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出书版)》作者:充丛   简介: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你要 做的是爱上我,只为了我而活。   他的心,从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   他不应该被任何事情、任何人牵绊,却偏偏因这男人而松动。   追逐、猎捕,只为了将他狠狠占有……   刑江受命混入敌对帮派当卧底,   谁知竟引来了黑帮帝王对他的强烈兴趣。   他机警地躲过阴狠男人的一次次试探,   然而那炽热的视线,却令他本能的感到危险!   他的坚毅、无畏、像豹一般的蓄势待发,   让顾淮庭燃起了狂热的征服欲,   他想要卸下刑江眼中的防备、只注视着自己,   更想要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在自己身下,   这一场暗自较量的对决,他有的 是狩猎的耐心……   「乖乖的给我。」顾淮庭抬起头,霸道的压制着正在喘气的刑江,眼睛里 燃烧着比往日更多的张狂。   「操你妈的乖乖的!」刑江吼了一声,骂人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   说完後他愣了,顾淮庭也愣了。   不过片刻,顾淮庭笑了,那笑容让刑江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你会骂人……呵呵。」顾淮庭笑着用手指摩挲着刑江有些发肿的嘴 角和嘴唇。这个男人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已经看腻了,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觉得有趣起来。   刑江发现不妙了,顾淮庭每次看有趣的猎物都是这种眼神。   ……      第一章      刑江看了看手表,将烟头丢到地上,鞋子轻轻一踩。   时间到了。   僻静的地方,淩晨两点。   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他走到路中间抱着手,不一会就看见远方有车灯闪烁。   这次会是谁来呢?   刑江走了两步,车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後稳当的停在自己面前,只是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有些刺耳。   「好久不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慢慢走到刑江面前,神态倨傲,不可一世。   「你怎麽来了?」刑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警觉的四下察看。他手下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就这麽让他亲自过来,万一自己被人跟踪岂不是要玩完?   「今天有时间。」男人微微一笑,「情况怎麽样?」   刑江将口袋里的东西摸出来给他,「都在里面,回去再看。」   「好。」男人将纸塞进西装口袋,同时又摸出一个别针样的东西,「这个给你,如果有危险我可以马上找到你。」   「没有必要,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现在已经换取了那麽多情报,如果真的有危险搭上了命,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惹事。」不然那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而且两个势均力敌的帮派斗争只会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刑江你……」   「我该走了,不然他们会怀疑。」刑江打断男人的话,转身就走。   季非,如果你学不会漠视牺牲,就永远没有办法掌控住那个男人,他不是什麽好对付的人。比起他,你还是嫩了点。   重新摸出烟,点了一支塞进嘴里,将空了的烟盒随手丢在路边。   不知不觉,已经快三年了。   从季非意外救了受了伤的他,一直到为报恩而去与之敌对的帮派做奸细。   刑江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云层,快下雨了吧。   他没有答应季非入会,他不想跟帮派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只是想还季非一个人情而已。   一开始,季非底下有不少人觉得自己居心不良,可都被季非压了下去。他派自己去做奸细一方面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自己对他的忠诚。   选择在众人面前相信自己、背地里试探的方法是可取的。   可自从到了顾淮庭那里做奸细之後,他才觉得季非暂时还斗不过姓顾的。   顾淮庭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点,为人老练,心思缜密,外表翩翩君子,背地里阴狠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尤其是对付背叛他的人。他比季非更难以捉摸,靠近他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曾经顾淮庭当着他的面处理过一个奸细。   他表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在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容,可那种寒冷就像钻进衣服里的毛毛虫一样,顺着背脊蠕动。   被活活折磨死的男人是季非在他之前派去的奸细,也是暗中监视自己行动的人。   被抬出刑房的时候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在整个过程中男人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但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声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了自己整个晚上。   顾淮庭要他负责将人处理掉,他点头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弟开车到树林里将屍体埋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感情,或许哪天自己也会跟男人一样,落一个悲惨的下场。   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逃累了,不想再逃。死了或许更好。   夜里的风有点凉,刑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嘴里有些泛苦,朝路边的草丛吐了一口口水。   自己似乎越来越流氓样了。   他在顾淮庭那里只做事,不多话,在一次交货的行动中替顾淮庭挡了一枪,顾淮庭看他身手敏捷、头脑还算灵光,便留了他在身边。在上一个奸细死了以後,他被安排到那个位置,留在顾淮庭身边做事。   尽管能接触到的东西很有限,他还是想方设法的把能弄出来的东西交给季非。   移动电话和电脑都被监控,所幸的是他去之前已经和季非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如果不能来就不要来,隔两个星期还是会有人在那里等。   为了不让顾淮庭怀疑,不到必要的时候刑江不会出来,两年里只见过几次面。   走了大半个小时,终於走到了有点人气的地方,刑江从超市里拎了两罐啤酒往顾淮庭家里走。今天他去参加手下的婚礼了,在自己出门前都还没有回来。   算算时间也不过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刚打开门,就听见客厅里发出的声响,刑江暗道一声「糟糕」,可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已经抬起了头,齐齐看向他。   顾淮庭眯了眯眼睛,突然用手挡住被他压在身下人的眼睛,将他的头扭过去对着沙发内侧,身下的人挣紮了一下,他便用力一顶,那人就不敢再乱动了。   他冷冷一笑,有些玩味的看着刑江。   「你去哪里了?」   刑江将头低下,摆出最恭敬的姿态,「顾先生,我去买酒了。」   「哦?」顾淮庭将视线收回,继续用力顶着身下的男孩子,男孩看起来大概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你不是说不舒服?」   的确,为了今天和季非的人碰头,他称自己不舒服才没有去参加婚礼,而其余大部分人都去了,所以防备也比较松。   顾淮庭边大力的冲撞着,边淡漠的跟刑江说着话,一阵阵隐约带着痛苦的呻吟声传入两人的耳中。   刑江想到那个时候自己第一次撞见这个情景,胃里直犯恶心,顾淮庭当时看见他也没有停下,反而做得更激烈,然後他干呕了。   而完事後,顾淮庭不明所以的拍了拍刑江的脸,一笑之後进了浴室。而那个男孩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昏过去了,最後是被另外两个保镖抬出去的。   也就是那天,刑江知道顾淮庭喜欢的是男人。   「是。」   刑江觉得自己胃里又开始翻涌,偏偏顾淮庭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还在跟他说话。   似乎以前也是这样,自从第一次自己在顾淮庭面前干呕过之後,如果不当心让自己撞到他跟那些男孩子做爱,就必定会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拖住,让刑江有一种他就是要看自己不停干呕的错觉。   「那怎麽又出去了?还买酒?」顾淮庭低喘一声,抬手抽了一下身下那个男孩子的屁股,「不要夹那麽紧。」   刑江忍着干呕的念头,尽量忽略眼前的景象,调整了一下思路,开口道,「胃里有点闷,所以想喝点啤酒。」   顾淮庭没有马上介面,加快了冲撞的速度。随着胯部的大力撞击,男孩子的声音开始渐渐拔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刑江身体里横冲直撞,直逼喉咙。   「嗯……」顾淮庭沈吟一声,抽离了欲望,精液洒在了那个男孩子背上。稍微擦拭了一下,就这麽赤身露体的朝刑江走过去。   刑江低垂着头,视线正好落在他的下半身,随着顾淮庭一步步走过来,下面也跟着轻微的晃动着。   不行了……想吐。   刑江抬起头,脸色发青,顾淮庭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看着他,带着淡淡的调笑和戏谑的眼神。   一根手指从侧脸滑过,来到下巴,用力一捏,潮湿的手指带着精液的味道,嗅觉的刺激让刑江想到了刚才顾淮庭和男孩做爱的情景,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也知道现在不能挣紮。   「你是不是又想吐了?」   感觉到手指越来越用力,刑江张了张口,摇摇头,「没有,顾先生。」   「去买酒?不会是想借酒来舒缓情欲吧?」顾淮庭将手松开一些,盯着刑江的脸。   「没有,唔……顾、顾先生……」   顾淮庭的另一只手突然袭击他的下体,用力的揉捏着。   要害被对方掌控在手里,刑江下意识的想往後退一步,那只捏着他下巴的手突然扼住了他的脖子,「你最好不要骗我。」   刑江看着顾淮庭变得格外阴狠的脸,忍耐着下体传来的感觉,坚定的摇头,「我没有骗你。」   顾淮庭看着男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痛苦,突然冷笑一声,放开了他。   刑江微微弯下身体,不停的咳嗽。   虽然知道顾淮庭不信任他,可是没想到经过两年,这个男人还是那麽不信任他。   「你该解决下了,改天给你找个女人慰藉下怎麽样?」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刑江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等咳嗽完,他便明白了顾淮庭是在嘲笑他。因为刚才顾淮庭的动作,他的身体起反应了。   妈的,的确是太久没解决了,为了今天和季非见面,最近几天夜里都忙得跟狗似的。   「不用了,顾先生。」   想归想,但顾淮庭要真给他找了个女人来,很可能是为了让对方来套话,应付起来虽然简单,可是现在他懒得应付。   何况如果连做爱都想着要应付还有什麽快感可言,不如自己用手解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难道你喜欢男人?」顾淮庭手一指沙发上那个刚要坐起来的男孩子,「那个给你怎麽样?耐操。」   刚坐起来的男孩子因为顾淮庭的话脸色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坐起来。   刑江连看都没看那个男孩子,又恢复到一开始恭敬的姿态,「顾先生开玩笑了。」   明明知道自己连看见都会想吐,又怎麽会喜欢跟男人做。   「买了多少?」顾淮庭抓过睡袍披在身上,紮了紮带子。   「两罐。」刑江回答道。   「才买这点?!」   顾淮庭往阳台方向走,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刑江也只好跟了过去。   「一个人喝刚好。」刑江将袋子放在木制茶几上,站到他侧面。   「别喝这个了,去我架子上拿红酒来。」顾淮庭搁着腿,随着他的动作睡袍下摆完全敞开了。而他本人似乎也不在意,拍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燃。   「是。」微一低头,刑江往存放红酒的架子走去。   这什麽情况……难道他在婚礼上还没有喝够?   抱着这种想法,从架子上随便拿下一瓶,并取了开瓶器和一只酒杯走回顾淮庭身侧。   「打开吧。」顾淮庭瞟了眼,低声吩咐着,「再去拿个杯子过来。」   「是。」刑江按照吩咐打开了红酒,又取了一个杯子来。   「坐下一起喝。」   虽然有点疑问,但推辞是多余的。   刑江拉过一张藤椅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正对着阳台。   来回走了两趟,欲望倒也下去了不少。刑江拿起酒瓶给顾淮庭倒了一些,又在自己杯子里倒了一点。没有动自己杯子里的酒,刑江看着顾淮庭一口口喝着,有种沈闷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两人周围。   顾淮庭不说话,就这麽一口口喝。   「顾先生,我该走了。」刚才那个在沙发上的男孩子已经穿戴整齐,走到顾淮庭身边,语气柔软,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双腿微微有些打颤。   顾淮庭不喜欢留人在身边过夜,做完之後立刻让人走,昏过去的也不例外。   床单都会重新换过,而现在那张沙发又该让人清理很久了。   「刑江,把那边的钱包拿过来。」放下杯子,顾淮庭低声吩咐。   「是,顾先生。」刑江站起来,把放在客厅的钱包拿了过来。   顾淮庭接过,从里面抽出一迭现金,男孩子伸手接过,不知为什麽匆匆看了刑江一眼。   「不要多嘴。」顾淮庭轻描淡写的说着,却带着一种严酷的威慑力。   脚底有股寒意慢慢顺着小腿爬上来,男孩子点着头,四肢僵硬的往外走。因为害怕加上刚才激烈的性爱,所以走得跌跌撞撞,在门口绊了一下,摔在玄关。   刑江动了动,刚想往那边走,就被顾淮庭拦了下来。   「让他去。」   「是。」刑江点了点头,不一会就看见有两个保镖把那个男孩子架了出去。   也对,婚礼已经结束,那麽该回来的守备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怎麽不喝?」顾淮庭的眼光落到刑江身上,带着一些玩味的意思。   「嗯。」   刑江本来是想等欲望全都下去以後再喝,可眼下也只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麽样?」看他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顾淮庭笑了。   「我不会喝红酒,不太懂。」刑江摇摇头,将他觉得十分难喝的东西咽了下去。   这酒应该很贵吧,但是说句实在的,他宁愿喝他自己买来的啤酒。   喝起来也爽快。   他本就不是什麽公子哥,也没顾淮庭在公众场合下表现得那麽良好的教养。   「暴殄天物啊。」说是这麽说,顾淮庭却丝毫不在意的笑了。   「是。」刑江也微微笑了笑,低声应和着。   顾淮庭握着杯子转了转,看了他一眼,「有些东西总该学会,今後你要跟我一起参加酒会或者宴席。」   刑江心里一跳。   像这样的场合,以前都是另一个人负责陪在顾淮庭身边的,他虽然也会跟着去,但只是暗中保护,从来没有露过面。   「是,顾先生。」这麽说着,刑江又连续喝了两口,心里有点兴奋。   「再倒一点。」今天顾淮庭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指了指他见底的酒杯。   刑江依言给他先倒了一点,然後又给自己加了一些。   接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外面的风刮着树叶,轻微的「沙沙」声挠动着刑江的心。身体有些发热起来。   红酒果然比啤酒的後劲大。   这麽想着,刑江将手握住酒杯,那冰凉的感觉稍稍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可是身体的燥热越来越激烈,渐渐刑江觉得连自己呼出的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酒是凉的。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猛地喝了一口。   许久未出声的顾淮庭突然笑了。刑江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着他,双腿无意识的动了动,一瞬间,脸变得尴尬又僵硬。   「不喝了?」   「顾先生……没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刑江深呼吸两口站起来,双手交迭放在前面,恭敬的弯下身体。   他当然知道是他喝下的酒里被下了药,可他不会愚蠢的去问顾淮庭为什麽或者问这麽做的用意,免得遭来更多不必要的事情。   顾淮庭没有出声,变换了一下坐姿。   刑江拼命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欲望,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衣服下摆。   站在他身边的一分一秒都变成了一种煎熬,刑江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赶忙闭了闭眼睛,提了提神,努力保持着清醒。   「难受?」顾淮庭开口了,并没有直接让他回去。   刁难的意思已经太明显了,刑江张了张口,低低说了一声:「是。」   「要不要我帮你?」顾淮庭侧过头,视线从他的腿来到他勃起的下体,直直的看着。   刑江背脊一阵阵发麻。挺直了背,刑江苦笑,「顾先生不要开玩笑。」   顾淮庭的视线终於从他的下体移开,移到脸上,有些嘲讽的笑了,「回去吧。」   头一次觉得顾淮庭的声音简直是天籁,刑江说了声「谢谢顾先生」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几乎是逃出了顾淮庭的视线。   顾淮庭好笑的看着因为下了一点药就敏感得不得了的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即便是走得匆忙,他的脊梁一样挺得很直。   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顾淮庭对这个比他年纪还大一两岁的男人产生了欲望。   男人硬得没有一点弹性,即使是受伤也没有任何窘迫的表情,冷淡的好像流的是别人的血。自己很多次故意在他面前做爱,就是为了要看他失态呕吐的样子,但也希望哪天他可以接受同性之间的做爱不再呕吐。   可是两年过去了,他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僵硬,再从僵硬到努力的漠视,总之没有变成自己所希望的。而唯一不变的是他难看的脸色,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吐,只是当着自己面又不好吐出来。   光是想着让这样一个强硬的男人在他身下呻吟承欢,就让顾淮庭觉得兴奋。   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慢慢来,自己有的是时间。   等待的时间越漫长,得到的时候就越有满足感。   「叫个人上去帮他一把。」顾淮庭招来保镖吩咐道。   「是。」保镖一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顾先生……」   「怎麽了?」   「是叫男的还是女的?」   「你说呢?」   被叫来的保镖紧张的捏了捏手,他知道刑江很排斥男人与男人做爱,可是老大的意思又那麽模棱两可。   「还是男人吧……」保镖自言自语的搭了一句,见顾淮庭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赶忙走远拨了电话。   好不容易保持住形象走回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刑江低低呻吟一声,就将身体弯下一些往床边走。   喘了一下,松开皮带扣解开裤子,握住自己已经坚挺的欲望大力抚慰起来。   这种折磨真是让人受不了,刚才在顾淮庭面前差点都憋炸了。   轻声的喘息着,好不容易有了射精的感觉,突然门被打开了。刑江吓了一跳,当即提起裤子一脸警戒的看着门口的人,等看清是顾淮庭身边另一个保镖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尴尬起来。   「什麽事?」刑江努力将裤子穿好,沈下一口气,看着那名保镖。   「是顾先生让我带个人来帮你。」保镖往旁边让了让,他身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   「我不需要。」刑江看见是个男人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突然想到不对,一抬头,果然看见那保镖一脸无奈的表情。   顾淮庭的「好意」谁敢说不要,自己也不用为难他了。   「人留下,你先出去吧。」刑江只想让自己快点解脱,再这样磨下去真的要憋出病了。   保镖一点头,退开两步,替他关上门。   等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後,刑江将那个男孩子拉过来,摸了摸他的腰,换来男孩子一声娇媚的「别急」。   刑江当然不急,他只想外面的人能听见然後快点走开。   男孩子知道刑江用了药,刚才在楼下顾淮庭吩咐自己要好好陪着,他哪里敢怠慢,见男人那麽主动,赶忙将身体贴过去,刻意的摩擦着。   估摸着外面的人走也该走了,刑江伸手轻轻推开那个在他脖子上啃咬的男孩子,在他惊讶的眼神中轻声说道,「我不喜欢男人,你到旁边去。」   男孩子不依不饶的又要缠上来,再度被刑江冷漠推开。   「先生,你这样,我一会下去很难交代。你一定知道顾先生一直在我们这里叫人,他吩咐的事情我们不能不做。」男孩子神色有些慌张,到底年纪还小,再掩饰也还是看得出来。   「这样吧,我不会告诉他你没有跟我做,你也不要告诉他。」   刑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摊开说话,顾淮庭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为什麽还要逼他上男人?他在赌,赌这个男孩子不是顾淮庭派来测试他的人。   从男孩子犹豫的脸色看起来,他似乎赌对了。   「可……这样骗不过他。」男孩子思量了半天,犹豫着开了口,「不如这样吧,你憋着也难受,我也知道你不抱男人,我用嘴替你做,你把我当女人就好。」   刑江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男孩子,他是说口交吗?   「不用这样看我,做我们这行的都这样,口交相对来说还比较轻松。」男孩子无所谓的说着,脸上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不用,我还是用手。」刑江一指边角的凳子,「你坐那里就好。」   下体持续的胀痛,叫嚣着要爆发,刑江不想再说多余的话,也顾不上男孩是不是在看,反正都是男人。   刑江重新解开裤子,侧过身稍微将男孩子的视线挡住一些,坐在床边上自己套弄起来,这次终於很快得到了疏解,可是才一会儿欲望又上来了。他焦躁的再次抚慰起来,也没注意到那个男孩子已经走到面前。   男孩跪在地板上,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帮着一起抚慰。   「你这样不行,药劲虽然不大,可你是第一次用药,对你来说刺激还是大了点,光靠手弄,手会酸死。」   男孩子说得很快,刑江一愣,松开抚慰欲望的手想要推开他,却不料被他低头一口含住。   「嗯……」绵长的呻吟声让刑江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於他的青涩,男孩子微微笑了笑,开始费力的舔弄起来。   欲望在身体里激烈的流窜,口腔里的温度和灵活的舌头让刑江脑中闪现一阵阵白雾,理智上提醒自己要推开,身体却又沈浸在这样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一大早接到吩咐,刑江赶去顾淮庭书房。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能踏进他的书房,以前顾淮庭从来不让他靠近书房直接接触到帮会的东西。所以这两年他能提供给季非的资讯真的非常有限,而且资讯也都不是很完整。   不知道这次在书房召见他,会不会是有什麽特殊的吩咐。   刑江心里还是有些雀跃,毕竟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两年。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顾淮庭的确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进来。」   敲了门後听见里面的招呼声,刑江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书房十分明亮,乍一看和一般的书房没有什麽太大的不同,可是据以前的奸细说这个房间的书架後面是有密室的。   「顾先生。」刑江走到顾淮庭面前低头恭敬道。   顾淮庭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直接问道,「昨晚怎麽样?」   「还不错。」既然知道他是刻意刁难,那麽刑江自然已经想好万全的答案。   还不错,不冷也不热,最好用。   「哦?」顾淮庭还是没有抬头,一页页翻着什麽数据,「怎麽个不错法?」   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刑江立刻接道,「那个孩子嘴上功夫不错。」   这样的回答算是一种证实吧,如果他没猜错,顾淮庭已经知道他没有和那个男孩子做。   如果他不知道,那麽自己还可以补充说那个男孩子身体也很不错。   大概没想到他会说得那麽直白,顾淮庭笑了,合上手里的东西抬头看他。   「刑江,算你聪明。」顾淮庭敲了敲桌子,「那个男孩子跟我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一逼就说了实话。如果你刚才撒谎,今晚我一定会叫一堆人去你房里。」   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有什麽别的意思,刑江只好尴尬的笑笑,继续沈默。   果然那孩子还太小了,幸好他反应快,顾淮庭一向说话算话,如果今晚真的来一堆人恐怕麻烦就大了。   「那……那个孩子?」刑江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会为难一个小孩子?」顾淮庭挑了挑眉毛。   「不会不会。」知道那孩子没事就好。   从刚才进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落到过自己手里的活页夹上,刻意翻得很慢他也没有想要窥视的意思。   顾淮庭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真的对帮会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连刚才进书房时也没有刻意打量,只是以一种到了一个新地方、本能环顾一圈的方法看了看。   如果说他不是季非那里派来的奸细,而现在那个人却说他是季非派来的,那麽可以证明什麽?   刑江不知道顾淮庭的脸色为什麽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在这种时候不问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放心吧,给了钱让他回去了。」顾淮庭向後靠了靠,「今天是有要紧事找你。」   顾淮庭轻轻咳嗽一声,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不如再看看好了。   「你们出去。」顾淮庭让身边的保镖全都退到门外,保镖一点头出了书房,房间里只剩下刑江和他两个人。   顿时气压低了下来。   到底是什麽要紧事需要保镖都退出去?   「你来这边已经有两年多了吧?」顾淮庭站起来,慢慢绕到他旁边。   「是的,顾先生。」刑江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最终还是把精力全放在应对上。   顾淮庭「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刑江看了看,只好转个身站到他旁边。   「最近季非的人总是来我们这边惹麻烦,小娄子捅了不少,跟挠痒似的。」顾淮庭声音一冷,「有点烦人。」   以为他後面还会说些什麽,刑江等了等见他还是沈默,便慢慢开了口,「顾先生要我做些什麽?」   「今天晚上约了他见面,想﹃好好﹄谈一谈。」顾淮庭面带微笑,语气却是一成不变的阴狠,「你跟我一起去。」   「带多少人?」刑江不动声色。   他们是在什麽时候约好见面的?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一早?   不管怎麽说,这个时间还是过於蹊跷了,昨天自己刚刚见过季非,他也没有告诉自己约了顾淮庭见面,如果是自己见了面以後再约的时间,那麽……自己很可能是暴露了。   还是顾淮庭仍旧以这样的方式在试探他?   在暴露的情况下,如果不去,摆明了是逃避,就等於直接告诉顾淮庭自己是奸细;如果去了,顾淮庭要在季非面前说自己是奸细,到时候一定难逃一死,季非未必会救他。   而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如果不去,便错过了他的信任。如果去了,可能还是会被顾淮庭看出什麽端倪。   现在只能保持观望状态了。   「表面上不能带太多的人。」顾淮庭侧过头,看向刑江,「你觉得呢?」   「嗯,这样也好,找三四个聪明机灵点的跟着就行了。」   顾淮庭不需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手下,他的手下必须绝对忠心,要机灵、要有自己的判断。凡是都顺着他讲、点头哈腰的人通常只会被越调越远。   还有关键的一点是,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比如约在什麽地方,怎麽暗中布置。   他要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而不告诉你的,问多了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嗯。」顾淮庭一挥手,「你下去吧,准备一下。」   「是。」刑江一点头离开了书房。   其实也没什麽好准备的,不过就是一些器械的佩戴而已。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季非会做什麽安排,反正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暴露就是了。   顾淮庭回到书桌前继续看刚才的档,边想着要把那个说刑江是奸细的人安排在暗地里。      第二章      夜幕降临,顾淮庭带着三四个人走进了季非的地盘,其中包括走在他左手边的刑江。   季非的两个手下从夜总会里走出来迎接,而季非本人却没有出现。   一上来就摆了个下马威。   顾淮庭却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语气抑扬顿挫,充满嘲讽,「来者是客,季先生就是这样迎接贵客的?」   两个手下相视一眼,看着顾淮庭那双犀利的眼睛,微微低了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呵呵,看顾先生说的,季先生知道您要来,正在给您挑酒呢,不如让我带您进去可好?」   正在发愣的时候,一个一脸淡妆却极具风韵的女人站在霓虹灯下看着顾淮庭,一身俐落打扮,吐气如兰,婀娜多姿。   「原来是林小姐。」顾淮庭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夜总会里最妖艳的女人,听说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能让顾先生记得真是我的荣幸。」女人走过来,把刑江挤开,勾上顾淮庭的手臂。   「林小姐带路顾某自然乐意。」顾淮庭冲着门口两个人一笑,进了夜总会。   而这话底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季非的手下还不如一个妓女。   「顾先生,欢迎。」   季非一挥手,那个姓林的女人就退下去了。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暗,顾淮庭笑了笑,便在沙发上坐下,刑江和其他几个人站在周围,严阵以待。   顾淮庭暗中的布置他并不是很清楚,但顾淮庭跟自己说过,只要听见枪声就会有人进来支持。   他说得十分有把握的样子,让刑江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开始担心起季非。   这里是季非的地盘,而且他过於草率冲动,野心也大,很有可能想在这里动手。   可现在仍然不是时候。   潜伏在顾淮庭身边两年,刑江都没能把他们货的管道和洗钱手法摸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黑白两道上究竟有多少人脉,在这些东西知道得都不够确切的情况下,是抓不住对方什麽重要的把柄。   就算弄死了顾淮庭,要把这麽大一个帮会吃下来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换了主,人家未必就肯买账,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   而且最关键的,是季非下面的人心还有点散乱,尤其是那帮老头子,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默契。   「季先生也坐吧,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   顾淮庭两三句话就把自己放在主人的位置上,季非的脸色有点难看,可还是依言坐在顾淮庭的对面,示意手下将倒好的酒放到他面前。   顾淮庭看了一眼,拿起酒一口倒进嘴里。   「好气度。」   能毫不犹豫喝下对手的酒,那绝对是种倡狂。   「我约季先生,是想谈一谈最近这几个星期的事情。」顾淮庭没有介面就直接进入了主题,「我想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季先生授的意?」   「是又怎麽样?」季非挑了挑眉毛。   刑江皱了皱眉头,这样莫名的挑衅还是过於冲动了。   顾淮庭身边的另一个人上前一步,「姓季的,你客气一点。」   「退下。」顾淮庭脸上带着笑意,显然不是在怪他的手下。   「是。」那名手下应声退了一步。   「抱歉,我手下比较诚实,季先生你不要见怪。」   顾淮庭话音刚落,突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敲顺势朝季非飞掷过去,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酒杯碎开的地方准确无误的划过季非的脖子,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掉落在沙发背上。   血顺着脖子流了一点下来,因为割得不深,所以很快凝固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撼到,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季先生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顾淮庭泰然自若的交迭着双腿,散发着一股淩厉的气息,眼神满不在乎的停留在摸了摸脖子的季非脸上。   「操你x的!」   季非的手下骂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枪对着顾淮庭,而顾淮庭身後的人包括刑江也在同一时间举起了枪对准对方。   包厢里顿时燃起浓浓的火药味。   「把枪放下。」顾淮庭慢悠悠的开了口,懒散又威严。   站在顾淮庭身後的手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垂下了手。   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一种姿态。   「还不把枪放下向顾先生道歉?」   季非脸面上有点难看,到底是年轻,而顾淮庭的资历放在那里,相较之下难免露短。   「老大是他先……」   「罗嗦什麽!把枪放下!」不耐烦地打断了还在叫嚷的手下,季非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是。」   顾淮庭不动声色的等季非表演完,勾起嘴角笑了笑。   「顾先生,如果刚才季某的言语冒犯了你,还请见谅。」季非执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口倒进嘴里。   顾淮庭仍然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季非抬起的下巴和脖子上一条淡淡血痕让他体内的暴虐因数流窜起来。   既然已经低头了,那麽剩下的也不用再谈了,相信季非心里应该清楚要怎麽做。   今天在你的地盘上就先放过你,给点警告。下一次,最好懂得把自己缩起来管好,不然,不管在谁的地盘上都要你遍地开花。   冷冷的哼了一声,顾淮庭站起来准备离开。刚走到门边,季非的一个手下突然冲过来用枪顶住了顾淮庭。   大家都以为他是要来开门,所以没有人注意。   「姓顾的,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季非说道,「把枪放下。」声音不大,却异常严厉。   那名手下拉着顾淮庭侧过头,看见不知什麽时候顾淮庭身後的一个手下已经用枪顶着他们老大的头了。   很快,谁都没有看清。   那个人是走在最後的刑江,反射性的举动没有一丝多余的思考,枪已经抵在季非的头上。   双方的手下又重新举起枪,对着对方。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冷冻到凝固的空气里,刑江直视着季非的手下,淡定道,「把枪放下。」   那种悠然自若的神态在顾淮庭看起来异常耀眼,冷硬的男人像只豹子,狩猎的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静静瞄准着目标。   对方手里发颤,却又有些不甘心,始终没有垂下手。   「把枪放下。」刑江又重复了一遍,用枪顶了顶季非的头。   那名手下咬了咬牙,垂下头的同时垂下了拿着枪微微发颤的手。   刑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季非怎麽找了这样冲动的人来这种场合。   「还不把枪放下?!」   季非这句话是冲着自己身後手下说的。   顾淮庭看着零零散散垂下的手,挥了挥手,身後的手下微微放下枪上前替他打开包厢的门。   「季先生,还请你和你的手下送我们出门。」   脑袋被枪顶着,还能说不?   在顾淮庭带着手下大笑着倡狂离去的背後,季非被刑江用枪顶着脑袋跟着,再後面是季非的手下。   季非不着痕迹的将东西塞进刑江的衣服口袋,走到夜总会门口。   车早就停在门口,司机下来替顾淮庭开了车门,「顾先生。」   顾淮庭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刑江。   刑江会意地一点头,拿着枪的手在季非脖子上用力一敲便抽身离开。   季非身後三四个手下冲过来抱住季非,再抬头时顾淮庭和刑江等人已经上了车。   车开到安全的地方後停下,顾淮庭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和另一个人换了个位置,坐在刑江身边。   「顾先生。」   恭敬的叫了一声,刑江往旁边坐了坐,空开一点距离好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顾淮庭侧过头朝他笑了笑,车子继续向前开,但这却不是回顾淮庭家的路。   这是要去哪里……   「你身手很快啊。」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淮庭突然开了口,把正在想得出神的刑江吓了一跳。   身体轻微的颤动没有逃过顾淮庭的眼睛。   还是头一次,有个人能坐在他身边这样安然自得,竟然还开起了小差。   刑江看顾淮庭在笑,以为自己错过了什麽要紧的话,开始有些局促起来。   太大意了。   所幸的是顾淮庭只是笑,没多说别的。   刑江也只好象徵性的点了点头,重新坐好,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   口袋里还有着季非给他的东西,似乎是一张纸条,目前为止还没有时间把它从西装口袋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而现在顾淮庭坐在旁边,就更难在他眼皮底下有什麽小动作了。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稳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车子开的地方越来越熟悉,最终在一条僻静的马路上停下。   刑江有些僵硬,可马上又放松下来。   这里是他和季非事先约好每两个星期固定碰头的地方。   按捺下所有的疑虑和紧张,保持着淡定的姿态,刑江转头看着顾淮庭。   而顾淮庭也正看着他,视线相交,顾淮庭笑了,眼神阴冷,「跟我下车。」   事到如今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两辆车在路边熄了火,顾淮庭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直到那片小树林前停下了脚步。   刑江跟在後面,始终保持着一公尺距离,心里静静盘算着要怎麽解释。   顾淮庭转过身,面对着刑江,摸出枪在手里把玩。   「给我个解释。」   果然是那天被人发现了,而且他知道那个发现的人一定在这附近看着。这麽一想,不由佩服起顾淮庭的当机立断,一旦有怀疑立刻解决,绝不拖泥带水。   刑江站着没有动,看了看他手里的枪。   「顾先生,季非的人来找过我。」   大概没想到他会那麽坦白,顾淮庭抬起头「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样子等着下文。   「还没跟着顾先生的时候,我在赌场欠了季非的钱,那天是约定还债的最後期限。」刑江平静的说着,煞有其事的样子,声音不打一点颤。   可这麽拙劣的谎言不要说是顾淮庭,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顾淮庭半真半假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就这样?」   所以他才会假装胃痛不去参加婚礼,而在事後又买两罐啤酒消愁?   「不止这样,他们说,要是我能替他们做事就能免掉我的债务。」刑江尽量诚恳的说着,也不激动。   债务的确是存在的,不过不是什麽赌场欠的钱,而是一笔医药费。   当初季非救他的时候花了一笔钱。作为还债也好、报恩也罢,刑江才会帮季非的忙。   这谎言里也有一大半是真话,真真假假的混淆着也不容易查清楚。   「然後?」顾淮庭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情绪。   「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刑江也看着顾淮庭,丝毫不闪避,「那笔钱我还不出来,只好先找个藉口拖着。」   大胆的谎言,带着庞大的勇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如此平常的心态,何况是刑江这样大胆的说出要考虑替季非做事的话。   在无形的压力下,刑江保持着镇定,尽量忽略西装口袋里的那张纸片。   保险锁打开,顾淮庭拿着枪的手指向刑江的头,口气说不出的轻松自在,「都是实话?」   刑江慢慢举起双手,放到头的两侧,这样的姿势失去所有防备的可能。   「是的,顾先生。」   风有些狂烈的吹着两个人的身体,掠过发梢。   月光下,男人的坚毅和勇气再次吸引着顾淮庭的目光。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怕死。只要轻轻扣动扳机,面前的人就会死。   「哈哈哈哈哈!」顾淮庭突然大笑,放下了手里的枪,「刑江,你够大胆,说这样的话不怕我把你当奸细?」   「我说的都是实话,」刑江的神经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顾淮庭这个人阴晴不定,现在放松还太早了,「我只替顾先生做事。」双手仍然放在头侧,刑江肯定的说着。   「好。」顾淮庭把枪放好,率先转身往回走。   刑江放下双手,不易察觉的微微吐出一口气跟在後面。   又在生死关前走了一趟。所幸的是,顾淮庭似乎相信了他说的话。   一前一後的上了车,顾淮庭坐在後排的中间位置,刑江和另一个手下分别坐在两边。车终於向顾淮庭的家开去。   走进大门,其余手下都已经退下,只剩下顾淮庭和他两个人。   「把衣服换了到地下室来。」顾淮庭抛下一句话,率先离开。   刑江苦笑,果然还是逃不了惩罚。   回到自己房间,把西装换下挂进衣橱,那张纸暂时还不急着看,拖得久了,顾淮庭那边又要怀疑,还是等事情统统解决了再来看。   没有一丝耽误,三分锺後刑江出现在地下室。   很明亮,很乾净,可这里绝对不是什麽好地方。帮会上上下下没人会愿意来这里。   那个男人已经坐在前面,刑江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淮庭「嗯」了一声扬了扬头,手下会意的把刑江拉到最亮的地方,双手捆住吊起,动作熟练。   「知道为什麽要惩罚?」   刑江费力的点了点头,「知道,顾先生。」   这样被吊着半悬空的滋味很不好受,脚尖点地却又不能完全着地。不过眼下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顾淮庭满意的笑了,「三十鞭。」   刑江看着拿着鞭子走过来的人。   三十鞭啊,似乎还算是客气的了。   「看在你刚才在季非那里的表现,这次就这个数,下次……」顾淮庭顿了顿,搁起一条腿交迭着,似乎在考虑要说个什麽数字而有些为难的样子,「加个零吧?」   看着眼前男人微微笑着、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刑江点点头,「不会有下次。」   如果真的再被发现,与其被鞭打三百鞭,不如死了算了,还爽快。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疼痛给打断,鞭子夹着风声朝自己身上挥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刑江咬紧牙,绷紧身体,微微低下头。   身上的白色衬衣很快被鞭子划破,染得殷红一片。五鞭落下,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痛。   地下室除了挥动鞭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音,静得有些可怕。   顾淮庭沈默的看着,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屏住了呼息,视线凝固。   十鞭落下,衬衫已经变成碎布,裤子也全破了,零零散散的挂在下身。刑江为了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忍得满头大汗。   二十鞭,悬挂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前後晃动,但似乎没有一开始那麽痛了,也可能是身体有些麻木了。努力扇动着鼻翼,随着鞭子不间断的落下发出轻微的鼻音。   因为这不算是逼问,所以也不会有中场休息,没有喘息的时候。   被吊起的手腕似乎快断了,有些凉飕飕的。刑江很想知道,等三十鞭打完,他身上会不会还有完好的地方。   为自己的轻松心态而感到自在了一点,刑江弯了弯嘴角,身体又迎来一鞭,鞭子尾端划过脖子,疼痛异常。   落下的第二十五鞭,顾淮庭看见那个垂着头的男人微微笑了。心脏被狠狠撞击着,一时之间,吊着的男人好像又散发出那种动人心魄的美。   似猫抓一般痒痒的,不重不轻的抓着他的下半身。   从一个手下那里得知刑江和季非的人碰过头,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好像急於求证他是向着自己的一般,当天晚上就为难他、看他的反应,无果之後又在第二天一大早约了季非那边的人在晚上见面。   其实季非那些不成器的手下又能在自己地方闹出什麽大事,不过就是为了找个藉口让吊在那里的男人和季非针锋相对,看看有什麽破绽,顺便小小警告一下对方。   在小树林那里,当知道男人只是欠了季非的债,面无表情转身的同时却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淮庭在车上很认真的问自己,如果刑江真的是季非那边派来的奸细,他是不是会那麽乾脆的开枪杀了他?   一时间的犹豫,已经足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人,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尽职尽责。没有真正映入他眼中,可他又能在自己做出吩咐的时候给予最快的反应。   随时随地保持着镇定、坚毅的挺着背脊的样子。这麽正直坦荡的男人,反而让自己有些情怯,无从下手。   疼痛已经让刑江拼命忍耐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心里却在默默倒数。   三十鞭抽完,如释重负。   可同时,加倍翻涌而出的疼痛流窜全身,放松了咬紧的牙齿,大口喘气,却因为呼吸太急而有些咳嗽。身体随着咳嗽微微摇晃,而每次摇晃又会拉到手腕。   但顾淮庭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发话,他也不得解脱。   行刑的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走上前两步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淮庭瞥了那人一眼,那人识趣的没再出声,退到一边。   好不容易把咳嗽压下,刑江努力调整着表情抬起头,看着顾淮庭,「顾先生。」   顾淮庭看着衣不蔽体、露出紧实肌理的狼狈男人,微微笑了,「把人放下来。」   旁边的人点点头,快走两步解开了刑江手腕上的麻绳,在他身体落下的瞬间扶了他一把。   「你让开。」顾淮庭冷冷的说着,站起来从前面慢慢走过去。   行刑的人慌忙松开手,刑江腿一软,却硬是单膝着地,手撑了一把。   男人硬气得让人汗颜,顾淮庭挥挥手,所有人退出了地下室。   「刑江。」   「是,顾先生。」看着眼皮底下的皮鞋,刑江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挨踢的准备。   「债的事交给我,以後不准私下见季非。」   刑江一愣,顾淮庭说什麽?替他还债?   「听见了?」隐隐变得严厉的声音让刑江打了一个激灵。   「谢谢顾先生。」   转变得过於突然,有点让刑江摸不清顾淮庭心里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但是,既然他要送钱给季非,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吧。   「嗯」了一声,看看单膝撑在地上的男人,顾淮庭离开了地下室。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刑江苦笑了一下,坐在地上,那里有着自己身上滴下的血。   缓过一口气,刑江勉强站起来,挺直了身体往自己房间走。   伤口必须得弄一弄。   路过客厅的时候,顾淮庭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刑江走过去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看他已经微微抬头,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淮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视线又回到手里的东西。   刑江弯了弯脖子,发现自己的血滴在地板上,看了看,还是皱着眉先往自己房间里走。一会儿还得下楼把地板上的血迹擦掉。   顾淮庭有轻微的洁癖,如果让他看见,打扫的人又得倒楣。   刑江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楼上外用药有没有用完,如果没有的话问别人借又会很麻烦。   他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间的门,又转身关上。   住在顾淮庭家的手下,房间门都是不带锁的,刑江也是。   拉下身上挂着的零散破布,刑江穿着内裤在橱柜里翻找药膏和药水,发现总算是还剩下一点,可要涂全身上下的伤口,这些还不够。   罢了,挑要紧的地方涂就是了,等明天再去药房买点来就好。   把药全摊放在床上,刑江取了条乾净的毛巾弄湿,小心而俐落的擦着伤口。消毒药水都用完了,就先用自来水洗洗应该也没什麽问题。唯一让刑江庆幸的是纱布还有很多。   把腹部和胸口还有下肢的伤口都擦乾净,简单的上了点药,用纱布缠上,背後的伤口他看不到,也没办法处理,只好随它去。   等一切都处理好,刑江打开衣橱换上了白色衬衣和裤子。   落在客厅地板上的血迹必须得快点去擦掉。   只是走回客厅的时候,他没想到顾淮庭竟然还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看东西,似乎很认真的样子。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因为顾淮庭不喜欢有人在他看东西的时候打扰他。   刑江看看地上的血迹,动作很轻的抽出两张纸巾,尽量不着痕迹的蹲下擦着地板。背部因为蹲下的动作将肌肉拉得很紧,有些刺痛。   「怎麽了?」顾淮庭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顾先生,」刑江将沾了血的纸巾随手一揉捏,动作迅速地站了起来,「有血滴在地板上了。」   这麽快的动作自然是让全身的伤口都牵痛了起来,刑江皱紧眉头,硬是挺了挺身体。   以顾淮庭的警觉性,有人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但身後的人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巧看到那个刚刚受刑回去房间的男人後背的白色衬衣上映出来星星点点红色,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伤口没有处理?」   「处理过了。」刑江诚实的回答道,视线落在顾淮庭坐的沙发背上。   「你骗我。」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不然应该没那麽容易染在衬衫上。   刑江抬起头看了看顾淮庭,抬手扯开衬衣钮扣,「我没有骗你,顾先生。」   顾淮庭疑心也太重了,何况这种事情骗他对自己有什麽好处?   看着胸口和腹部裹得歪歪扭扭的纱布,顾淮庭就知道他没有找别人帮忙,那背後的伤口他自然是没有办法弄了。   「过来。」顾淮庭从沙发上站起来,示意刑江坐在沙发上,自己转身打开了橱柜,取出药箱走回来,发现他站在沙发边上,并没有坐下。   「坐下把衣服脱了。」顾淮庭打开药箱,取出双氧水和一些外用药。   刑江瞟了一眼茶几上放的药,谦逊道,「不用麻烦顾先生,我已经弄过了。」   「哪儿来那麽多废话,让你脱就脱。」   顾淮庭皱眉一按他肩膀,强迫刑江坐下,却不知按到了刑江肩头的伤口,更糟糕的是这样仓促的一坐又拉到了身体上的其他伤口,刑江顿时脸都痛得抽了起来。   三两下脱去刑江的衬衣,俐落的拆开他原本包着的纱布,露出一条条鞭子抽出来的伤口。   「你这叫上过药了?」顾淮庭看着伤口,手在上面擦了一下,「伤口洗过了?」   被直接碰到伤口,刑江痛得咬了咬牙,双手撑在膝盖上点了点头,「消毒的药水用完了,用自来水擦了擦,药不太够,我明天去买。」   自来水?!   顾淮庭收回手挑了挑眉毛,「你不是故意想拖着伤,多休息两天吧?」他当然知道不是。据他这麽些时间的观察,男人很少和别人往来,所以经常是一个人。   边听到男人苦笑着的回答「不是」,边开始用双氧水清洗伤口,顾淮庭喜欢看男人为难的样子。   在那之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上药的时候那种刺痛感让男人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顾淮庭刻意加重了上药的力度,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粗鲁了。可刑江痛得手都握成了拳头,却仍然没有泄露出一点呻吟,依旧硬气。   只是想看一下他服软的样子,竟然那麽难。   拿过新的纱布,一圈一圈绕着伤口,看着男人漂亮的背部线条和腰线,手不自觉的流连。   一开始刑江并没有注意,可来回抚摸腰侧的手拉着纱布慢慢移到胸口,在那里拨弄的感觉让他渐渐有些尴尬起来。   「顾先生,」刑江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抬手拉过顾淮庭游移在他胸口的纱布,「我自己来吧。」   顾淮庭的动作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明目张胆的拨弄着胸口的突起,直到那里渐渐发硬。   「顾先生。」乳头被人这样拨弄感觉非常不好,呼吸有些紊乱了。   情急之下刑江想站起来,却被顾淮庭先发制人的站起来按下。   一怔之下耳边是顾淮庭低低的笑声,惊得刑江又要站起来,而顾淮庭压在肩膀上的手越发用力,甚至把肩头的伤口重新捏出血来。   「唔……顾、顾先生。」指甲已经戳进了伤口里面。   顾淮庭的指甲在里面恶意的抠挠,加深了伤口的同时还用另一只手来回摸着他的脖子。   是警告吗?   刑江咬了咬牙,忍着肩头传来细细的疼痛,抬起头看向顾淮庭,而此时顾淮庭正低头审视着他的表情,视线相撞後顾淮庭突然笑了,「你身体很敏感嘛。」   玩味的盯着男人脸上有点扭曲的表情,「这麽容易就硬了。」说完便捏着乳头重重一扯。   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刑江痛哼一声乾脆低下了头,却被顾淮庭大力捏着下巴重新抬起,「要不要跟我做爱?」   顾淮庭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男人的眼神中终於闪过一丝慌乱。这样的慌乱甚至在自己拿枪顶着他的时候都没出现过,可也不过是一闪即逝。   刑江失笑,「别开玩笑了,顾先生。」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顾淮庭弯下腰,慢慢凑近刑江的脸,「那你该怎麽做?要主动张腿吗?」   堂堂七尺男儿,怎麽能让人像个女人一般被压在下面狠插。   刑江皱眉,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顾淮庭扫了一眼刑江的身体,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下体,在刑江叫出来前用力堵住他的嘴巴。   受伤的身体被困在沙发里,挣动了几下被居高临下的顾淮庭压得牢牢的,那只握住他下体的手有些粗暴的大力揉捏。   刑江不顾身上有伤,抬起手肘就往顾淮庭身上撞去,顾淮庭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放开他重重挥出一拳。   本来因为受伤反应就有些迟钝,刑江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就已经挨了一拳。   这个男人终於要反抗他了吗?到底线了?顾淮庭一笑,趁着刑江还没有恢复视觉朝他腹部狠揍两拳,看他抱着肚子从沙发上滚落下来拼命咳嗽。   蹲下去,一手的手肘撑在男人头侧,顾淮庭捏着刑江的下颚用力抬起,不顾他咳嗽,撑着的那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就吻下去。没有温柔可言,不像吻,像野兽一般的撕咬,隐隐见血。   一开始刑江咬着牙齿,嘴唇吃痛也不肯松口,可渐渐的就因为鼻子被捏住而呼吸困难了,刚一张嘴想换气,顾淮庭的舌头就立刻探了进来,一只手使劲捏着他的下巴防止他合上牙关。   越来越多的唾液因为牙关无法合上顺着口角流了下来,而侵入他口腔里的舌头仍在使劲翻搅着他的舌头,扫过口腔每一个角落。   刑江一想到是个男人在吻他,就觉得恶心、想吐。   「唔……不,顾……」   趁着间隙零零散散的叫着顾淮庭的名字,牙关酸得要命,胃里也开始翻腾,渐渐连呼吸都觉得累。刑江慢慢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小幅度的换着气。   顾淮庭很快感觉到了,心中一愣,手自然就顺着小腹摸了下去,他不介意男人身上有伤,反而觉得这样的身体有种淩虐美。   身体终於在顾淮庭的手摸到双腿之间的时候爆发,急中生智的弹起腰腹,用力一踢,终於把顾淮庭从他身上踹开。   刑江背贴在沙发下面,大口喘气,手不停的擦着嘴角流出来的唾液,胃里再也忍受不住地翻腾起来。   顾淮庭被踢开後冷冷的站在一边看着男人干呕咳嗽,呕得脸色都有些发青。   好不容易调适过来了,刑江立刻双膝着地,两只手撑在大腿上跪在顾淮庭面前,低垂着头,「对不起,顾先生。」   痛得头昏眼花,他摇晃了两下又立刻定了定神,努力控制着身体挺直了背。   顾淮庭看着一下子又变得服贴的刑江,冷冷哼了一声,擦过他的身体,没有给予任何指示离开了宽敞的客厅。   刑江低垂着头没有动,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也没有动一下。   可能是要跪到第二天了吧。   看看自己身上绕了一半的纱布,刑江苦笑着小幅度的拉了两下。   没想到折腾了大半夜竟然还没有结束。      第三章      将近中午的时候顾淮庭才起床,有人将早饭送到他床边,简单洗漱後,吃了早餐就往书房里走,坐下来翻了两页纸,他低声吩咐道,「去把刑江叫来。」   贴身保镖应了一声转头就走,听见顾淮庭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还在客厅里,先到那里找。」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保镖的速度却没有放缓,一点头就出了书房。   顾淮庭知道,以刑江的性格没有得到自己的指示他一定不会起来,可想到昨天的事情他就很火大,真的有那麽恶心吗?竟然在自己面前吐得那麽夸张。   果然不出所料,刑江在客厅里跪了一夜,被两个保镖架着胳膊拖进了书房,样子十分狼狈。   没有绑好的纱布散落在腰间,腹部有血从纱布里透出来,顾淮庭意识到昨天两拳可能打得太重了,导致上了药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刑江的膝盖有些僵硬的弯曲着,大概是跪太久了。   「人放下,你们先出去。」顾淮庭低声吩咐道。   「是。」撤开架着刑江的手,人齐齐退到门外,礼貌的合上了门。   膝盖无法挺直,那两人一放手刑江便坐在了地上,头昏眼花的摸着地板,好不容易将双腿并拢重新跪在书房的地板上。   「顾先生……」   声音嘶哑得连刑江自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喉咙,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似乎比刚才那声好一点。   顾淮庭在刑江面前站定,裸着上身垂着纱布的男人,肩头有自己昨天刻意抠出来的伤,看上去有点恶心。   「把头抬起来。」   刑江微微将头抬起一些,只觉得一阵眩晕,急忙用手撑了一把,手刚落地就被顾淮庭踩住手指拧了一下。   看着男人因为昨天到今天的刻意折磨痛得有些失神的样子,顾淮庭松开了脚,「我就让你那麽恶心?」   昨天顾淮庭毫不留情的一拳让自己肿着一张脸,现在刑江说话就好像含了一颗橄榄。   「不是的,顾先生,换了谁都不行。」呼出一口气,刑江看着站着的顾淮庭,总觉得眼前象是隔了一层纱,「我不喜欢男人。」   刑江的手仍然撑在地上,身体摇晃得太厉害了,「顾先生……」   他本来想说能不能先让他休息一下,可眼前突然黑了一片,惊慌之下身体已经向一侧倒下去,等再能看清的时候已经侧躺在书房的地板上了。   顾淮庭看着挣扎着要爬起来的男人,皱着眉头刚要伸手扶他回房间,转而一想又蹲下来开始解他的裤子。   刑江虽然迷糊,可仍然知道顾淮庭想要干什麽,只是现在自己真的没有力气反抗了。手才搭上裤头想要阻止就被扭住手腕,轻哼一声裤子已被拉下到膝盖。   而此时,顾淮庭却收手站了起来,朝门口喊了声:「来人。」   甚至来不及让刑江去拉裤子外面的人就已经走了进来,来人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有些小小的尴尬。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大喜欢男人,可是动身边的手下还真的是第一次。   「抬到房间里去找个医生来给他看看。」   顾淮庭负手而立,面容说不出的森严。   保镖对视一眼,急忙把人架起来就要往外面走,可这样一来裤子就滑到脚踝了。一名保镖皱着眉头伸手想要替刑江把裤子拉好,却听见顾淮庭冷哼了一声,立刻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顾淮庭看看他抓着裤子的手,又扫到他的眼睛。   那名保镖立刻识趣的将手放开,裤子又再次滑了下去。   「还磨蹭什麽。」顾淮庭看着刑江低垂着头想要去拉裤子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是。」保镖立刻重新架起刑江另一边的手,拖着他往外面走。   其实羞辱这个男人并不能让顾淮庭有什麽快意,他只是想要他服软。刚才只要他开口,顾淮庭一定不会让他就这麽出书房的门。可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也没有要求饶的意思,只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将裤子拉起来,哪怕叫都没叫他一声。   还有力气拉裤子,也就一定能开口,偏偏他没有。   刑江感觉到自己被硬拖着出了书房,鞋子和地板摩擦着,不过一会儿金属的皮带扣也拖到了地上,发出了更响的声音。   双手被牢牢地架住,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不要说是拉裤子了。   一定有许多人看着自己。   这个宅子里本来就没有女人,就算光着出去都没有关系,可他一副被折磨得头昏眼花的样子,又从顾淮庭的书房里被架出去,这就实在太难堪了,更何况裤子也拖到了地上,几乎可以完全想像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   咬了咬牙,迷糊的看着走廊上路过的一双双鞋子,终於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被丢上床的时候刑江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下意识的把身体蜷缩起来。   现在已经说不出是哪里痛了,也顾不上冷或者以後外面的人会说他什麽,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   实在太累了。   顾淮庭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情景,男人肿着脸,浑身都是伤,纱布半缠在上身,裤子还挂在脚踝,鞋子也没脱就这麽缩在床上,连被子都不盖。   身体似乎很不舒服,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也锁得牢牢的,仍旧带着点倔强的感觉,让顾淮庭很烦躁又很佩服。   那三十鞭绝对没有徇私,伤口没有好好上药,人又跪了一夜。   顾淮庭替他脱掉了鞋子和裤子,眼睛扫过穿得陈旧泛黄却洗得很乾净的白色内裤,忍住一窥究竟的心情拉过被子替他盖好,不然这麽睡下去一定伤上加伤。   在这个过程中,男人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好像睡得特别沈。   顾淮庭沈默着看了一会儿,走到门口轻声道,「医生还没有到?」   「顾先生,医生就快到了。」保镖边说着边往里扫了一眼,看见刑江身上盖好了被子,眼神变得有些了然。   虽然和刑江接触不多,可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老实本分又敢闯,是条硬汉。   而顾淮庭有的是法子对付这样强硬的男人。   以前一个小帮会的老大对着顾淮庭放了狠话,嘴里「操x操x的」说个不停,结果不仅被挑了窝,还被顾淮庭囚禁起来,在地下室里拿他当发泄品,狠操了两个月。期间用过的工具让专门负责行刑的人都看得眼睛发直,更不要说是承受者了。   从开始激烈的怒骂反抗,到後来抱着顾淮庭的腰舔弄他的老二无声讨好,也只不过是两个星期的时间而已,为的只是不让顾淮庭用那些工具再折磨他。等顾淮庭厌倦把人丢出去的时候已经半疯了,跟一条狗没什麽区别。   当然那个时候刑江还没有来,所以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作为男人来说,就算偶尔聊天也不愿意提起这样的话题,想起来都会觉得冷汗津津。   眼下这个样子顾淮庭似乎还没有得手,只希望床上的男人不要过多的反抗,顺着他一点或许能少吃点苦头,虽然被插这种事情对於一个性向正常的男人来说真的很难妥协。   顾淮庭看着医生给躺着的男人做检查,而他在迷糊中似乎很抗拒。   「……」沈默片刻,顾淮庭转头看医生,「怎麽样?」   「现在有点发烧,但这人身体底子好,应该没什麽问题。」医生收起了看诊器材,将药品一样样拿出来,「你抱着他,我替他把伤口处理一下,这包得也太乱来了。」   「嗯。」顾淮庭也没说是自己包了一半的成果,把刑江从床头扶起来,想了想脱掉鞋子翻身上床,坐到刑江背後,从後面托住他的身体。   「这伤口用过药吗?」医生看了看,又用手摸了一下,「怎麽那麽半吊子啊。」   「你快弄,废话什麽。」   顾淮庭一下子沈下来的声音让习惯唠叨的医生吓得赶忙闭上嘴。   零散的纱布已经被拆下,身上的伤口又重新洗了一遍,接着上药包扎。医生的动作专业又利落,没一会就都处理好了。   「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今天晚上体温还会上来,最好留个人照顾一下。」   医生把所有东西重新理好,又留下需要的药品,敬业的关照了一声。   他本来就是代班的,现在做完事了便赶忙出了宅子。   顾淮庭看着匆忙离去的医生也没说什麽,调整着姿势,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自后面抱着的男人小心的放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膝盖顶到了床板,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床太硬了,下面只有一条很薄的棉花毯,睡着肯定不舒服,干脆先让他睡自己那边,反正医生也说了要个人照顾。何况今晚自己要看些东西,决定走哪条线、进多少货,应该会睡得很晚,也方便照顾他。   「来人,」顾淮庭喊了一声,门口守着的人立刻走了进来,「把人送到我房间里面。」   看到两个保镖粗手粗脚的就要扛人,顾淮庭又补充了一句,「当心一点。」   保镖立刻会意的点点头,换了一种抱法。   伤成这样都已经神志不清了,还要被顾淮庭上,看来也只能请老天保佑了。   抬着他的两名保镖有些同情的把人放上顾淮庭的床,说了一声便退了出来。   顾淮庭看着一溜烟走到门外的人便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不过这也是他要制造的效果。   把书房里的数据搬到卧房的书桌来看,尽量小心的不发出什麽声音,男人有些沈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细微呻吟,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明显,挑战着顾淮庭的定力。   「咳咳……」他愣是咳嗽两声将一些杂乱的思想抛开,投入到数据中去。   当然,若是他顾淮庭没有这点定力,那帮会早完蛋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男人依旧在睡,顾淮庭放下手里的资料,走到床边看了看,叫人把自己的饭送上来,边吃边小心的不发出太大的声响,闻到香味的男人只是动了动,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顾淮庭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太疲惫了。   草草的吃了一些就让人收拾了,顾淮庭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似乎他一直是处在紧张的状态下,眉头微皱。   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还是挺烫的,顾淮庭去浴室找了块毛巾弄湿搭上他的额头,听他呢喃一声,转身回到书桌边继续看资料。   静谧的夜晚,房间里的两人各自沈静着,异常平静。   尽管烧得迷糊,可潜意识里刑江还是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过於舒适的环境反而让他有些微的不自在,反射性的无法让自己放松下来,生怕一旦放松了警惕便会真的睡着,然後无意中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这样的浅眠让刑江慢慢变得僵硬,迷迷糊糊浮浮沈沈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後感到身边似乎有动静,勉强让自己意识清醒起来就发现被一条手臂环住腰身,然後是朝他贴过来的身体。   是顾淮庭……   身边的人似乎非常不安分,身体还在不停的挪动。   被子似乎被撑起来了。   就在刑江疑惑的时候,嘴唇突然被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一下,下意识的动了动腿,这才发现自己被夹住了。   这麽说起来,现在顾淮庭正撑在自己上方,这样的认知一旦形成,刑江立刻将身体放松下来。说不定只是想试探自己一下。   那麽刚才那个湿漉漉的东西是……想到这里刑江头皮又是一阵发麻,愣是忍住了没动。   身体烧得难受,可意识却强迫般的慢慢清晰起来。   他赌的是顾淮庭异於常人的兴趣。   嘴唇被突如其来的吸吮,刑江假意呢喃一声,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发现撬不开牙关,顾淮庭也没有坚持,只停留在下唇反复啃咬,放低了身体,上身贴到了刑江的胸口。   下体被伸进内裤的手反复的左右拨弄,刑江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给他任何反应。不然他会越玩越过分,不醒来都难了。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顾淮庭把手伸出来,躺回到旁边。   没有兴趣折腾一个睡着的男人,即便是硬上也要对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不然一点乐趣都没有。顾淮庭闭上眼睛。   这个男人在睡着的时候竟然也那麽克制和倔强,真是不可思议。   感觉到被子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刑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可这一放松胃里翻腾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皱紧眉头,硬是将胃里的不适感压下,略微动了动身体,刑江继续浅眠。   身边的人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呼吸很轻。   可刑江总觉得他大意了,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动手,要干掉他应该很容易吧。想到这里忽然又停顿了一下,难道说……顾淮庭还是在用这种方法试探他?   也许,他根本没有睡着。   其实刑江也只猜对一半,顾淮庭在自己睡觉的枕头下放了枪,手也一直是压在枕头底下的,如果身边的人稍微有些不对劲他就会警觉的拔枪,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身体自动的反射动作。   倒不是说顾淮庭信不过刑江,而是出於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暗杀的可能性,顾淮庭一般不留人在身边过夜。   因为自己容易惊醒,所以把生病的刑江留在身边,方便照顾。   这个刑江自然是不知道,他以为顾淮庭是有些洁癖,所以才不留任何一个床伴过夜。   思绪又开始变得迷迷糊糊,旁边的人已经睡下很久了,刑江也不再坚持睡了过去。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身边的人又动了,刑江立刻惊醒,放松了身体,警觉的感受着身边的动静。   那人大概是在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然後又摸上他的额头,摸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大概是确定自己的体温。   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後房门打开了。   「里面的人让他睡着就好,要是醒了弄点吃的东西给他。」   刻意放低的声音让刑江很费力的辨认才能听清楚,不过似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话。   对了,最近好像要出一批货,顾淮庭可能是要亲自去码头看一看。那这麽说来他可能还是选了一条新的路线顺便再去会一会那边的人。   顾淮庭这人野心很大,也敢搏,这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只是不知道这次到底出了多少货。既然是第一次,应该会先试探对方,可能真货会上得比较少。   正在刑江考虑问题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合上了。   隔了半个小时他才微微眯了眯眼睛四下打量,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顾淮庭给他睡那麽好的床养病,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了,那男人要回来起码得到中午了吧。   其实比起身体,还有一件事更让刑江在意,就是那张季非塞进他西装外套口袋里的纸条。不过眼下也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不能引起顾淮庭的任何怀疑才是上策。   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和意识,刑江的疲惫已经达到极点,忍不住沈沈睡去。   顾淮庭从码头回来,心情还不错。   对方说如果经常走他们这里的话,价格还可以商量,对方是刚出道不久的年轻人,在他看来还有点嫩,不过感觉很阔气。   他比较喜欢和上路、爽快的人打交道。   这次他违背常理的出了大量的真货,没有派自己的人跟船,即表达了对对方的信任,也避免了自己的风险。对方也一定不会想到那船上有那麽多真货。   那批货如果真的被截住搜出来,数量大到可以直接枪毙了。   顾淮庭不动声色的点了一支烟来抽,这次的做法的确有些冒险,不过人生嘛!就是要敢搏才有趣,何况也不是搏不起。   「顾先生。」站在门口的保镖一点头,恭敬的叫了一声。   顾淮庭点点头走进大门,顺手脱下外面的大衣坐在沙发上,身旁的人立刻接过毛料大衣走到旁边小心的挂好。   「房间里的人怎麽样?」   「中午的时候陈医生又特地来过一趟,可能是不放心昨天那个代班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说是还有点烧。」保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顾淮庭没有要阻止的脸色,琢磨着又说了下去,「不过他说了这是正常的,给他打了一针就走了。」   「醒来吃过东西吗?」   「没有。」保镖想了想补充道,「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他醒过一下,医生走了才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嗯。」顾淮庭又站了起来,慢慢往楼上走,「让人送点粥上来,要清淡点的。」   哪怕再累再想睡也得先弄点东西到胃里,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   随意的打开门,被子隆起一块,男人似乎是侧过了身体,从顾淮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后脑勺的头发。   放重了脚步走过去,顾淮庭绕到男人的正面,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又堵住他的嘴。   呼吸不顺让刑江很快醒了过来,边咳嗽边迷茫的睁开眼睛,便看见顾淮庭站在床头。   糟糕……睡过头。   刑江假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看着顾淮庭撑起身体,才叫了声「顾先生」,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顾淮庭看他似乎想要下床的样子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顾先生的床,我还是……」   「哪来那麽多话。」顾淮庭皱着眉打断刑江,刚想再说点什麽,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顾淮庭看着热腾腾的粥,示意把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是,顾先生。」那人匆匆看了一眼顾淮庭退出了房门。   门一关上,两个人突然同时安静下来,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在那碗粥上。   「先吃点再睡。」   看着顾淮庭端着粥要往自己手里送,刑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顾先生,我想我还是回去睡比较好,不然会引起别人的误会。」看着顾淮庭瞬间沈下来的脸,刑江又说道,「而且在床上吃万一弄脏了床单……」   「这个不用你担心。」顾淮庭把粥硬是塞到刑江手里,调笑道,「还是你希望我喂你吃?」   刑江一听,立刻牢牢端住碗,「不劳烦顾先生。」   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回自己房间睡,这样也好趁机看看季非的纸条,可眼下顾淮庭似乎还不肯放他走。   没有斯文的吃相,大概是有点饿了所以吃得很快,不一会儿碗就空了。举手投足都像个男人样。   顾淮庭一笑,「还要一碗吗?」   「不用了。」刑江摇了一下头,手端着碗也不知道该不该交给顾淮庭,总不能让他给自己端碗吧。想了想,还是轻轻把碗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   现在关键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饿不饿是其次的问题。   「就吃这点?」顾淮庭皱眉,看看吃得十分干净的碗。如果眼下他还看不出来刑江是想回避,那他就真是白痴了。   可他并不想让这个男人如意,何况也没有这个义务要让他如意。   刑江看着顾淮庭变幻莫测的脸,琢磨着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生怕顾淮庭再搞些不能吃的东西整他,只能赔了个笑脸。   「那麻烦顾先生再给我一碗粥。」说得可怜兮兮跟个乞丐一样,可神态却是一种说不出的自在。   顾淮庭挑了挑眉,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门外的人立刻走进来把放在床头的碗拿了出去。   「觉得怎麽样?」他随口问着,顺便在床沿坐了下来。   「吃不出是什麽味道。」刑江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动作有些僵硬,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嘴里没味。」   顾淮庭一愣,这才想到他说的是刚才那碗粥,随即笑了起来。   刑江认为顾淮庭笑那才是最最最麻烦的,总觉得他一笑就没好事。   「我是问你身体怎麽样。」顾淮庭视线停留在刑江身上包着的纱布,审视一般的来回。   刑江微微吸了口气,「现在还好。」   「嗯。」   片刻后又一碗粥送进来,刑江端着吃完,顾淮庭又问他够了没有。如是几次,刑江竟然硬逼着自己吃了五碗。等第五碗吃下去后,怎麽都觉得撑不下了,于是摇头说不要了。   似乎顾淮庭也觉得差不多了,让人把碗收了走。   「躺下吧,这麽坐着不累?」   顾淮庭看着固执的在床上坐得笔直的男人,把药递给他。   「顾先生,我也该回自己房间了。」刑江接过药,没有一丝犹豫的放进嘴里咽下去,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你那里不方便,先睡我这里。」顾淮庭头也没抬,把光盘放进机器里,「看看片子吧,等伤好点再睡回去。」   刑江有些无奈,可也没有办法。   顾淮庭又转身看了刑江一眼,「放心,你没那个意思就算了,不会再勉强你做什麽。」   听到这话刑江反而有些尴尬,续而看着电视机里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恐怖片?」   「嗯,随便看看。」顾淮庭靠在沙发上,侧头一笑,「你害怕?」   「当然不是。」只是奇怪你怎麽会喜欢看这个而已。   刑江往后靠了靠,僵硬的动了动身体。   顾淮庭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看了起来,等片子结束一侧头,发现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有些失笑的看着还有些肿的脸,顾淮庭关了电视翻身上床。   在顾淮庭卧室里养伤的日子不能算是地狱,但也确实有点麻烦。   顾淮庭好吃好喝好睡的给他,也让他知道了一些帮会内部的东西,说是等他好了要跟他一起去趟码头。   上次出货非常顺利,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出货量非常大。   这次别的货也从这条线过来,顾淮庭决定亲自带人当场验货。   躺了一个多礼拜,就等于和顾淮庭同床了一个多礼拜,病早好了。   分开睡两条被子,他果然说话算话,没有再做出什麽越轨的举动。   只有一次刑江睡死了,然后被顾淮庭的手脚给压醒。他打通了被子整个贴在他身上,他稍微动了动顾淮庭就醒了过来,然后刑江尴尬的发现顾淮庭勃发的下体顶着他的大腿。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僵硬了,顾淮庭清醒后微微吐出一口气当即翻身下床,披上浴袍去了浴室,过了一刻锺左右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的头发瞥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麽。   知道早上那会儿硬起来是正常的,可同性的那玩意儿贴在大腿上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刑江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终于等到去码头的前一天晚上,顾淮庭放刑江回了自己房间。   身上的鞭伤已经全结疤了,看上去有些狰狞,可刑江也不在乎。男人嘛,伤疤就是勋章。   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刑江突然觉得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可当他看见自己明显高起来的床还是愣了下。   走过去掀起来看了看,下面又加了两条厚棉花毯,被子也换了新的。   很简朴很大方的那种。   手轻轻按压两下,似乎很蓬松,睡上去应该比原来的舒服很多。   这些日子住在顾淮庭卧室里,里里外外很多人都知道了,那些传言不听也罢。   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刑江走回顾淮庭卧室门口,对站在两边的保镖说道,「麻烦你们替我跟顾先生说一声谢谢,我就不进去了。」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表情有些滑稽,「刑江,现在不方便。」   刑江看看他们,刚想说不急,对方已经先一步说了起来,「里面正做得热火朝天。」   说话的保镖看刑江没有反应,凑近一些说道,「你是不是得罪顾先生了?你才走一会儿那人就来了。」   有些失笑的看着两人,果然大家都认为自己和顾淮庭已经有过身体上的关系了。即便是否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顾淮庭什麽时候留过人在身边过夜。   一拍对方的肩膀,刑江笑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抛下一句话,「等结束了替我说声就好。」   顾淮庭做完,照例把床上的送走,保镖进去抬人的时候顺便把刑江的话带到了。   「行了,下去吧。」换完床单,顾淮庭对着床站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躺了上去。脸上似乎有点淡淡的笑容。   而此时刑江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厕所看完了季非给他的纸条。   「我方奸细已抓到,见面地点变更到新纺二十四小时茶楼。」   把纸条烧成灰,一按马桶,一切都干干净净。   出了厕所,刑江又把新的棉花毯和被子重新仔细的翻了一遍,确定没有什麽异物才安心睡了上去。   「顾先生。」   一大早,顾淮庭梳洗完毕走出房间的时候,刑江已经穿戴整齐在外面等着了。   顾淮庭「嗯」了一声往前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昨晚还睡得惯吗?」   不咸不淡的口气,让周围两个跟着的保镖都忍不住用眼睛瞟着跟在旁边的刑江。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暧昧。   「睡得很好。」刑江抬起头微一笑,「谢谢顾先生照顾。」哎,身上的伤就是他给折腾的,倒过来还要谢他,真是有点无奈。   想是这麽想,可刑江脸上表现出的谢意绝对真诚,真诚到让顾淮庭皱起了眉头。   他是当真不把自己和别人上床当回事,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那就好。」顾淮庭盯着刑江的脸,随即又扫过他的西装外套,「今天要去码头,风大多穿点。」   「是。」刑江点点头。   穿太多行动起来会不方便,自己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伤也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要不是出去需要撑场面,刑江连西装外套都不想穿。黑社会而已,搞得跟个上班族一样干什麽。   顾淮庭吃了早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吩咐几个兄弟跟着他出发。   刑江看看出行队伍也就两辆车,充其量也就十个人,顾淮庭还真是有胆魄,这点他一直很欣赏。   他跟顾淮庭上了一辆车,坐在顾淮庭的左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顾淮庭在往他身上贴,按理来说这车也不该这麽拥挤吧。   刑江轻声咳嗽,微微调整一下坐姿,顺便往门边坐了坐,动作不算很刻意,可顾淮庭却发话了,声音有些阴沈,「怎麽了?」   「没什麽。」   刑江借机又动了动身体,硬是挪开了一点点距离。   「你紧张?」   顾淮庭也跟着动了动,突然笑了,手顺势搭上刑江的腿。   「当然不会。」   刑江觉得那只手搭在腿上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可还是让自己保持神色自然。   「那就好。」   顾淮庭说完在他膝盖偏上的地方拍了两下,往后一靠,手却没拿开。   刑江被他手贴着的腿一动不动,绷紧了好一段时间都有些僵硬了,才想到没必要那麽紧张。现在在车里,顾淮庭也不会怎麽样。   可才一放松,那只手就动了起来,顺着大腿一点点往上摸,很快就摸到大腿根部了。   刑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发阵阵发麻,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突然欣喜道,「顾先生,码头到了。」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声音,一转头看见顾淮庭有些玩味的笑容一闪而过。   大腿根部被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刑江身体反射性的一弹。   一怔,车已经停下,顾淮庭的手也已经拿开了。   整了整衣领,顾淮庭看了看码头边已经在等的人,没给刑江一点点缓冲的时间,嘴角一勾淡淡道,「下车。」      第四章      刑江清了清嗓子,一拉外套和另一边的保镖同时打开车门,等他们和前面的副驾驶三个人全都到位,顾淮庭才颇有风度的从车上下来,动作缓慢而优雅,利落的一拉黑色大衣走在前头。对方的人看见顾淮庭来了也略微调整了一下姿态。   大白天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什麽危险。   刑江看了看码头堆场的箱子摆放,跟着走近两步站在顾淮庭左侧,挡住了可能的伏击角度。   「顾先生亲自过来真是给曾某面子。」   嗯?曾贵翔?他怎麽跟着货一起过来了?难道还有什麽事要找顾淮庭商量?   「哪里。」顾淮庭眼神一闪,客套着,「曾先生对上批货的质量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曾贵翔朝后一仰头,眼神微有些浮夸。   冬天的江边风特别大,双方的人站在那里头发都被风打乱。   刑江保持着高度警惕,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有些异样,隐隐约约的有不好的预感。   「曾先生的货呢?」顾淮庭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拉,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   「兄弟们正在卸呢。」曾贵翔朝边上一瞥,木质的箱子有些潮湿,几个人正在把箱子里面的几个防水密封袋往外搬。   「顾先生放心,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您先验下这次的新货吧。」曾贵翔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一个手下,那人立刻把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码头几个迭起来的小箱子上,「东南亚那边研发的新品种。」   刑江一直在观察周围不远处的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来来往往忙碌的就那麽几个人,神情很专注,动作又快又麻利,专挑着几个箱子来回卸货,并把卸下来的东西直接搬上不远处的面包车。   「请等一下。」刑江沈静的开了口,一下子周围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如果说那里才是他们的货,那麽曾贵翔身边这些在搬货的人一定是装的。   顾淮庭侧头看着刑江,这还是第一次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开口阻止。   如果对方真的是有打算的,现在挑明是很不明智的,应该尽量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发现了问题。   「这里码头野风挺大的,顾先生前两天身体不舒服,不如带着样品换个地方再谈?」说这话的时候,刑江注意到曾贵翔眼神有些闪烁,也没有多看,又将视线转向顾淮庭。   顾淮庭心知一定是刑江发现有问题,当下点头,关键时刻甚至没有多想。   「曾先生觉得怎麽样?」刑江神态自若。   好机敏的男人。   「当然可以,我跟着顾先生走,」曾贵翔看看刑江,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这位是……?」   「我手下。」顾淮庭一甩被吹乱的头发,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像是在发出警告,「贴身的那种。」   曾贵翔了然的哈哈一笑,顾淮庭喜欢男人在道上已经不是秘密。只是他没想到顾淮庭的品味会是这样英挺的男人,还以为会是很纤细漂亮的那类。   「顾先生上车吧。」刑江沈稳镇定的声音掠过顾淮庭耳边,风一吹,打散了一些。   另外两名保镖知道事情可能不对,一人立刻示意後面那辆车调头,自己也加快脚步在前面走。   把顾淮庭夹在中间,刑江和另一个保镖殿後。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枪声,刑江一侧头,看见同伴左侧手臂受伤。   「快走!」刑江把顾淮庭一推大声喊道。   码头上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聚集过来,占据了箱子後面的有利角度。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刑江见势不妙,手法俐落的拔枪解决掉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人,再开枪掩护顾淮庭上车,另一辆车上的人调完头听见枪声,立刻打开车窗给他们前面的人做掩护。   所幸的是车离得不远,看见顾淮庭被受伤的同伴塞上车後,刑江松了口气。   突然腿上一痛,他皱眉低头一看,中弹了。   刑江咬牙拖着腿跑了两步,临近车门时手臂又被打中。   顾淮庭见状跨出车门,双手抱住刑江的腰就往车上拖,边拖边喊,「快开车!」   刑江被顾淮庭拖上车後立刻伸手关车门。   後面枪声不断,密集的子弹把车後面的防弹玻璃打得砰砰作响,无奈之下,刑江手伸出车窗向後开了两枪。   汽车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左摇右晃了一阵,加速离开。   关上车窗,刑江捂着腿警觉地往後看,那帮人追了两步没追上,被车给甩远了。   安全了……   刑江抱着腿低低呻吟一声又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一直半坐在顾淮庭身上。   「顾先生……不好意思。」刑江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车子正巧经过一个坑洼的地方,身体向上一弹,小腿不得已的用力撑了一下,拉扯到腿上的伤口,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   「什麽时候了,在意这种问题。」顾淮庭的脸有些阴沈,透着点着急。   「……嘶!」又一次震动让刑江痛得满头大汗,无奈中弯下身体把裤腿撕开,顾淮庭却在这个时候把他扳转到朝着自己的方向,抱起他还在流血的腿脱掉了鞋子。   血已经把铺在车里的地毯给染红了。   「我自己来就好,太脏……唔!」刑江咬了咬牙,大口呼吸。   还没说完,顾淮庭就已经把撕下来的裤腿用力紮紧他流血的伤口,只是顾淮庭太用力了,刑江脸都发白了。   痛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突然感觉到唇上蓦的一热,刑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顾淮庭的嘴唇,他竟然在车里吻他!   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淮庭已经在轻轻一咬下退开了。   「再忍忍,马上到医院了。」   刑江有点吃痛,看看顾淮庭,下意识的抬手擦擦嘴唇,又看看车里另三个人笑得一脸暧昧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止痛非常好。   因为太惊讶,他已经忘记身上伤口的疼痛了。   「怎麽了?傻了?」   顾淮庭竟然还有心思调侃他,一点都不像从生死关前走一回的人。   刑江硬是将自己的腿从顾淮庭身上移开,腿瞬间垂落下来。脱了西装随手一甩扔在後面,弯下腰,把另一只裤腿也撕开,在伤口上又紮了两圈。   也顾不上血瞬间就把贴上去的布料给浸湿,刑江动作俐落的把受伤手臂的衬衫顺着袖口大力扯开,还用牙齿撕,所幸的是手臂上只是擦伤,问题不大。撕开的衬衫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抓紧绕着受伤的部位,动作熟练而粗鲁。   全部包完之後,刑江松了一口气,靠在车後座上,头向上仰起。   这个过程中顾淮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车子在路上不停颠簸,刑江渐渐有些迷糊,失血过多让他开始有些不清醒,身体也开始渐渐发冷。   想把自己丢在後面的西装拉过来盖,手尽力的构了两下愣是差了那麽一点点。   重重呼出一口气,罢了,反正快到医院了。手放弃了动作,自然的垂放在大腿旁,眼前有点发花,刑江乾脆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帮助呼吸。   顾淮庭看着脸白得跟张纸一样、不停扇动鼻翼微微喘气的男人,皱紧了眉头。   他就坐在他身边,开口要自己帮忙拿下衣服是件很难的事情吗?为什麽连那麽小的事情都不愿意求人……还是说他只是不想求自己?   男人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发抖,胸腔急切的一起一伏。   顾淮庭眼神微闪,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毛料大衣盖在他身上,看他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又很快平静下来。   「怎麽还没到医院?」   这样的质问口气已经十足阴冷,开车的人立刻拼命点头,「顾先生,马上到,还要再过一条横马路。」   顾淮庭冷哼一声,侧头看着露在大衣外的那张脸,男人冷汗津津,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摇晃,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私人医院已经接到了电话,人一送到立刻往手术室里推。   顾淮庭穿着单薄的西装站在走廊里,看着手术灯亮起,下意识的摸口袋拿烟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到大衣一直在刑江身上,被带进了手术室里。   「顾先生,你的大衣。」手术室里的一名小护士把大衣递出来给站得最近的保镖,後者将大衣递给顾淮庭。   他从没见过顾淮庭那麽激动,下了车後抱起刑江就快速往医院里奔,直到人被放在床上推进手术室。   「嗯。」顾淮庭接过大衣随手往身上一披,摸出烟盒,点了根来抽。   总觉得大衣还带着那个男人的温度和气味,让他的心开始浮躁可又很快平息下来。   刑江的伤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子弹顺利取出就行,就是刚才在路上失了很多血,在手术结束之後的修养期间要好好弄点吃的补一补身体。   顾淮庭吐出一口烟,皱起了眉头。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和曾贵翔的往来一直是好好的,也没有什麽差错,帐也基本很清楚。不过按形势来说,现在是两家人合作的顶峰,不能赚取比现在更多的钱了,利益和利润都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就自己对曾贵翔的了解,他不可能一个人组织今天的行动,八成是还有帮凶或者是有谁在他背後替他撑腰。既然是在码头碰头,那码头的负责人肯定脱不了关系,那麽多的工人被替换,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被逼於无奈。   剩下的都是未知数……   比如自己刚开始接触的这条新航线的老大,以及可能作为帮凶的几个帮派。   思来想去的也只有季非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砸自己场子,可惜就现在来说没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派过去的奸细也在不久前被暗中解决掉了,屍体被季非的人招摇的丢到自己家门口。   顾淮庭的眉头越皱越紧,随手把烟蒂丢在地上,脚跟着重重踩过。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大白天的对方不敢怎麽样。   如果今天不是刑江察觉到有问题,恐怕真的会被曾贵翔的手下干掉。   不管事情跟季非是不是有关,他跟季非早晚要对上。先前一直按兵不动,除了上次见面之外没有起过什麽正面冲突,现在看来也该好好动一动了。   季非那人年轻气盛,该给他点深刻的教训。   「顾先生,水。」保镖把就近买来的瓶装水递给顾淮庭。   顾淮庭看了看接过拧开喝了两口又丢还给他,「够了。」   「是。」保镖拿着水退到一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戒备。   「另外那个怎麽样?」顾淮庭转身问道。   「左手手臂被子弹擦伤,问题不大,医生已经处理好了。」那名保镖抬起头,「他正往这边来。」   「嗯。」顾淮庭点头,转过头去的瞬间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後的保镖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朝顾淮庭笑了笑,「顾先生放心,人没事,子弹取出来了。」   顾淮庭一拍医生的肩头,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老张,谢了。」   「顾先生太客气了,」叫老张的医生很豁达的哈哈一笑,「里面都是自己人,关照好了的,顾先生不用担心。」   「嗯。」   手术室里的人被推出来,顾淮庭朝里面瞟了眼,大概也就三四个人的样子。   「老张,这个你拿着,请大家喝酒吃饭。」顾淮庭一打响指,後面的保镖立刻识趣的把一迭钱送到医生手里。   「那好,我代表他们谢谢你。」老张拿了钱随手往口袋里一塞,「小刘,把病人送到楼上的单人病房。」   顾淮庭一点头,跟着护士一起去了病房。   小腿有些麻痹,局部麻醉药还没有过去,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包着乾净的白色纱布透着一点点血迹。   刑江看着坐在床头的顾淮庭,叫了声「顾先生」。   顾淮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乾裂的嘴唇,「要喝水吗?」   刑江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顾淮庭站起来,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免洗杯,去饮水机里装了些水,又走过来。   刑江很自然的坐起来,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去接顾淮庭握在手里的杯子。   顾淮庭往後退了退,并没有要把手里的水给他的意思。   不太明白他的想法,刑江有些尴尬的看着顾淮庭悠哉的将水喝下,默然垂下手。反正也不是很渴,自己可以忍,顾淮庭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小腿的麻药过去再去倒水也不迟。   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在救了顾淮庭之後,那个男人还想着要刁难他。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   刑江闭上眼睛,舌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可嘴唇很快又干了,有些无济於事。如是几次,乾脆就让它去了。   刑江定下心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在码头发生的事情有点奇怪,曾贵翔应该不可能单独行动,何况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如果是季非的行动……那他岂不是帮了倒忙,还是说……季非另有打算?   从见面地点更换之後自己就没再跟他的人碰过头,完全靠自己的判断在行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获得顾淮庭对自己更多的信任。   「要不要喝水?」   刑江的思路被突然打断,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顾淮庭,「不了,谢谢顾先生。」   不喝总可以了吧?   刑江侧头看着顾淮庭把杯子里喝剩下的水全都倒进嘴里,想忽略掉喝水的欲望,可还是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刚把眼睛闭上,就觉得眼前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刑江警惕的睁开眼睛,眼前是顾淮庭放大的脸。   「唔…」嘴唇被覆盖。刚喝过水,所以顾淮庭的唇有些凉凉的。   张了张嘴,顾淮庭的舌头就探了进来,连同嘴里的水也一起送了进来。   刑江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刚才喝进嘴里的水,脸上登时变了色。   强烈的恶心和对水的渴望让刑江陷入矛盾,分神的瞬间水呛到了气管里,却因为被顾淮庭堵住咳不出来,胸口不停的震颤,而来不及喝下去的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那是别人喝过的水。   渐渐的,刑江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意识了,努力克制住咳嗽,舌头推拒着顾淮庭继续送进来的水。   手动了一下立刻被顾淮庭察觉,一只手被拉过头顶用力按住,另一只挂着点滴的手被按在原处。这样的姿势让他使不上力,而刚才因为动作而停止的水又一点点送了进来。   刑江为了避免咽下去只能含在嘴里,不这样的话顾淮庭压根不会善罢甘休。   也算是缓兵之计。   直到顾淮庭的嘴唇离开,那股恶心已经不是一般程度的恶心了。   刑江找准了机会张口就要吐,被顾淮庭冷冷喝止。   「你要敢吐出来,这里一桶水我都这麽让你喝下去。」   两人僵持不下,相互对视,刑江的脸都憋青了。   顾淮庭的眼神一直那麽坚定,没有丝毫闪烁。   刑江知道他向来说到一定做到,最终妥协般的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忍着恶心将嘴里并不多的一小口水吞了下去,喉结起伏。之後便是大声的咳嗽,咳得整张脸都红了才停下。   顾淮庭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倒了杯水又走了过来。   「顾先生,我不想喝了。」刑江的眉头大大的打起了结。   虽然知道顾淮庭做事一向一意孤行,这话说了其实也没太大用处,只要他想做就不会听别人的意见改变主意,可刑江还在做着最後的挣紮。   怎麽说这水里都混合着别人的口水。   自己是不拘小节,可这和喝一个杯子完全是两种概念,何况还是嘴对嘴的方式。   不明白他为什麽总要以这种方式刁难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以前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做爱会吐的缘故?还真是恶劣嗜好。   喜怒无常的顾淮庭实在太让人头痛了,何况他刚做完手术。   刑江苦笑一下,看着喝了一口水靠过来的顾淮庭,愣是把头往旁边挪开了一些,「顾先生,如果您这样做,是因为以前我在您和别人那个的时候吐了让您反感的话,我道歉,这样的喝水方式我实在很难接受。」   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把话挑明了说,不然今天是喝水,明天说不定就是吃饭,总这麽变着法子的来整他实在是让他无法招架。   何况之前顾淮庭还问过要不要和他做爱。虽然後来这事情有些不了了之了,可是以顾淮庭的性格,难保以後不会旧事重提。   只要是让顾淮庭有兴趣的事情,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了的。   如果顾淮庭是要打他,他完全可以想办法挨过去,可是身体接触就……完全不行。   顾淮庭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把含在嘴里的水喝了下去。   「是不是你一直都这麽不识好歹?」   「对不起,顾先生。」   刑江的视线一直落在顾淮庭脸上,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不识好歹。或许顾淮庭身边的人都会顺着他、讨好他,觉得和他做爱是种荣幸,反抗他的就是不识好歹。可他认为自己只是对方的一个下属,没必要把这种事情认为是种荣幸。   被人压了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做人何必那麽卑贱?他不乐意。   沈默片刻,顾淮庭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重新拿了个新的免洗杯倒了水送到他面前。   「喝吧。」顾淮庭沈着脸,显然是不太高兴,「这杯水很乾净。」   特别强调了「乾净」两字,让刑江脸上有点尴尬,他也不是说顾淮庭不乾净的意思。迟疑的看着那杯水,他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去接。   顾淮庭的手伸了半天,看着刑江一眨不眨,见他半天不动便把水放在了床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等门关上後的几分锺,刑江有些急切的半抬起身体,拿过水杯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随便的用病服袖子抹了抹嘴巴,刑江舒服的吐出一口气,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顾淮庭在隔壁看着监视器里的男人皱起了眉头,男人对自己的接触已经有了很大的戒心,只要他在身边,男人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了。   顾淮庭站起来拉了拉大衣,「好好照顾。」   保镖立刻点头,「知道了,顾先生。」   「老大,曾贵翔他们失手了。」   季非看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弟皱了皱眉头,「怎麽门都不敲。」   「哈哈,太急了,」小弟抓了抓头,显然没有过多的拘束,「忘记了,下次一定注意。」   「嗯,料到了。」季非笑了笑,「反正只借了他几个人而已,顾淮庭也找不到我麻烦,派过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小弟得意的一笑,「真是好主意,谁让曾贵翔太贪心。」   「那边情况怎麽样?」季非没有介面,刑江应该是跟着顾淮庭去的,不知道有没有事。   「有人看见他们打伤了顾淮庭身边两个保镖,好像是为了掩护顾淮庭逃走,有够狼狈的。」小弟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有个人好像被子弹打中了小腿,是最後一个上车的。」   季非一怔,放下手里的杂志,眼神忽地落在那小弟身上,「是不是上次在夜总会见过的那个?」   「不太清楚。」小弟不知道季非为什麽一下变认真了,「反正去的人快回来了,一会儿我让大个来见你。」   「行,你先下去吧。」   等人走掉後,季非皱起了眉头,已经很久没跟刑江碰过头了,如果受伤的是他,恐怕这个星期他还是出不来。要是可以提前告诉他这次活动,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心里烦躁不已,季非好不容易等到大个到他这里,经过再三确认,那个受伤的人的确是刑江。   「不是我们的人打中他的,」大男孩细回忆着,「曾贵翔手下的人出手非常狠,一心想要把顾淮庭置於死地,我们几个兄弟其实没怎麽开枪,就做做场面工夫而已。」   「嗯。」季非点点头,「曾贵翔也不是傻子,既然事情败露,这会儿可能已经逃回泰国了,而顾淮庭……目前应该也不会急於动手,要动曾贵翔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刑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麽样了。   如果可能,真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那些老头子又要唠叨个不停,自己眼下还不适合和他们起矛盾。不过那些人,他早晚要把他们一个个踢掉。   「找几个人去打探下那个人住在哪家医院,知道了以後尽快告诉我。」想去见见他,哪怕是一面也好,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季非抽着烟,刑江的样子在脑子里不停闪过,让他嘴里微微泛苦。   顾淮庭一连三天没有出现,刑江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三天。   伤势恢复得不太好,有点发炎,旧伤加新伤,来的势头凶猛,高烧接近四十度。   可因为顾淮庭一直没有来,所以在精神上,刑江获得了意外的轻松。   那天顾淮庭走後他想要下床上厕所,才掀开被子挪动了一下,外面的保镖就进来了,他一愣,四下望了望,就发现了那个安装在天花板角落里的监视器。   在他後背上方的角落里,所以他在一开始没察觉到。   不过这些都没所谓,监视器恐怕也是顾淮庭的意思,後来那名保镖的话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顾先生说要好好照顾你。」保镖的口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可是又不让我们打扰你休息。」   「嗯。」刑江上完厕所又重新躺回床上,那个保镖也退到了门外面。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护士来给他量体温,连续烧了两天後,今天终於退烧了。总觉得身体似乎没以前那麽禁得起折腾,受了那麽点伤就发烧。   护士做了下记录,告诉他早饭後还要吊消炎药水就离开了病房,她开门的瞬间撞到了正要进来的顾淮庭。   「没事吧?」顾淮庭一把拉住护士小姐问道。   「没事没事。」护士连忙摇了摇头就往外走,脸颊微红。   的确,顾淮庭长得相当斯文,举手投足自有一番潇洒在里面,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可这……真的只是表面,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身体怎麽样?」   看顾淮庭自顾自的拉了椅子坐下来,刑江仍旧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还好,前两天伤口发炎,有点发烧,」刑江也木着一张脸,坐直了身体,「现在已经退烧了,谢谢顾先生关心。」   「嗯。」顾淮庭点头,「想吃点什麽吗?我找人去买。」   很大的诱惑。   这两天住医院什麽都好,就是饭菜的口味实在太淡,吃得特别不是滋味。可顾淮庭说要给他买吃的,怎麽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不用客气。」顾淮庭往後靠了靠,「医院的饭菜向来不好吃。」   「很想吃油炸臭豆腐……」很久没有吃路边摊了。   刑江看顾淮庭脸色微变,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要吃那种东西,可是最近也不知怎麽的,就是特别特别想吃,最好还有点辣酱,想得自己几乎要流口水。   有些憨厚的笑了笑,刑江把视线转向自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顾先生不用为难,其实也不是特别想。」   顾淮庭本来想说那东西不卫生,可看见眼前的男人对着他笑了,便打住了话。   男人在他面前经常笑,但苦笑占了大多数,这样单纯的笑容还真的不多见,一时之间也就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可当他听见後面那句话,又即刻皱起了眉头。   骗谁啊,要不是特别想吃又怎麽会让你开口。   这个男人的强硬他也不是没体会过,如果不是腿上有伤,恐怕早溜出去买来吃了。   在他刚进来那会儿,监视他的那人就常常汇报刑江吃各种各样的路边摊。   顾淮庭顺手替他拉好被子,「除了这个,还有什麽想吃吗?」   今天这是怎麽了……刑江努力揣摩着顾淮庭脸上异常柔和的表情,不会是又有什麽阴谋吧?   「不用了,够了。」刑江微笑着,态度诚恳,「谢谢顾先生。」   顾淮庭站起来拉开门,跟保镖关照两声就坐了回来,「最近季非的人总在医院附近出没,要是你没什麽问题的话,等腿上刀口拆了线就住回去。」   「季非的人?」刑江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顾淮庭「嗯」了一声,摸出烟盒弹出一根点燃,「要吗?这个烟还不错。」   刑江伸手接过,从进医院到现在都没抽过烟,的确很想抽一根,有助於厘清思路。   他吸了两口,顺手弹了下烟灰。「顾先生是觉得码头那件事跟季非脱不了干系吧?」   「你说呢?」顾淮庭又拿出一根放自己嘴里,「借曾贵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我地盘上独干。」   「嗯。」刑江吹出一口烟,摸了摸额角,又吸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除了季非那里,可能没人能有这个胆敢挑衅顾先生了。」   「哼,凡事都得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顾淮庭冷冷的笑了,「去码头的时候季非那里确实有动静,不过……曾贵翔既然敢当着我的面动手,自然不能放过他,但也不是现在动手。」   刑江点了点头,「季非也不傻,说不定他是故意要借我们的手除掉曾贵翔。」   「本来就是如此,」顾淮庭弹了下烟灰,「如果我和曾贵翔干上,他就有空子可以钻了。」   「那顾先生的意思是……?」刑江掐灭了烟,把烟蒂丢进烟灰缸,侧头看着顾淮庭。   「我怎麽会那麽简单让他如愿。」顾淮庭淡定的吐出一口烟,「先看看他要干什麽吧。他参与了码头的事情,应该对当时的情况很清楚,这会儿来医院打探虚实未免有些奇怪。」   刑江点点头,不再多话。   的确,他也不明白季非为什麽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医院,莫名其妙的举措。   外面响起敲门声,顾淮庭掐灭了烟去开门,接过保镖手里的东西吩咐两句後走了过来。   刑江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已经关上了。   「你要吃的东西。」顾淮庭把袋子递给他,「还有里脊肉和鱿鱼。」   刑江看着那麽大一袋有些冒汗,就算是想吃……也用不着买那麽多吧。   「谢谢顾先生。」   冷汗归冷汗,刑江还是很快的把袋子拆开,里面的东西还都是热的,让他胃口大开。   纸盒子里装的是臭豆腐,刑江看了看,一共有两盒。   尽量小声的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臭豆腐炸得金黄香脆,加上一些辣酱和甜面酱,刑江一块接一块的往嘴里送,也顾不得顾淮庭在旁边看着了。   一口气吃了一盒,刑江擦了擦手,又拿起小袋子里装的里脊肉,一口气又是两串。   「慢点吃,又没人抢。」顾淮庭皱着眉头看刑江几乎要左右开弓,终於忍不住出声了,「这东西哪有那麽好吃……」   「呵呵,我粗人一个,没那麽多讲究。」刑江抬手擦擦嘴角的辣酱,想想不太好,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不过这东西是真好吃。」   说完也不管顾淮庭的脸色,又拿过另一个小袋子里的烤鱿鱼,辣粉和葱花、还有蒜末,一样不少,香得很。   「我尝尝?」顾淮庭看着袋子里另一盒臭豆腐问了一声。   「行啊,包准好吃。」刑江因为这些吃的心情大好,也没有一开始那麽拘束,话出口的时候发现似乎有些不妥,侧头去看顾淮庭,後者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咬下一块鱿鱼,他心里想着下次要注意一点。   顾淮庭把装着臭豆腐的盒子从大袋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又皱起了眉头。   刑江已经把一串鱿鱼给吃完了,侧头一看,顾淮庭还对着那盒子在发呆。   「顾先生,这东西冷了就不好吃的,想吃还得趁热。」   如果你拿着不吃还不如给我,刑江闷闷的想着,脸上却仍带着点恭敬的意思。   顾淮庭闻声抬头看了看刑江,又看看臭豆腐,也学着刑江的样子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刑江看他放进嘴里嚼了半天,眉头紧皱又不说话,不知道为什麽突然紧张起来。「顾先生,怎麽样?」   顾淮庭把嘴里的豆腐都咽了下去才淡淡开口,「一般。」   刑江「嗯」了一声,拿起另一串鱿鱼,刚要放嘴里,眼角瞥到顾淮庭又拿了块臭豆腐塞进嘴里。   顾淮庭怎麽会委屈自己,不可能的事。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一串接一串的把里脊肉和鱿鱼往嘴里送,吃到一半的时候,刑江发现顾淮庭把一盒臭豆腐都吃掉了,就问他要不要吃鱿鱼。   这下男人倒很坦白,拿过一串就咬了起来。   虽然一直皱着眉头,可刑江知道,这东西在这男人看来应该不是难吃的那类。   只能说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面子。   一大袋的垃圾食品两个大男人吃起来就快了许多,这麽一袋东西竟然那麽快就消失得乾乾净净,只留下插鱿鱼和里脊肉的棒子还有装臭豆腐的纸盒子了。   顾淮庭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慢,也挺注意吃相,所以大多数东西还是刑江吃的。   保镖进来把垃圾收走,可顾淮庭仍然坐在旁边没有动,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刑江吃得挺饱的,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佯装困了,闭着眼睛装睡。      第五章      「睡了吗?」十分锺後顾淮庭问道。   刑江知道装不过去,苦笑着睁开眼睛,「还没有,顾先生。」   顾淮庭「嗯」了一声,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迳自点了一支烟。   这算什麽?耍着他玩?不过就算知道顾淮庭是耍着他玩、他也不能抱怨什麽。   盯着顾淮庭看了一会儿,对方仍旧只是吸烟没有表态,刑江又闭上了眼睛。   「刑江。」顾淮庭叫了他一声,距离他闭上眼睛只隔了两秒锺。   刑江边睁开眼睛边告诉自己要沈住气,恭敬道,「顾先生有什麽吩咐?」   「做我的人怎麽样?」   刑江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听出顾淮庭的言外之意。   他知道了吗?知道自己是季非的人?从他刚才的态度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我一直是顾先生的人。」刑江认真道,「顾先生一直对我很照顾。」   话音刚落,顾淮庭便跟着笑了起来,愣是把刑江笑出了一身冷汗。   「我走了。」笑完之後顾淮庭突然就站了起来,拉了拉外套,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过两天拆了线就回去住。」   刑江一头雾水,什麽意思?怎麽突然要走了……   「路上小心。」顾淮庭已经快走到门口,刑江才说了一句,背对着他的男人点点头,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深夜,一个医生过来查房,保镖照例将人拦了下来。   「你很面生,护士呢?」   「嗯,我刚转到这个医院不久,今天是来替人值班的。」   保镖上下搜了搜那医生的身体,那医生也很配合的抬起手。   「那好,进去吧。」   医生笑笑,一推眼镜低头走了进去。   刑江夜里很容易惊醒,一般不是太累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醒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白色医生袍,应该是医生。   这两天夜里都会有护士给他量体温,所以刑江没多想,接过他手里的温度计。   「还好吧?」   那人刚把温度计塞到腋下,刑江听见这个声音忽然全身一震,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季非!   「放心,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监控室里的两个男人﹃睡﹄了,一时半会儿的醒不了。」季非推了推没有度数的眼镜边框,「我来看看你。」   「看什麽?」刑江低声说道,「你现在来,要是被发现了就是送死。」   季非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抿紧了嘴唇沈默着,把视线慢慢移到腿上,「还痛吗?」   「我很好,你快走吧。」刑江皱着眉头,假意把温度计拿出来给他,「顾淮庭已经知道你帮了曾贵翔。」   「如果想不到,他就不是顾淮庭了。」   季非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接过温度计煞有其事的拿起来看,「无所谓,反正我们早就互看不爽,矛盾也不是一两天了。」   「可你现在的势力还不够!」   「不说这个。」季非掀开被子,看了看缝线的刀口,手来回的摸,却没有说一个字。   「那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刑江看着季非脸上担心的神色,放软了口气。   「等。」季非又将被子盖好,装模作样的在板上写了几个字,「我该走了,你要小心,不要太拼命。」   刑江有些失笑的看着季非,不拼命还当什麽手下,获取信任不也就是为了……   为了什麽……?报恩?或者是……   刑江开始茫然起来。   「等着我。」季非留下最後一句话,没有一丝犹豫,一转身打开门走出了病房。   两天後,顾淮庭接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刑江在医院门口被人劫走。   「说清楚,怎麽回事?」顾淮庭冷下脸,看着一脸失措的手下。   「今天陈医生替刑江拆了线,然後刑江说顾先生吩咐他拆了线就回来住,所以我们就……」   徐明压根没有想到突然会有那麽多人冲出来,他肩膀上被垒球棒狠狠砸了两下,在他昏迷前一刻看见开车的人被人用枪顶着腰,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估计是回不来了。   「为什麽不事先通报?」顾淮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劫走,说出去还能听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因为刑江说这是小事,不想打扰您,回来之後他自然会来见您,所以……」   本来他们也想着,以刑江和顾淮庭的关系,或许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什麽的,怎麽料到後来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明,你跟了我不少年了。」顾淮庭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徐明一听,看着顾淮庭一下子挺直了背脊,「是的,顾先生。」   「那你应该清楚自己犯了什麽错。」顾淮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重重捏了两下。   「对不起……顾先生。」肩膀被砸的钝痛还没有消散,眼下痛得他冷汗直冒,手臂都打颤了。   顾淮庭没有说话,眼神落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人比徐明更糟糕,压根不敢抬头,下巴快碰到锁骨了。   如果换作是那个男人,他一定会挺直着背脊、直视他的眼睛说甘愿接受惩罚,然後低下头等着自己的决定。   好像从来不怕受伤一样。   顾淮庭松开手,沈声问道,「是谁干的?」   肩膀在手离开的时候瞬间垂了下来,徐明刚要松一口气,听见问题又紧张起来。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顾淮庭坐回沙发上,交迭起双腿。   徐明知道要糟。顾淮庭在这种情况下摆出这种看似十分轻松的姿态,就表示他真的动怒了。   沈默片刻,徐明跪了下来,「对不起,顾先生。」   「嗯?」顾淮庭挑了挑眉毛。   「那些人看上去都是些街头小混混的打扮。」   「你的意思是,我顾淮庭手下的人拿着枪、却还被一帮小混混打晕把人带走了?」顾淮庭冷笑,「还是说我养了帮拿枪当装饰的废物?」   「我……」   「不用解释了。」顾淮庭打断了他,「让兄弟们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麽风声,有什麽消息立刻汇报给我。」   「是。」徐明点头。   「至於今天的事情,等把人找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还好,已经算是厚道的了。徐明一点头,看顾淮庭挥了挥手便和另一个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顾淮庭靠在沙发上,端着咖啡一口喝完,猛地抬手往地上砸去。咖啡杯摔在地毯上四分五裂,却没什麽太大的声音。   盯着碎裂的杯子,顾淮庭慢慢眯起了眼睛,迫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劫走刑江的人不是季非就是曾贵翔,劫人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谈条件。   但是曾贵翔现在已经逃走了,那麽无论是曾贵翔授意还是季非自己的意思,都是季非的人带走了刑江。   电话铃声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顾淮庭看了一眼,接起了电话,「喂。」   「我是季非。」   顾淮庭先是冷哼一声,之後笑得越发悠然,「原来是季先生,有什麽事?」   「也没什麽大事。」季非随意的敷衍道。   想听到顾淮庭着急的声音,可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让他有些不满。毕竟那次在码头,自己的手下都亲眼看见顾淮庭对刑江十分重视,所以他特地在说完这句话後沈默了下。   顾淮庭等了片刻却不听他开口,知道他的心思,於是冲着电话笑了笑,「季先生还真是闲人。」稍稍停顿了一下,顾淮庭显得相当愉快,「也对,季少爷你帮会里的那些老家夥真是﹃好﹄,这麽替你卖命,让你能那麽悠闲。」   季非知道顾淮庭是在暗示他摆不平帮会那帮老头,还特地用了「少爷」两个字来讽刺他,终於忍不住放重了口气。   「今天早上,我的﹃小朋友们﹄在路上捡到一个人。」刻薄也需要礼尚往来。   顾淮庭「哦」了一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顾先生要不要来看看?」   「捡到的是我的人吗?」顾淮庭轻笑,「那能否麻烦季少爷帮我把人送回来?」   「如果顾先生不介意送回去的人已经不会动的话,我倒也无所谓。」季非看刑江对他一直挑衅顾淮庭表示不满,却仍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也省得这个男人回去受苦。」   受苦?难道……   略一思索後顾淮庭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而那边的季非还在不停的说。   「我看看,」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上有那麽多鞭痕,背上、胸口上,啧啧,腿上也有,顾先生还真会折磨人。」   顾淮庭紧紧皱起了眉头,想像着电话那头的情景,沈默片刻低声道:「时间、地点。」   「那麽快改变主意了?」季非笑笑,不以为意。   「废话少说,时间地点。」顾淮庭从抽屉里拿出烟,烦躁的点了一支,重重吸了一口。   「顾先生你现在态度很差。」   「呵呵,季少爷,我的耐心很有限,不过是个手下,丢了一个还可以找,你想清楚了。」   季非听到顾淮庭的威胁笑得更开怀了,「既然这样,那就请顾先生耐心的等上三天,三天後在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碰头。」   「季少爷知不知道什麽是得寸进尺?」顾淮庭顺手一弹烟灰,背往沙发上一靠。   「顾先生千万别这麽说,」季非瞥了一眼刑江,突然收住了笑容,口气也变得阴狠异常,「怎麽说也是顾先生的人,花三天时间好好招待下也是应该的。」   顾淮庭吐出一口烟,「让他听电话。」   季非朝刑江使了个眼色,把电话贴了过去。   「顾先生,唔……」   尽管声音很轻,顾淮庭还是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呻吟声,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身上有没有穿衣服?」   刑江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莫名,看了看季非,却还是诚实的回答了,「没有。」   顾淮庭还想说两句,突然听见电话那头换了季非的声音,「你的人真没意思,这样玩都不肯配合叫两声,害我玩不下去了……」   「季非!」   「呵呵,顾先生,那麽我们三天後见了。」没等顾淮庭介面季非便挂断了电话。   季非挂断了电话,看着好好躺在床上的刑江,「对不起。」   「也不怎麽痛。」刑江看了看大腿上很快浮现出来的一块瘀青有些哭笑不得,刚才只是季非在他讲电话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掐了他一把。   「那个姓顾的竟然抽了你那麽多鞭子,总有一天要弄死他。」季非五指紧紧的捏在一起。   回来替刑江换衣服的时候,一身的伤疤突然暴露在强烈的日光下,十分狰狞。季非看见吓了一跳,拉上窗帘,问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就知道一定是顾淮庭干的好事。   而那天在医院太匆忙,也没来得及看仔细。   「为什麽要等三天?应该快点谈条件才好。」刑江没有接季非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季非抓过刑江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就这麽想回去?」   什麽意思……?刑江纳闷的看着季非,怎麽现在连他说话都有些莫名其妙了?这和想不想回去有什麽关系?   季非见刑江不回答,笑了笑,「没什麽意思,只不过想让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而且顾淮庭的态度实在太嚣张,就让他等上三天。」   「万一顾淮庭不来,你的计画就失败了。」刑江皱眉,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过於草率了。   「就算他不来,至少你回到我身边了,那也不能算失败。」季非看着男人有些茫然的眼神,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而且我听说……他对你很重视。」   「这还不太清楚。」刑江一脸平淡,却在心里骂开了。   狗屁!重视的人会那麽小心的防着,一防防两年,而且直到现在还会怀疑他?或者季非说这话也只是在试探他的忠心?无论如何,不清楚这个答案是最保险的,只是为什麽季非的脸色看上去那麽奇怪……?   「呵,你可能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季非停下来,拉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烟放进嘴里,顺手摸出打火机一弹一擦,「叮」的一声火光擦亮了,瞬间点燃了烟头,一明一灭。   「几乎道上的头都知道顾淮庭的疑心比一般人重,越是想要用的人防着的时间就越长,如果能顺利通过他疑心病的人,以後必定是他重用的人。」   季非抬起头,冲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嘴唇微微开合,「当然,之前送过去的一些人也反应顾淮庭性格怪异、捉摸不透……你是目前为止我派过去在他身边待得最久的人了。」   看着外头的光线拼命的想往窗帘间的缝隙钻进来,季非咳嗽一声又抽一口,「还记得陈凯吗?」   刑江点头,就是那个死在他面前的、季非派去的上一个奸细,还是他亲手埋的。   「他只待了半年多就被顾淮庭抓出来了。」   刑江沈默。这麽说他还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在这样的刁难下活了两年多。   可突然间他又想到那天陈凯被折磨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当然,他没你那麽谨慎,动作过大了,所以暴露得比我预计中快。」季非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伸展了一下,烟灰零零散散的飘落到地毯上,「但顾淮庭也确实厉害,那双眼睛就跟他行事手段一样,又狠又毒。」   「那不过是阅历,总有一天季先生也会有的。」刑江淡淡的开口说道,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疲倦。   其实应该还有一点运气吧。   不过在他看来,顾淮庭比季非老道很多,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两家的背景不同。   季非是继承了他父亲,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路都是之前铺好的。而顾淮庭则是靠自己一点点打拼上来的,这中间自然是有很大的差异。如果季非要赢顾淮庭只有想办法扩张自己的势力,但在这之前,还要摆平帮会里一些看似服贴的老头子。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季先生。」季非皱眉,看刑江没有反驳,转而似乎又想到什麽,眉头皱得更深了,轻吸一口烟含住,在嘴里滚了两圈又慢慢喷出来,「那天在码头,我的人看见了,他从车里探出身体把你拉上车。」   「嗯,是事实。」从这点上来看,刑江只能说顾淮庭虽然平时对手下很严厉,可也确实讲义气。   「……顾淮庭喜欢男人你知道吧。」   突然之间转变的话题让刑江有些反应不及,但还是下意识的朝季非弯了下脖子。   刑江脸上不经意间闪过的一丝别扭落入季非眼中,他心里一颤,随即拧灭了烟。   「他有没有上过你?」   突然变得低沈的声音让刑江有些警觉起来,而且这个问题实在让他觉得尴尬,似乎也问得过於直白了。   「没有。」刑江立刻回答,脑中却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天顾淮庭强吻他之後自己跪客厅一夜的事,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种事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   「碰也没碰过?」就像是一种感觉,季非总觉得顾淮庭对刑江并不一般。   「季先生究竟是什麽意思,乾脆直说吧。」刑江从床上坐起来,直视季非。   如果他是想要自己用身体去换信任,他绝对不干。即便是曾经有恩於他也不行。   季非侧头,看了看他裸露的上身,强健紧实的肌理蕴含着强大而敏捷的力量和速度。   想把这个男人压在身下肆意侵犯,看他不得不敞开腿无力羞愤的表情。想用手爱抚他的身体和肩头,然後紧紧拥住、亲吻。   季非的视线顺着脖子一点点向上,在嘴唇停留了很久,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对上那道坦荡的视线,他说,「我喜欢你。」   「什麽……?!」刑江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季非。   没听错吧?季非说的是喜欢?   「所以,我更要顾淮庭死。」季非说得轻描淡写,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在说什麽家常。   而就在刑江茫然的时候,季非突然话锋一转,「他真的没有碰过你?」   刑江皱眉,刚要否认季非就抱着他的肩膀压了下来。空气被瞬间掠夺,变得粗重的呼吸,季非吻得十分粗野。   刑江用力推着压制住他上身的男人,却被一口咬破了嘴唇,有些吃痛的皱紧了眉头。   季非趁着他低呼一声的时候吻得更深更激进。   「唔!放……」刑江的位置处於弱势,怎麽也推不开身上的人,双腿使力在被子里踢蹬,却被季非的双腿连同被子一起牢牢夹住,像条毛虫一般扭了半天也没挣开。   胃里已经开始犯恶心了,刑江没多想便咬了下去。   「啊!」舌尖被咬破了。   季非捂着嘴抬起头,一手还撑在男人的胸口压制着他不让他坐起来,看他有些狼狈的大口喘气,脸色发白。   「吭……」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打得季非眼冒金星,拼命晃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男人那张带着些被羞辱之後愤怒的脸。   擦了擦嘴角磕破流下来的血,季非盯着刑江,慢慢、慢慢的笑了。   「呵呵,我改变主意了。」季非突然凑近刑江的耳边,语气暧昧不清,「我不想那麽轻易的放你回顾淮庭身边了。」   季非张口咬上刑江的耳朵,感到贴着他的男人一颤,抬手就想再给他一拳,还好他反应快,一手挡了下来,牢牢握住,发出轻笑,「还想揍我?你以为我是谁。」   刑江看着他那张脸,突然想到了顾淮庭,这极其相似的表情。   「季先生,我很抱歉。」抽回手,把人推开一些,刑江抓过脱在旁边的衬衫披上,「我不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麽意思,我只是帮你做事的人。」   「做爱也是做事,你怎麽不帮我做?」季非看着男人敞开的领口,挑衅的抬起视线,「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像顾淮庭那样年纪稍微大些的?」   「不,我想你弄错了。」刑江坐正了身体看着季非,「我把你当成弟弟、当成救命恩人,而顾淮庭……他是你的对手,现在来说也是我的对手,就是这样。」   看着季非越来越纠结的神情,刑江又补充了一句,「你是男人,而我不喜欢男人。」   话一出口,心里突然有股强烈的波动。   似曾相识的对话,他跟顾淮庭也说过。可总觉得同样是说「不喜欢」这三个字,涵义却有点不同。是不喜欢和男人做爱、还是不喜欢男人……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或者这两者也没什麽太大的区别。   「是吗?」季非扬了扬眉毛,不怎麽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等搞垮了顾淮庭,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刑江本来想说等搞垮了顾淮庭,他或许就离开帮会了,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季非比他想像的还执拗,难保他现在说了这话会有什麽不利於自己的变数。   究竟是怎麽了,难道这年头就那麽流行男人跟男人搞不清楚吗?或者只是为了寻求刺激?包括那些人也是……   刑江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的重新躺回床上。   在和季非相处的三天里,季非对外宣称把他关在屋子里,要好好「招待」他,而在私下又几乎是对他百依百顺,那又要面子又忍不住想要讨好的样子让刑江十分为难。   怎麽会变成这种麻烦的情况……   看看捧着燕窝要往他嘴里送的男人,刑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抱歉了,刑江,」季非把棒子拿在手里,「忍一忍。」   刑江点头,跪在地上没有出声,他跟季非之间的关系除了上面一两个老头,在帮会里确实没几个人知道。再过一会儿顾淮庭要来跟季非谈条件,怎麽样也得把戏做足。   抽了他两个耳光,又踹了一脚,直到脸肿起来,整个人趴在地上。   「进来。」季非停下手沈了沈气,往外吼了一声,门外的人很快走了进来。   「老大。」进来的人看看季非,又看看趴在地上咳嗽的男人,「有什麽吩咐?」   「他妈的不识抬举,」季非轻蔑的看了刑江一眼,「给我打。」   小弟一接到指令,点了点头,拿过季非手里的棒子上去就是几棍子,边打边还说着「老大给你那麽好的屋子住还不识相」等等。   可被打的男人抱着头趴在地上不惨叫也不求饶,只是在间隙的时候,挣紮着要站起来。   小弟一看,才刚要举起棒子继续打就听见季非的声音。   「好了,够了。」季非冷着一张脸,挥了挥手,看着满嘴是血不停咳嗽的男人,「你下去吧,一会儿还要跟顾淮庭谈条件,把人弄死了也难交代。」   小弟看了看地上还在挣紮的男人,「老大是要给姓顾的下马威吧。」   「怪就怪顾淮庭太嚣张。」季非蹲下去捏着刑江的下巴,「以为他的人我不敢碰,哼。」   站在旁边的小弟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那老大我先出去准备准备。」   「嗯,把门带上,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好。」   等门一关上,季非赶忙把刑江从地上拉起来,「早知道还是我来,打得那麽重。」   「没事。」刑江坐在床沿突然又重重的咳嗽起来,血水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季非拿了旁边的纸巾替他擦,边擦边拍着他的背。   他妈的,被打到背了还拍背,痛死了。   尽管如此,刑江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深呼吸两口,尽可能的控制住了咳嗽,好让自己的背少受折磨。   「绑起来吧,别等了。」刑江侧头看看季非,「早晚都要绑的,先习惯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这麽说。」季非又拿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刑江嘴角的血迹。   「事实而已,别磨蹭了。」刑江别过脸,错开季非的手,嘴用力吸了吸,把手放到背後,转过了身背对着季非。他现在不想看到那双眼睛。   季非沈默着拿过绳子,犹豫了一下,却又很快动了起来,把人绑了个结实。   刑江动了动,发现绑得很牢,刚要转身季非就先他一步站到了他面前。   「怎麽……唔!」季非弯下身体一口咬上刑江的脖子,痛得刑江几乎叫不出声,身体又动弹不得。肯定咬破了,刑江暗想。   过了一会儿牙齿松开,舌尖来回轻舔着咬过的地方,湿热的气息喷在刑江的脖子上,又疼又痒。   季非的双腿用力夹着刑江不让他动,随後重重的吸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记。   「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顾淮庭看见它的时候会有什麽表情。」季非抱着手退开一步看着刑江的脖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颜色很深。」   刑江沈默不语,他觉得季非这麽做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顾淮庭是那种看见一个印记就会妥协的人,也不可能混到现在。   何况在他看来,顾淮庭对他还是作弄多一点。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季非看了看手表後把刑江从床上扶起来,似乎又想到什麽似的粗暴的把他的领口扯开,钮扣弹飞了两颗。   刑江皱了皱眉,还是什麽都没说。这种把戏实在小儿科。   打开门的时候季非把刑江推给了门口的小弟,「带上他跟我去夜总会。」   出乎刑江的意料,季非没有带着他一起去见顾淮庭,而是等到了夜总会之後把他丢在一个小包厢,只留下一个人看守,吩咐两声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他所在的包厢。   等季非走了之後,负责看守的人拿出绳子把他的脚踝捆起来,仔细把绑住的绳子都看了看,最後拿出毛巾塞进他嘴里。   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感觉非常不好,而且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身体有点发软。难道是塞在嘴里的毛巾有问题?   等刑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嘴被封住,不可能不用鼻子呼吸。   看守刑江的人看着本来很镇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腰背渐渐发软,最後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茫然,更没有恐惧,只有冷硬。像根绷得紧紧的弦,蓄势待发。   可他明明就不能动。   大概过了二十分锺左右,外面似乎有了动静,刑江尽可能的仰起头看着门口。如果他没猜错,只有季非和顾淮庭会进来。   门打开,首先进来的是季非,朝一直看守刑江的人摆了摆手,那人就自觉走出去了,想来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   跟着他进来的便是顾淮庭。顾淮庭也在同时看到了刑江。   虽然顾淮庭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可刑江看见了男人眼中强烈的不满。凭他这两年的经验,他知道顾淮庭动怒了。   「为了保证安全,顾先生能否再让我检查一下?」季非挑了挑眉毛,看着顾淮庭带着几分挑衅。   「季先生如此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就让你一步。」顾淮庭举起双手放在头的两侧,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季非不屑的哼了声,看着剪裁适当的西装,邪念一起,走过去顺着手臂一点点摸到腋下、胸前、腰、臀、大腿,就在顾淮庭以为结束的时候,季非突然伸手摸到了两腿间,重重一捏。   「唔…!」   顾淮庭低吟一声立刻皱起了眉头,抬眼一看,季非贴得他很近,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其实顾淮庭早就知道季非是有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可是没想到他会做得那麽露骨。片刻之後停在那里的手轻轻揉捏,身体渐渐起了反应。   顾淮庭也不阻止,抬着手让他弄,视线却落在季非後面的刑江身上。   男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有些昏昏沈沈的。   季非弄了一会儿,发现顾淮庭脸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羞愤的表情,搞得好像自己是在服侍他一般,心里有些不满,挑衅的说道:「你硬了。」   顾淮庭对上他满含讽刺的眼睛,冷笑,「那又怎麽样?」   季非被顾淮庭的话给弄闷了,还没开口就听见顾淮庭接了下去,「难道季先生硬不起来?」   保持着双手放在耳边的动作,身体向前倾,暧昧的贴到季非耳边,轻声道,「或者你要我帮你硬一硬?」   湿热的气息吹入耳朵,季非浑身一个激灵,把顾淮庭小幅度的推开了一些。   这一切刑江都看在眼里,暗骂季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挑衅顾淮庭,太冲动。自己的底子都没打牢,也还不知道今天的谈判结果,这样的挑衅太莫名其妙了。   而且顾淮庭这人睚眦必报,今天季非的举动已经触犯了他的大忌,如果以後搞不定顾淮庭,季非今天的举动就是自掘坟墓。   虽然不知道顾淮庭刚刚是不是因为他才忍受季非的挑衅,或者顾淮庭只是另有打算,但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说到底,顾淮庭会来这里谈条件的起因还是因为他。   「顾先生果然有胆色。」季非整了整衣服,把心里的浮躁压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顾淮庭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而他自己则在刑江身边坐了下来,「刚才冒犯了。」   顾淮庭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来,努力平息自己身体里的欲望,听见季非的话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   季非让外面的人上了酒倒了两杯,开始进入正题。   「顾先生,人就在这里,你也已经看到了。」季非朝刑江看了一眼,手搭过去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想必顾先生一定清楚自己得力手下的个性,所以这人会变成现在顾先生看到的这样也在所难免,我已经十分小心了。」   随着季非的动作,刑江脖子上的印记完全显露出来。   顾淮庭落在刑江身上的眼神一厉,可瞬间又恢复到了平常的姿态,冷着脸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让季先生费心了。」顾淮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悠闲,「既然我的人让你那麽费心,就说说季先生的条件吧。」   刑江微微一愣,顾淮庭很少在谈判的时候采取主动,即使情况不利或者处於被动,都会饶有兴致、不慌不忙的逼到对方沈不住气先开口为止,这是一种心理战术。   可今天……   「不知道顾先生对曾贵翔是怎麽个看法?」季非搁起一条腿,往沙发上一靠,把身边的刑江扶正,「我听说顾先生曾经在码头上被困。」   「只是发生了一些摩擦而已。」顾淮庭看着软绵绵的刑江,侧头看向季非的眼神十分阴鸷,但口气仍是轻松自在,「季先生有什麽话不妨直说,别绕弯子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季非一摊手,「我希望和顾先生一起对付曾贵翔,事成之後五五分帐。」   顾淮庭眼中瞬间爆发出的精光让季非有些忌惮,却又很快摆足了架势,紧紧盯着顾淮庭。   空气几乎凝结。   刑江也不由屏住了呼吸,心想季非真是狮子大开口,再怎麽着,自己在顾淮庭眼中也不值那麽多吧,他还真以为顾淮庭把自己当宝了。      第六章      「五五?」顾淮庭不动声色的反问着,脸上的笑容若有若无,「你觉得他值那麽多?」   季非没有马上介面,反而伸手拨了拨刑江的衣领,手指轻轻的来回抚摸留下印记的地方,边摸边比划着一个切口的样子,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刑江费力的咽下一口口水。   在顾淮庭的印象中,男人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过,看上去有点脆弱却还硬要逞强,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皱着眉头微垂下视线,可见他现在并不好受。   刑江盯着季非,身体努力的往後挪了挪,避开了季非的手指。   「呵呵,」季非笑了笑,转头对上顾淮庭,「既然不值那麽多,顾先生又何必坐在这里。」   把刑江嘴里的毛巾抽出,季非看着由於大口大口喘气、酸软破裂的唇角流下唾液的男人,体贴的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随手把它一扔,正好落在顾淮庭面前。   白色的毛巾上还留着血迹,想也知道受了不少折磨,顾淮庭知道这个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服软,何况是在敌人面前。   「顾先生……」   好不容易恢复的刑江叫了一声,声音又软又嘶哑,让顾淮庭心里一跳。   「我本身对男人不怎麽感兴趣,何况我和他也并不是不认识,总会有点别扭,但是我手下有感兴趣的,我便让他进来玩玩。」说到这里季非停了停,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刑江,冲着顾淮庭时笑得暧昧张扬。   「现在想想那画面真是精彩,连我这不感兴趣的都看得热血沸腾,可是後来一想,嘿,不对啊,条件还没谈。如果谈成了,那我们就是一夥人,顾先生的人自然要照顾好,要是谈判破裂了,那不就怎麽玩都可以了?」   季非慢悠悠的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小喝了一口,「最後关头,我让小弟停下了。」   刑江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咬着牙挺直了背,不吭一声。   他妈的……这算什麽下三滥的威胁手法!   顾淮庭知道季非说的事情恐怕是刑江最厌恶的事情,看着季非的眼神变了变,却仍旧没有开口,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   「我对这次连手是相当有诚意的,关於人员方面,顾先生出多少我出多少。可以直接跟曾贵翔说要求当面谈判,我跟他私交不错,由我介入做中间人他不会太过怀疑。」   「哈哈哈!」顾淮庭突然大笑,很快又止住了笑容,整了整西装,饶有兴致的看着季非,「四六,你四我六。」   季非是个还不错的对手,虽然现在还嫩了点。   可要除掉他,就必须趁他还嫩着的时候。   其实季非这次的野心很大,除了想干掉曾贵翔,还想藉这次机会趁乱干掉顾淮庭,几几分自然不是太有所坚持。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提出是四六,顾淮庭必定会开出三七的条件,况且要杀顾淮庭还是有风险的,万一失手或者没有机会,那麽四六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当然,这个失手也分很多种情况。如果曾贵翔的人能一个不小心干掉顾淮庭那最好,如果没有就必须自己动手,那就会比较麻烦一些,不过这都不是现在要想的问题。   季非的眉头渐渐紧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沈思。   刑江此刻正对着顾淮庭,挣紮了一会儿才对上他的视线,却意外的看见顾淮庭朝他笑了笑,不是以前那种冷笑或者是调侃,而是微笑,带着些以前没见过的柔软。但定睛一看却又恢复到了原本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应该是错觉吧。   「好,既然顾先生那麽爽快,四六就四六吧。」季非一抬头,看似豁达的朝顾淮庭笑,「但这个人必须留下,留到行动那天我会带着他一起过来。」   「这麽说季先生是信不过我?」顾淮庭眼睛眯了起来,一股戾气。   「当然不是,只是留个人在身边能安心一点。」季非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脸上还尽量保持着自然。   顾淮庭带给人的压力太大了,那种压迫感就好像是天生的,让人无法忽略。虽然不想承认,但刑江说的是对的,自己跟他比还存在着一些差距。   如果没有人质在手,也不在自己的地盘,说不定他会失去和顾淮庭正面抗衡的勇气。   他妈的……   「人不能留在你这里,这次行动我需要这个人替我打点。」顾淮庭放下一直搁着的腿,往沙发後面一靠,换另一条腿搁着,「但是季先生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顾淮庭的手指点了点额头,微垂下视线,很快又抬起头朝季非笑,「这样吧,我们换个人留下。」   看着季非有些惊讶的神色,顾淮庭笑得更欢了,「我找个人和刑江交换,这样可以吧?」   「这样……」季非显然没想到顾淮庭会来这一招,匆忙中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心里却是把顾淮庭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季非恨得牙痒痒的。这只老狐狸,他本来想把刑江再多留几天,好好照顾,眼下全部泡汤。   「不知道顾先生要拿谁来跟他换?」季非笑着瞥了眼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人,「总不能随便拿个小喽罗来交换吧。」   「当然不会。」顾淮庭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红酒上,「徐明怎麽样?」   季非听说过徐明,他在顾淮庭身边很多年了,有他在手确实比刑江更有分量。可自己心里又确实不想放刑江走。   看季非一脸占了便宜的表情,刑江真想破口大骂,可是他现在在顾淮庭的眼皮底下压根不能暗示季非。   顾淮庭怎麽可能做亏本生意,把徐明换过来肯定有问题。而且如果他这次被顾淮庭带回去,顾淮庭一定会派人把他盯牢,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向季非通风报信。   季非还是太嫩了。   「好。」季非点了两下头,「那就照顾先生的意思办。」   顾淮庭脸上的笑容渐渐化开了,看上去有点温和的意思。可刑江却知道,那是阴谋得逞的笑容。   拿起红酒,两个杯子里都加了点,顾淮庭首先举杯,「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季非慢条斯理的把杯子拿起来,轻轻碰了碰顾淮庭手里的酒杯,「乾杯。」   「乾杯。」   「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那麽我希望季先生能够好好对待我留在这里的人。」顾淮庭放下空了的酒杯,站起身,「当然我也会关照他不要乱跑给季先生难办。」   「那当然,顾先生放心。」季非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旁边打开门。   外面的人似乎很紧张,一见门打开立刻围了过来。   「老大。」   「嗯,身上带着小刀吧?」季非手一指坐在沙发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刑江,「去把绳子给割断。」   当小弟替刑江割绳子的时候,顾淮庭也让徐明进到包厢里来,当着季非的面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徐明点头称是,一个字也没多说,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场交易只有一个见证者,这个见证者从头到尾除了一句「顾先生」之外没有说过一个字。而现在这个男人好不容易被解开了绳子,身体酸软却强要自己站起来。   顾淮庭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一手抱着他的腰支撑住他的身体。   刑江想方设法希望能在离开前提醒下季非的念头,在顾淮庭保持这个动作带他离开包厢後也彻底覆灭了。   让刑江先上车坐在最里面,顾淮庭仍旧坐在中间,车开出去一段顾淮庭才开了口。   「身体怎麽样?」   刑江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毛巾上有迷药,一直不动还好,刚才因为走了一段,现在只觉得头晕恶心。   「还好,谢谢顾先生。」脸肿得厉害,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发音特别搞笑。   可是顾淮庭没有笑,侧头看着以前不管是不是受伤都会努力挺直背脊的男人软绵绵的靠着车窗。   「你到底要逞强到什麽时候?」顾淮庭一把拉起刑江,强迫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车窗太硬了,靠这里。」   可你的肩膀又能软到哪里去啊?!他妈的……   想归想,刑江却仍旧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顾淮庭肩头。这样的姿势才不过一会儿,腰就僵了。   此时顾淮庭不明所以的冷哼一声,把晕头转向的刑江吓了一跳。   「你这样绷着不累?」顾淮庭垂下眼睛看着正抬起眼皮的刑江。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他处於弱势。刑江挪动了一下身体,把姿势调整好,告诉自己放轻松。   此後再没有人开口,车里十分安静。   顾淮庭感觉到肩上沈甸甸的分量,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门口,刑江一下车就跌跌撞撞的往路边的草丛走。   顾淮庭见了,一把把人捞过来,「怎麽了?」   背对着他的刑江转过头,一脸苍白,「我想吐……」   话说到一半又要往旁边走,顾淮庭拽着刑江好让他保持身体重心,这样一耽搁,还没到草丛刑江就已经到极限了,吐得翻江倒海,那个架势好像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   他妈的季非,你小子到底用的什麽药!   吐了好一阵才停下,污物把两人鞋子和下面的裤管都溅脏了。   刑江自然是看见了,吐完了赶忙向顾淮庭道歉,「对不起顾先生,弄脏了。」   一直替他拍着後背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拍了两下才停下,「吐好了?舒服点了?」   「嗯。」刑江点头,弯着腰好半天才撑着大腿直起身体。   顾淮庭接过手下送来的水拧开盖子递给刑江,「漱一下口。」   「谢谢顾先生。」刑江接过水,漱了口又喝了两口下肚,胃里是好多了,可脸色却依旧难看。   「还要再站一会儿吗?」顾淮庭拿过刑江手里的水,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把水递给站在旁边的人。   那人接过水识相的站远了一点,却不失警惕的防备着四周。   外面的空气的确比较舒服,可是让顾淮庭这样陪着他站在外面,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也有点别扭,刚要拒绝顾淮庭,对方却已经说在他前头。   「外面空气比较流通,你想站就站一会儿,」顾淮庭看着男人挺直的背,「或者也可以去阳台上坐着,你自己选。」腰还软着吧,背挺那麽直不累吗?   刑江看看四周,「我们还是进去吧,这里没里面安全。」   顾淮庭平静的点了点头,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刚才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顾先生」。   在刑江低头看路的时候,顾淮庭笑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坐在阳台上。   顾淮庭已经陪着他在阳台上坐了好一会儿,他本来以为在季非的那番话後,顾淮庭会问他这三天发生的事情,顺便调侃他。他一直在等,甚至已经想好了答案,可顾淮庭并没有开口,他也只好呆坐着,在新鲜的空气里大口呼吸。   「会不会太冷?」顾淮庭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花园,并没有侧头,像是自说自话,「夜里还有点凉。」   刑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顾淮庭在说话,稍微想了想,撑着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嗯,是有点凉,顾先生早点睡吧,我也该回房间了。」   现在的他对顾淮庭的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这样的复杂让他不能在顾淮庭面前保持像以前那样的警惕了。对於一个奸细来说,这是非常致命的。   「为什麽我不可以?」顾淮庭一伸手抓住了刑江的手臂。   刑江早就料到顾淮庭不会那麽容易放他走,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侧身对着他。   「我不明白顾先生的意思。」   「刑江,」顾淮庭往後一靠,斜着身体抬起头看着他,「你每次装傻都那麽诚恳。」   「……」   「你知道我在说什麽。」   「……」   「说话!」   顾淮庭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严厉起来,之前的温和荡然无存。   对,他是顾淮庭,向来多变,不,向来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可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无论他做什麽,对他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始终让他有种疏离的感觉。   男人就像是块寒冰,又冷又硬。   可再坚硬再冷的冰也有融化的时候,他却连一点冰碴都没有掉下来过。   「我是被强迫的。」刑江摸了摸脖子上那块发紫的印记,「我想顾先生应该知道,所以……」   「你的意思是││除了强迫,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你妥协了。」顾淮庭打断了他没有营养的解释,站起来与他对视,抓着他的手使上了狠劲,「是这样吗?」   顾淮庭的眼中有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刑江沈默片刻,点头,「对。」   「哈哈哈!」顾淮庭突然笑着松了手,不再看刑江,转身往客厅里走。他镇定的从茶几下面拿出烟,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   顾淮庭的姿态应该是这样的,不管是什麽事都不放在眼里,任何时刻都是淡定的,不应该被任何事情、任何人牵绊。   他把烟放进嘴里的时候,一只手罩着打火机凑了过来。   顾淮庭盯着那个小小的火光看了很久,然後吹灭了它。   刑江没想到顾淮庭会吹熄打火机,有些尴尬的放下罩着火光的手。   烟没有点,顾淮庭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依旧挺直着背,手里还握着那支熄灭的打火机。   「顾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没什麽事的话……」刑江垂着手,将打火机轻轻放在茶几上,「我先回房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的关系,脑子的反应很迟钝,说话前总要想了好几遍才能回答。   顾淮庭随意的吐掉了嘴里的烟,抬起眼睛看着刑江。   烟落在地毯上,滚了几滚後,停下。他知道没有他的许可,男人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刑江先弯腰把地上的烟捡起来放在茶几上,然後走近两步,「顾先生有什麽吩咐?」   顾淮庭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仍旧朝他勾着手指,示意他弯下腰。刑江只能弯下身体,把耳朵贴近顾淮庭嘴边。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顾淮庭一把勾住了刑江的脖子弯向自己,嘴唇用力的迎了上去。   「顾……唔……」   刑江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就被顾淮庭顺势压倒在沙发上,一只手被卡在沙发内侧不能动弹,另一只手直接被顾淮庭牢牢压制住。   牙关酸软,没弄清楚状况的刑江着实被吻了个结结实实。   四周站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看见了刑江脖子上那块深紫色的印迹……   顾淮庭发飙非比寻常,识相的话就该早些撤退。众人相互通了气後,很有默契的头一低撤到外面。   「乖乖的给我,」顾淮庭抬起头,霸道的压制着正在喘气的刑江,眼睛里燃烧着比往日更多的疯狂,一条腿跪在沙发上,膝盖卡在刑江的双腿之间,另一只脚踩在地上,「别逼我对你用强的。」   「操你妈的乖乖的!」刑江吼了一声,骂人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   说完後他愣了,顾淮庭也愣了。   糟糕……一个不当心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完整的表达出来了。   不过片刻,顾淮庭笑了,那笑容让刑江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却仍旧硬着头皮与顾淮庭对视,僵持不下。   「原来你会骂人……呵呵。」顾淮庭笑着用手指摩挲着刑江有些发肿的嘴角和嘴唇,「挺粗俗啊,还﹃操你妈﹄……」   这个男人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已经看腻了,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觉得有趣起来。   刑江发现不妙了,顾淮庭每次看有趣的猎物都是这种眼神。   「对不起,顾先生。」刑江动了动肩头要起来,却又很快被顾淮庭以一种玩味的姿态压了下去。   身体位置处於劣势已经相当不妙,在这个时候脑子也跟着生锈更是大大的不妙。   道歉对顾淮庭来说从来没用,可现在除了道歉他还能做什麽?   「你想解释什麽?」顾淮庭一直在笑,手滑到领口摸了摸,又曲起手指刮了刮上下起伏的喉结,「药还没醒?还是要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淮庭直视刑江,让刑江有种不可逃避的压迫感。   「是我说错话,我愿意去地下室受罚。」刑江憋了半天呼出一口气,「顾先生,您先让我起……」   「既然你也知道说错话要受罚,那就好办了,」顾淮庭直接打断刑江的话,慢悠悠的压下身体,勃起的下体贴着刑江的大腿根部摩擦了两下,暧昧道,「它已经硬了很久了。」   「不是这个意思……」那硬物贴着刑江的大腿,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快逆流了,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用废话了。」顾淮庭收起笑容,眼神突然又变了,淩厉的目光像能把人紮死。   男人在欲望面前的耐心是有限的,而顾淮庭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终於意识到顾淮庭这次是动真格了,刑江激烈的挣紮起来。   顾淮庭的身手绝对不差,而刑江的身体还没有调适过来,仍有些疲软。   衬衫很快被扯开,钮扣弹飞在茶几上、地上还有沙发上,顾淮庭脱去外衣,看了一眼趁机要坐起来的刑江,一下压了下去,一只手钳制住疯狂挥动的拳头,肩膀顶着他内侧的手臂,圈住头部吻了下去。   上身的压制已经花了不少力气,下肢牢牢撑开对方的双腿,甚至用踩在地上的那只脚去踩刑江滑下沙发的那只脚,然後将他的腿夹在沙发和他自己的腿中间。   「放开!放……啊!」   因为刑江的头不停的摆动,顾淮庭只得放弃,选择埋头啃咬吸吮着男人的乳尖。这个举动让刑江失声叫了出来,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没料到他可以挣脱自己的钳制,等顾淮庭感到手一空的时候,已经被一拳打中面门。   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尽管眼前金星乱飞,顾淮庭还是压着刑江不放,结果两个人滚落了沙发,毫无章法的不停纠缠和厮打中撞翻了茶几,上面放的东西全都翻了下来。   退到外面的人听见里面那麽大的动静冲了进来,一进来便看见顾淮庭压着刑江不放,两人衣衫淩乱,头发也非常散乱。   虽然顾淮庭平时作风很野,可外表还是会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苛感,就好像是对他狂野本性的一种束缚。而眼下的顾淮庭褪去了这种束缚,看上去更野了。   或者说,露出本性了。   他们进来的不是时候……   顾淮庭压着人不放,舔了舔破裂的嘴角,平静道,「出去。」   「是。」几秒锺内,进来的人都顶着尴尬的脸匆匆退了出去。   顾淮庭回过身,快速而直接给了刑江两拳,重重的打在腹部。   在刚才的扭打和挣紮中,刑江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因为药的关系他的身体反应都比平时慢,他不是没有意识到顾淮庭的拳头,只是来不及挡。   「咳咳……咳……」抱着肚子不停的咳嗽,刑江脑中突然变得杂乱,好像有什麽想法闪过,又好像什麽都没有。   身上的衬衣被拉到手腕处绕住,皮带扣被解开,裤子被拉了下来。   顾淮庭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一分锺不到,那长年运动的强健体魄就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很健康的肤色,肩膀、腰线、收紧的小腹、又长又直的腿,以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他的身体状况保持得相当好,肌肉线条相当漂亮却又不夸张。   男人一直在抵抗,双腿胡乱的蹬着,但由於腹部疼痛无法使力,被顾淮庭三两下就压制住了。   从来没有在性爱上那麽狼狈过。顾淮庭甩了下头发,把压在地上正面对着他的人翻过身去。他平时做爱都很随性,客厅的沙发是很平常的做爱场所之一。   他把绕在刑江手腕上的衬衫绑起来牢牢打了个结,拉下内裤,取过从茶几第二层里翻落出来的润滑剂,倒了很多在手上,抚上刑江紧实的臀部。   「放开我……」   刑江的身体贴在地板上,感觉到内裤被扒下来的时候心里一片冰凉。   湿漉漉滑腻腻的液体被涂抹在身後难以启齿的地方,刑江在感觉到顾淮庭的手指伸进去的瞬间僵直了身体。   那手指在後面小心的开拓着,时不时的快速抽插两下,刑江咬紧了牙关。如果逃不过,那就只能硬挺。   顾淮庭把手指增加到三根,身下的人似乎知道逃不过,僵硬着身体却不再挣紮。把手指抽出来,套上套子,他从後面抱起男人的腰。   就在自己要顶进去的时候,顾淮庭突然停下了动作。   因为,男人在轻微的发抖。   背对着他,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但顾淮庭知道那一定是张屈辱的脸。他的手摸上了男人的後背。本来应该是很好的皮肤,可现在那上面有自己命人打出来的鞭痕。   是为了什麽?刚才到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到底在想什麽?仅仅是为了强行插进他的身体,然後在他身体里高潮吗?   刑江感觉到顾淮庭的下体擦过他後面,他一直咬着牙屏息等着那股疼痛和那份羞辱的到来,可身後的人迟迟没有动静,而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转身去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淮庭背着刑江取下了刚套上去不久的套子,移动两步拿过纸巾覆盖上湿润的穴口,轻轻的将润滑剂擦去。   他再次输给这个强硬的男人了。   刑江感觉到内裤又重新回到了身上,顾淮庭替他解开了束缚着他手腕的衬衫。   刑江失去依托的手臂垂在身体两旁,然後又很快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刑江转过身,看着顾淮庭,以及他丝毫没有掩饰的膨胀下体,还有丢在一边显然是用过的套子。   而顾淮庭在他的注视下,站起来,慢条斯理的穿上内裤、外裤,随手披上衬衫。   顾淮庭没有再看他,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刑江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喉头一紧,有些说不出话。而顾淮庭在走了几步後似乎又想起什麽停了下来,「早点去睡,这里会有人收拾的。」   顾淮庭始终没有回头,讲完了话後直接上了楼梯。   他知道,没有他的命令男人是不会离开的。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没事也不要瞎折腾了。   顾淮庭走到卧室门口,让手下打电话叫个人过来,随後关上了门。   把身上的衬衫随手甩在一旁,露出不输於刑江的良好体格。欲望叫嚣着,顾淮庭却像是故意要虐待自己一般,换了浴袍静静坐在沙发上。   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坚忍的样子。   静默的坐了不久,顾淮庭拿过烟来抽,喷出一口又一口的烟,慢慢仰起头闭上眼睛。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人就来了,虽然不会是他想要的那个。   那个男人三番两次的让他失控,他终於明白,其实他是在嫉妒季非。   强取豪夺。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不择手段,可他对着那个男人就变得优柔寡断。   「顾先生,人来了。」外面的人礼貌的敲了敲门,开门後小声的说道。   「嗯,让他进来吧。」顾淮庭点头,很快看见了跟在後面的男孩子。其实他早就厌倦了这样柔软又会讨好的年轻男孩。   「洗过了吗?」顾淮庭问眼前的男孩子。   男孩子点了点头。   「还是再洗一下吧。」顾淮庭指了指浴室的门,至少好让他抽完手里剩下的半支烟。   男孩子依旧点点头,转身去了浴室。   没有哪个对象会像他一样对自己挥拳头,顾淮庭边做边想着。   男孩子被他面朝下按在床上,讨好的呻吟着。   反复的做了两次,顾淮庭从床上起来穿了浴袍打开门,外面的人立刻会意,把床上的男孩子抱了出去。   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乾净的浴袍。等他出来的时候,床已经整理乾净了。   手下的人对顾淮庭点点头刚要出去,又突然被叫住了。   「刑江回房间了吗?」   「他已经回去了。」孙东平回答後又看了看顾淮庭,「顾先生是要叫他过来?」   「不用了。」顾淮庭理了理浴袍带子,「你下去吧,徐明不在,周围的情况你多注意。」   「嗯,我明白。」孙东平点点头退了出去。   可不过一会儿,门又打开了,孙东平看着顾淮庭从卧室走出来,急忙跟上两步。   「顾先生?」   「别跟来,我走走。」   孙东平看他走的方向就知道他是要去找刑江,点了点头就退回去了。   刑江的门是不带锁的,顾淮庭轻声的推开,借着夜色一眼就看见了隆起的被子。慢慢的走近两步,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再向前,这样的距离甚至看不见他的脸。   顾淮庭就站在那里,看着背对着他熟睡的男人。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看了一会儿。关上门,顾淮庭走出去了。   而在顾淮庭出去後,刑江睁开眼睛。其实他刚躺下不久。   顾淮庭从来不是那麽容易善罢甘休的人,而且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体状况,如果刚才顾淮庭走过来他一定反抗不了。   但今天的一切举动,都让刑江觉得顾淮庭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      第七章      刑江不禁觉得奇怪,在那天以後,他再也没看见顾淮庭在客厅沙发或者是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和男人做爱。   顾淮庭会吩咐他做一些重要的或者是些琐碎的事情,但没有提起过那天的事。   他知道顾淮庭开始重用他,现在他几乎是代替了徐明的位置。可是他感觉到顾淮庭对他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命令变得相当机械化,顾淮庭招他进来的时候总是在看东西,跟他说话的时候很少抬起头。即便是看向他,视线也好像是越过他的。   以前的顾淮庭虽然冷漠,可还能看见他玩味的或者是调侃的笑容,现在看不到了。   很多时候顾淮庭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更重要的是他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他掌握了更多的内部资讯,却不觉得有什麽欣喜的价值,他甚至会偶尔想着,如果他不是季非的人那该多好。   他和孙东平关系还不错,碰到了总会一起吃饭。   孙东平负责外面,他负责里面,他们很少讲顾淮庭分派的任务,但刑江却能从孙东平的话以及他最近在做的事中,隐约察觉出和季非连手对付曾贵翔的日子不远了。   顾淮庭始终没有告诉他,用徐明去换他到底有什麽意义。而且凭他的直觉,顾淮庭和季非的连手并不如想像中那麽简单、那麽顺利。   好像还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漏了什麽。   「顾先生,你找我?」刑江走进书房,顾淮庭正对着电脑研究着什麽。   「坐。」顾淮庭仰了仰下巴,视线却停留在萤幕上。   刑江拉开椅子隔着书桌在顾淮庭面前坐下,顾淮庭的视线也终於从萤幕上移开了。   「和季非的约定已经差不多了,三天後我和他会去找曾贵翔谈一谈。」顾淮庭往後靠了靠,「装备已经由孙东平负责的那批人送来这里,火力方面不会有问题。」   「嗯,那顾先生的意思是?」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叫他来难道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办?   「这次的事情会比较危险,恶战免不了,还有……」顾淮庭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视线也跟着垂了下去,「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刑江看着顾淮庭,一时之间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我可以给你点资金做生意,然後从中收取一些利润。」顾淮庭看了看电脑里的报表,今年的进帐很充裕。   「为什麽?」刑江脑子转了转,顿时明白顾淮庭是要把他从身边打发走,「是因为那天的事?」   「你想太多了。」顾淮庭抬起头,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淩厉,「这只是一个命令,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刑江沈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顾淮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什麽,便微微点了点头,「下去吧,好好准备。」   刑江站着没有动。   顾淮庭抬起头看看他,「怎麽?」突然又好像想起什麽,手指点了点额头,「对了,後天孙东平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跟他一起到我这里来,讲一讲三天後的部署。」   顾淮庭做事一向谨慎,不到前一天是不会把部署讲出来的,这种做法有利有弊。但是作为他手下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刑江也不例外。   「是。」刑江应了声,房间里又重新陷入沈默。   顾淮庭不动声色的坐着,视线始终停留在萤幕下方,手指不经意的点着滑鼠。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的西裤。西裤动了动,然後慢慢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得不到就该毁掉。   那天他站在刑江的房间想要彻底毁掉,枪就在浴袍的口袋里,最後却没有下手。如果再留他在身边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弱点,既然毁不掉,乾脆就放他走。   没想到他顾淮庭也有这麽一天,一抹苦笑悄然爬上顾淮庭的嘴角。   孙东平回来了,脸上有些疲惫。   刑江简单的跟他说了说顾淮庭的意思,看他很累的样子想等他休息一下再去找顾淮庭,可对方也属於很有行动力的人,做完事了心里才会踏实,所以回房间换了件乾净的外套就跟刑江一起去书房找顾淮庭。   轻叩了两下房门,里面没有声音,刑江又叩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转头看看守在门口的人,守备的人微微摇头,示意没人进去过。   转开门把,看见顾淮庭以手臂撑着头,电脑萤幕挡住了他的脸,刑江又走近两步,发现顾淮庭睡着了。   按照顾淮庭的警醒程度,门一开他就该醒了,可现在却没一点动静。   刑江侧头看看孙东平,两人同时放轻了脚步。   小沙发上有条毛毯,刑江走过去轻轻拿起来展开,从後面盖上去。   「喀。」一把枪迅速对着他站的方向,速度之快让他一惊之下往後退了一步,立刻抬起双手放在头旁边,毛毯也掉了下来。   「是你。」顾淮庭眼神一闪,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静静躺着的毛毯。「我睡着了……」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放下手里的枪,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毯子,「下次别这麽站在我背後,我会开枪。」   刑江点点头,放下手和孙东平一起站到了顾淮庭前面。   「事情办妥了吗?」   「嗯,顾先生放心。」孙东平看了看刑江才回了话。   顾淮庭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纸展开铺放在桌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靠近些,拿出笔,他认真的讲着守备的位置。   刑江看着那张图心里多少有些诧异,竟然能弄到这种东西,可见顾淮庭在曾贵翔的大本营里潜伏了不少人。   讲了大约半个小时,孙东平负责守备周边,刑江跟着顾淮庭进曾贵翔的房子,在那里可以和徐明会合。   一切都十分妥当,顾淮庭势在必得,可刑江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的扩大。他好像是接近了核心,可做的事永远在明,而孙东平正好跟他相反。   能贴身站在顾淮庭身边的,都是有点本事的人,而且都能很好的保守秘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去问孙东平只会招来不必要的疑惑。而且本来他是可以保持思路清晰的,可是现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到顾淮庭的种种,让他多少有些烦恼。   而这些烦恼的根源他始终找不到。   出发前一晚,刑江看见顾淮庭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天已经有些转暖,顾淮庭穿着睡衣静静抽烟,不知道在看什麽。从刑江的角度只能看见顾淮庭的侧面。   这次任务结束,就要离开这个男人身边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季非会赢,那麽能看见顾淮庭的日子便不多了,可他又很难想像季非会赢顾淮庭。   眼前的男人彷佛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坐着一动不动。   刑江看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间。   到曾贵翔的地盘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刑江和孙东平陪着顾淮庭入住酒店,恰巧遇到季非。   徐明跟在季非後面,叫了声「顾先生」,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没受什麽伤。   「真是好巧。」季非笑了笑,「顾先生最近好吗?」   顾淮庭冷冷一笑,「有得力助手在身边自然很好。」说完後随意的往後靠了一点,几乎贴在刑江身上。   季非不动声色的笑着,朝刑江瞥了一眼,又转向顾淮庭,「那就请顾先生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办正事。」   「这个还用不着季少爷说明。」顾淮庭勾了勾嘴角,「你身後的人该还我了,明天我要用。」   刑江本以为季非不会放人,没想到季非点点头,就这麽让徐明走回了顾淮庭身边。   这样失去了人质,他还能拿什麽要胁顾淮庭?还是说他已经另有打算?   徐明走过来的时候盯着刑江看了一眼,让刑江心里猛地一跳。他保持住镇定,看着徐明走回顾淮庭身後。   等徐明就定位了,顾淮庭招了招手,「季先生,希望明天的事情你不要马虎,我们现在至少还是盟友。」   「那是当然。」   季非说完领着人先行离开,顾淮庭看了一眼,等他们走完才拿了房卡进电梯。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少订了一个单人房,徐明和孙东平住一间房,而刑江却没有地方睡,要为了开房的事对顾淮庭开口又有些……别扭。   站在走廊上,摸摸口袋的钱,刚好只够开一个房间,可开了房间就不够买烟了。看着烟盒里仅剩的一根烟,刑江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正要去柜台,孙东平打开门,看见他在外面愣了一下,「怎麽在外面?顾先生要你今晚守备?」   「不是,好像少开了个房间。」刑江随意的抓了下头,「要不我跟你们挤一下,我睡地上?」   孙东平刚要点头,顾淮庭的房门也打开了,侧头看看刑江和孙东平,「随便你们谁,叫徐明来我这里。」   「他刚进浴室洗澡,等一下我让他过来。」孙东平介面,又很快补充了一句,「少了一个房间。」   顾淮庭看看刑江,点了点头,「你过来睡吧,我这里有张床空着。」   孙东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正好落在刑江眼里,顾淮庭却当作没看见转身进房去了。   「这下有地方睡了。」   孙东平好笑的冲刑江眨眨眼,刑江无奈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顾先生。」刑江走进顾淮庭的房间,顾淮庭正坐在床边上看电视,闻声点点头,算是听到了。   刑江僵直着背在靠墙壁的空床上坐下来,左右看看。   「顾先生,我们换个床吧,靠墙的床比较安全。」   「也好。」顾淮庭很乾脆,站起来跟刑江换了个床位,末了又瞟了他几眼,「你去洗澡吧,别呆坐着。」   「顾先生不先洗吗?」总不能他先洗了再让顾淮庭洗吧,於理不合。   「我等徐明过来。」   「哦,那我先洗了。」既然这样再客气也没什麽意思,反正他洗得很快,洗完澡身上可以舒服一些。   刑江拿了衣服进去才不过十分锺不到,徐明就来了。   而等刑江洗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徐明正说到关键。   「一切如顾先生所说,季非还比较嫩,我假意对他抱怨了您两句他就开始见缝插针,暗示要我投靠他,让我替他做事,给我更多的钱。」徐明看着从浴室出来的刑江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顾淮庭。   「没事,继续说下去。」顾淮庭看看刑江,没有要他回避的意思。   「是。」徐明瞥了眼正在擦头发的男人,「我跟他说我要考虑一下,犹豫了两天才答应他,之後他对我的戒备比刚开始小了一点,我有了一点相对自由的时间,就想办法去找那些老头子……」   「结果怎麽样?」顾淮庭打断了徐明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刑江擦着头发的手停了停。   原来如此,难怪季非肯放徐明回来,他是认为徐明已经被他收买。该说季非太愚蠢,还是该说他太大胆?!   不对……如果说徐明是被派去挑动季非那里那帮老头的,那麽孙东平……   糟糕!季非有危险!而且说不定……徐明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分。   刑江咬牙,微垂着头继续擦着头发,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结果事情办成了。」徐明了然,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   「嗯,很好。」顾淮庭点点头,「早点休息。」   「是。」徐明低头转身退了出去。   刑江放下擦头发的毛巾,镇定的揉了下头发。   顾淮庭的视线渐渐转到他身上,却迟迟未发一言。   最终还是刑江顶不住气氛,先侧过了头,「顾先生,我洗好了。」   「嗯。」顾淮庭拿起浴袍,也没说什麽就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上,刑江就开始挣紮。   刚才季非上电梯的时候他特地注意了一下,电梯最後停在九楼,而他们住在十一楼,如果现在趁着顾淮庭洗澡的时候从楼梯下去溜到九楼找季非……   刑江低下头。   不行。   如果说顾淮庭已经怀疑他,那麽让徐明当着他面说这话无非就是想试探他,看他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而且要怎麽在不惊动季非的人的情况下见到季非,也是个问题。   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搅得刑江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不过片刻,如坐针毡。   那麽或许房间也是顾淮庭事先就安排好的,只有顾淮庭的门外有人守备,只要他一出这个门想必就会被人盯上。   今晚一定不能动,只有想办法在明天和季非碰头的时候找个机会告诉他,至於有没有这个机会就真的是天意了。   这样想着,刑江乾脆脱下了浴袍钻进被子里,静静靠在床头看电视。   以不变应万变吧,在还没被正式揭穿之前。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了,顾淮庭根本没有怀疑他也不一定。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死有命。   顾淮庭出来的时候看见男人靠在床头,已经打起了瞌睡。   是的,到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提防顾淮庭是怀疑还是不怀疑了,所以刑江乾脆放松了精神,不知不觉中慢慢睡着了。   走到自己的床边,顾淮庭抽了半支烟,把剩下的烟夹在烟灰缸上面,朝着刑江走近了两步。   「想睡就好好睡。」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头,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顾淮庭平板的说着,「靠着脖子不舒服。」   「嗯。」刑江说着动了动脖子,人往下挪了挪,侧过身卷起了被子。   顾淮庭看了一会儿,直到男人调整好了姿势,掐灭了快烧完的烟在床上躺下。   「顾先生?顾先生?!」   顾淮庭挣紮着醒过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做恶梦了吗?」刑江把纸巾递给顾淮庭,「我去倒杯温水。」   顾淮庭坐起来简单的擦了两下额头,又抽出两张擦了擦脖子,抬起眼睛便看见男人拿着一杯水,见他抬头就放到他手里。   「喝一点。」   顾淮庭也就顺势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进胃里,驱走了一些梦里的寒冷。   其实他不太记得自己做了什麽梦,醒来後手脚冰凉。   「没事了,睡吧。」顾淮庭放下水杯,想躺回去的时候被刑江阻止了。   「换一下床,你的床单有些湿了,」刑江指指枕头和後背处一片汗迹,「这样睡容易感冒。」   「你睡了不会感冒?」顾淮庭皱眉看看他指的地方,又看看他展开的被子,「不然就一起睡。」   刑江顿时尴尬起来,视线在两张床上来回,却见顾淮庭已经乾脆的躺下了。   「一起睡吧。」   刑江咬牙说了一句,就见顾淮庭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穿着内裤下床,然後在他床的一边躺下,拉好了被子。   这算什麽事!   刑江烦躁的从另一边躺上去,在这种节骨眼上干嘛要多管闲事。   床不算小,可睡了两个男人多少也有点挤。刑江背对着顾淮庭往旁边靠了些,才不过一会儿,顾淮庭的脚就碰到了他的脚。   刑江换了换姿势避开了一些继续睡,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後面暖烘烘的挺舒服。   不对!是顾淮庭!   那双手慢慢爬上他的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刑江屏住呼吸,渐渐听见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淮庭似乎已经睡着了。   呼吸声是最好的催眠,顾淮庭一直没有动,渐渐的他也困了。   刑江有种错觉,此刻他们不是敌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只是相互需要的人。   有点好笑的温暖错觉。   「都准备好了吗?」出发前,顾淮庭沈声问了问周围的人。   「是的,顾先生。」刑江、徐明以及孙东平三人异口同声。   「走吧。」顾淮庭拉了拉衣服下摆,整了整衣领站起来,退房手续已经办好了,一行人进了电梯,九楼的时候电梯停了停,门打开就听见季非的人大呼小叫。   「老大,电梯来了!」小弟喊完头一回,眼神正对上面容冷峻的顾淮庭,一时间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叫什麽,那麽毛躁。」季非走过来煞有其事的拍了一下那个小弟的头,「电梯来了让它等等不就好了。」   季非不可能没看见顾淮庭,可顾淮庭听到对方这麽说也没有反驳。   直到季非装模作样的侧过头,然後假装刚刚看见顾淮庭的笑了笑,「原来是顾先生在电梯里面……你个笨蛋,看见顾先生在里面不会道个歉让顾先生先下去?」   季非边说着边用力的指了两下地板,「下去」两个字念得很重,音调也有些古怪,摆明了是在诅咒顾淮庭早死。   顾淮庭看着季非教训染了一头红毛的小弟,听完後冷冷的哼笑了一声,「季先生现在下吗?」   「人太多了,还是顾先生先下吧。」季非笑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今天还要仰仗顾先生多帮忙了。」   顾淮庭没有介面,站在电梯旁边的孙东平会意的按下了关门键。   刑江微微皱了皱眉。失去一次能提醒季非的机会。   徐明和刑江跟着顾淮庭上了一辆车,孙东平带着几个人上了後面两辆车。   车慢慢向目的地开去,一场恶战已经在所难免。   顾淮庭微微侧头瞥了眼提高警惕注视着车窗外的男人,几缕阳光照在他身上,背脊还是一样挺得很直。   赢的机率很高,可毕竟刀枪无眼,总会有人牺牲。   今天以後,活着也将是再见,死了便是再也不见了。   「曾先生,好久不见。」   按照计画,孙东平负责待在外面,刑江和徐明跟着顾淮庭进了曾贵翔的一处闲置住所,平时有什麽事都会在这里谈,与顾淮庭所料不差。   「彼此彼此。」曾贵翔一伸手,把顾淮庭引入小型会议室,「本来应该是曾某去找顾先生,解除上次码头上的误会,现在让顾先生特意跑一趟,曾某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上次的事误不误会已经不重要,关键是今天要怎麽谈。」在小沙发上坐下,顾淮庭自如的架起手交叉着放在腿上,刑江和徐明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身後两侧。   顾淮庭一上来就紧逼着曾贵翔让刑江有些意外。难道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曾先生,不好意思,我稍微来晚了点。」   季非走进来的时候带着点轻狂的笑容,自顾自的在另一侧沙发坐了下来。   「不算晚,顾先生也刚到。」曾贵翔一笑,「这次的事情让我和顾先生之间伤了和气,顾先生你看这事情要怎麽解决才好?」   曾贵翔倒也是开门见山,把皮球乾脆而直接的踢给了顾淮庭。   「曾先生的诚意顾某心领。」顾淮庭微微一笑,突然又看向季非,「可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止牵涉到曾先生一人。」   曾贵翔没有介面,眼睛扫过季非,听顾淮庭又轻笑着说了下去,「如果没有第三方挑拨,这事情恐怕也不会发生。」   刑江听得脑门直冒冷汗,顾淮庭竟然就这麽把话放到台面上说,似乎已经没有顾忌和季非的盟友关系,难道真的是他猜的那样?还是他想通过这个方式让曾贵翔先放松警惕?   曾贵翔哈哈大笑,「是是,顾先生这话说的不错,所以我衡量再三,答应了挑拨者来这里谈谈。」   「你……」季非坐在一旁脸色已经开始难看起来,盯着曾贵翔看了半天,慢慢冷静下来,「曾先生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喽。」曾贵翔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水,故意不去看季非,转而朝向顾淮庭,「顾先生准备得怎麽样了?」   顾淮庭笑了笑,眼神阴鸷而尖锐,拿起茶杯,吹了吹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茶微微点头,却没有开口。   季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觉到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   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慢慢扩散,他朝刑江和徐明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徐明给了他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而刑江脸上似乎是有些顾虑和担忧。   季非突然站起来,「既然顾先生和曾先生之间的误会已经和解,那麽我就先告辞了。」   这里的情况不太妙,顾淮庭和曾贵翔之间似乎有着他不知道的协议,而且当着他的面无所顾忌的放到台面上来说。   他在表面上和顾淮庭合作对付曾贵翔,暗地里跟曾贵翔联络过,希望和他再次连手一起干掉顾淮庭,曾贵翔当时是答应了的。   可他却不知道,曾贵翔在上次的行动中已经对他有了非常大的不满。   曾贵翔承认那时他是一时头脑发热,季非当时说得天花乱坠,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也倒是个有野心、能办事的。   但是通过那次跟季非的合作,他不仅没有从中捞到什麽好处,而且还被顾淮庭盯上,更可恨的是季非根本没有带多少人来,混战的时候也只是在装样子,反而让他陷入了窘境。   他逃回来後,这口气就一直咽不下去,一边要防着顾淮庭、一边还要重新做人员整顿,就这麽高度警戒的熬了一阵。   然而事情的转捩点就在这里,顾淮庭竟然联络他,说是知道上次码头发生的事是有人从中挑拨,希望和他平和解决。   对於顾淮庭他理亏在先,而且和顾淮庭的生意往来确实有一定数目的经济保障,尽管顾淮庭不会给的更多,但如果能平和解决,恢复到以前的状况也的确是有益无害,何况他现在心里清楚,要摆平顾淮庭不容易,而上次绝对是侥幸。   和顾淮庭电话联系之後不久,季非也来了电话,希望再次合作对付顾淮庭,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可他转而一想,便在表面上随口答应了。   在季非与顾淮庭之间,无需衡量太多利害关系。因为这两者之间差得何止分毫。   在之後与顾淮庭的联系中,他把季非来找他的事像讲笑话一般跟顾淮庭讲了一下,并稍微降低了一些价格,恢复了和顾淮庭之间的生意往来,而顾淮庭也非常大方的扩大了他们之间的合作专案,有了更多的利益往来。两人合作解决季非,一切顺理成章。   但为了不让季非看出来,他们之间签订了协议,等今天的事情解决之後才开始正式运作。   顾淮庭的野心和实力都在季非之上,动不了他,所以目前选择继续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   「才刚来就那麽急着走?」   没怎麽开口的顾淮庭笑了,让刑江一下子紧张起来。   完了,事情肯定有变。孙东平前些日子一直不在,肯定是被顾淮庭派去找曾贵翔。   顾淮庭几乎是当着他的面设下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圈套。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打破这份凝固的是枪声。   季非回头看向窗外。   片刻沈默後,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已经开始了一场混战。      第八章      「你走不掉了……」顾淮庭笑容依旧,身体慢慢放下交叠的腿站了起来。   ……季非依旧毫无反应,始终沉默着。   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走进来的是顾淮庭的人,「顾先生,他们的人还在抵抗,不过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嗯」顾淮庭点头:「……孙东平怎麽样?」   「他受了点轻伤,有一个兄弟死了。」   「死去的兄弟家属好好对待……」顾淮庭脸色有些沉重,可又很快调整过来。   「你先去吧……」   「那我也出去看看……」曾贵翔适时的开了口,「这里就交给顾先生了。」   顾淮庭看着那人和曾贵翔走出去,转身看向季非,「季先生还有没有什麽要问我的?」   「姓顾的——你不要太嚣张了!」季非身後的小弟先一步吼了出来。   「嗯——?」顾淮庭扬了扬眉毛,「我什麽时候嚣张过?或者你是觉得你们还有後援……?」   季非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再也沉不住气了,咬着牙看向顾淮庭:「我们说好合作,可你现在是什麽意思?!」   「跟我合作……」顾淮庭不由的轻笑出声『呵——』   但很快的收起了笑容,带着场面上一贯的狠毒,「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微微侧头看向徐明,「告诉季少爷,他的後援在哪里!」   果然,顾淮庭把徐明放在季非那里,便是挑拨了季非那边的人跟季非的关系。   那些老头子本来就对季非不满,现在恐怕……   刑江知道这一局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的後援被他帮里的老头子截住了……」徐明露出狡黠的笑容,「就算季先生逃回去也是落水狗一只。」   「季少爷听明白了!?」顾淮庭摸出枪,一只手把玩着,「……那现在季少爷要怎麽办呢?」   「哈……哈……哈……」季非大笑。   身後的小弟呐呐的叫了声『老大』,——突然拔出枪对准顾淮庭,枪声响起,年轻的身影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起来……   「敢对我拔枪,你勇气可嘉,可这一枪没有打中要害……」顾淮庭眼神中的阴狠毫无在意显露出来,残酷的笑容一闪而过。   「——我要你躺在这里……慢慢的死!」   「老大……」年轻苍白的脸上神色十分痛苦,看向季非的时候带着苦楚,「我没用……」   季非蹲下来,把他的上身轻轻抬起,「毛头,你很好……」   即便是不肯认输,他也知道眼前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   『他太骄傲、太自负、太莽撞,也太贪心了。』   自以为每步都走得十分妥当,实际上却是凶险异常。   他对不起这些跟着他的兄弟。   「送他去医院——」季非抬起头看着顾淮庭,「送他去医院!有什麽冲我来!快送他去医院!」   没有人动,也不会有人动。   顾淮庭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枪,冷冷的看着季非……   「老大……我知道我不行了,你……不要求他们……」   「不会的……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流出来的血把季非的衣服都浸湿了,他用手紧紧捂住伤口,「——快送他去医院!」   「老大……」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刺激着季非的神经,他一手带着的小弟在他的注视下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不後悔……」   『老大,我把了新的马子,很正点哦——嘿嘿……』   『老大……街角那里新开了家茶餐厅……东西不错还有漂亮美眉……』   『老大,干掉那姓顾的,然後我们一起去k歌……』   『老大……』   『老大……』   『老大,我不後悔……』   那是一张年轻的笑脸,喜欢跟前跟後,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亮闪亮的。   季非看着那张苍白的脸,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沉默片刻,他把人轻轻放下,带着一身血腥站了起来。   「——你杀了我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顾淮庭看他又重新蹲下抱起地上的人,然後慢慢抬起头%「有种你就杀了我!」季非眼中戾气暴涨,一时间震慑人心。   『还好,刑江没有暴露!』如果他死了,就不再会有他的指示跟刑江碰头联络,那麽刑江也永远不用担心会暴露了。   季非朝着顾淮庭的方向扬起一个微笑。   他不敢看刑江,他怕自己的眼神会让他暴露,如果还能再抱一抱他就好了。   转过身的慢慢往门口走,顾淮庭在季非背後举起枪   「放他走!」   太阳穴上一凉,顾淮庭连头都没动就知道用枪顶着他的人是谁。   『最後一刻,这个男人还是动了……』   刑江的手牢牢卡住顾淮庭的手臂,压制住他拿枪的手,咬了咬牙重复道,「……放他走。」   徐明『哼』了一声,迅速举枪对准刑江,低声道,「果然是你!快放开顾先生,你这个叛徒!」   刑江的眉头紧锁,身体紧紧制住顾淮庭,没有否认。   「我以为可以打动你,甚至已经打算在今天结束以後放你走,没想到最後关头你还是背叛我……」顾淮庭的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语气却十分平静,「……为什麽?」   「他救过我的命……」刑江握着枪的手渐渐有些出汗起来,「你……放他走,我的给你,一命抵一命。」   顾淮庭一直怀疑他,他甚至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身分,可尽管这样他还是给自己机会。   『为什麽?』   在之前不间断的挣紮,而听了这些话後,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抽搐和悲哀。   『又是为什麽?』   「用你的命去救那个废物?」顾淮庭看着茫然的季非,「你在拿你的命跟我打赌吗?」   「放他走!」   「如果我不放他走,你会开枪吗?」   「放他走。」   「你会朝我开枪吗?」   「别废话!放他走!」   刑江用枪狠狠砸向顾淮庭的头部,血很快顺着额头流过眉骨,从脸颊滴落。   「顾先生……」   徐明的枪瞄准了刑江的头,却被顾淮庭喝止,「住手——」   「——你他妈还傻愣着干嘛?!快走!」刑江冲着季非大声叫喊。   「刑江,你……」季非第一次看见他那麽失态冲着自己拼命大喊的样子。   「外面都是我的人,他只要一出这里就会变成马蜂窝。」顾淮庭不紧不慢的说着,丝毫不在意流血的额头,依旧神态自若。   「那还要麻烦你跟我出去解释一下。」刑江用枪顶了顶顾淮庭的头,半推着他往门口走。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变故,看到季非抱着一个人,而顾淮庭却被他的手下用枪顶着脑袋,还受了伤。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统统反射性的举枪对着他们。   「把枪放下。」顾淮庭命令道。   刑江盯着人堆里的孙东平,孙东平也直直看向他,似乎没有太多的诧异。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都在防着他。   「你已经想清楚了?」顾淮庭低声问道。   这是第一次,男人主动贴他那麽近,却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   「我求你,」刑江贴近顾淮庭,同样放低了声音,「求你放他一命。」   这样他和季非之间就不再相欠了。   「你求我?」   「我求你。」   「你知不知道今後你要为今天的事付出什麽代价?」顾淮庭不动声色的问道。   「无所谓,他以前救过我的命。」刑江咬牙,手心的汗已经越来越多了。   「那好,」顾淮庭舔了舔流过嘴角的血,在众人的注视下扬起了一个笑容,「我放他走,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後,刑江点了点头。   「所有人把枪放下,让季先生离开。」   顾淮庭向来说一不二,手下的人立刻给季非让出一条道。   季非抱着毛头,看着其余还活着的小弟都向他靠过来後回头看了眼刑江,男人坚毅冷硬的样子雕刻在他的脑海中。   季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刑江,我会给你报仇的。   在看了刑江一眼之後,季非似乎再无眷恋的转身就走,外面已经停好了车。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狼狈的季非反而让顾淮庭想到了处於困境中仍拼命挣紮的野狼崽。   等季非饱经风霜以後,恐怕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好对付了。   顾淮庭眯起眼睛,看着人渐渐消失在大门口,与此同时,身後钳制着他的人像是脱了力般的全身松懈下来。   刑江握着枪的手垂了下来,顾淮庭看准时机手肘重重的顶向身後人柔软的腹部。   「唔……」   刑江抱着肚子弯下身体,在那瞬间,拳头像是雨点般的落下来,他被打得脑中一片空白,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连疼痛都变得相当遥远,枪也不知被打落在什麽地方。   他本来就不打算反抗。   周围的人静静的看着男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拼命压抑着咳嗽,顾淮庭每一脚都用了力气,男人却始终咬紧牙齿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最後男人抽搐起来,血水顺着口角流下来,疯了般的拳脚才停下来。   「顾先生,我的人已经去追了,他逃不掉。」   曾贵翔笑着走到顾淮庭旁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   顾淮庭朝着曾贵翔了然的笑笑,刚要转身却被刑江一把抓住裤管,用力的拽着,指关节都发白了。   「我已经答应了你放他走,可现在是曾先生想要他的命。」顾淮庭看着浑身抽搐仍艰难移动着身体的刑江,在他的眼皮下慢慢抬起头。   视线相碰,却是顾淮庭先避开了。   「我和曾先生是合作夥伴,没有服从对方的义务。」   男人那样执着的眼神,是为了救季非。   顾淮庭沉着脸,抿紧了嘴唇,脚一用力甩开了那只抓着他裤管的手,「感谢曾先生今天的招待,我先走了。」   「顾先生随意。」曾贵翔呵呵笑着一伸手,看着孙东平把车开进来。   「把人带走。」低声吩咐了徐明,顾淮庭先一步上了车。   牺牲了现在的所有,甚至於将来所要承受和付出的代价,却仍旧是一场空。   刑江弯了弯嘴角,血水已经顺着下巴流下来染红了洁白的领子,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出手狠毒的男人没有回头。   他没有感觉到徐明粗暴的拖拽,没有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鄙视,不知道为什麽,他唯独看见了顾淮庭的背影,跟很久以前看到的一样,冷酷而坚硬。   眼前终於变成一片白雾,刑江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意识却在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个人向他走来,是谁?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加速了他的心跳。   他看不清那人五官,却瞥到那人的额头在流血,怔了一下。   这时在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背对着他坐在阳台上的人,风扫过那人柔软的发丝。   他走近两步想看清楚,男人却已经慢慢回过了头。   他怔怔的看着本来面目完好的男人额头突然被敲破,血流下来,但男人只是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悲伤。开口的瞬间,男人的声音犀利而低沉,「为什麽要背叛我?!」   顾淮庭!   刑江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跳,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   但他并没有动,而是先感知了一下,这是他跟在顾淮庭身边这些年来慢慢荧成的习惯。   从身体的触感判断他似乎是躺在床上,可是周围的空气莫名的有些潮湿和阴冷,他应该是被带回了顾淮庭这里才对。   刑江小幅度的动了动身体想翻个身,发现自己浑身酸痛不已。   顾淮庭看着眉头紧锁的男人吃力的想翻身,低声说道,「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刑江也不再装了,暗自深吸一口气,干脆的睁开了眼睛。   顾淮庭居高临下的站着看他,而他在睁开眼睛的一刻就知道了自己在哪里,可既然是要惩罚,何必那麽大费周章的弄一张床到地下室来。   刑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而这个笑容落在顾淮庭眼中变得异常刺眼。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种感觉相当的挫败。   「既然你醒了,我们可以开始了。」顾淮庭使了使眼色,退开两步。   站在边上的两人立刻会意,把刑江拖下床,然後手脚麻利的把他的两手抓起,捆绑住吊在地下室中央。   顾淮庭走近刑江,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还记得上次在这里说过的话吗?」   对上顾淮庭的眼睛,刑江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记得。」   「记得就好。」顾淮庭放开手,退到床边坐下。   跟他想的一样,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向他开口求饶的,除了那次他要救季非。   实在太可恨了。   三百鞭。行刑的人在知道这个数字之後就浑身冒冷汗。   真的要抽三百鞭还不如去死,这种痛苦是人都没有办法承受,何况是现在这个吊在中间病恹恹的男人?   「可以开始了。」顾淮庭的口气是一贯的轻松,却让人不寒而栗。   鞭子夹着风声落在身上,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在挨了四鞭之後就开始挺不住前後摇晃,顾淮庭看见刑江依旧像以前一样咬紧了牙齿,尽力的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只要是鞭子经过的地方必定皮开肉绽。   除了恨之外,顾淮庭还觉得痛。   尽管鞭子没有抽在他身上,可他痛得连呼吸都迟钝了。   三十几鞭下去,男人已经熬不住了,嘴唇咬破了,可仍然强硬的不肯松开牙关泄出一点呻吟。   顾淮庭一直看着,直到抽了五十鞭的时候他才叫了停,而刑江低垂着头,已经再次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对刑江来说简直是落入地狱,那天醒来後,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当时他还有些疑惑,可才过三天,顾淮庭又来地下室,什麽话都没说就把他吊在中间抽了一顿。旧伤才刚结疤,嫩得很,被这样一抽又崩裂开来,疼痛难忍。   就在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顾淮庭让人停了手。   「还剩两百鞭……」顾淮庭离开的时候如此说道。   这下刑江彻底明白过来顾淮庭的用意,可他已经连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越来越差,休息得不够,所谓的醒来也往往是意识迷糊,大脑还来不及运作人已经被吊起,接踵而来的便是已经变得熟悉的疼痛。   头两次还可以挺个二、三十鞭,却无法再控制住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到後来往往是十鞭都承受不住就昏了过去。   躺在床上,刑江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控制住自己的意识,有次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他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声音有点熟悉。   「顾先生去休息吧,别再折磨他,也别再折磨自己了,帮里的兄弟会理解的。」   「不要在这里说些废话,季非那边怎麽样?」   孙东平无奈的看着顾淮庭,低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曾贵翔让他吃了点苦头,现在已经放他走了。至於能不能在回去後摆平帮里的内乱,就要看他自己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先生……」   「少废话,退出去。」   之後的话刑江听得有些模糊,但至少他从对话中知道季非没有死。   『……季非,好自为之!』   三百鞭,一鞭不少的抽完了,这是一个漫长的不想让人再次回忆的过程。   在那之後,刑江在床上躺了半年多,这中间自然是吃足了苦头,生死关前不知来回了几次,上半身的伤尤为严重,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三百鞭抽完的那天,他就从地下室被抬了出来,一路上受到了不少兄弟的注目礼,而他被抬进的房间不是顾淮庭的卧室,也不是他的卧室,是一间布置得相当妥当舒适的客房。在这个季节阳光依然十分充足,房间里一直很暖。   但经过这三百鞭後,刑江彻底不想死了。   那麽大的痛苦都熬过来了,还有什麽是他挺不过去的。   在他休养的半年多里顾淮庭没有来过几次,他甚至怀疑顾淮庭是不是打算将他一辈子软禁在这里折磨到死。   等刑江能够下床走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顾淮庭。   保持着冷漠的脸,顾淮庭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刑江挺直着背靠在床头,叫了一声「顾先生」後便不再言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给过你逃走的机会,甚至想过放你离开。」顾淮庭开口,声音沉静而平淡。「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怎麽会知道是你?」   刑江摇头,开口道,「你本来就怀疑我,那次我表面上逃过一劫,但肯定引起你的注意了,之後最大的问题必然是出在那次绑架上。」   停了停,刑江弯了弯嘴角,休养的这段日子,他把以前没空想的事情认真的回想了一遍。   其实怀疑的理由他早就想明白了,可也有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撇开绑架不说,季非私下带了两个人来医院找我这件事露出了多少马脚也不不说;光是後来绑架的对象也足够让人怀疑了。」   刑江闭了闭眼睛,自嘲的说着:「……那时徐明来接我出院,按理来说,就算要绑架也应该劫走徐明,他在你身边待的时间长,也得到你的重用,用来交换的话,应该能够换取比我更大的筹码,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思路,可季非却选择把我劫走。」   顾淮庭没有打断,只是看他放松着身体慢慢说着,样子十分舒坦。   他没有了以前对着自己就保持百分百紧绷的状态。   「如果这些事情只是怀疑的话,後来徐明和我交换在那里做了人质之後所得到的一些资讯,就一定能够证实我是奸细的事实。」刑江侧头看着顾淮庭,「虽然当初季非救我只有上面几个老头子知道,可那些人知道就足够了,加上之前的怀疑……」   刑江讲到这里停了下来,这就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如果顾淮庭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奸细,为什麽还耍留他在身边?   为什麽还要给他机会让他逃走离开?   如果那天他没有用枪指着顾淮庭的头,顾淮庭是不是会履行出发前一天的话,在行动结束後给他一笔钱放他走?   顾淮庭为什麽不追究?这太不像他做事的手段了。   「嗯」顾淮庭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了扬,「那你知道我为什麽不杀你吗?」   这种说话的口气和气氛,好像不是发生在『背叛者』和『被背叛者』之间,反而倒像是许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相会一般。   顾淮庭给他用的药很好,在休养的日子里他没有继续瘦下去,反而到了後期还胖了点。   也许因为是不是他很久没见顾淮庭了,总觉得他下巴比以前尖,脸也瘦了一些。   刑江看着顾淮庭似笑非笑的表情,认真的回答:「我不知道。」   「是吗?」顾淮庭没有翻脸,侧头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原来你还是不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刑江皱眉反问道。   顾淮庭回过头,直直看向刑江的双眼,就在刑江以为他要说什麽的时候,顾淮庭拿出外套口袋里的烟点燃,又重新陷入沉默。   「你为了救季非求我。」烟烧了半支,顾淮庭开口了。   「救季非是为了仁义。」刑江抬起手看了看,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时握着枪,手心里却在不停冒汗,「我那时就说过,他以前救过我的命。」   顾淮庭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疑惑,於是刑江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在一个桌球房里帮人看场,後来有几个人闹事,我上去阻止的时候被打伤,使尽浑身的力气逃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季非,撞到他的瞬间我就起不来了。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那时骨折伤到了内脏,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刑江的眼神很坚定,正大光明的态度让顾淮庭无可挑剔。   「有一点你说错了。」顾淮庭抽了最後一口,反复的按压着手里的烟蒂,「我相信过你,在那天晚上质问你又抽了三十鞭之後。」   刑江点了点头,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失望。   季非有恩於他,而他也确实有愧於愿淮庭。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麽意义了,」刑江伸手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说吧,你想我怎麽样?」   「爽快!」顾淮庭看着已经康复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炙热,「我不管你欠了季非什麽,现在都已经还清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你要做的是爱上我,只为了我而活。」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凝结。   意外的是,刑江在听完这些话怔了怔後,竟然大笑,「爱上你?你确定是爱上你,而不是跟你做爱?」   顾淮庭沉着脸没有出声,片刻之後刑江也安静下来。   「要是我做不到你准备拿我怎麽办?像以前对付那个人一样用药用道具?」   带着讥讽的语句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了口,刑江心里其实并不想这样和顾淮庭针锋相对,可是又受不了顾淮庭这样总把自己放在主导地位,这种不大不小的矛盾感往往体现在他不经过大脑的语言上。   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撕破脸了。   「这麽说……比起爱上我,你更希望跟我做爱?」顾淮庭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挑了挑眉毛。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本性吧,骄傲而无畏。以前在他面前的顺从都是不得已装出来的,恐怕在心里他早就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几遍了。   「这要试了才知道。」   刑江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挑衅着顾淮庭,让顾淮庭忍不住想把他直接按倒在床上,做到他直不起腰为止。   看着顾淮庭站起来向他走来,刑江淡定的仰起头。   早该明白就是这麽回事,或许他对顾淮庭产生的莫名情绪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   下巴被顾淮庭的手扣住,刑江被迫仰着头。对视片刻,顾淮庭突然轻声哼笑,刑江一怔,却被瞬间吻住。   唇舌交缠,顾淮庭的吻依旧霸道,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喜欢处於被动,接吻也一样。   刑江慢慢扭转着体位,学着顾淮庭主动进攻,顾淮庭一愣,用力推开了刑江。   在爱上他和做爱之间,刑江竟然毫不犹豫选择後者。   本来他以为身体的接触会让男人退却,那麽在将来的日子里,他们可以以爱的名义相处,或许有一天男人会真的爱上他,然後自然发展到做爱。   如果不可能爱上,那做爱也失去意义。更何况如果光是要做爱,他早就可以做了。   没想到事情还是回到原点,他爱上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根本不会爱上他。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却仍然信誓旦旦的想要得到他的爱。那些狠话、那些威胁、那些代价,都是浮云。而这次试探,只是将他搞得更狼狈罢了。   「哈……哈……哈……」   有时候痛是可以用笑来代替的,越是痛就越要笑得大声   顾淮庭是不能低头的——不管什麽时候;那麽现在,是时候了结了……   「你走吧……!」顾淮庭说着,回到沙发上坐下来,「三百鞭算是对帮里兄弟的一个交代。」   因为自己的私心免他一死,但毕竟在那次的谈判中有兄弟死去、有兄弟受伤,他作为帮里的叛徒,理应给大家一个适当的交代。   刑江看着顾淮庭并没有说话。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准回到季非身边。」   刑江还是没有说话,这种沉默让顾淮庭莫名的焦躁起来,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怎麽,难道你还在担心我会动季非?」   「不,你们之间的事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救过他一次,却不可能救他一辈子。」刑江穿上外套,在顾淮庭的注视下掀开被子,拿过摆放在床尾的裤子穿上,「而你也不可能放过他一辈子。」   穿好了鞋子,刑江站起来把外套拉整齐,「顾淮庭,你肯放我自由出乎我的意料,作为感谢,我答应你的条件,不会回到季非那里。」   其实就算顾淮庭不说,他也不会回到季非那里,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夕阳落下,照得房间里一片橙色,却显得格外落寞。跳跃的色彩下,刑江打开门,朝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徐明走进房间里,看着站在窗口的顾淮庭。   「顾先生,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他?」   那个背影已经快要走出大门,长长的影子拖在他的身後。   落日下,男人的头发足深褐色的,步伐依旧坚定,而背脊也依旧挺拔。   「不用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留他在身边,两个人都痛苦;放他走,或许痛苦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徐明在门外陪着房内的顾淮庭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顾淮庭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跟我去书房!」声音沙哑,满目布满了红丝……      第九章      要去一个季非和顾淮庭都找不到的地方,要去一个地方冷静的想一想。   刑江在一条半封闭的小巷里坐了一夜。外套口袋里有他以前随手放的一些现金,他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晚,烧掉大半包。   或许不该永远逃下去,要重新开始最好是先把过去的错弥补。   天蒙蒙亮,刑江站在警察局门口,值班的警员看他站了很久便出来询问。   刑江看了看天边那一点亮光,转过头看着警帽上的警徽,「对不起,我是来自首的。」   於是看守所里多了一个奇怪的犯人——   『刑云谦,男,三十六岁』   『十八岁时参军,不知何故在参军一年後潜逃出部队,当时下了通缉令进行追捕,却始终没有下落,已经根据相关规定开除军籍』   邵绯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不管怎麽问,他都不愿意说出当年潜逃出部队的原因,看得出是有什麽难言之隐。撇开这些,他坦白的承认了自己在逃离军队後,为了躲避部队的追捕,改了名字从事了违法活动,认错态度也算诚恳。   「怎麽会想到现在来自首……」邵绯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也是很多人都感到奇怪的地方……   刑江无奈的笑了笑,「——良心不安。」   邵绯愣了愣,也不再说什麽,起身离开了牢房。   『被告刑云谦被判有期徒刑三年,但由於其认错态度良好,故减刑半年』   这其中自然有邵绯的功劳。   牢狱中的生活比想像中的要轻松,牢里的人都离得他远远的,原因是在洗澡时看到他一身的鞭痕,十分狰狞可怖。再加上他平时沉默寡言,就更没有人会来跟他说话了。   他剃了个平头,白天做一些简单的工作,生活平淡而规律那个叫邵绯的女警,偶尔会来看他,告诉他一些社会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这些他都从新闻里看见了,但有个人能说说话也不是什麽坏事,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听。   他在里面平静的过了一年多,而外面却是翻天覆地了。   『曾贵翔被顾淮庭干掉了』,这也意味着帮派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午休时听到有人说顾淮庭心狠手辣,刑江正巧拿着毛巾从他们身边走过……   『心狠手辣?』本来他也这麽觉得,但……   对刑江来说,这两年半很快就过去了。从牢中出来的那天,邵绯在门口等他。   「这两年半多谢你的照顾。」刑江走近两步,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轻松自然。   「不客气,如果你需要工作的话,我可以托朋友给你介绍。」   邵绯哥们儿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把刑江给逗笑了。   「那就麻烦你了……」   那天告别後却没想到邵绯对他的工作那麽用心,很快他就在一个木匠手下做起了学徒,薪水不高,可是木匠师傅给他地方住,而且偶尔会带着他到家里一起吃饭,他和他的老伴儿都是相当和善的老人。   出来的这些日子里,他在茶楼听见了别人谈论季非。   据说他把帮里那些老头子都摆平了,用了杀一儆百的方式。   至於他是怎麽挽回自己势力和地位的,刑江无从得知。但有一点或许可以肯定,他也变成了一个有手段的男人。那个会抱着手下小弟大叫送医院的男人可能已经消失了。   而另一个冷酷又睿智的男人不知道生活得怎麽样?   在吞并了曾贵翔的帮派之後,他现在的帮派已经变成第一大帮了,想必人手扩张了不少。   十坪不到的小套房里,刑江放下搁在桌上的脚,伸了一个懒腰。   『出去买点吃的吧,有点饿了!』   夜市很热闹,每个摊位前都吵吵嚷嚷的,站在人堆里的刑江就好像是一下子活过来般精神一振。   老远就闻到了炸臭豆腐的香味,很久没有吃所以格外想念。   就在要走到摊位的时候,刑江停下了脚步。三四个人中依稀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往外走了两步想调整角度看清楚,却突然被人从後面搭住了肩膀。刑江一回头看见是徐明,机警的脱身往後退开半步。   这个世界还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你只是想过去打个招呼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徐明把手放进口袋,「我不会动手,你也不用紧张。」   刑江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着静静站在臭豆腐摊位前的男人。   不够明亮的黄色灯光下,他把准备好的零钱放到罐子里,卖臭豆腐的老头儿笑着把刚炸好的臭豆腐放在纸盒子里递给他,他伸手接过,然後捧着盒子到路边空的地方停下。   周围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的笑闹着经过他身边——像是两个隔开的空间,泾渭分明。   他站在那里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拿起牙签插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上一口,慢慢嚼了两下,又咬一口。   『那是一张茫然到失去表情的脸,视线定定的落在前方。』   刑江就这麽看着他机械化的把臭豆腐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看他吃完把纸盒子扔进垃圾桶,然後拿出纸巾将嘴和不当心碰到手指上的辣椒酱一一擦干净。   「奇怪吗?」徐明看着顾淮庭,「他经常会来这里,也不让我们跟,你会看到他并不是偶然。」   看刑江没有介面,徐明又接着说了下去。   「你走了之後,他当着所有兄弟的面,用烟头在腹部烫了三个洞,他说将作为叛徒的你放走对不起受伤死去的兄弟,这是惩罚。   「他暗中帮着季非除掉挡在面前的障碍,让他顺利的夺回自己的权力,在季非不断的骚扰下也始终没有下令要他的命,但在除掉曾贵翔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手软。」   徐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道上的人都说顾淮庭心狠手辣、阴狠冷酷,你也这麽觉得?」   刑江也把手插进口袋,看着徐明,「你什麽意思?」   「你心里清楚……」徐明略带嫌弃的看了刑江一眼,转头发现顾淮庭又要往前走,「以他现在这样的地位,想要杀他而後快的人不知有多少,包括季非。」   徐明扔下刑江,上前两步跟上顾淮庭。   刑江想了想也跟了上去,落在他身後半步。   刑江没想到出来才这点时间便再次碰上他……   还是那样的背影,一个人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   看着顾淮庭不急不缓的往前走,『前面的那个背影』和之前很多次的背影重叠了起来……   刑江好像突然明白这是种什麽感觉。   『寂寞』   顾淮庭在烤鱿鱼摊前停下,摸出口袋里的硬币给小摊贩,小摊贩笑着把鱿鱼递给他。   刑江看着他接过,然後小摊贩瞄着他弯下身体,绕开摊位。   「——危险!」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冲破自己的喉咙,刑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虽然顾淮庭的避让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距离太近。   男人深深皱起眉头,抱着腹部倒地,周围反应过来的人群尖叫着四处逃散。   刑江和徐明还有四周暗中躲藏着的手下推开撞过来的人,跑到顾淮庭身边,徐明边跑边拨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匕首插在腹部,血流不止……   顾淮庭看着冲过来压紧他伤口的男人,微微失神……   「刑江……?」   顾淮庭抬起手覆盖在刑江压在他伤口的手上,「刑江……」   刑江单膝跪地,把顾淮庭的头轻轻托起,那只覆盖在他手上的手很凉,却紧紧扒开他的手,是那麽用力……   「顾淮庭……」   闻声,受伤的男人一怔……   周围有点吵,但他听得真切……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在他正上方的男人。   他这一走就将近三年,而他也回忆了将近三年。相识那麽久,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近乎温柔的口气叫他的名字。   他叫他顾淮庭,不是原先冷淡疏远的一声『顾先生』。   顾淮庭闭上眼睛,突然笑了……   其实根本不用看,这个男人的样子早就刻在他心里了,想一次痛一次,反反复复的痛了三年,痛了无数次!   刑江看着顾淮庭,觉得时间好像凝固了,直到救护车在他身边停下,他才反应过来帮着急救人员一起将人抬上担架,徐明已经把留在现场的人安排好,也跟着上了车。   那只拉着他的手终於松开……静静的垂在身体一侧。失血过多使顾淮庭脸上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可神情却异常平静。   刑江坐在一边,一脸漠然的看着顾淮庭,徐明坐在另一边同样沉默不语……   顾淮庭被推进了手术室。   刑江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抽烟,被护士提醒不能抽烟後,低低说了声抱歉迅速将烟掐灭。   「去洗个手吧……!」   「嗯」   刑江抬起手看了看才想起来自己满手血污,转身去厕所。   两只手不停的交互搓洗,洗到两只手都发烫才关了水。刑江想了想又打开,泼了不少水在脸上。   从厕所出来之後,刑江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或站或坐,直到顾淮庭手术结束转入高级病房。   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刺得比较深,失血过多,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一阵子。   刑江坐在床边,看着男人沉睡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即便睡着亦是眉头深锁……   「这不是第一次了。」徐明突然开口,接着又说道,「也不是最严重的一次。」   沉默一会儿,刑江「嗯」了一声。   「他跟季非说你死了……」   「嗯」以顾淮庭的性格,会这麽做一点也不奇怪。   长久的沉默,徐明轻声叹气,「我去外面……」顿了顿,又说道,「希望你不要再次背叛他,不然後果很严重!」徐明说得很慢很严肃。   刑江抬起头,视线移到徐明脸上,「我不会!」   「那最好!」   门打开又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视线再度落在顾淮庭脸上……   刑江抿了抿嘴唇,伸手替他拨开散落的额发,又想要抚平眉间的皱纹,却几次都没有成功,然後视线又转移到那只吊着点滴的手。   在这两年半里他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无非是他对顾淮庭的感情是怎麽产生的——   『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好几次逼他陷入窘境却最终放弃,而顾淮庭知道他是奸细仍然放他走……』   由於不能放松警惕,自己时时刻刻对他进行观察,揣摩他的用心和动机,猜测他下一步行动。   『或许就是这样,慢慢爱上的吧!』   其实在顾淮庭最後一次强上他没有成功那天,他就知道有什麽东西已经不同了;因为他只是本能的反抗,却没有以前那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刑江看了眼窗外,天快亮了……      第十章      顾淮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他床边的男人,硬硬短短的头发像只刺蝟,一只手轻轻搭在他吊点滴的那只手上。   如果不是腹部如针刺般的疼痛,他几乎要觉得自己跟以往一样在做梦。   男人似乎睡得很沉,顾淮庭看着他,眼神变得相当复杂。   门突然被打开,顾淮庭还来不及让对方噤声,趴着的男人就已经醒了过来。   徐明左右看看,最终走近两步面对着顾淮庭,「顾先生,昨天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顾淮庭点头——   「孙东平昨夜打过电话来……」徐明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刑江慢慢将手移开,站起来往门外走,动作几乎没有一点停顿。   「你要走了?」反应过来後徐明问了一声,刑江已经直接替他们关上了门。   他转过头,看见顾淮庭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徐明又说了两句,见顾淮庭没心思干脆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讲完了?」刑江靠在墙边将抽了半支的烟掐灭。   没等徐明说什麽,他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还顺手将门关上。   徐明愣了愣,吩咐了手下两句,离开了医院。在半路上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弟。   「给那个小摊贩一笔钱,让他离开这里。」   挂了电话,徐明突然笑了。   说到底,刑江不过是个被顾淮庭算计上的男人而已,他还是有点同情他的。可是能让顾淮庭那麽认真算计的——他还是第一个。   「要喝水?」   刑江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顾淮庭正皱着眉头侧过身体要拿杯子,他快走两步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   顾淮庭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随後清了清嗓子,「谢谢。」   「嗯……!」刑江一愣,「不客气。」   顾淮庭会道谢也算是一个奇观了,至少他以前没见过。   「头发剪了。」顾淮庭忽然说道。   「嗯」刑江习惯性的前後挠了两下。   「瘦了!」   「嗯,有点……」应该没你瘦得厉害吧!   顾淮庭又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到旁边,顿时房间陷入沉默……   两年多没见,想说的不想说的似乎都已经忘了。   「……过得好吗?」   「还行?」   「嗯」   再次陷入沉默,顾淮庭朝着刑江看了一会儿,然後移开了视线。   「医生说没什麽大问题……」刑江说着看了看吊点滴的瓶子。   「嗯……」   「再睡一会儿吧……!」   顾淮庭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让顾淮庭感到意外的是他醒来的时候男人还在,甚至替他准备好了午餐,见他醒来便送到他床边。   而且在那之後,刑江又连续照顾了他三天,甚至在他去厕所的时候也不避讳。   一开始怕下床会撕裂伤口,所以用夜壶。相对於男人替他倒夜壶时的一脸坦然,他反而觉得有点尴尬。特别是对着男人产生情欲的时候,这种尴尬变得有些痛苦。   跟师傅说了要去医院照顾朋友,刑江买了点水果往病房走,朝门口的人点了个头,被简单的搜了搜身便打开了门。   顾淮庭看他进来的眼神有点奇怪,而且面颊有些红。   「不舒服?」刑江走近两步放下水果,直接伸手搭上顾淮庭的额头。   「没有。」顾淮庭沉着脸说着,咳嗽一声。   刑江张了张嘴还要再问,却眼尖的瞥到被子下面一只手正很慢很慢的从某个部位往旁边移;似乎意识到被看见了,那只手停在了大腿上。   把手从额头上移开,刑江看向顾淮庭。後者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後又变得相当平静。   「你走吧……!」顾淮庭慢慢开口,坐正了身体,重重呼出一回气勉强压制住身体里翻滚的欲望,「……让别人来照顾。」   刑江没有介面,一手撑在床边上,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视线始终落在顾淮庭脸上……   引发他欲望的人就站在他面前,顾淮庭心里的欲望更胜,语气也开始焦躁,「不走——」   顾淮庭微仰起头,停顿了几秒钟,突然一伸手勾住刑江的脖子用力拉下。   嘴唇相触,身体异常的兴奋和颤动提醒他这个男人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尽可能的探入,霸道的辗转亲吻着。   涌入鼻腔的是属於这个男人的气息,让他沸腾不已,胯下也跟着隐隐胀痛起来。   「你还不明白?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会想做这种事!」   男人微微喘息的样子让他更加疯狂,顾淮庭低沉的抛出最後的威胁。   「那就做吧……!」刑江压住顾淮庭的肩膀,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嘴唇,毫不迟疑的吻上去。   顾淮庭环住他脖子的五指用力到发抖,刑江边吻边抬手轻轻握住那只手,然後一点点捏紧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几秒钟的迟疑一过,顾淮庭立刻反客为主,手用力一拽,身体往旁边移了点,顺势扑上,把刑江的上半身牢牢压在床头。   吻得越来越激烈,身体间轻微的厮磨也变得难以忍受。   顾淮庭抬起身体随手扯掉本来就披在身上的病人服,同时也暂时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没有机会了。」   刑江好像没听见般的抬手擦了擦嘴角,看他随手拔掉点滴的针头,贴住伤口,然後甩掉另一边脱了一半的病服。   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腰腹缠着一圈圈纱布,裸露的身体尽管瘦了一些却依旧紧实,肌肉线条十分养眼,充满着阳刚味。   刚才男人吻得相当粗暴,恐怕嘴唇已经肿了。   「哼。」刑江舔了下嘴唇,轻笑一声。   两人对视,他拉下顾淮庭的脖子,再度吻上。   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天翻地覆。上身的衣物被顾淮庭扯掉,在激烈的亲吻和爱抚中很快裸裎相对。   肢体交缠,唇舌掠过的地方带着灼热的温度,引发不断升腾的欲望。没有过於刻意的温柔,也没有过於煽情的语言,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   粗糙的手掌抚过侧腰,一路向下解开皮带扣。   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加深了顾淮庭眼中的欲望。   「嗯……」   下体被顾淮庭隔着内裤技巧性的揉捏,刑江急促的喘息一声,引来男人更强烈的攻势。身体好像着火一般在燃烧,本能渴求更多的心理也在不断加剧,一触即发。   展现在眼前的身体还是跟以前一样,身体每处的肌肉都蕴含着强健的力量。   顾淮庭轻轻啃咬着刑江的腹部,留下一个个印迹,在他轻微的挣紮中,手顺着腰侧抬起他的大腿把内裤剥离。而刑江也趁着这个时候扯掉了顾淮庭的裤子。   赤裸裸的欲望   再度压上嘴唇,交叠的下半身能让彼此都感受到对方膨胀的欲望和想要宣泄的心情。   顾淮庭一只手牢牢压住刑江的肩头,另一只手熟练的套弄着他勃发的欲望,轻舔着他的耳根,听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到最後关头终於忍不住全身绷紧,挺动腰部配合着顾淮庭套弄的节奏,喷射出来的那一刻,刑江屏住呼吸低声呻吟,随後是全身心的放松,大口喘息调整着呼吸。   大腿被迅速抬起架在肩膀上,手指戳入後穴,刑江不由皱眉……   「嘶——」   插入的一刻,後面被突然撑开,疼痛难忍。   吻落在嘴唇上,含住下唇反复啃咬,探入,插在身体里的欲望慢慢挺动起来。   激烈的抽插一开始,刑江便咬紧了牙齿,本来握成拳头的双手突然牢牢的抓住顾淮庭的背脊,抓出一条条红痕。   欲望在刑江被迫敞开的腿间肆意抽插。   他皱着的眉头、通红的耳根、隐忍的表情以及紧绷的身体,对顾淮庭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催情剂,让他无可救药的想要索取更多。   手再度抚慰起男人低垂的欲望,听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从男人紧闭的唇中吐出,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敲击着他的心脏。   刑江的手开始抵着顾淮庭的腹部,可这显然於事无补。越来越强烈的撞击让他有些眩晕,同时也知道男人快爆发了。   勾住顾淮庭的脖子,用力拉下,重重撕咬着他的嘴唇,尝到血腥味仍然不放开。   顾淮庭在刑江的身体里达到高潮,几乎是同时刑江也射了,病房里被欲望的气息和低沉的喘息声填满。   喘息两口,顾淮庭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男人,手来回拨弄着他又短又硬的头发。   刑江回视着他,两人身上都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有些不舒服。   没有过多的挣紮和不必要的抗拒,这场性爱更像是一场男人间的较量,充满着力量感。   「顾先生,孙……啊,抱歉!」瞪大眼睛看清楚眼前赤条条的景象,徐明立刻低头将门关上。   「你们两个把门看好,没有要紧事不要随便放人进去。」   「是!」门口两人莫名的点头。   徐明一脸黑线的关照完,看了门一眼消失在医院走廊上。   『这也太扯了吧,办事前都不锁门的!?』   门内的两人同时将视线从门口移回。   顾淮庭看看身下的人,沉默着从他身上翻下和他并排躺在一起。   把毯子拉过腹部,顺手打开边上的抽屉取出烟盒,往自己嘴里塞一支後顺手把烟盒递给身旁的男人。   刑江也不客气,拍出一支塞进嘴里,随手把烟盒抛在一旁。   点燃了烟,顾淮庭又将打火机递给他,看他也侧头点燃,重重吐出一口烟。   「你明白了……」许久,顾淮庭舔了舔被咬得一塌糊涂的嘴唇,一脸沉静的问道。   刑江抽了两口,弹了下烟灰,手背擦了几下额头。   「大概吧……!」   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後,刑江笑了。   男人之间拖泥带水的说什麽爱不爱的难免让他觉得肉麻,即便想想也浑身鸡皮疙瘩。恐怕顾淮庭也跟他一样,不屑於将爱说出口。   直接做虽然有点疼,可是更容易将这种疼痛跟爱联系在一起,铭记於心。   对他来说,做爱和爱是分不开的,相信顾淮庭也很清楚。   两人手臂和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顾淮庭喷出一口烟掐灭了烟头,从毯子里面握住那只同样有力的手。   刑江愣了一下,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挣开。   「再来一次!」   男人挑眉的样子以及命令式的口气,让刑江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更重要的是顾淮庭握着他的手按在了他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部位,那里在接触到他的手後微微跳动了一下。   「……来你妈!」刑江就顺手快速的掐下去,看见顾淮庭一下子疼得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你……」   「等你伤口好了再说。」刑江斜睨着顾淮庭,打断了他的话,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   开玩笑,後面痛得要命,再来一次他该残废了   「季先生,确定没看错,在夜市里出现的男人是刑江。」   「果然没有死……」手不由的紧握,季非将正在看的档用力合拢,「打个电话给顾淮庭,说我有事要跟他谈。」   「是。」   刑江,既然没有死,又为什麽不来找我……?   顾淮庭,你这个卑鄙小人。   「季先生,顾淮庭说等三天之後他出院再谈。」   「知道了,你下去吧……!」季非摆摆手,看着人规规矩矩的从房间里退出去。   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於摆平了帮里的大大小小,那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顾淮庭。可当他找上顾淮庭要人的时候,顾淮庭面不改色的告诉他刑江已经死了。   他一方面想着如何报复顾淮庭,一方面派人四处打听刑江的下落。   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故意阻挠,怎麽找也没有一点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屍。   连个墓都找不到,更坚定了他人还没有死的想法。   不过顾淮庭也确实命大,他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发现顾淮庭会去夜市那种地方。可现在警方对他这边盯得很紧,能动手的机会不多,两次都让他重伤逃跑。   季非皱着眉头喝了口茶。   但也就是这点他始终没明白,为什麽他明知道危险、也受过伤,却还要去。   站起来走到橱柜前打开,里面挂着一套西服,一板一眼的。看了看又将门关上。   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或许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那天之後又过了三天,顾淮庭向医生提出拆线回家。   医生检查之後建议再过两天拆线,因为前两天伤口有些裂开,可是看见顾淮庭冷下脸,很快又补充一句可以先回家,等两天後再来趟医院。   刑江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说话突然变结巴的医生。他还真是喜欢摆出那副面瘫脸来吓人。   车在陌生又熟悉的门口停下,刑江跟着顾淮庭慢慢走进去。   里面的守备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那些脸变得陌生了一些。   这样跟着顾淮庭进来有些微的不自在,直到进了书房关上门,这种感觉仍然无法消退。   「明天要去见季非。」顾淮庭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拍了下身边空出来的地方。   刑江走近两步在沙发一侧坐下来,顾淮庭看了看,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嗯」刑江往後靠了靠,「然後?」   「一起去吧……!」顾淮庭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一直在找你。」   「嗯,是该去见他。」刑江闭上眼睛,头枕在沙发背上,似乎有些疲惫,「有些话总要说清楚。」就像他现在应该确定一个更适合自己的立场。   他终於能在他面前放松下来。用几年的时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顾淮庭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在几年前根本是无法想像的。   「去睡一会儿吧……!」顾淮庭搭上刑江的肩膀推了一下。最近一直是他在照顾自己,没怎麽好好休息。   刑江「嗯」了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沉默,顾淮庭注视着他坚毅的面容,弯了弯嘴角,侧过身按住男人肩头吻上去。   打算小憩片刻的男人半眯着眼睛被迫惊醒。   又是一番纠缠。   见面的地点选在一个茶室,是个比较热闹的地方。   季非让手下的人全部退到门外,独自在包厢里面等着。   走到这个地步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不会就这麽明目张胆的对着干,所以今天的见面是不会动什麽干戈的。   没让他等多久,顾淮庭就出现在包厢里,後面紧跟着那个两年多没见的男人。   季非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激动。   刑江从进门之後视线就落在座位上,等全坐定下来才抬起头对上季非。头发已经染成了酒红色,整个人看上去没以前那麽浮躁了,感觉上收敛了许多。   一旁的人手脚麻利的将茶水倒好,然後被季非挥退下去。   「顾先生,请喝茶。」   嗯,言谈间也比以前沉稳了,看来人的确是要不断历练的。   刑江在一边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看见顾淮庭也刚好放下杯子。   「季先生今天来是想谈什麽?」   季非看着顾淮庭清了清嗓子,「我很感谢顾先生没有动我的人,可是既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了,那麽我想把他带回去。」   听罢,顾淮庭沉下脸笑了,带着一丝冰冷的自负。   「看来有些事情季先生还不是很明白,让他跟你聊一下吧……!」说完顾淮庭竟然是要站起来出去,让他们单独谈的意思。   刑江一伸手阻止了顾淮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用!」   说完他很快站起来,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解开衬衫扣子猛地拉开,露出交错的鞭痕,尽管颜色已经淡了很多,可仍然狰狞可怖。   「刑江已经在两年多前的那天被鞭子抽死了,或者说刑江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拉拢衣衫,他神态自若的重新坐下来拿出烟。   「十七年前,因为差点被喝醉酒的几个人在林子里强奸,所以从部队里逃了出来。躲躲藏藏了那麽多年,只能干一些不需要身分证的工作。」   刑江吐出一口烟,看着季非略皱眉,「我感谢你在当时救我一命,但我帮你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从来就不是你的人,我并没有入帮会。而现在一命抵一命,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垂下视线,烟轻轻敲碰烟灰缸,看着烟灰飘落又抬起头重新对上季非的眼睛,认真道,「至於你的感情,我不能接受也无法回应。」   季非手握成拳,刚要开口就被刑江阻止。   「听我说完……」   又吸了一口,刑江微微张口让烟在嘴里酝了酝,慢慢吐出後将抽了半支的烟掐灭。   「我也不会帮着顾淮庭跟你作对,我现在在一个老木匠那里做学徒谋生,师傅是个很好的老人。」   昨天顾淮庭说要他顶替以前孙东平的位置,他说考虑一下,现在算是给出了答复。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和立场,希望两位都不要干涉。」   扣起衣服的扣子,将领子整理好,习惯性的挺直了背脊,刑江微微一笑。   「刑云谦,很荣幸认识两位。」   尾声   「云谦,你的朋友来接你喽。」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慢吞吞的走进屋里。   「嗯,等我把这两个钉子上完。」松开咬在嘴里的钉子,刑云谦抬起头,「师傅再坐一下,马上做好送去。」   「哎呦,我不急,我是怕你朋友等着急。」老人拉过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榔头,「其实现在学了这个手艺没啥用处喽,大家都喜欢买大商场里的东西,而且我给的钱也不多,你……」   「商场里买的才不及师傅做的,再说师傅修补的活儿也是一绝,钱嘛,够用就行了呗。」刑云谦打断老人的话,敲下最後一个钉子,像以前一样哄着老人。   「你哄老头开心吧,呵呵……」说是这麽说,老人脸上却是笑开了,「好了,快出去吧,他要等急喽。」   「没事儿,让他等下没关系。」刑云谦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拍了拍衣眼裤子,「师傅,我把这个送去了,您吃了饭早点休息。」   「恩恩,对了,瞧我这记性。」老人拍了两下额头,「替我谢谢你那朋友,那个按摩椅用得真舒服。」   「师傅您已经谢过了,您忘了?」刑云谦笑笑,把老人扶到屋子里。   「谢过了?」老人想想,「那就再谢一次,呵呵……」   「好……」刑云谦替老人把菜放到炉子上,「师傅,菜热在炉上,我先走了。」   「欸欸,快去吧,那小夥子人真好,每天都来接你回去。」   刑云谦笑着朝老人挥手,走了出去。   如果让老人知道门外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不折不扣的黑社会老大,就不会这麽说了。   男人站在车头抽烟,见他出来了将烟按在垃圾桶上掐灭。   「我要先把这个送到张婶那里。」刑云谦扬了扬手里的木头凳子。   「嗯,放後车箱里吧……!」   把东西安置好後,刑云谦上了车。   车开动後,男人侧头,「今天他有没有来找你?」   「有,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刑云谦有些无奈的笑笑,手靠着车窗,「我那天已经说了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想明白的。」   男人沉默半天,皱着眉头「嗯」了一声。   「对了,师傅说谢谢你送的按摩椅。」   「嗯」   刑云谦侧头看着男人沉静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车在一条狭小的巷子口停下,刑云谦把东西送好从里面出来,一手夹烟,一手拿着张报纸,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站在那里等他的挺拔背影。   让他想起以前的很多次,他也是这麽看着他的背影。   「这你干的?」刑江指指报纸上的一块,那是一个交通警察被不法分子海扁的新闻。   夕阳下,男人闻声回头,对着报纸瞟了一眼,表情闪过一丝阴狠。   「他们该打。」   没错,被打的正是当初和他一起当兵的,差点强暴他的其中一个。   当初男人问他的时候,他就警告过他不要去找人麻烦,毕竟事情都过去那麽多年了。结果男人还是背着他干了,真是……   刑云谦丢了烟头,一把拉起男人的衣领,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淡定神情,恶狠狠的凑近,「你也一样。」   视线落到男人的唇上,吻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