的话,回头也不至于直接被下调。   但陶合的目的就比较隐晦,虽然面上看着是积极融入管理层,表现工作热情给陶书看,可还有一层含义。   因为在陶氏,股东会选举的董事必须也是陶氏的股份持有者,所以每个董事也都是大股东。   所以在自己未有继承前,陶书为了让自己成为董事,比如就会先给自己一部分股份,等自己有了股份,回头再加上所有股东剩余的股份,超过陶书是非常有可能的,陶氏里所有重大的事都是通过董事大会决定的,在保持一定股份股份比例的同时,如果能掌握更多的董事席位,那么替换董事长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年陶氏董事会之所以形同虚设,由陶书一个人独掌大权,除了因为他是创始者之外,也因为他股份令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   但在经济发展的角度上来说,个人英雄时代早就过去了,眼下是一个讲求团队的时代。   陶氏也从一开始攻占市场份额迅速增长的局面成了而今的保持和缓步增长的阶段。   先不说底下的人满不满意,陶书这种不适应形势的做法,从哪里看都是太过专断了。   陶合坐在新办公室里,一边熟悉资料,一边想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陶合完全可以等,等到陶书退居二线,等到他彻底松手不管。   可这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眼下陶合迫切的需要自主掌权,无论从哪方面考虑。   与公,对陶氏的发展,陶书当初就是靠房地产起家,眼下资金也都用在这方面上,从他在新区地王项目上的大手笔就可以看的出来。但陶合早在国外的时候,就觉得这种靠房地产拉动经济发展很有问题,始终认为这种泡沫产业已经增长饱和,形同鸡肋,不如着重发展一下制造实业部分,这才是百年不变的东西。   祖孙俩从来在这方面谈不拢,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的结果也是因陶合面临陶书的压力,也只是说说而已。   与私,陶合自打知道是陶书指使段免去给季姚洗脑的那天就想好要怎么干了,但这也得在掌握陶氏的前提下,因为时间长了,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所以眼下要干的事还真是很多。   陶合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真是恨不得每天连轴转。   疲于工作的同时,私底下的生活也不让人省心。   陶合已经跟自己的朋友很少有联系,刨除必要的应酬,剩下的时间基本上花都在季姚和那个人身上。   在季姚身上费心陶合还很愿意,可没事还得照顾段免吃饭问题,陶合真是烦不胜烦。   这天,从城郊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陶合站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后才动身上车。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透过车窗,落在人脸上,阴阴郁郁的。   陶合漠然的发动汽车。   想着等会还要去见季姚,结果手臂上弄了这么个牙印,还真是够难看的。   好在那人扑上来的时候,自己反应够快,咬的不太深,出血量也不多。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陶合发动汽车,找了个地方把胳膊处理一下,接着给季姚打了个电话,确定他还在单位,就开车去找他。   季姚今天不用值班,从单位出来的时候,陶合的车也正好到。   上车后,季姚一眼就看见他的右胳膊上的牙印,“你让狗咬了?”   陶合动了动嘴唇,降下车窗,将烟头扔到外面,“是啊。”   季姚想了很长时间,在心里做了个转换代替后,才试探着开口,“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被狗追,狗都撵不上你。”   陶合一愣。   转头去看季姚,很是惊喜,但也没问别的,“那时候不是总出去踢球么,练的短跑速度很快,我还记得我一路赶超了好几个骑自行车车的……把其中一个骑自行车的都激怒了,硬是蹬着车跟我飙了一条街。”   季姚笑了一声,“可不,你们速度快的最后狗都放弃了,追了一会就不追了,跟主人回去了。”   陶合心情好转不少,“你可真是,光在后面笑,也不来上来救我。”   季姚面露不屑,“一个博美,用得着我救你么。”   说完又想起来,“这次是被什么咬的?”   “……中华田园犬。”   “你处理伤口了么?”   “恩,已经去过医院急诊室,这不弄完了才过来找你的么,”陶合应一声,“带你去吃饭啊……”   “不用,加班的时候跟同事一起吃过了,回宿舍行了。”   因为距离的原因,车很快就开到宿舍楼下,把车停下后,陶合也没有熄火。   空调口的风又凉又轻。   季姚正要开门下车,却给人拉住了手。   重新坐回车里,季姚关上车门,“怎么了。”   陶合想了想,“季姚,我能每天晚上都过来么?”   季姚冷眼盯着他,“这楼里都是我同事,别给人发现了就行。”   陶合笑了,没说话。   季姚耳朵有点红了,拧了眉,也没说什么。   俩人在车里互看了一会,陶合就伸手拧了车钥匙。   熄火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有手指搁在季姚的脖颈上,稍微用力,将其揽过去。   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季姚一拳砸在陶合的肩膀上,但舌头却是温顺,跟他缠在一起浓烈的接吻。   接下来的事情算是顺理成章,反正都做过两次,俩人也就没再客气,上楼洗干净了就直奔主题,在床上做的大汗淋漓。   虽说住的宿舍楼是独门独间,但季姚也怕人听见,一直喘的很压抑,到后来被捅的受不了就把脸埋在被子哼了几声。   这次还是季姚先射了,他完事后又换了好几个姿势,身上的人才结束。   季姚仰躺在床上,脚脖子还攥在陶合手里,只觉得这后面跟着了火似的,绞着劲的疼。   “开灯,身上好黏。”   在季姚发出命令后,上面的人没有动,而是把手指伸进去两根转了几圈。   季姚给摁的浑身直哆嗦,有气无力的踢他一下,“滚……”   陶合这才抽出手,“你这里更黏。”   季姚合上腿,摸了摸小腹上的液体,“快点,这东西糊在身上真难受。”   陶合下了床,先摸过放在床头的纸抽递给季姚,后又开了灯。   季姚头发微湿,面色潮红,眼下正在擦身上的浊白。   陶合实在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跟被蒸过一样。”   季姚打开他的手,“别说我,你也没好哪去。”   说完就去浴室冲凉。   因为刚才都没用套,所以清理起来就比较麻烦,等季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窗户大开着,刚才屋子里的汗味和精液味都淡了不少。   反倒是烟味浓重了些。   陶合坐在床边抽烟,板着一张脸。   季姚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了?”   陶合登时回过神,“哦,你洗完了?”   季姚看他一眼,“想什么呢。”   陶合摁灭烟,“想你呗。”   季姚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胡扯。   脑子里一时间有很多想法,就比如他之前还挺正常的,结果做完之后就这么心事重重的,莫不是……   心情一下子就降到冰点,季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点。   陶合正打算进去冲冲,结果还没进浴室,就给季姚叫回去了。   “过来,问你几个问题。”季姚看着他,“问完我就决定把不把浴室借给你。”   陶合听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但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季姚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很介意我跟别人在一起过?”   “啊?”陶合有点意外,后又沉默了。   季姚打量着他,“还真是……”   陶合想了想,“说实话么?”   季姚简直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直接。   听完了还给自己添堵,真没事找事。   陶合忽然开了口,“不介意。”   这次换成季姚有点意外,“是么?”   陶合点点头,“虽然我之前嘴上总那么跟你说,但实际上,就真的还好,”   “……”   “不是不在乎,而是我比较注重是你这个人,经历真无所谓。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假如你是个女人,只要我喜欢,哪怕你离了七八次,我也一样很愿意娶你,也会把你当第一次结婚一样对你好……谁一辈子还不经历点变数……”陶合自己都笑了,“……说的我都觉得有点脑残……哎……可真是……”   “……”   见季姚不说话,陶合就继续说,“你之前见我一直找人揍他,那也是因为他干的事,包括对你,对我姐,我实在忍不下去,但如果你俩只是单纯的在一起过,我还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顶多是心里有点烦他。”   “……”   “所以,季姚,我是真的没关系,你别想太多。”   “……”   陶合有点说不下去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光这么看我我心里发毛……”   季姚心理面百感交集,“真的啊。”   陶合没多想,“真的,你问我我敢不说真话么。”   “那你一脸心事重重的干嘛?”   “还好吧……没有心事……”陶合语气有点奇怪,眼神闪烁,“谁没事坐那儿自己抽烟还兴高采烈的,这不神经病么……”   季姚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真的?”   陶合沉默片刻,“……恩。”   陶合当天晚上是留在季姚宿舍过的夜,第二天把季姚捎到单位后,陶合在去上班的路上就接了个电话。   是许管家打来的。   陶合接了电话,“怎么了?”   许管家的声音少有的焦躁,“老爷早晨在浴室里滑了一跤,我们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过来一趟吧。”   “哦,我这就过去,”陶合顿了顿,“哪家医院?”   许管家报了名字。   陶合眼皮一沉。   这医院是本市最好的医院,但是自从父亲在这里被医生宣布死亡后,陶书就怎么也不肯过去就诊了。   谁知道怎么又过来了。      第50章      因为早晨堵车堵的厉害,等陶合到了医院,陶书也已经拍完片了。   病房里围了好几个专科大夫,院长也在,等陶合推门进屋的时候,都热络的上来打招呼。   陶合没怎么说话,直接上前去看陶书。   陶书身上还穿着浴衣,头发蓬乱,面皮萎黄的窝在病床上。   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摸样。   陶合深知这个人多么要强,也明白这个人会被什么击溃。   他现在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旁边的院长笑着开口,“拍片子的结果先出来了,虽然没检查出来什么,但老年人大多患有骨质疏松,也最怕急外伤,但凡有点磕碰,极容易改变骨质内细微结构,有时候拍片看不到,得留院观察……”   陶合望着陶书,“你还好吧……”   陶一直在捏腰,“还行,本来浴室的装修是防滑地砖,可是出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直接坐在地上了……当时是疼的站不起来,现在也就还好。”   后又抬起头,神色肃穆,“又没什么事,你们都过来干什么!搞的我像要死了似的!”   陶合没说话。   病房的门把手转动,进来的女人披头散发,面色淡白,只画了上眼线,进屋在房间里四处望了望,便直接扑上来,“爷爷!”   说完就两眼含泪,一副要哭的摸样。   陶书脸色发青,“够了!”   陶梓似乎没听见,紧张的上来拉陶合,“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陶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拍过片子说没事,你别担心。”   陶梓坐在床边就开始抹眼泪,把脸上的粉都冲开了。   陶书一抬手,“没事的都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旁边的几个医生早就不好意思继续呆着,听他这么一说,都笑着寒暄几声,然后转身出屋,院长正想跟陶书再说两句话,最后也给许管家友好的请了出去。   陶合起身的时候,去被陶书开口叫住,“你留下。”   陶梓看陶书一眼,“那我呢?”   陶书冷着脸,“哭的我心烦,出去!”   陶梓委屈的出了门,临了还问了陶书一句,“爷爷,你吃早饭了么,我去给你买点过来吧……”   陶书不耐烦抬手,“行,你去吧。”   不出几分钟,VIP病房里就剩下祖孙两人。   陶书垂了眼,仿佛是叹了口气,“你等会回公司去找财务总监准备准备,我要做股权转让。”   陶合听他这么说,心里静了大半。   “可能要去工商局办理变更,还要交税,我会给刘局打个电话,让他帮着弄弄,毕竟他就是干这个的,怎么办最方便,他比你我更有数,”   陶书见他没吭声就继续说,“以后你也是陶氏的股东了,过一阵子我会安排股东会推荐你成为董事。”   陶合不想多说话,就继续沉默。   陶书裹了裹浴袍,“……不服老不行啊……摔一跤也要来医院……这次是没事,说不准下次就直接过去了呢,唉……趁着没死感觉把你安排了……”   陶合的声音一如往常,“怎么会,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陶书微搭了眼皮看他,“仰文被送来的时候,也没死呢……”   陶合有点忍不住,“不能吧,那么高,估计跳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你懂什么!”陶书面色转白,嘴角抽搐,“我当时就在下面!我上去试过他的鼻息!他还有气儿的!”   陶合看他这样,就继续沉默。   说实在的,这人走的太早了,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跟这个人相处的一点印象。   但是后来有见过照片。   不得不说,陶仰文长的真是帅,不太像陶书,反而有点像陶书的夫人。   陶书虽是白手起家,找的媳妇可是个大美女,陶仰文就很好的遗传了他母亲的相貌,生的是身形修长,相貌英俊。   但陶合姐弟俩就没怎么遗传,因为母亲长相非常的普通,甚至还不太好看,是那种在大街上一抓一把的女人,家境也不好,能嫁给陶仰文,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所以后来姐弟俩坐在一起说这事的时候,都很纳闷自个儿的父母是怎么看对眼的。   想起第二回挨打的时候,陶合有听见陶书说什么生了那样一个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陶合也是这个德行。   当时被揍的晕头转向,光想着断绝关系,就也没来得及问这个事。   不过陶合后来也不想问。   如果母亲真的是同妻,那这事还是挺恶心的。   过去的就过去吧,反正都这样了。   陶书平复片刻,忽然转了话,“有一天我出去应酬,在路上看见你跟个个子挺高的女人在一起,难道是你新找的女朋友?”   刚说完,陶梓就进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纸盒,看LOGO是本市某家知名链锁店的早餐。   陶梓给陶合面前放了一杯咖啡,“啊?你有女朋友了?”   陶合心头烦躁不安,仔细寻思陶书这话间的意思。   自己从来就不跟什么女人走一起,整天除了城郊就是季姚单位,他怎么会看见自己。   后又想起小谢,就有点明白过来了。   估计都是小谢搞的鬼。   “哦,算不上女朋友,玩玩而已。”   陶合自然不会说是女朋友,万一要求给带回去,自己也没那闲工夫唱戏。   陶书见陶梓好心进来,也不太好将人往出赶,“我在这等结果行了,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等我以后真有事了,在上这来守床。”   陶梓找个地方坐下,“我在这陪着您,反正我上午不去也行。”   陶合应一声,起身刚想走,便听见陶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有你,真够着急走的!玩归玩,也要挑个差不多的,家世什么都无所谓,清白就行,差不多就赶紧结婚生孩子,别我死之前还就只看见你一个。”   陶合装着没听见,直接抬步出屋。   车开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   晨会是错过了,还攒下一大堆活没干。   人力资源的工作对于陶合而言,十分新鲜,毕竟他是理科生,这种开发和整合的东西不太符合自己平时思考问题的角度,所以目前还处在熟悉和了解的阶段。   等都把手里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陶合看距下班还有点时间,就去销售部找新区地王项目的总经理宋书去了解一下项目进展。   宋书刚好在办公室,正给自己泡茶,见陶合进来,便赶忙放下手里的茶叶上来说话。   俩人的关系似乎比在一起工作的时候还好,毕竟陶合的前途是看的见的,而宋书借由这个项目,在公司内部的地位也是蒸蒸日上,估计圆满完成后,挂职高位也不可置否。   俩人坐在办公室里说了好半天的话。   按照宋书的意思,每天几百万的运营资金,陶氏不会维持太久,哪怕已经做了大量融资,但长远运作起来,仍是如履薄冰。   陶合起初不觉得这个项目会有太大隐患,可自打前两日,通过身份之便对陶氏财务状况作个大致了解后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危险游戏,赢了的话自然不用说,赚的钱真是几辈子也花不完,但一旦运营失败,项目分崩离析的同时,给陶氏带来的损害还是严重的。   这就像是蛇吞象,必将导致公司现金流和财务紧张,因此负担的银行债务也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导致直接运营的公司集团破产。   但从宋书口中所知,陶书很看得清形式,已经不打算自食其力的去做这个项目,跟郑大有过这方面的协商,打算联手去作,用以消化本体压力,只是现在合作还在洽谈中,眼下还是陶氏独立运营。   陶合近一个月都一直在寻找陶氏的漏洞,能有这么个时机,切合自己之前对陶氏发展和整合的看法,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漏洞和锤子都找好了,就差一个使用权了。   下午的时候陶合又去跟财务说了一下今天上午陶书的意思,那边早就接到通知,已经开始准备相关工作,也有人去工商局询问最新的相关手续。   拟定好转让合同后,跟陶书照规定签订好了后,就给相关人员拿着去工商局办理了。   总之忙活一天下来,回去的时候,陶合简直累的要死。   陶书因为身体的原因,就没有出去应酬,临走前还顺便叫了陶合回去吃晚饭。   陶合一口回绝,心里却是想着先给段免送饭,还是先去找季姚。   从集团大楼出来,陶合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拨通了季姚的电话。   季姚那头似乎有人说话,吵吵嚷嚷的,估计还没下班。   陶合听了却觉得特别安心,“又加班?”   季姚也不知道跟谁笑了一声,后又贴上话筒,“不一定,不过应该再过一两个小时,处理完了就能走。”   “那今天能一起吃饭么?”   “行。”   陶合脸上有了点笑意,“我一个小时去你单位门口等你。”   等季姚挂了电话,陶合便晃悠着车钥匙上了车。   夕阳正盛,落在人的瞳孔里,像是燃烧的火苗。   陶合将车开出公司,一时间不知道这一个小时该怎么打发。   也不想给蛋蛋打电话,这小子见了自己一准抱怨最近都不去找他的事。   陶合叹口气,决定去一趟城郊。   刚上路,就接到陶梓的来电,“你去哪儿啊,今天回家么?”   陶合望着前面路况,“不回,有事?”   陶梓的声音含着笑意,“那你上哪儿啊?”   陶合直接挂了电话。   银灰的奔驰开上了立交桥,浑然不觉跟在后头的那辆奥迪TT。   这辆奥迪并不是陶梓的车,而是她公司一个经理的车,陶梓的车因剐蹭送去4S店修,那经理就上赶着将车借给陶梓开。   跟随着车里的音响哼着歌,陶梓戴上大号墨镜。   本来在路上看见陶合想打个招呼来着,结果被这小子挂了电话,陶梓就有点不开心。   想起早晨陶书说他找女朋友的事,陶梓也有点好奇,这不就打算跟着他的车,没准还能看见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呢。      第51章      陶合一开始并没有察觉。   直到车进了郊区,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无非是后面跟了辆奥迪。   但自打上次陶梓身上出了岔子,陶合现在干什么都很小心。   小心的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多想。   陶合稍微抬眼,盯着后视镜里的车,自行调换着速度。   发现自己加速那车也加速,自己踩刹车后面的车也超不上来。   到后来陶合干脆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上去了路边的便利店,陶合选靠窗边的货架溜达,眼睛却是盯着窗外。   奥迪居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从上头下来的女人东张西望,看见自己一边停着的大奔,就跟着进了便利店。   等看清了是谁,陶合直接惊出的一手心的冷汗。   这要是真给陶梓跟着了,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陶梓摘下墨镜,在便利店里转了几圈。   在货架旁边找到陶合,就笑着上来拍他的肩膀,“哎,这么巧,你干嘛去啊……”   陶合很想发火,更多却是无奈,“巧?你跟踪跟的还能再明显点么……都是一家人,你怎么也这样……”   陶梓从货架上拿了几盒进口硬糖,“啊……这都给你发现……我就是好奇而已,你看你紧张的……”   说完又直起腰,笑着望向陶合,“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我跟着你。”   陶合看她一眼,“我能干什么亏心事,你跟踪人你还怪有理的。”   陶梓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罐子去收银台付账,顺手从里面挑了一盒出来,塞给陶合,“这个糖可好吃呢,你拿去哄你媳妇去。”   陶梓收好小票,“我就不跟踪你了,我得回家去吃饭了,要不爷爷又要生气了。”   陶合狐疑的看着他,没有接腔。   陶梓站在柜台继续抱怨,“你也真是的,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你也不说在家陪陪他,我已经打算搬回去住了,中午在家看他腿酸的难受,午觉都睡不好,还大发火把许管家也骂走,谁也不让进去,我就非要进去给他捶腿……”   陶合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不骂你么?”   “骂啊……各种骂”陶梓拿起购物袋,“但那又怎么样,他再凶也是你我唯一的亲人啊,也许只是老年男性更年期什么的……我本来也想生气,可看他一脑袋白头发就觉得算了……”   两人出了便利店,陶梓说着超市购物袋上了车,重新戴上墨镜,“……我发现我就有个这么好处,就是人好,不记仇,你们还光觉得我傻,你也不想写人活一辈子,哪来那么多气生啊……看开点不是挺好,哎,我走了啊……给弟媳问好啊……”   说完就踩着油门开车走人了。   陶合捏着一盒硬糖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后才转身上车。   ***   接下来两个月,陶合过的可谓相当充实。   新工作刚有点适应,结果陶合又被从人力资源调到陶氏旗下的一个制造企业去,虽然从集团下调,看上去不大好看看,可好歹职位去还是比之前在人力资源更进了一步。   打进陶氏以来,短短几个月,陶合职位真是跟坐火箭一样,平步青云。   但也没什么人有太大意见。   虽说是股份制,但实际上也跟家族企业差不太多。   早晚都是这个人继承,还要走这么多程序,也够给大家面子了。   前两天股东会选举新董事,不出意外为董事会又增加个席位,陶合成了陶氏最一位年轻的董事,还兼职陶氏旗下制造企业的负责人,越发有继承人的摸样了。   因为最近身体大不如前,连气色也欠佳,陶书近日都一直复查身体,可查来查去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年纪在那儿了。   但这人的脾气却依旧暴怒,上午还在为宋书那边的地王项目发火。   陶合虽然远离总部,却也跟那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时不时的应酬聚头,多少也得知陶氏同郑大谈合作失败。   眼下陶氏表面上是顺风顺水,可资金短缺的隐患,已经随着运营时间拖长而逐渐被暴漏出来。   陶书虽早就预料到,可这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陶合这天刚开完会,蛋蛋的电话就进来了。   说实在的,两人真是很久不联系了,陶合垂眼看着手机屏上的名称,竟有几分亲切之感,蛋蛋的声音一如既往,“您好,这是陶总的手机么?”   陶合笑了,“你有毛病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酸溜溜的,“哎呀,咱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怎么知道你没换号啊……”   陶合一边走路一边说话,“行了,你有什么事。”   “能出来么?我跟胖子在你单位门口呢。”   陶合进了电梯,“我在制造厂这边呢,早换地方了,你找个地儿,我过去找你俩吧。”   “那行,说好了,我俩在老地方等着你。”   电梯空调口的凉风软软的吹下来,陶合盯着上面的液晶提示,“老地方……什么老地方?”   “……你可真是……蓝海啊……具体楼层就不用我说了吧。”   陶合沉声一应,挂断电话,便改摁了一楼按键,打算直接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陶合进了蓝海三楼的VIP包。   沙发上两个男人正在抽烟说话,一见他进来,都愣了一下。   陶合也有点愣住,抬眼去看胖子,“你是谁?”   胖子哈的一笑,“哥们减肥了啊……操……我前妻嫌我胖……”说完便起身把烟扔给陶合,“哥,咱俩真是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跟抽了大烟似地呢……”   靠在一边的蛋蛋嘴角上扬,“合儿,你是上班上的,还是纵欲过度啊……”   陶合找地方坐下,“都还行吧……”   蛋蛋一歪头,“可以理解,你馋了人家十几年了,眼下终于可以随便吃了,一时间暴饮暴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啊,你看你现在干巴的都没个人样了”   陶合接过胖子递上来的烟,“还好吧。”   旁边的人互看了一眼,蛋蛋朝着胖子耸耸肩,一副‘你看吧’的摸样。   胖子掏出打火机给陶合点烟,“合儿,我觉得你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傻逼好玩了,你还是你以前比较有意思……”   “快别提以前了,太难看了。”陶合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我现在也没好哪去……”   蛋蛋安慰他,“哎呀那有什么啊,说好的蛋蛋合合傻傻一辈子呢……”   陶合呛了口烟,“谁他妈跟你说好了,几星期没见你被哪个傻子洗脑了。”   蛋蛋理了理头发,“我现在好像还真被一个女傻子洗脑了,天天见面,一天不见都心难受,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啊……改天我带出来给哥几个见见,条可正呢……”   陶合听的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懒得搭理他,就转向胖子,“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想着把我叫出来了?”   胖子抽着烟,窝在沙发上,“你认识法院的人么,法官什么的……”   陶合摇摇头,“没接触,怎么了。”   “哦,你不认识也挺正常,反正你也不犯法,用不着这帮人,”胖子顿了顿,“这不是我想找个专业的人了解点法院的事么……”   陶合心里一动,像被提醒了什么,就没再吭声。   “行了,不认识就算了,那本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咱哥们叫你出来,最主要是好久不见了,”蛋蛋忍不住问陶合,“你最近都跟什么人玩啊,别告诉我说整天只找季姚啊……”   陶合想了想,“差不多吧,不过更多都是跟自己公司的同事一起。”   陶合最近的确都在跟公司的同事打交道。   不过这些同事可不是什么普通员工,大多任职集团大厦的重要部门,还有不少是外围企业的经理厂长。   其间的用处自然不必多说,相当老大,没人拥戴可是不行的。   但要想把关系混熟,又不引起陶书反感,也不是个容易事,所以陶合面儿还比较收敛,并时不时从自己待的企业里搞点业绩出来,管他实的虚的,反正也都是给陶书看。   总之忙活了这些日子,陶合就等着新区地王项目的瘫痪了。   因为运行地王项目可以说动用了陶氏绝大多数资金,一旦出现问题,必然会召开董事大会公布检讨,作为这个项目的主导者,陶书也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哪怕陶氏几乎是个家族型企业。   想当初日本三洋,也是因为财团陷入困境,从而告别家族时代,转而启用新总裁。   至于这个地王项目,陶合在同宋书的交往过程中也做过一点小手脚。   比如找人挑事同政府相关部门要求提前付款期限,破坏四证办理,使得银行相关系统暂时无法对陶氏开放通道。   反正这项目本身就有问题,陶合的举动,不过是雪上加霜。   蛋蛋有点不能理解,“我操,哥们你不是吧……有毛病么?放着大好的时间不去泡小情游戏人间,竟花心思在你老爷子的单位上,我是真想不通啊,陶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新区地王项目都上财经首页了,你还能把陶氏发扬光大上哪儿去?人活一辈子别过的那么累,能享受就享受,钱赚多少是多啊……我反正想好了,我们企业已经上市了,只要保持这个水准就行,再差点也没关系,我家里的钱够我这辈子花的了,我儿子我是不管。”   胖子点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活那么累干嘛啊……”   陶合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待看清来电显示,陶合跟胖子摆摆手,接起电话,“喂,宋总。”   趁着他说话的空挡,胖子跟蛋蛋就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扯。   “哎,合合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要带着小男朋友离家出走的人了……”   “就是啊……我当时我就觉得私奔真酷啊,可你看看现在,不还是为财富所累……钻钱眼里去了……”   “人长大了就这样……唉……真怀念以前,咱们几个天天都出来玩,操,太他妈开心了,现在呢,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呢……叫都叫不出来……出来也他妈一直打电话……”   “是啊,蛋蛋,咱们这圈子里啊,就你没变,以后哥们跟着你玩行了……”   陶合说了几句话,忽然站起身,“我还有事,改天在联系。”   蛋蛋有点生气,“操,你妈逼你坐了有五分钟么?”   陶合看着他,兴奋的指尖发抖,“新区项目出问题了,我得回去一趟。”   蛋蛋惊了,“啊?我操,这可是大事……那你回快回去吧……估计老爷子要发飙……”   胖子打量着陶合,“陶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一点不沮丧,反而有点高兴呢?”   陶合微微抬头,眼底含笑,“是么?这么明显?”      第52章      陶合没有回集团,而是直接去找了集团的各位董事。   要说以前都是藏着掖着,这一回就是明摆着去巩固自己的根基的。   其实要论根基,自己完全是不能同陶书比拟的。   但胜就胜在,陶书独断多年,一人强硬压制其他股东,早就微惹众怒。   再一个,反正陶书就自己这一个孙子,也没别人跟着争,所以还有一些很微妙的基础。   等后来回家见到陶书的时候,陶书果然震怒不休,指着陶合的鼻子骂了一晚上宋书无能。   不过地王项目的运营也是暂时性停止,建起来的楼还不至于烂尾,而且主导权目前还在陶氏这边,只要资金到位,还是能重新运营。   陶书愁的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解决困难。   可事情并不是陶书想的那么简单,宋书也不是无能之辈,之前在项目还没出事的时候能使的招都使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   在沉默了五分钟后,从会议室外都能听见陶书骂宋书的动静。   最后的结果是陶书直接从会议室给人扶出来,好容易强撑着不去医院回了办公室,秘书又通知,董事会已经通过邮件传达了董事会召开计划。   陶书气的胸口发闷,当天上午就进了医院吸氧。   陶合虽然不在集团总部,可这些动向都是了如指掌。   陪床陪了一天,陶书心情低落,饭都没怎么吃。   隔两天,董事会召开的时候,董事们大着胆子各抒己见,除了对此次地王投资行为表示不满之外,也很委婉的对公司高级管理层试压,指出其失误判断和思路陈旧,并有意无意的提出公司需要注入新鲜力量。   陶书自然明白这里的意思,盛怒之下,更多的却是疲惫。   象征性的问了一下董事的意见,虽众说纷纭,不过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对陶书安排的继承人的期待,顺带提了提年轻人的战略创新,业绩优异,虽说经验不足,但总有集团的这么些老人盯着么,也不至于太差。   听了这个答案后,陶书其实也不觉得多么难以接受,反而觉得是顺水推舟。   毕竟自己身体实在不好,也早就觉得累心。   陶合受到大家的肯定,其实他还蛮欣慰的。   对于此次会议目的的成功几率,包括陶合在内,其实都是很忐忑的。   但没想到陶书痛快的令人费解。   因为这事在外人眼里,可能是个挺大的事,但在陶书眼里,真的就不算什么。   因为他早就不是那个雄心壮志想去征服的年轻人,而是疲惫不堪,早两年前就有隐退之心的老年人。   头发都白了,是该退休了。   陶书就这么想的,没别的意思,之前一直怕陶合不行,可转眼又一想,在岗位上历练,也不用太过担心。   所以陶书当场就在董事会议上表示,要将陶合从下面集团调回总部,自己将与三天后离职,保留董事席位和部分股份,由陶合取代自己留下的空位,并继承自己手中剩余股份的一半,加上之前转让的,成为陶氏最大的股东。   文件在会议结束后七天内下来,陶合也在文件下来的当天正式履行其职责,成为陶氏新一任CEO兼职董事长,结束了陶书长达20年的任职。   陶氏集团同时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此次更替消息。   第二天本市财经刊物纷纷刊登此消息,陶合的电话也成了热线,蛋蛋想打个电话恭喜根本打不进去,甚至登门造访都找不着人。   ***   从发布会回来后,陶合关了手机,用秘书的手机给季姚打了电话,还以为他在单位,结果发现人在宿舍,就赶忙回去了。   等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落在车上了。   本来自己是没有的,但季姚给配了一副,谁知道情急之下,竟忘了拿上来。   陶合只得闷头敲门。   旧式防盗门一阵开锁响,门被打开,迎面刚好对上一双细长的黑眸。   “我不是给你配钥匙了么……”季姚略微皱眉,话还没等说我,就给陶合按在门口的小走廊上。   陶合脸上笑意盎然,“季姚……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季姚挣扎两下,“有话就说,摸我干什么。”   后又打开他的手,“松手!”   “不松,倒是你要放松……”陶合笑意不改,依仗身体优势将季姚人压在墙壁上,上下其手间,还不断的磨蹭季姚,“有种你叫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季姚眉间紧缩,冷声一喝,“妈—”   陶合笑的更来劲,隔着裤子捏了捏季姚的屁股,“少来这一套,谁信啊……乖……过来让你老公好好搞你一次……”   季姚沉着脸正要动手,却又瞬间就变了脸,恢复成往常那种平淡无奇的摸样。   陶合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叫我干什么?”   正忙着解扣子的手一抖,陶合差点给吓阳痿了,赶忙从季姚身上下来,转身望着从卧室出来的女人。   衣着朴素,却在细节透着精巧,眉眼间跟季姚有几分相似,也不如季姚看着那么好看。   陶合愣在一处,有点不知所措。   季姚跟没事人一样,走上前,指给陶合,“这是我妈,你小时候应该见过,上午刚到的,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你之前手机打不进去,刚才打电话又挂的快,就没来得及说。”   后又望着女人,“这就是陶合。”   仔细回想夏,陶合模模糊糊的对这位阿姨有点印象。   季姚其实算是本地人,但小学毕业的时候,全家就因为季姚父亲工作外调而搬到了外地,季姚又刚好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就将季姚一个人留在学校寄宿,开始还有个亲戚照顾,等季姚上了初中住校,基本上就干什么都是自己了。   陶合很小的时候去过他家几次,就记得这家人特别爱干净,话很少,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眼下这女人手里正拿着个拖把,面皮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温和,“哦,长这么高了,你小时候长的挺可爱的。”   “……阿姨好……”陶合干笑着随声附和,顺便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细汗。   心里安慰着季姚他妈根本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心虚。   “阿姨,您怎么过来了……”   女人音色淡漠,“哦,我们住的城市没有飞机场,到这边来赶飞机,就顺便看季姚一眼。”   有人从阳台处过来,戴个眼镜,看见陶合礼貌点点头,“你好。”   季姚蹲在一边,抽出两张消毒面纸,擦掉行李箱上的泥污,头也不抬,“爸,他是陶合。”   陶合紧忙打招呼,“叔叔好。”   季姚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昨天不是跟你们说了我找了个男的么,就是他。”   陶合的假笑凝固在嘴边,这个人顿时就僵硬了。   只见季姚爸没什么反映,“哦。”   季姚妈也是神情木然,“哦。”   季姚蹲在地上继续擦皮箱,面无表情。   陶合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季姚是个冷性子了,原来他家人也都这个样。   但陶合不能理解的是,这种事情,他家人听了之后的反应竟如此平淡,哪怕是季姚事先跟他们打过招呼,那这也似乎有点太过镇定了。   这要是换成陶书,当场就能把自己皮扒下来。   看季姚爸朝着自己伸出手,陶合不自觉往后退,直到脊背抵在门上,还下意识的护了一下头。   季姚爸有点意外,“恩……不握个手么……”   陶合吓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季姚爸收回手,扶了扶镜框,“你不用这么拘谨,我跟他妈还是比较能看的开的,虽说她昨天晚上也掉了几滴眼泪……”   季姚他妈忽然回头,“闭嘴!”   “恩,没掉,”季姚爸一顿,“因为工作外调的原因,我们从小就没怎么管过季姚,但一直都认可他的独立自主的能力,相信他的选择,他人生的路怎么走,我们只给意见,不予以强行改变,而且在你们这件事上,我们能觉出季姚比较坚决,所以就也不反对,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共同学习,努力进步。”   季姚稍一皱眉,“你别说你那一套开会用词行么?”   季姚爸点点头,看季姚一眼,“那我再问最后一句。”   见季姚没反对,就继续开口,“季姚没怎么跟我们说你的具体情况,就只知道你父母已经过逝,家里有个爷爷,可能这么问很唐突,但是也希望你能够理解……”   陶合神经舒缓,心里羡慕的要命,“叔叔你问就行。”   季姚爸面露尬色,“……那个……你工作还稳定么……”   后又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赚多赚少都没问题,我的意思是只要有正经工作就行,你爷爷季姚也可以帮你一起赡养么……”   陶合内心感慨,“还行,企业还可以,蛮稳定的。”   一边忙活的季姚兀自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倒是季姚他妈有点烦,“别啰嗦了,准备好了要走了。”   说我还直起腰,往卫生间送拖布,“还有你!季姚!以后拖地板要专心,床底下也要拖,不要犯懒只拖表面,我刚才已经帮你清过了,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陶合狗腿的上前接过拖布,帮忙放回原处,“阿姨,季姚真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了……”   季姚没反应,看一眼手表,“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陶合赶忙掏车钥匙,“我来就行,我来就行。”   季姚稍一摆手,“不用,我已经从单位借车了。”   陶合便忙着帮拿行李,送两个人下楼。   临走的时候,季姚妈忽然停了脚步看了陶合一会。   陶合身子僵直,立的板板整整,生怕给丈母娘挑出毛病。   “季姚以后要是打你,你可以来找我。”   季姚妈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揍他。”   季姚他爸想了想,“万一是他打季姚呢?”   季姚他妈冷笑一声,“我生出来的儿子会被揍?你觉得可能么?”   季姚爸连连点头,“也是,你是武术老师啊。”   陶合开着季姚单位的车去了飞机场,等把人送上飞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夕阳铺了一路,红灿灿的。   季姚开着车顺着机场高速往市中心方向。   在经过当初出事的地方,陶合还特意看了一眼。   护栏已经修好了,完全没有一点出过事的痕迹。   季姚斜他一眼,“想什么呢?”   陶合关掉车内空调,降下车窗,低头给自己点烟,“想你家人真好。”   季姚眼望着前面,“还行吧,主要是他们也不太管我。”   陶合收起火,“我发现你的长相集合了你妈和你爸的优点。”   季姚声音淡漠,“那你呢?”   陶合叹口气,“我一点都没继承我爸的好长相……我跟我姐都长的像我妈……”   季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陶合一愣,“你笑什么……”   季姚笑的有点停不下来,“你要是像你妈的话,那她长的还真够粗狂的……”   陶合不太开心,“不许嘲笑自己婆婆的长相!”   季姚笑够了,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好消息。”   陶合呼出一口烟,“我当董事长了。”   季姚暗中笑了笑,“恭喜。”   陶合看他一眼,“你不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   “无套内射什么的……”   “滚!”季姚全身一僵,“再说吧……”   陶合弹弹烟灰,顾左而言,“哎,正好天黑了。”   季姚不再搭理他,直接把车开回宿舍。   在防盗门前掏钥匙的时候,季姚忽然发现自己钥匙不见了。   陶合掏出备用的开门,“幸好我这还有一副。”   等两人上了楼,季姚来来回回在屋里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就跟陶合要了钥匙准备再去配一副。   陶合急着去浴室洗澡,便直接把一大串钥匙扔给季姚,“黑柄的那两个就是,你自己拆下来行了。”   季姚拿起扔在桌面的钥匙,从上头往下拆。   陶合身上带着的钥匙不多,季姚盯着其中一个宽柄钥匙看了好一会,觉得有点眼熟。   窗外的天色暗沉,屋子没开灯,也是晦暗一片。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在外头玩烟火。   粉红色的烟火升腾,炸出来的小团的烟雾,照亮屋里子的人脸,莫名其妙的怪谲。   季姚忽然想起来,这是城郊别墅的钥匙。      第53章      季姚想起了当时住在那房子里的事。   忍不住发笑。   莫名其妙的就想着以后有时间就回去看看。   浴室花洒下来的时候,季姚从陶合的钥匙圈上拆掉别墅钥匙。   小区门口有个张大爷常年在那边配钥匙修鞋,宿舍楼离小区门口也近,季姚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事,就拿着钥匙去配了了事。   宿舍的钥匙很便宜,两块钱一把,但是别墅的防盗门钥匙就比较贵,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   但也不过十来分钟。   等季姚回去的时候,陶合刚好洗完澡出来。   季姚没搭理他,直径走过去装钥匙。   陶合起初没见介意,可看他手里握着别墅钥匙,脸色都变了,“季姚!”   季姚稍一抬眼,“恩?”   陶合拿过钥匙,“恩,这钥匙没用,你配你宿舍的行了。”   季姚刚想告诉他自己已经配完了,但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审讯犯人次数多了,季姚很会察言观色。   觉得陶合现在就是心虚的要命。   一个钥匙而已,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季姚把原本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哦,好。”   ***   陶合年纪轻轻继承陶氏,没几天便立刻成立本市热议的话题,范围甚至已经超出了财经杂志。   各界的声音过来,都觉得陶氏这是在胡闹。   虽说陶书的确是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可这时候上台的应该是陶合的父亲,四十左右岁,精力和经验都正值黄金时期,结果搞上来这么个小年轻瞎胡闹,不知道底下那些股东都是怎么想的。   坐等看衰,几乎是所有人的观点。   甚至连陶氏的股价都受到了影响,不过也有前期地王项目停止运营的原因。   好在跌的不算太厉害,总体还算可以。   陶书对陶合也信心不足,觉得自己卸任的有些太彻底,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晚了,只能让他硬着头皮上。   但陶合心里一直都想的很明白。   接连几天召开会议,除了日常运作,重点都在新区地王项目上。   底下的声音都是关于资本循环和资金整合,力求从根本原因上从解决资金问题。   陶合仔细的听了每位经理的意见,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毕竟陶氏本身也有雄厚的实力,地王项目对陶氏而言只是一个坎,而并非击倒的锤。   但是出于长远和私心,陶合都不打算这么干,还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建议。   放弃项目主导权,回收初始成本资金,转给对此兴趣浓厚的郑大。   陶合给出的理由,是要把陶氏的发展重点转成制造实业,放弃地产鸡肋,省出资金保证旗下其他企业的运行。   但这个意见几乎没人同意。   长远不远先不说,就说眼前,这可是生生放弃运营期间投资进去的巨额资金。   且不说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单单就钱而言,也亏大了。   简直是作死。   因为执行权还在陶合手里,计划递上去他不批,也没办法执行。   两方僵持几天,最后还是陶合取胜,一意孤行。   地王项目主导权转给郑大的当天,外界一片哗然。毕竟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断左膀右臂,实在太过大胆。   陶氏股价在宣布的当天就跌停,有消息称股民纷纷抛售陶氏股票。   陶书这其间一直在医院复查,好容易身体恢复了,回来听说这么个事,直接又进了医院。   连续跌停三天后,连集团上班的气氛都变了。   平时热闹的休息区茶水间都是哀声连连,想着差不多也该给自己寻个新去处了,照新总裁这么折腾下去,就算不破产,估计也要裁员了。   陶合走在公司里,都能觉出后头都议论纷纷。   至于说什么,陶合心里也清楚。   无所谓,反正陶合一点也不后悔。   这种结果都是自己预料到的。   但要是说不一点都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不过好在时间还长,自己也足够年轻,想着以后慢慢奋斗,应该会给陶氏一个好的转型。   天有点黑了,陶合还在办公室加班。   这个办公室是之前陶书的,搬除那些古香古色的茶艺器具,就显得有点空旷,空到穿着皮鞋走在里面,除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回音。   背后的一整面墙壁都是玻璃。   城市的灯光璀璨如星,黑暗助长了它的明亮,有种不可莫名的华丽。   电脑泛出淡蓝色的光,映在面无表情的人脸上,更添了几分冷肃。   陶合忍不住看了看陶氏股价。   第四天跌停。   真是要命。   ***   最新的案子也结案了,季姚难得有了一个清闲的周末。   本来从单位跑回来,想着今天亲自下厨烧两个菜,结果陶合一个电话就说晚上不一起吃了。   季姚自己随便吃了点,觉得有点无聊,就在家里收拾东西。   收拾收拾就发现自己那天配的钥匙,看了看时间,便动了去城郊的心思。   反正自己也没事,陶合也不在。   去回顾回顾自己以前待的地方,好像也挺有意思。   ***   陶书过来的让人意外。   连个招呼也不打,看来真是气坏了。   但陶合就等着这一天。   陶书在医院做梦都想捏死陶合,这不今天身体差不多了,四处找不到人,陶合电话也关机,就直接来单位打听,结果刚到大厦就看这层还亮着灯。   进来之后发现人还真在。   抬脚把门踹开,陶书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也没说话,只沉默着望着办公桌前的人,脸色极度难看。   陶合看一眼陶书,长舒口气。   终于等来这一天了,真是累啊。   掏出电话,陶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今天没有月亮,空气里湿气极重,加上起风,一副要变天的摸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季姚的车已经开到了城郊别墅。   熄火下车后,季姚掏出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季姚?”   季姚应了一声,掏出钥匙。   陶合盯着眼前脸色发青的人,“季姚,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可能回去的会有点晚。”   转动钥匙,季姚推开门,望着眼前一片漆黑。   当初两人窝在这个地方,一幕一幕,忽然都特别清晰。   这么想着,季姚的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许多,“哦,知道了。”   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远处传来滚滚闷雷。   紫檀木拐杖微微颤抖,老人的脸一时间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悚悸。   总之惊骇的连来的初衷都忘了,“季姚?这不是……你……你跟他……”   窗外开始打闪。   陶合靠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背后的数十面的玻璃清晰的展示着大自然壮丽的炫白。   “要下雨了……”   季姚握着电话,站在门口,抬头望外头浓云如墨,“是啊……”   “你在家么?”   “不在。”   “快点回去,不然被淋。”   “哦,好。”   “……季姚,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我特别喜欢你。”   “滚。”   “说真的呢。”   “哦。”季姚声音低轻,伪装着随意,“我也是。”   陶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面朝陶书,“你刚才是说季姚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怎么了?我让他等我回去呢。”   后又说了一句,“你不高兴?”   兜头过来的信息实在太大,陶书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   真是噩耗不断。   陶书全身僵硬,“……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陶合直起身,“你来什么事?”   “什么事?”陶书脑子混乱“你说什么事,你丢尽了我的人!我就不该相信你!”   陶合面无表情,“哦,那没办法,现在凭你那点股份,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陶书全身都在颤抖,“陶合,你是不是玩我呢?你玩我没问题,这是几千人的饭碗啊?你怎么想的?你脑子呢?我当初送你出国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之前不是表现挺好的么,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现在全市的人都在看我陶书的笑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竟然还把地王项目转手了,真是大笑话,费尽心思抢来的这么一块肥肉让你给贱卖了,是你干的么,是不是郑大那个姓苏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陶合稍不耐烦,开口打断他,“你认识段免么?”   陶书起初没反应过来,可骂了两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陶书是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但这个人的名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   “不该不记得啊……”陶合仔细观察着陶书的脸,“你两年前不是找他做过一个手术么。”   陶书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陶合的音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亦或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刚才说的没错,陶氏这事我就是故意的,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后又顿了顿,“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可以冲着我来,咱们继续折腾。”   “别再牵连季姚。”   季姚开了灯,反手关上门。   屋子里镀上一层橘色的光芒。   冰箱也在,只是打开之后,已经空荡荡的,什么没有了。   季姚还记得当初自己住在这的时候,每天都打开冰箱看看,饿的要命,从里面翻翻生肉,吃一口,吐出来,懊恼着没东西可吃。   厨房里陶合买的调料也都在。   想着自己当初给陶合做饭,陶合拿着勺子喂自己,问自己能不能吃点啊,哪怕吃一口也好啊……   还有炖出来的菜,排骨冬瓜,骨头在桌面上排成心形,又丑又窝心。   季姚继续往前走。   转脸看见王宝强的照片,面前的盘子空着,隐隐残渣霉斑,里面的食物应该早就被当做垃圾收走了。   沙发上薄薄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坐过,季姚记得当时自己跟陶合两个人坐在上头,无声的看初恋五十次,里面的人一遍一遍的吼着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算不记得。   不算是不记得。   顺着楼梯往上,就一个小单间,是之前的卧房。   记得自己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台上不睡觉,还在墙壁上穿过墙,对着镜子拉过舌头,结果还吐在上头。   也记得当时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陶合问他,我追你行不行啊,你给我当对象行不行啊,操!那是我啊。   闪电骤起,冷白的脸在电光下,竟没有一点骇人的成分,反而出奇的宁定。   季姚的手指搭上窗台,触手厚厚的一层灰。   想起物是人非这个词,却又觉得不太恰当。   自己其实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变过。   还是跟以前一样。   哪怕是那两年之前的以前。   鬼也好,人也罢,能互相喜欢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无论走了多少的歪路,好在两个人的脚步一直是朝着当初共同选定的终点,从毫无可能,到终将实现。   ‘在一起’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温馨的字眼。   陶合停住陶书挥过来的拐杖,“够了!你从来就没想过,或者说你以为,你打我,我就真的无力还击?”   “……”   “我为什么一次一次咬着牙挨打,任由你两次打裂了骨头?”   陶合手臂稍一用力,那手杖便直接从陶书手里脱出去,砸在陶合身后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人,我尊敬你,我愿意忍受,那种疼我也能忍的了,真的,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竟去找心理医生对季姚干那种事……”   “……”   “可真疼啊……简直要疼死了……”   陶书嘴唇哆嗦着,“你原来……报复我?你报复一手栽培你的人?你报复你的亲人?”   陶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歇斯底里。   颤微着起身,陶书将桌案上所有的资料攥在手里,朝面前的人甩出去。   “孽障!”   白色的纸张扬了一地。   陶合踩在纸上,渐渐靠近陶书,“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不孝……可当孝子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你着想,可我得到的什么了啊?简直和我失去的不成比例。”   陶合微微扬眉,“但是现在呢,你看,我把所有都攥在自己手里了,我能保护季姚,也能保护自己,多好。”   陶书心里一阵绞痛“……你既然想报复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陶合望着他,“死?我可不想死,我知道我死了你不会疼,陶氏垮了你才会疼。”   季姚在楼上呆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某个角落里隐隐的动静。   哗啷哗啷的,像是铁盒里摇晃的钢珠。   窗外又闪过一道粉红的电光。   那声音持续不断,若有若无的,听了叫人头皮发麻。   季姚手脚冰凉,蹑手蹑脚的下楼。   “谁?出来!”   季姚警惕的下楼,“警察!出来!”   屋子里又没了动静。   季姚下了楼,顺手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一间一间的检查,可刚看了厨房和餐厅,季姚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多虑了。   真够神经的,这里哪会有什么人。   正打算走的时候,浴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持续的响声,伴随着越发剧烈的敲门声。   季姚循声望过去,看着浴室震颤的门板,不由得起了一层皮疹。   敲门声,还有哗啷哗啷的声响,充斥这整栋楼,像是咒语,勾起季姚的好奇心,逼迫着他寸步不移。   门被反锁上了,季姚只需要扭动把手上的锁。   季姚定了定神。   开了浴室里的灯,伸手去摸门把手。   “不,不是,”陶书忽然笑了,却是双目失神,“不是,兔崽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无数银线从窗外划过,砸在玻璃上,流下来,一片片的。   陶书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一脸挫败,垂头丧气的简直不像他,“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冲动行事,后来想想,也很后悔。”   “……”   “所以后来等你回来,我再怎么管你,都没有去动他……当时把你从那个别墅里带走,我看他站在那里,其实……有点愧疚……”   “……”   “似乎我从来也没有跟你说过仰文的事,我之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倾向,但总觉得只要他事业努力,感情方面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管他。”   “……”   “结果呢,那个男的害死了他,要不是那个男的他根本不会跳楼……”   “……”   “你不能想象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时,我有多害怕,谁知道那个季姚会不会骗你,谁知道你会不会从楼上跳下去,我老了,真受不住刺激了,仰文死后,你就是我咬牙坚持着不老死的唯一动力……”   季姚看着面前这个人,头发长长的,垂到下巴,苍白消瘦。   有点像之前的自己。   真是命运弄人,这屋子里的鬼,居然换成了他。   段修平依旧坐在马桶上,手里还拿着一盒空掉的糖盒。   浴室地砖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硬糖,什么颜色都有,一颗一颗,脏兮兮的。   季姚面对着这个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瞬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像是拨弦振翅。   雨渐渐小了。   陶书兀说道最后,情绪有点失控,隐隐抽泣,“陶合,你可别去跳楼啊,我错了行不行,我去给他道歉行不行?”   陶合一时间有点迷茫。   可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   莫名其妙的想起人在做,天在看。   真是凡事都有报应。   一个一个的,都结束了。   但又好像没结束。   还有一个,是谁啊。   陶合想了一会。   恩,这个人应该是自己。      第54章      季姚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浮着一层水汽,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季姚在别墅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掏出手机拨了陶合的电话号码。   可打了好几个都不通。   季姚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朝车走过去。   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腿脚发软。   上衣有点被揉皱了,上面还残余着那个人的热度,扑上来,揪着季姚的领子,满脸亢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季姚微微垂头,掏出车钥匙解锁,开门上车。   陶合的手机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季姚一边耐心的拨打,一边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问题。   比如陶合为什么这么做。   比如段修平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毕竟已经构成非法拘禁伤害。   有车从对面迎上来,炫白的大灯晃过季姚的脸,冷白淡漠,却是双眼失神。   季姚就爱犯这种毛病。   当年跟段修平吵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不注意就出了车祸。   车胎蹭地的尖锐声拨拉着耳鼓,季姚微微一惊,回过神,赶忙踩刹车将车停住。   对面的车依旧开着大灯,看不太清车型,也看不清从上头下来的人。   “操!你他妈眼瞎了啊?没看见这个路口不让左转啊!”   季姚开的是单位的车,很普通,也没警局标识。   稍微一侧脸,季姚试图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却直接变了强调,“季姚?操!太巧了……季姚,是你?”   季姚微微皱眉,“是你。”   蛋蛋赶忙上前,“季姚,咱先把车停路边,我有话跟你说。”   季姚本来想回宿舍去找陶合,可又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就把车靠在路边。   待都弄妥了,蛋蛋把车往路边一丢,直接上了季姚的车,“季姚,你能帮我联系一下陶合么?”   “我也正找他。”   蛋蛋长叹口气,“哎,对,你知道陶氏的事么?就是股价大跌的事?”   季姚有点意外,“这个不知道。”   后又想了想,“他怎么了?”   蛋蛋直拍季姚大腿,“季姚,你可长点心吧,这哥们儿现在直接疯了,你还在这什么也不知道?我早好几个月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日沉默寡言的,光忙活他自己那点事,完全不跟我们这帮朋友联系,问他干什么他就说他上班,我想着他可能事业心强,跟我和胖子不一样,结果他他妈当了陶氏老大就开始祸害啊……操,就我这种商业白痴都知道不能那么干……哎,你说他是故意的吧?我他妈看新闻报道都疼掉泪了,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事么……”   蛋蛋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半天,见季姚面无表情,就有点窝火,“操,季姚,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给点反应……”   季姚其实不太明白蛋蛋想说什么,但主体意思都还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陶合不对劲?”   蛋蛋连连点头,“是啊,我一开始怀疑,但陶氏出事了后,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   说完就拉着季姚的手,“季姚,我可求求你管管他吧,这都什么事啊,他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季姚抽回手,“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等两人分开后,季姚回了一趟宿舍,发现没人后,正迟疑要不要去他单位,结果就有电话过来,还是个座机。   季姚接起电话,“哪位?”   “季姚,是我。”   季姚轻舒口气,“在哪儿?”   “在中心医院急诊这边……季姚,不好意思,我这有点事……走的急就没带电话……”   季姚拿了钥匙下楼,“我过去找你。”   “这么急?”陶合顿了顿,“行,过来吧,你到了找护士叫我一声行了,我爷爷在这……”   季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下楼开车就朝医院的方向过去。   ***   本来起初还挺正常,谁知道陶书说到后来面色青白,一个劲的冒冷汗,陶合就只能把他送到医院去做检查。   坐心电图的时候,陶合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跟季姚说一声,结果发现自己走的急没带电话。   用医院的电话跟季姚说了一声,挂断电话后,陶合隐隐的觉得季姚不大对劲。   正琢磨着,就有护士叫陶合过去。   未有多想,陶合便继续过去忙活陶书的事。   急诊室病房。   陶书躺在上头,身上贴了一层贴片,见陶合进来就赶忙开了口,“陶合,明天去公司给我挂职副总裁。”   陶合看他一眼,“怎么?”   陶书脸色缓过来些,呈现出以往的萎黄,“……你太年轻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我这个老头子出面比较好,公司股票跌成这样,要是超过一个星期,那股民就失去信心了,必须趁现在制造点能稳住陶氏的消息……”   陶合深吸口气,“这个董事会提交计划就行了,也不用跟我打招呼。”   陶合稍微侧头,“还有……我想把那个项目谈回来。”   “别谈了,有精力不如好好发展实业吧,”陶合望着他,“这种项目开始根本就不适合独立操作,烫手山芋,好容易转出去了,还要回来干什么?”   陶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些许激动,“你还在恨我?难道就非要搞垮企业?我去给他道歉!”   值夜班的医生赶忙上去摁住他,“别太激动。”   陶合给他抓着手,“不用,别说这个了。”   门板一动,有个小护士探了个头,“谁叫陶合?”   陶合松开陶书的手,“怎么了?”   小护士看着他,“外面有人找你。”   陶书去够陶合的胳膊,“你上哪儿?”   陶合看他一眼,“我抽根烟的功夫就能回来,”   后又顿了顿,“我叫陶梓过来陪着你。”   出了急诊室,陶合借了一部手机给陶梓打电话。   这个时候陶梓已经睡了,接电话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可听说陶书在医院立刻便表示十分钟就到。   刚挂断电话,陶合就在走廊尽头看见季姚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陶合看季姚的眼神儿,一瞬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以至于自己走到季姚眼前也没敢主动说一句话。   季姚冷眼睨他,“跟我过来。”   陶合应了一声,将手机还回去,便跟在季姚后头出门。   被大雨淋湿的街道发亮,两人绕到了医院门口的露天停车场,一路无语。   空气里滋生一种情绪,犹如生物,勒紧了人的咽喉,让人喘不过气。   季姚的车就停在陶合的车边,晚上的停车场总是很空,几乎没几辆车,两个人的车挨在一起,很好辨认。   季姚开门上车,“进来。”   陶合很听话的坐进去。   “什么事?”   季姚把低头找了一会,将别墅钥匙扔给陶合,“我今天去了咱们以前住的房子。”   陶合垂眼看着钥匙,沉默半晌。   接着笑的很无奈,“季姚,你看见了?”   “你知道你这是非法拘禁么?”   “知道,”陶合抬起头,看着季姚,“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   “关于我爷爷指使段免给你洗脑这事,你现在也能看得出我都知道了,没跟你说这事,是我实在没有勇气,也没脸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事……提了又能怎么样?除了让你再难受一次,看你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我什么也干不了……”   “我一点也不想窝囊的忍了,”陶合十分难堪,攥着手,指节发白,“那些事让我恶心……我承认我是做错了,做的过分了,可我不就是想那么算了,也不想让这些人好受。”   说到这里陶合沉默了一会,好半天才继续说,“至于以后……我给你存了一张卡……就在你宿舍书桌最上面的抽屉里……”   “……”   “说实在的,季姚……你跟我这么长时间,我什么也没能给你……我真觉得你当初就不该答应我,你跟我在一起结果碰见这么多倒霉事……除了受罪就没别的……”   “……”   “我自己犯下的事自己扛,跟你没关系,回头我要是真进去了,你也别管我……”   季姚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叫你跟我没关系!”   说完继续抽,“叫你跟我没关系!”   季姚运足了劲揍他,没点疼惜的意思,“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陶合给打的半边脸都肿起来,咬牙盯着他,“季姚……我现在真觉得我哪儿也不好……根本配不上你……可我又那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季姚眼泪都要掉下来,又一巴掌扇过去,“那你就去犯法!你这叫想跟我在一起!你这是逼着我也跟你一起去犯法呢!行,你进去了我就宰了姓段的跟着你一起进去,这回好了,谁他妈也别想过了!”   陶合刚才还垂头丧气,结果听季姚这么一说,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真的么……”   “当然假的!”   季姚停了手,像是喃喃自语,“……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现在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你早该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着我……”   陶合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刚才说了,我要是告诉你,你只会来劝我算了。”   季姚面色发白,“那也总比判刑了好。”   后又忽然想起来,发动汽车,“走!我带你去找他!”   陶合来不及拒绝,就直接给季姚载出了医院。   好在刚出大门还见到了陶梓的车,还稍稍有点放心。   深夜的公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车。   临近城郊,城市繁华的灯光在视线中渐渐的剥离,季姚手指冰凉,心里特别害怕。   反倒是一边的罪魁祸首很是很宁定,陶合表情漠然,从兜里摸出烟,降下车窗一直抽。   偶尔还转过头来跟季姚笑,“季姚,跟你说了之后我真觉得好多了……没那大压力了”   “滚远点。”   “季姚,我原本以为你会报案……”   季姚微蹙了眉,“别提这茬,我难受。”   “其实我也不想进监狱,男子监狱太可怕了……”   季姚降低车速,进了小区,“你放心,你是因为把人阉了才进去的,没人敢爆你。”   俩人下了车,陶合开门进屋候,却站在门口愣住了。   季姚跟在后面,抬手开灯,“看什么?”   陶合神色怪谲,盯着浴室大开的门,“这门怎么是开的?”   季姚赶几步上前,停在门口。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陶合走进去,扫了一眼四周,“门是反锁的,他不可能逃走。”   季姚注视着他,“……我走的时候没有反锁。”   陶合盯着地上的螺丝,俯下身子。   锁着段免的铁链非常结实,一头在他脖子上,另一头拴在马桶旁边的特质的扶手上。而且陶合每次来都会检查锁链,以防万一,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拧在墙上的扶手底座螺丝已经被磨的发亮。   看来这个人处心积虑的想跑。   而且很聪明,直接将扶手上的螺丝卸下来,连带着扶手一起,趁着浴室门没反锁就直接跑出去了。   可这人用什么拧的螺丝呢?屋子里明明就一点工具也没有。   “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去报警,”   季姚脸色苍白,“这个事你别再掺和了……把他交给我。”      第55章      陶合盯着季姚,“我不想连累你,我自己来就行。”   季姚长舒口气,什么也没说。   沉默了一会又往外走,想着去开车,结果掏出钥匙,却因为指尖发抖而直接掉在地上。   陶合看见了,眉间一紧,便上去抓季姚的手,“季姚,你别难受,我不会有太大的事的。”   季姚从地上捡起钥匙,“……这么严重的伤害罪……判十年都算轻的……”   陶合顿了顿,“我知道。”   季姚解锁上车,“我必须去找他,如果他还没报警,兴许还有的商量……”   发动了车后,季姚没有开走,反而是看着陶合,欲言又止。   陶合垂眼盯着他。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自深夜里异常清晰。   季姚心里却是静的出奇。   只见他沉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陶合……你也知道我是警察……所以这个过程还是比较了解……伤害罪这个事……是要讲证据的……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时间……但……你最好赶紧去把相关证据都损毁……还有……认识法院的人会对你有点好处……”   陶合知道他心里纠结。   也知道季姚明明就不会干这种事。   更知道是什么让他在一瞬间屈服了。   虽然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却让陶合无比的自愧和欣慰。   “季姚,我明白,你放心。”   陶合没有去单位,而是打车去了医院,取回车和手机,跟陶书打了招呼,说自己临时有事不会去公司,便直接开车去了当初给段免做手术的诊所。   这倒不是为了躲避警察,而是躲避是非。   至少不用当着陶氏那么多人被拷走。   陶合一点都不相信段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之前的那些日子,相处的每一天,每次四目相对,陶合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恨意。   即便是被伪装了笑意,或者平淡无奇。   他疯没疯陶合其实不太清楚,但是陶合都在拼命的绷住不疯。   现实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孱弱就放过你,人生就是不断的跌倒,爬起来,让自己的心变的硬一点,更强硬一点。   所以说眼下受到打击的时候,陶合反倒没有那么无法承受。   除了心理抵抗力之外,更多的原因,是陶合早就做了准备。   就像是季姚说的那样,陶合早就找人咨询过。   这种准备无时无刻,在自己处心积虑的获取陶氏的时候,试图摧毁段免精神的时候就在进行。   将车停在诊所前,陶合盯着那个牌子,已经被摘掉了。   大门紧闭,窗户上一层灰尘,像是有日子没开门了。   段免报警的话,警察就一定会调查,先不说段免会不会记得这些人,但把他们都送出国外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   陶合有点想抽烟,可摸了摸兜发现没有,就只能作罢。   每一个人都在短时间被送到国外,主刀医生因为在国内事业有成所以麻烦点,但钱和心虚也只能让他答应。   陶合只有在看见这个废弃的诊所,才能稍稍的有点安心。   这样给段免做手术的人证就都不在了。   可非法拘禁这个比较难办,虽然陶合之前已经消除了保安那边的视频记录,但房子在那儿放着,段免还带着铁链跑的,小区里也好找人指证自己每天都会过去。   陶合长舒口气。   段免不报警,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季姚去找段免,陶合其实没报太大希望,但是从季姚的角度想,还是很能理解季姚着急的心情。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之间总该有个了解。   陶合放心季姚,也相信季姚。   ***   季姚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等到了地方,天都微微的亮了。   站在门口时,季姚发现防盗门上的猫眼没了。   很明显是找开锁公司开过锁。   季姚拍了两下门,没有去摁旁边的门铃。   毕竟自己也曾经在这住过快两年,知道门铃是坏的。   持续不断的敲门,季姚越敲越没底。   开了锁证明段修平回过家,如果这时候不在……   季姚的手越来越轻,正要走,门忽然开了。   开门的人面皮苍白,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   “我刚在吹头发,没听见。”   段修平盯着季姚,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笑意浅淡,“进来。”   季姚忽然觉得害怕。   自己跟他在一起两年,却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那两年只不过是自己将臆想出来的陶合加在他身上,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而事实上却是完全不是。   到现在季姚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心理实在强大。   强大到被阉割下身,还能冷静的逃出来,还敢回家洗澡,还会泰然自若的面对季姚。   念及至此,季姚像是忽然被自己提醒了。   是什么心理可以让段修平一点都不惧怕的回家?甚至也不怕陶合找上门?   季姚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在心里抱着一丝他还没报警的期望,“我想跟你谈谈。”   段修平抬起手,似乎要去够人,却给季姚避开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段修平心里有点受伤,“我刚洗过了,很干净。”   季姚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的触碰,也不想进屋。   因为穿过门口这个隔断,里面的东西就再熟悉不过。   季姚不想看见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好像是刑具。   段修平转身进屋,头发微发湿,长长的垂过耳畔,“我以前那么想跟你谈,你连理都不理我,这时候上赶着过来,难道是因为他?”   后又转过脸,眼周暗沉,隐隐戾色,“那个富二代有什么好的,仗着有两个臭钱就胡作非为,你身为警察还要帮着他违法,你知道么,你看见我的时候没有帮着报案,已经卷进来了,是他连累了你。”   季姚缓缓开口,尽量避免激怒他,“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也算是为自己来。”   段修平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声音也听着有点远,“你放心,你跟过我两年,我不会把你扯进来。”   季姚站在门口,语气淡漠,“你报警了么?”   段修平的声音从房子的某个角落响起,“还没有。”   季姚不太相信,可另一方面,却又急切的希望这是真的。   “季姚,只有不报警,你才会来找我。”段修平的声音越发的近,“你进来,我也想跟你谈谈。”   季姚很是怀疑,“你就不怕找上门的人是陶合?”   “怕,当然怕,但只要他过来,我立刻就会打电话报警,”   段修平掌心里攥着一小快毛巾,“季姚,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让他过来跟我拼个鱼死网破的。”   季姚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想了一会,抬步进屋。   公寓的地板上有淡淡的一层灰,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但除此之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布局,摆饰,都跟自己走之前没什么两样。   连季姚随手扔在鞋柜上的小挂件都在。   季姚眼神微微一动,脸上却是宁定,坐在沙发上。   “说吧。”   段修平打量着他,脸上笑容有点奇怪,“季姚,你想喝什么。”   季姚皱眉,答非所问,“既然你也想谈谈,那就直说你的条件行了。”   段修平没有坐下,而是在屋里慢慢的走动。   “季姚,你看见这里,不会想起什么么?”   季姚觉得段修平不太对劲。   从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跟以前很不一样。   但看着又很正常,却是那种不同以往的正常。   季姚敛起眉头,“你能别总是扯些没用的么?”   段修平绕道沙发后,停在季姚坐的位置后面,“季姚,你答应跟我走,我就不报警。”   季姚愣了一下,“你神经病……”   话没说完,就给个毛巾捂住口鼻。   季姚反映很快,抓着段修平的手臂就将他反摔下来,可还是给刺鼻的药水味道弄的头脑发晕。   “你这是……”季姚捂住鼻子,眼里不受控制的淌出大量的泪水。   段修平被摔在沙发上,形态狼狈,好容易从上图爬起来,像是看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望着季姚,“季姚,你忘了咱们冰箱里,有一格专门给我冷藏药剂了。”   后来段修平说什么,季姚就听的不太清楚。   药剂的浓度非常高,季姚很快就不省人事,等后来意识恢复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他反手拷在椅子上。   天已经很亮了。   因为看不见时钟的关系,季姚也不太清楚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   对面的人眼下黑气弥漫,整个人病态的白,笑的非常文雅,“季姚,你醒了。”   季姚一个激灵,忽然睁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望着他,脸上是神经质的专注,“你已经很久不过来了,这是我们的家,在这张椅子上,我们还做过爱,季姚,我都记得。”   季姚头皮发麻,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皮疹。   “我很想再和你做一次,可是我不行了。”段修平神色宁定,语气很是平淡,“要不你来上我?”   季姚嘴唇微微的颤抖,强忍着没骂他。   打自己进门,段修平的反应,他说的话,还有他不报警等着自己的举动都非常奇怪。   很不正常。   现在一看,季姚终于有点明白了。   季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咱们先好好说句话,你别绑着我,你这样也是违法。”   段修平看着他,“违法?那我不如就违的更彻底点。”   季姚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直起腰身,垂眼望着季姚,“那要看你跟不跟我走?”   季姚抬眼看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觉得这可能?”   “可不可能……就要看你想不想让陶合坐牢了,”段修平理了理褶皱的衣襟,“至于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点东西。”   季姚眼看着他进了卧室,从里头拿出一本相册来。   段修平坐在季姚面前,打开相册,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以前这种东西我都从来不敢放在家里,生怕你看见。”   段修平把相片递道季姚面前,“你看这个,这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他是我同学,你看他是不是也长的很漂亮,但我不怎么喜欢他,完全是生理需要,你也知道,那个年龄的年轻人精力太旺盛了。”   段修平似乎很高兴,微微的笑,露出白齐的牙齿,“还有这个,是学校对面酒吧里的,算不上男朋友,但是他后来得病了,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还有这个,这个……”   “这个是人是大学教师,工作很好,身材也不错,我本来想跟他在一起,就这么过一辈子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妈被查出癌症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我活着……知道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得为她活一次,就跟他分了手,想着以后找个女人。”   说道这里,段修平拿出最后一张照片。   是他跟季姚。   照片上的季姚板着脸,肩膀上搭着段修平的手,眼底隐隐笑意,还自以为跟从小的玩伴站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很可惜,这时候我才遇见了我爱的人,只不过我遇见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想跟他分开的时候,我也没察觉,但失去之后,我才发现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后悔出轨,后悔对不起他,跟他在一起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虽然……那幸福是偷来的……”   季姚开了口,声色艰难,“别跟我说这些,我一点都没兴趣。”   段修平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表情尴尬,“……知道了就行,好歹也是我的经历。”   季姚眼神沉了下来,“说完了?能说正事了么?”   段修平低头收好东西,“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恨,”季姚望着他,很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段修平微微的打了个冷战。   “我不信。”   脸色越发的白,“我不相信,就算我是假冒的,毕竟在一起两年,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季姚眼皮微窄,看的出他非常惶恐。   忽然发现偷盗者真是可悲,他偷了东西,据为己有,但实际上那依旧不是他的东西。   他所有的,也就是一无所有而已。   爱一个人虽然很不容易,假装被一个人爱更不容易。   但季姚却不想对这种咎由自取施于同情。   也许是自己太过狠心,也许……的确是想他说的那样,有那么一点点恨意。   “没关系……没关系……”   段修平眼睫剧烈抖动,嘴角抽动,“我爱你就够了……是我对不起你……”   段修平往后退了几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定住身体,眼泪汪汪的转过身来,脸像恶鬼一样,抄起柜子上的听诊器的软管绞主季姚的脖子,“你不可能没爱过我……季姚……我不信……”   季姚满脸涨红,呼吸困难,“我爱的……是你么?”   段修平脸上青筋蹦起,牙齿咯噔咯噔的响,浑身都在发抖,眼看着季姚脸慢慢变色,猛的松了手上劲,整个人崩坏了似的,季姚大口喘气,身体开始发抖。   听诊器掉在地上,咣啷一声。   段修平缓步离开,然后去开了窗。   两个人住的客厅里是落地窗,因为楼层比较高,就没装防盗窗,只有一米左右的护栏。   段修平拉开窗户,湿热的风就从外面灌进来。   只见他回过头,看着季姚,笑了一下,“季姚,知道我是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么?”   “我用硬糖盒子上的拉环,折成几段,每天拧掉一个螺丝。”   “你不知道那些吃的东西恶心的我想死……”   “可我又不能死……我要是那么死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他……”   “他那么对我……我不会原谅他的……”   段修平站在窗边,镜片莹亮,看不清后面的眼睛,“所以啊……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警。”   季姚脑子里像是被插了个冰块,瞬间冷下来。   “季姚,我们一起死吧,行不行?”   段修平走回来,微微俯下身,将季姚的椅子推到窗边,“这里这么高,我们一起跳下去,摔成肉泥,分不出个彼此,那样就永远在一起了。”   季姚嘴唇发白,“你把我推下去行了,别跟我一起死。”   段修平身上的衬衫在风中飞舞,头发簌簌而动,平淡清浅的眉眼,莫名的滋生出一点惆怅来。   “哦,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死吧。”   他抬脚跨过栏杆,头也不回,“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追你了。”   季姚不相信他会杀自己,也不相信他会自杀,可没想到他真的跳了。   纵身一跃,接着就没了人影。   因为楼层太高,也听不见底下的动静。   窗帘呼啦啦的,外头的阳光猛烈,映在季姚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的火种。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人有过两个恋人,却从头到尾只恋爱一次;而有的人有过很多恋人,却只有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初恋。   季姚一个人坐在窗边,想起‘辗转痛苦’,‘义无反顾’。   陶合如此,那这个人渣呢?      第56章      有时候一个人,日夜都背负着重担,等有一天终于要卸下,反而会出人意料的坦然。   当然,前提得是自己已经铺好以后的路。   陶合把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但不排除之前因为忙碌,导致有几个地方还没有完善。   好在总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陶合之前有咨询过自己一个当律师的哥们,大概了解了一下过程,和自己该做什么,总之争分夺秒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也没白受累。   陶合开着车在街上找地方停车。   不知道现在警方是不是已经在满大街找自己。   如果是的话,那么手机号很可能已经被监听。   所以陶合一时间就不太敢任何联系人,甚至是季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季姚忙着去拦段修平,自己一时焦急就直接走了,忘了要处理现场这回事。   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陶合把车随便停在一个停车场,打了个车朝城郊而去。   晨阳初升,出租车因为没有贴膜的原因,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光。   陶合坐在后排座,眼睛望着外面,微微的紧了眉头。   城郊别墅小区门口停着好几辆车,都是非常普通的桑塔纳,三四个人倚在车门口抽烟,还有一个人刚好从保安室出来,跟外头的两个人招手,那几个人便赶忙将烟扔在地上踩灭,抬步进屋。   陶合一瞬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自己是太过谨慎。   据自己了解,保安室平时少有人去,每回也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在里头昏昏欲睡,忽然来了这么些人,说不定是来取证的。   陶合很怕那几个人是刑警。   因为现在还不是被抓走的时候。   即使不能销毁证据,陶合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干。   把一切都交待完了,陶合才能放心。   手机响了,是陶书打来的电话。   接电话之前,陶合深吸口气,在司机开进小区之前开了口,“不好意思,师傅,咱们回市区,我忘了个东西。”   师傅没什么反应,应了一声,调头往回走。   陶合接起陶书电话,“喂。”   陶书情绪很不稳定,声色低沉,“你在哪儿?”   陶合脑子转的飞快。   自己之前已经跟陶书打过招呼说自己有事不回会公司,可他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直接事,反而上来就问自己在哪里。   有点奇怪。   还没等陶合开口,陶书的声音就更低了,“兔崽子,一大早警察就找上门了。”   说完陶书不知道为什么就挂了电话。   陶合一头冷汗,想着自己刚才幸好没进小区。   要是进去了,估计现在已经给警察拷走了。   陶合转向司机,客气笑笑,“师傅,能借您手机用一下行么,我手机欠费了,打不出去电话,回头我在车费里付给你。”   师傅很爽快,抬手递给他,“一两块钱的,算了吧,你拿去用。”   陶合连声言谢,顺便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翻出蛋蛋的号码。   接通电话的时候,蛋蛋的声音些许疑惑,“你哪位?”   陶合清了清嗓子,“你方便说话么?”   “方便,我自己在家呢,”蛋蛋毫无顾忌,“哎,合儿?你换号了?找我有什么事?”   陶合沉声开口,“你现在立刻开车出来,咱们在里奥尚都5-11见。”   后又嘱咐一句,“跟我见面这种事谁也不要提,过来的速度要快,我估计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蛋蛋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答应,“行,我这就出门。”   陶合先到了事先约好的地方,过了五分钟,蛋蛋的车也从路口拐了进来。   俩人碰了面,陶合直接就做进蛋蛋的车。   蛋蛋看他脸色青白,有点费解,“合儿,你怎么了?”   陶合周围看了两眼,“快走,别停这儿。”   蛋蛋忙踩油门,“上哪儿?”   陶合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颗,“随便。”   “哥们,你怎么弄的跟犯罪分子似的……搞这么秘密干嘛……”蛋蛋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烟浪入喉,火烧一样的辛辣。   陶合呼一口气,眼睛暗沉,“蛋蛋,警察现在在到处抓我。”   车厢里一时间没了动静。   陶合继续说话,“简单跟你说一下事情经过,就是我关了段免几个月,还阉了他,他昨天晚上跑出去的,已经报警了。”   陶合抽了口烟,“这事你以后会知道的很清楚,我现在找你,也是有事要你帮忙。”   蛋蛋半晌开口,竟是一声哽咽,“陶合,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会救你的,我认识律师,我爸在法院也有点关系,我拼死都会救你的。”   蛋蛋说这话的时候,陶合看了他一眼。   这人平时最爱打扮,出了门从来都夹个小手包,头发也都是油光锃亮的造型。   可现在的脑袋却是鸡窝一样,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估计是出来的着急。   陶合看他哭丧个脸,其实挺想笑的。   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所以我才在这个时候找你。”陶合顿了顿,“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是别四处打电话找死了,所以想要你帮着给老头和季姚带个话。”   蛋蛋降低车速,“你说,我一定给你带到。”   “让他代为管理陶氏,还有去找一个叫章军的律师,联系方式在我屋的床头柜上,那是他的名片,他对我的情况比较清楚,之前我就有简单咨询过他,将阉割手术的医护人员都送出国外,也是他给我的意见。还有,法院有个叫田璇的,还有胡健……这几个人我之前就打点过,关系不错……”   蛋蛋点头,吸了吸鼻子,“合儿,你别像交代后事一样交代么,我听了难受……”   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底,陶合降下车窗,将烟头扔出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至于季姚,你帮我跟他说,让他别担心我,我都安排好了,我不会有事,嘱咐他不要掺和进来,也不用为我忙活什么。”   陶合神色不变,嘴角却稍稍扭曲了一下,“我还有一些话,你一定要告诉他。”   ***   季姚没有在窗口坐太久。   很快警察就上来了,撬开门,给季姚松绑,并做了详细的询问。   这种高度,段修平必死无疑。   其实他死了这件事,季姚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这个人曾经一度在季姚眼里是,无论脸皮和心里都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忽然见他被摧毁,季姚反而觉得不现实。   等季姚下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围起来了。   警戒线外围了一圈的人,季姚在旁边站了一会,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   季姚暗松了口气。   倒不是别的,警方为确定这次案件是谋杀还是自杀肯定会做一点调查,万一陶合刚好自己联系,那不管陶合还是季姚,都会经历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接手的警局是黄河路分局,里面还有曾经一起合作过的刑警,所以季姚也算受到了点礼遇,盘问时间也不算太长。   其间蛋蛋有给季姚打电话,问了大概位置。   等季姚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午后的温度奇高,季姚觉得有点气闷。   段修平无论是生是死,这属于刑事公诉案件,检察院也照样会起诉陶合。   季姚脑子乱糟糟的,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想这段时间跟陶合在一起,一幕一幕。   现在终于能切身感受到,那段日子陶合是活在怎样的一种仇恨和恐惧里。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季姚就觉得这种事情自己简直不能忍受。   到底是什么让陶这么艰辛还独自背负呢?   蛋蛋看见季姚赶忙下了车。   他的头发是趴着的,面色萎靡,眼皮浮肿。   “季姚。”   季姚回了神。   刚才蛋蛋给打电话问季姚在哪儿的时候,季姚就觉得有点怪异,可碍于在警察局也不好多问,季姚就直接告诉了蛋蛋自己的所在地。   “你怎么过来了?”季姚望着他,音色淡漠,“他叫你过来的?”   蛋蛋点点头,“你怎么去警局了。”   季姚沉默了一会,“段免跳楼了。”   后又想起来,“他怎么样?”   蛋蛋叹了口气,“他去警局自首了。”   季姚脸色顺便便的纸一样白。   接下来这次等待,不知道还要有多久。   蛋蛋顿了顿,“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蛋蛋开始回忆着陶合跟自己说的话,脑子却是他垂着头流眼泪的摸样。   最后当着哥们的面儿,陶合本来不想哭的。   可事实上心里却一直难受的要命。   从知道真相的一刻,调查,周旋,经历对手的直戳痛处的还击。   无时无刻都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自愧,委屈,疲惫,频临崩溃。   哭意味着脆弱,可当这一切全部能卸下来的时候,当着蛋蛋的面,陶合的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挡也挡不住。   “我记得我就这么不辞而别有两次。”   “第一次是出国,第二次是被我爷爷直接带回家。”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害了他,却根本保护不了他。”   “这是第三次。”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没担当,我很快就会回去找他,你告诉他,让他等着我,这次等的时间不会长,以后就再也不用他等我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他。”   ***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段修平的事情经警察调查,的确是自杀。   陶合因非法拘禁伤害他人而被检察院起诉,与法院开庭公开审理。   在案件审理中,被告人陶合对非法拘禁供认不讳,却矢口否认伤害罪。警方也因缺少伤害罪的有力人证物证,从而不能确定罪名,导致伤害罪罪名不成立。   季姚去听审的时候遇见陶书了。   俩人打了个照面。   陶书头发全白,给陶梓搀扶着,身体状况好像非常差,板着一张脸看了自己一分钟,莫名其妙的上来到了个歉。   法院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以陶家人的做事风格,这期间关系后门的也没少走,大批的钱物送出去,最后陶合的刑期愣是判成了三年,缓刑两年。   ***   接下来这几年,季姚的生活变化很大。   因为没有家属,段免的骨灰最后是季姚拿走的。   段免妈的骨灰也一起拿回去了,还按照他家乡的风俗,在段免母亲的坟边也给他修了坟地。   几年过来,坟头的荒草估计已经长的老高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过去打扫。   季姚从单位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新房子。   因为在工作岗位上表现出色,被调换了岗位,提了一级,工作虽然也是忙,但好歹不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能正常下班休周末了。   大家过的也都不错。   季姚比较常见的是蛋蛋,他有点发福了,起了个大肚子,说是跟女朋友日子过的太舒服,整天吃美食吃的。这不上个星期领的证,流泪告别了黄金单身汉的身份,成为有妇之夫,估计明年春天办酒席。   胖子去年就复婚了,还是他之前那个老婆,到底是让他死皮赖脸的缠回来了,用蛋蛋的话说,这伙计一天天可老实了,到点就回家,哪怕实在要应酬,也一遍遍往家打电话。   胖子结婚的时候,小梦出狱了,人结实了不少,不像原先跟个白斩鸡一样,看精神挺好的,蛮乐观。   陶梓依旧没有对象,好在心态还行,最近刚谈了个男朋友,又是喜欢人家喜欢的不行。   陶书这几年季姚都没见过面,不过听说好像是身体一直都不大好,上个月刚从陶氏彻底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他以前给自己修了个高尔夫球场,可惜现在身体真差的根本打不动了。   想想季姚当初见他的时候,他还利索硬朗,结果没几年就行动不便,成了一个干什么都要人扶着的老头,真是岁月不饶人。   季姚是在他给自己道歉那年后,才知道他当年对自己做的事,包括那其间的误会。   但是时间都这么久了,季姚真觉得都过去了。   季姚不想怨他,也不强求他接受自己。   反正自己现在过的很好。   记忆修复治疗这三年就没间断过,伴随着温习一些影音图片,也有了一点疗效。   其实季姚也挺无所谓的。   有些东西是被刻进血肉里的,是最自然的反应和感触,永远不会被篡改。   风又轻又软,缓缓的吹动额发,季姚坐在露天阳台的椅子里,旁边的人一直在没完没了的絮叨。   蛋蛋窝在椅子里,摆弄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哎……季姚……我股票又涨了嘿……真带劲啊,今天我请客!”   季姚面无表情,“你还炒股?”   蛋蛋一扬脖儿,“当然!陶氏旗下的制造企业刚跟印尼人签了那么大的合同,都上报纸了,股票肯定会疯长的,稳赚不赔谁不买啊……”   季姚没说话,起身进了客厅。   屋里的人叼着烟,头发理的很短,眼下正蹲在柜子前翻找东西“哎,季姚,我刮胡刀让你给我收哪儿去了……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收拾八百遍啊……我想找个东西都找不着……”   季姚微蹙了眉头,“我警告过你,你再随手乱放东西我就扔。”   陶合直起腰身,回头盯着季姚,这叫一个心酸,“你都扔我第几个了啊?我昨天新买的……你这不逼着我拿菜刀刮么……”   季姚懒得理他,“随便你。”   陶合走近了他,身上隐隐皂香,脸却是愤怒,“那我的戒指呢!为什么我洗澡香皂掉在地上你也不帮我捡?我摘下来的东西你倒是全都捡走了!”   季姚冷眼睨他,“你有病吧。”   陶合伸出手,攥着季姚的指头,眼珠黑的发亮,“……你是谁家的媳妇啊……整天就知道骂自己老公……”   手指上的男戒泛一层幽幽的光,季姚顺手将口袋里的男戒还给陶合,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他说的话。   听着觉得耳熟。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傻小子。   差不多也是这么远的距离,脸上挂着笑,眼睛黑亮,不怀好意。   而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十多年过来,在季姚和陶合之间滋生了一种东西,它无坚不摧,百折不回。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这文里的三观问题,萌雷自鉴吧。   通过这个文,我感触很多,发现更多自己的不足,所以要反省一阵子再开新文.   真心谢谢姑娘们的支持和留言,谢谢大家。   会有一个夫夫甜蜜生活番外和一个免费肉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