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饥渴症 /半瓶可乐 “没人会想到,学校里那朵高岭之花蓝白校服的外套里会装着一盒durex,就如同无人知晓学校里打架最不要命的大佬,居然是个皮肤饥渴症。” 学生会长攻x痞子受 校园pa,伪(?)强强。 打炮打着打着打出感情的那种。 第1章 水桶打翻在画布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倾盆大雨里,午休时分的校园愈发冷清,没人会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踩水花脏掉一双白鞋玩玩儿。天色也只留了一点光线照亮阴翳,好在广播站仍在运营,隔着尚未冲刷殆尽的薄尘,远远放送一首歌谣。 一首接一首,在这般天气里,更显倦怠。 体育馆就落在校园最东边,独独一栋楼,平日里有人来往尚不觉得,此刻无人问津,却显得寂寥过头,只有几个学生还在场馆里拍着篮球。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 跟男厕所里祝燃的心跳节拍重叠。 祝燃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他起誓,有生之年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钟渊在这种场合下也能搞起来。 察觉到他的神游,身后绕过来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腰,像是不满,要将他飘走的思绪拉回来,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动作,却教祝燃愉悦得陡然软了腰,动作之间把自己的后腰连同全身最脆弱的开关都往身后抵在他穴口的性器上送了送。 钟渊的声音紧跟着贴上来,缠在耳边,情欲渲染下低哑撩人,然而哪怕钟渊此刻也硬得充血,在床上逗弄和嘲讽祝燃对他而言仿佛依旧是件无与伦比的快事,“这么想要?” “操你妈,不做就滚,别这么多……” 脏字眼还没从喉咙里吐出来,大到不讲情面的阴茎,就猛然捅进了他柔软的后穴里。 方才一首歌曲的时间里,钟渊已用手指充当利器,将他从里到外认认真真地操了一遍,偏偏祝燃这个不争气的,最避不过他的手指,后穴软得都快滴下水,这会儿直接张着后面的嘴把对方的性器整根吞了下去。 祝燃趴在隔间门板上,雪白的臀片撅起来,很快被钟渊整个人操开了,身后人撞得他从头顶到脚趾统统毫不留情地发麻,隔断板平滑得过分,令人找不到一个支点,全靠扶在腰上的手吃力。 早在做爱之前,他就被钟渊扒了校服衬衫和裤子,整个人只剩了条内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以往打架时留下的伤疤好像上帝在这具肌肉均匀、修长又漂亮的身体上落下的吻痕,覆在无人知晓的私密处,只留给最亲密的情人窥见。 裸露出来皮肤和前端被操干得翘起来的性器一下一下摩擦着冰凉的塑料隔断,冰火两重,痒得人心慌,对于祝燃而言,这是性爱里最无法忍受的酷刑。 祝燃喘息着往后摸索,“钟渊……” 很快气息就贴上来,“嗯?”尾音里带着酒后沉溺的薄醉。 “痒。”祝燃手指摸索到两个人紧密结合处,摸得钟渊闷哼了一声,重重顶了他一下,顶得祝燃险些没忍住,又想到外头场馆里还有人,只得半途咬着手指把浪叫声吞下去了,“好痒。” 两个人打了那么多次炮,钟渊比祝燃自己还要心知肚明他身上的敏感点,嘴唇压在他耳边低语,祝燃一声哥哥叫出去,对方手指握住他前端的性器,这才算正儿八经的开始。 祝燃整个人软得像刚出生的猫儿,也只这时候最乖,听话地被钟渊把控着转过身,单腿勾住了对方腰身,落地承力的那条腿蜷着脚趾,后穴像新盛的花骨朵,被插进最深处的肉刃撑到最开,他扬着脖颈线条承受操干,视线从眼前冷玉似的一张脸挪到天花板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那双桃花瓣似的眼是有颜色的,又冷,又艳,一眼,性欲偾张。 ——祝燃被这张脸和这张脸主人的抚摸上肉身触感吃得死死的。 他鼻尖上挂着汗,一对上那双眼,又忍不住哑着声音犯浑,“会长哥哥,你说……嗯……这要是被别人撞见,你在,呜……你在这学校里名声是不是就算废了……” 漫过来的快感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偏还要坚持着撩拨,赶着对方不喜欢听的话说。 钟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游弋过他全身,指尖此刻停在他乳尖,用力掐了一把,欢愉之际,声音里也和那张脸一样,带着玉石的冷感。 “那我就先把你操废了。” 祝燃被这和温柔全然沾不上边的粗暴动作掐得狠狠一哆嗦,后穴跟着张开后猛然一收缩,绞得钟渊掐紧了他的腿根。 方寸里浮起一片燥热的喘息,秋雨里微凉的水分子被他们的粘腻情欲和交欢动作点燃,隔着被操干得腾起水雾的虹膜望过去,仿佛都能透过薄薄的门板,看见雨丝飘飘摇,几欲沸腾。 “祝燃。” 做到尾声,祝燃将到顶峰,眼角泛红,听到这么一声叫,迷蒙地哼了一声,紧跟着,被钟渊拽着发顶把脖子按了下去。 “看看。”耳边的呢喃摇晃中竟然有了三分残忍温柔意,“你说你骚不骚?” 薄薄的泪光外,肉刃进出,穴口和他眼角一齐泛红,泥泞不堪,风光无限。 祝燃被激得肠道一阵痉挛,体内粗大的东西就着这股劲照着最深最敏感那一点碾过去,呻吟声实在咽不下,祝燃索性投降,不顾廉耻就不知廉耻了,低等动物就低等动物了…… 偏偏此时,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篮球被传到同伴手里。 “帮我拿下篮球……” “行,你快点儿的啊……” 下一秒,喉咙里将迸发的声音被死死捂住了,悉数落尽钟渊的手心里,窒息的快乐和射精的快感海啸般一同席卷,一滴眼泪砸在钟渊手指上,对方在高潮后的喘息间伸出舌尖,恶意地、轻轻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钟渊被他舔得肉刃都跳了跳,掐着他的臀瓣,重重撞了几下,把精液射进了避孕套里。 * 一切处理妥当后,祝燃坐在马桶盖上抽烟,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笑,“今天不行啊,小会长。” 钟渊推门的手指一顿,回头看烟雾缭绕里的人,极度欢愉后的眼角仍旧泛着一点淡淡的红,竟也显出了三分媚态。 他看见他勾着嘴角,修长手指曲起来,骨节敲了敲门板,发出闷闷的笃笃两声,“没把这门操坏了。” 钟渊冷了眉眼,依旧是那副高岭之花不屑同他多言的模样,推开门走了。 “装你妈。”祝燃冷哼了一声,慢慢吐出一口烟雾,“自己不也爽的不行。” * 因为下雨,每个星期一固定社团活动也跟着取消了,祝燃得了这个好消息,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欢呼了一声。 中午那一顿操,纵然他祝燃小爷身体素质过硬,但也不想当晚立马举着网球拍进行打网球这么高负荷的运动。 几个人往回走,嘻嘻哈哈地穿过长廊,还有别的室内活动类社团没走,统统透过玻璃,侧目望过来。 “他妈的,就我们学校一天到晚逼逼歪歪搞这么些逼事儿,浪费老子上网时间……” 笑闹都大声,人尽皆知,方才彰显个性。 祝燃嚼着口香糖,肩上扛着网球拍走在最中间儿,脸上挂着懒散的笑,红白发带把碎刘海儿托上去,像这阴沉天里唯一的亮色,引人注目得很。 没走几步,好不巧,窄窄的一道长廊,他们和本校学生会会长,远近闻名的优等生,狭路相逢。 对方蓝白校服,衣冠整洁,眉目如画,不读书时将眼镜取了,露出高鼻梁和桃花眼来,这么冷感禁欲的一张脸,就连做爱时都不变。 祝燃歪着嘴唇,说不出意味地挑了挑眉头。 擦肩而过,身旁的兄弟扭头看了一眼刚过去的挺拔背影,“那种小白脸有什么可喜欢的,我真搞不懂现在妞们的口味……” 没说完,过来就要勾祝燃的肩膀,被祝燃一个网球拍拍开了,眼风斜斜地一扫,“滚蛋,别碰老子。” 朋友吃痛,被他这个眼神吓得往旁边夸张地跳了两步,又往后愤愤地看了一眼。 鬼使神差,祝燃也顺着身边朋友的视线转头,恰巧对上一道清冷如月光的视线,淡漠的,不含情绪。 兄弟在祝燃耳边百般唾弃地啐了一声“呸”,“燃哥,你不也最不喜欢这种好学生了……” 祝燃把网球拍重新扛到肩上,把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个泡,看着走廊外细密的雨帘,点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这种好学生最他妈烦人了。” 谁能晓得,他的身上还有这种好学生留下的草莓印,好学生的校服侧兜里还有他顺手塞进去的一盒Durex。 他们共同的隐晦秘密,比偷情还刺激。 第2章 很长一段时间里,别人都以为祝燃和钟渊关系差劲到极点,一团火,一块冰,生而俱来不相容的磁场。 开场在开春,算不得很好。 祝燃为了生计,帮一家杂志社拍一套春天的片儿,被一次性染发剂喷出了一头灰蓝色,再被按在摄影棚里熬了半宿,也没赶得及洗个澡,困到发懵,在樱花粉的清晨里摇摇晃晃地翻下墙头,一把被钟渊逮个正着。 祝燃困得眼皮子懒抬,也不管眼前人是谁,嘴里就开始没个正形,“宝贝儿,放我一马了,我来学校吃个早饭就走。”声音里还带着困倦的哑。 话里意思,只是把学校当成了一个更为方便快捷的711。 风吹过,校园里种下的樱花树摇落一地的粉白,那时的钟渊手里抱着记录册,黑发白衣,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可以。” 祝燃大喜过望,听见对方继续道,“星期一交检讨。” 祝燃一听,表情立马有了起伏,抬眼望过去,撞见花瓣簌簌,美人如玉,一唇皆是樱色。 学生会主席就在他眼前,除了话语之中让人不爽,皮相确实足够美好。 星期一,祝燃顶着染回来的黑发,结结巴巴地在主席台上念完检讨,下台时正撞见面色冷淡的钟渊,黑发的祝燃更有股少年的野劲儿,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比了个中指,梁子也就算这么结下了。 两人关系不好的传言也如此一路越传越烈,在祝燃以为一切将结束在毕业时,钟渊却先一步把他这个人亲手完结在了夏日潮湿昏暗的小天台上。 最先,祝燃不过是帮兄弟找完场子回来,想去天台抽根烟,摸着黑爬上窄小顶楼楼梯,推门就捡到一只黑影,背对着他,趴在顶楼破旧的废弃木桌上就着手机灯光读书。 祝燃夹着烟,眯了眯眼,这栋破败浑浊的贫民窟里高中生好像只有他祝燃一个独苗,还有谁这么刻苦来这儿悬梁刺股,啊——倒也不是,他隐约想起来是有户新搬来的一家人,约莫三天前的事。 祝燃叫了一声,“啀。” 那人转过脸,屏幕的光掩下天上的光,星芒也黯淡。 祝燃愣了愣,随即噗嗤笑了一声,清淡的嘲讽意味,蔓延在七月的风月里,“我做梦了?” 而钟渊如一捧沁凉冰雪的眉眼告诉他,你醒着。 祝燃来了兴致,拉过一张塑料凳,往他身旁大咧咧一坐,细长眼角扫过他面前摊开的课本,好无趣的书呆子,白瞎了一张脸。 “你怎么在这儿?”他收回视线。 钟渊答得简洁,一看就晓得对话兴致缺缺,“看书。” “不回家看?”手指间的烟像星火,明明灭灭,祝燃偏偏不肯放过钟渊,又歪着嘴角笑,“怎么?你妈不要你啦?” 不等对方冷淡眼风扫过来,他又嬉笑着凑上前,将含在嘴里的一口烟草雾气,吹到他嘴唇上,“别生气嘛,小会长,请你抽烟。” 按照往日校园里过招所得经验,掐着钟渊不喜欢的事儿做,做到让一向淡漠的白玫瑰少年皱起眉头,便算很大胜利。 然而今日白玫瑰看上去心情欠佳,眉头一直未舒展开,一只手一页页往后翻书,另一只手握着黑杆水笔。 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不错,指尖都好看。 祝燃不再讲话,坐在他身旁安静抽完一支烟,拍拍裤子起身时,想了想,又扭头落下一句,“去不去我家写作业?” * 祝燃房间不大,但出乎意料地整洁,钟渊走进来时脚步顿了顿,听见前头少年的声音,“我爸基本上不在家,你随便坐。” 钟渊低低“嗯”了一声,抬眼环顾一圈,看见祝燃头顶上的小发旋,长歪了,隐没在黑发下,总之并非好兆头。 太野。 祝燃往书桌前的木头凳子上一靠,疼得“嘶”了一声,这才想起被烟草镇定后迟到的痛感来。 钟渊看他一眼,脱离黑暗后,灯光下才得以看清他破皮流血的嘴角,“又打架?” “嗯。”祝燃满不在意地一点头,吱啦一声拉开抽屉,垂眼翻找红花油,“在学校外我可不归你管。” 钟渊没说话。 祝燃找出那瓶陈年老药,揉了揉额头。 他实则很怕这玩意儿的味儿,只是今天后背被一狗杂种偷袭甩了一闷棍,还不晓得此刻是个什么情况,得看看。 他想了想,先是给自己嘴角囫囵抹了点药膏,又去粗暴地摸索后背。 疼—— 正当他龇牙咧嘴之际,坐在一边的人忽然开了口,拿过他手里的药水,“我帮你。” 自己看确实费劲,祝燃点点头,干脆地往床沿上一坐,抬手把身上的T恤脱了,想了想,补充道,“你帮我看看就行,别碰我。” 少年背对他,脊背难得弓成一个温良乖顺的弧度,瘦削的背影,因为低头,棘突愈发凸出,看过去脆弱苍白,像只颤抖着翅膀的蝴蝶,又紧跟着乖乖停留在他肩胛骨上,美丽肢体比花香艳,万物欲吻发情的春天。 钟渊伸手,指尖划过他脊柱,口吻平静,“青了。” “操……”像是忍不住的一个哆嗦,男生叫骂了一句,“叫你别……” 被触碰到的皮肤像无意间上岸的人鱼,海洋国度里最为劣迹斑斑的一条,叛逆顽劣、贪婪于岸上人类的黑色眼睛,比贝类舌根更柔软的手指、和花瓣一样嘴唇。 小人鱼将要溺毙于空气,哆嗦着肩膀,给我些水,作为交换,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珍珠、珊瑚、藏宝图,什么都好讲,只要给我些水。 可祝燃无法施舍出三个愿望,他只有身体。 过分诚实的身体。 钟渊垂下长睫,额前碎发连同着掩住眼神,黯淡稀薄的血色落进掌心,红白冲撞得感官放慢变低能,祝燃只扭头看了一眼,就僵了脊背。 他空余干净的那只手按过他的脖颈,将他的视线转回去,另一只手覆盖上他淤青的伤口,缓慢地揉按,沿着痕迹,一寸一寸。 他那群兄弟不知道,钟渊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祝燃有个难以启齿和言喻的怪病症。 连流血都无谓,打起架来命都可以丢,却会败在一个人的抚摸和亲吻里,而最上等的定心针剂却是在最下等床笫间注射,情人处处可挑,男女也都尝试,但好像物极必反,每每情欲退潮后万物静默的死寂,都让皮肤更渴望爱,如白鲸向海,如困鹿切慕泉水。 微凉的掌心已经揉到他腰身,祝燃眉头一跳,扭头,轻佻而挑衅,“你再摸我可就硬了。” 这话不假,已不用等,祝燃确确实实,被身后这个人的手指温度轻而易举地摸硬了。 第3章 在祝燃眼里,学校确实只是个大型食堂。 只要错开饭点,午间的食堂便不再那么拥挤,祝燃端着餐盘,和沈陈旭两个人寻了个位置闲闲地一坐,沈家有钱有权,论起来,应当算是他们一群狐朋狗友里家世最显赫的。 筷子刚把盘里的番茄外衣扒开,耳朵就捕捉到细细的声音碎片。 “……校庆啊……钟渊学长……” “听学姐讲,读书三年,没见过学长在什么活动上出过节目……” “低调啦……”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钢琴最搭啦……灯光照下来……好英俊漂亮……” 祝燃听到这儿,低头笑了声,视线落到沈陈旭餐盘里一块煮得油腻的肥肉里,看着沈陈旭将那块肥肉拨出去,“笑什么?” 祝燃摇摇头,跟着问,“校庆要来了?” “嗯。”沈陈旭皱皱眉,看了他一眼,“一百周年,阵仗还挺大呢,好像还想请我家老头子来……” 还说了些什么,祝燃没再听下去,他只是觉得钟渊太累了,做人活着已经如此不易,还要被用来消化一些惊艳绝伦的臆想,从他漂亮到可怜的皮囊里,汲取生机满足自己欲/望的臆想。 那些陷入沉醉里的女孩子不明白,如果一个人连生活都成问题,还要怎么去学钢琴,怎么去碰那些高雅艺术。 真相得令少女们的眼神失望,钟渊家世并不好,穷鬼一个,和祝燃住华美城市里的同一片腐烂贫民窟,钟渊没爹,祝燃丢了妈,这么看,委实天生一对。 同一栋楼里三八最爱消遣,饭后磕着瓜子皮分享旁家琐事。带着儿子搬来的新邻居也未能幸免于难,祝燃站在水泥塑得水池边把手洗得很慢,听了听,干脆地总结出话中之重。 钟妈妈,站街女,直说就是卖身做鸡。 祝燃想了想,把手上的水甩干净了,路过时板鞋无意一偏,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满满一盘瓜子。 散了一地的瓜子,和磕出来沾着口水的瓜子皮混在一起,捡起来也是不能吃了,祝燃得逞后在身后尖锐的叫骂声里扭头做鬼脸,“抱歉咯大婶。” 钟妈妈常常带客归家,假日里不比读书,可以在教室里消磨到深夜宾主尽欢散宴时,机缘巧合下,祝燃家竟成了钟渊最佳的避难所。 钟渊确实是个天才,学习之余,还顺带着替祝燃写完了高三的假期作业,祝燃看着钟渊灯光下的侧脸,金丝细框眼镜光泽生冷,他笑笑说,“大可不必,反正老师从不查我。” 钟渊答得平静,“权当预习。” 祝燃将钟渊拾回家的那个暑假里在一家日料店里打工,老板在日本待了几年,回来后开了这家小店,满满和风,生意兴隆,假期更甚,祝燃当服务生,每天忙得团团转。 这风浪尖上,偏偏有个店员辞职,拍拍屁股回老家结婚去了。 再招人需要时间,生意却等不了,老板急得冒汗之际,祝燃推荐了位人选,老板狐疑看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那张脸就是您的活招牌。” 第二天,钟渊上岗,穿和服的少年精致得像桃山时代的枯山水,人类无法靠近,眼角眉梢都是佛像般的禅意。 果真,当天店内生意爆满,老板自然点头表示满意。 这么一来,更是忙得头脑发昏,午休时祝燃才得以趴在木桌上偷偷松一口气,头顶丸型提灯光芒温和,他指尖拨弄着桌面上摆放着的红白相间的东京塔模型。 “学校四月的樱花开得好漂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祝燃枕在胳膊上的脸轻轻动了动,眼前像是浮现一片云端里樱花树,他忍不住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不晓得东京的樱花会不会更漂亮。” 身后接,“未来去看看就知道。” 祝燃“嗯”了一声,不接话,身后也没了声音,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共同听见门口的风铃声,祝燃就又从桌子上撑着胳膊起身。 有客来。 祝燃领人入座,有片刻失神。 其实他从不想大学,也一直闭口不谈理想,他不是钟渊,对他而言,怎么胡乱地过都算一天。 穷小孩没有资格谈未来,但穷小孩不会永远都是小孩。 * 打工结束的那天,老板仗义地要请两个人吃顿晚饭,钟渊顿了顿,拒绝的话将要出口,却被祝燃狠拉了一把,看着他点头,笑眯眯地说“那谢谢老板啦”。 老板转身,祝燃踮脚贴近他耳朵,“傻逼吧你,我俩给他赚得回头客的钱,抵得上多少顿饭?” 热气拂过耳边,祝燃看了一眼钟渊莹白的耳垂一眼,收回眼神。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 * 清酒蒸热了,味道很好。让人沉溺失态的事物从来浅尝辄止——这是钟渊的人生信条,却不是祝燃的。 祝燃迷恋烟草酒精、如同迷恋疼痛爱/抚,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胃里去,直到钟渊按下他酒杯,提醒他,打住,眼神冷漠得不像劝酒,更像走个过场。 醉酒后的祝燃笑得稀里哗啦,东倒西歪的少年,反倒有种古怪的美感,“按道理说,你得叫我声学长吧?你这样不尊重长辈的小崽子,可是要挨打的……” 钟渊坐他对手,闻言挑挑眉,“要打架?” 祝燃没听清似的,夺回酒盏,又转身去敬老板今夜慷慨。 闹了半宿,终于肯往回走。 夏季夜里清凉,满天星子摇摇曳曳,钟渊眼里的祝燃像是醉了,又嚷着自己没醉,在空旷的街道里大声唱歌,两个人走到路灯下,祝燃忽然停止了声音。 钟渊回头看他,眼底似有嘲讽,“不发疯了?” “钟渊。”他叫他。 “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祝燃并不需要回答,顾自继续,眼睛眯起来,“我他妈真是问了句废话。瞅我们小会长这纯情样儿,八成连女孩子的手也没牵过吧。” 钟渊站在路灯下,冷眼看着他。 直教人——心头发痒。 祝燃往前跨了一步,在一切都不曾反应间,将少年一把推在石墙上,嘴唇迅速贴着咬了上去。祝燃不及钟渊高,又或者说是钟渊太高了,祝燃不得不踮脚仰头,才能吻上他嘴唇。 祝燃的吻是粗暴的,带着血腥气的,逼得钟渊不得不张开嘴唇交代自己、不得不回应时,才算罢休。 夜风习习,空旷无人的街道里,两个人交换口腔里彼此的清酒味,祝燃一条腿变本加厉地挤进钟渊胯间,弓起膝盖,吻不停,腿间的顶弄也就跟着不停。 “你是不是想和我打架?”夜色渐浓,少年得了吻后,满意地掐着他下巴颏笑,双唇相接的满足感冲上头顶,让他恨不得把钟渊就地正法,“走啊,上床打。” 钟渊确定了,祝燃整晚都没醉。 他冷着一张脸,薄唇里吐出一个“滚”。 “小会长,我想上你。”文不对题,祝燃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用了点力,另一只闲出来的手蹭了蹭对方下身,仰头间,他声音轻得散在夜空里,活色生香地挑逗和挑衅,“还有,你也想做吧,嗯?” 第4章 木质地板散发出年久失修的味道,凌晨两点的月光下,阴沉色调也明晃晃,像眼底燃烧的火苗。 这是祝燃他爸还算年轻得意时修的,铺了一地的木地板,在当时这作风已相当阔派,只是后来祝燃妈死了,家也就塌了。 祝燃跪在床尾,收起利齿,低头将钟渊的性器吞咽进喉咙里。祝燃本人一直自认在床上是个好情人,今晚既然是他先点的火,那当然怎么着也得讨好一下被点燃的小火柴。 祝燃口活不错,被咬成这样,不动情也难,钟渊隐忍着喘息声,手指揪紧对方后脑勺短短的黑发,性/器在吞吐间愈来愈烫,直到祝燃被深顶得呛了一声,松开了嘴里含住的东西。 祝燃坐在地板上,抬眼盯着呼吸不稳的钟渊,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唇角,跟着,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欺身上前,钟渊坐于下位,祝燃终于在身高里找到优势,舌尖恶劣地抵住钟渊舌根,“你尝尝自己的味道。” 钟渊由他亲吻,只是皱了皱眉头。 接吻时没人闭眼,情欲来势汹汹,前面动情处,钟渊的脸上泛红,垂下的长睫颤抖,阴影盖住下眼睑。 也不晓得钟渊他妈是怎么生的,把钟渊这个人每一处都生得正正好,正生在他的心意上。 祝燃一条腿撑在床上,卡在钟渊两腿之间,伸手解他衣扣,被钟渊一把握住了手腕。 祝燃挑挑眉,低头亲亲他的手指,“不做?” 钟渊想了想,慢慢松开了手指,言辞之间意味简洁,“做。” 得以再继续。 祝燃终于得逞,扒掉了钟渊身上衬衫,少年身体如预料中的漂亮,祝燃俯身刚要凑过去,就被钟渊捂住了嘴唇,他视线望过去,钟渊眉眼冷静过头,“你不脱?” 祝燃耍流氓,身子往后一撤,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帮我。” 钟渊眼睫垂下,“嗯”了一声,月光洒在窗棂,飘上他指尖,他伸手,从头开始,一粒粒缓慢地解祝燃的纽扣。 祝燃穿深红的复古花衬衫,颜色很衬皮肤,解了一半,宽宽松松地挂在瘦削的肩上,钟渊仰头看他,祝燃的身体和他的指尖,都是莹白色,从肩头,锁骨,胸腹,再到蔓延往下隐约的人鱼线…… 他们被月光揉在一起。 钟渊看着他,眼底也有月色,手指从喉结顺着往下,掠过腰身,绕后隐没在衬衫下,手指猛然无预兆地发力,把祝燃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祝燃千算万算,没算到钟渊对他皮肤的杀伤力,被这么一摸,“嘶”了一声,腰上直接失了力道,瘫坐在了对方腿上,对方的嘴唇也跟着蹭过他的胸口,出乎意料,对方一口将他的胸口咬住了,舌尖对胸口敏感的乳尖而言略显粗糙,刮过去的粗粝触感爽得让祝燃溺水般急喘了一口气,紧跟着嘴唇就被堵住,祝燃抓住求生索,低头抱住对方肩膀用力拥吻。 祝燃被亲得七荤八素,觉得这么下去形势对自己不大妙,攒了点力气推了钟渊按在自己背后的手一把,“让老子下去……” 钟渊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好。” 话音还没落地,祝燃的视线就被转了个个儿,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灰蒙蒙的天花板。 “操,老子是要下去,不是让你压老子……”祝燃骂到一半,忽地明白过来什么,笑了一声,“不是吧,钟渊?你想压我?” 钟渊胳膊撑在他身体两边,祝燃先前那点居高临下的优势又丢了,钟渊捞了一把他的下身,“你这样能操谁?” 早已经勃起的性器贴着钟渊的腿根,只是被钟渊手指隔着两层布料碰了碰,祝燃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战。 祝燃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在床上,又恨自己不争气的玩意儿,最终也只能翻了个白眼,挣了挣被压住的腿,踹了钟渊一脚,冷哼了一声,“老子睡过的人比你见过得都多。” 没踢中,被钟渊一把握住了脚腕,钟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他的腿往一边压了压,再咔嗒一声,把祝燃的皮带扯开了。 灼热的气息压过来,祝燃听到耳边的声音,“那多指教,学长。” 窗帘被拉上,只留下一缕月光。 钟渊这个人对祝燃而言就是最好的前戏,技不如人,祝燃没法子,只能在一片情潮里歪着嘴唇笑,两条腿挂在对方腰上勾住对方,“小会长,你到底行不行?” “学长,教教我。”钟渊并不恼,手指在他穴口气定神闲地蹭来蹭去,“用哪儿做?” “傻逼……就用那儿……” 手指将要拨开了,偏偏又在关键时刻收了回去,祝燃被撩得不行,耳边还有低哑的声音一句一句地叫他,平时叫半个字都跟割肉一样,这会儿在床上倒是一声一声喊得比谁都勤。 “哪儿?” 祝燃受不住了,躺在枕头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咬咬牙,发狠将作怪的手指往后穴深处一捅,“就他妈这儿。” 祝燃往常没在别人身下承受过,疼得哆嗦了一下,肠壁却意外宽容地包裹住了对方的手指,滑腻腻地吐了一片。钟渊没给祝燃过度的怜惜,只是垂下黑发,亲了亲他的嘴唇,手指就跟着一根根往上加。 可光是手指,祝燃就舒服得蜷起了脚趾。 祝燃直想骂街。 要是只用手指就被干射了,说出去也太他妈丢人了。 “钟渊……”一张口,声音断断续续,夹着情/欲上头的喘息,“操我。” “正在。” 祝燃躺在他身下,看着他冰雪般的眉眼,烦躁地呼出一口灼热的空气,“不是用这个。” 钟渊的动作顿了顿,“嗯?” “别跟老子装傻……”说话间,手指摸索到最敏感的一点,嘴角止不住溜出呻吟,祝燃皱着眉头,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狠狠“啧”了一声,掐住对方肩膀,借着对方的力道,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说到底,钟渊还是被他压了。 深红色的衬衫最终也没被扒掉,挂在肩膀上,跟着他的动作摇晃,他一只手掰着自己的臀瓣,一只手扶着身下偾发的性/器,对准自己的股缝,一寸寸地坐下去。 呼吸合二为一,气息从彼此身体里发出。 爱如死一般毁灭,祝燃被欲望支配的空白脑海里忽然走马灯似的浮现许多意象,让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要真的死在这阵缱绻里,樱花、烟火,明亮艳丽的色彩,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窗前掉着眼泪,和此刻的他,居然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重叠影像。 “钟渊。”黑暗里,钟渊听见坐在自己身上的男生声音里有哽咽的味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疼过头了,“摸摸我。” 钟渊不作声,抚摸过他的每一寸。 后穴完全吞进凶器,钟渊的东西太过分,吞下去以后几乎顶得祝燃没命,而身下人配合着挺了挺腰,凶器摩擦过内壁带来的酥麻感一下就激得祝燃眼泪和精液一起喷涌而出,高潮后横冲直撞的小男孩终于失掉浑身力气,伏在钟渊肩头喘息着掉下几滴眼泪。 “你好像很喜欢这样。”钟渊缓慢顶腰,一下一下地给刚刚射过的祝燃喘息的空档,说话间手指摩挲过他腰腹,小小地掐了一把。 “我还喜欢干你呢……你也不愿意……啊……” 最后一个字陡然破了音。 这小畜牲不顾两个人的下身还连着,带着他生生转了个角度,粗长的性器转了个小圈儿,凌虐过刚刚泻过一次的敏感甬道,没死角地压过里头的每一处。 钟渊将他压在身下,抬起他两条长腿折到胸口,少年没什么技巧可言,只是狠狠地顶弄他,一捅到底的快乐让人喘不过气,水声和拍击声粘在一起,很快,祝燃就再度被操硬了。 “钟渊……”祝燃今夜连连败退,又比钟渊先一步感受到自己勃发的欲望,忍不住伸手摸着给自己打,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儿——他自己不行,得靠身上的撞击才能泄出来,他忍不住张嘴嗯嗯啊啊地叫,“我不行了……用点力……” 动作反而停下了。 钟渊抓住良机,哪里肯放弃这个逗弄他的机会。 祝燃骂了一声,只是这会功夫里这骂声也没什么杀伤力,反倒是空虚饥渴的后穴威胁更甚。 祝燃深吸了口气,抬了抬腰,凑近钟渊耳边,纵情之间,声音绵软地拉长了一声,“哥哥,亲一下。” 比阿司匹林更快,立马见得药效。 这酣快淋漓的一场,到了还是钟渊败下阵来。 祝燃洗完澡以后,又抱着背对着他的钟渊蹭了蹭才肯放手,对他而言,无论何时,钟渊都像颗巨大的甜蜜糖果,哪怕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那晚的梦都会好一些。 这么特别。 * 第二天,钟渊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有这个病?” 祝燃一句“你才有病”卡在喉咙里还没吐出来,就看见了明晃晃的五个字。 ——皮肤饥渴症。 祝燃大略扫了一眼百科,嘴角往上一挑,“搞错了。” 钟渊抬眼,对方笑得不以为意。 “你和我,可不是有情人。” 第5章 十月没过几天,沈陈旭生日也跟着来了,十八岁,小少爷当大寿过,当晚砸下重金,在本市最大KTV包最阔气的场,请了一群狐朋狗友到场,卫遥躲在镶金的洗手间里跟现对象打炮,祝燃跟俩朋友有意拆场子,在外头狂拍门上玻璃,嘻嘻哈哈地喊开门。 一众群魔乱舞之际,包厢门被再度推开。 有人嚷起来,“这是哪个孙子来迟了啊!得罚酒啊……” 下一秒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在座各位眼神都往门口飘,小姑娘站在门口,站在涌进来的光里看包厢里淫靡的五色光线,笑盈盈地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祝燃身上。 来得不是孙子,是祖宗。 “哦!这我发小!楚恋。”沈陈旭浸在酒精里眼神终于清醒了片刻,从沙发上鲤鱼打挺似的蹦起来,过去拉了拉女孩子的胳膊,“高一,刚来我们学校,大家多照顾照顾哈。” 有人叫起来,“哦哦哦——学妹!” 祝燃从洗手间门口撤退,把自己猛然丢进沙发里,笑着撞了身边沈陈旭的胳膊一下,“青梅竹马?” “不是的。”这回是女孩子接的话,声音里带着点养尊处优的撒娇意味,“我是沈陈旭他爸爸。” 祝燃为这句笑倒在沙发上,拍着巴掌不能再快乐的模样,沈陈旭也被他这么个样逗笑了,偏还得勉力作出严肃模样,“小屁孩儿别上纲上线的。” 楚恋没再理他,整晚上对沈陈旭和在场旁人的兴趣在此彻底失去,只往祝燃边上轻轻一坐。 祝燃还没扳正自己身体,板鞋支着地面,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瞧她,听见小姑娘开口叫了一声,“祝燃,你还记得我吗?” 祝燃眼里带着好笑的神采,同她对视了片刻,确定这妹妹并不是他泡过的某位——那眼神告诉他不是。 “好吧。”楚恋重重叹了口气,连带着肩膀也上下一动,又像是对这个答案早有预备,此刻的叹息有股刻意过头的味道,“那我直说吧。” 祝燃抬抬下巴。 眼前的女孩子是美的,不光易碎,同时易燃,这就是传闻里优渥肥料才能浇灌出芽的美丽花种。楚恋笑了一下,“能把钟渊学长的联系方式再给我一次吗?你和学长关系很好吧?” 耳边有笑声,有起哄声,她不叫祝燃学长,偏叫钟渊。挨在他身边划拳喝酒的沈陈旭捕捉到只言片语,扭头投过来惊悚视线,“哈?你和钟渊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喝你的酒。”祝燃坐直了身体,用手蒙住他半张脸,强行扭转回去,再对上楚恋期待的眼神,忽而扯了扯嘴角。 “嗯。”这确实很好。他摸索出手机,滑亮屏幕,递给眼前这美丽的易碎品、昂贵的青花瓷器。可以罔顾一切索求的伪情人,自然是好的,“当然可以。” 她记下钟渊联系方式时,祝燃仍没想起来这位是谁,卫遥却正巧结束了,身后还跟着他红着脸颊的小恋人,男的。 终于再有吸引楚恋视线的一处,祝燃跟着扫过去,“没见过?” 楚恋将手机交还给他,“见过。” 祝燃笑,摇头不说话,卫遥看不下他这懒洋洋的模样,拖他起来和自己一起唱歌,麦克风还没塞进祝燃手里,自己先挨了结结实实地一脚。 沙发上的人懒得翻眼皮,张嘴骂,“刚搞完,唱你妈,你给大家表演一首做爱三十六计?”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卫遥说完一个“滚”,打炮打昏头,余光方才瞥见祝燃身边陌生的漂亮脸蛋,又说保护姑娘,嘴巴放干净。 祝燃才肯接过话筒,从沙发上跳起来,扭头拆台,“千万别,您的狗嘴别脏了干净这个词儿。” 打闹归打闹,祝燃一开口,卡拉OK变迪厅。 他唱上世纪的旧歌,第一句就涌起热浪,不似失恋,更似热恋,这般场合里大家向来明白非常,怎么玩都只为了不让气氛冷却。于是祝燃握着黑色麦克风,跟着MV跳起步调,摇得人眼花历乱,手和脸却在暗色里生长,茂盛又颓败。 卫遥用手肘戳沈陈旭,词穷般喟叹,“祝燃这腰扭的……比女人还漂亮。” 沈陈旭笑,“你怕不是想被他揍成女的吧?” “确实厉害。”楚恋插话,往前推十六年,她学许多门类的舞蹈,芭蕾拉丁恰恰,坐在沙发上都是舞台上的小白天鹅,眼高于顶,沈陈旭乍然听见她这么一句夸赞,狠狠惊了一下,“祝燃跳得很好看啊。” “像你这般深爱他,心里只得一个他,他偏却太傲气……”那边已是动情处,唱着转过身,耳上小铆钉一闪一闪,连头发丝儿都是得意模样,手指上栽种玫瑰花,一个他音里开一朵,在空气里无心无情地划过去,最后一朵花,不偏不倚正盛在楚恋脸上。 楚恋坐在沈陈旭身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棕发白裙子,被屏幕上浮现的光整个人照得通透。 祝燃终于想起她是谁,连带着声音都跟漏了一拍。 上个暑假,他和钟渊确实为打工的日料店赚足了回头客,楚恋不过是其中之一。那天女孩拉住他胳膊,扬头道,给我刚刚那个男孩子的联系方式好吗?祝燃挑挑眉,往身后刚走出几步的钟渊方向一瞥,大方点头,再来一次,自然会交代钟哥哥联系方式。 后来应该也是来了的,只是八成刚加上好友就被钟渊删了——又或是,压根没被钟渊搭理。 谁成想,这女孩不光是沈陈旭青梅竹马的妹妹,更是进了他们学校,摇身一变,成了高一小学妹。 夜里十点半,一行人终于摆脱这金碧辉煌的下三滥地方,祝燃骑车回家,在台阶前撞见小学妹今晚的所有兴趣,和唯一目的所在。 钟渊坐在台阶上,伸直了一双长腿,身后几栋破败楼房的灯火灭了大半,只有几盏还亮着,照不尽长夜。 “干嘛呢?”他弯腰和他视线平齐,“等我?” 祝燃不安分,经常往外跑,又害怕自己不在家时钟渊遇见他妈妈的特殊情况,想了想,就给他配了把自己家的备用钥匙。反正他那没谱的老爹一年到头不是泡在麻将室里就是泡在洗浴中心里,一个月只回家住一天,固定在月底,仪式感十足,回来给祝燃挑刺儿上刑。 钟渊皱着眉头,避开他身上熏人的烟草酒精气味,“你爸回来了。” 换祝燃皱了皱眉头。 当天深夜,祝燃被他爸提着扫帚撵得满院子跑,鸡飞狗跳,楼里陆陆续续亮起灯,同时附送气急败坏地骂声,这么晚叫你祖宗十八代的魂! 声音再被压过去。 “老子把你送到学校去就是为了让你交白卷的吗……不能让我省点心……好好读书……” “读你个大头鬼的书,你十几岁搞我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好多圣贤书等着你读!” 祝燃觉得自己身上的混混基因大半遗传他爹。他爹当年就是个纯粹的地痞流氓,除了长得帅,什么也没剩下,和他妈妈在一起得早,他妈妈生他也早,当时不过十七八,这么一看,显得他妈死得更早。好可怜。 有料可听,灯又纷纷灭了,整片院落竟也安静下来。 钟渊坐在书桌前,亮着台灯,透过窗帘缝隙观望这次的深夜剧场,想来明日又要成为大院头条。放在普通人家里无厘头的闹剧,却是他和祝燃生活的常态。 少年合上书本,把微弱的灯光拧得完全暗了下去。 * 他们班主任一时兴起,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把他前几次周测空白的成绩一一交代,又委婉地表示已经高三,诚邀家长替小孩前程以及学校升学率考虑,这才有了这么突然杀回家来的一出。 祝燃挨了两扫帚,疼倒不那么疼,就是一团无名雾困在他喉咙里,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闷着头,摸着黑往天台上爬。 门吱啦一声被推开,祝燃往更明亮里踩了一步,手腕就被一个冰凉的指腹握住了。 他抖了抖,下意识要甩过去一拳,身体却比脑中枢清晰,先一步放掉挣扎,温顺下来。 “你啊。”他抬头扫了一眼,挑挑眉,“有事儿吗?” 钟渊不说别的,只是抬手把一块正方形的糖果塞进他嘴里,祝燃舌尖抵到甜味,眼皮子跳了跳,嘴上却跑火车,“什么啊,给我喂春药?” 他身后有人家床单忘了收,在风中荡起一片青鸟翅膀般的黯淡阴影,又像浪花一样,笼罩下来,再拍打上岩礁,让夜色变得深和灰。 让他们的眸光明明灭灭。 夜是灰的,糖却是甜的。钟渊低低头,祝燃笑得没个正形,引得钟渊凑近了一点,让那对面的唇形上同样掠过一片影子,两个人的嘴唇都有些干燥,碰在一起,没多做纠葛,像是失了水分的花瓣,凋落前最后一次亲密。 “这才是。” 祝燃愣了愣,味道在舌头间漾开。 甜,真他妈甜。 “周测就去一次吧。”钟渊落下一句,转过身,手指搭上天台门把手,“好吗?” 第6章 楚小姐下手快,不多久学校四面八方皆传起消息,近日高一一貌美小学妹追钟渊追得很紧。 钟渊呢,钟渊自然还是冷着脸的高岭之花模样。最亮的月亮要配最妙的星光,这星光隔了十万光年,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于是众人权当娱乐节目看看,都对这场月亮追逐战没报什么希望。 高三的周测固定在周六,单周语数英,双周考综合。祝燃和卫遥分科时都报了文,不为旁的,只因这里对于他们这批人而言是划水最佳区域。 沈陈旭本来是要选理的,半路跟着祝燃改了文科,不过文理对沈少爷而言倒和祝燃他们一样不打紧,不为旁的,只如卫遥所说,总归小沈是要出国的。唯一可惜的是到底还是没分进一个班里。 下午四点考完试,祝燃提着书包在班级后门口等沈陈旭,卫遥当然不来考试,在网吧呆了一下午,掐着时间点过来找两个人吃晚饭。 三个人往学校外头走,一出校门就撞见楚小姐,闷头飞奔的小鹿被沈陈旭一把揪住,“啀啀,小故娘,干嘛切?” “找学长呀。”很轻快地一声。 祝燃下意识接话,引得卫遥在他边上微微皱了皱眉头,“钟渊在学校?”大家都知道,高二周六是不补课的。 楚恋“嗯”了一声,拨开沈陈旭的手,“你别管我,赶紧回家去,你爸爸最近不是看你看得很严?” 眼看那身影又轻飘飘地走了,沈陈旭愣在半空的手才慢慢收回去,卫遥看着楚恋的背影,品味似的一咂嘴,“真追钟渊?” “你以为呢?”这是沈陈旭的声音,“楚恋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做不成的事儿。” 三个人又迈开腿往前走,祝燃走在最前头,听见卫遥毫不留情面的语调,“这不就遇见了吗?” 沈陈旭叹了口气,卫遥往前小跑了两步,一把勾过祝燃肩膀,有意要令人作呕,“小姑娘不说我们燃燃和钟渊关系好吗,那燃燃去劝劝呗?” 祝燃歪头冲他一笑,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滚远点。” 沈陈旭不叹气了,又笑着去拉卫遥,“你又惹他做什么?” 一顿饭吃到黄昏,沈陈旭先开溜,近日他老爹管得着实严格,害得小沈少爷时刻焦心挨骂,跳出校门后把自行车开得权当跑车,一口气飙到八十迈,祝燃在卫遥的嘲弄声里背过身挥挥手,卫遥从沈陈旭背影里回过神来,“就回家?” 祝燃给一个肯定句,“就回家”。两位都统统早早赶回去尽孝,于是卫遥耸耸肩膀,又回去网吧找他的乐子。 其实祝燃没有回家。 他在马路边上坐了小半会儿,看着来来往往面目模糊的人形,一只手让饭后留下的矿泉水瓶在半空留下弧度,另一只手把一整根烟的味道全然浸进肺部。塑料瓶起起落落,不小心就摔狠了。路过的扫地嬷嬷喊他,小伢儿烟头不要乱扔哈。 祝燃点点头,又想起十二岁偷抽第一口烟时烟灰不熟练地烫到自己手,疤痕褪与不褪,都没有妈妈给他抹上药膏,也没有妈妈把他嘴边的烟支抽下来,要小男孩不该这样。 祝燃把手里的塑料瓶递给老姆妈,站起身走回头路,“谢谢。” 钟渊往常周末会在学校读书,没有学生的废置教室,通常充作考场,偶尔用来给老师班干开开会。这点祝燃晓得,但他今天去了学校,祝燃却不晓得。或者说,回想今早两个人在大门口撞见,钟渊抱着一沓书本,告诉他,他去市图书馆找资料。不想,找到学校来了。 祝燃站在教学楼正前方,仰着脖子想了会儿学校那几个多余不用的教室在哪一层。待了近三年的学校此刻在他眼里几近陌生,也不怪老师们上赶着想辞退他这位学校职员,他当真当真太不入流。 在三楼,空荡荡的一间教室,没人,中间一排桌面上摆着几本资料,在黄昏黑夜时分看着寂寞极了。祝燃站在门口想了想,迈开脚步走过去,将椅子一把拽开,落座后将课本翻到扉页,确确实实是钟渊的名字,清秀磊落的两个字。 往后翻,笔记一行行,和字迹一般漂亮。 祝燃手指倏地一松,书本盖下去,发出纸张合实的声音,祝燃喉咙里的一口气也跟着这声音卸下去,伸直了小腿,往摆书本上干脆地一趴。 这么一趴,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去了。 祝燃没想到自己一个盹能打这么久,伸了个懒腰,刚刚要从椅子上爬起来,那边教室门就跟着被推开了。 他扭头,还未来得及从困怠中清醒的脊背又松回椅子上,“哦,才来?” 那边握着门边的手指顿了顿,从走廊的灯光里跨进来,慢慢将门合上,“你怎么在这儿?” 祝燃像是早料到要来这么一句,揉了揉惺忪的眼,把对方看清了,“等你。”声控灯的光又暗了,祝燃站起身,“怎么不开灯?” 钟渊站在门边,百叶窗合实,黯淡里影影绰绰的轮廓,祝燃往那个方向迈了两步,去摸索他身后墙壁上的开关。 今日不必穿校服,小会长白色外套宽宽大大,贴近就仿佛落进怀抱里。祝燃绕过他肩背,摸索半天,灯也没开,倒是叹了一口气,手指往下滑,跟着往他肩上一伏,侧脸蹭蹭他的脖颈,“我朋友有话托我带给你。” 钟渊并不说话,祝燃也不在意,顾自继续,“记得楚恋吗?” 对方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将他推远了一些,“记得。” “哦——”祝燃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拖长声音,嘴角弧度很放肆无谓的样子,“她是我朋友妹妹。” 钟渊何等聪明,“你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祝燃松开搭在他腰际的手指,往后退了小步,“你不也记得人家小女孩么,装什么……” 话没说完,被钟渊一把按在了身后的课桌上,“那你呢?” 祝燃一时没明白,坐在课桌上抬起眼,“我什么?” “我谈恋爱。”他声音冷淡,手指却热,由祝燃的卫衣里摸索上来,“你怎么办?” 祝燃为这乍然的情欲心里猛地一跳,被拥抱过许多次的身体却无法释怀关于眼前这个人的所有一切,一根微小的头发丝儿也能轻松将他撂倒。 “钟渊……”卫衣被掀了小半上去,裸露的皮肤浸在秋日冰凉的黑暗里,祝燃喘了口气,“别……” “别什么?” “小朋友兴趣还挺特别,上次厕所那一炮还不够你玩?”两个人对视半晌,祝燃到最后竟露出一个笑来,在桌沿上撑着胳膊,曲起腿蹭了蹭钟渊的下身。以眼还眼的招式,他从来练得比谁都好,“有本事你就在这儿脱裤子上我?” “你脱就行。” 钟渊声音里没什么起伏,手上倒是很热切地把他的牛仔裤上的纽扣扯开了,隔着一层布料就往他后头摸。祝燃这才意识到这人疯起来没根,慌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来真的?” “祝燃。”气音在他耳边,很肯定地转告他一件事实,“是你先撩我的。” 祝燃腰一软,彻底失去主导权,“锁门。” 祝燃觉得自己整个人即将从里湿到外头,在情事上讨不到什么优势,就只有嘴上发力,“其实刚刚那个问题……你恋爱……嗯……我们也能继续的……” 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手指停住了。 “打炮归打炮,恋爱归恋爱,两全其美的事,多好?”祝燃把细碎的叫声慢慢咽回去,手指死死抠住桌沿,说了这么不着调的话,还偏要露出笑容找他的小天才求证,“是不是,钟渊同学?” “祝燃。”他叫他,手指和进入时一样果决地退了出去,祝燃短促地叫了一声,被钟渊用力捂住了嘴唇。平素废弃的空旷教室带着寂寞和孤独过头的死气,连带着钟渊的眼睛也沉沉的,像无人生还的禁区,“别这么下作。” 当晚难免又回到床上滚了一圈,高潮后的祝燃闭着眼喘息,感受到手指摩挲过侧脸,落在脖颈边,脆弱得一折即断。 他伸出手,“钟渊。” 钟渊眉眼顿了顿,握住他的指尖,祝燃攀着他的力道,勾住了他脖颈,脸很可怜地贴上来,引得钟渊再次停顿,手指摸了摸他的发旋。难为平时面对难题也不眨眼的小会长,失身后短短一分钟内还要再经两度失神。 这失神时间不长,很快被疼痛拉回来。 祝燃很可怜地贴在他颈边,却毫不含糊地咬下了一口,牙齿陷进皮肤里,凶狠的力道,又带着情欲刚结束后温存的气味。 钟渊没动作,任这只小兽发泄殆尽,得意又餮足地再落回床上,方才低头扫了一眼被对方咬出来的痕迹,“我明天得演讲。” “我知道啊。”小兽躺在床上喘了两口气,声音快活地答了一句。诚如食堂那群学妹所说,钟渊很少掺和学校大小活动,难得应下一次高二大考后的总结报告。 祝燃缓了小会儿,翻身拉开抽屉,摸索出一个创口贴,向着钟渊勾勾手指,爬过去把创口贴贴在他留下的痕迹上。 钟渊垂下眼睫,还是那样安静地扫了一眼。 这当口,祝燃又想出新花样,摸过书桌上的笔,在浅褐色的创口贴上画了一笔,笔尖好像贴着皮肤战栗过去,祝燃这才真正心满意足。方才一连串的动作像是透支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使他困乏地裹紧了被子,重新躺回去。 钟渊摩挲了一下脖颈上伤口一样的痕迹,在镜面里看到他留下的字样。 没别的,只是一个字母,Z。 第7章 周一,钟渊履行约定,给高二一级学生演讲。校服领子妥帖地翻下去,脖颈连带着创口贴展露在世人眼前,本人大大方方,偏偏台下旁人遮遮掩掩。说来说去,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平稳冷静地卖个面子。纵使敷衍不言而喻,台下那么多目光还是挤挤挨挨地撞在他身上,即便不抬头,也能看见那些亮晶晶的眼睛。 钟渊皱皱眉头,终于收起稿件,向后略退一步,鞠了个弧度不大的躬,方得以逃脱这满含期冀的绮丽大舞台。掌声跟着响起来,虚弱又有力,哗啦啦像一片海。 高二的学习总结会,轮不着高三围观。祝燃正可惜没办法看一眼自己的杰作,小学弟就体贴地自己送上门来。 ——来他们班送周测试卷。 本班学习委员去接钟渊手里的一沓试卷,祝燃坐在教室最后头,支着长腿转笔,一抬头,手里本来转得风生水起的笔不给面子地摔了下去。 祝燃只得把椅子坐正了,弯腰去捡,议论声擦着头顶飞过去。 “怎么是钟渊来送试卷?” “哦!我们语文老师好像教过他的……” 笔被手指捞过来,祝燃将身子直回去,视线也跟着动作转,一转,正对上钟渊的眼睛,不过隔着一个教室而已,其实不远,却偏偏又像是很远。 一秒,或是多一些,两秒?眼神不着痕迹地退开,在空气里打了个波漾,淡漠得无人可见。 钟渊从高三的走廊穿过,同伴在楼梯口等他,两个人一起下楼,同伴的视线往他脖颈间偷偷飘,钟渊视若无睹,对方没有他的好定性,终于忍不住开口。 “钟渊你脖子……被虫子咬了吗?” “没。”钟渊没什么表情,“被猫抓了一把。” “咳,我当是什么呢,几个小姑娘围着我问一上午了,原来是猫啊!”男生讶异了一下,“不过你家里居然还养猫?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养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啊……这要说出去八成大家又得给你加个温柔爱猫人设了……” “暑假捡的。”钟渊视线对着台阶,表情依旧冷淡,却难得挑了几个问题热心答疑,“奶猫,很凶。” 对方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趣,嚷嚷着要去看小猫。说了一会儿,眼看着两个人将走到班门口,同伴又笑呵呵地指了指他脖颈,半开玩笑地道,“钟渊,没看出来你占有欲还挺强,连贴个创口贴都得写上自己的姓。” 钟渊脚步在班级门口稍稍顿了顿,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粗粝的触感划过指腹,恍神间给人床事里舌尖卷着指尖舔舐过去的错觉。 祝燃给的伤口,祝燃的创口贴,祝燃写下的字。定语都得是祝燃,这一切的错觉才成立。 满教室的书香气,同伴回到班级,赶忙烦不胜烦地去按下几个缠着他的女生的八卦心,猫咪——说了不过是只有些叛逆的小猫而已。钟渊也不看一眼,坐回位置上,抽出课本,手掌合住了视线。 他居然没有注意到,钟和祝,原是同一个字母打头。 * 试卷分发下来,数学和英语试卷都到了手里,唯独没收到语文的。 学习委员站在祝燃眼前,对上祝燃似笑非笑的眼神,说话时有些结巴,“我,我没……没有发到你的,要不然你去高二问问、问问?听说是钟渊学弟帮忙批得试卷……” 祝燃挑挑眉,落了一句“是吗”,在学习委员诚恳的目光里,趴回去和卫遥一起睡大觉。 春光不比秋光好,秋天里,怠惰多久也不算过错。 祝燃在班里一觉睡醒,就接到班主任传讯通知。刚醒的祝燃晕晕乎乎在身后的墙上靠了小半会儿,才从板凳上爬起来。卫遥见他这样,笑嘻嘻地调侃,“祝燃,你还行不行啊?” 祝燃没理他,往办公室去。 班主任的意思已经委婉地从祝燃他爸嘴里说给了祝燃本人,祝燃站在办公室里,头顶白炽灯光冷清清的,落在班主任那张为难的、属于中年人的文雅面孔上,祝燃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总归脸皮厚,他决定先打破这场沉默,“我不会退学的。” 为难褪下去,又露出一副为人师表时温和的表情来,“老师叫你来也不是这个意思。” 祝燃“哦”了一声,等着对方继续,“老师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哦,去打工吧?”祝燃相当诚实,同样相当气人,“要不然吃牢饭?这个好像不错。”说着,当说了个笑话给自己听,先笑起来。 班主任果然中招,皱了皱眉头,“你父母知道你这些……打算吗?” “我妈死了。”祝燃耸耸肩,“我爸不管我。” “怎么会有不管小孩儿的父母呢?”说着,又回味过来什么似的,“啊,你现在还小,以后你就会知道,父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不要总和他们置气。” “不是。”祝燃笑笑,话里带着恶劣的意思,“我妈真死了,我爸在我这儿也算半死不活了吧。” 大家都知道,早在高二时,三六九等的金字塔就被筑成了,他们这批学生永远是塔底默认的灰色地带,只要不惹事生非,一律统统无视掉。因而比下有余,放在同一批二流子里,祝燃还真算是个听话的,打架都在校外,在班级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很少惹事。没成想,只是看着乖,实则是个硬骨头。 班主任揉了揉额头,像是悬壶济世的医生终于找到眼前病患的顽疾根源,开始努力循循善诱,“祝燃同学,你要知道,人只要活着总得追求点什么,有个坚定的目标,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不管我们从前经历了什么,人都要往前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想不明白,未来一定会是光明坦荡的。我们不能一直活在痛苦里,也不能选择自暴自弃,这是懦夫的行为,迈过坎坷,感谢苦难,这才是真的英雄。老师知道你不是个逃避现实的懦夫,对吗?” 祝燃安静听完长篇的心灵鸡汤,看了一眼一地碎落的灯光,点一点头,“对的,老师。” 班主任一番话讲得口干舌燥,也明白过来和他聊升学率这件事无望,挥一挥手,让他走了。 * 因为被传唤到办公室,祝燃没赶上晚自习前的饭点,回到家里,正长身体的小男孩饿得头晕脑胀,煮了碗泡面给自己吃,伸直了一双笔直的腿坐在家门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垃圾食品蹲守来客。 谢天谢地,今夜的钟渊没有留校学习,晚自习后一刻钟,祝燃在腐旧沉闷的走廊里将他牢牢捉住。 “来我家吃面啊?”他端着空空如也的塑料盒,对着钟渊,在盒子边沿敲了敲筷子。 钟渊低头扫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祝燃没想到钟渊会答应,两个人进门后,他才发觉家里最后一袋即食面十五分钟前被他吞进肚子里了。 祝燃站在小小的厨房里思索了片刻,从冰箱里摸了个鸡蛋,扭头对着身后的客厅,“没方便面了,我给你炒个饭吧。” 于是祝燃握着炒勺炒得一身油烟味儿,把饭端出来就匆匆忙忙钻进卫生间冲澡。 洗澡也不安生,声音隔着雾气传出来,“你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没留学校看书?” 外边答,“我妈不在家。” 里头没声音了。不一会儿,水声断了,祝燃穿着五分裤,披了件衬衫就走出来了,头发丝儿上还挂着水滴,显得黑发更黑,皮肤更白。 留下来就难离开。 祝燃趴在床上玩游戏,钟渊坐在桌前看书,灯光照得他耳垂都莹白,神圣不可辜负。祝燃游戏也不玩了,凑过去,隔着椅背贴上他的后背,摸索他脖颈间的伤口,喟叹似的道,“我还是最喜欢你,钟渊。” 钟渊背对他,看不清表情,祝燃的手指过分地往下,声音绕在耳边,存心撩拨,“张张腿就能尝到甜头。” 但凡他需要,他就会给,他要一个拥抱,就有一个拥抱,他要被占有,就立刻能被占有。哪怕给出的不是爱意,也足够了,祝燃仅仅需要这么个角色存在,存在就足够了。 钟渊伸手,把灯灭了。 “睡吧。” 祝燃穿了一件衬衫,倒还不如不穿,钟渊侧身在他背后,嘴唇隔着薄薄的雪白衬衫摩挲他的颈椎骨,祝燃被这似吻非吻的架势弄得心痒痒,刚要转身提醒,腰身就被一只手按住了,“睡觉。” “你这他妈叫我怎么睡?” “闭眼睡。” “……” 祝燃简直懒得再说话了,半是吃瘪,半是心虚。嘴唇也能给他快乐,如同细流般淌过四肢百骸,实则他本人也享受得很。 他听话地半闭了眼,哼哼了一声,张开嘴唇,“钟渊宝贝。” 身后没声音。 “你想过未来没有?” 亲吻停住了,身后依旧没声音,祝燃却感受到自己的衬衫被扒拉了下来,半褪在了腰间。 “想过。” 手指跟着挑开他裤子腰带上系着的细绳,隔着内裤揉下去,揉得祝燃一声叫,笑里夹着喘息,“我猜猜?考个重本,出国?你可是学校的栋梁之才……大家都盼着你成名报答母校呢,最好回来捐个百八十万的……” 钟渊不搭腔,祝燃也觉着床上满嘴人生理想挺不厚道,又败兴致,于是闭了嘴,感受着手指一寸寸抚摸过皮肤。 钟渊的鼻息就在他脖颈后,滚烫滚烫的,连带着手上的抚摸,都让祝燃半挺了起来,却又迟迟等不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明明他也硬了。 祝燃的身体被钟渊一点点开拓,找寻敏感脆弱的一处,每每他想转头,就又被身后圈在他腰上的胳膊力道摁住,吻又落在他的肩胛骨上,“让我摸摸你。” 祝燃忽然就乖了,手指摸过来,搭上钟渊的手背。 他妈妈活得也不是很久,但就是这么短的一辈子,留给他的记忆也不太好。祝燃常觉得自己的古怪癖好遗传于母亲,他母亲就是这样,过分渴望爱,又乐得逃脱责任,才会在寻欢作乐里找聊胜于无的温柔。端得是上等人,做得是下等事。命运早该是写好的,他做不成英雄,他和他妈妈一样,他永远是个懦夫。 没脱干净的衣服磨蹭得腰际发痒,祝燃索性自己抬了抬腰,把衬衫扯拽着丢到一边,内裤不劳烦他自己动手,早被褪到了脚踝,这会儿他脚尖用点力,就将其毫不犹豫地甩出去了。 他问,“不做吗?” 身后人啃咬他脖颈,含糊地“嗯”了一声,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好在不需要祝燃思索太久,粗长的性/器就挤进了他的股缝里。 祝燃呼吸都要断了一下。 只蹭不操犹如隔靴搔痒,更何况这会儿连摸他都不摸了,只是掐着他的腰磨蹭。祝燃实在憋不住这天大的委屈,张着嘴努力靠自己撩骚,“钟渊,你进来……” 以前的钟渊没这么坏心眼,会直接一寸寸顶进来,把他搞得快昏死在床上,今天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存心要让他不快活。 后面那张嘴似是活物,手指一碰就跟着张开,贪婪又诚实,紧跟着,手指撤出来,火热的肉刃顶端轻戳着他闭合的穴/口,只肯挤进来半个头。 被撑开又得不到满足的胀痛让祝燃第一次没真挨操就将被惹哭,觉得这般实在太娘太没面儿,于是掐了腰上的手一把,没什么力气,但好在对方的力道是松开了。他转过身,抬起一条腿架到对方腿上,“你到底干不干我?” 这么一抬,两个人都硬得发烫的性器碰到一起,祝燃倒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搂紧钟渊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两个人的东西握到一起磨蹭。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还是祝燃先射。 没钟渊久,这是他一直意难平的一点,但精虫上脑时就想不得那么多,只顾着一边贴近钟渊颜色浅淡的嘴唇索吻,一边从嘴角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尾音带着哭腔,失神地叫着“哥哥我不行了”,实在是他难得脆弱又甜腻的时分,任谁见了都想多欺负两下。 “我把你衣服弄脏了。”极度欢愉后的祝燃回过神,翻身仰躺在床上,倦怠地笑了一笑,手指蹭了蹭钟渊的白T恤上自己纵情时留下的白色痕迹。 “没关系。”钟渊答,欺身压过来,声音淡淡的,“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祝燃难得刚从这句里找到了一点儿青涩的害羞意味,腿就被对方并紧了。 他眉眼一顿,看着压在自己上头、近在咫尺的脸骂了句“操”,主动夹紧了双腿,好方便他在自己腿间进进出出,腿侧细腻柔软的皮肤不亚于潮湿火热的内壁,很快被蹭得微微发红。 用腿—— 这么高洁的一张脸蛋,这么色情的一件事儿…… 不能够再刺激了。 第8章 祝燃逃晚自习去看楚恋跳舞,听沈陈旭说,校庆上楚恋会出节目,一个人的独舞。练习了这么久的舞者,总该有破釜沉舟惊艳于世的一天。 楚恋也实在是个妙人,从来不叫沈陈旭哥哥,却愿意给份薄面叫祝燃哥,但学长一职轮不到他们几个高三狗,只留给一个人。 卫遥笑得一声很干脆,“说白了,我们不配呗。” 空荡荡的练舞室,四面八方的镜子像群山环抱,将楚恋这个新生的婴儿温柔托起,破节成长,满含力量。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刻更慷慨,提着舞鞋踩进再踏出,两步之间,等同一场脱胎新生。 半场休息,她倚着玻璃墙壁喝水,夜风将薄纱窗帘吹起来,少女柔媚的姿态和线条在镜像里转成千百个,从挽起的发髻到系带的舞鞋,残相余在窗帘之间,风也安宁。 “祝燃哥,你人真好啊,愿意看我练整晚舞。”楚恋将水杯从唇边搁下来,“沈陈旭那个狗东西就不行,从小到大没陪我来过几次舞房。” “反正我也没事做。”祝燃坐在地板上研究手机里的单机解谜游戏,“你就当我是钟渊得了。” 女孩子笑,“你们俩怎么能一样?” 解不出关卡,钟渊索性用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拉,企盼走个狗屎运,注意力看起来并不在对话上,因而听着漫不经心,“怎么不一样了?” “嗯……不知道,但我总觉得……钟渊不是这样。”女孩子脚尖点点,小臂破开空气,打了旋,“你知道我们班的女生说他什么?” 祝燃手指顿了顿,“嗯?” “她们说他好得像个悖论,弗丽嘉亲赐的悖论本身……你看……在别人眼里,他被寄托了这么多美好祝福,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女孩对着镜子,伸手慢慢将颈后的碎发理进发带里,话音断断续续,“哦……我知道了……” 坐在地板上的少年终于掀起眼皮。 “没有人值得要求他太多的。阴晴云雨难定,他要亮就随他亮,他要灭且任他灭。他可以只当钟渊,就像你当然也可以只做祝燃。”镜子里的她手指往下一撇,像要推开莫须有的红尘,眉头再很可爱地皱起来,盖棺定论地将下巴颏一点,转向祝燃面前,“嗯,我就是这样喜欢他。” 三次破解机会在他乱点之间被用得光光,游戏宣告结束,停在血淋淋的死亡界面。祝燃唇齿之间发出一个破碎地抽气音节,把手机随手丢到一边。楚恋结束了上一个话题,凑过来跪在木地板上看他手机屏幕,“哇!这个游戏我玩过,别暴躁别暴躁,我知道这关怎么破……” 祝燃看着她将手机捉进手心里,黑色的碎发顺着下巴弧度垂落下来,修饰得脸蛋更没个巴掌大,侧脸柔软万分。 祝燃靠着镜子,收回视线,眯眼笑了一下,“你们文艺工作者就是不一样。” 楚恋这回扭头看了他一眼。 祝燃跳起来,往窗边走了两步,拉开玻璃窗,夜风吹过来满不在意的话音,“说话跟念诗似的。” *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两场雨,冷空气就无可避免地靠近了。 雨下得断断续续不肯停,阴雨绵绵里,祝燃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连卫遥和沈陈旭都只能在食堂里见到他几面。 “你这阵子都躲家里干嘛呢?”三个人排一排打饭,卫遥伸长脖子看菜色,“唉,又什么没好吃的。” 祝燃打了个哈欠,“打游戏。” 卫遥随口接,“没打炮?” 祝燃没说话,对着打饭阿姨笑了一下,指了指大盘子里的糖醋排骨,笑得很嗲,换来多得的两块排骨。 “对啊,卫遥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沈陈旭想起来什么似的,“我们小燃哥好久没谈恋爱了?” 祝燃端着餐盘转身,立即把笑吝啬地收了回去,“别人恋爱,关你屁事。” 刚刚说完,就险些被一碗汤泼了一身。 祝燃一句“我操”脱口而出,一抬头,对方一句话没留下,脚步快得飘出半米远,惹得他火气登时上来了,转身刚要去揪住这不讲礼貌的王八蛋,就被沈陈旭的声音拉住了。 沈陈旭皱着眉头看过去,嘴巴里吐出了个陌生的名字,“他最近倒是挺得瑟啊。” 祝燃脚步顿了顿,“你认识?” 小沈“嗯”了一声,继续道,“最近找人买了个什么能高考加分的奖吧,可长脸了……妈的,还不是花钱弄来的,不知道他爹跟我老子在饭桌上吹什么牛逼,搞得我挨了好几天的骂。” “……这不高二那个吗?和我们一起打过架的。”卫遥也认出来,嗤笑了一声,“怎么?这一转身就披上人皮啦?” 祝燃顺着两个人的视线看过去,对方已经坐到桌前,对面还坐了个女孩子,隔得太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雨到晚些时分下得更大了,天色昏得更早,一路都是泥泞。祝燃收伞,感觉到肩上被淋湿了一半,跟着在黑暗的楼道口被散落在地上的垃圾绊了个结实。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尾音淹没在楼上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动里。 “要死啊。”祝燃骂了一声,路过一楼切菜的婶婶,“楼上搞拆迁?” “哪能啊,这里谁家搬得起?”祝燃的视线扫过对方讳莫如深的表情,再扫过她手里的菜刀。刀具在黯淡的天色下泛着冷硬的颜色,用得久,难免钝了,原来已没法用光泽修饰了,“楼上那个女人她家不晓得又怎么了,作孽噢,多好一个儿子……” 楼上那个女人,是这栋楼里对钟渊妈的统一称呼。 祝燃皱了皱眉头,视线从刀具上收回来,小跑了两步,握着生锈的扶手,冲上了楼梯。 风雨如晦,世界安静,他对上钟渊的视线。 祝燃的脚步在最后一阶上停下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扶手,另一只手提着黑色的伞,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伞尖滑下来。攒在地面上,像是在流血。 是的,一切会好的,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里。可有些人是藏在医院外的败血症,伤口无法自愈,流血到死也不会停止。他也好,他也好,他们一路滴滴答答往外淌着血,怎么大家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总要装作看不见呢。斗争是伟人的事,歌颂是诗者的事,不是他们配得起的。连童话故事都明白该在开始时结束,苦难又能给出什么甜头?如果能够顺遂一生,谁想要去做英雄? 祝燃这瞬间里唯一后悔是没顺手将那把刀借上来,那该是把多得心应手的凶器,握在手里,沉重而愉悦。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小会儿,祝燃先笑了一笑,“怎么了,又被你妈妈丢啦?” 片刻,钟渊“嗯”了一声。 祝燃想了想,松了手,踩上最后一阶,伞被他丢下,他仰起脸,伸手将钟渊散开的衣领重新拉好,眼神在他半张脸上打了个转。满手的铁锈味和水腥气,他把钟渊弄脏了。 “你回我家去。” 钟渊皱了皱眉头,按住了搭在自己衣领上冰凉的手指,“祝燃。” “那好吧,算了。”祝燃忽然又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往后稍稍退了一步,一只手拉过钟渊的手腕,“我们一起回去。” 钟渊没动作,抬手反握住他手指。 祝燃抬眼,平静地重复道,“我们一起回去,我找找钥匙。” 钟渊眼里的小男孩在搭在一边肩膀上的书包里寻找家门钥匙,头低下去,看不清表情,楼道灯坏了,好几天没人来修,只能听见祝燃书包落地的声音,紧跟着,还流泪的黑伞被猛地扔下楼梯,撞上长着青苔的墙壁。钟渊怔了一下,靠近一步去摸他的肩膀,又叫了一声,“祝燃?” “操你妈的。”祝燃骂了一声,狠狠甩开钟渊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转身手脚并用地一下下踹门,“老子忍不了。” 他在发抖。 老久的木门架不住他的力道,几下就被踹开,里头散发出腐败的人气,洋洋盈耳的啼泣声戛然而止,尖叫声和骂声乱成一锅隔夜烂粥。 男人没穿好衣服,骂骂咧咧地在地上跳,努力将另一条腿塞进肥大的内裤里,祝燃顺手抄起摆在门边的羽毛球拍,狠狠敲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你什么烂逼生的东西?” 对方立即吃痛地半跪了下去。 显然打架的事在祝燃这里讨不到任何巧,球拍跟着要往对方头顶落下去的前一秒,他被人从后面用力地握住了手腕,“学长。” 拉客拉到家里来,钟渊回家取书,偶然和嫖客狭路相逢。色鬼到处都是,竟然打起钟渊的主意,自然,两方都没捞到什么便宜。这嫖客骂街之间,买套的妈妈回来,伸手给了儿子一巴掌。 一巴掌,也像是落在祝燃脸上。 死灰一片。 这漂亮妈妈抓着被子作遮羞布,嘴巴很不干净。祝燃气到头昏,忍无可忍,决定暂时忘掉这女人是钟渊妈妈的身份,“你这女的是不是贱骨头?学校里那些老师都巴不得钟渊是自己亲生儿子,你不要这个儿子干脆给别人养好了……” “我的儿子我自己爱怎么养怎么养!你觉得自己又是什么好玩意?你以为你对我儿子存的心思我看不出来?”坐在床上的女人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死了妈的东西,你去卖屁眼养他啊?” 祝燃听了,并不生气,反倒笑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后一直紧紧抓着他手腕的钟渊叫了一声,“妈。” 女人闭了嘴。 钟渊将祝燃拉到自己身后,接过他手里的羽毛球拍,语气冷冷地,指了指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滚。” 闹剧差不多将结束了,嫖客离开,擦身而过时大声骂了一句晦气,跟着又被祝燃轻飘飘地叫住。男人扭头,祝燃笑笑,“我记住你了。” 叫人作呕的脸露出一瞬间的茫然神采,腻得脸上的油光撸下来都可炒菜,一想到这般十八流货色对钟渊动过心思,都直教人想要立马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 “别让我再看见你。”祝燃语气愉快,“你一定会死。” * 要不说亲妈就是亲妈,对待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也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下得去重手。祝燃给钟渊擦药,手指揉过去,嘻笑着问,“疼不疼?” 钟渊摇摇头。 祝燃看他一眼,手指又扯开他的衣领,踮了踮脚,往那片瞟了一眼,被钟渊一把按住了肩膀,低头问,“你想什么?” 祝燃退回来,说“没什么啊”,动作之间无意掠过眼前的嘴唇,祝燃干咽了一口空气,拽住了对方外套,眼神直落进另一双眼睛里。 离得这样近,钟渊的吻顺利落下来。 这晚两个人在床上都又凶又荤,祝燃从四肢到后穴都死死缠紧了钟渊。进得太深太狠,他眼泪直往下掉,叫声都是破碎的。 “钟渊……” “嗯。” “你……你以后一定记得给老子出人头地。”说话间,祝燃被操得撞到床头,又被一只手护住脑袋,拉回来继续顶撞,“这样……以后我还能……嗯……跟别人说有过个厉害的小炮友……” “嗯。” “嗯什么嗯,记得了没有?”祝燃想要凶,手指掐紧了对方胳膊,实际条件却并不允许,尾音软绵绵的,“记得了,要说记得……” “好,记得。”身上人忽然停了停,鼻尖摇摇欲坠地落下来一滴汗,落在他唇边,祝燃伸出舌头舔掉,不依不饶地问记得什么,很快被人安抚一般亲了亲额头。他说,“我记得你。” 第9章 校庆很快到来。 楚恋的独舞果然惊艳于世,不必看懂舞步,也足够使人振聋发聩。除了这份艳丽被她请来的特邀嘉宾压下去了三分外,一切圆得美满。 钟渊并不露脸,只是在乐声里念半截诗,为她和校庆开场。剥去视觉后的感官愈发挑剔,皱着眉头观众们在第二个音节里辨出他的音色,纯白的鸟翼拍打着惊慌地掠过海岸,浪卷过来,一场小型海啸附送地震登时漫过整个大厅。 大雪落在 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 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那乐声祝燃在钟渊铃声里有幸听过,知道有个浪漫又天真的名字,《Loving you》。 满厅黑暗,灯光像满天星子耀在台上舞者的蝴蝶骨上。她跳完这一支舞,爆发的节拍后抱紧膝弯。费尽气力濒死的蝶,坠落进了深秋里,渴求的美和艺术都幻灭在今日。 祝燃在台下用力鼓掌,拍得手心发麻。 难得的欢庆日,满校学生鬼混到近零点,一个个眼神晶亮,领导老师也挥挥手算是默许这场狂欢。 祝燃在半场溜去后台找人,楚恋有邀他后台陪伴自己下台第一瞬间的模样。还未上台,她已经满面磕药过头的兴奋,“那时候我一定快要死掉,祝燃哥你得接住我……” 祝燃笑着说行啊,但他此行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楚恋。 她那一支舞早该跳完了,连影子都没留下在后来烂俗的舞台里。黄天不负有心人,十几年地旋转,这一夜她终成舞曲,世界当真成了错误。 钟渊塞着耳机,垂着视线跟在人群最后往后台去,这一批人吵吵闹闹地令他头痛。只是观众席上更是挤挤挨挨,两者相比较,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里。 如果不是应了楚恋的邀约,他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校庆前一天,楚恋向他告白。他坦诚到悲悯,我早有喜欢的人。楚恋追上来问,是祝燃吗?是祝燃吗?钟渊转身,发觉从没有见过那样多的眼泪,落在一个爱着旁人的脆弱的少女脸上,简直称得上罪过。 他对着这张脸,又想起祝燃。他从没见过祝燃哭,哦——极度快乐时也是会的。温存之后是两人间最缱绻的片刻,祝燃爱从后抱他,两个人手腕都贴在一起,脉搏贴着皮肤,好像能感受对方血液里汹涌的毒素。原来祝燃早不必哭。 想到这里,他越觉得自己犯了错,于是沉默良久,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 门被推开,他撞见更大的罪过。神明降灾,巴别通天塔倾倒,不光光是楚恋的艺术幻灭了,活在这人世间,大家一个都逃不掉的。 他的祝燃,樱花树下,灰蓝发丝上落了一小片樱瓣的学长,张嘴就是宝贝儿。原来这个词可随意给,一点一点送出去,慷慨有情人,唯独片刻不得真心的暖意。 他弯腰亲吻坐在梳妆台上的女孩子,认真又动情,这么看,祝燃和谁都登对,哪个女孩子能忍心抬手拒绝呢。他对他率先动心,那瞬间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钟渊隔着喧嚣的人群看他,忽而有些想不通透。怎么会活了这样久,却到现今才明白命运是一层层剥开的。玄乎一些,也有人管这个叫命理,听着就严丝密合,谨慎残忍。可没办法,大家就站在这里头。 好悲哀啊,他们站在那里头,遥遥对视,什么也没法做。 * 留下一个不属于钟渊的吻后,祝燃消失了。好歹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没做到最绝,他给钟渊留下了个字条。 “退学打工去了,我寻思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别的缘分,也就不必有缘再见了。哦,你要是哪天暴富了,来给我捐点钱也行。” 玩笑话似的。 * 祝燃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 卫遥来看他,翻着白眼骂他傻逼,好死不死去招惹陆铭女朋友,祝燃手臂打着石膏,吊起来很滑稽的样子,表情依旧拽得二五八万。 “搞搞清楚,他女朋友自己跑来跟我撩的。” 卫遥用勺子把碗里的白粥搅得快要泼出来,“我他妈还不信了,你不勾人家人家上赶着绿陆铭?” 祝燃很不屑,“那是陆铭自己没本事。” 对方终于被他气到说不出话,拿勺子往他喉咙里捅,惹得祝燃推开他的胳膊,破口大骂神经病。 抛开一切不谈,一个大老爷们给另一个大老爷们喂粥的模样还是怪温馨可人,更别提两个人本来都跟煞星下凡似的。搞得邻床老妈妈频频发出赞叹声,还以为他们是对和好如初的亲兄弟。 粥勉勉强强喂完了,祝燃把单人床往下调了调,歪头表示自己想睡了,不想再见着卫遥这个龟儿子。卫遥拿着塑料饭盒站起来,把板凳拖出吱拉一声以示愤怒。一声之后,祝燃却没再听着动静。 良久,卫遥问,“你是为了钟渊吗?” 祝燃眼皮子颤了颤,没睁开。 “我听沈陈旭说了。”卫遥继续道,“楚恋刚追钟渊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喜欢人家就不能直说?被打得跟个瘪三一样躺医院里伤春悲秋,你他妈真是个傻逼,祝燃。” 好友段时间内第二次骂他傻叉。祝燃终于睁开了眼,嘴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炮友。” 卫遥愣住了。 “我们只是炮友。”祝燃看着他,“卫遥,你明白了没?” 沈陈旭说错了一件事,陆铭买来的并不是什么能高考加分的奖项,买来的是本该属于钟渊的竞赛名额。祝燃不了解什么奥赛,不明白什么加分,他只知道那天得知了这个消息、淋着雨回到家的钟渊面对的是什么。人性的恶,谁也渡不过。祝燃坐在门口想了许久,决定要拼着这口气渡一渡他。 惹事得想由头,祝燃轻松办到。他挑最欢闹时分将吻落下去,很快被人找上门,陆铭没讨到什么好,先他一步躺进医院。又不是件能拿得上台面的开头,陆铭没法和自己爸爸诉苦,只能花了点小钱,找了几个同样路数混混,让祝燃丢了半条命,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祝燃活了十七八年,早就学会如何和骨髓里的疼痛和平共处,一个人如果连苦难都要靠别人引渡,那也太逊了。可这一次,他又想救一救钟渊。 他的好皮相好头脑,统统都只能教他更落寞,如果可供挑选,祝燃猜他一定会挑选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家,有爱他的父亲母亲,日后再有个合衬的温柔恋人。抛开这些身外之物,平安快乐地长大。好好喔,平安快乐,这四个字,光是想想,都那么好了。 是他将他们的关系在最开始就定死在床伴。不可告知世人的禁忌。但凡他在钟渊眼前一天,他就没法摆脱这段不太清白的关系。他不能仅凭私欲就将他束缚得太久,他未来合该光明,又孤寂了那么长那么长时间,海水都要干了,现下有个人愿意无保留地爱他,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开头。 那么,就在这里先再见吧。 第10章 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祝燃和自己爸爸的关系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爹往棋牌室跑得少了,跑医院的次数倒是勤了起来。 祝燃对此不屑一顾,“迟了点儿吧,这都快十八年了才想起来装装样子。” 他爹看着他,那模样好像恨不能立马冲上来揍他,又顾念着他胳膊有伤,只能作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他爸爸踉跄着坐了回去,叹了口气,“是我没把你好好养大。” 祝燃正努力去用完好的那边手指去夹床边上的床帘,受伤的那只手实则也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过两天即可出院。他正努力想要隔开那些吵闹,听见这么一句,动作顿了顿,小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 他的生父竟这会儿在一辈子的半途里追忆似水年华,八成是被祝燃的伤口激出了半点老父亲的影子,“你妈当时要离婚,我就该直接离的,我不晓得她会做到那个地步……” “打住。”祝燃终于够到了床帘,狠狠扯了一下,不耐烦地把话截住了,“你搞清楚,是她先对不起你的,死也是她自己选的,你有这个瞎想的功夫不如帮我把床帘拉拉。” 没人再说话,男人起身替他将帘子拉紧了。 祝燃把眼睛合上,听着床帘挂钩刮过支架的声音,这声音刮得人心里一跳,紧跟着,他忽而在混沌里想起来,今日正好是那个什么竞赛的日子,不知道钟渊有没有去乖乖考试。钟渊……钟渊……这么看,有些事真是不该被想起来的。 * 少年人恢复得快,医生见他卧床休息得差不多了,叮嘱了两句叫他回家好好休养,便放他出了院。 在医院这阵子里,天气已彻底寒了。祝燃裹着厚外套在医院门口站了半天,看着阴沉的天色,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出院这天恰巧是自己的生日。祝燃不会忘掉生日,但却很少正经过生日。每年的这一天里卫遥和沈陈旭会请他吃顿饭,也就意思意思算过了。但今年祝燃刚经一场小劫,觉得自己该修身养性几天,不想去酒吧迪厅蹦哒,拒绝了卫遥小沈的好意。 他爸没做个慈父两天,转头又将麻将扑克认成了亲儿子。祝燃一个人坐上出租车,报出小破楼的地址时愣了愣。 司机问,“不去这儿吗?” “不是。”祝燃挥挥手,“就这儿,您开吧。”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大言不惭留下的字条。祝燃实在头痛,不就是炮友么,往常自己和那些小情人掰了的时候,也没哪一个折腾到这般地步的。他支起胳膊,托住腮帮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幸好这个点学生们都在上课呢,今天避一避,明天……明天就买张车票出去得了。 祝燃付完车费下车,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果真整个院子里都是安静的。他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钥匙圈在他手指上一圈一圈地晃悠,看起来惬意过分。 路过闲置许久的信箱,祝燃忽而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他透过缝隙瞧了半天,摸到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上头写着“祝燃收”三个字,还真是他的,并非寄错了。祝燃站在旧绿色的信箱前将翻来覆去地将这古古怪怪的白色信封看了好几遍,没摸到什么头绪,撇撇嘴把信塞进外套口袋里,转头回家。 没回成功。刚转头,就被个力道推住了肩膀,一把狠狠按在了墙上。胳膊撞到穴位,和肩膀一样痛得发麻,祝燃一时把那些打架技巧全忘光了,骂声还没送出去,先一步被堵回去,委委屈屈地成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半秒后祝燃视线聚起焦,险些想两眼一翻就直接这么疼过去得了。别人相遇,上天说得是在劫难逃,他和钟渊再碰面,他只听见老天爷在他耳边道,纯属孽缘。 祝燃被亲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推他肩膀,本能想要甩耳光过去,奈何爱美人的本能略胜一筹,到底没忍心对着那张脸拍下去。我不动敌动,这不忍心的档口里敌人趁虚而入,冰凉的手摸索上祝燃的五指,紧紧扣住了,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十指相扣,祝燃感受到后狠狠哆嗦了一下,用力在对方嘴唇上磕了一口,这才把眼前这只魔怔的小东西磕清醒了三分,拉开了一点儿两个人鼻尖的距离。 祝燃嘴唇也被咬破了,他伸出舌尖,咸咸的,痛,但爽也确实是爽,被钟渊这么暴烈地亲吻,他很难没有反应。 祝燃拉回自己那点不争气的欲念,“没上课?” 对方轻描淡写,“逃了。” “……” 前一秒尚发神经,后一秒垂眼就又是一片现世安稳,“我才找到你。” “找我干什么啊,上床?”祝燃后脑勺靠着白墙,忽而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算了,到此为止吧,我对你没兴趣了。” “不是。”眼前人嘴唇被他的牙齿啃出了血,钟渊对他的恶言恶语没什么反应,低头凑过去,温柔地描着唇形把腥咸的血珠卷进自己的舌尖里,“今天是你生日。” 事态发展到这里,有预感地急转直下。 “那也行。”祝燃眨眨眼,“来场庆生炮?”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床。最后一次,秉持尽兴到底的原则,祝燃还没进前戏就开始哼哼,一边哼还不忘了锁门,不用什么气力地掐钟渊的腰,“锁门……宝贝儿锁门……” “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宝贝。”祝燃早被剥干净了,坐在床尾,正伸手用蛮力扯钟渊的皮带。没想到钟渊还爱听这个,和往常一样,自然不会让他遂愿,“不找我,也会有很多人愿意陪你玩儿的。”他挑一挑眉头,低头看过去,那股野劲在床上总是说不出的撩人,“什么体位都随你的那种。” “可我只想操你。”钟渊覆过来,“我只想对着你硬。” “哥哥,求求你别撩我了。”祝燃抬了抬那条实则没什么大碍了的胳膊,快活地笑了一声,两个人的呼吸落进彼此嘴唇里,胜过吸大麻的快感,“我现在是伤患,你真舍得操一残疾小孩儿吗?” 钟渊太明白他这一套了,同样也太吃他这套了。祝燃很快被按倒在不那么柔软的小床上,还没来得及想好今天这最后一炮是怎么个玩法,钟渊就张嘴把他吞下去了。 祝燃眼角登时就红了,被激得叫了一声。 他进入过他那么多次,他每一寸皮肤差不多都被钟渊亲遍了,唯独没被口过,这还是第一次,他全心全意地将他纳进嘴唇里。 樱花摇曳里,一唇皆是樱色的小会长……祝燃光是想想,前端都硬得发涨,禁不住地顶顶腰,在他温热的口腔里动了动。祝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依旧全盘接收,舌头舔过柱身。很快,祝燃就要缴械投降,手指紧紧抓住他的短发,脚背舒爽地绷起来,贴近他的肩膀,努力蹬了一蹬,“不行……钟渊……脏……不行,你滚开……” 他不想要这种时分的温柔,太令人耽溺。他巴不得钟渊二话不说地直接干进来,不顾他疼痛地破开他。但好可惜,回首匆匆往日前尘,他没有一次令他痛楚过。 迟了那么片刻,他已经在钟渊这里交代清楚。 对方舌尖往下滑了滑,手指往两边用力掰开他股缝,伺候过祝燃刁钻的小洞,就着他射出来的精液作润滑,往里头压了一压。 过头了、太过头了。祝燃腰都跟着他钻进来的舌头节奏挺了挺,心里和手上都没个着落,只能死死揪紧了身下的床单,“钟渊……哈……” “嗯?”钟渊终于起身,弯腰看着眼神已然迷离的小学长,被找回了点力气的学长一把攀住了脖颈,凑过来在嘴唇上狠狠啵了一口,“这么温柔做什么?打个炮还提供一条龙服务?真当我残疾人?” 钟渊看了他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的。” 祝燃勾着对方的脖颈催促了一声,“那你搞快……” “因为喜欢你。” 话被截在半途不要紧,主要是信息量颇大,大脑连带着身体一起被截成了两半。祝燃心里猛然一空,疼得哆嗦了一下之际,腿被拉开,开拓后柔软泛滥的后穴跟着被一根凶器毫不犹豫地刺穿了。 两处刺激,逼出祝燃一声尖叫,回味过来,浪得不行。 “太紧了,祝燃。”钟渊在他耳边闷哼了一声,“有这么想我吗。” “你他妈都陈述句了……嗯……还来问老子……” “那我想你。”钟渊额前的碎发和他的眼神一样垂下来,分明祝燃才是下面挨操那个,可怜却好像仍是身上这个可怜,“我想见你。” 卫遥和沈陈旭都不愿告诉他祝燃去向,钟渊一度以为祝燃真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后来还是楚恋见他实在魂不守舍,施舍好心,告诉他祝燃在医院养伤。钟渊在那家医院外头徘徊了大半个月,没拧开那扇门的把手。他想了好多好多,甚至想,只要祝燃留下来,一辈子的炮友倒也不是不行的。 “你哪儿想我?”两条腿架上对方肩膀,张得大开,方便对方操干,“是底下这根狗东西想我吧……嗯……嗯?”说着,又被用力给了一下,手指忍不住换了个地方,掐住了钟渊的胳膊。 钟渊的眼神分明没什么起伏,却又像是愈发可怜,小会长今日奇怪得很,又不再讲话了,闷头发奋,握着他的腰往深处不要命地狠顶。祝燃躺在他身下,被进进出出的凶器捅得穴口发麻,火热的后穴将肉刃含得死紧,紧致得像是能仔仔细细品味出对方的形状和跳动的力度。不晓得第几次蹭过最深处那一点时,热浪滚滚席卷前端,祝燃终于再绷不住,眼角通红,将至痛快释放处,却被一只手一把打断了。 钟渊俯身,声音低哑,“不许。” 于是又只能被迫忍住,承受着射精的欲望和后庭的折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简直要了祝燃半条命。这回的小男孩撒了半天娇也没得甜头。钟渊铁了心想让他吃点苦,抑或是多添些快乐。闹到一半,干脆拔了出去,嘴唇从乳头划到肚脐,手指却一直没松开。 “你是狗吧钟渊……你是狗吧!你想我个屁,你喜欢我个屁……我一个以前都做攻的,躺下来给你操了那么多次,现在连射都不让我射……”祝燃越想越气,又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么一段,其间夹着点脸红心跳的呻吟,搞不清究竟是被禁锢得难过还是真正的火大,声音也委委屈屈地低了下去,眼角的生理盐水跟着滚了下去,“你还给别人唱我爱你……” 钟渊动作停了停,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努力辩解,“我没唱……” 祝燃很不讲理地打断了,“那不差不多吗?反正你把这歌给别人了……操,赶紧滚,老子不想跟你做了……” “给你的。”钟渊说,“我想念给你听,才答应她的。” 校庆里,满场舒缓乐声,和少年嗓音一样美。 Loving you is easy ’cause you‘re beautiful,and making love with you is all I wanna do。 祝燃顿了顿,抽回一点神,“你想念给我听什么?” 他在他遇见祝燃的第一天里,偶然听到的歌,此后,这首英文歌一直是他钟爱的铃声。 No one else can make me feel the colors that you bring,Stay with me while we grow old,and we will live each day in springtime。 “想听?”钟渊弯腰托起祝燃的臀片和腰身,祝燃正愣着神,方才那么一顿折腾,身上也软绵绵地没了什么力气,只有底下还精神着,任由着对方把自己抱进了怀里。 不占便宜白不占,祝燃趴在他怀里,手指捏捏他胸口的小点儿,“嗯”了一声。 钟渊轻轻吸了口气,还挺立的硬棒就跟着再度滑了进来。 操,这狗东西! 祝燃毫无防备,一吞吞进最深,钟渊适当地堵住他的铃口,温柔的动作此刻堪称酷刑,“射出来我就告诉你。” 如果还有力气,祝燃简直想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个遍,可惜堵进他后穴里径直动了起来,一动就要了祝燃的命。这体位令他直坐进他肉刃上,脆弱的那一点避无可避,约等同将自己整个人交给了钟渊,连腿根都在发抖。 “钟渊……钟渊……”祝燃恨恨咬他肩膀,手指在他后背上抠抓过去,想要留下永永远远的痕迹,声线里却是带了哭腔的,“我想射,让我出来……” 钟渊动作慢了下来,一只手托住他的额头,“我是谁?” 祝燃抬抬迷蒙的眼睛,盈着眼泪的里头勾勒出钟渊的轮廓,他说,“钟渊……” 他挺腰顶戳了祝燃一下,“不对。” 祝燃哽了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小……小会长……” 还是那么一下,性器停在他深处,顶端慢慢磨蹭过前列腺,在那处缓慢地打着转。祝燃在这片彻底的快感和痛苦里,忽而想到一个绝妙的称呼,他敢赌咒,只要自己叫上一声,绝能飞升天堂。于是他睁开眼,刚一睁眼,眼泪就顺着下巴颏无法控制地滚下去,祝燃哭得眼睛都红了,低头贴上钟渊的额头,“你是说喜欢我吗?” 贴得好近,四目相对。钟渊点点头,又仰头亲他,“喜欢。” “男朋友。”祝燃舔舔嘴唇,泛红的眼底忽然就有了初见时恶劣的神采,眉梢的表情里又那般可怜巴巴的,后穴跟着缩了缩,狠狠绞紧了肉棒,“小男朋友,让我射,好不好?” 天旋地转,视线晕眩了半秒,他被重新压回了床上。钟渊终于松了手,在他深处那点上恶意磨蹭的顶端不再装模作样,用力顶了两下。 海啸般的快感铺天盖地,拍得祝燃喘不过气,在浪花里得偿夙愿。 射了第二次的祝燃一时间找不回什么力气,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后穴里的性器却还硬得发烫,祝燃眯了眯眼,餮足地抬头亲了亲钟渊的唇角,“你继续。” 钟渊回了他一个吻,低低地“嗯”了一声,毫不吝啬地继续冲撞。祝燃又有被操挺起来的架势,只能嘴上逞能,“钟渊,靠,打桩机吧你……” 钟渊不理他,床事上祝燃的话他权当助兴。这么又操弄了十几下,方才祝燃高潮时候痉挛的内壁已经夹得他险些投降,这会儿纵然他精力再好,也吃不太消了。这回两个人做得太急,没戴套,钟渊刚要拔出来,又被祝燃两条长腿夹住了腰,他眉眼一顿,祝燃勾住他的脖颈,挺起腰肢来,对着他很放肆地一笑,声音里还有情欲退潮后的沙哑,“就这么射。” 不等钟渊反应,祝燃跟着狠狠一夹,身上人闷哼了一声,火热的内壁温暖了砸进来的精液,抵着他的那一点,一股股的,几欲将他撑破。 祝燃动情地叫了两声,平息之后,钟渊没退出去,伏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他裸露的肩膀,祝燃将他的脸扳过来,打量了两下,欢愉后的钟渊当真配极了面若桃花这个词——色令智昏,祝燃忍不住笑嘻嘻地亲了亲他的眉眼,骚话兜头就浇过来,“我男朋友真好看,在床上也好看。” 钟渊默了默,哑着声音道,“不能反悔了。” “嗯?”祝燃挑挑眉,又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好。” 钟渊趴在他胸口,看着他,祝燃心里忽然就软得起泡,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轻声说,“我不反悔了。” 解决完了狼藉,洗完了澡以后,祝燃换了件薄长袖踩出来,头发依旧没吹干,用毛巾随便擦了,一路在地板上滴滴答答落着水。 踩到落在地上的外套边时,祝燃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弯腰将外套捡起来了,摸索出自己先前塞进去的东西,放在钟渊眼前晃了晃,“哦,我今天收到了这个。” 钟渊先他洗完澡,坐在床尾研究手机,抬头看到祝燃手里的物什,脸颊上忽然薄薄地起了一层红色,咳了一声,把视线埋了下去,“你等会再拆……” “嗯?你送的?”祝燃登时明白过来,又觉得钟渊这害羞模样罕见又可爱,凑过去流氓似的挑起了他的下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搞都搞过那么多次,看个礼物还害羞?” 片刻,钟渊的手指松动了,那表情像是赴死的壮士临上断头台,“好吧。” 祝燃手指拆开信封,声音细碎温柔。找不到的那张语文试卷,被折叠起来,安安静静地躺在信封里。 还记得那场作文的要求是议论体,命题俗不可耐,谈论梦想和未来。这些烂俗命题里却带着遥不可及的温暖味道,少年永远无法直面,只能在格子纸上留下了潦草地几个字。 我的未来,狗屁也没有。 鬼画符一般的字还是在的,只是下面又多出来一行,工整细致地写道—— “我的未来分你一半。” 那字体他认得。 他的试卷,原来被钟渊私藏了。 钟渊说,我的未来分你一半。 祝燃扭头看钟渊,钟渊跪在床上,凑过来,温柔地衔住他的嘴唇,“生日快乐,祝燃。” 原来那时候在打工的日料店里,那个美得像桃山时代寂寞的枯山水一般的少年,眼底盛满了祝燃,藏了一个小小的心思没说出口。 樱花啊—— 未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 正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