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 作者:清自   文案:周弋俭X季声 阴暗强势攻X敏感美人受。   攻17/190混血异瞳。   受30/174舞蹈老师。   十四岁那年,周弋俭做了一个春梦。   十七岁那年,他终于操到了梦里的人。 第一章   季声是被操醒的。   他有轻度近视,再加上房里昏暗的光线,都让他看不清上方男人的脸,但也用不着看清,他知道对方是谁。   是周弋俭,他的养子。   他浑身乏力,却还是抗拒地推了推身上的人,见他醒了,周弋俭俯下身来吻他,湿热的舌头钻进他的嘴里,缠得他喘不过气。   季声略微失神,在这个甜蜜的亲吻之中,忽然掺进了些许苦涩。他想,过去那个胆小怯懦的小男生,一转眼就长成了十七岁的强壮少年,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养了十年的孩子,强奸了自己。   季声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在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周弋俭脱了他的裤子,捅了进来。   那个多出来的洞,那个跟了他大半生的缺陷,却被周弋俭视若珍宝,吻了还吻。   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他知道不应该,可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男孩,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醒来时,他瞧见了身旁酣睡的男孩,几乎吓得魂不守舍。   他想跑,颤着腿刚落地,就被人一把搂了回去。   周弋俭凑到他的脖颈处,亲昵地嗅他的发尾,沉声问他:“你要去哪儿,爸?”   他条件反射地去挣,腰却被箍得更紧,细长的手指在他身上流连,顺着滑腻的肌肤摸进了腿根。   季声夹紧双腿,试图躲避手指的深入。周弋俭低笑一声,哄他:“别夹这么紧,松开点,我手抽不出来了。”   被操透了的小穴,因着这句话,流出了透明的粘液,和着浓白的精液,一同被堵在了穴口。   周弋俭含住他颈后的嫩肉,指尖拨弄着红肿的穴肉,威胁道:“不松?那我插进来了。”   堪堪只进了一个指关节,季声就低吟着射了,周弋俭激动起来,加进中指,一下子就戳到了底。   周弋俭又故意用手背去摁季声的阴核,弄得他又痛又麻,不停地哀哀叫唤,直到季声潮吹,喷出了不少粘液,他才拔了出来。   一连几次的高潮,季声浑身都冒出了细汗,周弋俭伏在他的身上,粗大的阴茎抵着他的穴口,上下耸动着,直搞得他泪水涟涟。   就这样让他射过之后,周弋俭又低头来舔他的脸,含他的唇,咬他的乳尖。   季声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然而,生活并不是只有上床这一件事可做,下了床,季声不得不面对他们这段混乱的关系。   事实上,周弋俭也没使什么手段,不过是钻了个空子罢了。   一向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的季声,居然也有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天赐良机,他没道理不珍惜。   周弋俭一点也不后悔,他只可惜因为顾及着季声是第一次,做得实在不够尽兴。   这一边,季声却在苦着脸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搬出去住,思虑再三,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份温存。   而周弋俭递过的手机,更让季声看清了现实,他不用纠结了,这一张又一张的裸照,叫他又能往哪里躲呢?   收回手机,周弋俭无辜地笑:“如果爸想看的话,我这里还有视频。”   狠狠地甩了对方一耳光,季声颤声骂道:“混账!”   握起季声的右手,周弋俭若无其事地亲了亲,笑问他:“又想挨操了?”   季声气得往房间走,没走几步,就被拦腰抱了起来,他伸手去推周弋俭的下巴,却被对方调情似的咬了一口,激得他红了脸。   周弋俭蛮横地将人抛下去,季声跌进柔软的床,陷进去的同时又被弹了起来,周弋俭按住他,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季声尖叫出声:“放开!我不要!”   周弋俭上身死死地压着他,隔着衣料,又猛地揉上他的私处,手指点着他的嘴唇,笑得势在必得:“嘘,留到后面叫。”   一阵混乱。   衣裳被剥光,季声慌乱地往前爬,想去扯被子来遮住自己,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拖了回去。   周弋俭拉开他的双腿,将冰凉的液体倒在他的后穴,又扶着性器抵了上去。   龟头在穴口耐心地戳弄着,过了十几秒,后穴开始一张一合,周弋俭望着这样旖旎的景色,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你可真骚。”   季声没听清,呜呜地哭着,他只觉得两个穴口都痒得他受不了。   “想要我进来吗?”   周弋俭和他对视,像是在诱惑迷途的羔羊,“你说要,我就给你。”   季声搂抱着周弋俭的脖子,低喘道:“要,我要——啊——”   周弋俭驾轻就熟地插进来,原本窄小的穴口被撑开,紧紧地吸吮着体内的粗大性器,两人的交合处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四十分钟后。   季声双腿岔开,架在宽厚的肩膀上,他腿脚打颤,直往下滑,粗糙的手掌掐住他的小腿肚,弄得他浑身更软。   周弋俭握了一手的细滑嫩肉,侧过脸咬了上去,身下人开始挣扎,“要到了,我——哈——”   下半身被抬高,离开床面后,又被人毫不留情地往下压,季声的身体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周弋俭不管不顾地冲撞着,季声感觉自己的肚皮都被撑出了形状。   “哈...呃啊...不要...”   季声已经没东西可射了,可体内的肉棒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不禁哭喊求饶:“周、周弋俭!别来了好不好,我、我...啊...”   周弋俭抽出已经勃起的阴茎,握着头部在穴口转圈,耐心地碾磨着湿漉漉的后穴,戳进一个头部,又拔了出来,小穴受到刺激而猛烈收缩,反复多次,季声开始不满足地吟叫。   “啊——”   季声哭叫出声,口里的涎液溢出嘴角,顺着脖颈缓缓下流,整个人看起来,色情又性感。 第二章   十七岁的周弋俭,高大俊朗,气势凌人,应是女孩们心仪的理想情人。   倘若足够幸运,他会遇上钟意的女孩,牵着她的手,漫步操场内,看落日余晖,等夜色昏沉之时,或许他还可以偷到一个青涩的吻。   季声三番两次暗示过周弋俭,他不是保守的人,他接受所有属于这个年纪的美,包括少年时的朦胧恋爱。   没有私心吗?当然有。   他天生不正常,身体怪异,就连第一次心动,也是对着自己亲手带大的男孩。   变态,季声无数次骂道,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可周弋俭不是啊,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天地广阔,大有可为,怎么能被人耽误?   季声说的人,单指自己。   他的龌龊心思,他的隐秘心事,他那不该有的悸动,全都应该烂在肚子里。   可偏偏事与愿违——   卧房内,一片黑暗,唯独床前还亮着一盏灯,灯光幽黄,照着上下交叠的人。   躺在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咬着下唇,正在无声地哭泣,偶尔被肏狠了,才会发出几声似痛似爽的叫声。   周弋俭喜欢听哀哀娇喘的叫床声,但他也很吃季声这一套,面上不情不愿的,一副受辱模样,却又只能躺平了被他按着肏。   舌头舔过季声紧闭的嘴唇,周弋俭低声问他:“爽不爽?”   男人的长睫毛颤了颤,装作没听见。   “啧,”周弋俭咬住他的唇,用力吮吸几下,又不怀好意地笑了:“那就换个能让你爽的。”   周弋俭直起身,径自下了床,蓦地空出来的小穴,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   还没缓过来,纤细的长腿就被人一把抱住,扛在了肩头。   周弋俭站在床沿前,提着他的腿,直接插了进来,然后快速地抽动着。   火热的性器磨得季声喘声连连,他抓紧手下的床单,哭骂着“不要、啊!混账...你、嗯...你放开我...”   男人哭腔不止,软糯的骂声激得周弋俭撞得更狠。   “声音大点。”   宽大的手掌猛地拍上季声的臀,周弋俭没有收敛力气,打得白花花的股肉轻晃,好似两颗红透了的蜜桃,看得人心生垂涎之意,恨不得咬上几口才好。   承受不住周弋俭愈发猛烈的攻势,季声头往后顶,腰向上拱,红润的乳尖翘起来,发出一声长吟,射出了稀少的精液。   这时,周弋俭却丝毫没顾及他,反而一插到底,根部贴着穴口肆意磨碾一阵,拔出一点,又进得更深。   铺天盖地的快感淹没了季声,他不可抑制地抽搐着,白皙的皮肉泛着淡红,诱人得紧。   “滚开!你...哈呃...你出去...好胀...”   硬气的话还没说几句,周弋俭就着插在他体内的姿势,分开了他的腿。   穴口像渴极了似的,紧紧地吸着已经抽出一半的阴茎,周弋俭却不如他所愿,直接拔了出来。   随着季声的呼吸,粘液被挤了出来,溢满整个穴口,尔后又流进股间,打湿了翕动的后穴。   季声浑身湿得像是在水里浸过。   “夹紧。”   周弋俭托着他的大腿,让他来缠自己的腰。   初尝情事,季声却几乎被肏熟了,他浑身无力,小声地哭着:“我、呜呜...我没力气了...好累..”   周弋俭不禁笑了,又哄骗他:“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操你了,好不好?”   侧过头,季声将脸埋进被子里,迟迟不动。   周弋俭也不催他,挺着性器蹭蹭他的穴口,沾了流出来的黏液,送到季声嘴边,笑得温和:“不然,你亲它也行。”   季声抿紧嘴,沉默地流着眼泪。   叹了声气,周弋俭将人抱进怀里,吻了吻季声绯红的眼尾,缓声问他:“你就这么不情愿?”   “你...”在泪眼朦胧中,季声说了:“你是我儿子。”   没得到回应,男孩一直在舔他脸上的咸泪,舔到嘴唇时,周弋俭停下来看他,轻声道——   “我可没你这样的父亲。” 第三章   季声的妈妈是一名优秀的舞蹈家,一生热爱舞蹈,直到五十岁才怀上了他。   父亲曾同他讲过,母亲在怀孕期间,总觉得自己怀的是女孩,她也想要一个女孩。   后来母亲忍不住去医院做了性别检测,可结果却显示,她怀的是男孩。   当时,季声一边听,一边想,谁又能料到,母亲怀胎十月,居然会生下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呢。   但父母从未嫌弃过他,就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称得上是呵护备至。   他们一生,就只有他一个孩子。   季声天赋异禀,两岁时就会跳舞,母亲常夸他是继承了她的舞蹈基因,这时候,父亲会颔首附和,夸赞道:“我们声声长得也像妈妈,漂亮着呢。”   对他,父母从不吝惜赞美之词,季声总是想,上天虽然给了他一副残缺的身体,却也给了他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   这是他的运气,他已经很满足。   他平安顺遂地长到了十三岁,上了初中,班上的同学却开始关注起了性别,男生就应该魁梧阳刚,女生就应该娇小可人,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说法,居然在每个班都行得通。   正是从这时起,季声被孤立了。   学舞蹈的季声,瘦弱单薄的季声,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季声,是个异类。   被议论,被疏远,被刁难,季声都一一忍下了。   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那就是甄歆。   她那么好看,那么优雅,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次次都挺身而出,善意地替他解围。   当他被一群人推搡着,被逼着跳舞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只有甄歆没有,那一次她板着脸为他出头,呵斥在场嬉笑的男生女生,等人散去后,她朝他走了过来,她笑得好温柔,她真诚地夸他:“你跳舞的时候,是很美啊。”   那一刻,季声的心飞了起来,他感激眼前这个女孩的善良。   日子一晃而过。   时隔七年,他再见到甄歆时,她出落得愈发美丽,同他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再次告别。   他以为那就是结局。   可忽然有一天,甄歆却牵着一个孩子找上了他。   她笑得落落大方,拜托着他:“你能帮我照顾这孩子一段时间吗?我现在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带着他实在不方便。”   季声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就算有,他也会装作没有。   然而甄歆所说的一段时间,却是整整十年。十年里,她音讯全无。   那一年,周弋俭才七岁,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龄,那么小的孩子,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问他有什么事,却总是可怜巴巴地摇头,像是在故意讨好他。   季声不是不明白,这个孩子是害怕被抛弃。思前想后好一阵,他在心里暗自做下了决定。   他回了家,同父母讨论周弋俭的去处。当父母问他准备怎么处理时,静了许久,他才郑重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父母——   他要收养周弋俭。   母亲听了,竭力反对,她不同意,她得替季声考虑以后,他才二十岁,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要怎么去养另一个小孩呢?   季声第一次不听劝告,丝毫不肯让步,最终,他说服了父母。名义上,是父母收养了周弋俭,但事实上,他才是周弋俭的父亲。   关系落定那天,季声带着周弋俭和父母吃了一顿饭,回家之后,母亲在电话里念叨带小孩的诀窍,又说:“那孩子的眼睛不寻常,你要好好照看着,免得他在学校受别人的欺负。”   季声听着,深感命运实在太过厚待他,才给了他如此之好的父母。   挂断电话,一直黏着自己的孩子,突然亲上他的脸颊,与他对目而视,季声这才发现,周弋俭的双眸的确非常特别,左绿右黑——   左眼绿得像夏日里葱茏的茫茫原野,右眼黑得像向晚时落幕的幽幽穹苍。   单是瞧一眼,就让人落魄失神。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话说得无缘无故,但是,以一个七岁孩子的心智,却能说出这如同承诺一般的话,也着实让季声感动不已。   更让季声庆幸的是,周弋俭独立又可靠,样样都能做,样样都做得好,从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他未为人父,却体会到了为人父的骄傲。   在刚开始的那几年,他是真的拿周弋俭当自己的孩子来爱的。   哪怕在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后,季声也始终认为,他和周弋俭的父子关系是不会改变的,可现在,此时此刻,周弋俭却对他说:   “我可没你这样的父亲。”   被掰开腿肏了两个小时,季声忍着不哭,可听到这句话时,他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太伤心了。   他养了周弋俭十年,这十年来,他不曾委屈过他半分,到头来,却得到这样一句话,他简直伤透了心。   三十岁的男人,细腰肥臀,身上布满了青紫咬痕,本就勾得周弋俭心猿意马,此时又哭得梨花带雨,更看得他腿根巨物胀大一圈。   舔了舔下唇,周弋俭笑了,他真是爱死了季声为他哭的模样。   整个将人抱在身上,性器又插进了季声腿间,周弋俭揉捏着滑腻的臀肉,吻上季声的耳垂,又像是嫌吻不过瘾似的,嘴唇顺着耳尖一路往下,咬到了乳尖。   季声的乳头是粉红色的,含进嘴里嘬上几口,又好似那熟透了的两粒石榴,红红润润的,叫人看了便心生绮念。   “放开我!”季声哭得一抽一抽的,赌气道:“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抓住他的头发,用力的往后一扯,季声疼得扬起头,周弋俭咬住他的下巴,留下了一个齿痕。   “别闹,”感受到穴口里流出来的液体,周弋俭又温柔了几分,他亲了亲季声嘴角的红痣,笑问:“又欠操了?”   “你滚!”季声气极了,哭吼出声:“我不要再见你!”   他撑着床面想离开,却瞬间就被搂了回去,周弋俭箍着他的腰,问:“不见我了?”   “不见!”   “好,”周弋俭笑意更深,“那我现在就操个够。”   季声满脸通红,如果不是碍着面子,他真想教训周弋俭几句,还没成年呢,张口闭口就操操操的,像什么样子!   正想着,周弋俭却用左手托起他的臀,还没等他缓过神,他就被重重摁下,性器直直地捅进前穴,胀得他窒息一瞬。   下一秒,周弋俭就跟打桩机似的抽动起来,磨得他的腿根火辣辣的,仿佛烧了起来。   右手被拉住,引向他们交合的地方,周弋俭还没有完全进去,他在他耳边微微喘气:“给我摸摸。”   “我...”季声去躲,挣扎道:“我不要...”   周弋俭也没勉强,反而低声笑了:“也行,那我全插进去了。”   “呜...”害怕地推身前的人,却被进得更深,季声慌了:“我摸...我摸...”   嫩白的手掌握住紫黑的阴茎,对比十分鲜明,周弋俭的眼蓦地红了,拉开季声的手,直接肏到底。   “啊——”季声昂起头,哭出声:“你...”   “你?”周弋俭握着柔若无骨的手,接了话:“你天生就该是给我操的。”   季声被逼出了眼泪。   他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和周弋俭会分开。   可那一天还没到,他们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父不父,子不子。” 第四章   中学时代,季声是安稳度过的,瞧着身边成双结对的男女,他也不甚羡慕。或许是他对爱情持着太过悲观的态度,他总是想,动心多么容易,可要负责,却何其之难。   至今他都记得,高二那年,班上有双情侣,夜里被教导处捉了。人人都在传,他们是在草丛里干那事。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性爱故事。   明明两人都已转学,可班上的男生却还在讨论那晚的细节,你一言我一语,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似的。这时候,人群里往往会发出一阵会意的哄笑声。你要是不笑,倒还是你有问题了。   季声就不笑,不但不笑,他甚至还皱起了眉,他不懂这种恶俗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有一男生挑衅他:“对女人还不感兴趣,你多半是阳痿吧?”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不明白意思,但看周围人的反应,他猜想,这应该是骂人的话。可他也不怕的,他回:“我看你才是。”   季声的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声,却也不知是在笑哪个。   那男生也不怒,眼神下流地打量着季声,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季同学可比女孩好看多了,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够让周边的人听清,有人没听懂,问:“男的怎么会喜欢男的?”   “怎么不会,”男生嘿嘿嘿地笑,看向季声,“有些男人,还偏要男的不可呢。”   “你就吹吧,”一女生本就看不惯他的做派,直接拆他的台:“我从没见过有两个男的在一起的,就你会编谎骗人!”   男生却像是在等这句话一般,他淡定地接了话:“那是你头发长见识短,是不是喜欢同性,就看你性欲起不起得来!”   “胡说!”听到这种出格的字眼,女生欻地红了脸:“我不听你讲!”   语毕,转身就跑了。   另一男生笑:“这文筱筱怎么成日往男生堆里扎,怕是相中谁了吧?”   “还能有谁,”一干瘦的男生看了季声一眼,“自然是小白脸呗。”   “可别看不起小白脸,”最开始的那男生又搭话,“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见有几个不喜欢那小白脸的?”   “男人…还真有男人喜欢男人的?”像是不敢置信,撑着桌面的男生惊叹道:“男人之间还能做?”   “嘿嘿,”有人奸笑一声,答道:“怕是做起来比和女生还爽哩!”   -   从梦中醒来,季声眉头紧锁,很不痛快的模样。十几年前的事,昨晚竟梦见了,倒像是打他脸似的。   若干年前,他听了那番话,波澜不惊。当时,他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认定了,无论男女,他绝不会去沾惹。哪怕独自一人,那也挺好。   可如今…季声凝视躺在他身旁的人,眉眼清俊,却依稀还可辨出几分幼时稚气,如今的周弋俭,有时是男孩,有时是男人。   他简直不知该拿周弋俭怎么办,亲近一步,他下不了决心,疏远一步,他又万般不舍。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收拾好自己后,季声直接进了厨房,有条不紊地做着早餐。早已闻见香味的男孩,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双手搂紧了他的腰,嘴唇在季声的后颈不断流连,弄得他慌了手脚。   “别、别弄,”季声低叫一声,试图制止他,“我待会儿还要上课。”   男生的性器贴着他的臀,却热得他脸红。   “上课和我想操你,是两回事。”   周弋俭摸进他的裤沿,季声急了,摁住他的手说:“不行,会迟到的。”   手指轻轻地滑入季声的前穴,胡乱揉了两把,周弋俭笑了:“这药真管用,消肿真快。”   穴口微微湿润,季声靠着他的胸膛,低声道:“……晚上,都随你。”   “本就随我,”周弋俭亲亲他的脸颊,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换成你主动。”   “好,我知道了,”季声忍着羞耻开口,“你快放开我。”   周弋俭倒没再难为他,吃早餐时也没有再做其他动作,不过离家时,拉住他交换了一个缱绻的热吻。   眼见男生的背影都远得看不清了,季声的心跳却还是怦怦不止。   -   周一的清晨是亮堂堂的,四周皆是生辉熠熠的光彩,晃得人眼花缭乱。小道旁边,前几回还显得有些恹恹的花朵,仿佛叫人打醒了,呈现出一种“膨胀”的美来,一簇簇的蓝色白色,葳蕤茂密。   见了一路好景色,季声也顿感心旷神怡。进了办公室没多久,一群身姿窈窕的女孩忽然走了进来。   “您好,”季声迎上去,微笑道:“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为首的女孩瞧见了季声的脸,怔了片刻,而后笑起来:“不好意思,你…很好看,我看得都有些呆了。”   旁边的女孩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季声哭笑不得,礼貌接话:“谢谢。不过,你们来这儿是……”   “哦哦,”女孩回过神,想到了此行的目的:“是这样,我们学校举办了篮球赛,我们是拉拉队的,但我们队里有几个女孩的舞蹈基础不是很好,所以我们就想专门请一个老师,来我们学校指导一下。”   “嗯,”季声边听边点头,准备带她们往里走,“那我先带你们去见见其他的老师吧。”   “不用了!”女孩扯住他,笑容可掬,“就老师你了!”   错愕片刻,季声想拒绝:“我不接外教…”   “老师!”女孩带头叫他,双手合十作虔诚状,“拜托拜托!”   其他女生也跟着应声:“老师~拜托拜托~”   不擅长应付女孩的季声:“那…好吧。”   “耶!”   女孩们鼓掌欢呼,季声苦笑着,一时不知道这决定是对是错。   -   朝气蓬勃的男孩们,正沿着田径场来回奔跑锻炼体能,女孩们则反复练习着舞蹈动作。   夏风拂面,吹得人心乱。   季声认真地指出女孩动作的错误,又耐心地指导她进行改正,反复教了几次,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老师,我们还是回馆内排练吧,”马尾女孩提出建议,“对镜练习效果可能会好些。”   这一点,季声当然知道。   可她们这队人中,有些女孩的舞蹈基础的确不好,排练时见自己跳得不如其他女孩,更加缩手缩脚,反而越跳越差,不如当着大庭广众练,先练胆量,再谈舞姿。   “即便没有那面镜子,”季声言辞恳切,“你们也可以跳得很好,但我希望,面对这来来往往的人,你们能跳得更好。”   “你们要记住,跳舞时的你们,是最美的。”   “对!”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最美的!”   一排男生都齐声大喊:“跳舞时的你们!是最美的!”   女孩们笑成一团,季声耳尖泛起粉红。   -   休息间隙,高大的男生径直走了过来,女孩红着脸,开始你推我我推你。   周弋俭递过一瓶水,“喝吗?”   “不用,”季声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杯,“我带了。”   又瞥了一眼男生手里的水,暗忖道,别拿喝了的水送人啊。   有女生插话:“老师你和他认识?!”   “对,”周弋俭笑着接话,“他是我的…”   “堂哥。”   季声截过话,笑得尴尬,“人生啊,真是何处不相逢。”   周弋俭眼底的笑意很浓,拧开瓶盖,仰头喝水,眼睛却盯着季声不放。   他的声声,越发可爱了。 第五章   浴室里,水声停了,喘息声却不止。   季声全身赤裸,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微张着嘴,嘴角还沾着点点浓白精液。再看,他似乎还红了眼,像是受到屈辱似的,撇开脸不说话了。   粗糙的手指摸上季声的脸,替他抹去了嘴角的液体,虽面上不显,但季声的心却是软下来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表示,周弋俭却将手指送到他的嘴边,说:“舔干净。”   在灯光的掩映下,他看不分明周弋俭的神情。季声真想立刻离开这里,但他想起刚才周弋俭摁着他含的狠劲,他又怕了。他乖乖地伸出舌尖,慢慢地舔舐着面前的手指,舔了不过两下,周弋俭又将两根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慢条斯理地搅动起来。   口里的涎液沿着脖颈流下,打湿了季声身上几近透明的情趣制服,黏糊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头。周弋俭抽出湿哒哒的手指,将口水涂在他的乳尖,原本若隐若现的乳头,现出了红润润的诱人模样。季声羞红了脸,扭动着身子躲闪,周弋俭却笑着踩上他的阴茎。   季声瞬间就被定住了。   脚掌肆意揉弄着粉嫩的性器,季声缩紧腿,去推周弋俭:“别、别这样…”   周弋俭充耳未闻,手扶上季声的头,下半身靠过来,早已抬头的肉棒抵着他的红唇:“张嘴,我要进去。”   “我不要。”   季声害怕地往后躲,周弋俭的性器又粗又大,他含进嘴里本就不易,可周弋俭偏又喜欢深喉,几次插得他涕泪横流,他真的受不了。   “好,我们不要,”周弋俭俯身来抱他,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抚道:“别怕。”   周弋俭单手抱稳了人,另一只手上下抚着季声的后背,他轻声说:“我们现在就出去。”   话音刚落,抱着人往门口方向走了。   季声松懈下来,双腿缠着周弋俭的腰,头挨着他的肩膀小声啜泣,正哭着,却猛地低叫出声:“啊——”   细吻落在季声的耳垂,周弋俭嗅着他的发香,语气亲昵:“讲道理,你总得让我进去一个吧?”   “嘶,”叫痛一声,周弋俭纵容地笑:“你咬得我真舒服。”   听了话,季声加重了力气去咬周弋俭的肉,他也只能通过这个来发脾气了。谁知周弋俭重重地往穴里一顶,顶得季声气力全无。他搂着周弋俭的脖子,哭骂道:“…小王八蛋…没良心…”   边走边插,周弋俭还有心思来答:“继续骂,我喜欢听。”   “呃…嗯…哈啊…够了…”   周弋俭咬着季声的乳肉,用牙齿慢慢地磨碾,下身却在猛烈地抽插。季声软趴趴地躺着床上,一颤一颤地哭,这副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更激得周弋俭失了分寸,在他细瘦的长腿留下了好几个手指印。   维持着这种中规中矩的动作肏了上百下,周弋俭又将季声翻过身,扯过旁边的枕头,垫在了他的腹部,而后又抬高他的臀,捏着阴茎拍打他的后穴,待到穴口松了一些,就伸进手指帮他扩张。   季声哭着往前爬,哀求道:“…哈呃…不要…我不要了…”   快爬到床头时,周弋俭上了床,一把拖回他,按低他的腰,伏身插了进去。   季声咬住床单,低声呜咽。   -   如同高岭之花的季声,现在雌伏在他身下,被他肏得泪眼婆娑,世上还会有比这更快意的事吗?   周弋俭心潮跌宕,扳过季声的脸,舌头钻进他的嘴里同他接吻,分开时,他低声道:“你不主动没关系,换我来就好。”   此时,季声已经累得昏过去了。   望着季声的睡脸,周弋俭眼底露出痴迷,他拨开季声眉前的发,低头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   昏沉之间,季声似醒未醒,他想,他还是搬出去吧。 第六章   落日时分,阳光灿烂依旧,尽数入了小镇的街头巷尾。夏风肆无忌惮地穿梭着,迎面吹了女孩满身,宽松的蓝白校服下,隐约显出女孩的婀娜身姿。   隔了宽坦的马路,女孩们又回首看他,她们将被风拂乱的黑发别到耳后,笑着挥手:“季老师!明天见啊!”   季声不禁笑了,他点点头,又招招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待到女孩们走远了,他还驻足原地,眼里藏着一丝羡慕。   十六七岁,是走路也带风的年纪啊。   可在那样好的年华里,他却寡淡得如同清水。回望那段青葱岁月,他只看到了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是了,他原本就没朋友的。   初中一度被排挤到无法承受,他硬熬过来了。高中即使过得平淡,却正是季声的求之不得。   那段风风火火的时光过去了,季声的心底并无留恋。   可是,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艳羡与失落。   他的男孩,他的周弋俭,应是向阳之树,应配红花绿蔓。   可他呢,却已是泛黄落叶,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夏季的。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季声自嘲道,可他居然还想继续纠缠,他才是无耻之极。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全是他的默许与放任。周弋俭才十七岁,年少气盛,做事莽撞,不顾后果,可他不是,他已经三十岁了。   他还能年轻几年?他的身体…还能让周弋俭感兴趣几年?   再不甘愿,他也必须退场了。   -   季声回身欲走,却正好瞧见远处乱哄哄的少年们,大概是在等什么人。   他没放在心上,提脚准备离开,右侧却传来喊声——   “哥哥留步!”   怔愣片刻,季声扭头去看,手脚一阵发麻。   周弋俭穿着黑色球服,单手抱着篮球朝他跑来。   近了一看,季声才发现,周弋俭的脸被晒得发红,衬得他眼珠的颜色通透又清亮,直引得他移不开眼。   汗水沿着鬓角滑下,季声伸手帮他抹去,小声讲他:“没大没小。”   “你跟我同学说是我的堂哥,怎么还不准我叫两声了?”   周弋俭低头望他,享受着温热手掌的侍弄,他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季声与他对视几秒,又撇开视线,不自在地说:“别一直看我啊。”   “叫你哥哥不行,一直看你也不许,”周弋俭接过他的话,故意作出苦恼神色,问他:“你这么霸道的?”   “…好,”季声拿他没半点办法,无奈地笑了:“让你叫,随你看。”   周弋俭握住他的手腕,反问道:“你说的?”   还没得到回答,周弋俭手上加重了力气,话却温温柔柔的:“那你也不要让别人这样叫你,尤其是那些女孩。”   “…哦…好…好,”季声蓦地脸红,解释得结巴:“我、我没让她们叫的。”   周弋俭听了话,自然地松开他,手指顺着红印来回抚摸,状似无意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情景?”   这句话就如同是一盆冰水临头泼下,冷得季声颤了颤。   季声当然记得,那时甄歆带着他来,交托给他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无非一句“请务必好好地照顾这个孩子”。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是会的。   但当甄歆离开时,周弋俭却抓住她不放,他问:“姑姑,你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吗?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甄歆没回他,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季声,季声,你一定帮我照顾好他,拜托你了。”   当时,季声自然是应下了,但他心里却感到十分奇怪,不过是分开一段时间,这气氛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后来再想,却是早有预兆了。   自他决定收养周弋俭的那天起,他就将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了,可现在……   季声心里百转千回,却是越想越伤神了。   周弋俭哪里料得到,季声和他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问这话,不过是为了提醒季声,打一开始,他就没把他当过长辈的。   那次送别甄歆后,季声带他去了商场,打算买些日常用品。逛到生活区的时候,他拿过牙刷说:“季声呀,我要买这个。”   小孩还稚气未脱,却叫他季声,他愣了一会儿,才纠正周弋俭:“你要叫我叔叔哦。”   “…嗯,”男孩神情疑惑,不解地问:“你不叫季声吗?”   “我当然…”想了想,季声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同一个孩子论辈分,于是他微笑道:“你叫什么都好。”   直到正式确定关系前,周弋俭都是“季声”“季声”的喊他。倒是吃过那顿饭后,或许他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才自觉地改口,叫他“爸爸”了。   -   “回神,”周弋俭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突然得意起来:“在想我?”   季声看他一眼,牵强地笑了。正想回答时,七八个男生一同拥了过来,带头的男生高声抱怨着:“周哥,准备走了不?这太阳要晒死人了!”   “走,”周弋俭揽住季声的脖子,“现在就走。”   男孩身上散发着柠檬与汗水的气味,却并不难闻。   季声垂下眼,跟着他走了两步,才发问:“走?去哪儿?”   “去你没去过的地方。”   端坐在大排档内的季声,一脸的不安,他确实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四处都是油烟味,随手一摸,手就沾上了油腻的污渍。倒也不是嫌弃这里的环境,而是他既吃不惯烤肉,也不爱喝啤酒,但他也不想扫兴,别人递过来吃的,他也照接、照吃。   慢慢地咀嚼嘴里的肉块,季声忽然有些想笑,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到了三十岁,才和人热热闹闹地聚了一次会,而且还是托了养子的福。   时刻注意着他的周弋俭,忽地凑到他的耳边说:“不要吃了,回去我给你另做。”   喝了一口啤酒,季声红着脸摇头。   见状,周弋俭从自己的杯里倒了一些酒进季声的杯里,颇为怂恿道:“酒倒是可以多喝几口。”   季声乖乖地喝掉了。   “哎,周哥,”留着寸头的男生叫他,“真不给我们介绍啊,好歹喝过一次酒,就当交个朋友嘛。”   “嗯,”周弋俭扶起微醺的季声,沉声道:“下次吧,他已经醉了。”   刚要走,季声忽然重重地拍了拍桌面,拍得痛了,他又眼底含泪,委屈巴巴对着手呼气。周弋俭见了,帮他重揉两下,淡声问他:“长脾气了?”   “没、没有…”季声猛地摇头,对上一桌人的打量目光后,大声说:“不许看!”   男人面颊绯红,眉目清丽,醉酒之后,说话的神情就跟撒娇似的,跟初次见面的清冷模样简直大相径庭。一时间,男生们都有些看呆了。   周弋俭将东倒西歪的季声扶正后,半抱着人往外走,走了一步,季声又凶巴巴地指着周弋俭,回头问那群男生:“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男生配合地齐刷刷摇头。   “我…嗝…”打了一个酒嗝的季声,窝起手掌,哈出一大口气,又将鼻子送过去闻了闻,紧接着皱起脸,“…酒…臭死了…”   周弋俭憋着笑去牵他,好声好气地哄劝:“不臭,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刷牙。”   “不臭?”季声眉心紧蹙,张开嘴让周弋俭闻,“臭、臭的呀,你闻…”   男人摊着嫣红的唇舌,直看得周弋俭意乱神迷。克制半响,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捂住季声的嘴,盖了季声的半张脸。   “不闹了,”周弋俭看他,目光深沉,“听话。”   季声眨巴眨巴眼,懵懵地点头。   可周弋俭一放开手,季声就不服气地说:“我、我是你爸爸!你要…”   男生们齐吸一口冷气,啥?   “你、你要,”季声摇摇周弋俭的手,装作凶狠模样,“叫我爸爸!”   下一秒,男生的目光一齐聚到周弋俭的身上。   上前搂好了人,周弋俭从容地笑,顺着季声说:“爸爸,我们回家。”   “嗯…”季声满意地点头,又臊眉耷眼地跟着周弋俭走了。   身后,男生们大眼瞪小眼,干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男生问了一句:“我他妈是在做梦?”   “啊!”男生惨叫一声,却没去责怪掐他的人,他喃喃道:“不是做梦…真是活见鬼了…周…他还有叫人爸爸的癖好???”   -   房门被打开,紧接着就被合上。   屋里一片漆黑,响着黏糊的吞咽声。   季声被按在鞋柜上亲,他推推身前的人,发脾气:“你!你不、不准吸我的口水!”   周弋俭笑着舔掉唇边的液体,手隔着衣料揉弄季声的私处,又像很不够似的,他解开季声的纽扣,踩下两人的裤子。   隔着内裤,他上下耸动着,逼得季声叫唤起来。他咬着季声的舌头,拖进自己的嘴里,反复吮吸。   季声有样学样,也去咬周弋俭的舌头,这一咬,就彻底勾起了周弋俭的性欲。   -   男人乖巧地躺在床上,提着自己的双腿,穴里溢出许多黏稠的液体,弄得他不太舒服。   一双大手按在季声的腿根,头却埋进季声的腿心,像渴极了似的吮吸起来。   周弋俭咬住季声的阴核,用牙齿轻轻厮磨,舌头则如蛇一般直往小穴里钻。季声难受的夹起腿,手也摸上了周弋俭的头,他抓住男生的头发,有时往后扯,有时又向下摁,嘴里的吟叫声不止。   “…别…呜呜…别吸…”季声的双腿挽住周弋俭的脖颈,脚后跟在周弋俭的后背难耐地蹭来蹭去,他哭泣道:“…不…唔啊…我要尿尿…”   舌头从紧缩的穴口中抽出,舔上那粒小巧的红珠,随后又张嘴包裹住季声的整个前穴,用力地吸吮,季声爽得直哭。   “我在这儿,”周弋俭哄他,“你尿吧。”   “…呃…嗯…”季声摇头,“…床…”   “没事。”   周弋俭的舌尖轻碰穴口一下,又立即收回,如此反复,弄得季声的花穴一缩一缩的,这时,他的舌头贴了上去,从小穴一路舔到肚脐,留下一片湿润的水痕。   季声的身体一阵痉挛,哭叫出声:“…要…周…我要…”   手里撸动着阴茎,嘴里又含着阴核,却见季声剧烈一抖,在吟叫着进入了高潮。   周弋俭湿着下巴抬起头,有些哭笑不得,帮季声将穴口慢慢舔干净了,才压上去说:“连潮吹和尿尿都分不清,傻子。”   “我、我不是傻子…”季声泪眼迷蒙,回骂:“…你才是、是傻子…”   “对,我是傻子,”周弋俭亲亲他的唇,笑道:“傻子配傻子,天生是一对。” 第七章   光晕昏黄,笼罩着整间卧室,也映照着床上的人。   季声以手覆眼,慢慢匀着呼吸,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的脸颊又烧了起来,他想,还不如让他继续醉着。   粗粝的手掌摸上他的手臂,惊得季声倏地一颤,周弋俭揉捏着他的软肉,问道:“你挡什么?”   他先是没回,等人俯身过来咬他,他才躲闪着回答:“灯…闪得眼睛不舒服。”   房里响起“啪嗒”一声,光全消失了。   冰凉的指尖又抚上他的嘴唇,来回摩挲,弄得赤身裸体的季声,愈加难为情。在黑暗中,周弋俭笑他:“这次倒是醒得快。”   短短七个字,又勾起了季声对那晚的回忆。那时,他醉得几乎走不动路,迷糊之间被人脱了衣服,他只当是平常的照顾,等到真正被插入时,他才痛醒了。可一个醉酒的人哪能意识得到这一点呢,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天亮就了无痕的春梦。   不曾料到,不敢料到,却是真的。   季声抿紧嘴,神色纠结,又仿佛觉得很难堪,他硬邦邦地说:“不醒的话,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啊!”   猛地被人往下一拉,季声顿时慌了心神。只听轻笑一声,周弋俭不紧不慢地讲:“明知故问。”   手撑住男生的结实手臂,阻止对方再靠近。   季声舒了一口气,试图讲道理:“你听我说,我们这样…真的不行,你还小,很多事…”   “我懂,”周弋俭嗤笑一声,话里带刺:“从我十四岁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操你的。没有人比我想得更明白,现在我既然做了,就不会怕任何后果。”   季声抖着嘴唇,像是被吓到了,缓了许久,他才开口:“不会怕?你不会怕?”   话落,他又喃喃自语起来:“我们是男人,也是父子,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算是别人的唾沫,也能把我们淹死。更别说你的同学、老师、朋友,还有我的…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你全都不考虑了么?”   “其他人都无关紧要,”周弋俭步步紧逼,“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更何况,我本来就只有你。”   像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季声急忙反驳道:“胡说什么…我父母也是…”   “那永远只是你的父母,”周弋俭笑他的天真,又说:“如果他们知道了我做的事,恐怕是要和我反目成仇。”   “你…你…”   季声怔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对你做下的这些事,我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男孩信誓旦旦,说的话也格外认真:“你要顾及的,我都明白。所以你记住,你是被我强迫的,日后就算说起来,错也全在我。”   “周弋俭!”季声被气红了眼,哽咽道:“你是我儿子,你犯了错,也该是…啊…”   昂挺的性器忽地抵上湿润的穴肉,周弋俭随意撞了两下,更弄得穴里淌出更多的蜜液,濡湿了他的内裤。   “我算你哪门子的儿子?”周弋俭声音低沉,话却十分不正经:“一个刚被肏开了穴的处男,认儿子也是不知羞。”   “我本来就是!”季声满脸通红,气出了两行眼泪,“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爸爸,你还想抵赖?”   “傻子,”周弋俭吻了吻他的眼睑,轻声道:“那是你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落空。”   季声哑口无言,沉默几秒,才说:“也好,也好,我…我明天就搬出去,你…”   回应他的,是被直接进入的胀痛。   季声吸了口气,才连忙往后缩,他流着泪呵斥:“…不行…我不会再和你做这种事了!”   腰被人捉住,穴口也被撑开,粗大的阴茎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周弋俭漫不经心地问:“你不觉得说得太晚了么?”   “出去…呃啊…你拔出去…”季声不断地推他,反抗道:“我不要…嗯…”   拇指狠狠地按压已经硬起的阴核,周弋俭大开大合地抽动起来,弄得季声呜呜哭叫。   见人哭得一塌糊涂,周弋俭又不免心软,停了下来让他缓缓,谁知季声却猛地后退,就想往床下逃。   可季声刚转了个身,就被周弋俭掐住了后颈。下一秒,性器就径直撞入,将穴口撑圆了。季声这时才知道怕了,小声讨饶:“别、别...我...啊...”   周弋俭没理他,整根往深处捅去,任身下人如何哭叫,他也不退分毫。强硬地拉起季声与他接吻,唇舌交融间,却亲密得如同难舍难分的爱侣。   “我…我不…”   男人哭得喘不上气,周弋俭却无动于衷,只亲亲他的唇角:“嗯?”   “…我…”季声终于屈服:“不搬出去了…求求你…轻点…”​   “乖,”周弋俭满意地笑了,却答:“这才刚开始,别这么快求饶啊。”​   季声被死死地摁在床上,抬着臀被插得汁水横流,像被榨干了的蔫果。周弋俭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季声的脚趾也情不自禁地蜷缩起来,酥麻感从脚尖蔓延而上。   眼前蓦地一白,季声快活得似乎触到了天。   -   他浑身湿漉漉的贴着周弋俭,又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柠檬味,正恍惚着,却听见周弋俭说:   “我知道你还不信我,没关系,来日方长。你总会明白,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你一个。”   霎那间,季声心弦一动,如果可以,他想信一次周弋俭的话。 第八章   清晨,房屋各数皆浸润在雾中,看之氤氲缠绵,触之清新凉薄。   季声的心境却像几近冷却的粘稠的白粥,淡而无味。   他开车送周弋俭去学校,撞碎了一路薄雾。   不多时,雾遁隐去,太阳的轮廓显现。   看前方,车辆扎进汪洋般的和煦阳光中,没回头。   车辆穿过隧道时,周弋俭闭上眼,沉入黑暗,耳边leslie在唱: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1]   车停,等红灯。   季声看着车窗外垂落下来的绿叶,绿得晶莹,绿得浓郁,像一个过分的明媚夏天。   绿叶上映射着小块银白色的太阳光,刺眼,迫人。他再抬头望,绿叶的脉络锋利分明,莹莹绿光,似将透明。   季声困倦得眯起双眼,仿佛自己也融化在那片碧绿树叶里,成了一个绿色的纯粹的灵魂。   “别同我置气,”周弋俭维持着姿势,睁眼看向他,淡声道:“我心里难受。”   季声表面波澜不惊,手上却加重了力气,顿了好一会儿,才答话:“我没有。”   “你有,”解开安全带,周弋俭靠了过来:“你怪我昨晚操了你,但是你不想让我操。”   -   季声拧眉看他,对视几秒,他却又撇开脸,干涩地回:“不要说浑话。”   手指掐住他的两颚,季声被迫转过头,他又对上了那双异瞳,心慌似的,他垂下眼。   “我说的是不是浑话,”指尖摩擦着他的脸颊,周弋俭目光温柔,话却步步紧逼:“你心里有数。”   季声没挣扎,一直保持着安静,像是陷入了沉思。   周弋俭也不催,陪他磨着时间。   寂静半响,季声抬眼看他,眼神犹疑,问:“如果我没有呢?”   仿佛早猜到了他的答案,周弋俭依旧谈笑自若:“你知道的,我耐性一向不好。”   “何止是不好,”叹了声气,又是一阵沉默,季声终于服软了:“我不知道你说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   “自然是真的,”周弋俭凝视着他,绿眼焕绿,黑眼渐黑,“我从没有说过那么真的话。”   季声眉头一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问:“所以你之前跟我说过谎话?”   “哈哈,”周弋俭故意笑一声,又认真地望他:“但我不会对我的恋人说谎。”   “我…”季声目光一闪,动容道:“我们…”   “滴——滴滴——”   后方响起尖锐悠长的鸣笛声,司机将头伸出窗户,破口大骂:“红灯过了!你他娘的还不开?!”   周弋俭冷下脸,面目阴沉,他拉动车门,可还没来得及推开,就被季声一把拉住。   “不要惹事,”季声居然笑着,而且笑得真心,“快坐好,要迟到了。”   或许是受季声情绪的影响,周弋俭心底的怒意也倏地消去了,他听话地照做,眼睛却紧盯着身旁的人。   季声稳当地开着车,似乎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了。   “你…”   开了口,周弋俭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周弋俭,”季声望着前方,面容沉静,嘴角带着笑意——   “晚上我等你回来。”   男孩瞪大眼,不过两秒,却抿着嘴傻笑了起来。   他的美梦,他的热望,就要触手可得。   今天,注定是度秒如年的一天。 第九章   教室里,数学老师讲着三角函数,底下坐着一群无精打采的学生。   周弋俭撑着下颚,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他灵活的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面上淡淡的,不知是在想什么。   “周哥,周哥!”与他隔着一条走廊的男生压低了声音叫他,“看这里,这里…”   男生挤眉弄眼好一阵,可等到周弋俭看过去时,他又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讲台上,老师敲着黑板,耳提面命道:“注意听啊,我现在讲的就是本节课的重点,考试必考的大题,手里的笔都动起来啊…”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旁边忽然扔过一个小纸团,周弋俭不禁皱了皱眉,他最烦班上女孩子传来的纸条,明里暗里总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瞄到他反应的男同学,大拇指冲后方指了指,周弋俭注意到了,没回头,也没打开那个纸团。   可没过几分钟,后面又扔过一个纸条来,这时,周弋俭才真的恼了。   后边的同桌撑着桌面靠近,悄悄说:“是陈川给你的。”   陈川就是刚才叫他的男生,那就不稀奇了,他是个忍不住话的直性子,难怪非要赶着上课传纸条过来。   打开一看,上面的字张牙舞爪地乱飞,周弋俭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写了什么:“谭轻谊要我告诉你,她喜欢你!”   什么鬼,周弋俭没懂他的意思,之前陈川还说要追她,怎么一转眼就从护花使者变成送信使者了?   顿了片刻,周弋俭回过三个字:“知道了。”   看了回信的陈川,在剩下的半个小时里,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冲到周弋俭面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下课的铃声一打响,他就往周弋俭的座位冲,引得还没走出门的数学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行,他记住这个学生了。   “周哥…”陈川哭丧着脸,试探地问:“你不会真想答应吧?”   合上笔盖,周弋俭看着他,微笑道:“我要是不答应,你恐怕都不答应吧?”   “…不是,”陈川低着头,“我有什么好不答应的,人家又没说喜欢我…”   “停,”周弋俭受不了他这副委屈的模样,直接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陈川像听到了什么大八卦,脸上的沮丧少了几分,小声问道:“是…谁啊?”   “这你就别管了,”周弋俭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回:“总之不是你那位。”   陈川的脸突然就红了,他结结巴巴地回:“她...什么我那位...她又瞧不上我...”   这话倒让周弋俭一静,不过几秒,周弋俭又摇摇头,他心里想,季声就很瞧得上我,他最瞧得上我了。 第十章   到底是贪心。   一旦动了想要接受周弋俭的心思,就再也停不下来。   发生关系后,季声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当真,他和周弋俭是父子,是亲人,唯独不可能是恋人,他不能陷进去。   可那些甜蜜的亲吻,热情的爱抚,炽烈的目光,恳挚的情话...都不是假的。   他切切实实地拥有过周弋俭,这叫他怎么甘愿放弃?他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可供人遮阳避雨的参天大树,可凭什么站在树下的人不能是他?   季声知道,他心态失衡了,从周弋俭说想要他的那一刻起。   既然周弋俭可以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季声想,那我也可以。   -   今天是周一,按照女生们给季声的课表,他是不用来学校的,可他到底还是来了。   从舞蹈室到学校,不过两里路,季声走走停停,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倒也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什么,只是...他非常想见一见周弋俭。   站在高二(六)班门外时,学生们正在自习,季声前前后后扫视一圈,没发现周弋俭的身影。坐在窗边的女同学瞧见了他,小声喊他:“季老师,你怎么来了呀,今天我们不用排练...”   季声收回眼神,望向女孩,他记得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应该是叫——谭轻谊。   他笑起来,礼貌地回:“我来找周弋俭,不过...他人呢?”   “啊,他呀,”女孩了然地应声,面上装出不在意的神情,她说:“估计是逃了自习去打篮球了。”   不禁微微皱眉,季声试探地问:“他经常逃课?”   像是想起了季声和周弋俭的关系,女孩心虚地撇开眼,答得敷衍:“他...我没怎么注意。”   季声也不想为难她,眉眼舒展,露出了长辈似的亲切笑容:“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去找他。”   “嗯嗯,”女孩解脱似的松口气,告诉他:“下了楼左转,再直走,你就能看到体育馆啦。”   “好,”季声点点头,“谢谢你啊。”   正要转身,女孩又叫住他,眼里含着几分羞怯:“季老师,那个..我..你...你别告诉他..是我告诉...”   说到后面,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不好意思了。   季声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周弋俭认为她是一个爱告状的人。   他依旧笑着,答:“当然,老师也是从学生过来的,可不会乱打小报告。”   -   去体育馆的路上,季声心里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居然就这样到学校来了。   明明在车上时,他还说等对方晚上回来,可现在才到下午,他却失魂落魄地跑了过来。   是的,失魂落魄。   他有些等不及了,他想立刻就给周弋俭一个确认,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进了体育馆,季声远远望见了追逐着篮球的少年们,只一眼,他就发现了周弋俭。   多年之前,他听到班上的女孩形容哪个帅气的男生会发光,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可笑,好端端的人,哪来的什么光。   现在季声终于知道了,是有的,并不是那个人在发光,是看那个人的你,眼里有光。   是你爱慕的目光为他添上了万丈光芒。   想到这里,季声浑身发麻,这太诡异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缺乏共情能力,可现在,他却像个中二时期的怀春少女,驻足不前,只敢偷偷摸摸地瞧心仪的男生。   呆了好一阵,季声落荒而逃。   五分钟后,手里捏着一瓶水的季声,板着脸走了回来。   逃课的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跑的?   季声顺着楼梯下去,吸引了不少坐在观众席的女生的目光,本来她们就是来看帅哥的,没成想,还看一送一啊。   就连打篮球的男生们,也抽空看了他两眼,唯独周弋俭,眼就像长在了篮球上,看也不看旁的。   季声也不出声,随便找了一个前排的座位坐下,静静地观看起来。   周弋俭和队友们的配合还算默契,只见一个高瘦的男生声东击西,行云流水般截过篮球,立刻就抛给了远处的周弋俭,周弋俭轻而易举地接了球,他站在拱形弧线外,踮脚起跳,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观众席响起欢呼声,给周弋俭投球的那个男生也鼓掌说:“不愧是周哥,真他妈帅爆了!”   “操!”另一个男生窜过来,笑骂道:“陈川你怎么回事啊?跟老子一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卖力?”   被叫陈川的男生嘿嘿嘿地傻笑,回了话:“好歹周哥教了我这么久,不能给他丢份啊!”   这话激得其他几个男生一起拥了过来,你推我攮,哄笑声不止。   等季声再去看周弋俭时,却发现对方正直直地盯着他。   周弋俭的额头全是热汗,大颗汗珠顺着皮肤下滑,滴湿了他的脖颈。季声心里一阵紧张,却还是走上前,将水递了过去。   奇怪的是,周弋俭却面不改色,好似他的到来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周弋俭自然地接过水,拧开瓶盖后,又将水送回来,他说:“你喝。”   “我,”季声耳尖热起来,移开视线,“我不渴。”   看着季声明显缺水的干燥嘴唇,周弋俭扯出一个痞笑,反问道:“要我喂你啊?”   “......”   季声不情不愿地接过水,抿了两口,想了想,他又小心翼翼地将水递回去,“喝吧。”   周弋俭当真对着瓶口“吨吨吨”喝了起来,一下就喝了大半瓶水,季声拉住他的手臂,小声说:“你刚运动完,不要喝这么多水...”   男人红润的唇瓣上还沾着水光,周弋俭静静地看了两秒,突然牵着季声往更衣室方向走。   身后,陈川一脸惊奇,喊:“周哥!你去哪儿啊?!”   周弋俭停下脚步,回头望自己的队友,笑容正盛:“我有正事,你们别跟。”   篮球场的男生们:?   观众席的女生们:!   “刚才...”一女生有些不敢置信,疑惑地问:“周弋俭和那个男人喝了同一瓶水?还拉他的手?”   “你没看错,”另一女生接了话,“千真万确。”   沉默片刻,坐在最边上的女生忽然侧过头,底气不足地问:“是我...想多了?”   正中间,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傻笑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这还用想??明摆着的啊!!”   话落,现场的氛围变得莫名的诡异。   另一边,陈川正纳闷周弋俭怎么走得这么快时,忽然听到女生堆里传来尖叫声:“是爱情啊!!!”   陈川被吓了一大跳,边走边拍胸口,又想起谭轻谊要他转达的话,不禁苦着脸念叨:“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   更衣室里,季声踮着脚,紧搂周弋俭的脖子,舌头被对方拖进嘴里咂嘬,弄出令人脸红的啧啧声。   两人的口水黏糊在一起,分开时拉起了细长的水丝,水丝断开后,打回嘴唇时,是凉的。周弋俭双手拢着他的腰,轻轻地含吻他嘴角的红痣,可下身却蠢蠢欲动,开始贴着他用力摩擦。   “这...这里不行,”季声咬住周弋俭的下唇,像品尝糖果似的吮吸两下,又退开一点,眼里波光浮动,“会有人进来。”   周弋俭看着他,脸颊漫上几分红意,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你想好了。”   “嗯,”季声与他对视,禁不住又吻了吻他滚烫的脸庞,“你猜到我的答案了吗?”   咽了咽口水,周弋俭的手掌抚上季声的后脑勺,让他靠向自己的胸口,季声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男孩的声音有些忐忑,又像是在撒娇:“都快紧张死了。”   季声惊讶地抬头看他,而后笑道:“我现在倒是看出来了。”   “你,”周弋俭不自在地摸摸后颈,眼神却在瞥他,“你说吧。”   季声是想笑的,可眼睛一酸,泪水就这样下来了。他养了周弋俭十年,这还是头一次,对方显露出这种少年气的别扭模样。   见他哭了,周弋俭低头来亲他的眼睛,季声却伸手捧住他的脸,嘴贴嘴交换了一个简单的吻。   在溺人的目光中,季声轻声说——   “我要和你在一起。”   右手遮住脸,周弋俭发出一声低叹,随即又抱紧了他,下巴蹭着他的脖子来回厮磨。   “季声,季声,”周弋俭念着他的名字,语气缱绻:“我爱你。” 第十一章   宽敞的更衣室,空无一人。   可仔细一听,却能听到窣窣水声,再听,其中似乎还掺着微弱的低吟声。   花洒下,季声赤身裸体,软白的嫩肉被热水烫成了粉色。   周弋俭面对面的贴着他,炙热的性器磨着他红肿的阴核前后耸动,右手又握着他的后颈,不让他退避。   季声也不躲,他仰头去吻周弋俭。   唇舌交融时,周弋俭起先还有几分温柔,不多时,又恢复了一贯掠夺习性,几乎缠得他无法呼吸。   臀肉被揉得发红发热,季声亲亲周弋俭的嘴角,放软了声音:“等晚上…好不好?”   手指摸进季声的股间,绕着他的后穴打圈,等穴口开始吞吐时,指尖就直接往里钻。   “...啊...你...”粗糙的手指磨着他的肉壁,弄得季声喘息不止,“…难受...”   周弋俭凑近他,吮去他眼睫上的水迹,第二根手指加了进来。   季声条件反射地向前倾,却被结实有力的胸膛挡了回来,腿间夹着的硬物又更大了。   “声声,”周弋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吹得他心乱,“我想要你。”   -   “...嗯...哈呃...”季声双手箍紧男生的脖子,原本缠着对方腰的双腿,已经无力下垂,他连连摇头:“...要...啊啊...要死了...你别...”   长臂捞在他的腿根处,周弋俭将他抱在怀里,抽动得更加迅猛,左手却慢吞吞的插着他的后穴。   交合处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穴口的红肉被肉棒带出,又立马被送了进去,季声哭着去推面前的人,“慢点...涨...唔...涨得痛呀...”   昨晚才被肏开了的小穴,还没完全合拢,又被粗壮的性器捅开,实在弄苦了季声。   “我忍不住,”男孩在他耳边低喘,“你里面好热,含得我好舒服。”   话落,阴茎又往穴道里挤,似乎触到了他的子宫,季声害怕了,他捶着周弋俭的肩膀哭喊:“...不要...我受不了...嗯...”   周弋俭含住他的耳垂,温柔的舔弄着,似在安抚他,可嘴里却说:“你叫得这么骚,我也受不了。”   “啊...”龟头戳着他的宫口,季声尖叫出声:“...啊...嗯呃...周...唔..”   周弋俭吻住他的嘴唇,下身的攻势也慢了下来。   季声得了空,还在缓神,周弋俭舔着他下巴上的涎液,说:“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好。”   说完这一句,周弋俭再次挺动起来,季声被逼出了眼泪,他双手交叠捂紧嘴巴,喉咙里不停发出闷哼声。   水声窸窸窣窣,肉体相撞的声音却越来越重,终于,周弋俭全身颤了两下,浓稠的精液尽数射在了季声的体内。   穴里涨得季声呜呜直哭,过了好一会儿,他凶巴巴地咬住周弋俭的下唇,瞪圆了双眼:“拔出来!”   男人面容绯红,眼睛湿润,脸上还挂着不知是泪是水的痕迹,真叫人心生怜爱。   低笑一声算作回应,周弋俭顺势含上季声的唇,舌头也跟着伸了进去。   季声倒没挣扎,反而吸着对方的舌尖不放。   比起做爱,他更喜欢和周弋俭接吻。   插在体内的阴茎又变得肿胀,混着体内的粘液,堵在他的穴道里,撑得他又痛又爽。   季声实在忍不住了,他推开周弋俭的脸,哭诉道:“...不行…难受...”   “知道了,”周弋俭的手掌游走在他的后背,不时捏弄他的细肉,“不肏你前面。”   季声以为他答应了,完全没发现他话里的不对。   “啵——”   刚抽出阴茎,里面的粘液就喷涌而出,堆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季声腿脚发软,正想叫周弋俭抱他出去,却陡然被转过身。   身后,周弋俭拉起他的双臂,笔挺的性器抵住他的后穴口。   季声抖着腿,正要求饶,却听见周弋俭说:“急什么,还没完。”   -   “啪啪啪...啪啪啪...”   雪白的股肉被撞成了水波,来回晃动着。   从这个角度,周弋俭能清晰地看清自己是如何操季声的,这刺激得他理智全无。   季声一阵恍惚,他都记不得他翘着臀被肏了多久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隔板,他动了动,想要靠着它借借力。周弋俭好像发现了他的心思,掐着他的乳头,逼他挺起上身。   “乖,”周弋俭亲着他细白的脖子,哄道:“外面脏。”   季声仿佛成了一株柔软的藤蔓,他浑身无力,直往下滑,他呜咽道:“你放开...我...没力气...”   手掌握上他的腿弯,季声整个被抱起来,往下落时,使得阴茎进得更深。   周弋俭咬上他湿漉漉的后颈,好像给他做标记似的,松开时,他哑着嗓子说:“季声,你亲亲我。”   季声扭过脖子,听话地去吻他,唇舌相交的那一刻,周弋俭快速地抽插起来。   “唔——”   季声的哭叫声被周弋俭吞进去,粘稠的液体从季声的股间溢出,流向周弋俭的大腿。   液体在周弋俭的腿部流动,又黏又湿,令人心痒,就像他的季声。 第十二章   最后,季声是被抱着出更衣室的,幸好那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即便如此,季声还是暗恼,自己当真是失了智,居然由着周弋俭在学校里肆意妄为。   “等会儿。”   周弋俭单手扶稳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又放回了口袋。   踌躇片刻,季声问了:“你在...发信息?”   周弋俭盯着他,戏谑地回:“怎么,开始查岗了?”   “没有,”季声别开脸,“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   周弋俭揉捏着他的耳垂,眼底面上,全是化不开的蜜意浓情。   “那好吧,”季声妥协道,手指又着校门的方向问:“可大门不是在那边?”   “我出不去,”周弋俭答得坦荡,“我逃课出来的。”   说到这儿,季声才想起对方逃课的这件事,正想好好教育他时,前方跑来了一个男生,边跑边摆手:“周哥!我来了!”   到了他们面前时,男生气喘吁吁,满头都是汗。   “周哥...叫我来啥事啊,”男生双手撑着膝盖喘气,抬头看他们,“去网吧?”   听到了重点的季声,情不自禁地皱眉,颇为严厉地问:“你们经常逃课去上网?”   “这是...”陈川眯起眼睛,似在思考,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那天一起喝酒的哥哥!”   “别乱叫。”   周弋俭不留痕迹地将季声挡在身后。   出神片刻,季声的注意力被分散,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啊?”陈川不得其解,歪头往后瞧,“难道我认错人了?不会啊,那个哥哥嘴角是有颗红痣...”   “别东扯西扯,”周弋俭的下颌指向高墙,淡声道:“叫你来有正事。”   “哦,”这话云里雾里的,陈川脑筋也没转过来,就被带偏了思路,“你尽管说!”   周弋俭的面色温和起来,无奈似的说:“他体力不行,翻不过这道墙。”   陈川一听,了然于胸,“嗨!”   他撸起衣袖走过来,大夸其辞:“这不小菜一碟么,哥...周哥的哥哥,来,我送你上去!”   人还没靠近,周弋俭就拦下他,“你先上。”   “我?”食指指着自己,陈川对他听到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我上去?那...”   周弋俭没管他,径自去看身后的人,嘱咐道:“你等下踩我的肩,他会在上面带你一把。”   “什么他他他的,”陈川凑过来,厚脸皮的自我介绍道:“哥哥你好,初...二次见面,我是陈川,你就叫我...”   还未来得及伸出手,周弋俭就在旁边冷飕飕地替他补充:“叫他一个暗恋...”   “哥!”陈川涨红了脸,“别提黑历史啊!”   这也算不上什么黑历史,不过是陈川曾经写过一封匿名情书给谭轻谊,落款还是“一个暗恋你的不知名帅气男孩”。本来也没什么,可谭轻谊的同桌看到了,硬是抢了过去,绘声绘色地全念了出来,一度成为了班上的最佳笑话。   好在对方也是个有原则的女孩,不仅呵斥了同桌的错误行为,而且还会和班上拿这个来取笑的同学据理力争。因此,陈川更加情根深种了。   -   “还是...还是让我替你去请假吧,”季声扯了扯他的衣角,“逃课不好。”   “太麻烦,”周弋俭蹲下身,认真道:“我保证以后不逃课了。”   季声抿唇想了想,说:“也不准再翻墙。”   周弋俭倏地笑了,想也没想的应下:“好。”   站在一旁的陈川,目瞪口呆。   “...周哥,”故意咳嗽一声,陈川试图打破这令他头麻的奇怪氛围,“那我先上去了?”   “嗯。”   “......”   陈川心中腹诽,回答的时候倒是看他一眼啊!   -   学校的后墙说高不高,说低也有四米,之前装过摄像头,但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坏了,学校查也查不出人,只好派保安不时来巡逻一圈。   他们班的男生自从摸清了保安的巡逻频率后,几乎成了这里的常客。   但凡班主任一有事不在,总有几个男生能不约而同地在这里碰上面。   周弋俭个子高,又擅长运动,常常轻轻松松的就翻过去了。其他的像陈川这类的男生,个子也有一米八,几个人互相搭把手,要翻过去倒也不难。   飞快地瞄了季声一眼,陈川心想,这哥细胳膊细腿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难怪周哥不放心他。   刚踩上周弋俭的右肩,季声的脚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他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现如今让他来翻墙,他实在有些做不来。   就这样抖了十几秒,温热宽大的手掌握上他的脚踝,周弋俭轻声安慰他:“季声,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心脏好似被灌进了柠檬水,酸酸软软的,揪成一团。   深呼一口气,季声缓缓抬起了左脚。   手掌摸上墙面,人也稳住了,周弋俭才慢慢地直起身。真正站直的时候,脚腕处的力气忽然重了一些,季声垂眼去看,周弋俭正在冲他笑,眉眼间有少年的狡黠,好像是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季声回之一笑,两人对视良久。不识情趣的陈川蓦地伸下手来,招呼着:“来呀!来抓我呀!”   踩着身下人的肩,季声离墙大致还有四十厘米的距离,他正想去牵陈川时,周弋俭忽然握紧他的腿,将他举高了往上送。陈川登时一惊,却也眼疾手快地拉过季声,让他完好地坐在了墙沿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季声愣过神,心方寸大乱。   原来...年轻是这种感觉,向心而生,无所顾忌,尽情撒野。   季声抚着乱跳的胸口看下方,只见周弋俭往后退了几大步,雷电似的冲了上来,才三两下,就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   周弋俭上下扫视他一遍,询问道:“没受伤吧?”   他低着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彻底败给周弋俭了,他认输。   -   “操,”周弋俭面上显出无措,更为仔细地检查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话里有后悔和自责:“早知道就让你走大门了...”   “我、我没受伤,”季声用衣袖蹭掉额角流下的汗水,脸颊泛起红意,“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仿佛透明人的陈川说话了,非常迷之自信,“我说周哥,你别这么杞人忧天行不?我在这里,你哥妥妥的安全!”   周弋俭倒也没反驳,笑得真心:“谢了。”   “嘿嘿,”陈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都是哥们,用不着客气。”   “嗯,”周弋俭应道,随后望向季声,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碎光,“我们现在走?”   “也不是不行,”陈川以为周弋俭是在问他,挠了挠头发,他纠结道:“那老...老班那边怎么交代?”   “我,”季声突然插话,言辞恳切:“那个...请你代他请个假,到时候我再联系...”   “不用,”周弋俭揽过他,“老陈是他爹,不会信他的。”   季声:“!”   陈川好似受到了重击,他垂头丧气道:“谁敢信啊,分个班还能分到自己亲爹头上,真是老天不长眼,这两年都快愁死我了...”   “为、为什么?”   季声真的不太明白,他从小到大都是跟着母亲学舞蹈的。直到大学创办了自己的舞蹈室,他才算是独立出来。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向母亲请教有关舞蹈的事,他一直都受益无穷,可眼前的这孩子却...   “这还用问么?”陈川耷拉着脸,一个劲儿地倒苦水:“犯了事在学校写检讨也就算了,回家还得罚抄,罚抄完了还得面壁思过,我命可真苦!”   陈川一边吐槽,一边捶胸顿足,硬生生逗笑了季声,笑归笑,他刚想开解对方几句,腰却被人捏了捏,周弋俭笑得“大方”,善意提醒道:“快走吧,别再叫人发现了。”   话落,周弋俭单手攀着墙沿,轻轻巧巧地跳了下去,随即回身,张开双臂,仰望他:“来,季声。”   季声调整了姿势,陈川还以为他是怕了,可下一秒,他就跟蝴蝶似的飘了下去,飘进了周弋俭的怀里。   抱了好一会儿,周弋俭才将人放下。可人刚落地,他又蹲下了,回望季声:“上来。”   这时,陈川还在想,两个大男人,不至于背来背去吧?   只见季声站在原地犹豫半响,还是慢吞吞地爬上了周弋俭的背。   背好了人,周弋俭刚准备走,坐在高墙之上的陈川,心忽地猛跳,他大声喊道:“周哥!你...不是吧?”   周弋俭背着人,却依旧身姿卓立,他满面春风,一派少年意气。   最终,陈川听到了一个最直白不过的回答:“我是。”   季声傻傻的,完全没听懂他们的一问一答,他伏在周弋俭的左肩上,小声问:“是什么?”   微微侧过脸,周弋俭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却答非所问:“才刚踩过,你也是不嫌脏。”   瞬间反应过来的季声,猛地挺直背,用手背来回在下巴擦拭,擦到一半,正对上周弋俭似水的目光,他呆住了。   “季声,”周弋俭凝视着他,近似告白,“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嘶——”   周弋俭低声呼痛,季声捏着他的颊肉,声音软糯:“这下,你总觉得不是梦了吧?”   -   两人的背影都远得瞧不见了,陈川还愣着,许久,他才呐呐道:“这两人真搁这儿谈恋爱呢?”   “这样的话,那谭轻谊不就...”陈川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里,他忍不住嚎叫出声:“啊!老子的心又活了!!!”   “陈川!”两米外,站在拿着教棍的老陈,他怒吼道:“今天你老子我,就让你的心再死过去!!!”   “卧槽!”   陈川差点被吓掉魂,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墙外,流下了两行苦涩的眼泪。 第十三章   下午五点,夏日街头。   季声伏在周弋俭的背上,攀肩搂颈,全然不顾路过行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性事,他实在有些累了。   倚着自己的手臂,他扭头去看周弋俭,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看着,眼皮直打架,是睡过去了。   远处响起绵长的车笛声,前方,小孩子举着风车,迎风快跑,身后跟着哇哇惊叫的同伴。   季声平缓的呼吸拂过他的耳际,窜进他的发尾,落到他的心里。   这一刻,周弋俭体会到了一种微妙的快感,不同于性爱时冲昏头脑的生理高潮,季声现在是以恋人的姿态依偎着他,他们就要回家,回只属于他们的家。   他们不再是名义上的父子,而是一对平凡的相爱的伴侣。   望着睡容安稳的男人,周弋俭放慢脚步,他的脸上消去了平日的酷冷,眉眼之间,全是脉脉温情。   -   季声醒来时,屋里一片漆黑,他顿时心慌起来,伸手去摸身旁的床面——是冷的。   “周弋俭?”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没人应他。   腾地翻开身上的薄被,季声赤着脚下了床,还未走到客厅,就听见厨房传来被呛到的阵阵咳嗽声。   闻着烧焦的味道,季声的心却安定了。   “你在...”   刚踏进厨房,就看到锅里起火的情形。季声吓了一大跳,人直接冲过去,快速地将抹布扔进锅里,扑灭了火,再利落地关掉煤气阀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着急地去看周弋俭,扯着人前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才担忧地问:“没烫到哪里吧?”   周弋俭自觉丢脸,不敢看他,只摇了摇头。   “好端端的,”季声接过他手里捏着的锅铲,随手放上柜台,又温声问他:“怎么想起亲自做饭了?”   “就...”男孩气馁地垂着头,忽然,抬头看他,责怪似的问:“你怎么不穿鞋?”   “嗯…”   季声同样觉得因为没看到人就慌神的自己很丢脸,因此,他不甚在意地回:“没事,等会儿我就去...啊...”   周弋俭不听他辩解,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季声惊呼一声,双腿条件反射似的夹住对方的腰。   “下床不知道穿,那就别穿了。”   -   睡衣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胸膛。   奶头被嘬得滋滋作响,季声摸着周弋俭的头,似拒还迎。   “轻...你轻点…”   周弋俭就跟婴儿似的,含着他的乳头又吸又咬,可他又不是孕妇,哪里有奶让他喝呢。   听了他的话,周弋俭反倒变本加厉,乳肉从他的指间微微溢出,原本粉色的乳头被挤成了殷红色。   湿润的舌头慢慢地舔舐着季声的乳晕,热得他浑身冒汗。   “...啊...”被咬疼了,季声不禁吃痛:“不...不要咬...”   隔着内裤,厚重的一坨巨物磨上季声的私处,来回耸动着,磨得还未消肿的阴唇又麻又痛,上面出不了水,下面倒是湿了。   周弋俭松开他,望着那湿漉漉的挺翘乳尖,眼神都直了。   强硬地掰开季声的双腿,人却一愣。   前穴依旧红肿,闪着水光,肉嘟嘟的挤在一起,透明的体液从缝隙中渗出,沾湿了后穴,因受到冷气的刺激,后穴口一张一合的,好似是在自动吮吸。   房间里响起吞咽的声音,周弋俭提着季声的右腿,头低了下去。   季声闭着双眼,忍着羞耻将腿张得更开。   出乎他意料的是,周弋俭的动作很轻,舌尖将两张穴口的粘液都舔干净了,他就爬上来吻他。   双臂撑在他的两侧,男孩高高在上地睥睨他,将嘴里的粘液吐到他的嘴唇上,恶劣地笑:“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这原本就是床上的恶趣味,周弋俭也没想叫他真尝的,可季声却乖顺的张开嘴,粘液有的进了他的嘴里,有的沿着他的嘴角流下去了。   “操,”周弋俭压住他,额头憋出了汗,下身更加蠢蠢欲动,“你是想要我的命。”   季声回抱他,话温温顺顺的:“我没关系的,你...进来吧。”   “我倒是想啊,”周弋俭替他擦掉嘴角的液体,又亲了亲他的眼尾,“我想得都快疯了。”   “但今晚不行,你那里还没好,做起来会很难受。”   静了片刻,季声红着脸望他,眼里满是情意,他小声说:“那…我给你含?”   拨开黏在季声脸颊的发,周弋俭重重地亲了身下人一口,他哑声问:“今晚怎么这么听话?”   “我、我们,”季声撇开脸,耳垂也泛红,“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恋人啊。”   周弋俭的心脏猛跳起来,剧烈的程度,连季声也听到了。   他的脸埋进季声的脖颈处,像小狗似的拱来拱去。季声任他揉弄,好一会儿,周弋俭微微起身,吻上季声的鼻尖,他说——   “是,我们是恋人。   恋人,是就算不做爱,也可以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关系。”   瞬间,季声红了眼。   -   “乖乖,去了中国,一定要听小姑的话,等爸爸好了,我们立马就来接你,好不好?”   那时,周弋俭还不明白离别意味着什么,可他却清楚,他不能说“不好”,他得体谅妈妈。   那一年,他六岁。   他的家庭,从来都是令人艳羡的。   无论是国际知名的医生父亲,还是美丽优秀的钢琴家母亲,都是人们啧啧称赞的对象。   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幸福而又美好。   如果母亲没有染上毒瘾,他将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那天傍晚,母亲慌乱地进了家门,她死死地捂住脖子,面容惊惶。她看着父亲,眼里含着泪水,她说:“我…我被人注射了毒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   一开始,父亲是冷静的,他第一时间将母亲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可这种毒品的药效,成瘾极快,从未受过苦的母亲,怎么也戒不下来。   她抱着父亲哭诉戒毒过程的痛苦与煎熬,父亲何其爱她,如何能不心软。   父亲辞了工作,将母亲接回了家,他成日守着母亲,一步一步地帮她戒除毒瘾。   终究是枉然。   那天,母亲偷了家里的现金跑出家门,父亲去追的过程中,出了车祸。   那是一段让他感到窒息的日子,一向优雅的母亲变得癫狂,健康强壮的父亲住进医院,而他无能为力,他太小了。   之前,他总以为父亲无所不能,他想,父亲是医生,他一定能治好妈妈。   可后来他才发现,父亲也很脆弱,父亲也是会死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见过母亲。他不上学了,整日呆在病房,守着父亲,等邻居叔叔给他送饭。   就这样过了一月,母亲出现了,她瘦骨嶙峋,憔悴得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还未来得及诉说心里的思念,母亲就迫不及待的要送他走。   他永远记得,那年在机场,隔着护栏,母亲看上去那么的落寞孤单,他真想跑回去啊,可母亲只是轻轻地挥手,与他告别。   那是他关于母亲的最后的记忆。   -   猛地惊醒,周弋俭的脸上汗涔涔的,他也不去擦。   很多年没梦见过去的事情了,当初,母亲和小姑都信誓旦旦地说过会回来接他,可一过十年,他早就不抱希冀。   “...嗯…”男人摸上他的手背,睡意惺忪:“你、你不睡觉吗?”   周弋俭的手还有些抖,平复下纷乱的心绪,他躺下去亲季声,“睡了。”   他捱过了童年的苦楚,命运垂怜,为他送来季声,他唯一的慰藉。   他已经别无所求。 第十四章   季声一向浅眠,早上六点半,桌上的闹钟一响,他几乎立刻就醒了。   望着脑袋拱在自己怀里的人,季声无奈地笑了。眼看着周弋俭越长越高,越来越有主见,可睡姿却还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全然是一副依赖着自己的模样。   “......别吵,”长臂揽紧他的腰,声音越来越轻:“再睡一会儿......”   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弄得季声心里痒痒的。   下床关了闹钟,季声又忍不住走回来,俯身亲上男孩的下巴,许久,他稍微退开一些距离,望着对方冷峻的眉眼,不知看了多久,季声忽然小声地说:“早上好啊,我的小男朋友。”   说完这句话,季声蓦地笑了,他心想,原来谈恋爱是这么一回事啊,酸酸甜甜的,却让人心里熨帖。   -   弄好了早餐,季声走进来叫他。   柔软的手掌摸上男孩的脸庞,轻捏几下,周弋俭伸手抓住他,慢慢睁开眼,嗓音还带着刚醒的低哑:“早上好。”   揉揉他的发,季声笑道:“嗯,起来吃早餐吧。”   男生起了床,也不避他,光着身子找校服穿。   季声抖了抖枕头,又接着有条不紊地叠被子,随口问他:“你昨晚没睡好?”   “有点儿,”短袖套进脖子里,遮住了结实的肌肉,周弋俭按了按翘起的发尾,继续道:“昨晚梦见我妈了。”   旁边,季声整理好床面,走过来帮他扯出缩进去的衣领,有些好奇:“你好像都没怎么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   “有什么好说的,”周弋俭从裤袋里拿出校徽,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他们都不要我了。”   “嘶——”   力气用大了,尖锐的针头刺进了肉里。   季声叹了声气,伸手接过别针。周弋俭含着微微出血的拇指,吐字不清:“现在你才是我的家。”   别上校徽,又帮男生将衣服拉平整,季声看向他,眼里有些不确定:“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   “怎么没想过,可你信么?”周弋俭不以为然,嗤笑道:“都有十年了,就是从美国爬,也该爬回来了。”   话虽直硬,可周弋俭心里还是在意的,他的头靠着男人的肩膀,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季声搂着他的后颈,脸上显出心疼,“对不起,以后我不提这些事了。”   “你没错,”男生闷声闷气的,“是我自己想不通。”   他是被疼爱过的孩子,因此,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抛弃了的时候,他才气愤,才委屈,才总是去钻牛角尖。   可往往想到最后,他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反而平添一身烦闷。   “没事,没事了,”男人上下抚摸着他的后背,作下承诺:“以后都有我。”   闭上眼,周弋俭心里的痛感逐渐消失,还好,还好他有季声。   -   桌前,男生端起热牛奶,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望了上唇沾着一圈奶渍的周弋俭一眼,季声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嘴。”   右手撑着桌面,周弋俭将脸凑过来,讨乖似的笑:“你给我擦。”   季声向来拿他没办法。   细致地帮他擦干净了,可周弋俭却靠得更近,得寸进尺地说:“再亲我一下。”   “知道了,”季声不躲闪,也难得没有害臊,只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周弋俭果真听话地闭了眼,一秒,两秒,怎么还不亲上来?   刚想睁眼,嘴唇连同下巴就被人捂住了。   季声将他摁在座位上,挪身亲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离开时,季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赖床的孩子没有奖励。”   稍一怔愣,周弋俭倏地笑了,呼吸打在季声的手心里,有些酥麻。   周弋俭翘起嘴巴,用力地亲上季声的手心,他的脸一直往前推,逼得季声连连后退。   中途,季声的后脑勺被人按住,他们接吻了,隔着一只手,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两人对目而视,一同笑出声。   收回手,季声握紧了手心,嘴上埋怨着:“脏死了,都是口水。”   周弋俭牵起他紧握的手,含笑挑眉:“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口水。”   “别闹,”季声挣扎两下,失笑道:“要迟到了。”   “不行,”周弋俭执拗得很,闹小孩子脾气:“你不给我看,我就不吃早饭了。”   季声哭笑不得,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周弋俭!你幼稚不幼稚啊?”   “快松开,”周弋俭晃了晃他的手,“真有礼物要给你。”   “啊?”季声被唬住了,将信将疑:“是什么?”   手掌摊开,里面空无一物。   食指在季声柔嫩的手心点了点,回:“看到没,周弋俭今天的第一个吻。”   话落,又帮季声把手掌握回拳头,他低头亲了亲,抬眼看着季声得意地笑:“你可千万要收好。”   “王婆卖瓜,我才不要。”   季声回了话,却飞快地将手收回,紧咬下唇,憋住笑容,却藏不住弯弯双眼里的光亮。   -   七点四十,将人稳稳稳当的送到了校门口。   周弋俭解开安全带,看他:“下午我来找你?”   “不用,”季声摇摇头,解释道:“今天是最后一次带她们了,都说好练完舞就请她们吃饭的。”   静了片刻,周弋俭提出另一个方案:“那我也来,饭归我请。”   “你来吃可以,请客就免了,”季声宠溺地笑,“你还是个学生,哪能......”   左手被拉住,周弋俭捏捏他的小指,有意示弱:“那等你们吃完,我再联系你。”   “什么啊,”季声挣脱他,摸摸他的脸,“生气了?”   “没有,”周弋俭否认了,轻笑道:“但是季声啊,你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   沉默三秒。   季声喊他:“周弋俭。”   两人眼里都带着认真,季声的话坦坦荡荡:“我既然答应了和你在一起,就绝不是拿你当小孩子来看的。”   “我们是恋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你不要以为我是空长你十三岁,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遇到过合眼缘的人,但我不想将就。”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爱你。”三十岁的男人,抓了抓耳畔垂落的鬓发,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可是,毕竟你现在还没有成年,我有义务对你负责啊。”   说完这些话,季声的耳尖泛起红意。   手心被捏了捏,他回望周弋俭,对方倒很淡定——“爱我就是你的义务。”   “......”   合着他就光听这一句话了。   强行将人推下车,拉上车门,季声故意板下脸,训斥道:“给我去好好学习!要是再敢逃课去上网,我就......”   周弋俭弯起嘴角,接话:“你就?”   想了好一会儿,季声憋红了脸,“你就给我看着办!”   望着已经远去的车影,周弋俭只觉心里一阵阵的发空,他想:“真是要命,才分开就想他了。”   站了五分钟,他回过身,一眼就瞧见了远处,腿上打着石膏的陈川,正捏着两个包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   “实在对不住,”周弋俭真心感到抱歉,却还是被陈川的沙雕行为逗笑了:“不过你也太扯了,你爸还没动手,你倒先把腿给摔折了。你这是想先下手为强?”   “屁啊,谁说他没动手,老子现在屁股上还有两个手掌印嘞!”陈川絮絮叨叨的,不停控诉着:“我老妈也是不会看局面,眼看着我爸都要消气了,非上赶着让我爸来给我送红米粥,这倒好,正撞上了老子上排的关键时刻,我就一下没留意,结果......窦娥都没我惨吧!”   “你这是人一倒霉,喝水都——”   话没说完,周弋俭的目光却跟着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女人走了。   正当他要追上去时,陈川一把拉住他,疑惑地问:“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周弋俭眉头紧锁,那女人已经上车走了。   “周哥?”陈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嘿!回神!”   周弋俭垂眸想了想,大概是看错了。   “没事,我们走吧。” 第十五章   伴随着轻快的动感音乐,女孩们神采飞扬,紧跟着节奏,一气呵成。她们跳得野性而灵动,像那迎风起舞的摇曳柳枝,柔软,却有力量。   季声全神贯注看着她们,不时点头。   他忽然想起八岁那年,某个寻常的午后,母亲结束了演出归家。   正撞上他在练习新学的舞蹈动作,真的太难了,他的脚趾已经磨得生疼,可他还没学会。   母亲看着他摔倒,又看着他爬起来,一遍又一遍。   “我不学了。”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从他出生起,人人都说他有舞蹈天赋,他信了。   后来他才发现,有些时候,光有天赋是不够的,完全不够。   可是,如果他连跳舞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他还能有什么地方值得父母为他骄傲呢?   彼时,他还是沉不住气的少年性子,在母亲面前的失败,足以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气话说出口的那瞬间,季声就后悔了。   但母亲没有怪他,反而走过来抱住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慢慢来,不急,不急,妈妈陪着你。”   那天,季声在房里练到了半夜。   皎洁月光隐隐绰绰地摸进房间,落了男孩满身。季声躺在地板上,望着明亮的月亮,他不记得他练了多少遍,可他到底还是学会了。   等到了明天,或许他可以在父母面前跳上一遍,然后他会得到很多句真心的夸赞话语。   -   一眨眼,他三十岁了。   舞蹈已然成为了他立足于社会的一技之长,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舞蹈赋予了他不竭的勇气与信心,这是他最大的收获。   今天,他在这群女孩身上看到了,无法掩藏的闪闪发光的自信。   一曲完毕,季声为她们鼓掌,夸奖道:“你们跳得很好,我都看入迷了。”   “哈哈哈哈,”一个女生大笑出声,接话:“那必须的呀,我们才不会输给别人!”   “可别夸海口了,”谭轻谊无奈地笑,“我好怕我到时候紧张出错啊。”   有几个女孩跟着附和,季声听了,开解道:“平常心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过,老师也希望你们都能自信一点,你们真的很棒。”   他想,有时候自信些,或许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听到季老师的话没?”后面的女生推了推谭轻谊,怂恿道:“自信!面对喜欢的人就要主动出击啊!”   “我......”女生吞吞吐吐,扭捏地问:“可男生会不会觉得女生主动告白很掉价?”   “当然不会,”季声实话实说,继续道:“对方要是这样认为,那他也根本不值得你的喜欢。”   “话是没错,可他都不交女朋友,我这样贸然去告白,他要是拒绝了怎么办......”   季声一顿,他好像猜到了对方心仪的对象。   “我想……”季声犹豫着,还是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白的意义并不在于对方接受与否,而在于对方有没有接收到你的心意。”   “即便被拒绝,只要你的心意完好地传达给对方,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说得对,”女生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悟,“我懂了,谢谢你啊季老师。”   “嗯,那你们再练会儿,结束了我们就去聚餐。”   “哇!”女生们发出欢呼,喊道:“季老师万岁~”   季声跟着她们笑,旁边,手机铃声响了。   -   “妈?”   母亲知晓他最近在带人练舞,联系他基本都是通过发短信,这突然打个电话过来,让季声的心不安起来。   电话那边,母亲说:“季声,你去叫上那孩子,现在就回来。”   心脏猛地跳起来。   母亲每次打电话过来,都会先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像这样生硬地甩句话让他回家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叫周弋俭?”季声心下感到奇怪,懵懵的:“是家里出事了?”   那边静了几秒,母亲又开口了,态度坚决:“回来再说。”   想也没想,季声应道:“好。”   跟女生们好一番道歉,幸好她们十分理解:“没事,老师你快回家吧,来日方长嘛,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季声笑着道了谢,拿起东西往家里赶。   穿过校道时,正遇上三五成群的男生,其中就有周弋俭。   季声拉住人,忙说:“跟我回家一趟。”   “嗯。”   周弋俭问也没问,帮男人抹掉额头急出的细汗,直接应下了。   后边,陈川知趣的递过假条。   季声一愣,周弋俭不动声色地摩擦着他的后颈,解释道:“我们正要出校去拿新球衣,等会儿让他们帮我带就是了。”   “那......”   “哥哥!别那了,”陈川推了季声一把,急吼吼的:“就听你男......呸!就听你那啥的话呗!”   周弋俭轻踹他一脚,笑了:“别乱攀亲戚。”   陈川腹诽,不让叫哥哥,难不成要叫嫂子?   季声对这两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只觉得啼笑皆非,他握上男生的手腕,轻声说:“那我们走吧。”   跟着后面看了他们好一会儿,陈川心想,还别说,这两男的还挺配。   -   按下门铃时,季声深呼两口气,像是在缓解心里莫名其妙的压力。   周弋俭的手垂在身侧,捏了捏季声的小指,又快速离开。季声低着头笑,与此同时,门开了。   是父亲开的门。   望着他们,季父的表情有些怪异。   季声浑身紧绷,喊:“爸。”   “嗯,”季父点头,“你们......”   “来了?”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母亲招呼他们:“进来吧。”   四人坐下了,客厅却静得出奇。   “妈,”季声率先开口,询问道:“找我们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季母却直接看向周弋俭,开门见山地问:“小周啊,我就问你一句,这些年来我们家对你怎么样?”   “妈,你别......”   周弋俭按着季声的手,认真地回:“是您和叔叔收养了我,所以才有了我的今天,我很感激。”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季母话语强势,下命令似的:“你搬出去吧,住校也好,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也好,我都给你出这个钱。”   季声急赤白脸的,焦急地喊:“妈!你这是说什么呢,他是我......”   “你给我住嘴!”   季母像是气极了,摆着脸色:“你还想说他是你儿子?声声,这些年来,你用这个理由搪塞过我多少次了?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我要早知道有今天,我……我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喊什么,喊什么,”季父出来打圆场,缓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都是一家人,话不要说得这么重。”   “谁跟他是一家人!”季母红了眼眶,指着周弋俭毫不留情地骂:“你这个白眼狼,居然敢打我儿子的主意,要不是怕影响季声,我非得送你进警局不可!”   听到这儿,周弋俭和季声同时明白过来,他们的事被发现了。   “你听我说,”季声试图解释,“我们是两情相悦,我......”   “季声!你是要妈妈的命吗?”季母痛心疾首,训斥道:“他才十七岁,人还没长大,他懂什么情情爱爱?你和他搅和在一起,这是在拿自己的一辈子做赌注啊!”   “阿姨,”周弋俭面容沉静,语气平和:“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先纠缠季声的。”   “可我不觉得自己有错,”男孩盯着气急败坏的妇人,毫不退让:“我是年轻,可我也是真的爱季声,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   “你......”季母情绪激动起来,“滚!滚!”   季父搂着季母往房里走,安抚着:“冷静,冷静一点,你这还有高血压呢。”   “爸,妈,对不起,”季声站起来,望着父母的背影,他声音很轻,话却掷地铿锵:“我知道,到了三十岁还说这种任性的话,真的很伤你们的心。可我想相信他,在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得很清楚,哪怕他以后变心了,我也绝不后悔。”   “声声......”季父回头望他,依旧是慈爱的面容,“爸爸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怕你吃亏。”   母亲没有说话,肩膀却在不停地抖动着。父亲搂紧母亲,低声哄她:“好了,再哭可不好看了。”   可母亲却摔门而入。   父亲露出苦笑,讲:“声声,你不要怪妈妈,她是一时气糊涂了。”   “爸......我怎么可能会怪妈妈,是我不好......”   “不怪你,”顿了顿,季父又看向旁边的男生,和蔼地说:“也不怪小周,爸爸虽然老了,却也不是老古板。我只是担心其他的人......”   “叔叔,”周弋俭唤他,正经道:“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季声。”   对大人许下诺言的男孩,得到了一个十指紧扣的牵手。   “你这孩子也是我们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季声愿意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不过你们这事,”季父替他们担心,“迟早是瞒不住的。”   “爸,”季声这才缓过神,问:“我们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季父摇头,也糊里糊涂:“有人往家里寄了照片,照片上……我估摸着,大概是有人盯上你们了。”   听了话,周弋俭的眼里兀地生出戾气。   “你们要多加注意才是。”   “嗯,”季声抿着嘴,像要哭了,“谢谢你,爸。”   “傻孩子,”季父叹了声气,劝导着:“你们快回去吧,我先进去哄哄你妈。”   “好。”   -   卧房里,男人拉过女人的手,话里带着责怪意味:“刚才你话可说过分了,声声都快哭了。”   女人皱起眉,很不甘愿的样子:“就是得让那小子知道,声声为他受了委屈,这样他才知道珍惜。”   “唉,”季父不禁叹息,道:“希望不要再起风浪了,你说那小周,那么小就被家人抛弃,也不容易。”   季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跟着点点头,说:“我也不是故意要难为他,只要他对声声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屋里没声音了,他们尽量去理解儿子的选择,可——   “可两个男人走这条路,又哪有不苦的呢?” 第十六章   行人寂寥,晚灯发着幽幽光亮,沉默地走了两分钟,男人忽然牵住身旁人的手。   “我妈的话,”季声组织着话语,面上显出几分自责:“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是太担心我了。”   男孩顺势握紧他的手,与他对视:“我都明白。”   话才落音,周弋俭手里的力气忽然加重了。   他盯着男人,眼里含着微微笑意,道:“别那么看我,我会想亲你。”   季声愣了愣,笑容愈加温煦,却故意问:“你不喜欢?”   没回答,周弋俭低头吻住他的手背,久久没动,仿佛在留什么印记。   男孩的睫毛很长,带着一点弯曲的弧度,不时扑动两下,看得季声心直跳。   “喜欢。”   周弋俭抬眼看他,绿眸深得近乎于青,黑瞳却沾上了通透的光,反而亮了。   他哑声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帮男生捋顺乱了的发尾,季声摸着他的脸庞,往前凑了过去。   周弋俭的嘴唇很软,有点凉,季声亲上去时,他动也不动,像是呆了。   “我知道,因为我也喜欢,”季声情不自禁,又亲了周弋俭一口,挨着他的嘴唇,若即若离,“我喜欢你看我,我喜欢你只看我。”   “我很喜欢很喜欢。”   季声被眼前人一把搂住。   男孩的眼里泛起红意,到底是少年,经不住心上人的撩拨。   “不许哭,”季声抚着男生的后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许你哭。”   周弋俭的手在微微颤抖。   当初季声不情愿跟他的时候,他一意孤行,非要勉强。   他就要季声爱他。   现在,季声终于吐露心声了,他们的确是相爱的。   可他居然有些慌,这么好的季声,这么好的季声,哪怕要他把心肝全掏出来,他也只嫌不够。   周弋俭用脸去蹭季声柔软的手心,头一次露出脆弱的姿态:“季声,你等等我,我会快点长大,我会变得更强,我以后——”   他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彩:“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他的季声,值得被爱,值得被呵护,值得所有一切。   而他,想努力去给。   “我等你,”季声笑着,眼尾却挂着泪:“我当然会等你,我......”   我怎么会舍得不等你呢?   街边,恋人相拥,情意正浓。   -   上了计程车,两人都有些累了。   季声偎在周弋俭的肩头,神情困倦,却不免担忧:“差点忘了,你说,是谁特意来拍我们?”   “用不着担心,”周弋俭吻上他的额头,安抚道:“她总要现身的。”   蓦地抬起头,季声惊疑地问:“你知道是谁?”   周弋俭顿了两秒,摇摇头。   又将肩膀送过去让季声靠,回:“别想了,先睡会儿吧。”   “唉,”季声叹息着,仍旧不解:“到底会是谁啊......”   望着窗外变换不停的景色,周弋俭淡淡接话:“随便是谁吧,反正都不重要。”   耳畔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周弋俭坐定了,让季声睡得更稳,他面上温柔无限,心却沉沉的。   他得早点解决这件事。   今天季声的父母能收到照片,明天或许其他人也能收到照片,他可以不管不顾,但季声不行。   他也不能让季声卷进来。   -   日子过得顺遂,两周过去了。   季声的父母没再为难他们,逢上周末,反而会像往常一样,打电话让他们回家吃饭。   季声总是想,幸福来得这么容易,他简直如临梦中。   至于周弋俭,虽说上课也并没多认真,但从答应季声的那一天起,他倒真的没再逃过学。   白天,他们唇舌交融,给予彼此一个意犹未尽的热吻。   夜里,他们缠绵在一起,尽兴做爱,不问来日。   顾忌不再是顾忌。   倘若真要说有什么意外,大抵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班上的谭轻谊叫住了他,向他告白。   周弋俭果断地拒绝了。   女生似乎还不死心,泪眼朦胧地问他原因。   周弋俭收敛神色,认真地回答:“我有恋人。”   谭轻谊露出被羞辱到的表情,她并不相信:“你大可以不说,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有些气着了,这是她喜欢的男孩子,但凡在学校,她的眼睛总是跟着他,耳朵总是听着他,她可以笃定,他绝对没有恋人。   周弋俭听了几句,打断了她:“他不是学生。”   错愕一瞬,谭轻谊好似受到了冲击,她颤声问:“你在和社会上的女生......交往?”   提到“交往”这个词,周弋俭居然有些难为情,他露出平常少见的腼腆笑容:“不,他是男的。”   女生震惊得忘记了哭,“周弋俭!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别说这种假话骗人啊!”   这几句话,谭轻谊是哭吼着说的,不远处站着的男男女女,瞧见情况不对,都走了过来。   陈川拄着拐杖,却是冲得最快的那个。等到了他们面前,他又手足无措了。   踌躇片刻,陈川犹豫地问:“这......怎么还把人弄哭了?”   谭轻谊捂着脸跑开了,女生们都追了上去,只剩下几个大男生,互相干瞪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了。”   讲完这句话,男生们皆点点头,散去了。只一个陈川,穷追不舍地跟在后面,继续问:“周哥,你怎么把人都弄哭了?”   “注意你的言辞,”周弋俭斜他一眼,答道:“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想了想,陈川拖住周弋俭的胳臂,满脸惊恐:“你不会说了你是那个的事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周弋俭皱起眉,追问道:“我怎么了?”   “不是!”陈川着急的否认,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传了出去......你到时候要怎么办啊?”   哥俩好的捶了他一拳,周弋俭调笑道:“怎么,这会儿又不担心你女神了?”   “担心啊!”陈川振振有词,又叹了口气:“这不是事有轻重缓急么,你这事要传出去......可够呛!”   周弋俭不甚在意的笑笑,回答:“我就怕她不传。”   “啊?”陈川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你杀你自己?”   “最近出了点事,”周弋俭懒懒散散的走着,“我得速战速......”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过去了。   陈川张了张嘴,看见前方站着的白瘦男人后,又识趣地闭上了。   只见高大的男生几步就到了人跟前,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回头看他,季声在朝他挥手告别。   倚着墙面,陈川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潦草地表示知道了。   -   “走路就好好走路嘛,”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陈川絮叨着,又感慨道:“这小手摸来摸去的,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静了三秒,悲切的情绪又袭上心头,陈川不禁哀嚎:“妈的,老子也想谈恋爱啊!!!” 第十七章   手机发出叮咚声响时,周弋俭刚亲完季声。   男人眼神迷离,嘴唇微张,正软绵绵的搂着他的脖颈,殷红舌尖,若隐若现,似在邀请他。   抹去季声下巴沾着的透明水丝,周弋俭又低头吻上去,含着男人湿软的唇瓣,反复吮吸,如品蜜糖。   季声发出细微的喘息声,却在热情的回应着。他的舌头直接伸入周弋俭的嘴里,彼此黏着,车里响起令人脸红的含糊水声。   分开时,季声的嘴唇愈发红润,眼里也泛起潋滟水光。周弋俭看着,迟迟不肯放开他,过会儿,又像小狗似的来舔他的脸。   “你别,”季声往后仰,咯咯地笑:“别闹。”   毕竟还要去学校,周弋俭听话地坐直,冷静片刻,下身才算消停了。   季声偷偷地看他,见人望过来,又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深呼一口气,周弋俭靠着座椅伸懒腰,可车里到底狭小,周弋俭长手长脚的,哪里伸展得开。瞥见男生缩手缩脚的傻样,季声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仿佛早就料到了季声会笑,周弋俭拉住他,故意诘问:“我很好笑?”   “对啊,你很好笑,”季声回握他的手,反问道:“不然怎么解释我看见你就会笑呢?”   望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周弋俭不由垂下眼,指腹不停地摩擦着男人的手背,心感温存。   他想起昨晚,他压着季声,肏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已经累到不行,可季声还是下意识地抬高了臀来迎合他,嘴里小声地念着“喜欢你,我喜欢你”。   那时他说,他想听季声说喜欢。   于是季声便说,一直说。   这样傻的男人,就连爱人,也傻傻的。   “嗯,”周弋俭顺着他的话,“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好笑。”   只要季声喜欢。   -   季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正要说什么时,周弋俭口袋里的手机又叮铃铃的叫了起来。   回过神,他抽出手去推身旁人,念叨着:“别再贫了,快去上课吧。”   看着屏幕,是陈川打过来的电话。周弋俭没有立刻就接,而是看向面前的人,眼底卷着不舍:“那我走了。”   下车后,他又弯腰凑到车窗前,嘱咐道:“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季声笑得温和,说:“你在学校也要好好上课啊。”   听了话,周弋俭双指并拢,飞快地比了个痞气的敬礼动作,笑答:“yes,sir。”   -   慢慢走着,周弋俭点进微信,才看到陈川狂轰滥炸似的,发了十几条消息。   初略的看了两眼,周弋俭微微舒眉,传的倒是比他想的快。   关了手机,进入学校,一路都是注目礼,与以往不同,今天每个人似乎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但周弋俭压根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他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远远瞧见了在门口左顾右盼的陈川,还没等他出声,人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不是,周哥,你没看我消息?”陈川靠近了,一脸苦恼,“就……有人在贴吧发了帖子,爆出你那事了,你……还是避两天的好。”   “为什么要避,”周弋俭依旧慢步走着,“本来就是我爆的。”   脚步一顿,陈川落在了后面,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嚷嚷着:“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都把我给弄糊涂了……”   “人言可畏啊周哥,”跟了上去,陈川着急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还真说对了,”周弋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就等着麻烦主动来找我。”   “啊?”陈川呆呆的,一头雾水,“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走廊上。   “周弋俭,”女生喊住他,模样扭捏,“不是我说出去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因着他毫不迟疑的话,谭轻谊的眼底又生出些许希冀,“你相信我?”   没再搭话,周弋俭直接回:“没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泫然欲泣的女生,陈川左右为难。   唉,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   议论归议论,也没人敢当面讲周弋俭什么。   与他同队的男生们,除了偶尔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也如往常一般嘻嘻闹闹。   平静的过了两天,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教室后头,聚着一群男生。   “要不说人不可貌相,光看长相,谁他妈能看出他是基佬啊!”   说这话的男生,是之前篮球比赛上输给他们的李劲琪,隔壁班的,平时就与他们不对头,这两天却往他们班上跑得勤快。   没人接他的话,可他也不觉尴尬,接着讲下去:“所以嘛,你们女生就别挑三拣四了,别最后选来选去,看上个走后门的,那可就倒大霉喽~”   “嘭——”   猛地甩过去一本书,陈川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他妈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恶心谁呢?”   李劲琪却不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哟~还帮着基佬出头啊?可别是一对吧~”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黎瑭推开他,将人隔到身后,才冷冰冰的开口:“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隔壁班的男生见了这架势,出来和稀泥:“嗨,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   “我可不想和基佬沾上关系,”李劲琪看着默不作声的男生,更加咄咄逼人,“再说了,当事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们倒是上赶着替他反驳,也是不嫌事脏。”   “操你妈!”   陈川提起拐杖,正要冲过去,被人一把拉住。   周弋俭脸上挂着笑意,状似疑惑地问:“你也喜欢男人?”   “放屁!”一句话,气得李劲琪脸红脖子粗,他大声咧咧着:“老子喜欢女的!”   “哦,原来是喜欢女的,”周弋俭了然地点点头,朝他走过去,“看你这激动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抢了你喜欢的男人。”   嘁了一声,李劲琪露出厌恶的表情:“老子才不是你这......老子才不是变态!”   “就算我是变态,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周弋俭被逗笑了,讽刺道:“你这种人见人嫌的废物,能拿我怎么办?”   “你——呃——”   挥出的拳头被人一把握住,周弋俭波澜不惊,无奈地摇着头,笑着问周围的同学:“这是谁先动的手?”   陈川第一时间站出来应他的话,“当然是李劲琪了!”   班上的同学纷纷跟着附和,剩下隔壁班的男同学满脸窘迫。   同班同学推了推李劲琪,给他铺台阶:“你跟周哥闹着玩呢,是不是?”   李劲琪没答应,却也没否认。   干净利落地松开手,周弋俭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   只见两人刚转身要走,人忽然又扑了过来,叫嚣着:“死基佬!老子揍死你!”   “啊!”   李劲琪被踹倒在地,周弋俭摁住人,冷笑道:“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你敢动我?”李劲琪提高声音,恫吓对方:“我告诉你,我爸是——”   “嘭——”   丝毫没收敛力气,周弋俭给他来了一拳,笑眯眯地问:“是什么?”   李劲琪刚用力地挣着,又挨了一拳重击,男生仍旧笑着:“说啊。”   “我......”缩了缩身体,李劲琪还是嘴硬道:“我爸是......啊!”   地板磨得右脸发热,仿佛下一秒就会起火。   周弋俭却摁得更重,嗤笑着:“我不知道你爸是谁,但我是看出来了,他压根没教过你怎么做一个人。”   “你他妈......”看到周弋俭举起的拳头,李劲琪慌乱躲闪着,示弱道:“别、别打了......”   “嘿嘿,”陈川在旁边笑得得意,“你个臭傻逼,打肿脸充胖子,现在知道叫苦了吧?”   男生女生们,都开始交头接耳,前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一个个吃得够饱啊,还有闲情打架呢?”   闻言,周弋俭淡定起了身。   李劲琪也赶忙爬起来,口不择言:“你们班这个姓周的就是个死同性恋!你看!他还打我!”   周围人不谋而合,纷纷指着李劲琪,齐声道:“是他先动的手!”   “都给我闭嘴!”   老陈一声吼,吓得陈川抖三抖。   在沉默中,老陈来回打量着眼前这两人,沉声道:“跟我来。”   -   “妈的,”陈川松了口气,不禁扶额,“我就知道要出事。”   身旁,女生担忧地问:“当场被逮住打架……周弋俭不会有事吧?”   陈川与她对视,难得没躲闪。   沉思半响,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忍不住沾沾自喜:“我可真先见之明,真是‘存号千日,拨号一时’啊~”   谭轻谊看着他拨出了电话,好奇地问:“你要打给谁啊?”   “打给周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喂?” 第十八章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老陈盯着两人,很是头疼。   问他们打架的原因,李劲琪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周弋俭是同性恋,还动手打他。笔直站在旁边的周弋俭,并不多言,满脸的无所谓。   “刚听话了几天又开始闹腾,”老陈不由皱起眉头,问:“这还打起同学来了?”   “您可冤枉死我了,”周弋俭看着他,一脸无辜,“是这位李同学歧视同性恋,故意拿我撒气。”   “你胡说八道!”李劲琪高声嚷嚷:“分明是你打的我!”   周弋俭乜斜着义愤填膺的男生,挑眉道:“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是你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   “你、你他妈敢做不敢当?!”   “停,”老陈打住李劲琪的话,面上显出不满:“好好说话。”   摊开手,周弋俭作出无奈模样,“看到了吧,当着您的面还敢这么嚣张,我要是不还手,指不定被揍得多惨呢......”   话落,正巧碰上隔壁班的班主任进来了。   老陈如释重负,招呼着:“李老师,你来得正好,快来评评理。”   仿佛遇上了救星,李劲琪一个劲儿的告着状。李老师听了,看了看周弋俭,又看回老陈,犹豫地发问:“你这学生......真是同性恋?”   “瞧你这话问的,可没有道理啊,”老陈放下保温杯,笑得亲和:“这是两码事。”   仗着有人撑腰,李劲琪态度愈发恶劣,骂骂咧咧的:“什么两码事!敢情你是在护犊子呢!”   “劲琪!”瞪了男生一眼,李老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给我闭嘴!”   周弋俭笑了,慢声慢语的:“早就听说李老师是个负责的好老师,今天一看,果然不假啊。”   无缘无故说这种话,两个大人皆是一愣。唯独李劲琪,依旧暴躁:“你又想卖什么关子?!”   “我这不是在夸你叔叔么?”周弋俭镇定自若地接话,说着:“他从普通班收了你进来,天天教你学习,这还不算负责?”   一句话,戳得叔侄二人都心虚了。   当初,李劲琪是以吊车尾的成绩进的学校。在普通班读了一年,等到文理分科时,却直接进了重点班。   “行了,”李老师心领神会,和善地拍着周弋俭的肩,“我看他说话生龙活虎的,一看就没什么事,那就算了吧。”   李劲琪在一旁忍气吞声,李老师瞧见他的样子,寒暄几句,带着人出去了。   等走廊没声音了,周弋俭才顺势坐下,拿起果盆的蜜桃,抛来颠去,嘴里说道:“这人成天在自己叔叔眼皮底下蹦跶,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学会。”   “你小子,”手指点了点他,老陈笑着慈爱,“成天净给我找事。”   “这次真不怪我,”陈弋俭停了动作,似在诉苦,“本来我就够憋屈了,他还上赶着找揍,我必须成全他啊。”   老陈当他瞎编理由,轻踹他一脚,笑骂:“滚回教室去。一天天的,也多听点话,别领着陈川那混小子不干正事,惹得我心烦。”   “得嘞。”   周弋俭起了身,心里估摸着,消息也传得差不多了。   等人出去后,老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是说那小子是同性恋来着?   思及此,脑海里突然冒出前段时间,陈川被揍得哇哇大叫的丑样,老陈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暗想,不可能,那小子眼光没那么差。   -   回到教室,一群人拥过来,热切地问着:“没事吧?”   周弋俭摇头,笑着回答:“能有什么事。”   圈外,陈川目光乱飞。   拨开人群,周弋俭用肩膀撞他,戏问:“见我没事你还挺不高兴?”   可陈川却扯着他往外走,直到了偏僻的边角,才撒开手。   “你杀了我吧,”陈川欲哭无泪,主动坦白:“我错了,我一时冲动,给你对象打了电话。”   顿时,周弋俭笑容凝结,“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估计他正往这边赶呢,”陈川梗着脖子,微闭双眼,从缝隙里看他,认错道:“你打我吧!虽然我这么讲哥们义气,又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上次还因为帮你们翻墙还折了一条腿,而且到现在还没好,但是吧,你要是想打我,我绝对不躲!”   “你......”   刚抬起手,陈川就单腿往后跳了一大步,可怜兮兮的喊:“你还真打啊?”   周弋俭叹了声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没怪你,等我打个电话给......”   话没说完,手机已经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他拿出一看,却不是季声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不知怎的,周弋俭的心倏地沉下。   -   电话那头,女人在问:   “班主任没难为你吧?”   周弋俭忍了半响,才哑声道:“终于联系我了?”   “是啊,想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拿你们怎么是好。”   女人声音很轻,颇为自嘲:“可你倒果断,都不惜拿自己的名声来逼我了。”   周弋俭迟迟没应声。   可女人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呵呵地笑着:“你太年轻了,轻易就可以断了自己的后路。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事业,全在这座城市,他又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呢?”   安静半响,周弋俭终于开口:“他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两人又一同沉默了。   他仔细地想过,和季声长久地走下去,流言蜚语势必是免不了的。   那些照片被散播出去,并不让他害怕。   他唯一怕的,是他太年轻,还护不了季声周全。   可在此之前,他还可以先做一件事,是他站出来承认,他喜欢男人。   这是他的决心,也是他的私心。   “我不会同意,”女人声音颤抖,话里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光是我,你的父……”   “我不在乎。”   这四个字彻底激怒了女人,她连声质问:“你不在乎?你怎么可以不在乎?!”   -   女人低垂着头,及腰卷发被束在身后,贴在耳边的手机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庞,泛白的指关节显示着她有多么生气。   隔着五步路的距离,周弋俭望着她,放下了手机。   一分钟,两分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人看了过来。   与她对视着,周弋俭不动声色地说:“好久不见。”   “小姑。” 第十九章   路道被车辆堵得满满当当,坐在车里的男人,心底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好不容易车道疏通了,还没开多远,手机又响了。空隙间,季声打开手机一看,是周弋俭回了消息。   “我没事,你别来学校,晚上等我回来。”   季声一愣,一时间,都分不清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临街停下车,他拨了陈川的号码,只听嘟嘟两声,电话被接通了。   “喂?”握紧手里的方向盘,季声吞吞吐吐的问:“那个......周弋俭他......”   “周弋俭?”那边传来女生的清脆声音,“请问你是......”   又愣住了,这声音很耳熟,季声试探道:“谭轻谊?”   “啊,是我,”女生应了,语气也颇为小心翼翼:“你......是季老师?”   “嗯,”望着窗外急速的车流,季声问道:“陈川在你旁边吗?”   “他不在呀,老班喊他去办公室了,他把手机偷偷给我,让我帮他藏起来。”   “这样啊,”季声捏了捏鼻梁,有些累了,“我就是想问一下,周弋俭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啦,”女生爽快地回答,“他小姑来接他了,刚替他请了假呢。”   静默片刻。   引得电话那旁的女生再次发问:“季老师?你还在听吗?”   “你说的是……周弋俭的小姑?”   季声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幻听了。   “对啊,陈川跟我说的。我就看了一眼,他小姑超好看的!”   女生的话里透着兴奋,啧啧感慨道:“你们一家人都好好看哦。”   胡乱应付几句,季声挂断了电话。   他久久没动弹,一会儿想起周弋俭发的信息,一会儿又想起女生说的话。   陷进座椅里,季声一阵心悸。   周弋俭......晚上真的会回来吗......   -   夜幕降临,城市霓虹闪烁,男人穿着单薄的灰色睡衣,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发呆。   九点了,电话也打不通。他想起那年甄歆消失得彻彻底底,杳无踪迹,如果周弋俭真的跟她走了......   正想着,门铃响了。   条件反射似的,季声慌乱地奔了过去,快速打开门。   是周弋俭。   目光在男孩身上流连着,他喉咙干涩,不知从何开口才好。   男孩跨进门,伸手抱住他。   鼻尖蹭着季声的侧脸,周弋俭哑声问:“去过学校了?”   “没,”双手搂上男孩宽厚的后背,季声小声回着:“我有看你发的消息。”   “嗯,”周弋俭吻着他的耳垂、脖颈,似在汲取,又似在渴望,“是我不好,害你担心我了。”   季声鼻头一酸,顿时委屈得不行,他轻声埋怨着:“那你、你还不接我电话。”   “对不起。”   粗重的呼吸窜过季声的皮肤,他不禁颤抖一下,男孩察觉到了,拥他更紧。   “对不起,都怪我。”周弋俭吻上他的后颈,力度很轻,拂过又离开,离开又落下。男孩解释着:“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季声,对不起。”   “我没怪你,”靠着他的肩膀,季声心里感到踏实,平静许久,他才退开一些,问:“我听说......你小姑......”   周弋俭不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   他亲了季声,舌头溜进来,唇舌厮磨,蜜意浓情,自不再说。迷离间,季声抬眸去望男孩,对方的脸上显着难过,他看得出。   “你……唔唔……”   男孩吻得强势,不让他分神。对上季声的担忧目光,周弋俭近似恳求:“我不想说,季声,不说好不好?”   “好,”季声抚上他微皱的眉头,顺着他说:“我不问了,你不要伤心。”   眸里流转的波光,像黑夜被撕裂。   房里的人,交换了一个接一个的深吻。他们亲热着,后退着,倒向沙发,大有至死方休的架势。   季声裸露在外的肌肤变得绯红,闪着水光,周弋俭放轻动作,慢慢地吻着身下的人,极尽温柔之能事。   男人全身心地沉浸在周弋俭所给予的快感里,吻着,吻着,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的脸颊。   蓦然睁眼,季声僵住了。   是周弋俭在流泪。   他试图去推,对方却吻得愈加粗暴,泪水流进了他们的嘴里,好咸。   他从没见过哭得这么伤心的周弋俭。   季声用蛮力推开男生,双手捧住他的脸,眼泪烫得他手心发麻。   他的眼睛也开始泛红,季声的话带上哭腔:“你别哭,别哭呀......”   来来回回,只这一句,他说不出别的了,周弋俭哭得他心碎。   “季声,他们死了,”周弋俭念着,自言自语道:“他们死了啊。”   原来不是不要他,原来是人不在了。   手掌被热泪打湿,季声不知所措,他问:“他、他们是谁......”   在寂然里,周弋俭艰难地开口:“是我……爸妈。”   纤长的下睫毛承载不住一滴泪的重量,泪珠沿着已有的轨道掉落。   -   下午,甄歆带着周弋俭去了墓园,去祭拜,他的父母。   偶尔传来两声凄凄鸟叫,更衬得墓园冷清。狂风肆无忌惮地吹着,碑前的马蹄莲发出簌簌声响。   站在墓前,周弋俭尝到了口里的血腥味。   “哥,”碑上嵌着男人的照片,英俊,儒雅,还很年轻。甄歆笑得温婉,道:“我带他来看你了。”   周弋俭依旧立在原地,他不敢走近。   过去的十年,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被抛弃的孩子,那他也权当他的父母早死了,可他从没想过,他们居然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弋俭眼里透着惊愕,连连摇头,“当年我走的时候,他们明明还好好的,不可能......”   甄歆望着他,似是怜悯,慢声讲起当年的事——   “那年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哥哥要回国了。打从那天起,我就在等,等啊等,却等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你母亲苦苦哀求我,求我替她和哥哥照顾你。我没拒绝。”   “但我猜到了,一定是哥哥出事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妻子来联系我呢?我接到你之后,又开始等。你母亲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我知道,她迟早会再次求助的。”   “我果然没猜错。她又打电话给我了,她说有人跟踪她,房子里有别人翻过的痕迹,就连病房的东西也常有移动的痕迹。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病房……”回忆起往事,甄歆面带讽笑:“她才跟我说病房,我哥哥因为她吸毒出了车祸,这么久,她居然一字不提。等应付不了了,她才想起来找我。”   “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吗?”   “赶到美国后,我日日夜夜陪着你的父亲,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那时候,她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联系过季声,而国内的小学马上就要开学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回来接我?”周弋俭站着,却觉耳鸣目眩,他又问:“为什么不回来接我?”   “因为我没说,”女人低下头,像是在愧疚:“季声不过是我一个并不相熟的初中同学,他答应照顾你,原本就是我的意料之外。”   女人很坦诚,却丝毫不顾及周弋俭的感受。她继续讲下去——   “是我迁怒你,所以才做了这种蠢事。可我没想害你的。我只是……太不甘心了。”   “明明出钱出力的人是我,明明费尽心血的人是我,凭什么让你母亲坐享其成?”甄歆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痛苦,“那么懦弱的女人,只会哭哭啼啼地抱着你父亲哭,她到底有什么好?我想不通。”   周弋俭一脚踢开她送的百合花,目眦欲裂:“所以呢?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甄歆若无其事地捡起来,一边整理,一边说:“但有人做了。”   “你在那所医院呆过,”女人蹲下身,轻轻地放下花,淡漠地问:“那你知不知道,那栋楼到底有多高?”   一句话,听得周弋俭青筋凸起。   “我告诉你,一共有十六层楼,”拨开飘来的蒲公英,甄歆轻声道:“十六层楼,足够将人摔成一团烂泥。”   “那个男人拿着刀,拖着你母亲上了顶楼。你父亲不顾我的阻拦,拼命跟了上去。”   “但凡你母亲强一点,她就不会被人挟持,只要强那么一点......”   女人的话轻飘飘的——   “摔死了两个人,对于旁人而言,不过只是一桩新闻。痛不欲生的人,只有我。”   “我恨你那没用的母亲,更恨法律不公,最后不能让那个神经病偿命。”   周弋俭看着照片上的父母,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他们永远留在了那个时候。   “连带着,你也恨我,所以你由我自生自灭。”   女人恍若未闻,依旧说着她的故事:“我走不出来,我始终走不出来。那几年里,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直到我发现了你父亲的日记。”   “他是医生,仁心仁德,救过那么多病人……”甄歆在无声的落泪:“却偏偏会被那个变态盯上。”   周弋俭如临冰窖,“什么意思?”   “那个自杀未遂的病人,那个被你父亲救回来的病人,是个变态啊。他缠上了你的父亲,求爱不成,他就......”   “毒品……”周弋俭喃喃道,眼神变得锋利,“是他给我母亲注射的毒品。”   甄歆默认了,接着说:“你父亲唯一的错,是不该心软。要是早点送他进监狱……”   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周弋俭懂她话里的意思,他眼睛通红:“推我母亲下楼的人也是他。”   甄歆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我开始四处打听这个人,我要找证据,我要送他进监狱,我要他死。”   “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神经病,他白天黑夜都混迹在酒吧,我看着他跟数不清的男人暧昧开房……”   “我的哥哥,居然被这么一个龌龊的变态害死了,可他居然还在逍遥法外。”   那时,甄歆已经濒临崩溃。她想,既然法律不制裁恶人,那就换她来。   “我约他到那所医院的顶楼,他终于承认是他给你母亲注射了毒品,他推你母亲下楼时,也很清醒。”   “然后呢?”周弋俭双手握拳,“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在说完那些话后。当着我的面跳了下去。”   “他说他要赎罪,多好笑啊,他夺去了两条人命,废掉了我十年的青春,最后他说,他要赎罪。”   “不可能,”女人失声痛哭,“他赎不了罪,他这种变态,他这种恶心的同性恋,就应该下地狱!”   周弋俭听着,神情颓废。   甄歆冷静下来,用手巾擦着泪,“等我回国来找你,却又发现他的亲儿子,居然也是同性恋。”   “我不能接受。”   墓园静谧,两人各怀心思。   “你不能因为那个变态是同性恋,就说所有的同性恋都是变态。”周弋俭低声道,字字坚决:“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季声更不是。”   他那么宝贝季声,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   “都不重要了,”甄歆木着脸,告知他:“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要么你们分手,跟我回美国,要么……我希望你不要作茧自缚。”   话落,女人转身欲走,周弋俭在背后叫住她:“不用考虑,让我离开季声,你不如直接叫我去死的好。”   甄歆挺直背,硬声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那我也宁愿去死。”   人走了,周弋俭还安安静静地站着,直到天空完全黑下来。   “爸,妈,”周弋俭闭了闭眼,忍下眼底的酸涩:“下次我带上季声来看你们。他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   下了山,男孩回到家。   拥住了心上人,这才落下泪来。   听完周弋俭的话,季声只是抱着他呜呜地哭,反倒比对方哭得还要凶。   “以后、以后我来爱你,”季声哽咽着:“我会更爱更爱你,连同你父母的那份一起......”   感受着男人身体的热度,周弋俭合上双眼,他实在太累了。   迷糊睡去间,他应着:“我也好好爱你。” 第二十章   伤痛是不可能消失的,就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团,即便被时间抚平,褶皱却永远存在。   事实上,除了那一晚的失态,周弋俭也没再显出过颓靡情绪。可季声却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不痛。   早上,他为男生煮了甜粥,叫人起床时,又偷到了一个亲昵的吻。吃完早餐,周弋俭窝进沙发里,怀里搂着他,两人一起看很老的电影。到了晌午,季声在一旁择菜,周弋俭则负责清洗,他们配合得很好,一切都有条不紊。日落黄昏后,他们倚着阳台,见晚霞一点一点落下。   靠着男生的肩,季声昏昏欲睡。男生亲上他的额角,轻声说着:“睡吧。”   他很想说,我不困,我......他睡过去了。两天里,神经紧张的,不止周弋俭一人。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季声睡眼惺忪,小声地喊:“周弋俭?”   没人回应他。   季声心里陡然一空,他不知所措,提高了声音:“周弋俭?你在哪儿?”   依旧是一片沉默。   没来由的慌张。季声焦急起身,赤脚踩上地板,冰得他浑身战栗。他去找手机,沙发被翻得凌乱,却还是一无所获。   “手机,”他咬着拇指,使劲忍着眼泪,“手机......手机在哪儿......”   季声脸色苍白,伸手去摸沙发底,指尖除了冰凉的触感,一无所有。他忍不住哭出声:“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   “滴——”   门口传来声响,季声一呆,手脚发软地跑了过去。男孩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两手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看清男人的泪脸,周弋俭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他伸手想碰季声,又嫌自己手不干净,放下了。抽过柜台上的纸巾,帮男人擦着眼泪,他面目阴沉,问道:“是她来找你了?”   季声猛地摇头,打着哭嗝:“你出去怎么不说一声!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再也顾不得脏与不脏了,周弋俭一把将人搂住,轻吻男人的泪眼,微微退开后,说:“别瞎想。”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他的季声,他的声声,不可能不要的。   “我留了纸条给你。”   带人来到沙发前,周弋俭拈起桌上的小纸条,伸到他面前。季声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我出去买菜,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落款是“你的宝贝周”。   季声哭着哭着,被逗笑了。   让他坐下,周弋俭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靠枕,放回了原处。又拿过棉拖鞋,单膝跪地为季声穿上,嘴里念着:“你总说我是小孩子,可现在小孩子都知道走路要穿鞋,你怎么就不知道?”   这话说得季声面红耳赤,他俯身去牵男生的手,却被躲开了,周弋俭笑得宠溺:“我手脏。”   执意抓住对方,季声泪里含笑:“我又不嫌你。”   周弋俭坐到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明天,你好好去上学,我也好好去上班。”不得不提起这个话题了,季声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他继续讲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你还有我。即便再苦再难,我们一起度过。”   “我请假,”男生显然并不放心,“我要守着你。”   周弋俭从没动摇过他做的决定。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那些消息爆出后,一定会伤害到季声,而他能做的,是第一时间挡在季声面前,他能做的或许不多,或许非常无力,但他却一定要做。   “傻瓜,”季声望着他,眉眼温柔,开解道:“你总不可能一直守着我。再说了,这点事我能处理好。”   “不行,我......”   季声捂住他的嘴,笑道:“你才是不要拿我当小孩子啊。我是男人,我也可以独当一面。”   “有你在,我不怕这些流言蜚语。”   周弋俭眼里的光更亮了。   “我不需要你替我面对这些,”男人声音沉稳,字句全进了他心里,“你只要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长大,陪你变得更加优秀。”   “这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保护。”   “嗯,”男生眼里泪光闪烁,“我的声声这么强大,是我小看你了。”   “不许小看我,也不要高看我,”季声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对视,眼底蕴着浓浓笑意:“像现在这样,我们平等,相爱,尊重彼此,刚刚好。”   周弋俭凑近一些,两人鼻尖相对,眼里都盛着盈盈情意,他说:“好。”   周一,舞蹈室。   季声正在教一个五岁女孩下腰。后方,小金走了过来,说:“季老师,外面有位女士找您。”   季声动也没动,等女孩做好了正确动作后,才笑着说:“老师先出去一下,你跟着金老师好好练,不许偷懒,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女孩的额间冒着汗,重重地“嗯”了一声。季声欣慰的笑着,为她擦掉汗水,转身出去了。   接待室里,女人坐得端正,正在翻看他们舞蹈工作室的宣传手册。   原以为自己会很紧张,谁知道见了人,心却平静得很。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女人抬头看他,老朋友见面似的打招呼:“我都不知道要先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还是说——‘季声,好久不见’。”   季声也笑得大方,走近回道:“你这不是全说了么?”   放下手里的册子,女人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你好像都不好奇我的出现。”   “你这些年,”顿了顿,季声没打算隐瞒:“我都知道了。”   “所有?”   “嗯,”季声倒了一杯热咖啡递过去,笑答:“大概是吧。”   “也好,省得我再跟你兜圈子,”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女人拿过包,从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推给季声:“卡里有两千万,密码是卡号后六位。你收着,算是......一点酬谢吧。”   看都看没看一眼,季声不在乎地笑:“我不缺这点钱。”   “嫌少了?”女人了然地点头,又递过一张空白支票,“随你填。”   “甄歆,”季声深感无奈,叹道:“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周弋俭不是一个物品,你想给我的时候就给我,想拿回去的时候就甩钱,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有自己的主见。”   “主见?”甄歆嗤笑一声,“还没成年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就是他的主见?”   她死死地盯着季声,质问道:“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么?我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交到你手里,结果你养成了个什么样子?”   “不觉得,”季声并不动怒,反而愈发淡定,“他既没偷摸拐骗,也没作奸犯科,每天按时上学,成绩不错,运动也在行,在学校还交了不少朋友,你倒是说说,他究竟哪里不好?”   “难道就因为他喜欢我这个男人?”   一连串的话,却让甄歆记起了当年的往事。仿佛感慨一般,她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平时安静得过分,一旦刺到你了,却牙尖嘴利得不行。”   季声一笑置之。   “当年班上的同学挤兑你,成天逼着你做这做那,你也不敢拒绝。我见你可怜,好心帮你一把,反而被针对了。”   这番话倒有些伤到季声了,不管怎么说,在那段日子里,他一直都拿甄歆当朋友的。没想到若干年后,当事人却说,是可怜他,实在让人有些惆怅。   “没想到的是,”女人看向他,眸里闪着不分明的光,“你居然也会站出来护着我。”   初中生总是介于幼稚与成熟之间,做起事来,总顾头不顾尾。甄歆一再插手季声的事,引起了班上那些女生的不满。原本,她们只是想威吓甄歆几句,却没想到季声会替她出头。愤怒之下,拳打脚踢少不了,季声却愣是没吭一声。后来东窗事发,班主任在办公室里询问情况,原以为季声会像平常一样守口如瓶,可他居然将班上谁欺负他的那点事倒得干干净净,那时大家才发现,季声并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打从那一次,我才开始把你当男看的。”   如今,季声早已心无芥蒂,他无所谓的笑着,说:“我只是不想主动惹麻烦。”   “照这么说,”女人又将话绕回来,“那孩子现在对你来说就是个大麻烦,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扔。”   季声收起笑,眼神变得冷淡。   “我从不主动惹麻烦,但麻烦找上门来,我也不见得会怕,”季声面带愠怒,“更何况,周弋俭他不是。”   他当作宝贝护了十年的男孩,永远不可能是麻烦。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女人言辞尖刻,“太自命清高。”   季声微怔,而后洒脱的笑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为什么要说?”甄歆握着长匙搅拌逐渐冷却的咖啡,“要不是为了那孩子,我也用不着这么跟你撕破脸皮。”   季声注视着她,不禁问:“憋在心里,不觉得很难受么?”   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回答:“时间久了,也没什么。”   “嗯,”季声理解地点头,笑着讲:“其实我也懂,有些话,的确很难说出口。”   如果周弋俭没逼他,他也不可能跨出那一步。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大抵也只会让他三缄其口。   “好在我已经不会做这种傻事了,”季声饮下一口咖啡,严肃道:“今天,我就把话挑明,让我离开周弋俭这件事,你趁早死心,我不可能答应的。”   “季声……你何必呢?”女人叹了声气,劝解他:“你们没结果的。两个男人能走多远?他现在之所以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年纪还小,眼界太浅。等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了更好的人,你只会被......”   弃之如敝屣。   “他不会的,”季声笃定道,又说:“退一万步,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我恭喜你,甄歆,那不就是你期盼的结局吗?你不妨好好等着,看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   四目相对,倒像是两军在对峙,谁也不愿认输。   许久。   “我真是服了你,”甄歆苦笑着,“冥顽不灵。”   末了,她又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甄歆,”季声叫她,面上仍是温和的笑,“我做好了你将那些照片传出去的准备。但我总觉得,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那你就看错我了。我……比你想得坏,往你父母家寄照片的是我,威胁那孩子的话也不是假的。”   和那张银行卡放在一起的,是一包已经洗好了的照片。   她想过要毁了他们的。   “你不必顾念着过去的那点情分,”女人自嘲道:“我原本就是这样没底线的人。”   “你不是,”季声接了话,又肯定地讲了一遍:“我知道你不是。”   那些年,她站出来维护他的时候,一定是有真心的,可能不多,但一定是有的。一个班,那么多的人,却只有她站出来替他说过话,只有她,他仍旧感念她那带有几分伪装的善意。   甄歆的眼里含着泪,她久久没说话。忽然长舒一口气,如同落定一个决定。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皮纸袋,季声以为是钱,正要推脱,甄歆却说——   “这是我的底线,但我已经不想要了。”   季声一愣。   “作为交换,请你听我讲一个无趣的故事。”   女人泪盈于睫,季声无法拒绝。   -   甄歆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她出生那年,哥哥二十岁,正读大学,明明正是爱玩的年纪,却总是回家照顾她。后来,她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才知道这是因为她有一个随心所欲的母亲。   她十岁那年,母亲再度离婚,那时哥哥已经事业有成,她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哥哥家里。每次哥哥开车来接她,四周总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人对她说:“你哥哥好帅啊,真羡慕你,更羡慕你嫂子~”   当时她想,羡慕她就可以了,嫂子什么的,才不会有。   日复一日,她升上了市里的重点初中。身边女同学都在讨论哪个班的男生好看,她心里不屑一顾,那些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哪里比得上她的哥哥。   那一年,她十二岁,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她喜欢哥哥,而她收不回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哥哥却带回了一个白皮肤绿眼睛的漂亮女人,他说他要结婚了,他有孩子了。   她要做姑姑了。   为什么哥哥要娶那个女人呢?就因为她会生孩子吗?   那么,她也可以啊。   她太愚蠢了,她做了这辈子最不明智的选择。当她脱光了衣服躺上哥哥的床,当惨白灯光亮起,那一天,她只记得哥哥万分错愕的面容,和落荒而逃的背影。   哥哥将她交给了母亲。   他出国了,很少再回来。第二年,孩子出生了。   那一年,她十三岁。   她并没消极,努力地过好了往后的每一天。   可是她却始终无法释怀,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哥哥,怎么就成了别人的。   -   “所以,”女人遮住双眼,声音低颤:“我才是彻彻底底的变态啊。”   季声全程没说话,尽职地做着一个好的倾听者。   -   送女人出去时,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话在屋里已经被说尽了。   刚出了门,前方突然冲出一道人影。季声还未晃过神,已经被拉了过去。   男孩挡在他身前,像一只护食的家犬。他看着女人,责问道:“你来干什么?”   季声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她是来跟我告别的。”   “......”周弋俭皱起眉,神情疑惑,问他:“真的?”   “真的,”甄歆替他回答,又望向周弋俭,脸上带着似是怀念的神情,沉默几秒,她才说:“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你作茧自缚。如果你真的争气,就破茧成蝶吧。证明给......你天上的父母看,你没有错,你会过得很好。”   “我当然会,”周弋俭收敛了戾气,握住身旁男人的手,信誓旦旦:“我一定会的。”   垂眼笑了笑,女人弯腰进了已经等在街边的专车。车里,甄歆看着季声,面带笑意:“祝你们幸福,真心的,十分。”   季声也回之以笑,回道:“我也要谢谢你,十年前,将他送来我身边。”   女人欣慰地笑,又望向周弋俭,如长辈似的告诫他:“好好珍惜眼前人,他值得。”   手被握得更紧,身旁,男孩认真地点了头。   “那么,”甄歆坐正身体,按上车窗,“再见啦。”   再见,过去的一切,我也要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二十一章   眼看车远了,两人都没再讲话,各自心里都有感触。可季声还没来得及表达,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周弋俭又逃课了。他有意冷下脸,反问男孩:“不是约定好了吗,为什么又逃课?”   “对不起,”周弋俭知错似的,垂眼卖着乖:“我马上回学校。”看着男孩服软的神情,季声的面色缓和下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开车送你。”   还未转身,手腕就被人拉住,男孩颇为强势:“不用你送,反正都迟到了,不差这一会儿,我走路去就行。”季声思考片刻,也没再坚持:“好,那你快回学校吧,别再耽误了。”   “嗯,”男孩应着话,却又踌躇不前,末了,还是问出口:“下午你有空吗?我想......你和我去个地方。”   “好啊,”季声直接应下来,又不放心地询问一句:“不过,你下午不用上课?”   易拉罐在男孩脚下发出踢踏声,周弋俭弯腰捡起,随手丢进前方的垃圾桶,收回左手,男孩笑容明朗,答:“七八节课搞卫生,到时候让陈川先代我一次。”   望着他的笑脸,季声倒有些好奇了,不禁问道:“是要去哪里?”   周弋俭只微微一笑,却很快就消弭。   路边,洒水车响着生日快乐歌的悠扬旋律,浩荡而来,行人纷纷躲闪。季声瞧见马路对面亮起的绿灯,推了推周弋俭,提醒他:“快,过去吧。”话还没落,脸颊却一热,季声缓过神,男孩已经撞进风里,回头朝他招着手,送来一个飞吻。   心脏如同沉静已久的鼓面,陡然被击动,高昂的“咚咚”声不止,好似是在为他年轻的恋人摇旗呐喊。   他好开心,也感到幸福。   -   校园内古树参天,绿荫间溢出啁啾鸟啼,徐徐清风灌进了少年人的衣间,带来无尽凉爽,是晚夏近了。教学楼的琅琅书声飘了过来,周弋俭听着,看着,一切如此顺心。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又看到了直愣愣站在走廊上垂头丧气的陈川。视线一对上,人就跟轱辘似的飞快碾了过来。   “周哥......”陈川闷闷不乐的,话也丧气:“唉,去网吧不?”   “不去,”周弋俭义正言辞,“以后也不去了,我要好好学习。”   陈川听了直摇头,撇嘴道:“唉……你也从良了,看来以后就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习惯了对方不着调的样子,周弋俭又将季声说给他的话,拿出来告诫陈川:“年纪轻轻的,就该多读点书。”   闻言,陈川捶胸顿足,一阵干嚎:“读屁书啊,老子人都不想做了!”   “声音小点,”周弋俭用手堵住耳朵,“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陈川立马收声,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   “说说,你这是怎么了,”周弋俭双手插兜,“早上见你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太丢脸了,”陈川眼里透着沮丧,“不想提!”   “不提算了,”周弋俭逗他,“我就先进去了。”   “哎哎,”急忙拉住他,陈川埋怨道:“这就走了?还是不是兄弟啊?”   他了解陈川憋不住事的性子,这还没走呢,陈川就要不吐不快了。   “别瞎扯了,说吧,我听着呢。”   “不是.....那个吧.....”说到正事,陈川吞吞吐吐的,“今早不是碰见你去找你对象了么?”   周弋俭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还和我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川言之凿凿,非常理直气壮:“你都为爱翘课了,还不许我为爱告个白啊?”   “......”周弋俭无语凝噎,他实在搞不懂陈川这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于是他问:“所以你就找谭轻谊告白了?”   “那必须的啊,”陈川佯装洒脱,大放厥词:“连告白都不敢,那也忒怂了吧?我可不是怂蛋!”   双手抱于胸前,周弋俭哑然失笑,问:“结果呢?”   “结果......”陈川长吁一口气,叹道:“还不如继续怂着呢......老子还是没逃脱被发好人卡的悲惨命运!”   “天涯何处无芳草,”周弋俭也料到了,拍着他的肩安慰:“想开点,日子长着呢。”   “不可能了,”陈川戏精上身,装作深情模样:“我再也不会爱了,从今天起,我......”   “陈川!”   前方传来男生响亮的喊声,两人一同看过去,黎瑭站在不远处,紧皱眉头:“罚站不好好站,生怕老班发现不了?”   “哼,”陈川撇开脸,气鼓鼓的小声嘟囔着:“谁要你管了,刚还说我有眼无珠,我可还记着呢......”   周弋俭正想问这又是怎么了,人却三两步走过来,扯过陈川往回走:“回去继续站。”   陈川奋力抽回手,却被捏得更紧,他不耐烦地吼着:“知道了知道了,你撒开手!”   “别闹了,”男生牵着人自顾自地走,安抚道:“放学请你去吃烧烤。”   瞬间,陈川噤声了,不一会儿,他又恶声恶气地喊:“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吃破产!”   盯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周弋俭的脸上浮出淡笑。   -   时钟转了一大圈,下课铃声响起,可以提前放学了。   等候在街边的男人,透出车窗去看门口涌出的众多学子,他在找人。不多时,周弋俭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进车之后,男孩炫耀似的笑:“我一下子就看到你了。”   “那你视力还挺好,”季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半是欣赏半是无奈:“你眼睛这么漂亮,一定要保护好,不要像我。”   男生的手指顺着眼镜下侧去摸季声的眼睑,眼带痴迷,应声道:“嗯。”   季声难为情地退开,目视着前方,故作镇定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身旁,男生自然地回:“城南墓园。”   一怔,季声头脑冷静下来,轻声道:“系上安全带,我们现在就去。”   车里播放着老歌,女人空灵沙哑的歌声让人心颤。很快,目的地到了。   真正站在墓前,两人的心境都很平和。   旁边,周弋俭在说:“爸,妈,这是季声。”   “是我......”男孩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男朋友。”   一旦打开了话头,接下来也就不再令人害羞。   “我今天带他来见你们,就是想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会一直这样好下去,你们不要挂牵我。”   望着面前的墓碑,季声认真道:“你们好,我是季声。我.....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最重要的话,就是刚才周弋俭说的那些,我们会好好的生活,请你们放心,我会对他好。”   周弋俭紧接他的话:“我会对你更好。”   对视而笑,两人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家常话,仿佛面前端坐着两位长者,面带微笑听着他们的话。   天空盘旋着归鸟,红霞拖着破碎的云朵缓缓下落,天要黑了。他们拾级而下,脚步轻盈,身心惬意。   回去的路道很静,少有车辆,周弋俭抬头望天,圆月当空,照亮暗蓝穹顶。半路上,车却停了,打了半天发动机,还是没反应。看过去,对上了季声的苦笑:“我忘记加油了。”   “没事,”周弋俭面不改色,说:“这里离市中心没多远,到时候我们打车回去。”季声听了,点头应道:“也只能这样了。”   拨了拖车公司的电话,报了所在的位置,周弋俭推开车门,踏进了姣姣月光里。   他立即去望身边的人。莹白月光落在季声的脸庞上,衬得他清俊而矜贵。   晚风习习,带起了几分凉意,季声穿着纯白短袖,下意识地摩擦手臂。周弋俭见了,脱下校服往他身上披,他刚想推脱,却被对方滚烫的手心激得一颤。男孩的眼底炽热,像燃着火焰。   周弋俭蹲下身时,季声蓦地往后一退,慌张道:“不、不行,这……这是在外面。”   身体被强硬地制住,他身体颤抖,纵容地闭上了双眼。耳际传来一道流畅的拉链声,睁眼一瞧,校服完好地穿在他的身上,虽然松垮,却很温暖。   周弋俭仰头取笑他:“你乱想什么呢?”   “没,”季声羞愧难挡,躲闪着他的目光,辩解道:“我没想。”   大腿被握住,周弋俭没再做更进一步的举动,可声音却无端低下来:“那回家想。”   月光下,男人已然红了的面庞无处躲藏,他嗫嚅着:“走、走了。”   握起他的右手,男孩虔诚地吻了吻,温热的呼吸窜过他的指间,落进了他的手心。周弋俭应他:“好。”   正要迈步,周弋俭却转过身体,很平常的说:“我背你。”   望着男孩宽厚匀称的后背,季声不再犹豫,顺从本心,伏身上去。   轻轻松松地背起人,周弋俭散步似的慢走着,除了树荫里不时传出的微弱蝉声,再无他音。侧脸贴着男孩的脖颈,季声轻笑道:“好安静啊。”   世界万籁俱寂,他们还在一起。   周弋俭以为他害怕了,于是便问:“那我给你唱歌?”   搂得男孩更紧,季声重重地“嗯”了一声。   无垠夜晚,万物渐昏,唯一轮明月洒下银色月光,照着路边慢行的归人。空气本应静谧,却又带上了丝丝颤动,因那人的歌声。那歌声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耳语,轻得仿佛是怕叫月亮偷听了去。   眼前开始模糊,季声有些困了。耳边,男孩在唱——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1]   男孩唱得动情,听得季声心弦颤动。昏沉之间,他在想,能和周弋俭走到现在,真是太好了。   “周弋俭,”季声不敢大声,唯恐惊破这得来不易的美梦,“我爱你。”   歌声顿了一秒,男孩继续唱着缱绻动人的歌。   季声安心睡去,他知道——   他的爱人已经听到了。 第二十二章 番外一   客厅地板上铺着散乱的衣物,仔细聆听,那未合上的房门里,溢出了忽高忽低的呻吟声。室内火热,皱巴巴的白色内裤挂在细瘦的脚踝处,似落未落,正随着它的主人一颤一颤地上下抖动。   “唔......呃啊......”季声被男人粗暴的亲吻弄得直喘气,却也纵容着对方的放肆,“你、你别急,慢点......啊......”   他的话换来愈发猛烈的撞击,即便浑身发软,他还是紧搂身上的人,努力迎合着男人的节奏。   不知做了多久,男人快速地抽动起来,终于抱着他射了。高潮席卷而来,季声箍紧男人的后背,发出了似痛似爽的低吟。等热潮过去,他才松了双手,彻底倒向床面,慢慢地匀着呼吸。   周弋俭俯身来舔他眼尾的汗,他也不躲,闭眼享受着对方的体贴侍弄。   片刻后,两人对目而视,季声情不自禁地按下男人的脑袋,抱着他爱怜似的蹭来蹭去,末了,才小声说:“我好想你啊。”   去外地进修了一周的周弋俭,又何尝不想眼前的这个人。他靠在季声的脖颈处低笑,尔后去吻他的下巴。陡地一转,季声整个伏在了周弋俭的身上。   “我也想你,”头顶处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好想你。”   抚摸着坚实的胸膛,季声往上挪了挪,对上对方的绿瞳黑眸,他笑着问:“是每一天都在想我吗?”   “嗯,”周弋俭毫不掩饰眼里的浓浓爱恋,“每一天都好想好想你。”   “好巧啊,”季声捧住男人的双颊,感受着手心的确认,他眉眼更弯:“我每一天也在想,我的周弋俭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好想他啊......”   男人抬头吻住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双唇,舌头钻了进来与他共享声色。湿热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房里响起黏糊的水声。   周弋俭摸上他的前穴,两根手指进入湿滑的穴道内搅动。季声身体发热,并紧双腿,夹着男人的手掌难耐地厮磨着。   这样的程度完全满足不了他,整整五年,他从里到外都熟了,是被周弋俭肏熟的。   过去那个十七岁的男孩,今已长成了寡言的沉稳男子。   二十二岁的周弋俭,更加英俊,愈发令人移不开视线。季声微眯着眼,观察着对方的沉溺神色,他喜欢周弋俭吻他的样子,认真,痴迷,一心一意。   相爱实在太美妙了。   连带着性事也让人沉醉不已。   男人的阴茎贴着他的穴口摩擦,碾得他的阴蒂酸胀难忍。咬住下唇,季声难捱似的叫着:“进来,我、我想要。”   周弋俭被这句话刺激得不行,吻得愈加缠绵投入,他长手一伸,却是去摸旁边放着的避孕套。   注意到这一点,季声拦下他,“不、不要这个,你直接进来。”   男人低笑一声,用力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反问:“怎么,想给我生孩子?”   闻言,季声蓦地一呆。耳边传来呲啦声,望过去,周弋俭咬住避孕套的一角,已经徒手撕开了。将套子递进他的手里,肆意揉捏着他的乳肉,周弋俭哑声道:“乖,你来给我套。”   捏着薄软的避孕套,季声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从没用过这个。直到后来,周弋俭陪他到医院检查,医生说他体质特殊,确实存在着怀孕的可能性。知道这一点后,周弋俭开始买避孕套了。   当初,周弋俭还是学生,是需要谨慎些。现今周弋俭已大学毕业,正是闯事业的关键时期,的确也不应让他分心。   可是,他三十五岁了。越来越多的时刻,他都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为周弋俭生一个孩子吧,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他有足够的能力,他可以担起这个孩子的未来。   然而,此时此刻,周弋俭将一个避孕套塞到了他手里。   怔了两秒,季声扔掉手里的东西,握住男人的勃然性器,他抬臀骑了上去。湿黏穴道紧紧包裹着他,激得周弋俭额角冒出汗来,忍了忍,他哄人似的亲亲季声的鼻尖,低声问:“是这个牌子用着不舒服?”   “不是。”   季声将他推倒在床,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身下的男人,面上却又显着几分无措。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曾后退,他开始耸动腰身。   微微抬高臀部,随后尽根末入,季声腿脚打颤,动作逐渐慢下来。身下,周弋俭被眼前旖旎的景色冲昏了头脑,他掐着季声的细腰,迅猛地挺腰戳入,捣得季声哀哀哭叫。实在是撑不住了,季声塌下腰来,软绵绵地任男人操弄。   瘦白的男人依偎着他,呜呜地掉着眼泪,是被他肏狠了。   盯着他的泪眼,周弋俭心内骤生暴戾,他恶狠狠地想,这个男人怎么总是哭得这样动人,叫他看了,只恨不得操死他。   这样想着,他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他为季声拭去眼尾的泪珠,轻声问:“弄疼你了?”   季声回望他,直盯着周弋俭下身更热,更胀。感受到体内巨物的变化,季声牵起他的右手,摁在自己光洁的肚皮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弋俭,如同美丽的鬼魅诱惑本就陷落的凡人。在他炽热的注视下,季声说——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如同汹涌狂浪般的顶弄。周弋俭红着眼往他体内撞,磨得季声腿根处的嫩肉靡红一片。他抓紧周弋俭的结实手臂,接受着一波又一波起伏跌宕的情潮。   一个小时后,男人身体绷紧,抽动得更快。季声感觉到了这一点,双腿夹紧男人的劲腰,满心期待。可到了最后一刻,周弋俭却强行掰开他,将体内的性器拔了出来。   他射在了外面。   大量的浓白精液顺着他们的交合处滑下,打湿了深蓝色的床单。   红肿的穴口不受控制的翕动,一开一合,灌进去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五年以来,季声第一次感到委屈。   男人把他当小孩子似的拦腰抱起,在他的怀里,季声双眼通红,可怜兮兮地质问着:“为什么?”   问题都不必说完全,他知道周弋俭懂。沉默地对望着,周弋俭败下阵来,将脸埋进季声的颈间,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   “……傻瓜,”季声似乎明白了,他摸摸周弋俭的发尾,像在给他顺毛,“有一个孩子陪着我们,不是更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周弋俭显露出过去的执拗,丝毫不讲道理,“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你在担心什么,”季声抬起男人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告诉我,我在听。”   叹了声气,周弋俭还是说了实话:“生孩子会有危险,我不要你生。”   季声哑然失笑:“就因为这个?”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件往事。   -   四年前,周弋俭读高三。很平常的一个午后,季声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他聘任过的舞蹈老师小金打来的,对方是个安静,本分,清秀的女孩子。半年前,她辞职去结婚了。他曾试着挽留,劝她家庭与工作可以两全,或许不一定非要做家庭主妇不可。对方动摇过,却还是以“已经怀孕了”为由拒绝了他。   可现在怎么突然打来电话?   接听后,那边传来女人的痛吟声,小金哀求他救救她,她要生了。她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再想不到别的人了。当时他和周弋俭正准备去吃饭,听了电话后,急忙往她给的位置赶。   在酒吧找到人时,小金已经晕了过去。幸好有周弋俭在,抱起人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医院去了。将小金送进了产室,他们就站在门外等待。这时候,季声才回神想,小金明明是孕妇,怎么会跑去酒吧?   护士进进出出,来了又去。   产室安静得有些可怕,小金的丈夫迟迟未露面。   季声的眉头越皱越紧,周弋俭见了,轻捏他肩膀,示意他放轻松。半小时后,护士走出来说,难产,得进行剖腹产手术,现在需要家属在负责书上签字。   事出紧急,季声也顾不得了,他去翻女人的包,找出了她的手机。好在对方没设密码,他拨响了昵称为“老公”的号码,“嘟——嘟——嘟——”传过来的只有忙音,再打,关机了。旁边,护士已经在催。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季声签了字。   等,从来都令人倍感煎熬。   漫长的一小时过去了,孩子平安出生。季声长舒一口气,跑去办理住院手续。周弋俭待在产房内,看了眼昏睡的女人,神情隐晦不明。没多久,进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护士,她上下看了一眼周弋俭,见他穿着校服,便开口嘲讽道:“年轻人啊,做事应该有点分寸,还在读书就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哦~”   周弋俭皱起眉头,正想反驳,后面就传来男人的声音:“您误会了,床上躺着的是我员工,这是我……弟弟。”   “……哦……哦,”女护士带着口罩,略显慌乱的动作透露着她的尴尬,“哈哈,那是阿姨误会小帅哥你了。”   此后一笔带过。他们安置好了小金,等人醒来,才了解到,她那个丈夫并不靠谱,结婚两个月便到处拈花惹草,她想过离婚,却又因怀孕而狠不下心。为了孩子,她选择了隐忍。今天她去酒吧,就是为了找她那已经一个月未曾归家的男人。谁知却不小心动了胎气,才有了后面这番折腾事。   请了护士帮忙,季声才抽出空送周弋俭回校。不过,时间紧凑,也只能委屈他吃这些打包的饭菜了。想到这儿,季声难免心生歉意:“本来说好去吃意菜的,我……”   “我都不知道,”周弋俭岔开话题,看着他的目光很莫名,“原来生孩子这么危险。”   “是啊,”当时季声不放在心上,接着他的话说:“不止是生,女人怀孩子也很辛苦。之后还要好好保养,不然身体就会落下病根。总之,是真的很不容易啊。”   那时候,周弋俭是什么反应,他记不得了。但现今他看到了,原来是害怕。   周弋俭怕会因为孩子而失去他。 第二十三章 番外二   此后,季声也没再提要孩子的事了,他尊重对方的意愿。   他和周弋俭,有时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更多时,又与老夫老妻并无两样,平平淡淡也是真。   日子循规蹈矩,却让人倍感幸福,舒心而顺意。   周末,周弋俭难得空闲,他们约好了去游乐园。不知怎的,近些年来,周弋俭开始学网上的套路,情侣们必去的约会地,他也拉着他去,好像打卡似的,一个不落。   季声乐得享受,他确实也喜欢游乐园的热闹。他手里拿着相机,仿佛小朋友似的,看看这儿,拍拍那儿。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会牵过紧跟在他身后的周弋俭,亲密的搂着对方,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后留下一张又一张的合影。   翻看相机里的照片,但凡望向镜头的,周弋俭无疑都是 cool boy 的表情。   挽着周弋俭的手臂,季声一边看一边笑他,拍照片都是一个表情,简直浪费了这张好脸。   说这话时,旁边站有一群女生,瞧着这边指指点点。淡淡回望一眼,周弋俭揽过稀里糊涂的男人,回以低笑:“那你教教我。”   “很简单的,就......”   季声正想说像他这样放松的笑就好了,斜后方却径直过来一个女生,“给,”她笑眯眯的盯着季声,说:“你的手帕。”   微皱眉头,周弋俭先他一步接过来,又替他道了谢。女生连忙摆手,暧昧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连。   季声一愣一愣的,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周弋俭又先开了口:“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手帕谢谢了。”   女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走近一步,小声问着:“那个......你们是情侣吗?”   这个问题原本就问得很无理,周弋俭掩下眼底的不耐,正想拉着季声直接走时,却听见对方回:“是的。”   季声回得很自然,丝毫不拘泥。   霎那间,女生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天哪!祝你们幸福!再见!”   女生向他们鞠了一躬,飞快地朝她的伙伴跑去。边跑边向前方的同伴们比“OK”的手势,女生堆里发出了“啊啊啊是真的”的嚎叫声。   ?   不知所云。   季声不得不承认,他与这个时代是有些脱节了,他真的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   走远了,周弋俭捏着柔软的手帕,话里不免带上酸意:“你还挺受女生欢迎的。”在这一方面,周弋俭称得上是迟钝。他会错了女生的来意,误以为对方是在同季声搭讪。   哂然一笑,季声自嘲道:“别乱想,她们看起来那么小,我都到了可以做她们爸爸的年纪了。”   听了他的话,周弋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凑到季声耳边,低声道:“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这样叫你,爸爸?”   季声的脸瞬间红透了,自从上次他说想生孩子起,周弋俭便总拿这件事来难为他。   每次到了床上,“爸爸”两个字从不离口。更过分时,净说些“我操得爸爸舒服吗”“爸爸的洞里好多水,吸得我好紧,好舒服”的荤话,简直弄得季声无颜以对。   他推开周弋俭的脑袋,面红耳赤的:“还在外面呢,别说这种话。”   周弋俭知他是害羞了,也不再多言,只弯着嘴角笑,笑里蕴着柔情。   -   “季叔叔!”前边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声,“是季叔叔呀!”   望过去,穿着碎花裙的高挑女人,正牵着乖巧的男孩站在前方。季声收好情绪,迎了上去:“ 这么巧,你也带年年来玩? ”   “是,”女人宠溺地望着自己的小孩,“这孩子一直念着游乐园,我哪舍得不带他来啊。”   来人是小金。四年前,她出院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同那个负心男人离了婚,净身出户,只要了这个孩子。等她出了月子,季声便再次聘请她来舞室工作。直至今日。   孩子随母姓,有一个简单而好听的名字——谢年。谢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季声心里,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他摸摸孩子的白净脸庞,眼里含着笑意夸道:“我们年年好可爱呀。”   周弋俭听着,心里打翻了醋瓶,他小心眼地想,这胖乎乎的笨小子,哪里可爱了?   谢年很黏季声,这一见了人,就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了。小金去拉他,他不依,对季声撒娇:“我要跟叔叔一起玩。”   “年年,听话,”小金颇为无奈,只好威胁道:“不想吃雪糕啦?那妈妈以后不给你买了哦。”   一听这话,小孩立马泪眼婆娑,哭兮兮搂得季声更紧,他仰起肉嘟嘟的小脸,卖着萌:“季叔叔,我要吃雪糕嘛......”   季声哪里受得了这架势,立马哄他:“好好好,叔叔给你买。”   被无视的周弋俭:......   太阳有些烈,瞧着季声被晒得有些微红的脸颊,再看雪糕店前排着的长队,他伸手擦掉季声发际的细汗,对他说:“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我去买雪糕。”   小金有些不好意思:“这太麻烦你了,还是我去吧。”   “没事,”周弋俭淡声回,又弯下腰捏捏小孩的肉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又长胖了吧?”   短短一句话,吓得小孩立马噤声。   一周前,谢年硬是缠着让季声抱他,结果季声刚吃力地抱起他,这小孩就激动地晃来晃去。季声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幸好有周弋俭守在一旁,稳稳地扶住了季声,又单手抱过谢年,当时他也像这样轻声问:“你现在多少斤了?”   自此,谢年更怕这个姓周的哥哥了。   见人走远了,小金收回视线,望着季声感叹道:“周先生对你真好。”   季声赧然笑着,而后去逗小孩:“对年年也很好啊,是不是?”   谢年嘟囔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回:“......好......”   瞧见小孩的神情,季声与小金相视一笑。小孩子的心思真是不用猜,都赤裸裸地挂在脸上了。   -   周弋俭买完雪糕回来,隔着几桌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季声。桌旁不见小金,只他与那小孩面对面坐着,脸上带着暖意笑容。   朝他们走去,他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明明是无趣的小游戏,季声却陪小孩玩得乐此不疲。他很耐心,偶尔还会故意出错,逗得小孩发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隔着一段距离,周弋俭忽然停下脚步,定在了原地。他知道季声喜欢孩子,但他对小孩,一向是没什么概念的,而现在他好像摸到了一角。   那是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季声,让他心动不已。   “给你。”   雪糕盒贴上谢年的脸庞,吓得这小孩陡地一哆嗦。   季声的心跳也跟着落了一拍。缓过神后,他拿过雪糕,拆开包装送给对面的谢年。   原本站着的人,揽着季声的肩坐了下来,换成周弋俭与谢年面对面坐着了。   原本喜笑颜开的小孩,变得畏手畏脚,小口小口地吃着冰凉雪糕。没多久,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季声求助了。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软发,季声询问道:“怎么,是不好吃么?”   小孩摇摇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畏缩的埋头苦吃了。见状,季声也明白过来。他捂住周弋俭的眼睛,笑着说:“他还小,你别吓他。”   “哼,”周弋俭接了话,不屑道:“看两眼都怕,也太娇气了,要是我的孩子......”   季声一呆,险些以为他听错了,“什么?”他追问着,“什么孩子?”   宽大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周弋俭就这样贴着,说:“我们的孩子。”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季声有些不敢相信,周弋俭这是......愿意了吗?   “这......”从洗手间回来的小金笑着插话,问道:“刚才是在聊孩子吗?”   “妈妈!”见母亲回来了,谢年瞬间有了底气,他回答她:“是叔叔和哥哥有宝宝了哦。”   “啊?”替他抹去嘴边的糕渣,小金啼笑皆非:“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季声收回手,红着耳尖,一旁的周弋俭,但笑不语。小金见了,更加一头雾水:“怎么神秘兮兮的?”   “真的是小孩哦,”谢年嘴里含着一大口雪糕,左手和右手分别伸出一根食指,比划着:“叔叔、哥哥,”两根食指并在一起,小孩嘴里念着:“两个人的宝宝!”   “你呀,”小金用纸巾去擦桌面的口水渍,又拿起雪糕,“不许再吃了,会闹肚子的。”   “不嘛不嘛,”小孩眼睁睁看着雪糕被拿走,要哭不哭的看向对面的人,周弋俭双手抱于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而季声则无奈地摇着头,安慰他:“你妈妈说得对,吃多了不好。”   谢年吮着口里已经不多的雪糕,含糊不清地吐字:“妈妈坏,叔、叔叔坏,哥哥......”   他不敢当面说哥哥坏啊!   -   回家之后,季声坐在沙发上休息,周弋俭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自己喝着碳酸汽水。   季声开他玩笑,说他厚己薄彼,话刚说完,对方就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下来。   周弋俭的嘴里有柠檬的味道,又酸,又甜。舌头恣意纠缠,越吻越深。季声微微退开,呼吸紊乱。可对方并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周弋俭压制住他,将他限定在自己的怀里,强势地邀他共入欲海。   他回来的时候出了些汗,周弋俭也不例外。摸着周弋俭后颈的汗水,季声忽然笑了。舌尖舔过季声的红唇,留下透明光泽,周弋俭问他:“你笑什么?”   “......我们好着急啊,”季声笑容更盛,“就好像刚谈恋爱的人一样。”   互相都急不可耐。   “季声,”心弦颤动,周弋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知道的,我是医生,我能照顾好你,”周弋俭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我保证,你会平安地生下我们的孩子。”   季声眼睛酸胀,笑着问他:“为什么?”   “你喜欢孩子。”   不是疑问,是肯定。   “嗯,”季声坦荡的承认了,“我喜欢。”   “我爱你,”周弋俭看着他笑,眉眼间是无限深情,“所以,我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男人与他近在咫尺,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弋俭眼底的郑重。他看着,又听见对方说:“但是,季声啊,就算有了孩子,你也要爱我比爱他多一点,好不好?”   顿时泪目。   轻易就将周弋俭推倒,骑坐在他身上,季声一粒一粒地解开衬衣上的纽扣,白皙光滑的肌肤慢慢占满他的视线。抬起上身,他低头舔吻着季声的粉色乳晕。   季声觉得痒。他抓住周弋俭的头发轻轻一扯,说:“没洗澡,脏。”对方不听他的话,吸得更加卖力。他在用行动证明,他并不嫌脏。   再次被推倒,季声脸庞绯红,洁白衬衣顺着他细瘦的肩头滑下,挺翘的乳头闪着水光。   痴迷地望着身下人,季声嗓音低哑:“我永远,永远最爱你。”   周弋俭一怔,而后笑着去摸季声脸上的泪痕。   他知道了。   他们是仅属于彼此的伴侣。   今天,以后,永远,都是对方人生中的第一顺位。   -   事实证明,到底还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双性体质受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在他们两个并不强求这一时,都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这一等,就等来了周弋俭的生日。   那天,季声醒来时,周弋俭已经去上班了。他浑身酸痛,下了床后,穴道里的液体汹涌而出,沿着腿根下滑,一路黏腻。   季声红着脸进了浴室,洗漱完毕,踏出门时,眼前突然黒了一瞬,胃部直泛恶心。   喝口水缓了缓,好点后才前往厨房。周弋俭在冰箱上留了便利贴,他看了看,从橱柜里拿出对方准备好的早餐加热。   可闻到平时吃惯了的食物的味道,胃部又一阵翻涌。他冲往洗手间,不停干呕。   他这是......   季声不敢想,他怕期盼落空后的失望。这样想着,他拨响了小金的电话。闲聊几句后,他开始闪烁其词:“你怀年年的时候,很、很辛苦吧?不,我是说......那个,你怀孕的时候......算了,我......”   “没有没有,我是替我一个朋友问的。”   “嗯,这样,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季声又第一时间打给了自己的私人医生。   不管怎样,检查一番,总没错的。   -   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   周弋俭进了家门,看到满屋的暖黄灯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踏实感。   他知道,季声总是等着他的。   客厅,男人窝在沙发里,桌上摆放着一个大蛋糕,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看。说起来,季声每年都会亲手为他做生日蛋糕,技术却从没见精进。   可他看了,又不免洋洋得意,越看越顺眼,心想,这个蛋糕配他正好。   靠近了,也只是注视着季声的睡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季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问:“你回来了?”   “嗯,”周弋俭喝下一口冰水,说:“以后太晚了就去床上睡,别再感冒了。”   “没事,”揉揉眼睛,季声神志清醒过来,“我没开很低的冷气。”   周弋俭笑,“那也要注意。”   “知道,”季声想伸手摸他,“你......”   “你别碰,我刚从医院回来,”周弋俭后退半步,扫视着身上的衣服,面上有些嫌恶:“很脏,我先去洗澡。”   “好。”   -   点好生日蜡烛时,周弋俭刚好出来,他边走边用毛巾擦着湿发。人走近了,季声笑着看他:“要我帮你擦吗?”   胡乱撸了两把,周弋俭将毛巾扔到一旁。握起季声的手,覆上自己的侧脸,依恋地蹭着他的手心,说:“我洗得很干净,你可以摸我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季声羞涩道,回他:“叫人听了怪脸红的。”   将季声的右手整个合住,摁在了心口处,周弋俭笑答:“我的心里话。”   季声抽出手,跑去关了灯,走回来说:“别胡扯了,快来许生日愿望吧。”   蜡烛发出的灯光照亮一隅,也照亮围着蛋糕的他们。对面,季声为他在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很干净,如同一只养在他心内的夜莺,日日夜夜陪伴着他,只为他歌唱。   周弋俭望着季声的笑脸,闭上眼许愿:   “保佑我的季声,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一曲歌毕,吹灭了烛光。季声摸黑去开灯,刚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搂住。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他听着男人的心跳声,许久,才说:“还没开灯。”   男人的下巴蹭着他的头发,手顺着他的衣沿摸了进来。周弋俭揉着手下滑腻的软肉,本就昂然的性器愈发粗大,他低声道:“我要先拿我的生日礼物。”   季声的嘴唇挨着他的耳垂,炽热的呼吸拨乱了他的心弦。   他听见季声带着笑意说:“我有一份大礼要给你。”   “是吗,”下身更加燥热,他拥着怀里的人,迫不及待了:“你快给我。”   话落,他隔着衣物难耐的耸动起来。这时,季声笑得更加开心,他接着说——   “恭喜你啊,周先生,从今天起,你可以正式开始为期三个月的禁欲生活了。”   “......”   沉默两秒,周弋俭蓦地抱他更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季声吻着他的下颚,笑意很浓,“你要当爸爸了。” 第三十四章 番外三   刚怀孕时,季声的食欲很不好,有时刚喝了两口清粥,就放下勺子,说没胃口了。   周弋俭心里担心 ,便端过对方的碗,一口一口地喂季声。只有这时候,季声才愿意勉强多吃些。   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周弋俭有工作,总不好叫他一日三餐都陪着自己。季声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等身体稍微适应一些的时候,便催着周弋俭好好工作,别成天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   话是说了很多次,却也从没见周弋俭听过。   大概是医院离家的距离并不远,一到了饭点,周弋俭总能赶回来。反复几次,季声也知趣地不提了。在家安胎的日子,平静得近乎枯燥,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可一见到周弋俭,他的心能安稳不少。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三月。这期间,但凡是有关他的事,周弋俭都亲力亲为。   仿佛是反了过来,过去那些年里,季声是如何照顾周弋俭的,现今他得到了同样丰厚的回馈。   就连他的饮食料理,周弋俭也安排得妥妥帖帖。   喝了口热牛奶,季声放下杯子,偷瞄一眼厨房,慢慢踱了过去。这时候,周弋俭已经不许他进厨房了,说是怕油烟味呛到他。   季声一边不以为然,一边又不敢走得太近,只站在男人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想,周弋俭这五年来,不光只有年岁的增长,更有厨艺的精进。   过去那个能将厨房烧着的男孩,如今却能变着法子给他换菜谱了。   闻着厨房飘溢出来的食物香味,季声倒真的觉得饿了,他开口问道:“你在煮什么?好香。”   听到话,周弋俭转头来看他,笑着回答:“虾仁燕麦粥。”刚说完,又关了电,像哄孩子似的哄他:“你去把手洗干净,然后我们就开饭。”   说也奇怪,自身体稳定之后,季声总是觉得饿,可真要吃又吃不了多少。每当这时,周弋俭就跟以往一样,会温声软语地哄着他吃,哪怕只是多吃一两口,周弋俭都会揉着他的发,夸奖他:“我们声声好乖啊。”尔后又会亲昵地吻他的脸颊,诱导着:“下次我们争取再多吃一点, 好不好?”   最开始听这样的话,季声总会闹个大红脸,小声反驳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哄。”   周弋俭是怎么回应他的?   好像是牵起他的手,轻吻几下,笑着说:“嗯,我们声声是大人了。”   然后靠近他,吻了吻他的眉心,与他对视的双眼,溢着温柔笑意。季声正沉溺其中,又听到他说:“但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个小孩,我一个人的小孩。”   情话醉人,季声不能免俗,照例醉过去了。   日子一久,季声也习惯了周弋俭时不时的不着调。就像现在,季声反而会调侃他:“你这么会哄人,以后孩子也让你来哄。”   “不要,”周弋俭洗着碗勺,水声里夹杂着回答:“我就愿意哄你。”   季声听了话,倚着门框情不自禁地傻笑着。   -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季声逐渐显怀。这时候,他已经很少再去外面了。周弋俭每天牵着他在家里散步,当做是日常运动。再有,怀孕期间总免不了腰酸背痛,所幸他的体质并不差,再加上周弋俭的细心照顾,倒也不算难过。   即便偶尔脚抽筋了,周弋俭也会很快赶来帮他处理。男人的手掌轻轻揉捏着他冰凉的脚心,温暖,且让他感到安全。   看着周弋俭严肃的神情,他想试着调动气氛,于是便调侃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事。倒是你,像个小老头似的皱着眉,可不好看了。”男人手上的力度适中,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紧张你。”   周弋俭抬起头,一双黑绿异瞳分外吸睛。望着他眼里的光彩,季声摸着他平展的眉头,笑问:“那孩子呢?”   眨眨眼,周弋俭认真道:“他好好地待在你肚子,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啊,”还没说完,季声就吃痛地皱起脸,缓过劲,却又笑了,“孩子踢我了。”   看了眼时钟,周弋俭俯身亲亲季声凸起的肚皮,小声说:“已经很晚了,你要乖乖的,晚上让妈妈睡个好觉。”   手摸上男人的黑发,季声心里软乎乎的,嘴上却说:“我要做爸爸。”周弋俭低笑一声,打趣他:“你还没听腻?”   “......”季声哭笑不得,推开了人,他扶着腰,慢慢往楼上走,周弋俭很快跟上来,亲亲他的脸颊,边走边说:“好了,别生气了,爸爸?”   “我哪敢生你的气啊,”季声揶揄他一句,下一秒又抬眼去看他,“你不胡说,我就谢天谢地了。”   男人眉眼艳丽,眼尾上挑,眼珠如同清透明亮的琉璃,闪耀明媚,令他移不开眼。周弋俭忍不住又亲上去,在季声的眼尾印下一个认真的吻。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季声,极为郑重地说:“是我谢谢你。”   季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里的光亮更盛,脸上的笑容愈浓。   -   不管怎么说,季声到底是一个男人,因身体奇特而怀上了孩子,所以他也不知道,女人怀孕时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身体越来越敏感,性欲也跟着变强。这样令人羞耻的事,他不好意思询问母亲,更不敢和周弋俭说,只好偷偷忍着。   嘴上不说,身体却诚实。周弋俭整理他换下来的衣服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也不当面直接问季声,只是在睡前,强势地剥光了他的衣服。   灯光明亮,照得季声平滑白皙的皮肉更具美感。因为怀孕,季声的胸部也有了变化,比之前鼓起一些,如同是少女刚发育时的乳房。大抵是很久没做了,季声心里感到紧张,便抬手用手臂遮掩住双眼,又瑟缩着身体,似乎是在害羞。   先吻了他的下巴,再沿着细白的脖子下滑,流连于小巧精致的锁骨附近,接着,周弋俭一口含住了粉嫩的乳头,他啾啾地嘬来嘬去,弄得季声浑身打颤。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季声的敏感带,用力吸上几下,季声潮吹了。   周弋俭不敢冒进,只伸了一根手指进入穴道轻轻戳弄。季声不住地闷哼,挺着胸往他嘴里送,左边的乳头已经微微红肿,上面还沾着不少口水,呈着诱人光泽。   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脸庞,季声在提醒他,不要冷落另一边。周弋俭心里明白,却偏偏不听他的,只用蛮力吸咬着左边的乳粒,激得季声呜呜出声,仿佛是在下意识地撒娇。   情热难耐,季声无意识地抓挠着男人的后背,呜咽得更加可怜。周弋俭轻笑一声,张大了嘴,连同红粉色乳晕都含进嘴里,软滑的嫩肉被咬着啮着,又被舔着吮着。   屋内,情色缠绵。   穴口张开,周弋俭加了两根手指,慢慢搅弄着,房里响起咕叽咕叽的微弱水声。季声热得直冒汗,小声喊他:“周......我、我要,你进来,进来呀......”   周弋俭不是柳下惠,面对这种绯糜情色的场景,他的下身早已笔挺如柱。可他仍然只是一边用手指弄着季声,一边快速撸动身下性器,不多久,季声高吟一声,穴内喷出了大量粘液。   是憋得太久了。   但周弋俭还没射,他喘着粗气,左手还在上下动着。季声浑身发软,轻声问他:“怎么不进来?”他没回应,又让季声握住自己的性器撸动,过了许久,他才堪堪释放。   阴茎半软半硬地昂着头,显然还没得到满足。周弋俭的眼皮一跳一跳的,显然是忍狠了。他将阴茎塞回内裤,伏身来亲季声的嘴唇,温声询问:“我抱你去洗洗?”   他太珍惜季声了。   这时,季声也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撑着床坐起来,却问:“是我现在的样子,让你没兴趣了吗?”   周弋俭微皱眉头,牵着季声的手按上蠢蠢欲动的性器,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道:“你看我这样子像吗?”   “那你就进来,”季声一时犯倔,有意诱惑自制力本就岌岌可危的男人,他说:“我想要你。”   喉结上下滚动,周弋俭口干舌燥,还在负隅顽抗:“我也想要你。但我怕做起来,控制不好力,会伤到你。”   “躺下,”季声面色红润,视线游离,却说:“我自己来。”   惊讶地挑起眉,周弋俭没再说话,老实躺好了。季声跨坐在他身上,重新掏出他的性器,抬起臀部慢慢坐了下去。穴道足够湿润,进入的也很顺利。小穴紧紧吮吸着周弋俭,逼着他重顶两下,季声战栗一瞬,竟爽得再次高潮。   季声眼角含泪,大汗淋漓,被一下一下地戳得抽泣不止。周弋俭双手揉着季声腰上的细肉,直弄得人更软,更湿。双腿发颤,季声一手撑着周弋俭的腿,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肚,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看起来像是被欺负惨了。   望见这种模样的季声,周弋俭越发激动,他快速挺撞着穴口,搞得季声连声哀求:“慢......啊嗯......慢点......”   闻言,周弋俭适时收敛几分力,起身亲了亲季声耳边的鬓发,体贴道:“难受?”   季声摇摇头,与他鼻尖相对喘息着,缓了缓,他才答:“......舒服的。”   看穿了季声口是心非的心思,周弋俭纵容地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那我......慢点?”   季声满脸通红,也不说话,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下,逗得周弋俭真的笑出了声。他的声声啊,口不对心,傻得可爱。   -   大床发出嘎吱声响,床上是一片淫乱景象。   季声腰下垫着柔软的枕头,长腿缠着周弋俭精瘦的腰。紫红性器在他的穴道内进进出出,肏得穴肉翻卷,旖旎又色情。周弋俭双手捧着他的臀,两根手指就着黏液插进他的后穴。   每当性器进入,他免不了往后躲,一躲,却使后方手指进得更深。两面夹击,弄得季声又是泪又是汗,全身都湿漉漉的。捏着季声软嫩的臀肉,周弋俭问他:“还好吗?”   季声晃晃脑袋,抑制着哭腔,道:“你、你快结束,我想......”   “嗯?”重撞一下,周弋俭明知故问:“你想干什么?”   季声被逼急了,也再顾不得了:“我......”   他还是说不出口,难道真要他说他想尿尿吗?   周弋俭俯下身,亲上他的肚脐眼,舌头随即钻进去,轻轻舔舐着。身下,手指又摁上季声的阴蒂,逼问道:“不说?”   脚后跟不停地摩擦着床单,显出季声内心的焦灼。舍不得再为难他,周弋俭径自拔了出来,抱起他往洗手间走。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季声心觉尴尬,他瞥了眼男人的勃然然性器,蓦地转开脸,然后扭捏开口:“要、要继续吗……”   捏捏他的耳垂,周弋俭笑道:“很晚了,洗洗睡吧。”   花洒喷出的热水有些烫,淋得季声浑身泛红。男人眼底透着渴望,手里动作却很规矩,仔细地给季声清洗着身体。   两人靠得很近,周弋俭挺立的性器戳着他的背脊,抵得他尾椎直发麻。他侧过脸,鼓起勇气再问:“真的不继续吗?”水声淅沥,周弋俭并没听清,头挨得他更近,问:“什么?”   咬牙转过身,季声面对着他,右手握住他的阴茎,乖巧地帮他撸动起来。周弋俭没拒绝,搂着他的肩,伸手拿过浴巾披在他的身上。   他继续动着,听见了周弋俭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周弋俭终于射了。季声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手里的巨物却再次膨胀起来。“你怎么......”他想埋怨周弋俭几句,抬眼望去,对方脸色也浮现着不好意思的红晕,双眼却好像饿狼似的,正直直地盯着他。   季声怔住,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男人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拿过浴衣帮他穿好。弄好之后,周弋俭低头亲了亲季声柔软的嘴唇,哑声道:“你先去睡,记得盖被子,别感冒了。”   “……嗯,”走了两步,季声又回头来看他,犹豫不前:“那你......”   “你再说,”周弋俭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我就不放你走了。”   季声赧然,低着头回:“我又没说要走。”   静了三秒,男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抱起他出了浴室。季声正呆愣着,却听见周弋俭气势汹汹的说:“等孩子出生了,这些我全都要加倍补回来!”   又是一怔,尔后,季声倏地傻笑起来,被爱,被珍视,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他觉得好幸福。 第二十五章 番外四   院主任看重周弋俭的能力,一听说他家中妻子怀孕了,反倒时不时地放他提前下班。回到家中,季声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回来了?”见他进门,季声放下书,挺着肚子来迎他。瞧见他这架势,周弋俭摆手止住他:“坐下,你别动,我过来。”   轻笑一声,季声老实照做了。男人三两步走过来,却在他对面坐下了,相视许久,两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了。   将书收好摆放整齐,季声又看回面前的男人,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过来抱我。”   他今天接待了不少患者,吵骂声,痛吟声,哭泣声,听得多了,人的精神几乎都要被抽空。再加上医院内那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更让他窒息不已。   靠着沙发,随意地解开衣扣,周弋俭暗舒一口气,望着眼前人,心里生出一种如同归航轮船最终泊岸的归属感。世界之大,却也只有这样一个季声,能让他感到放松。   在惬意里,他笑着回:“我在心里抱过你了。”   季声一笑置之,在注意到周弋俭精神不济后,他立即问:“饿不饿?冰箱里还有一些菜,我都给你做了吧。”   “我不饿,”周弋俭垂眸看了眼手表,很快抬头道,“我就回来看看你,等会儿我还得出去一趟。而且家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顺路去买了。”   季声显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理解地点点头,“好,那我送送你。”   “不用送,你接着看会儿书,”周弋俭径自起身,嘱咐着:“我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要是饿了,橱柜里还有薏米粉,你先喝着垫垫肚子。”   周弋俭把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季声也没多想,直接回:“好。”   等人即将出门时,季声又叫住他:“你开车记得慢点,注意安全。”   披上风衣,男人一身飒爽,正儿八经地朝季声敬个礼,嘴里应着:“收到,属下保证执行。”   季声看着,笑眉弯弯。   -   上午坐诊,无意听到两位妇人的谈话,一位说儿媳头胎不顺,后来得了城南庙的祈福手链,带上之后,果然生产过程十分顺利。另一位应和着,说自家儿媳妇也求了那座庙的签,是灵验得很。   当时周弋俭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做他想。他一向不信这类说法,听的时候也没放在心上。可到了下午,医院忽然送来一位难产孕妇,分明是冬季,女人的厚裤却全被殷红鲜血浸透,刺眼异常。他远远地看着,心陡地一沉。   因此,才特地早退。   事实上,季声的身体非常健康,虽已有七个月的身孕,生活起居却并没受太大影响,但不知怎么,他总有些提心吊胆。   他想,宁可信其有。不论如何,他要季声万无一失。   -   翻开冰箱,季声扫视两眼,食物的确都快吃完了。他斟酌一番,想着超市离家也不远,实在没必要再麻烦周弋俭走这一趟,不如换他去。   原本就是高高瘦瘦的人,季声穿上宽松的棉服,再裹上厚软的驼色围巾,看起来也不过只是臃肿了些。他可以出门的,瞄了一眼时钟,他想,得抓紧时间了。   因为是工作日,超市的人倒也不多,季声慢慢悠悠地逛着,仔细挑选着新鲜的蔬菜。中途,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声声啊,妈妈来了,你走慢点,过来给妈妈开个门。”   “!”真是无巧不成书,季声扶着购物车,酝酿着措辞:“妈,你......怎么来了?”   电话那边,季母静了片刻。   十五分钟之前,周弋俭打电话给她,说是季声一个人在家,他怕他回来晚了饿着季声,拜托她过去照顾季声。末了,又笑着说:“不过,您可别说是我叫您去的,不然季声又要怪我拿他当孩子了。”   “咳咳,”干咳两声,季母心虽然虚,话却在理:“还不许妈妈想你,过来看看你啊?”   “当然不是,”季声立刻否定,想了想,只好说实话:“只是......我现在在超市,估计还得要个十来分钟才能到家。”   这话听得季母心惊肉跳,赶忙问了他的位置赶了过来。   直到接到了人,这颗心才算落地。季母开着车,一路絮絮叨叨的:“都七个月的肚子了,还敢出门,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叫爸爸妈妈怎么办?你叫小周怎么办?你啊你,难怪小周这么不放心......”   念叨之间,季声听出了她的言外意,于是试探地问:“妈,是……周弋俭让你来的?”   一哽,季母生硬地转开话茬:“这在说你呢!别扯东扯西的,你就说说你瞒着我们去超市,是不是......”   “是,是,”季声心领神会地点着头,又腼腆地回:“我就是觉得,他也不比我轻松,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我想做几个菜,再熬点汤给他补补身体。”   听了他的话,季母沉默半响,尔后喟叹似的开口:“你们这两个孩子,互相都为对方着想。我这个当妈的,也就放心了。”   望着前方的车流如潮,季声抿着嘴笑,他心里感到些微雀跃。   如果吃到他做的菜,周弋俭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   煲好红枣桂圆汤的时候,周弋俭刚好进了家门。季母摆好碗筷,招呼他:“回来的正好,快洗个手来吃饭。”   旁边,季声端着汤出来,吓得周弋俭连忙迎上去接了过来。季母也抚着胸口松气,一时心急,她的话里带上些许责怪意味:“你今天是打算要吓死妈妈啊?”   季声心里知晓母亲的关心,正要安慰几句,周弋俭却揽过他,替他辩解道:“阿姨,是我回来晚了。您要怪的话,其实该怪我。”   “……”见周弋俭护崽似的护着季声,季母心想,这她还没说重话呢,怎么人就给护上了。与此同时,她又倍感欣慰,嘴上却不免念着:“你可别惯着他了,你瞧瞧他,肚子都大了,还敢一个人跑去超市,这叫我怎么能不心急。”   这下轮到周弋俭变脸了,他握住季声的手,紧锁眉头:“你去超市了?你去那干嘛,要买什么我会去买的,你......”   “我没事,”季声摇摇他的手,讨好地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只要一见季声这样的姿态,周弋俭就再也舍不得讲他了。   季母在一旁看着,想起从前她宠季声,身边同事都说她太溺爱孩子了。现在真该叫她们再来看看,周弋俭这个孩子比起她,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不是好事么?她的孩子,她的季声,原本就该被这样护着爱着的。   -   季母走后,周弋俭进入浴室,洗去了这一天的疲劳。出来时,季声正在给他搭配明天要穿的衣服,瞧见他人,便拿起一条墨蓝色条纹领带,问:“明天系这条?”   “好。”   “你看都没看。”   “只要是你选的,都好。”   对话完毕,又是一阵耳鬓厮磨。   “我出去收拾一下,”亲了亲季声酡红的面颊,周弋俭轻声说:“你别等,先睡吧。”   “嗯。”   洗好碗筷,搞完卫生,周弋俭进了卧室,走到床前蹲下了。他看着季声白净的手腕,拿出了今天求来的祈福手链。   庙里僧人说,心诚则灵。他不求多的,只愿季声平安。 第二十六章 番外五   待产期将近,季声听话地闭门不出,他每日里听听舞曲,哼哼歌儿,偶尔看部老电影,日子过得慢慢悠悠,倒也自在。   真正焦虑的那个人,是周弋俭。明知白天有季母守着季声,他却依然心神不宁。但即便状态不对,他也伪装得滴水不漏,仍旧朝九晚五地上着班。   可夜里,哪怕季声只是动动身子,他都条件反射性地警觉起来,生怕季声哪里会不舒服。   发展到后来,他已经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了。一连几天,人也跟着憔悴几分。季声是他的枕边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睡前,男人洗完澡出来。季声见了,顾自将书放下,朝他招手:“来聊几句。”周弋俭不明就里,却也顺从地坐上床沿。   “是医院很忙?”季声开门见山,直接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   “嗯,”周弋俭顺水推舟地应下,又宽慰他:“不过没什么大事,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了然地点点头,季声望着面前的男人,笑着说:“我昨晚醒了一次。”   讲完这一句点拨似的话,季声就停下了,好像是在等周弋俭的反应。谁知对方却半点没察觉他的用心,只是关切地问他:“是哪里难受?要不然我明天陪你去......”   “周弋俭,”季声打断他,神色柔和,轻声问他:“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他昨晚醒来,身旁是空的。起身寻了一圈,才看到站在厅外阳台上的人。夜深天暗,好在灯光亮眼,所以他清晰地看到了高大男人的瘦削背影。   周弋俭在吹冷风,指间还夹着一支忽明忽暗的香烟,却又没见他抽一口。   当时他安静地望着,半响才回了房间。周弋俭的一天,要工作,要做饭,要照顾他,但应该有一些时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每一个人都需要独处的时间,他不想擅自打扰周弋俭。   这样观望了几天,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弋俭是有心事,而他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   或许很无力,但他想试着去了解周弋俭隐藏的那部分。   这之后,哪怕只是能让周弋俭多睡一分钟的安稳觉,那他也觉得很值得。   看出了季声眼底的认真,周弋俭忽然手心向上,朝他伸了过来。愣了一刻,他笑着将右手放了上去。双手交握,周弋俭低下头,虔诚地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许久,才慢慢离开。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周弋俭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我最清楚你的身体情况,也知道一切都在按照顺利的方向走,但我......”   叹了声气,周弋俭显出依赖姿态,他说:“你就在我身边,我却整夜想得你睡不着觉。”   静默许久,季声拍了拍身边的枕头,反手拉了男人一把,道:“来睡觉。”   顺着他的话躺下,周弋俭依旧睁着双眼,舍不得闭上似的紧盯着季声。   眼前忽然一黑,是季声的手掌覆了上来。   “闭上眼。”   他乖乖照做。   “叮——”   关了房里的灯,将遥控器放回桌上。被褥翻动,季声也躺下了。周弋俭还在侧耳听他的动静,手却突然被握紧。   “你感觉到了吗,”耳边,季声温声道:“我是真的在你身边。 ”   “孩子也好,我也好,你都不用担心,因为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只会越来越好。”   季声说得如此笃定,让他那飘浮未定的心,蓦地落下了。   睡意袭来,周弋俭终于松掉了那根紧绷的神经。   -   第二天,他特意去请了长假。季声产期在即,需要一个人陪在跟前,他待在家里,也免了在外面生出的不必要的担忧。   午后,阳光璀璨。周弋俭从房里拿了他常盖的毛毯出去晾晒。客厅里,季声泡了两杯热茶,想等他来品尝。   人迟迟未进,季声站起身,正要去看看,腹部却忽然生出一种重物坠落的疼痛感。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托着肚子叫:“周、周弋俭,你来一下,我好像要生......”   他声音小,周弋俭并没听到,过了十来秒,等人走了进来,才望见几乎摇摇欲坠的季声。   那一霎那,周弋俭的心脏好像砰的一声炸开了。   他冲上前,镇定地抱起人,来到门口处,还不忘用棉服包住季声的身体为他御寒。   地下车场,男人快而稳的行走着。四周静谧无声,只怀里的男人不时发出闷哼声,季声是在忍痛,他不敢喊痛,他不想吓到周弋俭。   车内,周弋俭拨通季声私人医生的电话,冷静地讲着他目前的情况——   “他羊水已经破了。嗯,你那边准备好,大概十分钟我们就到了。”   发动车辆,周弋俭一边望着前路,一边安抚他 :“季声,我在这里,你别怕。”   到达医院,早已等候着的医生护士们立刻将季声送入了产室。周弋俭换好隔离服,握着季声的手守在一旁。   女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循循诱导着季声有规律的吸气吐气。在一过程中,她还抽空看了看周弋俭,发现他面色难看,经验老道地安慰他:“别紧张,挺顺利的。”   周弋俭无暇去回应她,望着满头大汗的季声,他禁不住红了眼睛,他死死地咬紧牙关,可握着季声的手却丝毫不敢用力。   三小时后,孩子终于出生,是个五斤二两的男孩,正哇哇哭叫着。周弋俭粗略地瞥了一眼,就让护士抱出去了。   床上,季声疲惫不堪,保留的最后一丝力气,却用来回握他的手,仿佛是在抚慰他的不安。   他的手里全是冷汗,而季声的手心却是热汗,黏着在一起,他觉得安全。   -   醒来时,季声只觉浑身的骨头好像散了架 ,根本不在原位了。   他艰难地扫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了伏在床边沉睡的男人身上。他没敢动,尽管他现在很想问问孩子的情况,但他更不想惊动男人的好觉。   这九个多月来,周弋俭真的辛苦了。   天将明,周弋俭手臂酸麻,感到不适,慢慢睁开了眼。床上男人还在睡着,他望了半响,起身亲吻季声的淡色嘴唇,小声说:“早上好。”   话落,季声也睡醒了。两人对视着,良久,周弋俭又亲上他的鼻尖,微微退开后,他哑着声音问:“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   季声小幅度地摇摇头,轻声回:“不痛。”   “真的?”周弋俭头发蓬乱,面上狐疑,显然不信他的话,不待他答,又急忙道:“那你饿不饿,我回家给你做。不,我先让打个电话给你家人。”从裤袋里摸索手机的同时,语气里带上苦恼:“我真是昏了头,居然忘记告诉他们了。”   他的话流畅自然,可动作却僵硬得很,直到这时,他才露出了慌乱的模样。季声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凑上前去,仔细听清楚了:“你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身体更僵,大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进了纯白床单,烙下了一个晕展开来的圆点水印。“我不怕,”咽下慌乱,周弋俭重复道:“我真的不怕。”   季声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倏地捂住季声的双眼,浓密的长睫毛刷着他的手心,好痒。   “孕妇不能哭,对眼睛不好,”周弋俭稳了稳心神,接着讲:“我答应你,睡一觉起来就能看到孩子了,好不好?”   “嗯,”季声应了话,又牵住周弋俭的手,回:“有你在,我不哭的。”   -   季声恢复得很好,不到一周便回家坐月子了。   母亲常来照料他,还会带来不同样的滋补参汤,喝得他面红色润,气色倒真的好了不少。   这时候,周弋俭已经如常上班了。好在周弋俭的工作量并不算大,平时也能按时回家吃饭。   餐桌上,季声咽下清甜的米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说:“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岁岁’。”   喝了一口水,周弋俭点点头,随口问:“怎么想起要叫‘岁岁’的?”   “泡牛奶的时候突然想到的,”季声羞赧地笑笑,解释道:“是岁岁平安的意思,你觉得好吗?”   抽出两张纸巾为季声擦擦嘴角,周弋俭也笑了:“我觉得好。”   季声红着脸转开视线,说:“我取小名,那大名就交给你啦?”   周弋俭听了,想也没想,直接说:“我早取好了,就叫‘季与周’,是你和我的意思。”   “......”季声眨眨眼,心想,这是孩子的大名,就取的这么草率?   而后,他才晃过神问:“你......让孩子跟我姓?”   “嗯,”周弋俭拿起碗筷站起来,“我觉得你这个姓取名字好听一点。”   一时间,感动与好笑杂糅在一起,季声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可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较真的。   无论冠上谁的姓,这都是他们的小孩,这是始终不变的。   与母亲说起这件事时,她正帮孩子换着尿布,同时也感慨着:“小周这孩子早熟,他小时候的经历都让他比同龄人成熟。我之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知道他是个面热心冷的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顿了顿,季母抱好小外孙,望着季声笑:“我当时怕他对你有假,现在看来,他恐怕对你最真。”   将奶瓶递给她,季声沉默半响,才说:“我知道的。”   那个比他小十三岁的男人有多爱他,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更加珍惜。   只唯恐不够。   -   大抵也是营养补得太充足了,季声经常涨奶。家里买了吸奶器,却从来没派上过用场。   男人比他想得更积极,每天给他按摩催奶,白天吸,夜里吸,从头到尾就没让孩子喝上过一口。   两周过去,季声提出意见,也该喂岁岁了,毕竟他才是那个需要喝奶的孩子。   周弋俭不许,反驳他的话:“我给他买的最贵的牛奶。你看看那小子,喝得白白胖胖的,不用你喂。”   一听这明显强词夺理的话,季声忍不住笑了:“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和自己儿子抢奶喝,也是不知羞。”   周弋俭不以为意,回道:“我喝我老婆的奶,有什么好羞的?”   被他的厚颜无耻所折服,季声只好商量着两人各退一步,将奶水挤进奶瓶里,然后喂给孩子喝。   周弋俭同意了。   坐在他的怀里,男人手法娴熟,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含着盈沛汁水的乳房,等挤了大半瓶的奶水后,他就将人平铺放倒,张嘴含了上去,咕咕地吮了起来。   季声从来拒绝不了他,半推半就地被按着吸了个干净。等周弋俭喝饱之后,他才得以起身整理衣服。   周弋俭衣衫凌乱,不情不愿地出去喂孩子了。   等他从房里出来时,正好听见了男人的话。   “好小子,”周弋俭低笑一声,讲:“算我没白疼你。”   季声没明白,边走边问:“怎么了?”   周弋俭仰头看他,一脸掩藏不住的喜悦:“这小子不识货,吐奶。”   “......”季声哪会信他的话,自己又亲自喂了一口,居然是真的吐奶。   目睹全程的周弋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状似无奈地抱怨:“这小子太不好养了,这才多大啊就挑食。”   一语成谶。   以后的日子里,周弋俭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儿子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仅小时候挑食,长大了还处处挑事。   -   要是用一个字来形容季与周,那就是——“闹”。闹得厉害,到处闯祸。倘若没季声护着他,恐怕一天得被周弋俭打上八百遍。   这小少爷成天咋咋呼呼的,没人凶他一句,下一秒就能上房揭瓦。   谢年比他大五岁,硬生生的被他欺负哭了好几次。   次数一多,直接导致谢年看见他就躲。因为有他的地方,就有季与周。   可偏偏他的儿子又很黏人,尤其爱黏谢年。   于是,季声只好不厌其烦地教导孩子:“不能随便欺负人,更不能随便亲别人,尤其是没有得到别人允许的情况下。”   四岁的季与周表示不懂。   季声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岁岁,你总是亲年年,这样不太好哦。”   而且总是亲着亲着就咬两口。谢年一顶着肉嘟嘟的脸蛋向他哭诉弟弟又咬他了,季声就自责得坐立难安。   可话说了又说,季与周又总是明知故犯。季声没办法,愁容满面地和周弋俭商量该怎么管管这孩子。   切着芹菜的周弋俭,刀速不减,回:“熊孩子揍一顿就好了。”   “不行,”慈父季声立马否定,“哪能打孩子啊。”   周弋俭没做声,心想,就那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打了估计也不会改。   仔细想想,也就只有一点好——听季声的话。   “好了,”将切碎的菜捧进碗里,接着用凉水冲洗菜刀,周弋俭慢声说:“你别管了,我有办法治他。”   周弋俭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平时高高在上的父亲突然亲了他的小脸蛋,还轻轻咬了他一口,这是多么诡异的事情啊!   季与周霸道惯了,见屋里没人能来帮他,顿时吓得嚎啕大哭。   “现在知道怕了?”周弋俭由他哭叫,冷声问:“以后还敢不敢这样欺负谢年了?”   “我!”男孩哭得一抽一抽的,高声道:“我没欺负他!是爸爸说喜欢才会亲亲的!!”   周弋俭一愣,这话的确是他说的。   那天季声窝在沙发里午睡,他一时情不自禁,偷亲了他一下,正好被这小子看到了……   “那……那是爸爸没说完,”周弋俭轻咳一声,补充道:“如果对方不愿意,那就算不上喜欢,而是骚扰。”   季与周听不懂“骚扰”这个词,但他却知道“不愿意”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爸爸是大坏蛋!我讨厌爸爸!!”   恼羞成怒的小少爷往门外跑,正撞上带着谢年进来的季声。这下倒好,季与周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要是不知道情况,周弋俭险先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可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五句话啊。   男孩抱着季声的腿嚎哭,而季声只得茫然地看向周弋俭,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周弋俭耸耸肩,他也对季与周突如其来的大哭感到迷惑。   本来谢年找他,别捏地问今天怎么没看到岁岁的时候,他还觉得挺高兴,现在这……   “不哭哦,”谢年主动靠近,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哄着:“岁岁是男子汉,不哭不哭哦。”   季声没来得及细想,正要再安慰儿子两句时,季与周却突然扑向身边的男孩,大声喊着:“我以后不咬你了!你就喜欢我一下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八岁的男孩帮比他矮小的男生抹去眼泪,还认真地点点头,说:“我喜欢岁岁的呀。”   小孩的心思好难猜。   此时,季声酝酿一会儿,刚想说几句话来促进这两个小男生的友谊时,只见季与周突然张大嘴,朝谢年胖乎乎的脸颊咬了上去。   季声:!!!目瞪口呆   一旁的周弋俭:……无语凝噎   这傻小子不会以为喜欢是亲,最喜欢就是咬吧?   ​ 第二十七章 番外六   使臣出塞,一行队伍浩浩荡荡。   历经半月,终于抵达漠北。打探前路的影卫归队,将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禀告。骑于马上的年轻文官静静听着,半响,才望着眼前的无垠沙漠下令:“都打起精神来,天黑前必须得进城。”   下侧的宦官闻言,转身吆喝一声,人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沙面因受力下陷而形成的脚印,很快被周边涌落的沙粒淹没。   步履艰难,好在恢弘雄伟的城池已近在眼前。   前方,驻守城门的将领迎上来,恭敬道:“此行辛苦,可汗特命我等在此恭迎季大人。”   季声颔首,客气道:“久等。”   将领并不多言,转身高呵:“开城门!”   百余人慢慢悠悠地进了城,街边的男女老少纷纷让道,皆投来好奇惊疑的目光。来到驿宿前,使者与士兵们卸下行囊,按照次序入内。   季声下了马,正欲进门,却被来人拦下。面前将士体格魁梧,面容凶悍,话却不失礼节:“季大人,可汗邀您进宫一叙旧情,请。”   犹豫片刻,季声只得应下:“可汗邀约,自然却之不恭。”   进宫的路程格外长,季声不紧不慢地跟着身前士兵,面上从容镇定,心内却起骇浪惊涛。   -   多年以前,他见过如今当政的这位可汗。   那时他年方二十,一举高中状元,仕途无虞,前程似锦。同年,突厥国王来使,携妻带子,也送来万千珍宝。   两国交好,举国同庆。   皇上命他陪同左右,作诗篇,吟佳句,颇有文人雅兴的派头。也正是那时候,他遇见了那个孩子。   那是可汗的独子,年仅七岁,生得一副好相貌。   在文武百官面前,皇上不吝夸赞,称许那孩子能文能武,当是不世之才。突厥国王听了,发出爽朗豪迈的笑声,嘴上虽在谦虚,面上却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   季声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垂首不作他言,可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对上了那孩子的双眼。   男孩的眼睛生得不同,左眼发绿,右眼呈黑,直盯着他的时候,有一种让他心颤的凶狠。   这一念头转瞬即逝,季声并未再作多想。何况他虽日日跟随,却也与这位尊贵的异国王子并无交集。   直至突厥国王即将返国的前一日,季声领命来到他们居住的府邸,派送了同样丰厚的赠礼。   那日,侍卫们将一箱箱宝物抬进大厅,季声就静立于庭院内。等待的过程乏味且无趣,闲暇之余,他抬眼望见了风里裹挟的缤纷花瓣。   那是日本来朝时进贡的樱花,点点粉白缀于枝头树梢,脆弱又美丽。   突然,树荫间传来响声,他尚未反应,只见树枝猛烈颤动,花瓣争相飘零,男孩从花间径直跳了下来。   不过一霎,人便稳稳落地。两人对视,男孩朝他走来,手里拈着一支花,近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那花枝便被插进他的发间。   季声再次愣住了。面前,男孩神情认真,凝视他许久,却发问:“你是女人?”   心脏陡然一震,他不禁露出苦笑来。即便他的身体确实存在着不可为外人言的缺陷,但旁人若将他视为女子,那他也是不肯的。   “殿下,”季声谦卑地唤他,缓声言:“下官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是你口中的女子?”   毫不收敛视线,男孩依然逼视着他,强词夺理道:“古人以花容月貌来称赞女子,而你却长得比花儿还好看,又怎么不能是女子?”   无言以对,沉默少顷,季声只好先应一句:“承您谬赞。”   顿了顿,又开口:“不过,您既以古人之话为例,那下官也斗胆问上一句,可有哪位古人曾言,但凡比花美者,就必是女子呢?”   男孩一时接不上来话,季声便乘胜追击:“依下官看来,世间美人如云,不必过分看重是男是女。”   沉默间,侍女从回廊踱步过来,低眉顺眼:“殿下,可汗吩咐奴婢来唤您。”   闻言,男孩皱起眉头,乜了季声一眼,直直往前走了。在拐角处,他忽然又回头来。   前庭内,男人面如冠玉,清俊而秀朗,正伸手从发间取下花枝。午间阳光熠熠,照映院落,连带着人,也似乎在发光。   他一时看呆了。   季声感应到他投来的视线,又瞧清他隐晦不明的神色,于是便挥了挥手里的花,试探地问:“您还要么?”   “送给你了。”   说完这四个字,男孩转过身,利落地离开了。   -   此后,转眼便过了七年,老可汗不幸离世,使者传来消息,季声作为国之代表前去吊唁。   那时,他再次见到了男孩。然而今非昔比,那孩子已是承袭王位的新任可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自那孩子登基以来,已有三年。这期间,他一改前朝政风,开始厉兵秣马,后又领兵攻打周边敌国,接连告捷。   时至今日,他多次派兵挑衅边关,试图激起战争。而皇上却已年老智昏,唯恐边疆失守,只好一再退步,特遣季声前来和商。   -   “大汗,”领路士兵叩响殿门,请示着:“人已带到。”   思绪被打断,季声不由屏住呼吸,等待可汗召见。不多时,殿内传来脚步声,身着青衣的随从走了出来,弯腰作揖:“季大人,您请进。”   稍一迟疑,季声还是跨步走了进去。随后,大门便从外被合上了。   不知怎的,他总觉心神不宁,往里走了五六步,他才发觉,这应是一座寝殿。   可为什么可汗会特意叫他来此处?   前路被垂帘遮得严实,季声不敢靠近,俯身跪地,道:“下官季声,前来拜见。”   无人应答。季声没动,跪了许久,膝盖隐隐作痛了,他才提高声音:“下官......”   “你进来。”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   拂开幕帘,季声不经意一瞥,却是蓦地惊呆了——   两侧墙壁居然挂满了春宫图,一幅接一幅,淫秽不堪,更令他心惊的是,画上人的长相居然与他极为神似。   晃过神来,季声后知后觉地往后退,刚退了一步,就被人按住,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男人异常高大,季声堪堪只到他的脖颈处。他依旧是绿黑异瞳,比之十四岁时,五官却长得更为凌厉。   “我......请大汗恕罪,是下官冒犯了。”   季声正欲跪下行礼,却被一把扯住。男人捏着他的后颈,轻声说:“弋俭。”   “我的名字。那时候忘记告诉你了。”   男人冰凉的手指在他颈部的肌肤来回抚摸,弄得他心乱如麻,而壁上高挂的污秽之画,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季声冷静下来,垂首深思,倘若他没猜错,这位突厥可汗,许有断袖之癖。   焦虑间,男人忽然牵起他向里走,愈往内画作愈多。季声只匆匆一瞥,并不敢细看。   他们来到床帷之前,正对着一面屏风,杏黄面料上绘有一人。   画中男子体形清瘦,身着金缕玉衣,背倚郁苍高树,手持烂漫花枝。   所谓风雅翩翩者,大抵不过如此。   季声一向不是自视甚高之人,可此刻他敢笃定,这分明画的就是他。   无论是三年前参加国王丧祭所穿的衣裳,或是因疲累倦怠而倚靠的古木,还是......   回忆翻涌,季声隐隐感到头疼。身旁男人却强横地拉着他,越过画屏,猛地将他推倒在床榻。   这时,季声已慌乱得无暇顾及其他,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哆嗦着:“大汗,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明日,明日再来叩见......”   “要事?”仿佛是在笑他的天真,男人伏下身,强势地掐住他的两颊,低声道:“季大人,你不远千里而来,怎么会不明白,你此行唯一的要事,就是我。”   “大、大王,你先松开我。”   季声被吓得忘记了谦称。   “你唤一声我的名字,”男人循循诱导着,“我便放手,如何?”   犹疑稍许,季声还是妥协了:“弋俭。”   他的声音很轻,这两个字说得几不可闻。等了等,上方男人却丝毫没松力。   季声忍不住仰起头,男人就这样吻了下来。   一个并不美好的亲吻,因季声的挣扎,称得上是野兽之间的撕咬。唇舌分开时,两人嘴上皆沾着殷红血迹。   季声撇开脸,面上显着无处藏匿的羞愤。此时男人没再勉强他,干脆地直起身,道:“这是我的回礼。”   身下人一脸困惑,显然,季声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男人嗤地笑了一声,饿狼般的目光刺着他,“我从不白送人东西。你既收了我的花,那便是一并承了我的情。”   “......”季声被他的强盗逻辑弄得更加糊涂了。   -   这之后,男人倒没再有唐突之举,那晚也放他完好归宿。   只是前不久,这位可汗直接回信去京,提出了两国和交之意,并正大光明地向皇上讨要了他。   结果不出季声所料,他被留下了。   事实上,他也无怨念。为国牺牲小我,在他看来,应是理所当然。更遑论他在这突厥之地,过得极为滋润。   大汗成日召他陪见,骑马狩猎,游山赏水,吟词歌赋,甚至于共商国事,丝毫不避讳他是外族之人。   日继一日,季声渐渐卸下心防,他愿意信任眼前这个说着爱慕自己的年轻男人。   -   十七岁的突厥国王,回想初次见到季声的场景,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男人很美而已。后来,他一朝成王,再次见到了季声。   这时候,最初的感觉已陡然生变。这如玉般的男子,为何不能属于他呢?头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随后一发不可收。但那时他尚未归拢政权,他心里了然,一切不可操之过急。   他放季声归京,如同是在等一支家花的盛放。花开之日,便是他取花之时。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懵懂无知的花儿主动寻上来,敲开了狩猎者的家门。   -   在异国度过的第一个冬季,季声与男人拥衾于炉火边。相顾不言,享受此刻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道——   “今日,众臣共谏,说我如今根基已稳,”火光摇曳,在男人的脸庞投下光影,季声听见他说,“也到了该立后的时候。”   季声一动未动,垂眸思索许久,才接话:“你心里有人选了。”   “对,我的心里,早有人选,”男人目光深沉,“所以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静默,长久的静默。   炉火燃烧正烈,照得季声面色泛出红晕。   “我......”他望着身侧之人,眼底有踌躇掠过。   酝酿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温声却坚定道:“或许我能胜任。”   话落下的那一刻,男人眼里火焰似的光亮,愈发地炽热。   起初的一见倾心,如今的情投意合,想来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男人低头笑了,从怀里摸出一枚碧绿玉戒,为季声戴上了。   目光缠绕交融,溢出浓浓情意,季声耽溺其中,而后听到男人说:   “那么,恭喜你了,季大人。”   “我的王后。”   作者有话说:陈川简瑭和季与周谢年这两对CP,有空可能会写一点大纲放在微博 第二十八章 大纲1   陈川这人,从小就缺心眼。小时候喜欢逞英雄气派,成天装大哥大,常带着邻里孩子们吵闹生事。   偏又巧,黎瑭正住在陈川家对门,所谓“首当其冲”,往后太多次,不论他情不情愿,陈川总要拉上他一起。   “好兄弟嘛,有福同享。”   这句话陈川总挂在嘴边,每每听到,黎瑭只无奈暗想,跟你这傻二缺玩在一起,没惹出祸就得烧高香了。   话也不假,黎瑭从小到大,但凡只要沾上陈川,他就没什么福不福的,从来都只是“有难他当”。   每次陈川惹了事,黎瑭都第一时间站出来他遮掩。   十几年来,他为陈川做过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在热死人的天气里偷偷搬出收缩梯,将陈川早上掏出来送给他的鸟蛋送回鸟窝;领着陈川向被打破窗户的领家阿婆赔礼道歉,又拿出自己存的压岁钱替陈川赔钱;寒暑假帮陈川写作业,必要时还得捎上陈川暗恋女孩的作业......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年岁霎时而过,初三那年,黎瑭每天都守在陈川家帮他补习。没办法,陈川这成绩要再提不上来,他俩高中铁定就得“散伙”了。黎瑭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还着急。   凑巧的是,当时陈川喜欢的那个女孩,人长得漂漂亮亮,学习成绩却与长相大相径庭。漫不经意间,陈川流露出真实的想法:“说不好我还能和她上一所学校。”   几乎是无法自抑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黎瑭狠狠扔掉手里的数学书,看也没看陈川一眼,一发不言地往外走。   陈川愣过神,快速跟了上去,问着:“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啊?”   “哎哎,别急着走啊,我又哪说错了?黎......”   男生兀自回身,他盯着眼前之人,似恼似怨,问:“你真想和她上一所学校?”   “......谁?”陈川头脑简单,迟钝好一会儿,才回:“你说林一沁?啊......想是想,但L城这么大,也不一定能......”   他心无三两肉,还在认真地向好友诉说自己的苦恼。   “陈川,”男生叫他,眼里目光逼人,“我以后要再管你的事,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黎瑭摔门而出。   看着紧紧闭合的房门,陈川傻了半响,才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也喜欢林一沁?”   -   这是黎瑭冲陈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脾气,尽管在陈川看来,这就是黎瑭单方面的冷战。   让陈川始料不及的是,黎瑭说一不二,果真不搭理他了。   哪怕陈川早早地挣扎起床,守候在黎瑭家门前,对方也不正眼瞧他。这可苦了直来直去的陈川,一连几天如此,他终于忍不住拦住男生:“黎瑭,你别不和我说话啊,搞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男生保持沉默,良久没接他的话。这时,陈川忽然领悟过来,只好大方道:“行了行了,我不和你抢林一沁就是了。”   黎瑭猛地瞪向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怪异神色,陈川当他不信,又作出诚恳模样:“我保证。”   哽了许久,黎瑭刚憋出一个字:“你......”   “嗯嗯嗯,”陈川蠢头蠢脑的点头,应道:“我在呢在呢。”   “你先让我想想。”   “啊?”万万没料到黎塘是这样的答案,陈川惊讶十分:“这还要想的?!”   忍了忍,黎瑭严肃地回:“......嗯。”   他是要好好想想,他怎么就偏偏看上陈川这个傻逼了。   -   黎瑭这一想又是好几天,陈川等他等得抓心挠肝,任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通黎瑭到底是要想些什么。   愁眉苦脸地过了两天,陈川寻思着,不然还是再找黎瑭聊两句吧,省得他也跟着胡思乱想。念头一落定,就准备行动,这时,老陈却走了进来。   “!!!”   陈川的头脑飞速转动,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犯什么事啊,他简直都本分得都不像他本人了。   “你这小子,眼睛滴溜溜的,”老陈习惯性地训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没,我哪敢啊,”陈川拔高音量给自己壮胆,“我想数学题呢,大题实在太难了,我去找黎瑭问问哈!”   刚走两步,老陈在后面叫住他:“回来!”   “放着自家老子不问,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陈某人教学能力不行!”老陈字字铿锵,底气十足:“哪道题!我来教!”   “......我,那个啥,我找找。”   陈川翻开题集册,眼睛慌乱地扫视着题目,心里不禁懊恼,他怎么就给忘了,家里还有个教高中数学的爹!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听说教了。陈川手里飞快翻动纸张,满脸的苦大仇深。一旁老陈开始催了,他便立即点了点一道题,夸大其词道:“这个题,太难了!我算了半个小时也解不出来!”   老陈拿过去看了五秒,抬眼再看陈川时,气得眼里能喷出火:“这是直接套公式的题!”书桌被拍得啪啪响,老陈还在吼,“还要拿去问简家小子,你也不嫌丢人!”   “......”陈川心虚地瞥了一眼题目,心想,别说,这题他还真不会。   -   然后,好好的一个晚上就被老陈拉着背公式算题目了。期间无数次耳提面命,不必再提。   絮叨话语中,唯一打动陈川的,反而是老陈一句随意之言:“成天跟着黎瑭混,可成绩一个天,一个地,我看你是没指望考上英树了。”   英树是L城出了名难考的重点高中,也是老陈工作了十年的地方,还是......黎瑭早就定下的目标。   说也奇怪,他和黎瑭从小一块长大,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他总是闹腾个不停,黎瑭却总是沉默寡言。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仍旧如影随形,从没分开过。   陈川活得简单,家庭幸福,朋友成群,他懒得去想以后。   虽然如此,可他一直都觉得,他的以后,应该是有黎瑭在的。   老陈的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打醒了他。黎瑭有自己的打算,也有他要奔的前程。   找黎瑭谈一谈的计划,就此无疾而终。   陈川开始拼了命地学习,刷题到深夜,上各种补习班,又缠着老陈教他解题技巧。   这一变化着实吓坏了陈母,她直怪老陈说重了话,逼得孩子性情大变。   老陈听着妻子的埋怨,心里却乐见其成,在他看来,陈川终于有个人样了。   另一边,黎瑭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再等等吧,他是这样想的,陈川年纪还小,又不成熟,要是直接告白,不好收场。   没关系,黎瑭心想,他等得起。   -   各有各的算盘。   一眨眼,初中毕业了。   那天人人兴致高涨,陈川也是,他满脸画满油彩,兴高采烈地搂着黎瑭拍合照。   黎瑭照旧是冷冰冰的表情,却毫不抗拒男生在他额头写上一个“王”字。   “百兽之王,”陈川笑嘻嘻的,调笑他:“黎瑭是也~”   掐着陈川的脸颊,黎瑭皮笑肉不笑地回:“我要是老虎,第一口就吃了你。”   陈川听了话,整个人扑上他的背,勒着他的脖子叫嚣:“那老子就学一回武松打虎,打得你屁滚尿流!”   男生眼底溢出不分明的笑意,他作势晃了两下,引得陈川抱他更紧。   -   成绩出来那天,黎瑭还睡得很沉。   昨晚陈川跑他房里来,嘴里说着要出成绩了很紧张,实际上缠着他打游戏打到了半夜。   这才没几个小时,门铃又叮咚叮咚响起来了,他没去管,依旧蒙头睡着。   等门口安静时,他也迷迷糊糊地快要进入梦乡了。   突然,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贴了上来。   费力睁开眼,陈川正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冒着激动的光,嚷着:“考上了,我考上了,黎瑭,你敢信吗,我居然考上英树了!”   脸庞左右受击,黎瑭被迫翘起嘴巴,配着凌乱的发型,哪还找得到平时清俊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他才吐出字来:“放开。”   陈川见好就收,收了手。揉了揉脸,黎瑭才接他的话:“考了多少分?”   “八百三十二!”陈川骄傲道,“我以前可都没上过六百!”   “嗯,是考得不错。”   他捏捏陈川的脸,难得露出笑容来。这分数的确能上英树了,不过顶多只能上重点班,离尖子班......但也不要紧,他们能同上一所高中,已经很好了。   -   九月烈阳,开校迎新生。   老陈早早去了学校,至于陈川呢,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又恢复了往常拖拖拉拉的性子。陈母催了好几遍,才起床来吃早餐。   黎瑭进门时,陈川刚好嗦完最后一口粉。见人来了,一手去抽桌上的纸巾,一手将鸭舌帽反戴在头上,嘴里还在念:“你看看你,起晚了吧?年轻人,别这么懒懒散散的,晚上要早点睡知道不?”   他把妈妈念叨他的话用来教育黎瑭,却不知早在七点半时,黎瑭就来找过他。   那时候,陈川睡得正香,而黎瑭纵容着他,替他向陈母求情:“阿姨,就让他再睡会儿吧。我们今天只是去报名,晚点也没事。”   -   窗外明媚,两个男孩下了楼,往街边停着的凯迪拉克走,近了,车窗落下来,里面坐着的男人,笑得斯斯文文,打着招呼:“早上好啊小川。”   陈川揽着黎瑭的肩,挥着左手高声回应:“叔叔您也早上好!”   上了车,一路闲聊,没几分钟就到了学校。黎瑭父亲还要出差,便没有直接送他们进去了。巷子里涌着许多人,两人在人群中穿梭,陈川看着这儿,瞧瞧那儿,偶尔还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吃摊,就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多动宝宝。黎瑭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去了。   八百米的巷道,硬是走了二十分钟才算完。等进教室时,同学已经差不多来齐了。陈川这才意识到,不应该啊,黎瑭那么高的分数,怎么会和他分到一个班?正要问,班主任走进来了。   “我——”仿佛早料到了他的反应,黎瑭立即捂住他的嘴,强行让他将没说出口的脏话咽下了。   卧槽,陈川五雷轰顶,暗自腹诽,是他眼花了?鼓起勇气定睛一看,讲台上站着的那人可不就是他爹么?   缓了好一会儿,陈川这才想明白,难怪呢,黎瑭上尖子班都绰绰有余的分数怎么会跟他进了重点班,就是老陈在搞鬼!误人子弟!枉为......   “陈川。”   说时迟那时快,他扒开黎瑭的手,响亮道:“到!”   对上老陈投来的目光,陈川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笑得过于假了,”不顾他已经心如刀割,黎塘还在吐槽,“而且有点丑。”   “?”他陈川的人生中就没有“丑”这个字,刚想和黎瑭激情辩论一番,又听老陈在喊:“周弋俭?周弋俭?人到了吗?”   班上的男生女生,你看我我看你,谁知道这人到没到,也不认识啊。   喧哗间,前门进来一个男生,挺拔,高大,英俊,面对全班人的目光,无动于衷,只朝着老陈说了一句:“抱歉,我来晚了。”   “你......”老陈呆了两秒,回过神道:“哦哦,是周弋俭吧?”   男生点点头,老陈见人到了,便安排他:“好,先去找个座位坐下吧。”   前排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笔直站着的男生,陈川发现了,悄声说:“你看那些女生,都看傻眼了,有那么......”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了男生的脸,是有那么好看的。   除了好看,他也找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了。更让他惊异的是男生的眼睛,一绿一黑,是多情的鸳鸯眼啊。   男生一脸漠然地往后方走,径直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   “我操,”陈川推了推黎瑭的胳膊,感慨道:“这哥们好酷啊。”   半响,没人回话,他去看身边人,心蹬地一跳,他又咋啦?黎瑭怎么又摆出一副臭脸?!   -   后来,陈川回忆他是怎么和周弋俭熟起来的,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归功于他的正直。   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一度确信无疑。   故事也不长,大概就是一女生向周弋俭表白,但被拒绝了,结果暗恋那女生的另一男生跑来滋事。   周弋俭一向厌烦这些总要牵扯到他的人,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愿意表面上笑脸相迎,解释几句,可他也不总是心情好的。   那男生跑来挑衅,话说得很难听。又正撞上他糟心的时候,刚准备动手,陈川却替他出头,放着狠话:“人女生看不上你,你跑来朝我们班同学发火,你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天生弱智啊?”   话刚落,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了。走廊里的女生尖叫不止,周弋俭皱着眉,刚要走上前去,班主任就跑了过来,声音如钟高呵道:“干什么呢!都给我站正喽!”   寻事的男生被揍得鼻血直流,看起来十分惨烈,倒衬得陈川才是那个挑事的人。   “在学校公然打架,有能耐啊,要不要叫你们家长来欣赏一下啊?!”   老陈被气得不行,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谭轻谊,小声说着:“老师,是那个男生先出言不逊的,陈川只是维护同学。”   “维护同学?”老陈环顾一圈,问:“哪个同学?”   一旁,周弋俭站出来,从容接话:“我。”   “......”老陈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逡索,这什么跟什么?两个男生打架,是因为另一个男生?   -   办公室内,被打男生主动认错,表示不愿将事闹到家长那儿去,陈川也再三表明已经知错的态度。所以,各写一份悔过书也就完了。   至于周弋俭,也算得上是半个受害者,老陈自然不计较了。   回教室的路上,陈川没话找话聊,“那小子怂得很,肯定不敢再来找事了。不过他要再来了,你也别慌,来叫我,我接着揍他......”   周弋俭静静听着,心想,我不慌啊 。   瞥了眼身边滔滔不绝的男生,他笑了笑,开口问:“你叫什么来着?”   陈川:???   总之,从这一天起,陈川和周弋俭开始相熟,也开始注意到谭轻谊,那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女孩子。   -   陈川打小就喜欢漂亮女生,每一次喜欢谁的时候,他都说是真爱。因此,起初他说喜欢谭轻谊,黎瑭并没放在心上。   可随着陈川提起那女孩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莫名地心生烦闷。再加上陈川和那个叫周弋俭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更让他心躁不已。   黎瑭总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好像他还没开始用力握紧,手里的沙粒就已经快要从指缝间流光了。   -   至于陈川,其实他发现周弋俭对季声的不寻常,只是一刹那的事。   陈川自认愚钝,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又有着异于常人的细心。他能感觉到,周弋俭只有在看季声时,眼里的光才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得到确认,周弋俭亲口说了他喜欢季声。   有过惊讶,与此同时,他却并不觉得这种性取向奇怪。甚至,在听到喜欢这个词时,他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黎瑭的身影。   陈川有过瞬间的怀疑,却迟迟不敢笃定。冲动之下,他选择了告白,对谭轻谊。被婉拒的那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的内心。   当时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一边暗骂自己,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陈川啊陈川,你还好意思属兔!   另一边,他又不禁笑了出来,好奇妙,为什么他没早点发现呢?   正想着,转身却看到了黎瑭,顿时,他方寸大乱,条件反射地学着以前的样子,哭诉自己又失恋了。   这次,黎瑭却毫不客气地损他一句:“谁要你有眼无珠,偏去一厢情愿地喜欢别人。”   陈川愣了愣,突然咆哮出声:“老子就是有眼无珠,就是喜欢一厢情愿!要你管啊!”   看着陈川的过激反应,黎瑭才发觉自己说了多重的话,他犹豫着,正要道歉。后侧却传来老陈的声音:“嘿!你这臭小子,反了天了?早自习跑出来跟人吵架,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罚站!”   顿了顿,又对着黎瑭,好脾气地笑:“小瑭啊,你快进教室吧,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川憋屈得闭紧嘴,恨恨地想,他就是目光短浅,就是一般见识,所以才傻到会喜欢黎瑭啊!   -   放学后,烧烤店。   陈川一反常态,平时赞不绝口的烤肉一口不吃,光逮着啤酒喝个不停。黎瑭以为他真是为情所困,也不由得闷头喝起酒来。   喝到后半段,两个人都有点醉了,互相掺扶着往家的方向走。陈川的个子比他稍稍矮一些,倏地凑到他耳边,说:“偷偷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黎瑭以为他是在说那个女生,不免感到烦躁,回:“知道,我知道了。”   “你、你不知道,”陈川打了个酒嗝,继续讲:“谁都不知道。”   耳朵挨得陈川更近,黎瑭有些意识不清,哄着他:“那你小声告诉我,我给你保密。”   话落,耳垂忽地一疼。黎塘清醒了几分,他想躲开,却被咬得更重。   这下黎瑭算是醒得差不多了,他带着人半拖半走,轻叹着:“别咬了。”   听到话,陈川乖乖地张开了嘴。黎瑭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陈川却径自亲在他被咬出了牙印的耳垂上。   黎瑭整个人怔住了。   “我喜欢你啊。”   陈川在他耳边说。   屏住呼吸,缓了许久,黎瑭才问:“喜欢......谁?”   “你。”   “那,我是谁?”   “你是......”陈川靠着他的肩,难受地动了动脑袋,“你、你是谁,你是......啊,我想起来了,是黎瑭啊,黎瑭......”   蓦地停下脚步,他箍紧了陈川的腰,低声在问:“你喜欢黎瑭?”   陈川微眯着眼,以为自己置身梦中,于是他说:“对啊,我喜欢黎瑭。”   “不,不过,你不要告诉他。”   黎瑭喉咙干涩,哑声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告诉他!”陈川醉醺醺的,“要......计划嘛,追,追人要有计划,要.......”   陈川脚步不稳,险些摔倒。黎塘一把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凝视着陈川仍带醉意的双眸,说:“那你慢慢计划,我等你来追我,好不好?”   街畔人烟稀少,风中散去了一个酒醉人的肯定答案。   黎塘将人背起,慢步走着。   他不管,他当真,他就要陈川喜欢他,爱他。   和他永远在一起。   月光清凉,他看到了那幢高楼,那是他的家,也是陈川的家。   而陈川,此刻正伏在他肩上安睡,不时发出几声嗫嚅,隐约是在叫——“黎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