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校草
　　作者：金鱼白兔

　　文案：
　　喻尔岚全市统考次次第一，转到新学校时，却进了最差的班。
　　听说那个班里都是混世魔王，其中那个叫杭野的留级生，所有人都得绕着他走。
　　喻尔岚不小心和他坐了同桌，进班第一天就被他拎着后领威胁。
　　大家都觉得，喻尔岚在杭野身边呆不过三天。
　　后来，某天晚自习，有人翘课路过学校操场，看到杭野把他那个白净乖巧的初恋脸同桌，按在草坪里狠狠亲吻：“命都是你的了，你离开是想让我死吗？”
　　小剧场：
　　杭野给了喻尔岚一张信用卡，让他随便刷。
　　喻尔岚：其实我是那个世界闻名的喻姓大富豪流落在外的儿子，前两天他终于找到我了，让我回去继承家业。
　　杭野：给你小子钱花你就收着！哪儿编那么多狗血故事！
　　喻尔岚：……
　　某天，杭野在一个十万块一次的贵族礼仪培训班里，遇到了喻尔岚。
　　杭野：你刷我的卡，银行怎么没给我发信息呢？
　　喻尔岚：……没刷，是我爸给我报名的。
　　腹黑小白兔系初恋脸学霸受VS暴躁忠诚狼系豪门大少攻
　　攻受在一起时都已经超过18岁了，没早恋。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尔岚[受]，杭野[攻] ┃ 配角：《穿成豪门残疾大叔的逃婚男妻》已开，点进“作者专栏”可看。 ┃ 其它：治愈，宠，撩，甜


第1章 （1）
　　“喻尔岚，你确实很优秀，每次统考都是全市第一，上个暑假还参加了平市大学的夏令营对吧？但，我们十七中就是这个规矩，你学期中途转学，在我们这里等于没成绩，我不可能直接给你安排进尖子班。那是年级前三十的班，每次考试都会重新排名，重新调整的。现在，让我把谁挤出去，给你塞进去啊？”
　　这话音还没落，坐在红木桌后面的燕市十七中校长，双手摊开，冲他面前的一老一少摆了个“无奈”的手势。瞧他那模样，恐怕还自认“风趣”呢。
　　他面前的那位老人显然不这么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眉头深深蹙着，望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眼神恳切又谨慎，颤颤巍巍道：“校长，您是好人，大好人。您明察，我们尔岚真的是被冤枉的！这孩子特别懂事，怎么可能跟人打架，还打出血呢？现在距离高考也就那么一百来天了，最关键的时候，六中逼着我家孩子退学……”
　　“老人家，我懂。”校长抬手，一副领导讲话的姿势，打断老人的哀求，“所以我这不是让他来我们学校了嘛！今天就可以去上课，一天都没耽误。”
　　老人点了点头，然而跟着叹了口气，道：“可是，校长，您让我们尔岚去那个什么……国际班，那不就是耽误孩子了吗？我听说那班里都是混世魔王，没一个成器的……这让我们尔岚怎么用功学习啊，环境太差了。”
　　“哎！”校长故作爽朗道，“话不能这么说。好学生，那是不会受到环境影响的，出淤泥而不染嘛！”
　　“您也知道那是淤泥……”老人家低声嘟囔道。
　　校长听见了他的这一句，脸色暗了暗，之前摆出的那副和善模样瞬间就消失了。
　　他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一丝尖酸：“我说，你们心里也要有点数。我们十七中的国际班，学生什么样另说，家长可是能人辈出啊！班里面可是有学生家长，给我们学校捐了三栋楼呢！你以为这班谁都能进？你们一分不花，已经是赚了好吗？要是实在不能接受，那我们十七中也确实没转校名额了……”
　　“没什么。”
　　突然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校长的话。出声的是那个站在一旁垂头默立许久的少年。此时他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校长的眼睛，平静道：“我去这个班上课，谢谢校长。”
　　校长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神色微微变了变。然后他匆忙点了点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吧？正好，我叫了国际班的英语老师方笑梦来我这里一趟，她应该就快到了，你跟着她去班上吧。”
　　话音刚落，校长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看模样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眉眼间透着疲倦和压力。
　　她带着标准微笑，走进来说道：“校长，您找我？”
　　校长一抬手，指了指站在那边的男生，道：“方老师，这是新转入国际班的喻尔岚同学，你一会儿就带着他去班上吧。”
　　喻尔岚冲着闻声转头看过来的方笑梦礼貌地笑了笑，欠了欠身，轻声道：“方老师好。”
　　方笑梦打量了他一下。这男生看上去就带着一股书卷气，和她班上的那群混小子全然不同。这样的人要去国际班……？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冲喻尔岚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转身校长说着：“校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着喻同学去班上了……”
　　“去吧去吧。”校长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冲喻尔岚的爷爷假笑了一下，“我这边工作有点多，就不送您老人家了……”
　　“您忙，您忙……”喻家爷爷在喻尔岚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校长室的门刚掩上，喻家爷爷就叹了口气。他看着这位年轻的方老师，连连道：“方老师啊，我家尔岚真的是个好孩子，不像您班里那群小混混似的。他英语学的很好的，每天早上还听那什么ABC……还是BBC啥的，可用功了！”
　　方笑梦闻言瞥了喻尔岚一眼，有些惊讶道：“你现在的听力水平，已经可以直接听外文原版语料了吗？”
　　“勉强能听懂八、九成的水平。”喻尔岚轻声道。
　　方笑梦望着他道：“能听懂这么多，水平真的很可以了。”
　　说着她也叹了口气：“那你分来我们班，真是太可惜了……下次考试还有一个月，你一定要好好考，离开我们这个班。”
　　连任课老师都这么说，看来这个“国际班”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喻家爷爷那张苦脸，眉头又深了些。他唉声叹气的，拉着喻尔岚的手，道：“尔岚，怪爷爷没本事，让你去不到好班……”
　　喻尔岚轻声道：“架是我自己要打的，和您无关，怎能怨您？”
　　说完，他不等爷爷再说什么，又道：“爷爷，您回去吧，我跟着老师去上课，没什么事的。”
　　喻家爷爷无奈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喻尔岚的手背，颤颤巍巍地向着校门走去。
　　方笑梦跟着喻尔岚站在原地看着喻家爷爷的背影，有几分奇怪地问：“转学这么大的事，你父母怎么没来？没空吗？”
　　喻尔岚的视线收了回来，眼睛微微垂着，看不清神色，冷冷道：“我没有父母。”
　　方笑梦瞬间失语。她愣了一下，连忙岔开话题：“快上课了，我们去教室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安静地跟在方笑梦的斜后方。
　　路上，方笑梦时不时跟喻尔岚介绍一下十七中校园的一些情况：“咱们要去的是高三单独的教学楼，和高一高二分开了，为的是保证高三生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说着她想起国际班那状况，噤声了。进了这班还保证什么学习环境？
　　喻尔岚对于方笑梦的话或者沉默都毫无反应。方笑梦偷偷瞄了他一眼，只看见那男生垂着头，模样清冷，眼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像是对一切都毫不关注一样。
　　方笑梦觉得这个男孩就像个谜。她本着关心学生的想法，继续试着和喻尔岚攀谈：“你看咱们左手边斜前方，那是男生宿舍楼。右后方，那是科研楼，有很多精密仪器，可以支持很多理化生学科的实验研究的。对了，往那个方向看，门廊很壮丽的那个建筑，是图书馆，藏书还是挺丰富的……”
　　始终默不作声的喻尔岚，这时突然开口问道：“这些楼，是不是都是国际班的学生家长捐赠的？”
　　“对。”方笑梦应道，“而且这三座，都是一个学生家捐的。”
　　她说着，停下来转身严肃对喻尔岚道：“这个学生叫杭野，你记得离他远一点。我们国际班的学生，都是不需要担心前途的富家子弟，来这里不过是混日子的。但他们也就是混混日子，这个杭野不一样。他高中三年读了六年，每升一个年级就要退一次学。我们老师们之间都在传言，说他去混社会了。他每退一次学，再回来，家里就会给学校捐一栋楼，所以才一直有学籍。”
　　喻尔岚没有说话。他听懂了方笑梦的意思。
　　这个杭野，背景不一般，人，也不一般。混过这么久的社会，显然在这个十七中，从老师到学生，都没人敢惹他。
　　喻尔岚知道了这些，但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现在是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
　　但在方笑梦面前，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方笑梦带着喻尔岚，走到了高三教学楼的顶层。国际班在这层的最里端，还离得有些距离，喻尔岚就能听见从那端传来的嘈杂。
　　他跟着方笑梦一起进了班。老师进班，班里的学生全都跟没看见一样，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聊天，还有女生拿着小镜子补妆，那认真的模样，显然眼睛里是看不到老师了。
　　方笑梦面对这种状况像是很习惯了，她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大声道：“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叫喻尔岚。希望未来大家好好相处……”
　　这话也是白说，自然是没人搭理她的。
　　方笑梦没办法，看了喻尔岚一眼。
　　喻尔岚冲她点了点头，也没做什么自我介绍，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两个空座位。
　　本来各忙各事的学生，忽然就被这个新同学给吸引了目光。
　　坐在后门边打游戏的一个男生，抬眼瞄到喻尔岚要往那两个座位去，立刻大声吆喝道：“喂！新来的！你知道那是谁的位置嘛你就过去？”
　　喻尔岚瞥了那人一眼，然后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到那两张空桌子旁，选择了里面的那一张桌子，把自己书包放了上去。
　　吼他的那个游戏男立刻忍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这边来，看那样子是要把喻尔岚掂着领口丢出去的架势。
　　只是他还没离开座位，就被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给拉住了。那男生瞥了喻尔岚一眼，说道：“焦凌，你先别激动。咱还没摸清这个家伙的来历，你贸然出手，小心给野哥惹事。”
　　焦凌冷哼一声，不服气道：“那小子看着秀气的跟个女生似的，能怎么样啊？宫豪瞧你那怂样……”
　　宫豪白了他一眼，道：“前几天是谁不过脑子，挑衅街头那帮小流氓？最后还不是野哥帮你出头，又帮你抗雷顶了处分。这不是怂不怂的事，那小子瞧着文文弱弱的，像是个好学生。但是好学生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咱们班啊？事出有异必为妖，小心点没坏处。”
　　“是挺妖的……”焦凌看着喻尔岚嘟囔，“这小子长得比女生还好看，我瞧咱们学校那什么校花连曼，还不如他呢。这可真是妖了！”
　　宫豪嘴角抽搐了一下，抬手按着焦凌肩头，把他按回座位里：“打你的游戏去吧！”
　　教室里的喧嚣，好像因为喻尔岚变了，又好像没变。
　　喻尔岚对这一切全然不在意。他把书包收拾好，也没拿书出来，只是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但他的脸侧着朝向一旁，眼睛睁着，冷冷地看着前方。眼神很空洞，没有落点。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讲台上方笑梦坚持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讲着没人听的课，心里比学生们还渴望着下课。
　　只是下课铃没响，后门却响了。
　　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眼睛都没有看讲台上的方笑梦一眼。
　　坐在门旁的焦凌沉迷打游戏，戴着耳机各种吆喝，压根也没听到男生进门的声音。
　　那男生也没当回事，脸上带着一种懒懒散散的笑，站在焦凌背后瞄了他屏幕两眼，忽然抬脚踢了一下他的凳子。
　　打着游戏的焦凌被这般打扰，脾气顿时上来了，摘了耳机扭头就要吼人。
　　只是他一转头，看着这男生，顿时变出张笑脸：“野哥，您回来了？”
　　“嗯。”杭野懒懒地应了一声，“你刚才瞎舔什么包？看不出来那是人家诈你的么？”
　　“呦！野哥您果然厉害！”焦凌眼睛都瞪大了，“所以您刚刚跟人约的那把，稳赢吧？”
　　杭野语调很随意：“打他们，我一挑四都是在欺负人。”
　　说着他转身，要往自己的座位走。
　　这时，杭野才看见自己座位旁边，坐了个男生。
　　那男生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脸，只是瞧着身材瘦削，骨骼匀称，说不出有种什么气场，很独特。
　　杭野怔了一下，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疏懒的笑。
　　看见他这个笑，不少人手里忙着的事都停了，眼睛偷偷瞄着这边，一个个想看好戏的样子。
　　杭野知道被人盯着，但他混不在意，慢悠悠走到自己座位旁，抬手推了推那个男生的肩，道：“同学，这位置是你的吗，你就坐？”
　　男生没搭理他。
　　杭野的笑意里多了几分玩味。
　　他抬手，摸向那男生的后领，手指勾住，似乎是想要把他提起来。
　　这个动作十分挑衅，有点血气的男生都忍不了。
　　但那男生毫无反应。
　　杭野攥着他领口的手收紧了些，但却停在那里没动。
　　这人有意思啊……杭野想。
　　他弯腰，想要看看这跟石头似的男生到底长什么样。
　　他脑袋探到一半，那男生忽然转了一下脑袋，把脸扭到了杭野这边。
　　杭野就看清了，这男生还真是块石头。这得是用了上好的羊脂白玉，请了最顶级的能工巧匠，用尽心血才能雕琢出来的玉人。
　　这玉人面无表情，看着杭野，轻声道：“你挡着我听讲了。”
　　杭野愣了一下，下意识错身，把讲台方向留了出来。
　　那男生没再看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杭野盯着他那后脑勺，忽然意识到一点——
　　听什么讲啊！你听讲脸冲着窗户外面？我是能飞啊才能挡着你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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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杭野在十七中，就没见过敢这样对他的人。
　　他眼睛在那男生身上扫了一圈。这男生衣衫简朴，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
　　想想也是。刚才他那种冷漠的反应，倒不像阔少的嚣张，而是一种混不在意。你是神是魔，在人家面前和猪狗也没两样。
　　杭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男生，慢慢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宫豪去了个消息：坐我旁边这人谁啊？
　　宫豪很快回复：好像是叫喻尔岚，刚转学来的。
　　杭野看着那行字，皱眉：没了？
　　宫豪迅速领会了他野哥的意思：我这就跟人打听打听！
　　杭野满意地看着这句话，把手机锁屏。他手指捏着手机中心点，随意在掌中转了个圈，歪着脑袋看着他旁边的喻尔岚。
　　喻尔岚还是背对着他，杭野看不见他的脸，倒是注意到他的后颈，肌肤在散乱的黑发衬托下显得异常白皙。
　　杭野抿着嘴，薄唇像是刀锋，唇角勾起一丝带有几分玩味的笑。
　　没多久，下课铃响了。
　　趴在桌子上的喻尔岚忽然坐起身，看也不看身旁的杭野一眼，起身追上了要出门的老师方笑梦。
　　杭野目送着他的背影，抬手懒懒地背在脑后，身子倒在椅背上。
　　焦凌和宫豪从另一端蹿了过来。还没走到杭野旁边，焦凌就嚷嚷开了：“野哥，你别生气！我早就打算把这小子从您这边给拎开的，宫豪这丫拦着我……”
　　宫豪推了他一把，走到杭野身边，声音压低了些，道：“野哥，我打听到点事。”
　　“说。”杭野闭着眼睛懒洋洋道。
　　宫豪翻着手机屏幕，说道：“喻尔岚以前是六中的，超级学神，次次考试都是全市第一。”
　　“我去，怪物啊！”焦凌感慨。
　　宫豪飞了他一记眼刀，继续道：“他转校是因为，六中要让他退学。”
　　“疯了啊？这种学生让退学？”焦凌忍不住又插嘴。
　　杭野这时慢慢睁开了眼睛，斜了宫豪一眼，道：“继续说。”
　　宫豪道：“官方没给原因，但是六中传疯了，说喻尔岚把六中校长的儿子给打了，见了血，被打的那小子进了医院，额头缝了六针。”
　　“哈？”忠实弹幕贡献者焦凌准时吐槽，“骗人的吧？那小子能打人？宫豪你没看见他手腕细的，一看就没什么劲，我单手就能折断！”
　　宫豪无奈，把手机屏幕摊给他看：“反正我打听到的就是这样，你自己看吧。”
　　说着他不再搭理焦凌，扭头问杭野：“野哥，你看咱们要先给这小子来点什么吗？”
　　杭野抬眼觑他，唇角一掀，笑得懒洋洋的：“来点什么？作业么？要不今晚作业让他给你写？”
　　宫豪愣住了。
　　杭野没再搭理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懒懒散散往教室外走。
　　焦凌看着他要离开，连忙把手机还给宫豪，追上来问：“野哥，去哪啊？用兄弟跟着么？”
　　杭野慢悠悠转身，看着他笑道：“去厕所。怎么，你要和我双排？”
　　“不了不了。”焦凌连忙摆手。
　　杭野笑意未收，慢慢往厕所走。这课间时间短，学生们干什么事都行色匆忙的。但远远看见杭野，他们就会更匆忙几分，还要刻意选个离杭野最远的距离走，弄得好像杭野周身自带透明防护罩一样。
　　杭野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他早习惯了自己在十七中的“妖魔化”。
　　等他到男厕所的时候，刚好打了上课铃。杭野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往里走。
　　一进去，他就看见有个人，扶着墙，光着两条腿，正在换裤子。
　　那腿，长，直，白，细，见之忘俗。
　　杭野施施然站在那欣赏着，看人家勾起腿，蹬入校服那肥肥大大的裤腿里，他还遗憾地“啧”了一声。
　　那人听见他声音，扭头看了过来。果然是喻尔岚。
　　杭野特坦然，冲他点了点头，大大方方走上去，扯自己皮带，寒暄：“你好啊同桌，我叫杭野。”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个交流感情的好地方，更何况喻尔岚一条大长腿还光着，而杭野还在慢悠悠解皮带。
　　场面实在诡异。
　　杭野没当回事，笑得很慵懒，眼睛却如鹰一样盯着喻尔岚。
　　喻尔岚压根不看他，就像没听见他那话一样，扭头把自己另一条长腿蹬入裤腿里，整理好校服。
　　现在春节刚过，虽然校舍里有暖气，但光腿穿校服还是有点冷的。
　　杭野就注意到，喻尔岚的双唇有点发紫，多半冻的。
　　他就顺口问了句：“不冷吗？”
　　喻尔岚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转身就出门了。
　　杭野耸了耸肩，没当回事。
　　他慢腾腾回到班里，喻尔岚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还是像上节课那样，背对着杭野趴着。
　　杭野走了过去，顺手就把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然后他拍了一下前排坐着的人，跟人家说：“把你们的窗户都给我关了。”
　　杭野的话谁敢不听？没一分钟，所有窗户都关了。
　　杭野这才坐进椅子里。一回头，他看见喻尔岚脸转了过来，望着他，说了句“谢谢”。
　　语气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杭野挑眉：“你是siri吗？经常听不懂对话？每次突然冒出来一句都还挺奇怪的。”
　　喻尔岚又把脸转过去了。
　　杭野笑得十分开心。
　　这是两个人这一整天为数不多的对话。
　　虽然是高三，但国际班显然没有补课的优良传统，下午下课就放学了。
　　杭野是住校生，懒得吃食堂，叫了外卖。
　　他斜坐在窗台上，背倚着窗玻璃，扭头望着喻尔岚远去的背影。即使被肥肥大大的校服掩着，那双大长腿依然很亮眼。
　　“怪可惜的。”杭野忍不住嘟囔。
　　* * *
　　喻尔岚回到家已经挺晚了。十七中距离他在郊区的家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喻家爷爷站在门口张望着，显然在等他。
　　喻尔岚看见了，快步走上去，扶着爷爷进门。
　　他们爷孙住在低矮的平房里，喻尔岚个子高，进门都得弯腰。
　　爷爷紧紧攥着他的手，问：“累不累？饿不饿？”
　　“不累，有一点饿了。”喻尔岚轻声道。
　　爷爷忙着从厨房端菜，喻尔岚随手把包丢下，进去帮忙。
　　爷爷不让他帮，固执地自己端菜上桌，唉声叹气：“其实还是能让你住校的……”
　　“十七中是私立校，住宿费很高。而且住校还得吃食堂，我中午去看了一圈，菜价高，不划算。”喻尔岚道。
　　爷爷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尔岚，要不然，咱们去找那个人……”
　　喻尔岚正在盛饭。听了这话，他把手里的碗一放，“咔哒”一声脆响。
　　“爷爷，我就您一个亲人。其他人我都不认。”喻尔岚的声音难得的坚决。
　　爷爷低了头，岔开话题：“吃饭吧。”
　　爷孙俩的晚餐极其简单，都是素菜，喻尔岚也没挑剔什么。
　　他吃完饭，说了一句“要写作业”，拿着自己的背包就进了一个小房间。
　　然而他在房间里站了很久，也没开灯。
　　后来他终于把台灯打开，看见桌子上的那个时钟已经指向十点了。
　　喻尔岚把作业卷子摊开，放在桌子上，拿出笔，盯着那上面的题。
　　又是愣了很久，什么也没写。
　　时钟的指针慢慢滑向了十一点。
　　喻尔岚忽然从一旁扯来张白纸，在上面用力写了许多字，然后他把那张纸团成一团，丢开了。
　　他把台灯关上，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
　　第二天，喻尔岚很早就出了门。
　　到了班里，他摸出耳机，罩在自己脑袋上。
　　耳机里播放着BBC的新闻语料，但喻尔岚并没有用心听。他只是用这种习惯，来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喻尔岚感觉自己的耳机耳罩，被人用手拉开了。
　　有个热源极速靠近他，几乎就贴在他身上。
　　然后有个潮热的气息挤进耳机和喻尔岚的耳朵之间，好像能摩擦出一串火花：“早啊，同桌。”
　　是杭野。
　　他声音有点哑，哑的很性感，在这种低沉的音色里，像是老唱片一样，慢悠悠地磨。
　　喻尔岚感觉那声音是火种，从他耳朵里钻进了血脉。本来已经半是冰冷的血，忽然烫了几分。
　　喻尔岚垂着头，拉下耳机。他感觉自己的耳尖很烫，怕是红了。
　　这时候，杭野的半张脸出现在喻尔岚的余光里。他探了过来，随意对他说着：“昨晚上的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呗？”
　　喻尔岚怔了三秒，忽然默不作声地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纸球，丢给杭野。
　　杭野看着砸在自己桌上的那个纸球，挑了挑眉。他扭头看了眼喻尔岚，这家伙又把脸背过去了。不过杭野注意到他白皙的脖子泛出了红晕。
　　昨天那么冷，今天热了？年轻人就是火力旺。杭野想着，慢条斯理地拆开喻尔岚丢来的纸球，抹平。
　　这纸球就是喻尔岚的英语卷子。题目倒是都写了，就是所有的选择题，一排下来：ABCDABCD……
　　杭野又斜眼瞄了瞄喻尔岚。
　　学霸都是这么拽哦？作业瞎写写？
　　杭野想着，抬手准备把卷子丢还给喻尔岚。
　　一张纸从卷子里面掉了出来，看样子像是无意间被裹进卷子里的。
　　杭野捡起那张纸，顺势扫了一眼。
　　那纸上有字，字迹一笔一划，看着还怪幼稚的。
　　但那字的内容可不幼稚。
　　那纸上写：
　　人为什么要活着？
　　好想死啊。
　　触目惊心地写满了整页纸。
　　杭野盯着那纸三秒，然后他默不作声地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他拿起喻尔岚的卷子，碰了碰喻尔岚的手肘。
　　喻尔岚隔了一会儿才扭过头看他。
　　杭野正经道：“小白，你单选第16题错了。固定搭配应该选A，你选成D了。我给你改了啊！”
　　说着他大笔一挥，在喻尔岚卷子上画了个龙飞凤舞的“A”。
　　喻尔岚盯着那个“A”，忽然道：“为什么叫我小白？”
　　“你白呗。”杭野说着，扭头瞄了眼喻尔岚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那腿，别说隔了才一两千字，就是隔一两百万字我都记得！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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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喻尔岚听了杭野的话，怔了一下。他瞬间回想起昨天他在厕所换校服的那一幕。
　　这男生看向他腿的视线，那叫一坦荡，好像他这理由就跟喻尔岚的腿似的，特别直，所以气壮。
　　喻尔岚眼睛垂了下来，不跟这小流氓置气。
　　杭野对他这冷漠的态度也很习惯的样子，扭头继续拿着他的试卷，边抄边帮他订正错题。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焦凌和宫豪进了班，都先来他们野哥这里报道。两个人都被杭野头也不抬地打发走了。
　　两人对脸懵逼。好久没看见野哥这么认真的……抄作业了。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思考要不要也把作业拿出来抄抄，就看见杭野抬起头，把笔甩在一边，把卷子摊到喻尔岚眼前，嘴里说着：“我总共给你找出来六道错题，都是我比较能拿得准的。单选第23题，你选了介词to，但是根据应该接for。完形填空第4题，根据上下文的意思，这里应该选people……”
　　宫豪：？？？
　　焦凌：！！！
　　他们野哥，高中三年活活读了六年的超级留级生野哥！竟然在给全市统考第一的学神喻尔岚讲题？？？
　　难道真的是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得见么？
　　该奇景的两位当事人，表现都很淡定。喻尔岚垂眼扫着杭野给他订正的错题，没任何表示。杭野把错题讲完，道：“我帮你把作业交了啊！”
　　说着，他拎起两个人的卷子，沐浴着全班人的注目礼，施施然走到了讲台前。
　　方笑梦正好进班了，准备讲课，一抬头看见杭野走了过来，这个年轻的女教师心里“咯噔”一下，谨慎地打量着杭野。
　　杭野大大方方把两张卷子丢在她面前，懒洋洋道：“我和我同桌的作业。”说完他也不等方笑梦有什么表示，转身往自己座位上走。
　　方笑梦愣了，诧异地打量着杭野的背影。这家伙多久没交作业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杭野的卷子看了眼……一塌糊涂！这都怎么做的啊？就几道对的，剩下的他就按ABCD的顺序填满。
　　方笑梦撇了撇嘴，学渣常态，习惯了。
　　她把杭野的卷子放在一边，看向喻尔岚的卷子。
　　第一眼，方笑梦看见喻尔岚的卷子被揉皱了，看样子像是被人团成过纸球。
　　不愿意给小混混抄作业，被欺负了？方笑梦皱着眉抬头往喻尔岚那边看，只看到那男生趴在桌子上，看不清神色。
　　方笑梦叹了口气，又仔细看着喻尔岚的答题。
　　然后她发现不对。喻尔岚的题，也是按照ABCD的顺序乱填的答案。他也就做对了几题，但这几题明显是被修订过的。而且给他修订的这个笔迹，是杭野的。
　　方笑梦拿着两份卷子怔在那里。
　　是她今天起床方式不对吗？还是因为她昨晚上在某江文学城看了太多的穿书文、重生文，所以今天就穿到了学霸学渣灵魂互换的世界？
　　方笑梦抬眼，望向教室后排角落的眼神非常一言难尽。
　　角落里的那两人，对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完全没有在意。
　　喻尔岚还像之前那样，背对着杭野趴在桌子上。但他此时眼前好像还能看见杭野一样。
　　这个杭野……和传说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喻尔岚能从他身上嗅出一种“同类”的气息。
　　明明他们两个人有如云泥，不应当有一丝一毫的相同。
　　但喻尔岚就是感到了一种冥冥的引力，把他拉向杭野。
　　喻尔岚闭上眼睛。他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有波澜的情绪了。
　　当初，他手上沾满鲜血，看向那里被他打得头破血流的男生，也是面无表情的。
　　他当时在想什么？好像是在想，生死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
　　那样的大事都没有让喻尔岚的内心有过什么波动，但这个杭野，只是做了两三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给他起了个有点暧昧的外号，就让他心绪摇晃了一拍。
　　喻尔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不愿意想了。
　　就算这个杭野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对他喻尔岚的人生来说，多半也只是个过客。偶然在他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待散了，也就散了。
　　* * *
　　学生的生活，每天都那些事罢了。就算是小混混扎堆的国际班，也顶多是多了一群人打游戏、刷微博、看小说，没什么新鲜的。
　　日复一日，一天就又过去了。
　　放了学，喻尔岚提着书包就走了。
　　他要坐的公交车，车站离学校还有一两公里远，往车站走的路很偏僻，没什么行人和车辆。
　　喻尔岚出了校门就感觉被人跟上了，但他懒得扭头看。
　　他垂着头自顾自往前走，在那条没什么人的路上还没走多远，有个男生从旁边蹿了出来，挡在他面前。
　　喻尔岚抬头看了那男生一眼，扭头想从他身边绕走。
　　那男生抬手，狠狠拧住喻尔岚的手腕，语气里有一丝暴戾：“喻尔岚，你还想往哪儿走？”
　　喻尔岚头也不回，冷淡道：“我回家。”
　　那男生不耐烦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处朋友？只要你答应，我就找我爸，让你回六中。”
　　喻尔岚掀唇冷冷地笑了一下。他终于扭头，瞥了那男生一眼，语气清冷：“看来在你脑袋上砸出来六针，还是没能让你脑子清醒点。”
　　一句话，让那男生瞬间暴躁了起来：“妈的！喻尔岚你别给脸不要脸！那么多人缠着老子，巴不得跟老子睡，老子对谁这样了？”
　　喻尔岚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噙着冷笑，看着那男生不说话。
　　他这种神情，就像是冬日的水，即使只流过皮肤，也会如冷刀子一样，瞬间刺穿骨缝，冰人。
　　那男生显然很怕喻尔岚的这种神情。越是怕，他越是想躲避。于是他勾起拳头，狠狠锤向喻尔岚的腹部。
　　喻尔岚吃痛，眉头微微皱了皱，忍不住轻咳两声。
　　那男生暴躁地提着喻尔岚的领口，把他按在墙上，狠厉威胁：“你小子，别给我来这套。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了，不跟我好，我就让你身败名裂！还有你家那老头子……”
　　他说着，看着喻尔岚的眼神猝然迸出锐利的光，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果然，那老头是你的软肋，是吧？上次我把你打成那个样你都不还手，一提到他，你就敢用砖头给我脑袋砸出来个口子。这次，你以为我还会那么没防备吗？”
　　他说着，反手摸向自己裤子的口袋。
　　他还没摸出什么，忽然有人从后面快速袭来，提着他的后领，狠狠把他的脑袋往墙上一磕。
　　那男生本来头上就有伤，这样一撞，伤口崩裂，瞬间出了血。他忍不住大声嘶吼咒骂，声音里都是痛苦。
　　一个低沉如刀的声音冷冷地压住这番吵闹，道：“在我们十七中的地头上，动我们十七中的人，问过我杭野没？”
　　喻尔岚从男生的手里挣脱出来，抬头看着杭野。
　　这人和他在学校时那副模样完全不同了。他慢条斯理地抖着手腕，一样的慵懒，却透出狼般的狠厉。
　　杭野注意到喻尔岚的眼神，扭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他打你，为什么不反抗？”
　　喻尔岚别过头不说话。
　　杭野望着他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旁匆忙跑过来的焦凌，大喊一声：“野哥！身后！妈的，那小子有刀！”
　　杭野闻言也是一惊，本能抬手先把喻尔岚推开。
　　他这一瞬间慢了半拍，右手手腕被刀尖划了一道，血瞬间也涌了出来。
　　杭野唇角一扬，冷笑了一下，混不在意地甩掉自己手上的血污。
　　他说话拖着长腔，一字一句令人不由自主的胆寒：“打架还要用刀子，真是个怂货。”
　　那男生狞笑地看着杭野，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杭野已经迅疾地出手了，拧住那男生持刀的手，凶狠地一用劲，把刀子从他手中卸了下来。
　　焦凌眼疾手快地冲了出来，踩住刀子就向远处一踢，跟着扑了上去，和杭野一起狠揍那个男生。
　　喻尔岚站在一旁微微皱眉。他抬腿想往那边走，却被宫豪给拦下来了。
　　宫豪道：“你还往上凑干什么？野哥特地跟着你出校门，看你被打，甩了包冲上去就帮你揍人，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了。”
　　喻尔岚咬唇，眼睛盯着杭野，皱眉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高喊：“那边的在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宫豪扭头瞥了一眼，冲杭野喊道：“野哥！校保安来了！”
　　正按着那男生的杭野抬头，一拍还在动手的焦凌，快速道：“你俩带着喻尔岚赶快走！别管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喻尔岚忽然低头，快速向前方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A·宇宙级护妻狂魔·野哥：动我杭野的人，是嫌命长吗！！！！
　　今天鱼兔生病，头好痛……需要小天使们收藏和评论才能好！抱紧小天使们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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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焦凌刚停手，就看见喻尔岚和他擦身而过，匆忙跑开。
　　焦凌顿时爆了粗口：“我哔——这小子！野哥都为他流血了，他见势不妙自己先跑？”
　　杭野回头瞄了喻尔岚背影一眼，眼神微微暗了暗，抬手推了焦凌一把，轻声道：“你和宫豪也快点走。”
　　宫豪赶上来拉了焦凌一把，飞速道：“咱俩追上去看看。”
　　“野哥你等着，我这就把那小子抓回来！”焦凌最后撸起的袖卷都没放，抬腿就追了上去。
　　杭野低着头没说话，甩了甩自己受伤的手腕。血还在流。这一番撕打虽然他们全面占优，但杭野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胳膊和腿上恐怕会有大片淤青，眉毛旁还被挠开个口子，正往外渗血。
　　这状况，让杭野看上去像个浴血修罗。
　　修罗此时很寂寞的单手插兜倚着墙，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非常忧郁小生做派。
　　一队校保安匆忙赶过来，看着杭野和瘫在地上的那人，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杭野仰着头道：“没事。哦，你们谁带纸了？我好像有点流鼻血。”
　　校保安：……
　　* * *
　　远处，已经跑了很长一段路的焦凌和宫豪，把喻尔岚给跟丢了。
　　他们看着喻尔岚在街角的尽头向左转了，结果他们赶上去的时候，发现喻尔岚已经不见了。
　　焦凌气得踢墙，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事？我看野哥放学后要出校门，还以为他在外面谈了朋友。我高高兴兴想出门见嫂子，结果莫名其妙帮那个小子打了一架。打架就算了，这小子还这么不知好歹！”
　　宫豪黑着脸低声道：“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找不到明天再说，他明天总得来上学吧？现在咱得回去看看野哥的情况。”
　　焦凌愤愤地狠踹了墙脚一把，反作用力下疼得直跳脚，嘴里还不依不饶：“我就是替野哥不值嘛！野哥多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了？要不是为了推开那小子，野哥能受伤吗？”
　　宫豪皱着眉，张嘴准备说什么，忽然眼神变了。他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影，推了焦凌一把，道：“你瞧，这不是那个喻尔岚吗？”
　　焦凌闻言扭头看过去，确实是喻尔岚。
　　他正从街旁的一家药店里出来，手里掂着个袋子。怪不得一会儿功夫他就不见了，原来是进了药店。
　　“这小子……跑这么快，是为了来买药？”宫豪皱眉。
　　焦凌张着大嘴不答话，看着喻尔岚匆忙跑到他们面前，问他道：“杭野呢？”
　　焦凌下意识答：“被校保安带走……应该是送到绝凶虎那里去了。”
　　“绝凶虎？”喻尔岚不解的重复道。
　　宫豪连忙解释：“是我们教导主任胡落鸿，人特别凶残，所以我们叫他绝凶虎……”
　　喻尔岚点了点头，提着袋子匆忙要往学校走。
　　走出两步，他忽然又转过身，从袋子里摸出一盒涂抹药和一盒创口贴，丢给焦凌：“你先上药。”
　　焦凌呆呆地接过东西，看着喻尔岚的背影，嘟囔：“心还挺细……”
　　宫豪嘲讽他：“这回不生人家的气了？”
　　焦凌脸白了一下，愤愤推了他一把：“要你管！”
　　前面的喻尔岚完全没有在意身后的两人。他匆忙跑回了那条小路。打架的那片区域，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和一些凌乱的痕迹，但已经没有人了。
　　喻尔岚没多停留，掂着袋子跑回学校。他昨天去见校长的时候路过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倒是知道在哪里。
　　现在正是晚自习时间，校园里没什么人，很安静。行政楼里的各个领导们也都下班了。
　　喻尔岚进了楼，远远就听见教导主任办公室方向，传来有些尖锐的对话声：
　　“杭野，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超过三天？说吧，这次你又为什么打架？”
　　“我打架还需要理由么？”
　　“行，你行。那你告诉我，这次为什么打这么狠？你瞧瞧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的……”
　　“那是他不耐打，还没碰一下就那样了。”
　　“这么说还是你能耐啊？”
　　“我一般。今天发挥不太好。”
　　“下次继续努力？”
　　“行。”
　　“行你个大头鬼！”
　　喻尔岚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杭野单手插兜，很拽地倚坐在房间里的办公桌上。
　　站在他面前那个地中海式发型的中年男人，正扬着一叠文件去砸杭野的脸。
　　杭野一脸的满不在乎，视线轻飘飘地一斜，看见了喻尔岚。
　　喻尔岚感觉到他那个眼神里瞬间多了一抹小小的光彩。
　　喻尔岚垂下眼睛，开口喊了声：“报告！”
　　举着文件的胡落鸿扭头看了过来，愣了三秒，轻轻一笑，道：“你就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那个学生吧？叫喻尔岚是不是？”
　　“是的，老师。”喻尔岚仰起头认真看着胡落鸿。
　　胡落鸿冲他点了点头，又回头瞄了眼杭野。杭野本来盯着喻尔岚看，余光瞄见胡落鸿的视线转回来了，他立刻摆出一副“小爷目中无人”的模样，此地无银地挪开了视线。
　　胡落鸿冷笑一声，道：“那看来今天这事的原因找到了。”
　　喻尔岚咬唇。
　　他还没说什么，杭野先急了：“什么原因？老胡，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啊！别乱猜乱说的！”
　　胡落鸿又是冷笑一声。
　　这个时候，焦凌和宫豪赶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喊了声“报告”。
　　胡落鸿一挑眉，从一旁端起他的大搪瓷杯子，嘬了一口水，道：“行，杭野你不说，我就问别人。”
　　杭野嘲讽一笑：“我不说，你看他俩会说么？”
　　胡落鸿扭头。
　　焦凌立刻左转头哼小曲，宫豪立刻右转头转眼球。
　　杭野在后面补刀：“老胡，别白费力气了。反正这事你不就要找个负责任的嘛！我就够了。那小子不是送医了吗？医疗费我出。他家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就这么跟那边说就行了。”
　　胡落鸿气得要拿搪瓷缸子砸人：“杭野！学校是这种推卸责任的意思吗？我这是要把事情的原因弄清楚！这也是为了你好……”
　　杭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不用，我习惯了。我背锅贼六。”
　　胡落鸿嘴角抽搐。
　　一片混乱里，喻尔岚忽然开口，很镇定：“报告老师，我有个请求。”
　　胡落鸿凶巴巴地扭头：“啥事！”
　　喻尔岚镇定道：“杭野的右手受伤了，还在流血。如果不及时止血对他身体不好。”
　　胡落鸿：……
　　杭野：！
　　喻尔岚继续：“要不然您继续训导，我先给他包扎一下。”
　　胡落鸿：……
　　杭野：！！！
　　喻尔岚说完话，也不等胡落鸿表态，掂着塑料袋就走了上去。
　　他把东西放在杭野坐着的桌子上。本来挺拽一杭野，瞬间有点坐立不安，立刻从桌子上滑下来，在一旁笔直立正。
　　喻尔岚从袋子里拿出纱布和药膏，转身要去拉杭野的手。
　　杭野立刻主动把手抬了起来，举到喻尔岚眼前。
　　胡落鸿诧异地打量着杭野。这小子刚才还一副“全校最拽”的样子，现在怎么这么老实了？
　　杭野在这种视线里怪没面子的，别过头去不看喻尔岚，继续拽气场。
　　喻尔岚也没看杭野。他很细致地给杭野上了药，用纱布把患处包扎好，然后轻声嘱咐道：“这两天别见水。”
　　杭野立刻应声：“哦。”
　　语气十分乖顺。
　　胡落鸿：？？？
　　焦凌&宫豪：？？？
　　喻尔岚给他包扎完，把装药的袋子推到杭野面前，道：“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些淤青，需要上药。这里不方便，你把药拿回去自己上吧。”
　　说着他扭头冲胡落鸿点了点头，道：“老师，您有什么事想问我的可以问我。”
　　胡落鸿张嘴。
　　杭野跟着张嘴：“哎呦！”
　　他嚎叫的特别夸张：“哎呦！我腰疼！我头疼！我哪哪都疼！老胡，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快点找个人给我送医院！”
　　胡落鸿：……
　　焦凌&宫豪：……
　　喻尔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拽一野哥，在未来媳妇面前如此乖巧，如此护短，啧。
　　鱼兔今天又去医院报道了……叹气。身体不好真的很影响生活，小天使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呀！
　　抱紧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5章 （5）
　　胡落鸿对这个杭野实在没耐心了。他抬手嫌弃地冲着杭野扇着：“滚滚滚！”
　　杭野立刻不喊疼了，腰杆挺得笔直，冲胡落鸿很好学生做派地严肃道：“老师您幸苦了，再见了您嘞！”
　　胡落鸿抬腿就往他腰间踹，他虽壮心不已，但显然比不过风华正茂腿还长的杭野。杭野灵巧地向前一跳，轻松闪避，刚好挪到喻尔岚身边，顺手就揽住喻尔岚肩头，推着他笑嘻嘻地出了门。
　　喻尔岚垂头没说话。他看着杭野用受了伤的右手，把他拿来的装药袋子紧紧攥在手里，忍不住问：“不疼吗？”
　　杭野漫不经心：“我刚刚骗老胡的，你别当真啊！”
　　喻尔岚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
　　焦凌和宫豪从后面追了上来。宫豪急冲冲开口问着：“野哥你哪里疼啊？”
　　杭野随意冲他扬了扬手：“没事，你们别咋咋呼呼的。”
　　焦凌却不放心地凑上来叨咕叨：“野哥咱还是去医院吧？那小子下手挺黑的，专挑衣服遮挡住的地方打暗伤。明明咱俩没少挨打，但他看上去头破血流伤怪重的，咱俩肝胆脾肾哪哪都疼，没处说啊！”
　　宫豪脸瞬间黑了：“不是吧？这样你俩还是赶快去医院吧！要是伤了内脏可要出大事的。”
　　一旁的喻尔岚听到这里，立刻扭头看着杭野，眼神很专注，写着“担心”两个字。
　　杭野没看见他这个眼神，正扭头跟焦凌嬉笑：“我反正没事，焦凌你去看看吧。”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冲着喻尔岚道：“那家伙不是也在你腹部捶了一拳么？伤的重不重？你跟焦凌一起去看看吧？”
　　喻尔岚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去。”
　　焦凌马上跟着喊：“我也不去，我有药，回去涂涂就行！”
　　“谁给你的药？”杭野问他。
　　焦凌不好意思的一抬手，指了指喻尔岚：“他。”
　　杭野一皱眉，抬手拍了焦凌一下：“人家有名字！”
　　“喻尔岚同学！”焦凌连忙严肃道。
　　杭野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望过来的喻尔岚道：“谢谢你啊。”
　　喻尔岚冷淡道：“不必。”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男生宿舍门前，喻尔岚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住校的。他不动声色地从杭野臂弯里挪了出来，道：“我回去了。”
　　杭野意兴阑珊地垂下手，盯着喻尔岚的背影，大声嘟囔：“我有些伤是在后背上，我自己够不到啊！”
　　焦凌立刻凑了上来：“哥，我帮你！”
　　杭野乜了他一眼：“你帮我？那我的伤得加重一倍！你下手没轻重的。”
　　焦凌挠了挠头：“宫豪，宫豪可以！”
　　杭野瞥了宫豪一眼，宫豪连忙退了一步，知趣地不说话。
　　杭野满意地勾唇笑了笑，扬声冲走出一段距离的喻尔岚喊：“小白，你今晚住我宿舍，帮我上药呗！”
　　喻尔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身，对杭野漠然说道：“家里长辈还在等着我，我必须回去。”
　　杭野大大咧咧走上去，拿出手机递给喻尔岚：“打电话回去，就说你晚上有事，要住同学那里。”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活体弹幕焦凌，立刻凑到宫豪身边，跟他“嘿嘿嘿”。
　　宫豪尴尬地推了他一把，冲杭野道：“野哥，我先和这家伙回宿舍了！”
　　焦凌还想说点什么，被宫豪一把拖走了。
　　杭野扭头目送着他们进了宿舍楼，转回来冲喻尔岚挑眉：“你瞧，现在没人管我了。”
　　他说着，身子向前俯了一寸，贴在喻尔岚耳畔，声色低哑：“今天这架是为你打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喻尔岚垂头沉默了几秒，拿起杭野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喻尔岚听着自家爷爷苍老的声音，轻声应道：“爷爷，是我。”
　　“尔岚，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出什么事了吗？”爷爷的声音有些焦急。
　　喻尔岚轻声安慰着：“没事……就是学校有点事，我今晚上可能要住同学这里了，回不去。”
　　在一旁听着的杭野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见喻尔岚望了过来，连忙端正了一下神情，仰头看天。
　　喻家爷爷完全没多想，对喻尔岚很是放心：“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嗯。”喻尔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还给杭野。
　　他回头瞥了瞥男生宿舍楼，低声道：“舍管能让我这个外人进去么？”
　　杭野随手把提着的袋子往肩头一甩，疏懒道：“这楼姓‘杭’。”
　　喻尔岚不再说什么了。
　　他跟着杭野进了宿舍，果然，坐在警卫室的舍管大爷听见声音瞄了过来，看见杭野，又默不作声移开了视线。
　　杭野拉着喻尔岚大摇大摆地上了五楼，进了最里端的房间。
　　他拿出钥匙开了门，按开门边的灯走了进去，把书包和药袋丢在书桌上，对身后的喻尔岚道：“你进来吧。我给你找床上用品……”
　　喻尔岚安静地走了进去，打量着房间。看样子杭家出资不少，这楼不仅外观气派，内部格局也很大，摆了两张组合床后，房间里还有很大的空间，几乎可以在房间里做点健身运动什么的。房间里还配备独立卫浴，生活倒是很便利。
　　杭野的这间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得不像是传说中的“男生宿舍”。他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看模样就是价格高昂的游戏本。另一侧的窗台上放着一排小花盆，是各种各样的多肉植物，看那茁壮成长的模样，主人显然是很上心照顾的。
　　喻尔岚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落到了杭野身上。杭野这时候正在房间最里端，踩着个凳子，在顶层壁柜里翻找什么。
　　喻尔岚走过去道：“我来吧，你行动不方便。”
　　他话音刚落，就看着杭野单手提着一套床品蹦了下来，冲喻尔岚得意地晃了晃：“放心，我身手好着呢！”
　　喻尔岚接过他递来的床品袋子，听他说着：“都是全新的，我没用过，你放心用。那张床也是一直空着的，我没往上面放过什么东西。你就睡那里吧。”
　　喻尔岚没应声，转身把东西放到床上。
　　再一转身，他就看见杭野单手把上衣扯了下来，袒露着自己的上半身。这男孩显然是挺爱运动的，穿着衣服显得身材修长匀称，脱了衣服看，肌肉紧实，线条诱人，堪称男性最佳身材示例了。
　　喻尔岚乍然看见这一幕有些尴尬，不自觉别开了头。
　　杭野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坏笑：“怎么？是不好意思了？”
　　喻尔岚转身要去整理床铺。
　　杭野咂了咂嘴，瞄着他的背影道：“那我先去洗澡了啊！”
　　喻尔岚转头，皱眉看他，犹豫道：“你现在这样……”
　　杭野垂头扫了扫自己的身子，被衣服挡住的胸腹部，确实有不少青紫的印记，看上去有点吓人。
　　杭野无所谓地抬头，笑着冲喻尔岚抬了抬下巴：“你这是心疼我啊？怕我洗澡时受不了？那要不，你陪我洗？”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这么正人君子的人，从不调戏人！啥？你说我调戏喻尔岚？那我未来媳妇，我调情合理合法！
　　今天又是一个奔波在医院的鱼兔，哭唧唧，我也好想有喻小白给我买药（打滚）
　　眼巴巴看着小天使们，求小天使们多多收藏，多多评论。抱紧小天使们，一大口么么啾！


第6章 （6）
　　喻尔岚别开头，没有理杭野。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男生就喜欢没事撩他一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性格常态，总感觉他在别人面前就好像不是这幅样子。
　　杭野瞧着喻尔岚别开的头，轻轻笑着，嘴里哼着一首英文流行歌的调子，懒懒散散地进了浴室。
　　喻尔岚爬上组合床开始整理床铺，听着浴室那边的水声很快响了起来，很嘈杂，像是外面下雨了一样。
　　喻尔岚忽然觉得很疲惫。那种什么也不想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种情绪十分可怕。它无法用任何确切的词汇去描述。不是开心，不是愤怒，不是失落，不是兴奋，什么都不是。而这正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毫无情绪，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给喻尔岚反馈。他感受不到任何积极或消极的情绪，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动力，感觉自己身体里像是有个泥沼，把自己的灵魂慢慢吞没。
　　或许总有这么一天吧，喻尔岚想。
　　然后他听到浴室那边“咔哒”一声，杭野出来了。
　　他把自己洗的很彻底，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走到房间正中央，仰头看着呆坐在那里的喻尔岚，问他：“你床铺整理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也不等喻尔岚回答，他单手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走了上来，嘴里继续说着：“我知道整理床铺超烦人！咱们这组合床好歹配的有垫子，但是每次掖床单我都觉得好像被野兽咬了手一样。套被罩更烦，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被子总会团成一团，抖也都不开……”
　　杭野碎碎念着这些无聊的生活小事。
　　很奇怪的是，喻尔岚忽然有了一些情绪波动。
　　他慢慢坐直身子，很平静地开口：“我自己来就行。”
　　杭野已经走到他床边了，对于他这个拒绝完全不理睬，把毛巾顶在脑袋上，伸手去拽喻尔岚正在摆弄的床单角。
　　两个人的手指就撞到一处去了。
　　杭野体温比常人要稍稍高一点，刚冲完热水澡，一股子潮湿的热度从他那方向扑了过来，蹿到喻尔岚皮肤上。
　　喻尔岚怔了一下，低头。他感觉脸上有点烫。很奇怪。
　　杭野大大咧咧帮喻尔岚把床单扯平，仰头看着他，问：“被罩呢？我帮你扯着，或许好套点。”
　　说着说着他有点疑惑地把脑袋勾了勾，视线往喻尔岚低着掩起的脸上瞄：“你怎么脸色这么红？不舒服？”
　　“没有。”喻尔岚轻声道，快速抖开被罩，熟练的把被子套好，用行动拒绝了杭野。
　　杭野站在下面看着喻尔岚这整套动作，咋舌：“厉害了！下次你帮我套呗？”
　　喻尔岚撇了他一眼。哪有下次？他就住这一个晚上。
　　他也没说出来，翻身从床上的梯子爬了下去。
　　杭野在一旁看着。喻尔岚背着他爬梯子的动作，让那双大长腿多了几分动感。可惜的是喻尔岚那校服裤子太肥，杭野只能脑补一下那紧实的肌肉线条在这种动作下会勾勒出怎样一副力与美完美调和的画面。
　　越想就越觉得可惜，哎呀哎呀，太遗憾了。杭野咂嘴。
　　喻尔岚这时已经从梯子上下来了，扭头看着杭野，问：“现在上药吗？”
　　“嗯，来吧。”杭野说着，用手扯起衣服下摆，豪放地往上一撩。
　　他那腹肌已经给喻尔岚展示过了，这次喻尔岚看得面无表情。
　　杭野盯着喻尔岚的神情，笑得很慵懒。他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对喻尔岚道：“你帮我上一下背上的药就行。我也不知道伤哪了，你自己看吧。”
　　喻尔岚走上去，手指捏着杭野的衣服边缘，往上推了推。
　　杭野背部的情形比胸腹部还要差劲，显然他为了保护身体器官，有刻意用背部抵挡某些重击。
　　喻尔岚忽然感觉心口揪了一下，生疼。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杭野背上的一块淤青，低声问：“疼吗？”
　　杭野满不在乎地说：“还行吧，有点酸胀，没事，你别怕，用手随便抹抹就行，我顶得住。”
　　喻尔岚勾头不说话，仔细给杭野上药。他涂抹的动作非常轻柔，温凉的手指在杭野皮肤上慢慢地划着圈，惹得杭野心里特别痒。
　　杭野啥都不怕，就怕痒。
　　要在平时，谁让他痒得这么难受，他肯定一抬腿就撞过去了。
　　现在不行。杭野想起喻尔岚那张白净隽秀的脸，那总是垂着的眉眼，他就觉得欺负人家不人道。
　　今天那小子真不是人，对这种人也舍得下手？杭野在心里嘟囔。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喻尔岚平静道：“好了。”
　　杭野连忙直起身子，随手把衣服拉好，转过身来看着喻尔岚，问：“你不也被那小子打了一拳么？要上药吧，来来来我帮你。”
　　他说着热情地伸出手。
　　喻尔岚向后错了一步，躲开杭野的动作，低声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杭野收了手，继续道：“那你现在上药吧，我不动手，我就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不是我吹，你打架肯定没我有经验。我现在比校医都厉害，看几眼就能知道你伤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喻尔岚道：“我知道。”
　　杭野懵：“知道啥？”
　　喻尔岚：“我伤的不重。”
　　他顿了顿，补充：“没吐血就行。”
　　杭野眼睛瞪大了一圈，唾了一声：“那小子还把你打得吐过血？”
　　喻尔岚别过头：“反正没事，你别管我。”
　　杭野没再吱声。
　　喻尔岚偷偷扭头，瞄见杭野转身往窗台走，从窗台下面的架子上拿起一个洒水壶，给他的植物们浇水。
　　那模样看上去很温柔，不太像个混小子。
　　喻尔岚忽然觉得他应该能和杭野相处的很好。这个人狠厉起来的时候像头孤狼，热情起来又像个没什么防备心的小狼崽，而最重要的是，他那恰到好处的温柔，知情识趣，让喻尔岚觉得和他相处的每一拍都很舒适，不至于过于狂热，又不冰冷。
　　喻尔岚忽然笑了笑。他挺久没怎么真心的笑了。
　　他拿出药，脱了校服外套，拉开衣服下摆，勾头给自己上药。本来他都不怎么在意的伤口，现在忽然觉得应该对自己更好一点。
　　浇花的杭野偷偷用余光盯着这边。
　　他看着喻尔岚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慢吞吞的，他着急。这家伙本来衣服就单薄，这样撩开会冻感冒啊！
　　杭野真想自己上去帮喻尔岚搞定。
　　他差点就这么开口了，结果喻尔岚就在那档口把衣服放了下来，直起身子，对杭野道：“还有热水吗？我可以洗个澡吗？”
　　杭野：“有，洗吧。”
　　喻尔岚这药不白上了么？等他出来还得撩一次衣服。这家伙怎么傻乎乎的，杭野思索。
　　喻尔岚这澡洗的很快，杭野还没把自己胸腹的药上完，喻尔岚已经出来了。
　　他也洗了头发，不过用毛巾已经擦的半干。杭野抬头看了他一眼，招呼：“到这边空调底下吧，我开了热风，你一会儿就吹干了。”
　　喻尔岚走了上去，仰头看着空调：“宿舍还能让开空调这样大功率的电器？”
　　“空调是单独跑的线路，别的地方不能用。要能用我早在宿舍里弄一堆电冰箱、电磁炉、微波炉了。”杭野说。
　　喻尔岚有些奇怪：“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做饭啊！”杭野理所当然，“学校食堂的饭太难吃，外卖我吃腻了。要是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你竟然会做饭……”喻尔岚轻声嘟囔。
　　杭野挑眉看他：“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走南闯北那些年，在外面养活自己，做饭的手艺早就磨练出来了！”
　　喻尔岚顿了顿，他顺势问道：“你休学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杭野挑眉，笑：“我说我去为国争光，你信不信？”
　　喻尔岚没说话。这话怎么接？杭野听上去像开玩笑，但这家伙有时候就是会把真心话用玩笑说出来。
　　杭野也没继续说什么。他上好了药，随手把东西往自己书桌上一丢，对喻尔岚道：“你头发吹干就去睡觉吧，今天怪累的。”
　　“作业没写。”喻尔岚道。
　　“明天我借你抄。”杭野冲他挑大拇指，让他安心。
　　喻尔岚：……
　　说真的，他现在想写作业了，他再也不当那个消极对待作业还被学渣订正错误的小白了……
　　但他也确实很累了。好像疲劳犯了拖延症，这会儿排山倒海地压来了。
　　没再说什么，喻尔岚摸了摸头发，等差不多干了，默默翻身上床。
　　杭野跑去熄了灯，跟着他翻身上床。
　　喻尔岚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他眼睛还睁着。
　　他听着杭野的呼吸挺有规律的，好像是睡着了。
　　能安然入睡的人，过得真好。喻尔岚想。
　　他心里又开始空落落的，长蘑菇。
　　这个时候，杭野的呼吸忽然变轻了。
　　然后喻尔岚听见他悄悄翻身下来的声音。
　　杭野没开灯，他在一片漆黑里悄然无声地靠近喻尔岚这边。
　　他站在床边，一点一点蹭到喻尔岚床头，探头探脑去瞄人家的脸。
　　然后喻尔岚忽然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在做什么？”
　　杭野尴尬地咳了咳，道：“我……睡不着，下来走两圈。”
　　他说着，语气很热情地问喻尔岚：“好巧啊，你也睡不着是不是？要不然我给你放段摇篮曲？你要哪个版本的？”
　　说着，他真的摸出手机，在音乐软件里搜索摇篮曲。很快，一个甜美的女声温柔地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宝～”
　　杭野还跟着轻哼。
　　喻尔岚听着这声音眨了眨眼。
　　他忽然轻声开口道：“杭野，你是不是知道我有抑郁症，怕我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小白，其实我唱《摇篮曲》更好听，以后我单独唱给你听！
　　关于抑郁症，应该算是现代社会很常见的一种心理疾病，但也可能被很多人有很多误解。鱼兔曾经有过很抑郁的时期，担心得了抑郁症，也有认识的朋友是重度抑郁症。这篇文章里涉及的一些内容，有一定的真实性，但并不完全与实际相同。如果有小天使有类似的体验，或者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建议尽早前往有资质的三甲医院进行诊断，切勿把本文以及网络上各种纷乱资讯当成医嘱遵守，更不要盲目猜疑、自我诊断。
　　这篇文虽然涉及抑郁症，但本质是关于“治愈”和“灵魂契合”的小甜饼，所以放心，不会因为这个让文章基调压抑，更不会虐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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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杭野听了喻尔岚的话，轻轻吹了声口哨。
　　那声音就着杭野哼的《摇篮曲》从他唇畔滑了出来，尾梢轻轻扬起，像是在冲喻尔岚说：“嘘。”
　　喻尔岚盯着杭野看。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在黑暗里显得有几分冷，衬得这个少年五官棱角愈发鲜明。
　　喻尔岚忍不住又问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说穿了，我们只是刚刚认识没两天的陌生人。”
　　听了这话，杭野把播放的《摇篮曲》按了暂停。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喻尔岚，笑着道：“你这话说的，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喻尔岚望进杭野眼睛里。
　　杭野坦然地回望着他，继续道：“别说咱们是同学了，我就是看见个陌生人要跳河，我也得想办法去救不是？”
　　说着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冲喻尔岚严肃道：“对了，我不会游泳，所以你最好别跳河，免得我下去救你没救成，反而自己沉水底了。”
　　喻尔岚怔了一下。他收回视线，翻身躺平，低声应道：“嗯，不跳河。”
　　杭野继续碎碎念：“跳楼也不行。我臂力虽然还可以，但我有点恐高。我怕拉着你往下看头晕。”
　　喻尔岚眨了眨眼，又应道：“嗯，不跳楼。”
　　杭野：“上吊的话……我瑞士军刀呢？我去找找，以后随身带着。”
　　他说着，真跑回自己书桌那边，拉开抽屉翻找。
　　好像他真打算这样，随时准备抢救要自杀的喻尔岚。
　　喻尔岚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他忽然感觉胸口有一捧温热，像火焰一样跳动。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一个传说中不能惹的校霸，这么认真又这么无厘头地说着自杀的那些事。
　　他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就跟着杭野的话在想，不能跳河，不能跳楼，上吊的话要让杭野知道……
　　喻尔岚的情绪就像是一个黑色垃圾袋，这些人生最黑暗的部分悄然无声地藏在里面，越来越膨胀。喻尔岚沉默地忍受着，他甚至在安静地等着这个垃圾袋突然炸开，让一切无可挽回。
　　现在杭野的这些话，漫不经心地在他的情绪垃圾袋上划了个洞。很多东西就这样见了光，消散开了。
　　喻尔岚没有再说话，他听着杭野的碎碎念，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这个男生的声音非常好听，比传说中的低音炮还带有几分韵味，咬字很有特色，带着一种慵懒的性感。
　　喻尔岚感觉杭野的声音比《摇篮曲》还有效。他不知不觉就滑向睡梦边缘。
　　快睡着的时候，喻尔岚感觉有人用手抚上他的发端，那力道让人很安心。
　　喻尔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从床上坐起身，感觉身体和精神都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杭野不在，他的床铺叠的整整齐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喻尔岚翻身下了床，他看了眼摆在杭野书桌上的闹钟，早上六点。
　　闹钟下面压了张纸条，看纸的状态，像是被揉成过纸球。
　　喻尔岚觉得那纸条有些熟悉，他犹豫了一下，抽出来看了看。果然是他前两天发呆时随手涂抹的东西。以前他情绪崩塌时尝试自救，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默默写下来，然后丢掉。
　　这个纸球应该是被他扔掉了，不知道怎么被杭野拿到了。杭野应该就是借着这个开始怀疑，然后猜测出来的。喻尔岚想。
　　他随手把纸条撕碎，丢进垃圾桶里。
　　在盥洗室洗漱完毕，喻尔岚听见门口传来声响，有人开了门又把门关上。
　　他出了盥洗室，看见杭野单手提着几个袋子，袋子上沾着热气的水雾。他缠着绷带的右手平托着，手臂上搂着一套衣服，看颜色是十七中的校服。
　　杭野看见喻尔岚站在那里，立刻招呼道：“醒了？正好，我买了早餐，来吃。”
　　他说着，大步走到自己书桌旁，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了上去。
　　喻尔岚跟了上去，看着杭野把袋子一个一个打开，嘴里说着：“我买了油条豆浆，还有面包和牛奶。不管你是想吃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咱都有！厉害吧！”
　　说着，他邀功似的转过身来，冲喻尔岚得意地一挑下巴，神采飞扬。
　　喻尔岚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夸他：“你真棒。”
　　杭野不满：“有点情绪啊小白同学！”
　　喻尔岚抬手给他鼓了鼓掌。
　　杭野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在小学的时候没有被安排过什么‘欢迎xx领导莅临我校检查指导’的迎宾工作？你这表现太僵硬了，会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啊小白同学！”
　　喻尔岚：……
　　吃个早餐而已，难道要给你来个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走到杭野身边，忽然低声说了句：“谢谢。”
　　杭野扭头撇了他一眼，笑得有点开心。他大手一挥，对喻尔岚豪放道：“你先挑，我不挑食。”
　　喻尔岚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拿了面包和豆浆。
　　杭野：“……您牛。”
　　他愁眉苦脸地捞过油条和牛奶，嘟囔：“这怎么吃啊？油条泡牛奶听上去就很黑暗料理啊……”
　　喻尔岚心情很好地咬了一口面包，嘬了两口豆浆。
　　杭野坚持尝试了一下油条配牛奶的搭配，神情非常一言难尽。
　　他费劲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急冲冲对喻尔岚道：“小白，你的豆浆借我喝点，我快不行了。”
　　喻尔岚愣了一下。这豆浆他是用吸管喝的，要给杭野喝的话，应该找个杯子给他倒一点。
　　然而他还没顾上找杯子，杭野大大咧咧拖过喻尔岚喝了几口的豆浆，就着他用过的吸管猛吸一大口。
　　然后他痛快地张嘴，感慨：“果然油条配豆浆才有灵魂！”
　　说着，他看着喻尔岚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道：“哎呀，我一着急用了你的吸管！这样，我给你找个杯子，把豆浆倒进去，吸管给我用吧。”
　　说着他转身拿了个杯子来，麻利地把豆浆倒进杯子里，推回喻尔岚手边，冲他笑得暖融融的，带着点小狡猾。
　　喻尔岚觉得有点不对。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占便宜了。
　　但杭野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喻尔岚也无话可说，拿过杯子继续面无表情地喝自己的豆浆。
　　杭野放弃了牛奶，干吃油条，边吃边跟喻尔岚说话：“话说小白，有个事我跟商量一下。”
　　喻尔岚点了点头：“你说。”
　　杭野道：“你以后就住我宿舍呗？”
　　喻尔岚抬头看了他一眼。
　　杭野坦然继续道：“这楼是我家出资建的，学校没收我住宿费，你住进来也就不用给我钱。不过肯定不让你白住，我这不是手伤了不方便嘛，以后带早餐啊、打扫卫生啊、铺床叠被啊、浇花啊、养窗台上的鸽子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给你了啊！”
　　说着说着，杭野摇了摇头，带着点惊叹般感慨：“我可真是个人才，占了你这么多便宜！”
　　喻尔岚沉默。
　　十七中是私立学校，带着点贵族性质，住宿标准远高于普通高中。喻尔岚转学的时候就打听过，这里住宿一年要四千块钱，一学期也得两千块。
　　这钱对于喻尔岚来说，是绝对不值得花的。
　　杭野让喻尔岚免费住宿，又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所以干脆开口说要“占他便宜”。
　　这个男生的温柔过于细致，像阳光、空气和水一样，不易察觉却必不可少。
　　喻尔岚垂眼。他忽然笑了笑，轻声道：“行。”
　　杭野都做到这一步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杭野听了他的回复，心情好像很好，干啃油条还惬意地哼起了小调。
　　他是个嘴不能闲的，聊完正事还要和喻尔岚东拉西扯：“小白，你看上去好小……哎，你这样的学霸该不是一路跳级上来的吧？你有十四没？”
　　喻尔岚平静道：“按身份证上的日期，我还有十六天就满十八岁了。”
　　杭野有些奇怪：“为什么是身份证上的日期？”
　　喻尔岚不答。
　　杭野没再追问，转而感慨：“你真小，比我小两三岁呢。”
　　说着他冲喻尔岚吹了个口哨，嬉皮笑脸：“叫声‘哥’我听听？”
　　喻尔岚平静地把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喝掉剩下的一点豆浆，慢条斯理的，就是不出声。
　　杭野跟他磨上了，三两口把油条吞了，抹干净嘴，探着身子往喻尔岚眼前凑，嘴里不依不饶：“我又没占你便宜，我就是比你大很多嘛！焦凌宫豪也没小我多少，都叫我‘野哥’的。小白同学，你这么优秀，得学会尊老嘛！”
　　喻尔岚抬眼看着他，冲他招了招手。
　　杭野立刻把耳朵凑了过去。
　　喻尔岚贴在他耳朵边，慢悠悠地，冒出来一声：
　　“嗝。”
　　作者有话要说：
　　杭野：小家伙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不，无数天！我要你哭着叫♂我“哥”！
　　才发现这文封面还没换……等有空……的……（懒癌缠身的鱼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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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这一声，惹得杭野抬手就去按喻尔岚脑袋。
　　喻尔岚不躲，就那么坦然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惬意的狡黠。
　　杭野的手伸到半空，若无其事划了个圈，假装抬手揉了揉脖子，嘟囔：“行了行了，到点了，上课去吧！”
　　他转过头去，拿起自己丢在桌上的新校服，粗暴地撕扯着外面那层塑料袋。
　　单手不方便，袋子折腾半天也没扯掉。
　　杭野心里有点燥。
　　他在想，刚刚喻尔岚贴过来的时候，他看见那小子睫毛真长，黑密得像只蝶翼一样，能在他心头掀起宇宙风暴的那种。
　　“刺啦”一声，杭野蛮横地把袋子扯坏了。
　　他满不在乎地随手抖开衣服，套上外套，低头去解皮带，换裤子。
　　这可不比撕袋子能用蛮力，杭野和皮带扣奋战的挺费劲。
　　喻尔岚清理好桌子，扭头看见这一幕，犹豫着向杭野的方向踏了一步。
　　杭野跟装了雷达似的，立刻扭头，嬉笑：“你要帮我脱裤子啊？”
　　说着他转身，正对着喻尔岚，摆出个“敞开怀抱”的姿势，道：“来吧！”
　　喻尔岚拿起书包转身就走。
　　关门的时候，他听见杭野在房间里轻笑着，嘟囔：“逗一下后颈都是红的，这小孩真好玩。”
　　喻尔岚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这肯定是摸不到的，喻尔岚讪讪地又垂下了手。
　　他到教室的时候，国际班里自然没几个人。喻尔岚回到座位上，拿出书包里的卷子补作业。
　　杭野没多久也跟着进来了，在他身边大大咧咧坐下，问他：“你怎么不戴耳机听东西了？”
　　喻尔岚道：“作业没写，顾不上听语料。”
　　说着他想起来那天杭野挤在他耳畔吹进来的那口气，不自觉又揉了揉耳垂。
　　杭野在一旁忽然道：“小白，你是不是太白了？”
　　喻尔岚疑惑地“嗯”了一声。
　　杭野继续道：“所以你身上哪里红一下就很明显。我还没见过有谁像你这么敏感的。”
　　喻尔岚扭头，认真写作业。
　　杭野侧着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就那么上上下下扫视。一会儿抬手拨弄一下喻尔岚鬓角翘起来的散发，一会儿低头瞄人家的裤脚。
　　喻尔岚岿然不动。
　　班里慢慢来人了。每个人进来，看见教室最后方靠窗角落那两位，都是愣了一下。
　　焦凌来的有点晚，打着呵欠，拖着步子从后门进来，先准备来跟杭野打招呼。
　　等他看清杭野今天这身衣服，眼睛都直了：“野哥！你怎么穿校服了？”
　　杭野坦然：“昨天打架衣服沾了血，我嫌脏，就换了件。”
　　焦凌还是很懵：“但是你哪来的校服啊？”
　　整个国际班，当年杭野带头不穿校服，很快所有人就不穿了。
　　喻尔岚来的时候刻意换了校服，还被不少人暗地里笑他。
　　现在……
　　焦凌忍不住感慨：“野哥，班里就你和小白穿校服，看着跟情侣服似的。”
　　杭野抬腿懒洋洋踢了他一下：“会不会说话？人家有名字！”
　　焦凌很不解。野哥不是你叫他小白吗？而且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情侣服这事。
　　好学生喻尔岚就很会抓重点。他从作业里抬起头，对焦凌道：“全校都穿校服，总不能上千人都穿情侣服吧。”
　　焦凌：“……昂。”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们野哥是超出道理之外的啊！
　　姗姗来迟的宫豪听到了后半段对话，匆忙上来把焦凌拉回他们的座位。
　　焦凌边走还边犯糊涂，呆呆坐进座位里，忽然问宫豪：“咱们是不是也该穿校服了？”
　　宫豪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纠结这点。你觉没觉得，野哥对喻尔岚不太一样？”
　　焦凌懵：“有啥不一样？”
　　宫豪皱眉：“野哥对喻尔岚特别好……就是好的很不一样！”
　　焦凌：“哪里不一样了？”
　　宫豪：“很多细节。比如和他做同桌突然开始做作业了，帮他打架，让他住自己宿舍给自己上药……”
　　焦凌认真思索片刻，拍了一下桌子：“我明白了！野哥这是想收喻尔岚当小弟！”
　　宫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焦凌一脸“看穿一切”的骄傲：“你想想你是怎么心甘情愿给野哥当小弟的？”
　　宫豪还真回忆了一下往昔：“当时我被班里人欺负，打不过。野哥看见了帮我出声震慑了他们。然后野哥还教我打泰拳，但我底板太弱练不出来，野哥就说以后他罩我。”
　　焦凌一拍他肩膀，兴奋道：“是吧！我就不一样了！当年我打游戏总被一个家伙恶意挑事，野哥帮我把那人给狠削了一顿，削的那人弃号不玩了！所以你瞧，野哥收小弟很讲究‘因人而异’的，所以他肯定是想收喻尔岚当小弟。驯服学霸肯定不能用野蛮的路子，野哥这招真绝！”
　　宫豪被他这一番话说的都迷糊了，本来自己心里那点暗暗的猜想，忽然觉得很站不住脚了。
　　他稀里糊涂地把视线移到喻尔岚和杭野那边，看着杭野侧头跟喻尔岚说着什么，贴的挺近的。
　　宫豪自言自语：“可我昨天看见喻尔岚给野哥上药的时候，野哥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反应……”
　　焦凌“啊”了一声，很茫然：“有吗？我怎么没看见？我昨天就注意到野哥怼老胡巨帅了！”
　　想了想，他豪迈地一拍宫豪的肩，大大咧咧道：“那顶多是因为野哥怕痒，被喻尔岚弄得有点忍不住了！正常嘛！”
　　宫豪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他决定把这两个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家伙加入观察箱。
　　班里显然不少人在注意着喻尔岚和杭野，时不时有鬼鬼祟祟的目光从四周偷瞄过来，然后又飞速移回去。
　　视线焦点的杭野很坦然。他懒散地躺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
　　他发现这个角度看喻尔岚，侧脸的线条挺好看的。尤其以冬日清晨迷蒙的天光做背景板，这个少年就像是印象派的画作似的，气质让人舒服到心尖上去。
　　赶完作业的喻尔岚，收拾好东西，一回头看见杭野的神情，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杭野漾起一个带点痞气的笑，慢慢直起身子，贴近喻尔岚，对他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怪好看的。”
　　喻尔岚眼睛一垂：“挺多人说过。”
　　杭野抬手去揽他肩，嬉笑：“小白，你怎么这么不谦虚啊？谁惯的？”
　　喻尔岚默不作声躲开他的手臂，拿着作业站起身，走向教室前端。
　　英语老师方笑梦和他很同步的进了班，一张脸煞白，眼神有些摇摆。
　　她看见喻尔岚，急忙走了上来，轻声问喻尔岚：“杭野是不是欺负你了？”
　　喻尔岚摇了摇头。
　　方笑梦很严肃：“你不要害怕。我知道杭野是个很凶的学生，但是你有事情一定要向老师积极求助……”
　　喻尔岚把卷子放在讲台上，摆正，打断方笑梦的话：“老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杭野同学，在我看来，是个很好的同学，很真诚，很有魄力，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哎呀小白，别背着我这么夸我啊！”杭野的声音从后方懒洋洋地响起，“光明正大的冲我来！我顶得住！”
　　喻尔岚扭头看他。这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像个发光体。
　　喻尔岚觉得这个人活得是真洒脱，一切好的坏的人家都坦然受着，不困扰也不矫情。
　　方笑梦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看着杭野，脸色更加有些惨白。
　　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一声吼把她救了下来：“杭野，出来！”
　　杭野悠悠转头瞄了眼，道：“呦，老胡你还亲自来我们班了？”
　　他拖着步子懒散地出了门。喻尔岚想跟上去，被方笑梦拦住，轻轻推了他一把：“回去准备上课吧。”
　　喻尔岚没动，站在原地等着。
　　班里显然也不是上课的氛围，所有人都竖着耳朵想去听外面漏进来的一两句话。
　　但胡落鸿这种身经百战的绝凶虎，对学生们的八卦心理摸的透透的。
　　他把杭野叫出来，刻意往走廊远端带，确定没人能听见对话，才开口：“早上那边来了消息，那个学生没事。”
　　“哦。那他真幸运。”杭野没什么情绪地答。
　　胡落鸿瞪了他一眼：“人家家里面也说了，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杭野嗤笑一声：“我还以为那东西要拿背景压我呢，我都准备好了，结果他们自己先认怂了。”
　　“那是，比背景谁拼得过您？”胡落鸿嘲讽。
　　杭野欠了欠身：“谬赞，谬赞。”
　　胡落鸿觉得这个学生永远都欠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
　　他不好在教学楼里发飙，只能压着气对杭野道：“但是这事很严重！你思想上必须重视起来！学校也要对你承担起教育的责任！所以下周开学后第一周升旗仪式上，你会被全校通报批评，还要做深刻检讨！”
　　“知道了。”杭野用皇上批奏折的口吻道，“还有事吗？没事别耽误我上课。”
　　胡落鸿：“……滚滚滚！”
　　杭野施施然调头回班。
　　他看着喻尔岚站在门边，自然就勾起一个笑，对喻尔岚道：“你怎么不回去？在这站的像……”
　　他还没说出话，笑意藏不住地飞扬起来，俯身贴上去，压在喻尔岚耳边轻声道：“像望夫石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钢铁直男焦凌，本场跳了预言家。瞧瞧这话说的，“情侣服”、“驯服学霸肯定不能用野蛮的路子”、“被喻尔岚弄得有点忍不住了”……啧啧啧。
　　鱼兔终于换了封面！虽然只是用默认封面背景做的……等有空……鱼兔再去买个好看点的封面换上！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


第9章 （9）
　　喻尔岚听了杭野这话，面无表情地转头，返回座位。
　　杭野跟在他身后，追的脚步挺急的。
　　他抬手想拉喻尔岚的手，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杭野探出的手只能又垂了下去。
　　一直等两个人都回到座位坐好，杭野压低了声音对喻尔岚道：“小白，我刚刚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喻尔岚不搭理他。
　　杭野絮絮叨叨：“我语文不好嘛，又没人给我补课。我作文超差的，60分满分我连一半都拿不到。所以我看见你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那么个词……”
　　说着，他小心翼翼伏下身子，探头去瞄喻尔岚的脸，低声道：“我词汇量真的很少，当时除了‘望夫石’，我就想到‘迎客松’了。相比之下还是‘望夫石’更贴切……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喻尔岚听着杭野一通费劲解释，唇角抽了抽，像是想笑。
　　杭野乘胜追击：“要不然下次我在门口站着，请小白老师指点一下比喻的正确用法？”
　　喻尔岚终于扭过头看了杭野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他抬起右手食指，按在自己唇上，冲杭野比了个“嘘”的手势。
　　杭野左手拇指和食指一并，在自己嘴上一划，抿紧嘴唇。这动作当然是在说，放心，我嘴闭紧了。
　　喻尔岚转过头去听课。
　　他眼神有点飘。
　　杭野的话好像都可以当作玩笑，喻尔岚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认真。
　　讲台上方笑梦讲课讲得异常不认真，当然班里依然没什么人听课。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杭野这里。
　　杭野穿校服了、杭野右手缠绷带了、杭野又被绝凶虎提溜过去了、八一八杭野和他那个新同桌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国际班如果是微博，杭野今天能屠榜热搜。
　　流量扛把子杭野本人，对这种备受关注的常规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右手缠着绷带不能动，理所当然地不需要听课做笔记，左手拿着手机，懒洋洋瘫在椅背上刷了一上午。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时，焦凌从那端跑来问杭野：“野哥，今天去食堂吗？”
　　杭野冲他摆了摆手：“别急。”
　　然后他扯了一下喻尔岚的校服袖子：“小白，你笔记借我拍下照片，我回去看。”
　　喻尔岚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书推了过去，让杭野拍照。
　　焦凌在一旁暗暗感慨：野哥是真敬业！为了招一学霸当小弟容易吗？这舍身治学的精神，堪比当初“三顾茅庐”了！
　　不过这一耽误，他们去食堂就慢了，赶上了人潮最汹涌的时刻。
　　杭野倒是不在意，他懒洋洋地站在队尾。前面的学生无意间扭头看见是杭野，自觉往一边缩。
　　杭野严肃地瞪人家，斥责：“同学，你好好排队，不要纵容插队行为！”
　　那学生都懵了，犹犹豫豫又排回队伍里。
　　焦凌再次暗暗感慨：野哥为了招一好学生，竟然都开始遵守规则了……哦等等，好像以前野哥也是排队的，只是他常年点外卖，不来食堂，焦凌都快忘了这茬了。
　　他们排了十几分钟，终于挪到窗口。杭野把饭卡拍上去，打了最贵的那档饭菜，转身把盘子递给排在他后面的喻尔岚。
　　喻尔岚怔了一下，道：“给我做什么？”
　　杭野抬手指点了一下：“我手疼，你帮我端一下，然后去那个位置，占座。”
　　喻尔岚看了看餐厅的人潮，觉得是这个道理。他端着盘子先去占座。
　　焦凌等他走了，不解地凑上来问杭野：“野哥，座不用占啊？那片是教工席，平时我和宫豪固定坐那里，连老师都知道的，没人抢咱位置。”
　　“就你话多。”杭野慢悠悠又拍了一次饭卡，端了另一盘菜，走了。
　　焦凌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有点懵地问一直默不作声的宫豪：“为什么野哥打了两份饭？他的那份不是让喻尔岚端走了么？”
　　宫豪无奈道：“还用说吗？野哥这不是委婉的请了喻尔岚这顿饭么？”
　　焦凌愣了愣，道：“野哥还能这么委婉呢？”
　　宫豪抬手把焦凌的饭卡拿了过来，摁在扣款机上：“你不知道野哥委婉的一面，那是因为野哥犯不着对你委婉，明白吧？”
　　焦凌没想明白宫豪这话的逻辑，稀里糊涂端起食堂大妈递过来的饭，一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事。
　　快到他们平时固定使用的那张桌子时，焦凌恍然大悟。
　　他转身不满地用肩撞宫豪，低声吼他：“你骂我呢是不是！你刚刚那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脑子一根筋，所以野哥才一直跟我这么直啊！”
　　宫豪真是翻他白眼了。可不么？你这还不叫一根筋？
　　他冲着杭野和喻尔岚的方向挑了挑下巴，示意焦凌看过去，压低声音无奈解释：“我是说，野哥对喻尔岚是特别的，你懂吗？不光是你，野哥对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么委婉过。明白了？”
　　“明白！”焦凌轻快道，“野哥这不是为了招揽小弟嘛！”
　　宫豪：……
　　焦凌这逻辑无敌了，永远都能自圆其说，正常人根本无法击破。
　　不过，幸亏有焦凌这钢铁直男的强势逻辑衬托，宫豪之前还有些犹豫的猜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七八成了。
　　对一个人是特别的，还能有什么原因？只能说明那个人是特别的那个啊！
　　宫豪很懂。
　　他跟着焦凌一起走到餐桌边，看着喻尔岚和杭野并排坐着。
　　这位置怪微妙的。宫豪思索。
　　这微妙反正和喻尔岚无关。
　　喻尔岚最先来的，所以坐在桌子最里侧。
　　杭野没多久跟着过来，是他大大咧咧选择坐在喻尔岚旁边。
　　喻尔岚很奇怪地看着杭野自己端来的饭，瞬间又明白了过来。
　　他低声道：“我把钱给你。”
　　“下次吃饭你帮我付款就行。”杭野随意道。
　　喻尔岚没说话。这点小钱非要和杭野理论清楚，反而显得他的自尊心过于可笑了。
　　喻尔岚家境是不好，但他没觉得这是自己的软肋，也就不会在和其他人相处中，把钱看得这么重。
　　这个时候，焦凌和宫豪来了。宫豪特意选择坐在喻尔岚对面，坐下来时看了眼喻尔岚，还冲他笑了笑。
　　就是笑得怪暧昧的。
　　喻尔岚又觉得奇怪。
　　焦凌的表现就十分不奇怪了。
　　他想也不想在杭野面前坐下，冲杭野道：“野哥，你们怎么还没动筷子啊？”
　　杭野用左手拿起筷子，虚浮地在菜上夹了一下，当然没把菜夹起来。
　　然后他把筷子一放，说：“我右手伤了，你看，动不了筷子。”
　　“我去拿勺子。”焦凌站起身就准备走。
　　杭野懒洋洋地又道：“勺子吃排骨不方便。”
　　食堂今天的硬菜就是海带炖排骨，肉倒是挺厚，但骨头生得十分错综复杂，用勺子确实剜不下来多少肉。
　　焦凌坐回椅子上又出主意了：“吃这骨头还用得着上工具么？哥你上手就行！”
　　杭野上手拍了他一把：“文明用餐懂不懂啊？”
　　焦凌寻思着周围不少人用手拿着骨头啃呢，这有什么的……
　　他还没琢磨清楚，一旁宫豪默不作声抬手，把他脑袋往饭盘上压，嘴里说着：“你吃你的，别管别的。”
　　杭野斜了宫豪一眼。宫豪连忙冲他憨笑。
　　杭野把视线收了回来，瞥了眼旁边认真吃饭的喻尔岚，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
　　“肉还好，海带我是真夹不起来了。”
　　“这菜都快凉了，我还吃不到嘴里，惨。”
　　“要是有人能帮我把菜夹到嘴里就好……”
　　杭野这个“好”还没落音，一旁的喻尔岚忽然拿起杭野的筷子，夹起一块海带，塞进杭野嘴里，同时平静道：“食不言。”
　　杭野把海带吞下去，冲喻尔岚嬉皮笑脸：“我知道，下一句是‘寝不语’。我睡觉从不说话，小白这你是最知道的……”
　　听见这话的宫豪一通猛咳。
　　一旁的焦凌诧异地问：“宫豪你呛到了？”
　　宫豪装傻：“嗯。”
　　杭野斜了他一眼，没理他，侧身往喻尔岚方向贴了贴，道：“小白，我想吃块肉。”
　　喻尔岚筷子一停，扭头瞪他。
　　杭野还继续提要求：“这肉不好剔骨头，你得举一会儿，慢慢等我吃完。”
　　喻尔岚继续瞪他，就是不动。
　　对面焦凌自告奋勇：“野哥，我帮你！”
　　杭野“唰”一下回头，白了他一眼。
　　焦凌被这个眼神扫懵逼了。
　　宫豪再次不做声地抬手，把焦凌的头往饭盘里按：“食不言，刚刚没听到啊？”
　　喻尔岚被这三个人逗乐了，又觉得很无奈。
　　杭野明摆着要磨他喂饭。
　　喻尔岚想着杭野的右手确实是为自己伤的，叹了口气。
　　他挑了一块骨头少点的肉，夹到杭野嘴边。
　　杭野十分享受地、慢条斯理地啃，那样子好像这肉是什么顶级料理，必须细细品尝一般。
　　周围有人看见了这边的动静，眼睛都直了。
　　喻尔岚听见窃窃私语和窃窃私语交织在一处，越来越响。
　　他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多半是又红了。喻尔岚不自觉低了低头。
　　杭野正认真盯着他呢，看见喻尔岚脸颊上飞起的那抹红，他心情有点好。
　　但周围吵嚷得杭野有点烦。他怪不想其他人看见喻尔岚这幅样子的。
　　想了想，杭野抬手把骨头接了过来，对喻尔岚道：“菜快凉了，你快吃你自己的饭吧。”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把杭野的筷子放下，转头回去吃自己的饭。他脸埋的特别低，神情都看不清了。
　　杭野自己吃饭，完全没有刚刚他嘴里喊的那么艰难，很快就把餐盘一扫而空。
　　其他人吃的稍微快一点，等着他一起离开餐厅。
　　杭野边走边跟喻尔岚说：“小白你困不困？昨晚上你睡太晚了，折腾挺累的吧？回去睡个午觉？”
　　听见这话的宫豪忍不住一阵狂咳。
　　杭野回头扫了他一眼，轻飘飘问：“宫豪，你今天总是咳嗽啊？嗓子痒？”
　　宫豪疯狂点头。
　　认就对了！要是野哥知道他满脑子都是什么黄色马赛克，就该问他是不是皮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宫豪小同学向我们证明，懂太多迟早是要CP脑的！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也是“金鱼白兔”一岁生日～一年前的今天，鱼兔种下了第一棵小树苗。算上今天的更新，这一年，鱼兔挖了8个坑，种出了6棵树苗，字数累计120万字。在小天使的支持和鼓励下，鱼兔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绩，很感谢小天使们！零点之前，本章评论区会下红包雨～
　　希望明年鱼兔可以成长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也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一起加油，么么啾！


第10章 （10）
　　喻尔岚没有在意宫豪和杭野的对话。
　　他对杭野说：“我没有准备来住宿的行李，也没有通知家里人。所以今天晚上我还是要回家住的。”
　　“行啊，那你明天不用给我带早餐了。”杭野随口'交代。
　　喻尔岚点了点头，又道：“我不午睡，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班了。”
　　杭野应了一声。
　　焦凌和宫豪要去打球，知道杭野手受伤了，就没叫他，跟他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杭野应付完他们，扭头看见喻尔岚已经向着教学楼走出一段距离了。他快步赶了两步，抬手搭在喻尔岚肩膀上，低头贴近喻尔岚的脸，随口问他：“你平时就不睡午觉么？那你之前睡眠时间也太短了！”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嗯，不睡。”
　　他有点僵硬地把头往另一侧偏了偏，呼吸摇曳，开口的气息也跟着晃：“你是不是离我有点太近了？”
　　“有吗？”杭野侧头打量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坦然地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还把脸又贴了回去，说着：“小白，我手臂长，你肩窄，人还比我瘦小得多，我这么随手一搭就能把你圈起来。你以后得多吃点饭，总这么瘦对身体不好。”
　　喻尔岚无话可说。瞧瞧，杭野总是有非常正当的道理。
　　然而，喻尔岚也只是同样维持着偏头的姿势，并没有大动作地从杭野怀里挣脱。
　　这个男孩身上洋溢着一种气息，像雨后青草味的清爽因子在空气里肆意澎湃，随着杭野的这个动作，把喻尔岚整个罩住了。
　　这让喻尔岚觉得有点晕眩，让人沉溺的晕眩。
　　杭野的手垂在他脸旁，喻尔岚能从余光里看见那小麦色的肌肤，在冬日不多见的阳光下泛出一种融融的暖光。那修长的五指搭在喻尔岚颈间，好像把那束光引到喻尔岚锁骨处流连，一派酥软透过肌肤导入血脉，在身体里摩擦出一片燥热。
　　喻尔岚不自觉把脸缩了缩，这回是想躲开杭野的手。
　　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主动在往杭野身上贴。
　　喻尔岚脸色微微一红。
　　正在这个时候，杭野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跟着又是一次震动。又一次。
　　杭野把手从喻尔岚肩头拿了下来，摸出手机。
　　余光里没了杭野的五指，那种气息也淡了许多，喻尔岚松了口气，也有点泄气。
　　他瞥了杭野一眼，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抬手戳了一下。
　　应该是连着来了三条语音消息，杭野外放了。
　　喻尔岚就听见一个挺醇厚的中年男声，语速很快，语气透着仓促：
　　你妈手机又没开么？你们校长说打她电话联系不上，所以只能找我了。
　　你又怎么了？和人打架？少打点架。
　　我这几天在国外，一个会议接一个会议的，实在没空。你跟你妈联系吧，让她处理就行。我给你转了十万块钱，你查收一下。不够再找你妈要。
　　听这话的意思，喻尔岚推断是杭野的父亲来的消息。
　　杭野听自己父亲的语音，脸上什么动静都没有。这种神情，就是他面对胡落鸿的那种样子，满不在乎，很疏冷，很不像贴近喻尔岚的那个杭野。
　　喻尔岚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些什么。
　　杭野却说话了。
　　他按下语音，对自己父亲说：
　　“十万块我还看不上，你不用给了。”
　　说完，他把手机一锁，随手丢回口袋。
　　喻尔岚沉默地走在杭野身边。
　　他能感觉到，杭野对他父亲的尖锐，像是成长起来的狼，向掌控者发起的一次又一次挑衅与对峙。
　　喻尔岚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无法评价。但他再次在杭野身上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喻尔岚忽然开口问：“杭野，你是不是要在下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杭野慢了半拍，才应道：“嗯……你听到了？没事，家常便饭了。”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着喻尔岚，笑道：“哎？这是不是你当面第一次叫我名字？以前你说我名字都是在和别人的对话里当个指代词。”
　　喻尔岚没接他这句话，他快步进了班。
　　杭野跟在他身后，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
　　下午的课程依然是喧闹中上完的。
　　喻尔岚一放学就回了家。那个一直纠缠他的男生还在住院，杭野挺放心的，也就没有再跟着他。
　　喻尔岚顺利到了家，看着爷爷依然像之前那样守在门口盼着他回来，估计又是在等着他才吃饭，喻尔岚觉得能住校也是好事。
　　他跟爷爷说：“爷爷，我明天开始就住校了……是学校给的特别奖励，类似用奖学金抵住宿费这种。”
　　爷爷听了话怔了怔，随后笑开了花：“好啊，好啊，这下孩子你就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和精力了。”
　　不过爷爷也有点忧虑：“就是不知道你室友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相处啊？”
　　“室友挺好的。”喻尔岚说着，“是个很不错的同学，挺关心我的。”
　　爷爷连连点头：“我们尔岚这样的好孩子，谁不喜欢呐！”
　　喻尔岚听着那个“喜欢”，脸不知怎么就微微一烫。
　　他转身去盛饭，躲开爷爷的视线。
　　祖孙俩平静地吃完晚饭，喻尔岚返回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他要带的东西也不多，教科书之类的基本都放在学校了，衣物也不需要太多。
　　东西收拾好，喻尔岚拿出纸笔，没有写作业，而是开始写一篇长长的文章。
　　第二天，喻尔岚掂着一个小包裹来上学，还没进班，他就听见杭野在跟焦凌对话：
　　“按你的水平，在这里就得苟着点，等那波混战完你去浑水摸鱼。”
　　“啊啊啊野哥！你那宝贝手什么时候好啊！最近不能跟你一起双排我都不想玩了！宫豪那家伙带都带不起来！”
　　“急什么，你正好自己练练。”
　　“我练也不可能练成野哥你这种职业水平啊？”
　　“嗯……你注意点声音，别光说闲话。”
　　“野哥你也好久没直播了吧？我最近刷你微博天天看你粉丝催你营业。”
　　“又不是娱乐明星，也没签约平台，我营什么业啊！等手好了有空再说吧。”
　　喻尔岚进了班，果然看见杭野正站在宫豪身后，懒洋洋地瞧着他的屏幕。
　　听见这边的声音，杭野抬头，看见喻尔岚掂着行李，立刻迎了过来，抬手要帮他拿包：“东西就这么点，够吗？先拿回宿舍吧。”
　　喻尔岚却没着急。他把包放在一边不让杭野拿，取下肩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杭野。
　　杭野接了过去，有些好奇，笑着开他玩笑：“这什么啊？情书啊？”
　　说出来杭野就知道不妥，抬手拍了一下嘴，跟喻尔岚解释：“我就这毛病，小白你别在意。我没别的意思。”
　　说着他把那张纸给摊开，就看见纸页第一行，一笔一划三个大字：检讨书。
　　作者有话要说：
　　杭野：小白你写什么检讨书啊？检讨你为什么还没成为我男朋友？（然后又被喻小白盐一脸）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么么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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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杭野还没看具体内容，扫了眼这“检讨书”三个字，就笑了出来。
　　他抬头瞥了喻尔岚一眼，道：“你没事写什么检讨书啊？你一个好学生，这事能有我有经验？”
　　喻尔岚平静道：“你右手不方便，我就随便帮你写了一份。只是陈述客观事实，需要什么经验？”
　　杭野挑了挑眉，没立刻接上喻尔岚的话，而是认认真真开始读喻尔岚写的“检讨书”。
　　喻尔岚的写作水平是真的很高。
　　他是以杭野的口吻写的这份检讨书，上来简洁地引入了主题，开始陈述过程。
　　但就是这个过程描写，杭野看着看着，笑意淡去了，眉头微微敛了起来，时不时抬眼扫一下喻尔岚。
　　检讨书不长，杭野很快读完了。
　　然后他神情严肃地向前踏出一步，压近喻尔岚，声音有点低哑：“你这里面把打架起因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是什么意思？”
　　喻尔岚抬头直视杭野的眼睛，回复道：“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陈述事实罢了。”
　　“鬼的事实！”杭野眉头一皱，神情第一次在喻尔岚面前显得有几分暴躁，“是那个男生纠缠你不放，对吧？”
　　喻尔岚撇开头：“杭野，这些事就不用说了，没什么意义。”
　　杭野定定地看着喻尔岚，又道：“好。你不想提他那就不提。我们往下说。这架怎么打起来的先不说，但打架的是我，对吧？”
　　“这段我写了。”喻尔岚道，“胡落鸿让你做检讨，你肯定是要承认一定错误的。”
　　杭野拿起那张纸，又扫了两眼，唇角一抹笑意有点压不住似的，悄悄扬了起来。
　　他斜眼瞧着喻尔岚，慢悠悠道：“可你这段描写的过程，说得像是我在英雄救美似的。”
　　喻尔岚轻咳了一声：“你用词不当，应该是仗义相助。”
　　杭野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笑意终于是彻底扬起来了：“小白，你这样不行。老胡是想看我低头认错，你这压根就是把我吹嘘一通嘛！还在重大事实上有所隐瞒和模糊责任，老胡肯定不会通过的。”
　　喻尔岚抬手去扯那份检讨书：“既然这样，我再写一份……”
　　杭野眼疾手快地把那张纸背到身后，道：“不行，这份我得留着，当……当参考！后半段还行，前面我自己随便写写，拿过去应付老胡就行。”
　　喻尔岚手垂了下去：“行。”
　　他低头拿起自己的包裹，道：“我先把东西送回宿舍。”
　　杭野小心翼翼叠好那张纸，塞进校服口袋里，连忙跟上来：“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带你去找舍管要钥匙。”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
　　他觉得在舍管眼里，杭野是个刺头，或许杭野去了反而不好。
　　然而当他们返回宿舍，杭野和舍管大爷打招呼显得很随意热情：“大爷，我有新室友了，带他来做个登记。”
　　那大爷本来正用手机看视频，听见杭野的声音，抬眼瞄了他一眼，中气十足道：“你小子不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么？单独住了四五年，忽然又找室友了？”
　　杭野抬手拍了拍喻尔岚的肩：“我室友跟我合拍！”
　　大爷扫了喻尔岚两眼，拿出一个本子：“登记。”
　　他回身去找钥匙，喻尔岚填好信息，抬头看着大爷的背影，轻声道：“我以为你和舍管关系很差。”
　　杭野轻轻吹了声口哨：“胡说！大爷和我好着呢！整个宿舍楼除了我，谁还能知道大爷爱喝哪个牌子的酒，爱抽哪种烟？”
　　喻尔岚又道：“你之前一直一个人住？”
　　“嗯。”杭野应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在我身边我就睡不着，所以不管是在学校还是战……基本都是独住。”
　　说完他瞄了喻尔岚一眼，补充：“小白你不一样，我最近……失眠！咱俩一起治失眠！病友！”
　　喻尔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正好这个时候，舍管拿着钥匙回来了。
　　喻尔岚把信息本交了回去，拿了钥匙道了声谢。
　　这就算正式和杭野成为室友了。喻尔岚说不清楚为什么，心口有涟漪，一圈一圈往外荡。
　　杭野看上去心情大好，吹着口哨走在前面给喻尔岚开门。
　　进了房间，杭野看着喻尔岚从包裹里拿出几件衣服，挂在抽屉里，又拿出个闹钟摆在书桌，就算收拾好了。
　　杭野愣了一下：“你东西就这么点？”
　　喻尔岚道：“嗯，书什么都在班里。”
　　杭野顿了顿，语气有点小心：“不喝药么？”
　　喻尔岚平静道：“太贵了，疗效对我来说很一般，副作用又很大，吃了几天就停了。”
　　他扭头看杭野，道：“没事，不用担心，只要它不逼着我自杀，其他的症状我都可以忍受。”
　　杭野应了一声，把话题转移开：“快上课了，回班吧。”
　　上课的时候，杭野依然不听课，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看。
　　他在知乎上搜：
　　抑郁症。
　　这个话题很热门，弹出来各种相关信息。
　　杭野先点进了一些科普专栏，认真研究了几条。
　　然后他又看了看一些抑郁症病人的自述，时不时偷瞄一下喻尔岚。
　　喻尔岚似乎和那些人很像，又很不像。他好像没有表现得那么低沉，但杭野能够感觉到喻尔岚沉默地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这种封闭，似乎因为杭野倔强地接触，有了一丝松动。
　　杭野有点自豪，但他觉得还不够。他应该还能做更多。
　　他退出这个问题，往下拉，忽然看见了一个问题：
　　和抑郁症患者谈恋爱，是种什么体验？
　　杭野手指悬在那个问题上三秒，点下去的时候倒是很果断。
　　回答很多。杭野一个一个往下阅读，然后他在一个回答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那个回答的答主说，为了他得抑郁症的女朋友，他自学成为了心理咨询师。
　　杭野退出知乎，去淘宝上下单了一堆书，都是心理类的书籍。
　　正好这会儿是课间，焦凌跑过来找他野哥聊天，瞄见了杭野付款的界面，非常震惊：“野哥，你竟然买了这么多书？”
　　杭野抬头觑了他一眼：“我想好好学习了，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杭野日记：
　　x月x日，晴。今天小白给我拿了份“检讨书”，这里面把我一通夸，不是情书，胜似情书啊！我得藏好了，以后没事拿出来多读读。正式和小白“同居”了，激动。但是小白不吃药，我得研究一下我能做点什么帮助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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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uelinpei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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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这话把焦凌听得一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半天卡不出来一句话。
　　一旁的喻尔岚听到了杭野这句话，抬头瞄了一眼。
　　杭野余光里瞥见喻尔岚看了过来，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来个袋子，推到喻尔岚面前，问他：“小白，你吃不吃橘子？”
　　喻尔岚摇头。
　　杭野又道：“可是我想吃，但我只有一只手。”
　　套路再来第二遍就不好用了。
　　喻尔岚就当没听见这话，施施然起身，对杭野道：“我去接水喝。”
　　杭野倒是没继续磨他。
　　焦凌凑上来要帮杭野剥橘子，杭野随手丢给他两个，说：“你吃就行了，不用给我剥了。”
　　说完他把袋子收回书桌抽屉里，神色看上去有点落寞，像是很失望似的。
　　还没走远的喻尔岚注意力一直在杭野这里，扭头看见这一幕，他忽然觉得很无奈，也很好笑。
　　刚刚还嘲笑杭野套路没新意，现在就看见人家变了花式。这回不走硬的，给喻尔岚来软的。
　　不就是吃不上个橘子么？怎么可能让杭野大佬凭窗远眺，神色惆怅？
　　这演技真是，绝了。
　　喻尔岚叹了口气。
　　他默不作声折回杭野身边，拿起袋子。
　　杭野扭头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喜悦，以及小得意。
　　喻尔岚盯着他，动手快速剥了个橘子。
　　他托着散开的橘皮，把剥好的整个橘子递到杭野眼前。
　　杭野瞄了一眼，道：“我不知道甜不甜，你尝尝。”
　　喻尔岚盯着杭野嘴角跳了跳，最终没什么话，掰下来一瓣橘子丢进自己嘴里。
　　很甜，那滋味沁在舌苔味蕾上，让人觉得很舒服。
　　杭野一直盯着喻尔岚的神情，眼神里那种小得意更加耀眼了。
　　喻尔岚有点明白过来了，杭野这是“骗”他吃橘子。
　　都到这一步了，喻尔岚也跟杭野“礼尚往来”一下。
　　他又撕了一瓣橘子，直接递到杭野嘴边。
　　杭野愣了一下，没想到喻尔岚这次觉悟这么高。一秒钟后他反应过来，立刻张嘴把橘子吃进去。
　　这个动作，杭野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喻尔岚的指尖。
　　喻尔岚感觉指尖有种温热柔软地贴近，他感觉心口突然一跳。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点戏谑的中年男声：“呦？做什么呢这是？”
　　喻尔岚转身，看见教导主任胡落鸿背着手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眼光锐利。
　　喻尔岚收回手，淡定：“帮助老弱病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旁边吃橘子的焦凌听了这话一下子把自己给噎到了，呛得一阵猛咳。
　　杭野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却又只能克制住不去按喻尔岚的脑袋。
　　他只能黑着脸看着胡落鸿，奚落他：“呦？老胡工作不忙啊？还有空来我们班了？”
　　胡落鸿抬手重重一拍他桌子，哼了一声，道：“是啊，我不也是照顾你这个受了伤的小子么？怕你行动不便，我亲自来收检讨书了。”
　　“哦。”杭野应声摸出手机，慢条斯理道，“你等我现场给你百度复制一篇。”
　　胡落鸿：……
　　他抬爪在杭野桌子上狠狠一敲，怒道：“杭野你给我等着！下周一你要是敢给我惹是生非，你知道后果！”
　　胡落鸿甩下这一声暴喝，转身气势汹汹而去。
　　国际班的人被这动静惊扰了，纷纷抬眼瞄着胡落鸿的背影，又偷偷瞥杭野。
　　杭野对所有视线坦然以对，懒洋洋地倒在椅背上。
　　喻尔岚看着他想说话，杭野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小白，这事你别再管了，我有我的想法。你不要接水么？快去吧，不然一会儿上课了。”
　　喻尔岚仔细看着杭野的神情三秒，转身离开。
　　既然杭野不让他管，他就不管了。喻尔岚心里有数。
　　他和杭野之间，毕竟还是有太多未能明说的东西。就像两个人在浓雾里跌跌撞撞，偶然间的一些触碰，并不能驱散这雾本身。
　　可是，即使他只能那样，站在雾里，不知和杭野隔着多远，什么也分辨不清——
　　他也愿意相信杭野所说的一切。
　　* * *
　　过了几天，又回家过了一个周日，就到了正式开学的那个周一了。
　　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周五就报道注册了，被通知了周一正常升国旗，禁止迟到。
　　但没有人知道这次升旗仪式上，还有一幕“重头戏”。
　　正常的升完旗和校长讲话后，本来应该是学生发言环节，教导主任胡落鸿却上了台。
　　他对着麦克风严肃道：“下面通知一个事。高三国际班的杭野同学，在上周与校外人员发生肢体冲突，造成严重后果和恶劣影响。学校针对他的这一行为，对他进行了严肃教育，并全校通报批评。杭野同学也进行了认真反思，下面让他来谈谈自己的反思心得。”
　　他说完，望着从台下慢步踱上来的杭野，把麦克风推到一边，拧着眉轻声叮嘱杭野：“你小子，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杭野望着他笑了笑，看上去竟然意外有点讨好的模样：“放心，老师，我这几天真的有认真反思，您就请好吧！”
　　胡落鸿心里七上八下，却又只能看着杭野慢悠悠晃到台前，拉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全十七中的人，本来在升旗仪式上有发呆的，有闲聊的，有跑神的，这会儿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台上。
　　杭野这人，全十七中谁能不知道啊？高一新生们一入校，最先接受的就是军训，和杭野大佬的光荣事迹科普。
　　所以前后几届的学生都知道，杭野，脾气爆，打架狠，不要命，不能惹。
　　然而这个煞神，今天站在这个讲台上，难得地穿着校服，看模样很是正式。莫非他真的转了性要跟学校老师服软？
　　台下站着的学生中间瞬间涌起一阵“嗡嗡嗡”，大家讨论得过于热情，连队伍中的各班班主任都快镇不住了。
　　杭野就在这个时候，慢条斯理地开了腔：“老师们，同学们，我是杭野。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来认错的。”
　　台下一片哗然。
　　杭野无视台下的反应，继续道：“我错就错在一点上：我没有更早的阻止那个小混混欺负我们同学，让我们同学作为受害者，一再受到迫害和威胁。”
　　台下的喧嚣躁动得像是炸开了，有些老师在大声嘶吼，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杭野就在这种躁动中，忽然转了转视线。
　　他的目光投向讲台左侧的国际班队列。
　　喻尔岚就站在最前排，定定地看着杭野，眼神里压着一抹光芒。
　　距离太远，他和杭野其实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好像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那抹光华。
　　然后杭野开口了。
　　可是这个时候，喻尔岚看见了胡落鸿气急败坏地下了台，扯掉了麦克风的电源。
　　杭野说了什么，喻尔岚离太远了，听不见。
　　他听见人潮里各种躁动，大家纷纷询问着周围人有没有听清杭野在说什么。
　　很快，从讲台最前方的那些学生那里，杭野的话被学生们很自觉地扩散开，带着种种议论和惊叹：
　　“杭野说，他要向他同学道歉。抱歉没有更早遇到他，让他受了太多委屈。”
　　“哎？杭野说的是谁啊？”
　　“不知道啊？是男生女生啊？有人知道么？”
　　“谁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发生这事了……”
　　“杭野又说话了！说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他相信这一次就足够教训那小子了！如果那个小混混还敢来找麻烦，他就保证下次会更狠地教他做人！”
　　“牛啤！”
　　“我感觉那个人肯定很惨……怪不得绝凶虎让杭野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
　　“被杭野保护的那个人肯定很幸福啊！有这种人罩着在哪都能横着走啊！”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对女朋友啊？杭野谈恋爱了？”
　　……
　　喻尔岚沉默地听着身边的纷乱声音，定定地看着讲台上的杭野。
　　他感觉周围其实很安静，自己好像真的能听见杭野在说：“对不起，没有更早遇到你，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第13章 （13）
　　讲台上的杭野眼神冷淡地扫着台下一浪一浪喧嚣的人群。
　　他预料到了胡落鸿会因为他这嚣张的发言气到跳脚，但没想到这家伙把麦克风的电源给拔了。
　　这样也不知道喻尔岚听见他那句话没……
　　虽然看着大家议论纷纷，好像他的话应该被传到喻尔岚那里了。但是他亲口说的话，要经过一堆人的嘴里，才能送到喻尔岚耳边，这意义完全不同了嘛。
　　杭野咂了咂嘴，懒散地把话筒往旁边一推，转身要下台。
　　胡落鸿站在台下，气得脸都涨红一片。杭野低了头端详了一下胡落鸿的神情，笑着开口：“老胡，消消气，这事故谁也没料到不是？”
　　说着他挺严肃地扭头对其他老师道：“谁管设备的？这责任你们得担起来啊！怎么能在这种重要场合，话筒说消音就消音呢？”
　　胡落鸿抬脚对着杭野狠狠踹了来。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当然有老师死死按着胡落鸿的肩膀拉架，所以他也只能踹一踹杭野身边的空气罢了。
　　杭野灵巧地从讲台上翻了下来，冲胡落鸿道：“老胡，检讨我也做了，错我也认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胡落鸿正努力平心静气呢，被杭野这一番“不要脸”的话又给气噎着了，咳成一片，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老师围上去在胡落鸿背上一通猛拍，有人匆忙冲杭野摆手：“回去吧回去吧。”
　　杭野勾着笑，欠了欠身子当给老师们鞠躬了，拖着步子慢慢往国际班走。
　　已经有老师站到讲台上组织纪律了，通知着诸如“今天开始课间操时段进行冬季长跑”之类的杂事。
　　然而当然没人搭理他，大家的眼睛都追着杭野这个焦点呢。
　　杭野慢慢走这一路，就看着一列一列的队伍，整齐地跟着他的步调行注目礼，头摆得像是军训阅兵一样。杭野差点都举手来句“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
　　他还真扭头跟一些同学摆了摆手，就看见有几个女孩脸都涨红了，兴奋地瞪大眼睛盯着他，眼神里迸出的光跟探照灯一样。
　　杭野冲她们笑了笑，听见女孩子中间爆发一阵惊呼。
　　杭野把视线移开，看向那一边的国际班。
　　站在一排的喻尔岚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杭野瞬间没什么心情和其他人互动了。
　　他扯了扯校服领口，有点焦躁。
　　说不清为什么，离国际班越近，他这个心就越静不下来，“咚咚咚”擂鼓。
　　等他终于走到喻尔岚面前，杭野觉得自己嗓子特别涩。
　　他清了清嗓子，听见声音的喻尔岚望了过来。
　　他眼神始终是淡淡的，那眸子特别好看，像是藏在深山里的一汪清潭。就是这潭水可能有点寒，总是透着丝丝的凉。
　　杭野干咳了两声，笑道：“怎么样？”
　　喻尔岚没说话。
　　焦凌从队伍里扑了出来，一把勾住自己野哥的脖子，兴奋道：“老大你太帅了！我第一次发现穿校服这么帅！真的，全校上千人，只有你穿出格调，穿出气场！”
　　杭野用肩肘把他顶开：“别尬吹了。”
　　他瞄了眼喻尔岚，看他还是没什么表情，杭野说不出为什么有点失望。
　　他往喻尔岚身边贴了贴，试探：“小白，你听见我后面的话了么？”
　　“听见了。”喻尔岚道，语气无波无澜，很清冷，“周围人都是你的传声筒。”
　　杭野咳了两声，等着听喻尔岚对自己发言的评价。
　　喻尔岚顿了顿，扭头挺认真地看着杭野，叫他名字：“杭野。”
　　杭野不自觉把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些，学着喻尔岚那副模样，端着：“怎么了？”
　　喻尔岚道：“该走了，你不动大家都没法走。”
　　杭野愣了一下，扭头看见周围的班级都列队离开操场了，他们国际班拖拖拉拉站在原地，一个个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杭野很没趣地错开一步，一招手：“走走走！”
　　大部队开动，杭野有些颓地吊在后面。喻尔岚走得也慢，杭野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出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风头，挺无趣的。
　　跟在他身边的宫豪看出他的样子，凑上来悄声跟他说：“野哥，刚刚你讲话的时候，喻尔岚本来不站在第一排的，特意走过去的。我看他一直认真盯着讲台那边听你讲话，眼睛都没挪开过。但你下来后，他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性格应该就这样，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你看他在咱们班里除了和你，也不跟其他人说什么话，特别安静。”
　　“是啊，每天都安安静静地低头写写写……怪像兔子的。”杭野忽然道，脸上泛出点笑意，“长得还白，小白兔没跑了。”
　　焦凌在旁边接话：“这小白兔还得咱们野哥罩着，要不然他在咱们这个狼穴，早就被吃得骨头渣都没了。”
　　宫豪抬手猛扯他袖子，暗示他闭嘴。焦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杭野挺亲热地搂住肩头，凑在他耳边，问他：“焦凌，你这话说的，怎么，你对这只小白兔有什么意思么？”
　　焦凌很呆，很懵，但本能还在：“野哥你的小白兔，咱怎么可能有意思呢？”
　　杭野满意地拍了拍他肩头，松开他，脸上带着笑快步去追前面的喻尔岚。
　　焦凌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野哥这是怎么了？那一下压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揍我。”
　　宫豪从他身边飘过，甩下一句：“你迟早要因为这只小白兔被野哥削一顿。”
　　焦凌忿不过，追上去敲宫豪的后脑勺：“你胡说！野哥不是这种人！不会有了新兄弟就忘了咱们的！”
　　他们这么拖拖拉拉进了班，也到了上课的时候。
　　班里还是闹哄哄的，杭野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喻尔岚果然很安静，坐在位置上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这小子确实就这样，杭野想。算了，他之前挺认真给杭野写了篇吹彩虹屁的“检讨书”，杭野就当喻尔岚已经表过态了。
　　他大大咧咧在喻尔岚身边坐了下来，摸出手机。
　　上课从不说话的喻尔岚，突然就开口了：“杭野，你今天的话我听到了。”
　　“你反射弧够长的。”杭野扭头看他，笑。
　　喻尔岚目视前方，不看他，声音很低，几近耳语：“因为我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好该对你怎么说……我心里很乱。”
　　杭野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倾身贴了过去，嘟囔着：“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呗，学学焦凌，那小子从来都直爽得很，我就欣赏他这点。”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道：“嗯……有时候我很羡慕他。我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忌地直来直去。”
　　“这话说的，我不是你朋友吗？”杭野没忍住，抬手把喻尔岚的头发给揉乱，然后他握拳抵着脸，侧身欣赏自己给喻尔岚做的新造型。
　　不错，看上去像是一只反抗无效被狂热的吸兔分子一通猛吸的小白兔。
　　杭野心里很躁动。他想上手捏喻尔岚的耳垂。手感应该很好。
　　喻尔岚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头，挺认真地看进杭野眼里，看得杭野心口猛地一跳。
　　然后喻尔岚很轻但很郑重地说：“是。你是我最重要的……那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喻小白：重点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那个”，“the”，你明白么？……算了，作业拿出来我给你讲语法！
　　换了一个很亮眼的封面，非常欣赏美工大大做的那一串小草，哈哈哈～
　　感谢小天使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
　　再坚持三天就是五一小长假了，磕点小甜饼蓄电，加油！


第14章 （14）
　　喻尔岚把“朋友”看得很重。
　　在六中的时候，他学习好，很多人追在他身后要和他当朋友。他们遇到不会题要缠着喻尔岚问，每次考试怂恿他去找老师刺探情报，和别人争论什么学习相关的问题时，必定用“喻尔岚说了”开头。
　　这些朋友挺好的，就是喻尔岚被六中开除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喻尔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他太孤僻了，不喜欢与人交心，所以别人也不和他交心，正常。
　　但杭野完全不同。在喻尔岚还习惯性地在自己身边竖立起透明的人际围墙时，杭野就像阳光一样，照射进他的心里。
　　即使那围墙依然那么高，也阻挡不了杭野的那种炽烈。
　　喻尔岚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这种被人温暖着的感受。他想了好久，他想，杭野就是他的朋友了。
　　最重要的，那一个。
　　但说出来的时候，喻尔岚忽然发现自己是忐忑的。心脏忽然间开始强烈的悸动，眼神在闪，连语气都带着轻轻地颤音。
　　也不知杭野听了会是什么想法……喻尔岚定定地看着杭野。
　　然后他看到杭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抬手用力拍了拍喻尔岚的肩，道：“你能这么想就行了！”
　　他转过头，没再看喻尔岚，语气忽然也郑重起来。他说：“既然这样，小白，你对我就不用有所顾忌。你在我面前，可以是最自然的那个你……”
　　他说着，扭头看着喻尔岚，笑得神采飞扬：“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好吗？”
　　喻尔岚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这就是答应了。
　　杭野的笑更加张扬了些，带着点狡黠：“来吧！让我看看学霸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多么刺激！”
　　喻尔岚唇角抽了一下。
　　然后他牵起一丝很淡很淡的笑，忽然倾身极速贴近杭野。
　　杭野瞬间怔了，盯着喻尔岚连眨眼都忘了，只知道视野里那张白净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略有些潮热的呼吸轻轻落在杭野鼻端，撩得杭野心里痒。
　　要命。这小子不知道他怕痒么？得说说他。杭野想。
　　他忍不住张嘴轻轻说了句：“你……”
　　两个人离得太近，杭野双唇这一动，像是要蹭上喻尔岚的唇似的。
　　喻尔岚瞬间有了反应。杭野看着他睫毛一抖，像是受惊的蝴蝶一样。然后他快速后撤，勾着头轻声嘟囔：“算你长好了……”
　　“嗯？长？什么长？”杭野有点懵。
　　喻尔岚脸瞬间红了：“睫毛！”他语气里有点羞恼。
　　杭野反应过来：“你该不会突然凑上来和我比睫毛吧？”而且刚刚还想歪了，挺懂啊！杭野没把这后面一句说出来。
　　这小白……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这种可爱型？杭野想。
　　这副样子，不逗一下杭野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回换他倾身往喻尔岚那边贴，嘴里说着：“别算我长啊？要比就踏踏实实比！小白你得讲究客观实际嘛！来，我不怕跟你比长短！不管哪个部位！”
　　喻尔岚转过头不看他，抬手把杭野的脸往另一边推：“上课，别闹。”
　　杭野瞧着他耳垂红了，想起来刚刚自己挺想上手捏一捏那耳垂来着。
　　这次没机会了，下次找机会一定要试试。杭野抿着嘴唇想。
　　他挺难得听了一次课，主要是想找借口往喻尔岚那边凑，看他做笔记。
　　喻尔岚也没太躲着他，就是做笔记做的有点心不在焉。
　　到第三节 下课，是课间操时间。
　　喻尔岚起身，跟杭野说：“今天长跑你就别去了吧？手没好。”
　　杭野懒洋洋躺在椅背上，眯眼笑着看他：“小白你在关心我啊？”
　　喻尔岚“嗯”了一声。
　　杭野对他这么坦然没防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去了。”
　　国际班也没几个学生去长跑的。喻尔岚自己下楼，混在其他班级的后面，默默开始围着十七中的校园跑步。
　　他一直在坚持跑步。跑步是他觉得免费并且对抑郁症有疗效的运动，喻尔岚从来没有放松过。
　　所以在集体长跑中，喻尔岚感觉速度太慢，没法发挥。他从队列里绕了出来，提速向前跑。
　　跑过两栋教学楼，要在边缘转弯时，喻尔岚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是尔岚吗？”
　　喻尔岚怔了一下，回头看过去。
　　是一个穿着十七中校服的男生，模样挺端正的，喻尔岚看着眼熟。
　　对方加速跑到他面前，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丁河，咱们在B大的夏令营里是一个课题小组的。”
　　喻尔岚想了起来，点头算是致意：“原来你是十七中的……”
　　丁河匀速跑跟在他身边，轻声道：“你果然把我忘了。”
　　喻尔岚道：“抱歉，那之后咱们就没联络过……”
　　丁河笑了笑：“我没有怪你。”
　　喻尔岚没说话。他和丁河并不熟悉，虽然夏令营里两个人在一个课题组，但喻尔岚并没有和他聊过太多除课题之外的事情。他天性就是安静冷淡的，对这个丁河也没有例外。
　　丁河现在突然叫住他，是遇见熟人后的寒暄，还是有话要说？喻尔岚捉摸不透，他想等丁河开口。
　　丁河果然主动开口了：“尔岚，我听说你转到国际班了。”
　　喻尔岚应了一声。
　　丁河瞥了他一眼，又道：“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优秀，怎么会进那个班？那个班里都是什么人啊……你看看早上升旗仪式上的那个杭野，天呐，那都是什么流氓啊！”
　　喻尔岚没说话。他有点不悦，眉头微微蹙着，脚下提速。
　　丁河发觉喻尔岚加速了，连忙跟着提速，语气里开始带点喘：“尔岚……咱们十七中……开学后一个月就安排考试……你肯定能考进年级前三十……这样你就不用跟杭野那种败类一个班了……你这样的人和他们在一起真是被耽误了……”
　　喻尔岚突然贴着墙停下脚步。
　　丁河不明所以地往前冲了几步，迷迷糊糊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喻尔岚。
　　喻尔岚眼神很凉，看着丁河。
　　他在生气。是很久都不曾体会的一种强烈情绪，让喻尔岚自己都有点惊讶。
　　他想很认真地跟丁河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杭野。
　　然而他还没开口，就看见丁河的脸色变了。
　　跟着他身后慢悠悠地响起来杭野的声音：“同学，背后说人坏话还挑拨离间，不好吧？”
　　丁河的眼神回避开杭野，匆忙跟喻尔岚道：“尔岚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跑开了。
　　杭野慢慢走到喻尔岚身边，盯着丁河的背影，冷冷道：“尖子生就这素质？”
　　喻尔岚扭头看他，问：“不是不来跑步么？”
　　杭野冷笑：“不来我怎么能听见那么精彩的演讲啊？”
　　喻尔岚垂头，低声道：“你别放在心里……”
　　杭野没说话。
　　他忽然抬手，撑在喻尔岚脸旁的墙壁上，身子压近喻尔岚，嗓音低哑地说着：“他叫你尔岚？你们很熟悉？”
　　喻尔岚微微皱起眉：“B大夏令营认识的……”
　　话没说完，喻尔岚听见另一侧的噪声越来越响，应该是大部队要跑过来了。
　　喻尔岚抬手想把杭野推开，低声提醒他：“杭野，这里人太多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杭野没动。
　　他忽然用他缠着绷带的右手勾住校服拉链，挺粗暴地拉开。
　　喻尔岚惊了一下，眼神找着杭野的右手仔细地辨认着，话音也有点着急：“你手还没好，别动到伤口……”
　　杭野没在意他这句话，撑着墙的左手忽然向上举了点，敞开的校服轻轻垂在喻尔岚的脸庞，彻底挡住他的脸。
　　噪音终于在他们耳畔响起。全校参加长跑的学生们正在经过这里。
　　当先的学生立刻注意到这边的人影，好奇地看了过来。
　　杭野回头，冷厉道：“看什么看？”
　　他身子微微向后仰着，侧影的线条像刀锋，看得人心底生寒。
　　好奇的学生连忙缩了头，老老实实往前跑。
　　杭野转过头，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被他困在身体和墙之间的喻尔岚，语气很焦躁：“喻尔岚，他是你朋友吗？”
　　喻尔岚垂着头，轻声道：“不是，他不是。我就你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心态爆炸！想打人！……但是小白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忽然间就开心了！散了散了！
　　鱼兔掐指一算，杭野你未来怕是个醋王，就是连你自己的多肉被小白多怜爱两次你都能吃上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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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杭野听了喻尔岚这话，怔住了。
　　他下意识道：“不会吧？你这样的人……这么优秀……应该是走到哪里就风靡全校，被无数人抢着做朋友的那种。”
　　喻尔岚抬起头，后脑抵着墙，冲杭野笑。那笑里有点淡淡的凉，一种对世事淡然又惆怅的感觉。
　　他轻声道：“杭野，对我来说，朋友不是那种可以一起打游戏的玩伴，也不是那种一起刷题的同学，更不是那种能有话题聊就行的熟人。是我的错，我把朋友看太重，把我自己那点无聊的情绪看太重，不想随意交付出去。所以我没有朋友。”
　　他说着，笑意里忽然多了些憧憬：“杭野，你才是那种走到哪里就让人飞蛾扑火的人。”
　　他神情落寞，那笑就像是风吹落花，打着悬落在一汪清泉上，漾起很淡很淡的涟漪。
　　风也好，花也好，清泉也好，涟漪也好，都藏在远远的世外，无人知。
　　杭野凝视着喻尔岚。说不出为什么，这样的喻尔岚让杭野有种失控感。他克制不住的，想把喻尔岚揉进怀里，又想把他撕碎拆吃入腹。
　　这两种强烈的情绪，在他身体里猛烈地碰撞、撕扯、交融，迸出激烈的火星，蹿进他的血脉、神经、骨骼，让血液滚烫，让心脏炸裂，让杭野这个人的一切都只能臣服于这两种情绪的支配。
　　可杭野什么也不能做。
　　他拿出全部的自制力，只是俯身贴在喻尔岚耳边，轻声道：“小白，按照你这个标准，那我也没几个朋友。所以……你不是飞蛾，我也不是火。你不需要扑向我，我会主动靠近你，然后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喻尔岚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杭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喻尔岚那半截白皙的后颈，从宽大的校服领口里探出来。
　　他身形清瘦，校服穿在身上总显得大了一码，衬得他时时透着一种纤细的柔弱感。
　　喻尔岚当然不是什么柔弱的人，但杭野看着这样的他，觉得像现在这样，把他圈在自己身体之间，紧紧护着，真是太好了。
　　他慢慢牵起些笑，语调轻快了些，继续道：“不过小白，你放心，即使你的‘朋友’没有那么多，但你的玩伴啊同学啊熟人啊，肯定能有一堆。你现在只是来的时间还有点短，你在班里多呆呆就知道了，像焦凌啊宫豪啊，都能和你相处很好的。”
　　喻尔岚又应了一声，模样看着挺乖的。是真的有点像小白兔，杭野想。
　　他继续道：“但是吧，像刚才那种家伙……小白，我真不是干涉你的意志，但我真看不上那种人！有什么话你可以当我面说，大不了打一架。背后嚼人舌头，我最鄙视这种人了！小白我不建议你和这种人搭上任何关系。我不喜欢他！”
　　最后五个字，杭野语气突然变得有点酸，有一种“你要是和他玩我就不和你天下第一好”的孩子气。
　　喻尔岚听出来杭野这句语气的变化。他抬头瞄了杭野一眼，道：“嗯。我也不喜欢。”
　　杭野一秒回归神采飞扬：“是吧？我就知道小白你眼光没问题！”
　　喻尔岚看着他的样子，浅浅地笑了笑，道：“可以了吧？你把我扣在这里半天了，我该回去长跑了。”
　　“不行。”杭野严肃道，“我手酸了，动不了。”
　　喻尔岚无奈地抬手去握住杭野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来，道：“那我陪你回班里歇着吧。”
　　杭野哼哼两声，没意见。
　　他们慢慢回了班，刚好打了上课铃。
　　杭野酸了的左手被喻尔岚这么拉了会儿，无药自愈了。这会儿不疼不酸，拿着手机刷的兴起。
　　没刷一会儿，来了条微信。杭野一看，是他和宫豪、焦凌的那个三人群里，焦凌发来的消息。
　　他点了进去，就看见一行字和一排问号：
　　野哥，这照片？？？？
　　照片很快也传了上来，是杭野用校服挡着喻尔岚，把他抵在墙上的照片。这角度明显是偷拍的，人影很模糊，两个人像是紧紧贴在一起一样。
　　这么看的话，小白显得好小只啊。杭野想着瞄了旁边认真听课的喻尔岚一眼。
　　然后他慢悠悠退回到群里，看着焦凌哐哐哐发来的几条消息：
　　野哥！现在我微博首页都在传你在长跑的时候壁咚了个妹子！
　　还说你们接吻了！
　　长达十多分钟！
　　野哥，你什么时候谈了女朋友啊？都不告诉兄弟！
　　你这几年被那么多人表白，你都说不感兴趣，不想谈恋爱，还说想单身一辈子，痛快！
　　所以是什么样的妹子让我野哥“真香”了啊？
　　野哥让我见见嫂子呗？
　　焦凌手速快，又因为这爆炸消息，激动得火力全开。他这几条消息“唰唰唰”蹦上来，群里的宫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发消息阻止他：
　　焦凌你别乱说。野哥还啥都没说呢，你这冒出来一堆全是自己的脑补好吧？
　　杭野看着群消息，勾起个笑，慢悠悠单手敲字，发了过去：
　　不是妹子。
　　焦凌看着这四个字显然是懵了，刷了一排黑人问号脸。
　　宫豪顾不上搭理这货，单独给杭野发消息：野哥，到底什么情况？能跟兄弟先通个气么？这样有啥事我也好提点着焦凌。
　　杭野单手打字挺费劲的，懒得解释，简单敲了两个字：上课。
　　敲完把手机揣兜里，让焦凌和宫豪对脸懵逼去了。
　　他脸上的笑意有点明显，喻尔岚从余光里瞥见了，有些奇怪地扭头看了过来。
　　杭野身子贴近他，低声问：“小白，你有微博吗？”
　　“没有。”喻尔岚道。
　　“你也不用手机吧？没看你拿出来过。”杭野道。
　　喻尔岚点了点头：“不是必须的。”
　　“那就行。”杭野喃喃自语。
　　喻尔岚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突然问这些。”
　　“没事。”杭野坏笑。
　　喻尔岚愈发觉得奇怪。
　　他很想问杭野，但看着杭野那副得意的表情，喻尔岚忽然觉得吊一吊他也挺好的。
　　他坐得更加端正了些，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听课。
　　杭野还真的挺能忍的，一直挨到快放学，他一句话也没说。
　　喻尔岚也不知为什么没把这事给忘了，还翻来覆去有点惦记。
　　这样分神不太好，还有一节课，喻尔岚决定课间去洗把脸，集中一下精神。
　　他往洗手间走，前面有几个国际班的同学，闲聊的声音挺大的，喻尔岚都听到了两句：
　　“听说杭野和一个妹子公开接吻十多分钟……”
　　“这么激烈的吗？不愧是杭野啊！”
　　“哪个妹子啊？连曼么？我听说她跟杭野表白过……”
　　喻尔岚脚步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搞明白的）喻小白：我吃了我自己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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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杭野……和一个女生……？
　　喻尔岚望着前面那几个人。他很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但他忍住了。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调头回班。
　　杭野还在班里，焦凌和宫豪围着他。喻尔岚还没进班就能听见焦凌的大嗓门：“……野哥，你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嫂子到底是谁啊？”
　　杭野懒洋洋地应着：“说了这事我不想聊，别打听了……”
　　他话说了一半，看见喻尔岚慢慢走了回来，脸色有些发白，神情很冷。
　　杭野立刻坐端正了，站起身，看着喻尔岚，笑道：“小白，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喻尔岚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困了。”
　　真是挺提神的。那个消息。
　　他沉默地坐回座位，埋头去找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直到杭野从桌面上把一本书推了过来，道：“找这个？”
　　喻尔岚看着那课本发愣。
　　宫豪很有眼力地把焦凌拖走了，杭野转过头，认真看着喻尔岚，道：“小白，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喻尔岚否认：“没有。”
　　他准备找笔记本，这次杭野直接帮他翻了出来，丢在他面前，同时说：“你是听到什么了吗？”
　　喻尔岚怔在那里，半晌，轻声道：“我不是故意要去听这些八卦……”
　　“嗯。我知道。”杭野道，“我之前问你有没有微博和手机就是这个意思。这谣言传的怪没意思的，我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
　　“谣言？”喻尔岚回头看着杭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对啊！”杭野道，义愤填膺，“你说那些人都是什么眼神？！竟然把你当成个女生……”
　　“等一下！”喻尔岚抬手拦住杭野的话头，“你刚刚这话的意思是……外面传你和一个女生接吻……”
　　杭野摊手：“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脑补成这个样子……明明是朋友之间的友好交流！”
　　喻尔岚轻轻咳了一声。他垂下头，第一次有点结结巴巴的：“我……以为你真的……”
　　“哈？”杭野震惊脸，“你想什么呢小白？！咱们两个基本上一直在一起，我有离开你视线超过十分钟么？！我是能把时间当海绵啊才挤出来十多分钟的时间和人激吻？！”
　　喻尔岚垂着的脸一片通红：“咳。我以为是之前的事……”
　　杭野一把握住喻尔岚的肩，大力晃了两下，盯着他严肃道：“小白，你给我记好了！这种谣言，从我进十七中开始就没停过。在八卦里，我杭野和十七中这几年所有校花和预备校花都激吻过，不在学校的时候还在社会上谈了几十个网红女朋友……嗯，还有人说我给道上的大姐头当小狼狗的。”
　　喻尔岚听着听着都忍不住抬头给杭野一个“佩服”的眼神。这经历可以放某点写都市后宫文了，保证爆红。
　　杭野看着喻尔岚这个眼神，无奈翻白眼，道：“真的，小白，谣言传了这么些年，我都麻木了。随他们高兴吧！但我真的，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最后一句话，杭野说的郑重其事，紧紧盯着喻尔岚的眼睛，那模样看上去像在神父面前起誓一样。
　　喻尔岚莫名有些脸红。他偏开头，躲着杭野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我信你。”
　　杭野点了点头，拍了拍喻尔岚的肩：“好学生的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理解了。焦凌这小子还在被谣言牵着走呢……不过想想小白你也会把这种八卦当真哈哈哈哈！”
　　杭野笑到拍桌，喻尔岚别开头不看他。
　　杭野笑了会儿，忽然品出来点意味深长。
　　他猛地扭头，盯着喻尔岚，问：“小白，你刚刚脸色这么差……不是因为听见他们乱传你是女生而生气，而是因为以为我真的有女朋友？”
　　喻尔岚立刻否认：“不是。”
　　杭野盯着他眼睛都不眨，就看着红晕悄悄爬上喻尔岚的耳垂。
　　杭野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抬手，终于捏上了喻尔岚的耳垂：“小白呀小白，有些时候你真是……还挺笨的。”
　　笨得还怪可爱。
　　喻尔岚抬手拍开杭野乱捏的手，低声道：“别闹了，上课。”
　　顿了顿，他又道：“这事不许再提。”
　　“不提不提！”杭野乐陶陶地保证。
　　他一直傻乐到下课，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这么久的。
　　喻尔岚时不时瞥他一眼，耳根后的红晕就一直没褪。
　　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喻尔岚像是防备着杭野似的，提前一步打了饭，转身递给杭野：“馄饨，可以用勺子吃。包子，用手拿。筷子就不用拿了吧。”
　　杭野不甘心地瞄着窗口，喻尔岚抬手推他：“我请你，就吃这些，不许挑食。”
　　杭野遗憾地咂嘴。
　　脑子太好使的小白，有时候也怪不可爱的。
　　没人喂，杭野吃饭如风卷残云，很快就把餐盘一扫而尽。
　　他等着喻尔岚吃完，两人一起离开食堂回宿舍。
　　杭野说吃撑了要在校园里散步，喻尔岚犹豫不决。杭野不等他表态，直接勾上他的肩：“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你也不能坐一天不活动啊？去走走嘛！”
　　喻尔岚回头瞄了眼杭野的手。这家伙现在和他勾肩搭背，都直接一步到位地搂肩头了。
　　他沉默地跟着杭野进了校园里的一片生态区。杭野倒是挺兴奋，一直在跟喻尔岚嘟囔：“小白，你知道么？这片生态园，是我们十七中有名的约会圣地。你猜咱们这走一路，能撞到几对啊？”
　　喻尔岚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杭野，我想先回去了……”
　　他话没说完，被杭野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给拦住了话头。
　　然后杭野松开喻尔岚，悄悄贴近路旁的一棵挺粗壮的树。
　　喻尔岚连忙上去拉他：“你这样不好吧？”
　　杭野抬手在他脑袋上气急败坏地抓了把：“想什么呢小白！我又不是听墙角的人！”
　　说着，他扭头贴在喻尔岚耳边，轻声道：“你仔细听。”
　　喻尔岚很想说，你贴我这么近，我只能听见你的呼吸声。
　　然而很快，他就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很微弱，但很顽强，一声又一声的“喵——喵——”
　　是小奶猫的叫声。
　　喻尔岚眼睛微微睁大，他转头寻找小猫的叫声来源。
　　杭野抬手指了指：“树上。”
　　说着他围着树绕了半圈，扭头对喻尔岚道：“我看见了，在比较上面的那个粗树枝上。对小猫来说这个高度有点高。”
　　“怎么上去的……”喻尔岚眯着眼睛去找。
　　杭野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听小猫这声音，应该是叫了挺久的。猫妈妈没来……看来是被遗弃的小猫了。我得想办法给他弄下来。”
　　说着他抬手要去攀树枝，喻尔岚连忙去拦他：“你手还没好……”
　　杭野叹了口气，扭头看着喻尔岚，遗憾道：“小白，我不得不通知你……我以后不能再找借口欺负你了。”
　　他说着，飞速拆掉了右手的绷带，笑道：“早就好差不多了，别担心。”
　　喻尔岚仔细看着杭野的手腕，那道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他皱了皱眉，有些担心。
　　然而杭野笑着在他面前甩了甩手腕，转身灵活地攀上树枝，三两下就跃上了小猫被困的树枝旁。
　　喻尔岚紧张地仰头看着，听着杭野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乖啊，乖啊，不怕，来，到我这里来，我保护你。”
　　喻尔岚感觉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柔软地揉了一下。
　　杭野应该是很顺利就抱住了小猫。喻尔岚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转身，居高临下地冲自己笑。
　　然后他抱着小猫，忽然松开拉着树枝的手，在喻尔岚发出声音前，灵巧地屈膝落地。
　　此时天色向晚，杭野如一道温柔的光，从上空落在喻尔岚面前，点亮了他的眸和心魂。
　　这样的杭野站起身，冲他笑着。他右手里托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狸花奶猫，这幼小的生命紧紧依偎着高大的杭野，睁着还覆着蓝膜的大眼睛，冲喻尔岚叫了一声：“喵！”
　　那模样像是给了喻尔岚一个大大的笑。
　　杭野抵头看了看猫，又抬头看着喻尔岚，对他笑：“还挺乖的。”
　　喻尔岚看着眼前的男孩和小猫。他感觉世界上诸多温柔而美好的字眼，都可以拿来描述眼前这一幕，但又都不够，远远不够。
　　杭野走到喻尔岚身边，把小猫托到他面前，道：“我想养他，你允许吗？不允许的话我就把他送回家……”
　　“宿舍让养猫的话，我就没意见。”喻尔岚立刻道。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看着小猫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杭野看着他和小猫，唇角扬得很高：“那我现在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对了，要给他起个名字……就叫小黑吧！”
　　喻尔岚抬头瞄了杭野一眼：“明明是狸花猫。”
　　杭野得意：“我喜欢叫他小黑。”
　　说着他贴近喻尔岚的耳边，轻声道：“就像我喜欢叫你小白一样。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婚可以先不结，崽是要一起养的。
　　恭喜野哥喜当爹！（划掉）从此开启新时代好奶爸征程！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么么啾！
　　五一假期开始啦，祝大家节日愉快～


第17章 （17）
　　喻尔岚抬手把杭野从自己脸边推开，冷淡道：“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杭野吹了声口哨，看着他笑。他有个不能说出口的念头，他觉得喻尔岚很像那种傲娇的小媳妇，耍了性子嘴硬，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喻尔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一看杭野那痞笑，就知道他脑子里没什么好词。
　　喻尔岚当视而不见，抱着小黑转身就走：“不是去医院吗？走吧。”
　　杭野追上他：“小白你就不用去了吧？也不知道要检查多久，耽误你写作业。”
　　说着说着，他话腔一拽，慢条斯理坏笑道：“不过，你要非要跟我去，那就一起去呗。”
　　杭野把“非要跟我”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的，跟播音一样。他声音本来就沉润，这么一强调，就像是一杯烈酒突然入喉，过耳的瞬间就够刺激的，细品就如同有电流直冲到脑后，让人迷醉又清醒。
　　喻尔岚低头不理他，但也没改变自己的方向，抱着小猫往校门走。
　　杭野轻笑着，嘴里哼着节奏轻快的小调，跟着喻尔岚走。
　　他们到了离十七中最近的宠物医院。喻尔岚抱着小猫在前台登记，护士小姐姐问：“叫什么名字啊？”
　　喻尔岚愣了一下。杭野从他身后探头悠悠道：“杭小黑。”
　　说完，他冲喻尔岚挤眼睛，坏笑：“跟我的姓行吧？下回再给你捡一只，随你的姓。”
　　护士小姐姐听了这话，抬头瞄了他俩一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暧昧的笑意。
　　喻尔岚别开脸，低声道：“你捡的猫，当然都是跟你的姓。”
　　说完他把小猫放进杭野的怀里，道：“我去看看那边的养猫用品，你既然打算养他了，就得好好养。”
　　杭野修长的五指托起小猫，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你瞧，你二爸爸多疼你。”
　　喻尔岚扭头瞪了他一眼。
　　杭野无辜举手求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个称呼啊？他跟了我的姓当然是我儿子，叫你叔叔……很怪啊！再说你和他也有一半的领养关系，也算个爸爸嘛！那要不……叫小爸爸？干爹？”
　　喻尔岚怕他再蹦出来些神奇称呼，连忙挥了挥手，扭头就走：“随你随你。”
　　杭野笑着目送喻尔岚的“落荒而逃”，扭头看见前台护士小姐姐正笑得满眼飞花。杭野冲她笑，道：“跟我同学开玩笑呢，他就这样，一逗就害羞。”
　　护士小姐姐连连点头：“这样多可爱！”
　　杭野低头，逗着小猫笑，半晌喃喃自言自语：“可不是么，怪可爱的。”
　　给杭小黑的检查很顺利。医生推断这是一只两个月的小公猫，身体很健康。准确来说，是皮实。这孩子在医院检查的时候，爪子扒着医生的白大褂，三两下就蹿到脑袋顶，占领了地中海区域。杭野现在基本确定，这娃就是自己上树揭瓦去了，然后下不来，只能“喵喵”叫娘。
　　娘没叫来，叫来两个“爸爸”。
　　现在，这两个“新晋奶爸”，提着外带笼、猫窝、猫粮、猫罐头、各种猫咪玩具，往“家”走。
　　杭野提着装杭小黑的笼子，把他聚到眼前，时不时瞄一眼，笑道：“小白，你说，猫妈妈现在是不是挺庆幸啊？这熊孩子找了个靠谱的长期饭票，她也可以摆脱这个不老实的小崽，皆大欢喜啊！”
　　喻尔岚瞄了眼杭野，低声道：“或许吧，谁知道呢？”
　　他的音色很暗，像是夜风潜入夜色，清凉沁骨：“也许对于某些母亲来说，孩子只要有人养，她就算对这个孩子尽心了。”
　　杭野闻言怔住了。
　　他听出来喻尔岚这句话里有些发散情绪，好像他说的不是这只小猫，而是……他自己。
　　杭野沉默地走到喻尔岚身边。
　　他们并肩走进校园里，路两旁的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叠在一处。
　　快到宿舍的时候，杭野忽然开口叫住喻尔岚：“小白。”
　　喻尔岚转身望着他。
　　杭野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小白，你知道吗？名字是个称呼，是个符号，更是一种归属。名字代表了一种承诺，一种羁绊，一种期待。我给他起了名字，他就是我的了……他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也相信他会带给我更多的温暖、欢乐和幸福。”
　　他说着，慢慢走到喻尔岚面前，凝望进他的眼睛里，郑重道：“我会守护他的一生，我也感谢他给我机会成全我的守护。小白，无论经过什么才得以相见，遇见本身就已经足够好了，因为它代表了从此以后，他的未来里，有我了。”
　　喻尔岚怔怔看着杭野。很奇怪，在光污染这么严重的时代，那个冬夜竟然有星星浮现在夜幕里。
　　杭野的眼里倒映了那种星芒，于是那眸色黑得璀璨纯粹，好像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眼睛了。
　　喻尔岚喉头滚动了一下。有情绪从他心里破土而出，在他身体里舒展，向着他的眼角和唇齿蔓延。
　　于是眼角瞬间有些温热。
　　喻尔岚垂了头，蹲下身子，看着杭野提着的笼子里的小猫，低声道：“你很幸运。你得谢谢上天让你遇见杭野。”
　　然后他站起身，冲杭野笑了笑，低声道：“不早了，回去吧。”
　　杭野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立刻动身。他凝望着喻尔岚的背影，轻声道：“小白啊小白……这名字也是我给你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表面上说的是杭小黑，但实际上是对喻小白说的！哎，我这辈子的委婉都用在喻小白身上了……
　　咳。虽然野哥发言真是感人至深……但是你瞅瞅你起的都是啥名字？小白小黑……这是啥期待？？？啥羁绊？？？啥承诺？？？
　　五一假期第一天，小天使们过得怎么样呀？要开开心心的哦～


第18章 （18）
　　喻尔岚沉默地回到宿舍，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他把猫窝和猫粮放好，扭头看见杭野进了门，正准备把杭小黑放出来。
　　喻尔岚想了想，道：“房间里干净吗？也许这个小家伙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会感到害怕，躲到角落里会把自己弄脏的。他太小了，应该还不能洗澡。”
　　杭野道：“小白，我其实有点轻微洁癖。我这段时间手不好，所以你看着我打扫的好像不是很彻底。但其实我以前每周都会大扫除一遍，再难扫的角落我也会清洁到的。”
　　喻尔岚看着杭野，问：“你有轻微洁癖？”
　　杭野瞥他：“对啊！”
　　喻尔岚皱眉：“那之前你为什么会直接喝我的豆浆？”
　　杭野立刻扭头不看他：“有吗？我忘了……哎呀多久前的老黄历了，小白你还翻它干嘛？翻篇翻篇！”
　　喻尔岚看着杭野的背影，陷入沉思。
　　杭野这个人，很奇怪。
　　他好像不喜欢和人同住，又说自己有轻微洁癖，但喻尔岚在和他接触时，却又什么也感受不到。
　　难道杭野为了他……破了戒？
　　喻尔岚心口微微挣动了一下，看向杭野的眼神也跟着轻轻晃了晃。
　　然后他就看见杭野突然一跃而起，嘴里爆出一声：“卧槽！跑了跑了！”
　　跟着这声，喻尔岚就看见一条小黑影，“嗖”一下向着墙角方向飞速蹿去。杭野跟在那小黑影后面，弯腰探着手臂，瞅准时机果断出手拦截。
　　杭小黑不愧是姓杭的，走位非常蛇皮，杭野对他显然不熟悉，连着抓了几次，杭小黑都精准闪避了。有一次，他甚至贴着杭野的手背蹭了过去，还扭过头来冲杭野“喵”了一声，相当嚣张了。
　　喻尔岚看着一人一猫闹哄哄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嘴角抽了抽。杭野这是……帅不过三秒。
　　他唇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抢到杭小黑移动路线的前方，等着这小家伙向自己撞来。
　　说来也奇怪，杭小黑一看见他，竟然不跑了，“咕咚”一下，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一躺，还翻开了肚皮。
　　喻尔岚笑着俯身，挠了挠小猫的肚皮。
　　杭野追了上来，忍不住抱怨：“这家伙精力太充沛了！如果放任他在外面流浪，要不了三个月，他就会在咱们十七中圈地为王，欺鸟霸猫……”
　　说着说着，他看见杭小黑歪着脑袋，一个劲儿往喻尔岚手心里顶，黏黏糊糊的撒娇。杭野话音一转，继续道：“……然后还能凭借自己一身卖萌的本事，在咱们食堂阿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把自己喂成圆柱体。”
　　喻尔岚低着头逗着小猫，漫不经心地接上杭野的话：“这不就和你一样么？”
　　杭野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哦！不愧是我们杭家的猫！不过食堂阿姨没那么偏爱我，最近她们给你打饭的时候，勺子里的肉片抖的比较多！”
　　喻尔岚抿嘴笑了笑，不说话。
　　杭小黑蹭着他的手心还不满足，两只小前爪用力向前伸着，抱住喻尔岚的手指，张嘴想要吮吸。
　　杭野走了上来，一把捞起撒娇的杭小黑，托着他的腰把他举到眼前，严肃道：“不许闹了！人家是好学生，要准备做作业了！”
　　说着，他又扭头看着站起身的喻尔岚，有几分好奇道：“不过好奇怪啊小白，为什么小黑这么喜欢你啊？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吸引他的味道？猫薄荷？”
　　说着他大大咧咧地把脸凑了过来，贴在喻尔岚的颈部，仔细嗅着。
　　喻尔岚感觉杭野的呼吸黏黏腻腻地蹭在皮肤上，一阵燥热一阵酥痒。
　　喻尔岚别开头，抬手把杭野推开，嘴里说道：“我要做作业了。”
　　“哦，你去吧。”杭野道。
　　喻尔岚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就听见身后杭野絮絮叨叨：“小黑，怪不得你这么黏他，他身上确实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我也怪喜欢闻的。你说是什么味道啊？”
　　喻尔岚听着听着，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他悄悄抬起手臂，举到自己面前嗅了嗅，好像没什么味道。他又不动声色地轻轻转头，嗅了嗅自己侧颈……有一点很淡很淡的薄荷味。
　　喻尔岚喉头滑了滑，忍不住轻声道：“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
　　杭野在他身后疑惑地“嗯”了一声。
　　喻尔岚刻意不回头看他，端端正正坐回自己座位里，把语气放得更加随意些：“我是说我身上的味道……应该是洗发水的薄荷味。洗发水放在浴室里了，你可以试试。”
　　杭野应了一声：“嗯，下回试试。”
　　喻尔岚没再说话，放下书包，拿出作业，一副正襟危坐的好学生模样。
　　但其实他心思跑马到没边了，那双耳朵就像兔子耳朵似的，时时监控着身后那人那猫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杭野小小声地和杭小黑絮絮叨叨，但具体说了什么，喻尔岚听不清。
　　喻尔岚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里长草”。
　　他压着性子把作业快速做完，抬头看了眼闹钟，十一点半了，是该熄灯的时候了。
　　一转身，喻尔岚就看见杭野抱着小猫坐着，侧面对着他。在喻尔岚的眼里，杭野低头的模样看上去很温柔。杭小黑在他怀里摊开肚皮躺着，显然对杭野十分依赖和信任。
　　这种画面，就像喻尔岚经常会脑补的那种一样，带着家的温度。
　　喻尔岚心念一动。
　　正在这个时候，杭野像是感觉到了喻尔岚的目光，扭头望了过来，道：“你做完作业了？快去洗漱吧！我已经洗漱完了，又是累了一天，你早点休息。”
　　喻尔岚应了一声，进洗漱间洗漱。
　　他出来时，就看见杭野已经上了床，只是他还没睡，而是盘腿坐那里，抱着小猫，手里拿着一张湿纸巾，正在细致地给小猫擦肉垫。
　　边擦他嘴里还边嘟囔着：“房间还没彻底打扫干净，你想上床就必须擦爪。好了，这只擦好了，把那只递给我……乖！”
　　杭小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爸的话，但至少模样奇乖。杭野擦完一只爪，他就主动把另一只爪送上去。这可一点也不像刚刚那只移动小炸弹了。
　　喻尔岚站在那里，欣赏着眼前这和谐感人的“父慈子孝”画面。杭野注意到他的样子，抬头看过来，嘟囔道：“你干什么呢？”
　　“杭野。”喻尔岚认真道，“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像个好父亲的。”
　　杭野怔了一下，然后扬起一丝坏笑，微微俯身，看着喻尔岚，低声道：“怎么？你觉得我是当老公的合适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没被喻小白听见的野哥和杭小黑的私密对话是这样子的——
　　野哥：杭小黑，你过来，我要严肃和你谈谈。你刚刚竟然想亲你小爸爸的手指？！我不允许！我还没亲过呢！
　　杭小黑：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爸！我是在帮你助攻！）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


第19章 （19）
　　喻尔岚听着杭野这“臭不要脸”的发散，表现得还是很镇定的：“按照网上经常讨论的那种标准，你……应该算是。”
　　“小白你不是不用微博吗？怎么还知道网上热搜动不动就讨论这种话题呢？”杭野从上铺俯下身，直勾勾盯着喻尔岚，追问。
　　喻尔岚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我又不是脱离社会……”
　　杭野眼神牢牢锁定在喻尔岚身上，慢慢勾起一丝笑：“那不如咱们也讨论讨论，你觉得什么样的男朋友才算好男友？”
　　喻尔岚转身，打了个呵欠：“我有点困了……有机会再说吧。”
　　杭野没缠着他追问，只轻轻笑着，坐直身子，抱着小猫继续给他擦爪子。
　　喻尔岚爬上床，为了避免杭野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立刻躺平准备入睡。
　　他习惯侧睡。现在这宿舍的布局，喻尔岚侧睡时，刚好可以看清杭野的床。
　　杭野的床头有个壁灯，此时还开着，喻尔岚清楚地看见杭野终于给杭小黑擦好了爪子，揽着他抱进被窝里，身子也跟着躺了下来。
　　喻尔岚合上眼睛，却没有睡着。他听着杭野在那端和小猫嘀嘀咕咕：
　　“你可真行，爪子这么凉。”
　　“哎哎哎！别踩我胸口！小东西你还挺重……”
　　“你可真是会享受啊！哎呦！我肚子又软又暖和，你就团上去了是吧？”
　　“……我去！不行！不能往那里去！别碰别碰！那不是逗猫棒！”
　　话题似乎逐渐滑向某种微妙又不可描述的地方……嗯……
　　喻尔岚不自觉地就随着杭野的话脑补了些有的没的。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好像喉咙里有火烈烈燃烧，直烧得他脸都烫了。
　　喻尔岚不动声色地拉起被子角，抱紧，偷偷掩住自己的半张脸。
　　还没等他把自己掩好，喻尔岚忽然听见杭野一声低咒，跟着他听见“噗通”一声，有个有点重量的小东西落在了他的床脚。
　　喻尔岚抱着被子角，探头瞄了瞄，就看见杭小黑扬着尾巴，踏着小猫步，“哒哒哒”欢快地冲着自己跑来。
　　“属猴子的吧你！这么远的距离你都能跳过去！”杭野气急败坏地在那边低声嘟囔着。喻尔岚瞥了一眼，看见他正翻身从自己床上下来，踩着拖鞋匆忙赶到喻尔岚床边。
　　喻尔岚扭头看他，就见杭野笑得有点无奈，道：“对不起啊小白，我也没想到小黑这么能闹腾，一个没捞紧他就跑了。打扰你睡觉了，我这就把他抱回去。”
　　说着他抬手，在喻尔岚的床铺上敲了敲：“过来！”
　　杭小黑尾巴一抖，故意绕到喻尔岚的内侧，神气十足地踩着小步子，走到喻尔岚颈窝边，停下来了。
　　杭野在下面干瞪眼：“你怎么这么调皮！一点都不像你爸爸我！我多善解人意！”
　　喻尔岚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杭野瞄了瞄他的那个笑，不服气道：“小白，你把他抱过来，我弄走。”
　　喻尔岚应了声，抬手要去捞杭小黑。
　　杭小黑这猫可能是偷偷考了成精证，他竟然读懂了喻尔岚那个动作的意思。
　　喻尔岚这一抬手，他的臂弯间自然抬起个弧度。杭小黑灵敏地一动，“唰”一下钻进喻尔岚的被窝。
　　喻尔岚睡觉穿着的是一件领口宽大的棉质睡衣。杭小黑这么一闹，把喻尔岚的被子蹬开了些，领口也给揉乱了，露出喻尔岚整个肩膀和大片锁骨。
　　他平时校服拉链都是规规矩矩拉上的，杭野没怎么见过喻尔岚的锁骨。这下乍然看见，杭野就听见自己心跳用力“咯噔”一声，接着，没声了！
　　可能因为喻尔岚的锁骨有点太好看了。那颈窝到锁骨的线条，柔韧如春日初醒的山脉，弧度起伏间，处处都透着一种矜贵又风流的韵味。一种相当高级的性感。
　　这小家伙虽然没有继承他爹的“善解人意”，但显然继承了他爹的“高雅审美”。他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的小身子嵌进喻尔岚的颈窝里，小脸贴在喻尔岚锁骨上，半眯着眼睛享受地看着他爸，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着，像是在示威：你来啊？
　　杭野醒过神来那叫一个气。
　　他抬手严肃地敲了敲喻尔岚的床面，眯着眼睛低沉威胁杭小黑：“你再不过来，我下一次就敲你脑袋了！”
　　杭小黑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摇了摇尾巴，站起身。
　　杭野以为这下总算成了，就看见杭小黑忽然脑袋一低，拱进喻尔岚垮大的睡衣领口里。
　　喻尔岚：……
　　杭野：……
　　喻尔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要不然今天让他睡我这里？”
　　“不行。”杭野置气，“这家伙太闹，会吵得你睡不好。”
　　说着他瞄了瞄喻尔岚，正色：“那什么，小白，不好意思啊我得稍微掀一下你被子……抓完杭小黑我就走！”
　　喻尔岚没说什么。他说了也没用不是？杭野那手都已经捏到他被沿了。
　　喻尔岚配合地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些。他睡衣里鼓起来个小山包，已经团到胸口部位了。
　　杭野隔着衣服戳了戳杭小黑：“出来！”
　　杭小黑动了一下。他慢慢挪到了喻尔岚的腰部。
　　喻尔岚的睡衣随着他的动作，衣角被顶起来些，露出一截肌肤润白的腰。他身材本来就偏清瘦，腰身更是纤细。此时这样平躺着，那截腰线微微陷进去些，弧度过于诱人，让人忍不住肖想用手贴上去抚摸的感觉。
　　杭野盯着喻尔岚那截腰线，喉头不自觉滑了滑。
　　然后他立刻抬手，要去把喻尔岚衣服里的杭小黑捞出来。
　　这他喵的还能继续？！
　　再往下这都钻哪去了？！
　　杭野脸涨得通红，就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喻尔岚感觉到杭野探向自己的手。杭野的体温本来就偏热，此时他突然接近，虽然还没贴到皮肤上，但他伸过去的位置正是喻尔岚身体最为敏感的地带。
　　喻尔岚立刻抬手，按住杭野的手腕。
　　杭野诧异地扭头，就看见喻尔岚的一张脸半掩在被角后，露出来的肌肤上，一片一片的红。
　　杭野怀疑这回红晕都爬到喻尔岚锁骨了。
　　然后他就感觉喻尔岚把他的手轻轻拿出床面，放下。跟着他迅速把自己的被子掩好。
　　一系列动作做完，喻尔岚好像镇定了许多。
　　他轻声道：“没关系的杭野，今天就让小黑跟我睡吧。”
　　说完，他忽然抬手，轻轻抓了抓杭野的头发：“你也去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啊啊啊啊啊啊啊！！！杭！小！黑！那锁骨……那胸……那腰……我都还没摸过啊啊啊啊啊！！！你个不孝子你给我出来！！！
　　杭小黑：爸，我先和我小爸爸睡了，你自己去抱被角独眠吧！你想到我这位置还需要奋斗一段时间～
　　野哥啊，你儿子虽然没继承你的“善解人意”，但是他和你一样“善解人衣”啊～
　　鱼兔最近有挺多新灵感，开了两个耽美预收，《穿成豪门残疾大叔的逃婚男妻》以及《还有什么狗血套路是我没见识过的》，求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收藏一下下～
　　如果两个梗都不喜欢，最近应该还会开一篇校园背景的新坑～鱼兔会尽快把文案安排上哒！
　　给小天使们比心心，么么啾！


第20章 （20）
　　喻尔岚的手指纤细修长，抓杭野头发的动作很轻软。
　　杭野霎那间感觉心上像是被杭小黑抓了一下似的，有一丝尖锐的痒。
　　这种痒从心底直冲到杭野身体各处，惹得杭野很想抬手拉住喻尔岚的手，紧紧扣住那让他如此躁动的五指。
　　他真的抬手了。
　　然后喻尔岚刚好把手收走了。
　　杭野只好假装挠头，内心十分不甘。
　　他盯着喻尔岚，看他身上团起来的那个小山包，一晃一晃的，还时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杭野感觉此时自己背后正在播放音乐，就是那种《二泉映月》式凄凄惨惨的调调。
　　而这个时候，喻尔岚被子里的杭小黑，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呼噜声，像开摩托一样。这种声音说明小猫咪很享受，很放松，整只猫的猫生到达高.潮。
　　杭野恨。
　　他疯狂给杭小黑丢眼刀，奈何杭小黑缩在被子里，自然是伤害全免的。
　　杭野无奈了。
　　他只好开口说：“那你早点休息。”
　　喻尔岚听见杭野这句话，扭过头看他，就见杭野回到自己床边，手臂搭在梯子上，三两下爬上床。
　　喻尔岚笑了笑，也不知怎么，他觉得杭野刚才那句话有点可怜兮兮的，就像他怀里的杭小黑，讨摸摸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叫。
　　不愧是父子啊，还真像……喻尔岚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这句。
　　这想法把他自己都逗笑了。挠了挠杭小黑的下巴，喻尔岚轻声唤道：“杭野。”
　　杭野立刻应声了：“嗯？怎么了？”
　　“没事。”喻尔岚轻声道，“就是想跟你说晚安。”
　　杭野停顿了两三秒，才回他：“晚安。”
　　他语气低沉轻软，慢慢贴到喻尔岚耳边，温柔地压进喻尔岚心底。
　　让喻尔岚觉得很安心。
　　这一夜他果然就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喻尔岚先醒的，被饿了的杭小黑踩脸踩醒的。
　　喻尔岚先抱着猫下来，给杭小黑喂猫粮，又出门去食堂，去给杭野买早餐。
　　他返回宿舍时，一推门就听见杭野在给杭小黑上早课：
　　“你已经是两个月的大猫了！要学会独自睡觉！”
　　“还有，我不让你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比如你小爸爸的床上！”
　　“不过，你小爸爸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多陪他玩玩。他有些事情也不爱跟我说，如果偷偷和你说了，你就好好听着，明白没？”
　　喻尔岚轻轻咳了一声。
　　杭野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小白，你起的好早，是不是被杭小黑闹得睡不好？”
　　“没有。”喻尔岚道，“其实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起，晨跑一圈，然后去学校上早自习。”
　　“哦，那以后就还按照你这个作息吧。”杭野走上来拿过早餐，“你是先晨跑还是先吃早餐？”
　　“现在有冬季长跑，就不晨跑了。”喻尔岚道，拿着早餐走到桌子边，打开袋子，把茶叶蛋递给杭野。
　　杭野接了过来，道：“嗯，我手好了，所以我也去长跑。”
　　喻尔岚瞥了他一眼，道：“我不会再理丁河的。”
　　“哼！我也不信他还敢再来找你。”杭野道，语气有点冷。
　　“来了我也要在你身边，好好听听他还说我什么坏话。”顿了顿，杭野还不服气地咬牙补充。
　　喻尔岚把打包的粥解开袋子，推到杭野面前，道：“杭野，你有时候挺幼稚的。”
　　杭野瞪他。
　　喻尔岚慢悠悠斜眼瞄了他一下，继续道：“不过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杭野眼睛瞬间亮了：“你喜欢？”
　　“嗯。”喻尔岚点头，“我喜欢你这种性格的朋友。”
　　杭野咬了一大口茶叶蛋，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
　　吃完早餐，杭野跟着喻尔岚一起去上早自习。
　　因为杭野出门时把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两个人到教室的时间不算早，很多人已经在班里了。
　　焦凌就已经坐在位置里开始打游戏了，他听见声音抬头瞄过去，看见杭野进门，立刻招呼：“野哥！”
　　打完招呼，焦凌注意到杭野右手的纱布没了，惊呼：“野哥，你手好了？”
　　“差不多了。”杭野甩了甩手腕，走上去瞄了眼他的屏幕，“缩圈了，快跑毒。”
　　焦凌的注意力立刻回到游戏里，全神贯注的。
　　杭野抬眼，瞥见站在一边的喻尔岚，笑道：“小白，你不玩游戏吧？”
　　喻尔岚摇了摇头。
　　杭野道：“我就不给你安利了。你是好学生，不能玩物丧志。”
　　说着他抬手揽过喻尔岚的肩头，推着他去座位：“走吧，上早自习。”
　　焦凌瞄见他要走，连忙叫道：“野哥野哥，你手好了，今晚上双排么？”
　　“晚上看情况吧，我有段时间没直播了，可能晚上会开一会儿。”杭野懒懒道。
　　说完，他扭头，推着喻尔岚走到座位旁。
　　喻尔岚坐进座位里，扭头看着杭野。
　　杭野瞧着他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喻尔岚欲言又止。
　　最终他摇了摇头，道：“没事。”
　　其实有些事情他很想问清楚，但杭野不主动说，喻尔岚觉得自己不能问。
　　更何况，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离高考也就三个月了，喻尔岚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什么了。他不像这个班里的谁谁谁，没有可以仰仗的父母，更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
　　他只能当个推巨石的西西弗斯。哪怕抑郁症像巨石一样，被推上山顶，又沉沉坠下，反反复复消耗着他的心力，喻尔岚也必须咬着牙，沉默安静地和它抗争。
　　他扣上耳机听BBC的新闻，还没听两秒，耳机忽然被人摘了下来。
　　喻尔岚扭头看着杭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就看见杭野摸出来一副入耳式耳机，递给他：“我也要听，你分我一个耳朵。”
　　喻尔岚听的是灌进mp3里的语料文件，他完全可以给杭野拷贝一份。但喻尔岚沉默地接过耳机，接上自己的mp3。
　　他已经足够了解杭野了，这家伙开这个口，就是一定要和喻尔岚一起听的。
　　他把耳机递给杭野一只，点开播放，两个人一起安静地听着英语。
　　喻尔岚听语料有速记的习惯，会随手记录一些信息点。他今天也还是这样做的。听完一段语料后，他无意间抬头，看见旁边的杭野也在写东西。喻尔岚瞄了一眼，杭野竟然也在做速记。而且就这么一瞥，喻尔岚发现杭野的速记准确率很高。
　　杭野这英语水平，并不差啊？喻尔岚微微有些惊讶。
　　杭野注意到与喻尔岚在看他，扭过头来看着他，笑道：“这回又是怎么了？”
　　“杭野。”喻尔岚没有再回避问题，“你真的是差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小白，你对男朋友的高考成绩有要求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我到底是不是学渣……
　　鱼兔昨天身体不太好，到今天也没有太休息回来。这章反复修改，有点卡，头疼。
　　感谢小天使们的包容，么么啾！


第21章 （21）
　　杭野听了喻尔岚这句话，眉梢挑了挑，唇角含着笑意不变，道：“这个问题你要是问老师，他们会长吁短叹地给你一堆成绩单，来证明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差生。”
　　喻尔岚摇了摇头，很坚定：“不是的。我并不认为只凭成绩就能给你盖棺定论。”
　　杭野唇角笑意未变，轻声反问：“哦？小白你为什么这么说？”
　　喻尔岚道：“你之前给我订正英语卷子的错题，让我觉得你并不是那种学不会习的人，而是不想学。”
　　杭野轻轻笑了笑，低声道：“这班里都是这样的人。”
　　“但你不一样。”喻尔岚忽然坚定道，“杭野，很早很早，我就觉得我们很像。”
　　“不是吧？”杭野挑眉，“咱们两个也差太远了！你，是天上的云，山巅的雪，反正就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好学生，我……”
　　说到这里，杭野轻笑了一下，带着些嘲讽：“我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喻尔岚转过头，认真看着杭野，轻声问：“这话谁说的？”
　　杭野眨了眨眼睛：“不能是我自己说的吗？”
　　“不能。”喻尔岚认真道，“因为我对说这话的人很生气。”
　　杭野一怔。
　　他定定地看着喻尔岚认真同他说着：“杭野，我不喜欢听见别人侮辱你，哪怕你自己也不行。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杭野眼睫抖了抖，然后他垂眸轻轻笑着，道：“小白，你和我这么较真的样子，也挺幼稚的……但我很喜欢。”
　　喻尔岚别开眼神，没说话。
　　杭野凝望着他的模样，突然轻声道：“这话是我爸说的。”
　　喻尔岚立刻扭头，望进杭野眼里。
　　杭野冲他笑了笑，忽然抬手抓了抓喻尔岚的头发，坏笑：“所以小白，你就好好生他的气吧！反正我也挺生他的气的，嗯。”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所以……你现在这个状况，是和你爸爸有关吗？”
　　杭野用手撑头，歪着脑袋看他，随意道：“现在的状况？我现在这个状况……有什么不好吗？自由自在，不思进取，混吃等死，多让人羡慕啊！”
　　他笑意不自觉冷了些，声音也暗哑了下去：“反正怎么样也都是一辈子，就这样吧，挺好的。”
　　喻尔岚没有再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杭野不愿意提起，喻尔岚不能去碰。
　　老师进班了。喻尔岚关掉mp3，开始认真听课。
　　他注意到杭野把自己的速记随手撕掉，团成个纸球，丢进抽屉里。
　　高三生的时间总是溜走得更快些，国际班也不例外。
　　喻尔岚感觉还没过多久，就到了课间操时间。
　　杭野这次要跟着他去长跑，其他人看见杭野都主动参加长跑了，纷纷也都跟了上来。
　　组织长跑的体育老师都震惊了，从来脱离集体之外的国际班，这次竟然全员到齐！
　　杭野对这种事全然不在意。他整个长跑期间都跟在喻尔岚身边，眼神在他四周来回扫荡。
　　喻尔岚都无奈了。你没看见人家尖子班的学生离你一个校园斜对角的距离吗？
　　不过身边的国际班学生打打闹闹的，喻尔岚倒是觉得，这样跑步比自己一个人跑开心一点。
　　一日的光景也就这样倏忽过去了。
　　吃罢晚饭，喻尔岚返回宿舍。国际班没上晚自习的习惯，但喻尔岚要给自己安排晚自习了。
　　杭野跟着他回了宿舍。杭小黑在他们进门时，从杭野的床上探出来个小脑袋，“喵”了一声，就算给他们打过招呼了。
　　杭野抬手抓了两把杭小黑的小脑袋瓜，然后打开了桌面上的游戏本。
　　喻尔岚不动声色地准备着上晚自习用的东西，但其实一直注意着杭野的动静。他记得杭野说过自己晚上要做直播。
　　喻尔岚发现，不知不觉，他对杭野充满了好奇。
　　杭野外表看上去明烈热情，好像心里没有半点挂碍。然而喻尔岚越向杭野的内心探入，越发现杭野是个谜。
　　他对杭野的过去有着很多猜测，但喻尔岚并不着急向杭野打听。他更期望通过观察来确认自己猜的对不对。
　　现在，杭野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在做着直播准备。喻尔岚注意到杭野把直播的镜头对着键盘，而不是自己的脸。
　　然后杭野打开了直播，等了一分钟，他拿起扔在桌子上的耳机，对着话筒轻声道：“嗯，好久不见了各位。谢谢捧场，礼物就不用送了，多谢。今天就直播一会儿，随便打两局单排吧。对，单排，因为我今天不能说话。嗯，房间里有其他人在做重要的事，我不能打扰人家……不是女朋友，别瞎说！……喂喂喂！我怎么可能是‘妻管严’！哎呦都被你们给带歪了……总之我一会儿就不说话了！”
　　杭野说完，把耳机随手丢下，扭头对喻尔岚道：“小白，我一会儿要做个直播。你放心，镜头不会照到你的。我也不会说话，就是按键盘和鼠标的时候可能有一点点声音。我这里有耳塞，你如果觉得吵的话凑合用一下吧？”
　　说着他拿出耳塞，放到喻尔岚手边。
　　喻尔岚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其实你说话也没事的。”
　　“还是别了，耽误你学习。”杭野瞄了瞄喻尔岚手里的笔记，笑了笑，“我很快就打完了。放心。”
　　说着他返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杭野离开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直播间的人气已经开始直线狂飙了。
　　弹幕疯狂地向上跳着：
　　【苍天呐！我奶奶关注的主播直播了！】
　　【啊啊啊啊啊！我刷到了什么！wild爷的直播！还是没正式开始的时候！】
　　【补了下弹幕……爷，你今天不说话吗？？？你让我这样的声控怎么活？！】
　　【一起舔手吧姐妹！野爷的手，我可以*10086！】
　　……
　　杭野淡淡地扫了眼弹幕，没说话，戴上耳机，坐进椅子里。
　　他切入游戏界面，懒散地点进单排局，开始等待计时结束。
　　正在这个时候，“啪嗒”一声，有个东西落在杭野身后。跟着“哐”的一声闷响，杭小黑跃到杭野的桌子上，好奇地探着小脑袋，瞅杭野的屏幕。
　　杭野抬手戳了戳他的脑袋，用眼神问他：怎么，你也要来一局么儿子？
　　杭小黑瞄了瞄杭野，忽然抬爪，踩上杭野的键盘。
　　杭野愣了愣，就看见直播间里，弹幕又开始飞速上跳：
　　【猫！！！】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关注的电竞主播都开始秀猫了！】
　　杭小黑看不懂字，但猫对于这种快速移动的东西一向很敏感。
　　杭小黑盯着跃动的弹幕，目不转睛，身子压着杭野半个键盘，动也不动。
　　杭野瞧着倒计时快结束了，连忙拍了拍杭小黑的尾巴根，示意他：下去了！
　　杭小黑尾巴一翘，前爪一压，身子拉出来一条旖旎万分的线条。
　　弹幕齐刷刷飞：
　　【翘屁嫩猫】
　　杭野：……
　　他实在没办法了，推了推杭小黑的身子，很低很低地开口：“喂！下去了！你爸我要干正事了！”
　　杭小黑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爪子。
　　杭野以为他要走，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就看见杭小黑的爪子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乱按了一通。
　　杭野：……
　　他看着屏幕上，跳伞的操作已经执行。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wild这把是天选！】
　　【野爷：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也不敢问。】
　　【爷，大吉大利，今晚铁锅炖猫咪吧！】
　　杭野把键盘一推，对杭小黑道：“行吧，这局你来玩。”
　　杭小黑扭头冲杭野“喵”了一声，模样十分天真无辜。
　　杭野瞪他。你现在装小可怜也没用了！这锅你给我背好！
　　杭小黑抖了抖尾巴。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杭野身侧探了出来，抱起杭小黑。
　　杭野愣了一下，摘了耳机抬头望过去，就看见喻尔岚把杭小黑抱进怀里，冲他道：“我把他抱到我那里，你好好直播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杭野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对他道：“小白，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不老实！他在你那太耽误你学习了，我快点把这把打完就把他弄走。”
　　说完他转过头扣上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上开始操作。
　　喻尔岚抱着杭小黑没走，站在杭野身后看着。
　　他看见杭野直播间里的弹幕刷得飞起：
　　【刚刚是谁啊！那手也太好看了叭！难道手好看的人朋友的手也好看么！】
　　【wild身边真的有人啊？他不是单身么？而且又退役了，也不住宿舍吧？和谁合住呢？】
　　【小野谈恋爱了吗！我一个姐姐粉怎么突然有了“儿大不由娘”的感觉……】


第22章 （22）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看着弹幕。
　　杭小黑舒舒服服卧在他怀抱里，翻身把手臂举得长长的，撒娇式挠着喻尔岚的衣服。
　　喻尔岚顺势低头，冲杭小黑笑了笑，蹭了蹭他的小耳朵。
　　他感觉脸上泛起一丝燥热。
　　杭野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这把他果然很快就吃鸡了。
　　杭小黑给他还真跳出来个“天选圈”，杭野运气很不错，没怎么跑圈，顺顺利利就留到最后。
　　打完这把，杭野快速关掉游戏，对着话筒匆忙道：“今天就直播到这儿吧，我有事先撤了，下回直播时间不定，缘见吧朋友们！”
　　说完，他不再看爆炸的弹幕，果断关了直播，然后转过头笑着冲喻尔岚伸手，道：“小白，把小黑给我吧。”
　　喻尔岚抬头看见杭野的手臂还愣了一下。杭野的模样像是要走上来拥抱他似的。
　　他垂眸，顺从地把杭小黑递回杭野怀里。
　　杭小黑对喻尔岚的怀抱眷恋不舍，爪子尖勾着喻尔岚的衣服，差点把他领口给扯开了。
　　杭野连忙上手，一把握住喻尔岚的领口，低头正直地吼杭小黑：“杭小黑你怎么回事！总是这样扯人家领口不好！”
　　说完他抬头冲喻尔岚笑笑：“小白，我教育他了！”
　　喻尔岚嘴角抽了抽，用眼神示意他，大哥，现在扯我领口的好像是你吧？
　　杭野满脸的无辜，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哎呀哎呀，我忘了！都怪杭小黑！”
　　说着，他故意抬手，轻轻拍了拍杭小黑的脑袋。动作不重，更多是玩闹。
　　杭小黑不服气地伸着爪子，和杭野打着喵喵拳。一通操作猛如虎，嘴里还“喵喵”报着招式名，场面十分热闹。
　　喻尔岚看着玩闹成一团一人一猫，突然轻轻开口：“杭野，你在校外的那三年，是在做与游戏相关的事情吗？”
　　杭野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和杭小黑玩闹，嘴里闲闲道：“嗯，对。我打了三年电竞。”
　　“应该很厉害吧？”喻尔岚继续道，“看你的直播，人气很高。”
　　“就那样吧。”杭野随口应道，“我其实已经过气了。退役大半年了，做直播也不怎么勤，早就过了巅峰时期了。”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那你未来，还打算继续做电竞吗？”
　　杭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隔了几秒，他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回去了。我已经拿满了那个领域的荣誉，努力证明过我自己了。然而我爸还是……算了，反正就那样吧。”
　　说着，杭野冲喻尔岚笑了笑：“小白，我还记得高三第一学期那会儿，我们班主任还试图给我们班灌点鸡汤。他说，高三很苦，但可能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纯粹为梦想拼搏的时光了。当时我坐在后面就笑了。我何止为梦想拼搏过？我曾经实现过梦想。但是，那又怎样？当你的梦想被人践踏，贬低到一无是处时，你才会明白，你所拼上的一切，一文不值。”
　　喻尔岚喉头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他听出了杭野这段话里，克制的失望。那就像是深渊中翻涌的岩浆，磅礴炽烈，却也只能深深压抑在黑暗的渊底。
　　这么一个瞬间，杭野有点不像杭野，不像那个永远明光烈烈的不羁少年。
　　但喻尔岚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个更加柔软的杭野。一个在努力发光之下，偶尔也有些脆弱的杭野。
　　心口有种冲动，不可抑制，驱使着喻尔岚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下那个有点脆弱的杭野。
　　他的手探到杭野的面前。然后杭野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顿了一下，喻尔岚若无其事地摸了摸杭野怀里的杭小黑，收回手轻声道：“你要上晚自习吗？”
　　“上呗，又没别的事。”杭野痛快应了下来。
　　喻尔岚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同时说着：“早上一起听语料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速记了，准确率很高。你听力不错。”
　　“凑合。”杭野在他身后道，“我英语底子还行，又比较喜欢刷英美剧。当然，肯定比不上小白你了。”
　　喻尔岚坐回座位里，摊开试卷：“我最近……也耽误了很多。再不努力的话，也许真来不及了。”
　　“那我这段时间就不直播了，本来就是个消遣，我不靠那个吃饭。我钱多得没处花。”杭野轻松道。
　　喻尔岚轻轻应了一声。
　　他拿出卷子开始写作业。
　　国际班老师也许顾虑到国际班学生的水平，作业布置的都不难。喻尔岚在这个班里上了一周多的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打算第二天和老师好好谈谈。
　　由于作业太简单，喻尔岚挺快就完成了作业。他看了眼时间，决定洗个澡。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走背字，洗到一半，没热水了。
　　喻尔岚顶着满头的泡沫，无奈地冲了个凉水澡。
　　他出浴室的时候，因为太冷，身子不自觉在打颤。
　　杭小黑在他洗澡的时候一直扒门，等他出来时，立刻凑上来闻了闻。
　　喻尔岚抬手摸了摸杭小黑的脑袋，也许手太凉，杭小黑“喵”了一声，躲开了。
　　杭野听到动静，抬头看他，道：“小白你洗头啦？快给我闻闻你洗发水的味道！”
　　说着他走了过来，毫不顾忌地贴近喻尔岚。
　　喻尔岚感觉他的体温很烫，猝然间就拍在他肌肤上了，很熨帖，让此时正渴望热源的喻尔岚不受控制地想贴近、触碰、融合。
　　他难耐地偏了偏头，鬓角碰上了杭野的唇。
　　炽热又不失柔软的唇。
　　只是一瞬的接触，却像是能烫下烙印一般。
　　喻尔岚很短很短地怔了一瞬，然后仓皇地退开一步。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心跳的颤抖与躁动：“我……我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他也不敢回头去看杭野的样子，背过身去，跌跌撞撞走到床边。
　　杭野始终很安静。
　　他平常总爱开喻尔岚玩笑，时不时要“调戏”他一下，这次他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望着喻尔岚，眼神宁静得像是悠远的时光。
　　隔了数秒，又像是很久很久，杭野忽然抬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
　　然后他笑了笑，很轻很轻地说着：“味道确实很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竟！然！没！有！顺！势！按！住！小！白！狠！狠！亲！一！顿！
　　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的野哥，在未来是一定要加无数倍讨♂回来的，嗯。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


第23章 （23）
　　喻尔岚感觉自己这个凉水澡，可能有什么“造成行动迟缓”的效果。
　　他发现自己爬几层梯子都磕磕绊绊的，一想到杭野可能还看着，喻尔岚那张脸忍不住就泛红。
　　好不容易钻进被子里，喻尔岚连忙背身躺好，不看杭野。
　　还没两秒钟，他就感觉一只手探了过来，在喻尔岚还没反应过来时，抓了抓他的头发。
　　杭野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你头发还是湿的啊？而且怎么这么凉！你洗的凉水澡？”
　　“没事。”喻尔岚声音含混。他不自觉地扯着被沿，想往脸上挡。
　　结果他扯不动。
　　杭野在下面拉住他的被子，帮他掖被角。动作轻缓，还挺细致的注意到了每个地方。
　　喻尔岚感觉杭野的那只手，一直从他的后颈蹭到他腰间，体内那股子敏感的燥热也就顺着杭野的举动，烧过喻尔岚的全身。
　　喻尔岚不自觉蜷起身子。他感觉自己身体有火，闷闷地烧着。
　　杭野的手终于从他身边拿开了。
　　可喻尔岚这火好像一夜未熄，烧得他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怎么也睡不踏实。
　　第二天起床，喻尔岚感觉头很重，后脑勺像是被人打过一闷棍一样，眩晕。
　　他下床的时候觉得腿特别软，爬到最后一格时险些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体，勉强撑着落到地面，赶紧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疲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今天他起的有点晚，杭野先去买了早餐，给他带了回来。
　　喻尔岚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吃了两口，就把饭推开了。
　　杭野看着他直皱眉：“你吃太少了！再吃点！”
　　说着他把喻尔岚丢开的粥端了起来，主动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喻尔岚唇边。
　　喻尔岚摇了摇头，神色萎靡。
　　杭野眉头锁的更深了。他把粥放下，问喻尔岚：“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假去校医院看看？”
　　说着他抬手要去摸喻尔岚的头。
　　喻尔岚扭头错开杭野的手，垂眸轻声道：“我没事，就是昨晚上没睡好。”
　　为了不让杭野担心，喻尔岚索性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回书桌边，拿起书包，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班里。”
　　杭野果然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了班里。
　　班里的情况和平时自然没什么两样。
　　焦凌知道昨晚杭野直播了，一来就兴冲冲地过来说着：“野哥野哥，昨天你看微博没！你都上热搜了！虽然排名不太高，不过主要是你直播时间太短了！”
　　说着他打开微博，给杭野找之前上过热搜的话题：“你瞧，野哥，你粉丝一个个激动的……不过我看他们讨论最多的是昨天入镜的杭小黑，还有最后那双手。那是喻尔岚吧？”
　　说着焦凌探头要去找喻尔岚问两句，被杭野一手给摁了回去，低声嘱咐他：“小白不舒服，你别打搅他。”
　　“哦哦。”焦凌应了声，转眼就把这事忘了，继续兴奋地和杭野聊着，“野哥，你怎么就是不露脸啊？好多人都说你长得不好，还振振有词的，说你手这么好看，声音还这么有磁性，老天是公平的，肯定不会给你一副好皮囊。”
　　说到这里，焦凌叹了口气，感慨：“他们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这世界上没天理的事多了去了！像我，天天跟在野哥你身边，早就被打击得开悟了！野哥，你是时候露个脸给他们一些教育了！”
　　杭野双手背在脑后，倒在椅背上，懒散道：“我习惯了。以前不露脸是不想引起我爸注意，现在也无所谓了，不露更好。”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喻尔岚，听到这句话，忽然扭头看了眼杭野。
　　在喻尔岚眼里，杭野的过去就像是一卷迷雾朦胧的画卷。喻尔岚现在看到了其中的某些片段，就被深深吸引了。他渴望贴得更近些，看得更清楚些。
　　可喻尔岚是有分寸的人。杭野不说，他就不问。他只细致地注意着杭野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放在心头上反复琢磨。
　　但是……
　　他今天脑袋是在搅浆糊，完全想不明白。
　　喻尔岚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喻尔岚感觉自己的状况越来越严重。
　　他在上课的时候，感觉听不清老师在讲些什么，眼睛也有点花，看不清ppt。
　　喻尔岚开始频频用手撑额头。
　　杭野在他身边，注意到他这情况，压低声音问他：“小白，是很困吗？要不然你趴着睡会儿，没事，咱们班老师不管的。”
　　喻尔岚摇了摇头，声音软软的：“我下课了去用凉水洗把脸就好。”
　　杭野听到凉水就皱眉，但看着喻尔岚那副样子，也无话可说。
　　下课后，喻尔岚去了洗手间。他把手伸进沁凉的水柱里，意外觉得舒爽了很多。
　　他掬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感觉难得的有些神台清明。
　　这一下，他感觉自己状态好了很多。下一节课是体育课，十七中还挺重视素质教育的，哪怕到高三了体育课也没停。喻尔岚决定跟着大家一起去上课。
　　高三这种压抑的氛围里，哪怕放羊的国际班，学生们对体育课的热情也高涨些。
　　喻尔岚没回班，自己一个人下楼去了操场。
　　远远的，他就听见篮球场那边传来一阵一阵的喧嚣。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特别突出。
　　喻尔岚慢慢走过去，就看见一群女孩聚在篮球场的一角，一个个眼睛放光地看着一群正在打球的男生。
　　居中有个女生长得白净，看上去文气，但性子却是更加热情奔放的。喻尔岚走过她身边时，她突然站起身，双手举在自己嘴边拢成喇叭状，兴奋呐喊：“杭野！！！你太帅了！！！加油！！！”
　　她这一声就像是集结号，打球的男生们纷纷向这边行侧目礼。
　　倒是被喊的杭野，正运球准备投三分呢，很淡定地当作没听见，按照自己的节奏把球投出去。篮球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坠入网中。
　　女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惊叹与欢笑，像是杭野这个球是她们鼓舞进的一样。
　　杭野站在场地里，懒散地随意向这边扫了眼，然后神色忽然明亮了许多，没刚刚那么冷淡了。
　　他举手冲这边挥了挥，女孩子们一个个涨红了脸。刚刚那个大胆的女孩更是兴奋地挥了回去，边挥边跟旁边人道：“他在看我哎！！！”
　　作为路人的喻尔岚看着眼前这幕，觉得头晕目眩的。
　　他皱了皱眉，抬手压了压额角。刚刚明明觉得好多了，怎么这会儿那种疲乏又虚弱的感觉，比之前还来势汹汹呢？
　　喻尔岚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师请个假。
　　他拖着步子慢慢往操场走，没走两步，他忽然被人拉住了。
　　喻尔岚扭头，就看见杭野不知何时跑了来，握住他的手腕，皱着眉对他道：“你怎么了？我刚刚给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
　　刚刚杭野……是在跟他挥手？喻尔岚感觉脑袋很迟钝，反应不过来。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然而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杭野盯着他，眉头锁的更深了，语气也变得有些焦急：“小白，你身上怎么那么烫？你发烧了？”
　　喻尔岚愣了一下。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杭野忽然抬手，用力按住他的后脑勺。
　　跟着他整个人压了上来，眸色深敛，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霸道。
　　喻尔岚感觉那一瞬像是永远。他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看着杭野离他越来越近，用他的额抵上喻尔岚的额，鼻尖蹭过喻尔岚的鼻尖。
　　而他们双唇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杭野再往前探上一寸，就能吻上喻尔岚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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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灵魂契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24）
　　喻尔岚猜测自己的脸一定是一片通红的。
　　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杭野，睫毛疯狂地抖动着，脑袋向侧面微微转了些，想避开杭野。
　　然而杭野扣在他后脑勺的手，力道很重，压制喻尔岚不让他有所动作。
　　喻尔岚无奈了。他只能张了张嘴，声音又细又软：“杭野，放开我……”
　　他抬手想要推开杭野，可浑身无力，手掌升了起来，又软绵绵地搭在了杭野胸口。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正是教学楼通往操场的通道。有不少学生要去操场上体育课，路过这里就看见眼前这幕，惊得只敢围在三米开外，一边小心往这里张望，一边议论纷纷。
　　但喻尔岚看不见这一切，他眼前只有杭野。他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像是在他耳旁躁动着。
　　杭野的神情很奇怪，他的脸上似乎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
　　他眉头紧敛，眼睛直直望进喻尔岚眼中，嗓音低哑：“你额头烧得这么烫，还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去请个假……”喻尔岚低声解释。
　　他感觉自己脚下都开始发软了，站在这里有点久了，他好像有些体力不支。
　　杭野听了他的回答，倒像是更有些生气了。
　　他声音里扬起些怒火：“喻尔岚！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去请假？你是不是想等烧成个傻子了再告诉别人？不能再耽搁了！你既然不愿意自己去医院，我抱你去！”
　　说着，他压制在喻尔岚后颈的手忽然下滑，要去揽住喻尔岚的腰。
　　喻尔岚连忙拉住杭野的手。他此时没什么力气，只能软软地搭在杭野的手腕上，说话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轻软的撒娇感：“别这样，杭野，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我听你的，现在去医院……你扶着我去好不好？”
　　杭野动作顿了顿，然后抬手，用力扣住喻尔岚的肩，把他揽进怀里。
　　他扭头看着围观的学生们，脸色沉了沉，声音扬起来些，带着几分压不住的火气：“都散开点！把路让开！我要带人去医院！”
　　人群如被鲨鱼惊开的鱼群，瞬间散去。
　　焦凌和宫豪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匆忙跑过来。
　　宫豪先是撇了撇喻尔岚的状况，然后问杭野：“野哥，需要我们怎么做？”
　　“去跟老师请个假，给我俩都请了。”杭野匆忙道，“小白这个样子，肯定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看着。我陪着他。”
　　“好。”宫豪点了点头。
　　焦凌主动请缨：“野哥，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你就别管了。”杭野把他支开，手上把喻尔岚揽得更紧了些，让他可以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此时的喻尔岚，也许因为有了依靠，他忽然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得到了一种解脱。
　　这种可以毫无顾忌地依仗某个人的感觉，真好……
　　校医院离学校操场不远。杭野扶着喻尔岚，没走多久就进了校医院。
　　医生看着杭野扶着喻尔岚撞开医疗室的门，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发烧。”杭野把喻尔岚扶到房间里的病床上坐下，跟医生说着喻尔岚的病情，“他昨天洗了凉水澡，衣服一直都特别单薄。刚才我用额头试了一下，他额头比我烫太多了，应该烧得挺厉害的。”
　　“那先量一□□温，真烧太厉害了就得挂水了。”医生说着返回办公桌那边找体温计。
　　喻尔岚坐在病床上，虽然能倚着墙，但他身子虚弱得总想往下滑。
　　杭野看着他这副坐不住的样子，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揽过他肩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喻尔岚顺势枕上杭野的肩，不自觉地蹭着他的颈窝，声音低软：“你刚刚……是在和我比对体温吗？”
　　“是啊。”杭野道，“我打篮球手心出汗了，摸不准确，肯定用额头更直观些。”
　　喻尔岚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烧糊涂了，他眼前总晃着杭野压在他眼前的那张脸。
　　太近了……
　　喻尔岚有些难耐地蹭了蹭脑袋。
　　被他枕着肩的杭野，感觉到喻尔岚柔软的发丝蹭着自己的脖子，很痒。
　　他是真的怕痒，被这么撩一撩，心里燥得按不住，真有冲动把喻尔岚按在自己腿上，然后……
　　这个时候，找体温计的医生回来了，把体温计递了过来：“含上。”
　　喻尔岚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迷离。他顺从地张开嘴，把体温计叼住。
　　医生看着他那张脸，感慨：“你瞧瞧这烧的，一张脸通红的。”
　　喻尔岚别开头。
　　他感觉自己身子燥热。但却不知道这热有几分因为发烧，又有几分是因为身边的杭野。
　　他含了一会儿体温计，医生过来拿走瞄了眼，啧了一声：“你可真行！都烧到40多度了！再晚来会儿，你就能烧傻了！”
　　“我就说他是个小傻子！”杭野听着这话就来气，“什么学霸，脑子天天都不用在正确的地方！都烧成这样了，还跟我说要去找老师请假！”
　　喻尔岚抬手拉了拉他手腕，低声道：“我已经听你话了。”
　　杭野话音顿住了。隔了会儿他嘟囔道：“你也就乖过这一下！”
　　停了停，他扭头贴在喻尔岚耳边低低地说：“不过你乖起来，确实很……”
　　话没说完，医生拿着注射液来了，嘴里嚷嚷着：“那男生！你过来，帮我把注射架推过来！他今天得打三大袋子药！”
　　杭野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把喻尔岚扶起来让他倚墙坐好，过去帮医生的忙。
　　折腾了半天，总算把水挂上了。医生坐回办公桌给喻尔岚开假条：“你高几的啊？我是建议你休息个两三天，等于这周就别上课了。但你要是高三的话……”
　　“他这周不上课了！”杭野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瞄了他一眼：“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就帮他做主了？”
　　杭野扭头瞄了眼喻尔岚，眼神闪了闪。
　　然后他转过头，跟医生理直气壮道：“你管我是他什么人，反正这个主我就是做了！他肯定听我的！不听我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说好了，休息三天，开假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这我什么人？这我未来媳妇！怎么的！啥？你说只有我听他话的份？……那也是我宠的！要你管啊！
　　哎，也不知道是谁两章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妻管严”。嗯，迟早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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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医生瞄着杭野，小声嘟囔：“哪来的学生这么凶？难不成叫杭野么？”
　　杭野乐了，侧身倚坐在医生的办公桌上，笑道：“对啊，我就是杭野。听说过我啊？”
　　医生挥笔写假条，嘴里说着：“听说过。你打架不要命，还从来不到医院来，整个十七中谁不知道啊？”
　　杭野扬了扬手，一脸不在意：“都是皮肉伤！不瞒您说，我从初中开始，受伤就是家常便饭了。久病成医嘛！不伤筋动骨的，我都能自己处理！”
　　医生“哼”了一声，把写好的假条递给他：“喏，三天的假条，名字你给他填上吧。用给你开么？”
　　“不用。我请假还用假条？”杭野接过假条仔细检查了一下日期，挥笔把喻尔岚三个字写上去。
　　医生见没他事了，站起身道：“那你们在这里输液，我去隔壁有点事。等药没了或者有其他什么事，叫我。”
　　“去吧去吧。”杭野挥手送医生走的样子，跟领导似的。
　　医生嘴角抽了抽，走到喻尔岚身边瞄了瞄他的点滴，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带上门出去。
　　杭野拿着假条走到喻尔岚身边，对他道：“这假条等焦凌他们下课了，我让他带过去，直接递给老师吧。”
　　喻尔岚望着他眨眼睛，声音软软地嘟囔：“今天打完针就能退烧，不用休息三天啊……”
　　“我说三天就三天！你小子不听话，信用在我这里透支了！这次你不好透，别想回来上课！”杭野眼睛微微眯起来，带着点威胁，把身子压低，视线和喻尔岚平齐，盯着他。
　　喻尔岚在病中，脸色愈发透着白，眼睛都衬得大了些。他这副样子，看上去和平时那种端着样子的好学生模样不太相同，透着点天真的懵劲儿，望着杭野的眼神里都带出来点孩子气的撒娇。
　　他就这么看着杭野，半晌，忽然嘴微微嘟起来点，小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凶巴巴的……”
　　杭野呼吸一滞。
　　真是要了命了，这家伙……
　　往日里，喻尔岚再怎么不好意思，面子上总是镇定沉稳的。就算掩不住脸上要泛红了，他也会别开头，把疏冷淡漠的气场给撑足了。
　　杭野也就能品品他那嫣红的耳尖，脑补一下上手捏捏的滋味。
　　他哪敢想，有一天，这生了病的喻小白，烧成个爱撒娇的小孩，忽然间任性了，一下子就好像攥住他心尖了。
　　搞得杭野说话声都带着颤：“我没凶你啊……我、我这是着急啊！你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大冬天穿着单衣，为了你咱们班门窗都得关着。夜里又老是睡不好，免疫力就低……喻小白啊喻小白，你这种好学生，怎么在自己的事情上就过得这么一塌糊涂呢？”
　　喻尔岚眼睛一垂，语气透着委屈：“你还怪我……”
　　行吧行吧。投降了。生了病的喻尔岚是不能讲道理的，得哄着。
　　杭野立刻就闭嘴了，挨着他坐下，仔细看着他手上输液的针。
　　他挺久没输过液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不懂该怎么护理，只好问喻尔岚：“你感觉怎么样啊？难受吗？要有不舒服你就告诉我。”
　　喻尔岚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低声道：“凉。”
　　杭野愣了一下：“啊？”
　　喻尔岚抬了抬下巴，指向自己输液的那只手：“药液进到血管里，感觉凉，不舒服。”
　　杭野犹豫了一下，用掌心轻轻覆住喻尔岚的手背，很注意地不去碰到针头。
　　他问喻尔岚：“这样感觉好点了吗？”
　　喻尔岚点了点头。他眼睛看着杭野覆上来的手，忽然笑了笑，仰头对杭野道：“杭野，你体温真让人舒服。”
　　杭野眼睫毛一个抖动。
　　他说话难得支吾了：“你、你舒服就行……”
　　妈耶，多少年没感觉心慌了！还成不成了！杭野在心里狂吐槽自己。
　　他这个姿势维持了挺久。
　　其实这样很难受的，因为手臂是悬空的，还要把力道控制的刚刚好，能贴在喻尔岚手上又不碰坏他的针头。
　　医生中间来给喻尔岚换过两次药，看着杭野这模样直咋舌。这是那个传闻里的社会哥么？怎么这么友爱同学了？
　　杭野看着他哼哼两声，懒得解释。
　　也没法解释。
　　等喻尔岚快输完液的时候，杭野感觉自己的手都僵了。
　　而喻尔岚枕着他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茸茸的发心蹭着杭野的脖子，那种瘙痒杭野都习惯了。
　　杭野发现，自己对喻尔岚是真的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的小心翼翼，非同寻常的温柔体贴，非同寻常的惦念不舍，非同寻常的忍耐包容。
　　他对整个世界都张扬着棱角与尖刺，报以漠然的冷笑。却只在喻尔岚这里，连献上他所有的柔软，都宁愿更细腻几分。
　　“你这家伙……以后怎么报答我啊？”杭野忍不住轻声嘟囔。
　　枕在他颈窝里的喻尔岚动了动。
　　杭野立刻熄音了，还有点紧张，竟然有点担心喻尔岚刚刚听见自己那话了。
　　喻尔岚慢慢睁开眼睛。
　　他昨天夜里没睡好，也不知怎么，在杭野身边就睡得很安心。
　　他能感觉自己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不少，体力也恢复了些。
　　跟着回流的是理智与一直以来的矜持。
　　喻尔岚坐直身子。一旁的杭野扭头问他：“你睡醒了？睡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你。”喻尔岚低声道。
　　杭野听着这语气就知道之前的喻尔岚回归了。
　　他瞬间感觉特别遗憾。
　　那个又乖又会撒娇的喻尔岚多可爱！虽然都是小白兔，但是那只主动讨摸摸的小白兔，实在是让人食髓知味啊！
　　杭野扭头看着喻尔岚，内心里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更多看到那种喻尔岚。
　　喻尔岚被他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加上这一天都和杭野有些过分暧昧，他立刻熟练地别开头不看杭野，轻声道：“输完液了就可以回去了吧？”
　　杭野看着喻尔岚微微开始泛红的耳尖。这样也行，这种小白也很有风味。
　　他不自觉就抬起手，捏着喻尔岚的耳垂，答道：“对。不过这周你就不用上课了，明天后天继续来医院报道挂水吧！”
　　喻尔岚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头，把耳垂从杭野手中滑出来，低声道：“嗯……不过我好多了，你明天后天就不用陪着我了。”
　　杭野一声长叹：“喻小白！你竟然是这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人！”
　　喻尔岚：……
　　杭野：……
　　杭野：“咳。那什么，语文不好，你懂的。”
　　喻尔岚别过头：“明天随你……想来就来吧。”
　　杭野看着喻尔岚直眨眼。
　　这话说的……怎么一股子“嘴硬但身体很诚实”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的天！生病的喻小白太好吃了！不是，我是说，太可爱了！不知道以后按哪个开关能打开小白这种软萌模式呢？
　　咳。那什么，虽然差不多也到夜里了，但野哥你思想稍微纯洁一点点……来日♂方长。


第26章 （26）
　　最终，这三天杭野都陪着喻尔岚在挂水。
　　只是他不像第一天那样，一直坐在喻尔岚身边了。他给喻尔岚买了暖宝宝，隔着纱布贴在喻尔岚输液的手背上，然后自己抱着手机坐在一边打游戏。
　　喻尔岚也不像第一天那样，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是个理智的大人模样。
　　就是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杭野，对他的一举一动很是关心。
　　第三天输完液，喻尔岚这烧算是彻底退了。
　　高三生一周可以有一天的假期，杭野直接要把喻尔岚送回家。
　　喻尔岚本来坚持要自己回家，但他被杭野按着肩膀堵在校医院不能走，一直等他叫的车来。
　　喻尔岚看着杭野叫来的车，眼神明明暗暗地闪。
　　杭野叫来的是辆宾利，还畅通无阻地开进校园里，直接停在校医院。从校医院到男生宿舍这点距离，杭野都吩咐司机开车过去，给喻尔岚拿行李。
　　喻尔岚坐在车里委婉地跟杭野提意见：“我还没病入膏肓到一步也不能走的地步……”
　　杭野懒洋洋地靠在后座椅背上，随口道：“我乐意。小白，你尽早习惯，以后这种事多着呢……”
　　喻尔岚很想说，他未来能开得起宾利当校园代步车的几率真的不大。但他没说。
　　他总觉得杭野意有所指。
　　杭野却一副坦然自得的模样，懒懒散散地玩着手机。
　　喻尔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扭头看着窗外。
　　他已经把家里的地址报给了司机，现在这辆宾利正开向他那在郊区的家。
　　越走，那路越偏僻，街景破败，好像与他们乘坐的这辆豪车格格不入。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喻尔岚的家在巷子深处，车进不去。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下车的时候，喻尔岚注意到那些坐在街边晒太阳的爷爷奶奶们，视线都投在他们这个方向，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画景似的。
　　喻尔岚有些不自在。他抬手按住想要跟着他一起下车的杭野，低声道：“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了，杭野。”
　　杭野的动作停了。他看着喻尔岚，眼神明明灭灭的，好像划过一丝失望与黯然。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对喻尔岚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总想着学习了，你成绩够可以的了。”
　　喻尔岚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巷子里走，走出一段距离，也不知怎么，克制不住想回头看。
　　喻尔岚扯了扯背包带子，装作不经意地偏了偏头。余光里，他看见那辆宾利还停在巷子口，像是在默默守护他一样。
　　喻尔岚唇角牵起一丝笑。有一种温柔而有力量地情绪，充盈着他的心，让他感觉到满足。
　　他慢慢走回自己那个破败的家里。此时还是下午，爷爷应该还在菜市场里忙碌的，家里没人。
　　喻尔岚把书包放下，坐在自己家里，觉得这种感觉恰是刚好。
　　巷子口，杭野坐在车里，倚着玻璃窗定定地看着。
　　他看见喻尔岚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知道他平安进了家门。
　　杭野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了地，踏实了些，又空洞了些。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守着喻尔岚进了家门，这才轻声开口：“小野，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学校吧。”杭野懒懒地倒回椅背上。
　　司机顿了一下，没开车，却是道：“小野，你寒假跟杭总吵了一架之后，就没回家了。夫人一直在念叨着想你……”
　　杭野抿了抿嘴。他问：“我爸在家么祁哥？”
　　“不在。他去北美了。”叫祁哥的司机回答道。
　　杭野道：“那就回去吧，陪我妈呆一天。”
　　祁哥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他边开车边轻声道：“小野，你和你爸总是这样，也不好啊……”
　　“祁哥，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杭野出声打断他。
　　他扭头看着车窗外，声音又轻又冷：“这本来就不是旁人能说得清的事。”
　　祁哥没再说话。
　　宾利开向了城市的另一端。虽然同样都是郊区，但两边景致完全不同。
　　这风水学上讲究的“上风上水”之地，有着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山，据说是这座城市的“龙脉”。
　　而城里最好的楼盘紫玉府自然就建在这“龙脉”上，依靠着青山绿水，俯瞰着整座城市。平时生活在这里的人，不自觉就会生出一种睥睨感。
　　杭野家在紫玉府的最东边，是整个楼盘里地价最高的一片区域。
　　祁哥把车停在杭野家门口，让他先下车。不然去了车库，想回来还得走上五分钟，怪累的。
　　杭野下了车，也不敲门，用手指往感应器上一放，门就开了。
　　他这默不作声进门，把正在门厅里打扫的一个妇人惊到了。那妇人一抬头，看见是杭野，顿时笑逐颜开，连连道：“哎呀！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夫人都念叨好久了！说你总是不回家，让她想的睡不着觉……”
　　“陈姨，你听她跟你瞎说！”杭野笑着摇头，“就我妈，做做SPA，练练瑜伽，保证一觉睡到天亮。”
　　他话音刚落，门厅那端的橡木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个穿着蚕丝睡袍的美艳贵妇冲了出来，看见杭野，“嗷”一嗓子就扑了上来。
　　杭野张开双臂把她搂住，就听见他妈妈拍着他的背又哭又笑的：“宝宝啊！你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
　　杭野嘴角抽搐：“妈，我都多大了！你能别叫我‘宝宝’了吗？”
　　杭妈妈直起身子，抬手捏着杭野的脸颊，嚷嚷：“我不管！你多大了都是我儿子！我宝宝！怎么了！”
　　“咳。”杭野紧急出手，把自己的脸从妈妈手心里抢救出来，不服气地嘟囔着，“现在没人你这么叫我，我也就忍了。万一哪天我要带媳妇回来了……”
　　“媳妇？什么媳妇？”杭妈妈眼睛瞬间亮了，“宝宝，你给你妈找儿媳妇了？”
　　杭野立刻别过头假装正直：“没有这回事啊！我就是个假设……给你打预防针用的！反正你别这么叫我了！得给我留面子，懂不懂啊妈！”
　　“懂懂懂！”杭妈妈眉飞色舞，“你放心！你只要把媳妇带回家，你妈我保证把你吹成天上地下最英武霸气雄风不倒的那个！”
　　杭野抬手按额头：“妈呀，你放过我吧！这都什么呀！咱聊点别的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雄风不倒这种事，用吹么？这是事实！不信让小白来试试！（？？？）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阅读，比心心～


第27章 （27）
　　在他妈面前，杭野是只能败下阵来。
　　他妈妈赵丝嘉是儿童剧演员，长相甜美动人，一辈子都天真烂漫跟小孩子似的，自己就是个大宝宝，对儿子更是一脑子不着调的想法。
　　不过有这么一个妈，杭野回到家里，倒是难得有些放松。
　　他陪着自己妈妈愉快地吃了顿晚饭，又聊了一个晚上，才回了自己卧室。
　　躺在床上，杭野忽然觉得有点不适应。
　　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就好像太空旷了。
　　曾经杭野很讨厌和人同住，就连焦凌和宫豪在他宿舍呆久了，他都会生出几分厌倦。
　　可现在，杭野把手背在脑后，心里一直在想，小白做什么呢？有没有好好休息？吃的什么晚饭？有没有……像我这样想他一般想我？
　　想想可能性不大。
　　杭野叹了口气，倒进枕头里。
　　他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很快就掉进梦里。
　　是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身处在校医院，像这两天陪护喻尔岚一样，坐在那张病床上。
　　但不同的是，喻尔岚是躺着的，躺在床上，枕着他的腿。
　　杭野在梦里低着头，定定地望着那样的喻尔岚。
　　喻尔岚脸上不是寻常那种淡然疏离，他在冲杭野笑，笑得很甜。
　　他脸颊泛着微微的红，从那白皙的肌肤底子下透出来，看上去就像是可口的糕点。
　　杭野很想尝一口。他觉得味道应该很好。
　　而这样的喻尔岚，忽然抬起双臂。他揽住杭野的后颈，勾着他，压向自己。
　　他的唇微微张开，透出一抹嫣红。那模样真真担得上四个字：秀色可餐。
　　杭野急速贴近这样的喻尔岚。
　　也许就是下一秒，他就可以品尝到自己渴望已久的唇齿。应该就像他脑补的一样清甜。
　　然后杭野醒了。
　　他微眯着眼睛，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冲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愤愤地大力拍着床面。
　　恨啊！就差一点！杭野咬牙切齿。
　　横竖睡不着了，杭野决定洗把脸清醒一下。
　　一捧冷水拍在脸上的时候，杭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他把喻尔岚……当作什么？
　　杭野怔在那里。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沾着水珠的脸，那神情透着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加保留的、自然而然的喜悦。
　　这种喜悦或许来源于那个隐秘到羞于启齿的梦。
　　但那恰恰就是杭野潜意识里，最深最沉的欢愉。
　　他许久没有这样，从心底里泛起喜悦，澎湃又绵长，令人充满力量。
　　杭野勾起唇。他拿过毛巾来擦了擦脸。
　　嗯……应该是，喜欢了。
　　杭野发现，意识到这一点，竟然都是让自己欢喜的，心尖都在急速震颤。
　　这种感觉真好，杭野想。
　　他出了房门，感觉神清气爽。
　　也不知道今天早餐吃什么……吃什么都好，他现在很有胃口。
　　杭野低头想着，发现生活里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让人如此振奋而喜悦。
　　他下楼来到餐厅，喜气洋洋地喊着：“陈姨，今天早上吃——”
　　话音在杭野看清那个坐在餐桌最远端的那个男人后就断了。
　　他爸爸杭鸣寒，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眉头紧紧锁着，威严道：“你怎么起这么晚？”
　　杭野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
　　他语气和他父亲差不多冷：“假期，晚起一天没什么吧？”
　　“你现在是高三！”杭鸣寒把文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语气扬了起来，“而且是被你耽误了好几年才混到的高三！”
　　“呵。”杭野冷笑一声，“是啊，在你心里，我初中只能跳一级都是太平庸了，高中竟然荒废三年，你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么？”
　　杭鸣寒“噌”地站了起来：“你还有脸跟我顶嘴！你既然不是我儿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父子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赵丝嘉听到声音，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了下来，拉住杭鸣寒劝到：“哎呀，你怎么一回来就和儿子吵架？”
　　杭鸣寒一抬胳膊甩开她的手，黑着脸瞪她：“你也是！之前杭野惹事的时候，学校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非让学校找到我这里来。我不是说过我不再管你这个儿子了么？”
　　赵丝嘉低了头：“我那天在外面聚会，没听见……那后来我和学校联系了，校长说已经解决了呀？”
　　杭鸣寒瞥了杭野一眼，冷笑：“谁知道你儿子怎么解决的。”
　　杭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父亲的眼睛，冷冷道：“我的事情，当然是我自己负责，那天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不需要你的钱，也不需要你履行所谓的家长义务。我二十岁了，早在我还没成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可以走我自己的人生了，与你无关。”
　　他说完这段话，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杭鸣寒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赵丝嘉的眼圈又开始红了。
　　杭野忽然觉得心里很累。他需要一个支柱，一个让他能够充满力量的支柱。
　　杭野转身，低声道：“我回学校了，最近不回家。”
　　他闯出门去。祁哥悄悄追了上来，问他：“小野，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杭野回头冲他笑了笑，“祁哥，我的哈雷是在车库么？钥匙给我。”
　　祁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抛给杭野一把钥匙。
　　杭野去车库取了车。这辆哈雷摩托是他在战队的时候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他喜欢在夜里无人的偏远街道上，无拘无束驰骋的感觉。
　　然而他回家后，这摩托就成为他“玩物丧志”的一大罪证，被他爸丢在车库里落灰。
　　杭野轻轻拍了拍这辆被封存许久的摩托，冲自己冷冷地笑了笑，翻身上车。
　　他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城市另一端郊区的一条巷子口。
　　他把车停了下来，摘掉头盔，问巷子口晒太阳的大爷：“大爷，您知道喻尔岚吗？”
　　“小岚儿啊？知道啊！”大爷连连点头，“他一早啊就出门了，应该是去菜市场，帮他爷爷看摊了！你顺着这条路往那个方向走，就能看到菜市场了！”
　　杭野道了谢，骑上摩托去了大爷说的那个菜市场。
　　他从来也没来过这种地方，熙攘又喧闹，最质朴有烟火味的地方。
　　杭野推着摩托慢慢在摊位之间找寻着，直到路尽头。
　　他看见喻尔岚坐在一片摆满各种新鲜时蔬的摊位后面，抱着本书，低头在写写画画。
　　杭野这一路一直阴云密布的脸，此时泛起淡淡的一抹光。
　　他停在离喻尔岚几步远的距离，侧倚着他的哈雷，脸微微扬着，声音不高不低：“喻尔岚。”
　　喻尔岚循声抬头，望向杭野，眼神瞬间充满讶异。
　　杭野笑了，望进喻尔岚眼里，道：“过来，给我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编商量了一下，明天就入v了。三个小时后的零点，会掉落大肥章，相当于之前4到5章的更新量了～评论区会掉落红包，感谢正版小天使的订阅。鱼兔是全职写作，挖坑必填又甜，日更强迫症严重，最喜欢小天使们追文了！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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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喻尔岚没动。
　　他定定地看着杭野。
　　这个少年倚着那辆昂贵的摩托, 气宇轩昂，潇洒俊朗得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 明烈张扬, 如太阳一般光芒万丈。
　　在这之前, 喻尔岚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更加夺目迷人。直到他看见了此时的杭野。
　　此时的杭野, 那灼灼的眼里暗伏着挥之不去的黯然与颓废, 于是他的这个笑也带着一种透骨的苍凉。
　　暗影藏于光下, 却映衬得光芒更加璀璨可贵。
　　喻尔岚垂了头。
　　他们身边人来人往, 隔壁摊位前有上了年纪的奶奶在询问着菜价, 摊主笑着高声应答。有一对老夫妻，一同推着一辆小推车，车里面放着些瓜果蔬菜，打他们面前相扶走过。斜前方的角落里，蹲着一只橘白毛色的小狗,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聚精会神地看着这边的两个男生。
　　这里是最寻常的人世间, 处处透着生活的庸俗无趣。有多少感情就是消磨在这种柴米油盐间。
　　这里也是最不适合两个男生相拥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双耳朵听着, 又会有多少张嘴, 把一点风吹草动到处传扬。
　　喻尔岚知道，他不应该听杭野的。
　　可他想。
　　他抬起头，冲杭野笑了笑, 大踏步走了过去。
　　杭野望着他，笑得就像是五月午后透明的阳光。他张开双臂, 等着走向他的喻尔岚。
　　他把喻尔岚整个揽进怀里，紧紧地拥着，那力道像是要把喻尔岚揉进骨血里。
　　喻尔岚贴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杭野？”
　　杭野没说话。
　　喻尔岚没有再追问。他只安安静静地抬手，回抱住杭野。
　　他感觉杭野埋在他后颈，呼吸很重，像是在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又变得很轻，吐出的气息潮湿又燥热地拍在喻尔岚的后颈皮肤上。
　　喻尔岚感觉心口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然后，杭野忽然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很豪爽的那种。拍完他就干脆利落地松开喻尔岚，站直身子，望着他笑得很明朗：“好久不见啊小白！”
　　于是那个拥抱，始于不可言说的暧昧，终于非常标准的兄弟问候。
　　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也从诧异变成了然，随后一个个漠不关心地移开了。
　　喻尔岚退开一小步，轻声道：“总共就一个晚上没见，这叫很久？”
　　“太久了！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杭野语气很夸张。
　　喻尔岚转身回摊位，把这句话当成杭野特色滥用成语主义。
　　杭野跟在他身后絮絮念着：“小白，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不休息就算了，怎么来这里看摊子还拿着课本啊？”
　　“三天没上课，需要复习一下。”喻尔岚道，“正好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
　　杭野看着他要坐回摊位后面，连忙道：“好不容易有一天的假，学什么学！小白，你跟我去个地方呗？”
　　喻尔岚坐回座位里，拿起课本，摇了摇头，道：“我得在这里看摊子。我爷爷身体不太好，我想让他歇歇，所以这边今天就只有我了，走不开。”
　　杭野扫了扫摊子上的菜，道：“那还不简单？我把你的菜都买了！你这生意做完了，总能清闲了吧？”
　　喻尔岚抬头瞄了他一眼，道：“不卖。”
　　杭野隔着摊子，费劲儿地把身体倾了过去，凑向喻尔岚：“别啊，送上门的生意哪能不做啊？来嘛小白，你就说包圆多少钱吧？”
　　喻尔岚不说话，低头认真看书。
　　杭野把身子压低了些，偏要去瞧喻尔岚的脸，嘴里一个劲儿地磨：“小白，都是做生意嘛！你给个价，不然我可就随便给了昂！”
　　喻尔岚抬头瞄了眼，看见杭野眼巴巴瞧着自己，一见他抬头了，立刻扬起一抹讨好的笑。
　　喻尔岚叹了口气。杭野怎么就那么会磨他呢？
　　他瞥了瞥摊位上的菜，犹豫很久，还是摇头：“不行，这么多菜，你又不做饭，肯定是要浪费了。我不能卖给你。”
　　杭野闻言直起身子。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看着蹲在那边的橘白小狗还眼巴巴看着自己，杭野冲他招了招手，唤他：“小家伙，你来。”
　　那小狗颇通人性，听见杭野的呼唤，立刻起身哒哒跑了来。
　　杭野蹲下身子，抬手摸了一把小狗的小脑袋，问他：“你说，这摊位的菜值多少钱？你觉得值多少就叫几声！”
　　小狗也不知听没听懂，但他十分有灵性地张嘴叫了两声。
　　杭野一拍手，痛快地挠了挠小狗的脑袋，站起身，对好奇地偷瞄着他的喻尔岚道：“两万块，这摊子的菜我包了！”
　　喻尔岚：……
　　这大少爷是真没买过菜还是钱多得烧手啊？
　　他刚准备摇头，忽然见杭野俯身把那只小狗抱了起来，冲他道：“还加上这只小狗。”
　　喻尔岚愣了一下，道：“这狗不是我家的……”
　　“我知道。”杭野仔细看着小狗，“你瞧他挺瘦的，毛也有点脏，肯定是流浪狗。但是我在你摊位这里看见他的，就算你家的。”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喻尔岚笑道：“对了小白，我不是欠你一个儿子么？”
　　喻尔岚：……
　　杭野兴冲冲道：“那这只小狗就姓喻好了！叫……”
　　他瞧着小狗那橘色的耳朵，决定了：“叫喻小橘！”
　　喻尔岚无语。杭野起名真是没有一点意外。
　　杭野却对喻小橘这个名字很满意。他握着小狗的爪子，仔细检查着这个小家伙：“嗯，应该是田园狗。挺好的，田园狗聪明，还忠诚。呦，果然是只小公狗！你瞧瞧这个毛色，现在虽然瘦兮兮的，要不了两天肯定就大橘为重了……”
　　说着说着，他抱着小狗，举起他的一只爪子，冲喻尔岚招了招：“小白，走啦，咱们还得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呢！”
　　喻尔岚知道今天杭野是一定要把他带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摊位上的菜，道：“这些菜怎么办？”
　　杭野仔细打量了一下喻尔岚这摊子。摊子上的菜整理得很整齐，旁边挂的有两个收款码，显然喻尔岚家也紧跟潮流，开通了电子支付。
　　杭野顿时有了主意。他单手托住怀里的喻小橘，冲喻尔岚勾了勾手，道：“小白，你这里有纸吧？给我张。”
　　喻尔岚愣了一下，把纸递给了他。
　　杭野挥笔在纸上划了几个字，然后把纸一对折，变成个小立牌，摆在了喻尔岚的摊位上。
　　他退开一步，满意地歪头欣赏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我真有才。是不是呀小橘？”
　　杭野笑着抬手挠了挠怀里喻小橘的下巴，小狗非常配合地“嗷呜”一声。
　　喻尔岚瞧着他们两个这幅样子，好奇地探身看了过去，就见杭野在那张纸上写着：摊主不在，随缘卖菜，想要就拿，付款扫码。
　　他还在字的旁边画了只小狗，那耷拉的小耳朵和瘦瘦的小V脸，一看就是比着喻小橘画出来的。
　　喻尔岚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你这样可能会赔死的……”
　　“不会。”杭野大大咧咧道，“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自律的好人还是多的。就算少那么点钱，也没事。差价我给你补，我乐意的。”
　　说着，他冲喻尔岚挤了挤眼睛，道：“这回可以走了吧小白？”
　　杭野都做到这一步了，喻尔岚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他从摊位里走了出来，双手伸向杭野。
　　杭野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
　　喻尔岚微微低了低头：“你不是要推着你的摩托么？小橘给我抱吧。”
　　杭野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喻小橘抱起来，让他和自己脸对脸。他看着小狗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嘟囔：“小家伙，你瞧瞧你这待遇！小白亲自抱你！我都没怎么被抱过……”
　　喻尔岚脸上微微泛起丝红，走上去不由分说地从杭野手里抱过喻小橘，别开头轻声道：“刚刚不是才抱过。”
　　杭野推着摩托跟在他身后不服气道：“那是我主动抱你的！你注意我用的是被动句！”
　　“还知道被动句，语文还是有救的。”喻尔岚冷漠吐槽。
　　喻小橘在他怀里兴奋地“嗷呜”、“嗷呜”两声，像是在给他助威。
　　杭野走上来和喻尔岚并肩，顺手在喻小橘脑袋上拍了一下：“喻小橘！虽然你姓喻了，但你也不能这么偏帮你爸啊！”
　　喻小橘又“嗷呜”、“嗷呜”两声，这回听着像顶嘴。
　　杭野皱眉瞪他：“怎么回事？养只杭小黑天天缠着小白，又捡了只喻小橘，还是不和我亲！”
　　他故意抬手扶心口，一脸做作的哀愁：“我心好痛，我被全世界抛弃了！”
　　喻尔岚唇角噙起一丝笑，抬手拍了一下杭野的肩：“好了，别闹了，我们不是都在你身边呢么？”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放轻了许多，若有若无的，像是一阵温柔的清风。
　　杭野没再说什么，他垂着头默默跟在喻尔岚身边。
　　这样的情景，却意外得融洽，一切都像是恰好的圆满。
　　菜市场附近就有宠物医院。喻尔岚和杭野一起，把喻小橘送到了医院里做检查。
　　这只小狗是这附近的常客了，宠物医院的医生都已经认识他了，看见他被人领养了，很是开心，主动给免去了检查费。
　　这小家伙身体很健康，流落在外虽然是吃百家饭的，但颇通灵性，撒娇卖萌样样在行，完全没有让自己吃点亏。
　　检查完，喻尔岚望着在自己脚边打转的喻小橘，有些犯难：“这只小狗放在哪里呢？总不能还带回学校吧？”
　　“你家里人让不让养狗？”杭野撑着自己的摩托，问他。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道：“我爷爷对小动物倒是挺喜欢的，以前家里也养过看家护院的小狗。前两年小狗到日子了，回汪星了，就没再养了。”
　　杭野一拍车头，道：“那就先放在你爷爷那里。正好你要住校，家里有只聪明的小狗陪着，你爷爷也开心点。”
　　说着他俯身，用力搓着喻小橘的脑袋，笑着同他道：“是不是啊，喻小橘？”
　　小狗喜欢杭野这么与他玩闹，兴奋地又跳又叫。
　　喻尔岚望着玩得开心的一人一狗，唇角忍不住牵起丝笑意。
　　杭野笑起来真好，就像是好天气，明媚了整个天地。
　　杭野和小狗玩了会儿，站起身，忽然模样严肃了些，道：“小白，要不然先把喻小橘寄养在这里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喻尔岚愣了一下，看着杭野。
　　他觉得杭野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他为了把喻尔岚带到那个地方，磨了他许久。
　　既然都已经决定跟着杭野走了，那当然是把一切都交付给杭野。
　　喻尔岚冲杭野笑了笑，轻声道：“好。”
　　他们给喻小橘办好寄养的手续，出了宠物医院的门。杭野翻身骑上摩托我，回头冲着喻尔岚潇洒道：“小白，上来！”
　　喻尔岚看着杭野的摩托后座，愣了愣。
　　但已经决定跟杭野走，也用不着这种忸怩。
　　犹豫了一下，喻尔岚勾着头走了过去，坐上杭野的后座。
　　杭野从前面捞起一个头盔，回身递给他，道：“戴上，然后抱紧我。”
　　喻尔岚沉默地接过杭野递来的头盔，磨磨蹭蹭戴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动作直打结，好像有些紧张似的。
　　杭野挺耐心地等着他。
　　喻尔岚总算搞定了头盔，犹犹豫豫地抬起一只手，虚扶住杭野的腰，低声道：“好了，走吧。”
　　杭野一愣，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抱紧我啊？一会儿车速上去了，小心你坐不稳掉下去啊！”
　　喻尔岚勾着头，手攥住杭野的衣角，低声道：“这样就行了，掉不了。”
　　杭野低头瞄了眼喻尔岚的手，觉得好笑。
　　他索性也不说了，抬手背到身后，捞住喻尔岚另一只手的手腕。
　　喻尔岚惊了一下，却并没有从杭野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由着杭野拉住他的手，环上杭野的腰。
　　然后，杭野牵着喻尔岚那只攥住他衣角的手，把他两只手一起拉向自己正前方。
　　喻尔岚的身子随着这个动作，一点一点贴上杭野的后背。
　　他脸上的红晕也一点一点长了起来，逐渐蔓延到耳根脖颈。
　　已经到这一步了，喻尔岚索性主动双手相扣，抱紧了杭野的腰。
　　杭野满意地拍了拍喻尔岚的手背，扭头笑着道：“不许松手，听见没？一定要抱紧我！”
　　“嗯。”喻尔岚知道自己戴着头盔，杭野其实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别开头。
　　杭野没再看他，回身发动了摩托。
　　哈雷一骑绝尘，潇洒地飞进了街上的车水马龙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喻尔岚总觉得路上有许多人在看他，看得他心脏在用力震颤。
　　可是仔细看看，他又发现压根没有人在关注他们。
　　路人戒行色匆匆，而且许是这种骑摩托载人过于寻常，引不起什么人注意。偶尔在红灯时停下来，喻尔岚瞥见有一二路人望过来，他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就发现人家那或艳羡或惊叹的眼神，都是放在杭野这辆看上去就价值高昂的哈雷上。
　　喻尔岚忍不住嘲笑自己“做贼心虚”。
　　可他又有些糊涂。
　　这样怎么了？为什么他会因为贴着杭野而如此紧张？
　　紧张到有点兴奋。
　　也许是因为对未知的一种期待。杭野始终没有告诉喻尔岚他们要去哪里，喻尔岚忍不住在心里做了无数的猜测，而他的情绪也在这种种设想里堆叠得愈发高涨。
　　杭野载着他行驶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从大路上驶了出来，进了一条很荒芜的小路。
　　那路旁杂树横斜的，看上去荒无人烟的。
　　若是寻常时候，喻尔岚被人带到这种地方，他一定会非常警觉，想办法找借口离开。
　　但此时他紧紧环着杭野，听见自己的心用力在身体里跳动着，那种声音莫名让他安心。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没走多久，路旁的杂树消失了，路两旁出现了一排门面。
　　与寻常的小店不太相同，这些门面的外观都极具个性。喻尔岚看见有非常朋克风的酒吧，有希腊风情的欧式民宿，还有一间墙上涂满了各种涂鸦的画店。
　　这里看上去是个特色文创区，只是喻尔岚没怎么听说过。
　　不过杭野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呢？喻尔岚有些不明白。他正准备问问杭野，杭野忽然停了下来，扭头对喻尔岚道：“到了。”
　　喻尔岚回头看着旁边的那个房子。和其他店面不同，这件房没有招牌，门也紧锁着。喻尔岚判断不出这是做什么的。
　　但他还是先松开了杭野，翻身下了车，站在门前仔细打量着这间房子。
　　杭野推着车走了过来，把一把钥匙抛给他：“最大的那把就是大门的钥匙。”
　　喻尔岚按着杭野的话，找出来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因为突然打开的门，微微扬起些灰，在窗户那边照射进来的阳光里清晰可辨。这里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了。
　　喻尔岚走进房间里，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间房子。这是个上下两层的商铺，但看里面的构造和摆放的家具，似乎并没有被用作对外开放。因为这里的东西十分居家，又透着一种私密的精致感。
　　一楼的房间里摆放了很多乐器，还有一整个书架的曲谱。有个谱架摆在窗前，像是随时等待着有人把谱子摆上去，拿起墙上挂着的吉他弹奏一曲。
　　但是这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好像不会再有人把谱子摆上谱架了。喻尔岚的心里忽然浮现这么一个想法。
　　杭野把哈雷推了进来，停在门边，随手关上门。
　　他转身，抬手皱着眉在脸前扫了扫，道：“哎呦！有段时间没来了，落了这么多灰……小白你等等，我稍微打扫一下。”
　　喻尔岚看着他钻进旁边的房间，很快端出来一盆水，然后拿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喻尔岚走上去想帮忙，却被杭野抬手挡开了：“没事，我动作很快的，你稍微等一下就行。”
　　喻尔岚没再坚持，他扭头又看了看房间，忍不住开口问了：“杭野，这里是……？”
　　“这里啊，这是我之前买下来的一间房子。”杭野边干活边道，“外面那条街你应该也看见了，之前规划成了一个艺术文创特色街，但人气一直上不来。不过这里房租不高，不少搞小众艺术的追梦青年，喜欢在这种有‘腔调’的地方聚集，所以也算运营起来了。”
　　喻尔岚点了点头，这些他看了看外面店面的状况就推断出来了，但他还是不明白杭野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
　　这里看上去就是间被杭野闲置的房子。
　　杭野打扫的动作很快，这会儿功夫已经把房间里浮灰都擦得差不多了。他把抹布丢进水中，转过身看着喻尔岚，笑道：“小白，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喻尔岚点了点头。
　　杭野笑着，转头在房间里看了看，道：“这里本来住了两个年轻人，都是有钱任性的富二代。类似我这种人。”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摆弄了一下书柜里的一本琴谱，继续道：“我们这种人吧，也有点我们的抱负。而且往往是家里很看不上的那种。那两个年轻人就是。一个想当独立歌手，一个想当画家。他们都被家里人很看不起，觉得他们……玩物丧志。”
　　说起这四个字，杭野的眼里忽然闪现一抹暗火，像是心口被触动了些什么。
　　喻尔岚仔细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想开口。但他看着杭野笑着摇了摇头，有继续说了下去：“这两个人也不知怎么相互认识了，当时就觉得对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自己的人。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一拍即合，买下这个店面，住在一起了。”
　　喻尔岚垂了眸，轻声道：“虽然听上去有些草率与幼稚，但这样对梦想毫不犹豫的追寻，却也很让人振奋。”
　　杭野看着他笑了笑。他低着头，道：“是啊……那两个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也确实在这里度过了非常痛快的一段时光，可以无忧无虑的追梦，而身边陪伴着的，是最亲密的挚友……再到恋人。”
　　“他们成为了一对情侣？”喻尔岚忍不住问。
　　杭野点了点头，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里的吉他，随手拨着琴弦。这吉他许久无人演奏了，音调已经跑得很远。杭野摸索着调音，嘴上继续道：“这故事讲到这里都还挺美好的，对吧小白？但这个人世间好像就有一种奇怪的定律，这对恋人，很快就遇到了未曾想象的挫折。做音乐的那个年轻人，辗转在各个酒吧里，始终没有碰到懂得欣赏他的音乐伯乐。而想当画家的那位更加艰难，他的画寻常人欣赏不了，而绘画界对他的评价也不高。”
　　喻尔岚轻轻叹了口气。这还真人间现实了。
　　杭野把吉他调好了音，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喻尔岚，笑了笑，道：“后面的故事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猜到的，小白。他们的钱越来越少，仅是生存就好像越来越艰难。做音乐的那个，每日奔波劳累，却只能挣点微薄的薪水。而这些钱就是他们两个人唯一的经济来源。很快，不满就爆发了。两个人开始频繁产生摩擦，几乎每天都是在争吵中度过的……这样的日子总要有个了结。于是，梦想成为画家的那个人最先妥协了。他在某一天留下一张便条，说自己要跟着父母移民到国外了。”
　　喻尔岚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低声道：“这样的告别……太伤人了。”
　　“是啊。”杭野低头看着吉他，道，“做音乐的那个人受不了这种背叛。他攒够了失望，在梦想和感情上。所以从那一刻起，他曾经那颗炽热的心，就彻底死了。我当时正好在某次聚会中认识了他，知道了他的经历。而他谈到自己打算把这里卖掉，然后回到家里，接受父母的安排随便混过这一生了事。我也就用不太高的价钱，买下这个房子，还有这些东西。”
　　说完这些，杭野抬头冲喻尔岚笑着挤了挤眼睛：“这真是个听上去让人很不爽的故事对不对？”
　　喻尔岚轻轻叹了口气，道：“杭野，我觉得你的语文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差。你讲的这个故事很有代入感……”
　　杭野低头笑了笑，摇了摇头，忽然道：“小白，我其实会弹一点点吉他，《小星星》那个级别的，你要不要听听啊？”
　　问是这么问，但杭野并没有等喻尔岚的回答。他自顾自地抱好吉他，慢慢弹出音符，确实是最简单的《小星星》，曲调还不怎么连贯，但意外的并不难听。
　　喻尔岚怔怔地看着杭野。
　　窗外有阳光照了进来，落在杭野的发端与身上，把他整个人照得好像有些毛绒绒的。于是这样看着他，喻尔岚就觉得心头有些痒，有些事情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关于杭野的。
　　曾经一些细节，就像拼图的碎片一样，慢慢在喻尔岚脑海里，拼出个画面。
　　那画面是今天杭野来找他时，找他要拥抱时的那副模样。
　　心里有个念头终于按捺不住了。喻尔岚忽然走向杭野，停在他面前一步远的距离。
　　杭野停下弹吉他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笑道：“怎么了小白？不是我弹的太难听，你想把吉他拿去砸了吧？”
　　喻尔岚没有与他嬉皮笑脸。
　　他定定地直视着杭野，认真道：“杭野，你买下这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那两个人的故事吧？”
　　“嗯？”杭野挑了挑眉，笑道，“那还能因为什么啊？说实话这里投资前景不怎么样……”
　　“那个故事里，是有什么，让你产生共鸣了吧？”喻尔岚坚定地继续道，“所以你才会把那个故事讲的如此有代入感……就像是你自己的故事一样。”
　　“天地良心！小白，我真没谈过恋爱！我保证！”杭野放下吉他跳了起来，手比成个起誓的模样举了起来，对喻尔岚严肃道。
　　喻尔岚垂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想……”
　　杭野看着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道：“小白，你是觉得我过去的经历与这个故事里的两个人有类似之处，是吗？”
　　喻尔岚沉默了一瞬，才低声开口：“杭野，我不是想探听你的过去……”
　　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喻尔岚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见杭野抬起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神情严肃地凝望着他，很认真道：“小白，我知道你是个温柔而体贴的人，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你就不打听。但是，我不是别人啊！我是你的……你的朋友啊！”
　　喻尔岚怔了怔。他觉得杭野刚刚说到“朋友”两个字时，神情似乎有一瞬忽然变化了。
　　但他还没捕捉到那种变化的深意，就见杭野又严肃起来，继续说道：“小白，我愿意对你毫不保留。我也希望……你可以在我这里，毫不保留的放肆与任性。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不要小心翼翼地恪守着某种距离，跟个陌生人似的。行不行？”
　　喻尔岚抿了抿唇。
　　他习惯了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距离，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像杭野这样，直白而有力地告诉他：小白，你离我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感觉眼睛有点热，连忙别开头轻声道：“好。”
　　杭野看着喻尔岚又别开脸，他知道这家伙又在背着他脸红。说真的，杭野很想“得寸进尺”，顺势就跟喻尔岚说，你以后脸红也别背着我了，就让我踏踏实实看着，心里美一会儿，多好。
　　但杭野知道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他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把话题转回到喻尔岚关心的问题上：“小白，关于我的过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高中曾经休学三年，在外面打电竞。但你应该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高中的时候离开学校打电竞吧？”
　　喻尔岚听到这里，转过头。他脸上还留着些淡淡的红，但神情已经严肃起来了，试探着轻声开口：“我有过些猜测……是因为你父亲吗？”
　　杭野笑了，笑意里有些无奈和惆怅。
　　他低声道：“小白，你不是觉得我英语其实还不错么？其实我刚上初中的时候，也是传说中的学神。”
　　喻尔岚定定地看着杭野。
　　杭野仍继续说着，笑里甚至还带上些自嘲：“我爸当时觉得我太优秀，非让我跳级。我上了半年初一，就直接跳进了初二的班里。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个子低，又不认识任何人，脾气还倔，班里有人欺负我，我就和他们打架。哪怕他们一群人都是大块头，把我打得头破血流的，我也不服气。”
　　喻尔岚沉默。杭野打起架来不要命，原来是这样来得么？
　　他从杭野平淡的叙述里，嗅出一丝血气。
　　然而杭野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会儿吧，我爸就因为我打架对我挺失望的。不过最失望的是后来中考。我少上了一年学，其实成绩后来就只是中游了。但我爸的集团正在高速扩张期，那段时间他压根脑子里就没我。一直到中考出分了，我没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六中，而是上了十七中，这事让我爸很失望，就说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呗。”
　　喻尔岚听着皱了皱眉，低声道：“十七中虽然是私立校，但招揽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并不算差。”
　　杭野轻笑了一下：“我爸这人是追求极致完美的人。在他眼里，我作为他儿子，没考全市第一，就是个废物。那时候连六中都考不上，他当时都要把我逐出家门了。”
　　说着，杭野神情带着点满不在乎，道：“不过当时我叛逆了，先一步离家出走了。就那样上了社会，在外面混着混着，混进电竞圈。当时快要和一个战队签约时，我爸找到了我。战队哪敢得罪我爸啊，连忙把我拒了。我妈哭着求我回来，我为了我妈就回家了。”
　　喻尔岚垂了垂眼睛。杭野果然内心是个温柔的人。他总是很照顾别人的情感。
　　那边杭野还在继续讲述着他的过去，风轻云淡的：“小白你应该听说过，我爸为了让我回十七中，给十七中捐了三栋楼。这事我爸一直当成人生污点的。所以当时，我勉强在学校读了一年，又因为这事和我爸起冲突了。他说他花钱把我砸成个玩物丧志的废物。我就不服气啊，和他理论说，打游戏也能打出名堂好不好？为了证明这点，我就再次离家出走。这次我目标明确，很快就进了一个战队的青训营，在那里我成绩十分突出，没多久就进了二队。慢慢的，在这个圈子里有了点名声。”
　　喻尔岚对电竞圈不算很懂，但他明白这个世界上的道理都是共通的。杭野完全是一手一脚独自打拼出来的，无论他现在说得有多么随意，在那时，他也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喻尔岚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了解杭野后，就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同类。
　　杭野身上的慵懒并不是纨绔子弟的不思进取。他的慵懒更像是经历过许多后沉淀下来的一种超然。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他身上依然有烈烈明光，灼灼人眼，还是那个踏平千山、且歌行吟的快意少年。
　　这样的少年，就像每一本以他们做主角的小说一样，一定可以到达他们目标所指的巅峰。
　　不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政治课本诚不欺人。
　　杭野证明自己的道路，也稍微曲折了一下：“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结果我又被我爸给找到了。哎，怪我当时太年轻，有点嚣张了。我爸又要把我弄回去。当时我都已经签约了，但毕竟未成年，战队又不敢得罪我爸这尊大佛，竟然主动和我解约了。我妈又说她身体不好，我能怎么办呢？继续回来读书呗。当然，我心里还是不服气的。虽然我爸经历过这两次，对我彻底失望了，完全放手不管不问。但是……”
　　杭野的话头顿了顿。喻尔岚知道，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才是真正令人心寒的。杭野那么擅于体察人心，他又如何读不懂他爸爸的这种冷漠？
　　但杭野并没有表达出来。他的叙述很平静，还带着点笑：“总之，我就第三次离家出走。这次我也有经验了！我隐姓埋名，从不在公开场合露脸，打比赛我都戴口罩的，做直播只露手。反正在这些方面低调行事，但在比赛上很高调。那年运气也站在我这边，战队整体氛围都特别好，天时地利人和，助我在一年的时间拿下了不少荣誉。反正让我觉得，我可以跟我爸证明，打电竞就是能打出来名堂的。”
　　听到这里，喻尔岚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上始终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他好像看见那个倔强的少年，在沉沉压来的黑暗里，始终不肯磨灭自己身上的光芒。
　　他终于成为了太阳，向黑暗证明了再微弱的光，也可以划破黑暗。
　　真好。喻尔岚看着杭野，他想自己此时的眼里，一定映着杭野身上的那种光。
　　杭野在这时忽然转头，望向他，笑了笑，轻声道：“小白，你说故事到这里，按照大家所期望的，是不是应该发展成我爸终于认可了我，喜极而泣，以我为荣。”
　　喻尔岚没说话。他现在遇到的杭野，在十七中的国际班里，过得那么颓废与放纵，他就知道，故事没有走向这个结局。
　　杭野看着他的这副样子，明白喻尔岚是懂他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扭头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忽然道：“当初我买下这里时，我已经算是成名的电竞选手了。那个做音乐失败的年轻人很是羡慕我，说我是被上帝偏爱的人。我当时笑了笑没说话。我确实完成了我在电竞上的梦想，可我并没有因此得到我爸的理解与认同。所以对我来说，我和他一样，最终还是攒够了失望，回到家里，打算浑浑噩噩虚度一生。这就是你说的我与他们的那种共鸣。”
　　喻尔岚垂下头。
　　他感觉心上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他无法压抑。
　　他想着杭野说的，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于是，喻尔岚抬起头，冲杭野笑，张开双臂，轻声道：“杭野，来抱一下吧。”
　　杭野愣了。
　　喻尔岚不等他犹豫，主动环住他的肩。
　　他很想拥住过去的杭野，跟他说一句，你真的，太好了。可惜他没来得及认识那时候的杭野。
　　那就现在说吧。喻尔岚想。
　　他勾了勾唇，轻声道：“杭野，我认识的人不多，你是最好的一个。我想，未来就算我认识了整个世界的人，你也依旧是独一无二的最好的那个。”
　　杭野垂在身旁的手忽然紧紧攥成拳。
　　他忽的抬起手，用力勾住喻尔岚的肩，把他狠狠拥进自己怀里。
　　他的呼吸急促地摩擦在喻尔岚耳畔，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组织不好语言。
　　喻尔岚安安静静地听着杭野的呼吸声。他觉得这种应答就够了。
　　过了许久，也许又只是片刻，杭野松开了喻尔岚。
　　他对喻尔岚道：“小白，这间房子我买下后，没有人知道。我以前心绪很乱，很痛苦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来这里，随便做点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它就是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只属于我的一个空间。”
　　说着，他笑了笑，忽然拿出那把打开大门的钥匙，递到喻尔岚面前：“现在，这里也属于你了。因为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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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喻尔岚定定地看着掌心里的那把钥匙。
　　这钥匙看上去已经有些磨损老旧了, 布满了岁月的印记。喻尔岚好像能看见曾经的那两个年轻人，谈论着梦想时脸上迸发的光芒, 映射在这钥匙上。即使时间已经走了这么久, 即使房间易主、钥匙陈旧, 那抹光也暗淡了, 但始终没有泯灭。
　　属于梦想和青春的光, 总会在某个角落里, 闪闪发光。
　　喻尔岚看着钥匙笑了。
　　他用力握紧钥匙, 抬起头看着杭野, 冲他轻声道：“杭野，你相信我吗？”
　　“我信啊。”杭野笑。
　　喻尔岚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这么盲目么？”
　　“是啊。”杭野说，“因为是你嘛，所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喻尔岚眼睛垂了垂，轻声道：“那么……杭野, 我告诉你, 你的未来不会像这两个年轻人一样遗憾, 你所有的期盼和梦想，必会一一实现。”
　　杭野看着喻尔岚笑得神采飞扬：“对, 我也是这么相信的。因为我遇到的……”
　　因为我遇到的是你, 而你一定不会辜负我。杭野的心里，这句话反反复复地说着，说到他身体都在微微震颤。
　　喻尔岚认真看着杭野, 等着他把话说完。
　　然而杭野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他只是看着喻尔岚笑着, 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有流光划过。
　　然后他忽然转过身，走向楼梯，边走边说：“你想不想去上面看看？上面有卧室和画室，顶层还有一个小小的露台。以前摆的有花草，但我长期不在这里，花草就枯萎了……”
　　喻尔岚默默地跟着杭野的脚步上楼。他听着杭野说着这些琐事，恍惚间觉得，人生里细水长流的几十年，就这样在他身边翩跹而过。
　　而杭野还在他身边。
　　喻尔岚看着杭野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杭野正推开画室的门，嘴里还继续说着：“这里还留的有几幅画，肯定也是落了不少的灰，不过你可以来看看……反正我是看不懂的。”
　　喻尔岚听他这么说着，跟着走了进了画室。这房间更加凌乱些，地上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画。
　　喻尔岚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副，杭野凑了过来，和他一起欣赏着。两个人静静看了这画几秒，杭野开口道：“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喻尔岚咳了咳，道：“我觉得不如你画的。”
　　杭野早上给喻小橘画了副简笔画，深得精髓，喻尔岚很是欣赏。
　　杭野听他这么说，嘴上颇为谦虚：“可别这么说！我哪能跟人家正经画家比呢？”
　　但他眉梢眼角有得意的光彩在跳跃。
　　喻尔岚看着他眼角的那光，感觉自己的语气里也沾上那光似的：“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画。”
　　杭野闻言，冲他一挑下巴，道：“等着！”
　　说着他匆匆忙忙跑到画室窗边的画架旁，在那乱七八糟堆着的各种画具里翻找着。
　　过了片刻，他捡出几支铅笔和一叠画纸，扭头冲喻尔岚神秘兮兮又骄傲张扬地挑了个眉，转身把纸放在画架上，自己坐在画架前，开始画画。
　　这房间里浮灰积了一层，杭野这种有点洁癖的人，不顾脏乱也要坚持画的画，让喻尔岚充满了好奇。
　　他慢慢走了过去，就看见杭野的画纸上已经有了些内容。
　　他先画好的是一只小狼，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角色，那两脚站立，大尾巴毛绒绒的，好像还在摇摆。喻尔岚注意到杭野特别在尾巴边画了几道杠，象征摇摆的风。
　　杭野此时正在画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这一看就知道杭野接下来要画只小兔子。
　　喻尔岚安安静静地站在杭野身后，看他一笔一笔，用他那颇具特色的儿童简笔画式画风，还挺活灵活现地勾描出一副让他有点眼熟的场景：
　　画面上，那小兔子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睡觉。小狼站在小兔子背后，在捏他耳朵。
　　杭野画完，扭头看了喻尔岚一眼，勾起一丝坏笑。他在小兔子的脑袋边画了气泡，里面写：你挡着我听课了。
　　喻尔岚笑了。
　　杭野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不许笑！我这是在进行艺术创作！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
　　喻尔岚配合地点头：“嗯嗯，所以这是个什么故事呢？”
　　杭野一本正经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白兔，转学到了一个都是小狼的班里，他还和班里最凶的一只小野狼坐同桌了……”
　　喻尔岚打断他：“这个设定不对吧？为什么你是狼我是兔？”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杭野严肃道。
　　喻尔岚挑了挑眉。
　　杭野清了清嗓子，道：“你继续往下看，后面的故事就不一样了！”
　　喻尔岚抱起双臂，倚坐在画架旁的窗台上，看着杭野兴致勃勃地画画。
　　阳光照在杭野的侧影上，就好像那光本来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喻尔岚注意到，在光里，杭野的睫毛根根分明，像把黑密的小扇子。他想起来之前自己一时兴起，和杭野比过睫毛。
　　那个时候，他贴杭野那么近……
　　喻尔岚心上忽然一阵悸动。
　　他本能地撇开头，可又忍不住偷偷扭回来点，用余光看着杭野。
　　时间就这样，静谧地走过。不知过了多久，杭野拍了拍手，得意道：“好了！”
　　喻尔岚收了收心思，走过去看。
　　画面的主角当然还是小野狼和小兔子，这次小野狼的爪子被缠了起来，小兔子在给小野狼喂饭。
　　喻尔岚挑眉，看着杭野，用眼神问他：源于生活我看见了，高于生活呢？
　　杭野坐的端正，像模像样地给他讲着：“小野狼本来想吃掉小白兔的，但是这只小白兔太瘦了！小野狼没办法，就只能先把小白兔养起来，肥了再吃。但是，有豺狼来和小野狼抢小白兔，这能忍么？小野狼就把豺狼暴打一顿。不过小野狼的手也受伤了，小野狼就让小白兔给他喂吃的。”
　　说到这里，杭野的神情忽然变了，夸张地愤怒：“没想到啊没想到，小白兔喂了小野狼吃了一个月的胡萝卜！把小野狼的脸都吃成胡萝卜的颜色了！”
　　喻尔岚“噗嗤”一声笑出声。
　　杭野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唇角却是牵着笑的。他把画翻到下一幅，这幅画比之前复杂一点。小兔子的面前有了个菜摊，上面摆了一大堆胡萝卜。小野狼站在摊前，冲小兔子张着大嘴。
　　杭野又开始讲他的故事了：“小白兔家是卖菜的。有一天，他忽然看见小野狼找到他家的摊子，跟他牛气哄哄地说：‘你家的菜我都买了！’小白兔说：“不卖！”小野狼又说：‘你给个价！’小白兔一指旁边蹲的小狗狗：‘问他！’这能难倒小野狼么？大家千万年前是一家啊！小狗就告诉小野狼，你要花很多很多钱才能买下小白兔所有的菜。小野狼就把自己的钱都给了小白兔。小白兔很不明白地问小野狼：‘你为什么要买胡萝卜？你不是不爱吃胡萝卜吗？’小野狼生气道：‘谁说的！’”
　　说到这里，杭野忽然把目光望向喻尔岚。他的眼里像是藏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小野狼说啊，他最喜欢胡萝卜了。就算以前不喜欢，被小白兔喂了一个月，他也喜欢了。”
　　他冲喻尔岚笑：“小白，你说，小野狼明明是想吃小白兔的，为什么到最后他喜欢吃胡萝卜了呢？哎呀，喜欢这种事，真复杂，搞不懂搞不懂。”
　　喻尔岚看着杭野，忽然轻声开口了：“杭野。”
　　杭野“嗯”了一声。
　　喻尔岚挺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郑重道：“兔子不爱吃胡萝卜。”
　　杭野：……
　　喻尔岚还继续说：“真的，我养过兔子，要喂草、兔粮、水果、各种蔬菜，他们并不是最爱吃胡萝卜的。”
　　杭野：……
　　他大手一挥，扭头强词夺理：“好了好了，反正是架空的无聊小故事！你就当这只小白兔喜欢吃胡萝卜吧！”
　　说着他把三张画拿起来，似乎是要团起来随手丢掉。
　　喻尔岚忽然走上去，从他手里拿走了那三幅画。
　　他慢悠悠地把画对折，再对折，小心翼翼握在手心里。
　　然后他慢悠悠地说：“小白兔不喜欢吃胡萝卜所以才给小野狼喂的，他也没想到小野狼会喜欢上吃胡萝卜。也许小白兔也会因此去尝尝胡萝卜了。”
　　杭野看着他，眼神闪了闪。
　　然后他笑得明亮张扬：“那以后小白兔就和小野狼一样，成小橘兔了！”
　　“大橘为重。”喻尔岚道，“正好养肥了，小野狼可以吃了。”
　　杭野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行了，小野狼舍不得了。”
　　他抬头对喻尔岚道：“好了，小白，耽误这么久了，你也饿了吧？我们出去吃点饭。”
　　喻尔岚点了点头，要跟着他往外面走。
　　走着走着，杭野忽然转过身，冲喻尔岚摊开手：“小白，那故事是我瞎编的，没什么主旨和内涵，你听着一乐就行，别当真。那画你也还给我吧，那么垃圾的简笔画……被人看见了我杭野的一世英名真是要毁了！”
　　喻尔岚把拿着画的手往身后一背，不自觉嘟起嘴，对杭野道：“我不，这是你给我画的，我喜欢，我要收着。”
　　杭野瞬间无奈了，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些纵容：“行吧行吧，你喜欢你就收着。”
　　他转身往楼梯走，嘴里断断续续哼着小调，听上去像是《小星星》。
　　要下楼的时候，杭野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喻尔岚，问他：“小白，你饿不饿？房顶的小露台你还去看吗？其实不看也行……”
　　“去吧。”喻尔岚看出来杭野想让他去看看。
　　杭野果然痛快地点了点头，带着喻尔岚去了房顶。
　　就像杭野说的那样，屋顶摆了好几架子的空盆，里面还有土，但花都没有了。
　　杭野在那花架间走走看看，扭头跟喻尔岚说着：“小白，你记得我窗台上的多肉吧？杭小黑这个家伙老想去祸害它们，我就想把它们移到这里来。我以后一定得好好教杭小黑规矩！你爸我的多肉，不！许！碰！”
　　喻尔岚闻言轻轻地笑，杭野像是真为这事气乎乎的。
　　杭野听着他的笑声，忽然扭头，安安静静地看他。
　　喻尔岚望着他这样子，愣了愣，下意识问：“怎么了？”
　　杭野也冲他笑，笑意有些渺远。他说：“小白，这是我想过的最好的人生了。有一间这样的小房子，养一只猫一只狗，房顶种满多肉。然后，能有一个人，让我和他分享这种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小白，那个故事的重点你听明白了吗？重点不是胡萝卜，是——小野狼想吃小白兔！想吃！想吃！想！吃！（喊破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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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喻尔岚静静地听着杭野的话。
　　有风从他们身边吹过, 很轻柔地撩起喻尔岚耳鬓的碎发，有几分调皮地惹得喻尔岚有些痒。
　　于是杭野的话在他耳畔, 也含着一丝拨动心弦的痒。
　　喻尔岚垂了头笑了笑, 他低声道：“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啊。”
　　杭野看着他的模样, 喉头滚动了一下。
　　顿了许久, 他扬起笑, 若无其事地对喻尔岚道：“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了……现在咱们先去吃饭！”
　　说着他走上来, 大大咧咧地搂住喻尔岚的肩头, 带着他往楼下走。
　　他们在这条街上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饭。喻尔岚本来以为这种文化区的饮食都会很贵, 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馆子，家常饭菜做得很是可口，价钱也非常亲民。
　　杭野是这里的常客了，结账的时候，店主大叔还同他笑着搭话：“倒是第一次看你带人来这里吃饭。”
　　杭野笑着道：“是啊, 老板, 你家饭好吃, 我朋友也知道了，下回再来你得拿出看家本事给我们见识见识了啊！”
　　“行嘞！”老板豪爽地应着, 瞄了瞄喻尔岚, 对杭野道，“你瞧，你带朋友来, 心情就好很多吧？我记得以前你总是一个人来，神情很落寞的, 我就想你是不是太孤独了……”
　　杭野眼睛瞬间瞪大了，连忙截住老板的话头：“那什么，老板，账结清了，我们先走了啊！下次再来！”
　　他说着，拉着喻尔岚出了门。
　　喻尔岚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杭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杭野，你以前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很不开心吗？”
　　杭野也不回头看他，隔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我之前不开心才会来这里嘛……”
　　说着，他忽然转过头，看着喻尔岚笑：“不过现在不会了，跟你一起来是挺开心的。”
　　喻尔岚垂头，微微点了点头。
　　他又坐上杭野的哈雷，回到菜市场。
　　已经差不多到市场要关门的时间了，有不少摊位已经收摊了。喻尔岚走到自家摊位，看见菜已经基本售空了，杭野早上写的那个牌子还摆在二维码旁边。
　　这个二维码是喻尔岚爷爷的账户，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喻尔岚又觉得自己一个学生没必要买手机，所以只让爷爷买了手机。
　　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今天的收益如何，只能等带着喻小橘回家后问问爷爷。
　　杭野先去宠物医院把喻小橘接了回来，再来市场找喻尔岚，跟他说：“小白，反正晚上都要回学校的，你先把喻小橘送回去，拿好东西，然后我带你回学校。”
　　“骑摩托回去么？”喻尔岚打量着杭野的哈雷，“胡落鸿又要批评你了。”
　　“无所谓。”杭野潇洒道，“我还希望他把我车扣了，好好给我放进车库里守着呢！”
　　喻尔岚勾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再说什么，收拾好摊位，伸手抱起喻小橘，重新坐上杭野的后座。
　　市场离喻尔岚家并不远，片刻功夫就到了。杭野把车停在巷子口，对喻尔岚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快点回来。”
　　喻尔岚应了一声，说不清为什么，对杭野的那个“回来”，有种熟稔的悸动。
　　他抱着喻小橘进了家门，就看见爷爷坐在客厅里，正在研究手机。
　　喻尔岚走上去问：“爷爷，今天的收益怎么样？”
　　“和平常差不多呀。”爷爷说着抬起头，一眼看见了喻尔岚怀里的喻小橘。
　　他瞬间诧异了，疑惑地问：“这只小狗哪儿来的？”
　　喻尔岚抱着喻小橘，道：“这是咱们市场里的那只小流浪狗……我想着我最近住校，家里就您一人，不如养只小狗作伴，也安全些。狗粮和用品我都买好了，等用完了我再添。”
　　喻小橘不愧是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小狗，颇通人情。他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老人很可能决定了自己的未来，立刻讨好地叫了两声，吐着舌头，唇角微微牵起，像是在笑，模样看着着实乖巧可爱。
　　喻家爷爷本来就是心善之人，瞧着小狗这模样，瞬间就心软了，抬手主动接过小狗，摸着他的头，对喻尔岚道：“就是养只小狗罢了，爷爷能养得起，怎么你把东西都给买好了？钱从哪里来的？”
　　“今天卖菜收的现金买的。”喻尔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撒了个小小的谎。
　　爷爷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歪着脑袋开始逗小狗玩。
　　喻尔岚看着喻小橘快速讨得自家爷爷欢心，唇角也忍不住牵了起来。他把喻小橘这个名字告诉爷爷，陪着爷爷逗了一会儿小狗，回房间拿出自己的书包，然后对爷爷道：“爷爷，我得回学校了，您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去吧去吧，别担心爷爷。”爷爷抱着喻小橘，送喻尔岚到门口。
　　喻尔岚向着巷子口走，没走几步，就回头看看。
　　一直这样慢慢走到巷子口，他转身，看见杭野骑在摩托上，认认真真看着他。
　　喻尔岚连忙快走了两步，对杭野道：“抱歉，来晚了。”
　　“没事。”杭野冲他笑，“你和你爷爷关系这么好，多陪陪老人家是应该的。”
　　喻尔岚想起来杭野和家里的矛盾，垂了头没说话。
　　杭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盔递给喻尔岚：“坐好了小白，我们回去了！”
　　抵达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在校外吃完晚饭，回了宿舍。
　　杭野走之前把杭小黑托给焦凌，他一回宿舍就先去焦凌宿舍领猫。
　　焦凌一看见他就拉着他的手不肯松：“野哥，你家小黑是成精了啊！早上五点就来踩我的脸，我不醒他就用爪子狠狠抽我……我一玩游戏他就卧我键盘上，我屏幕上人物一动，他就抬爪子狠狠挠两下……哥！我昨天一天没有吃一把鸡！！！”
　　杭野抱着杭小黑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看来你不太讨我们小黑欢心，不然他也给你跳个天选圈出来了。”
　　焦凌一口血卡嗓子里，想吐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宫豪趁这个时候把他挤到一边，问杭野：“野哥，喻尔岚怎么样啊？”
　　“病已经好了。”杭野轻描淡写道。
　　宫豪点了点头，试探着开口：“我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刚好知道了，这周四是喻尔岚的生日……”
　　杭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宫豪也喉头卡血了。
　　他挣扎着，终于还是直接问了：“野哥，你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问这干嘛？”杭野看着他皱眉。
　　宫豪连忙道：“哥您别多想！这不是……想不好送什么，就想看看您送什么，我模仿着来。”
　　杭野抱着杭小黑，拍了拍宫豪的肩：“那你就别想跟着我学了……我送的，你送不了。”
　　说完，他招了招手，潇洒地走了。
　　宫豪看着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发寒。他怎么觉得野哥这是在“威胁”呢？这到底送了个什么东西啊！
　　焦凌从他背后凑上来问：“你怎么和喻尔岚这么好了？还想着送他生日礼物了？”
　　“都是嫂……兄弟了，你不送？”宫豪回头白了他一眼。
　　焦凌乐：“小兄弟？你叫的还怪亲切的……”
　　宫豪真是懒得理他，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座位。
　　焦凌站在那里自己琢磨着，忽然一拍手，笑道：“哈哈！我想好了那天送喻尔岚什么了！等着看吧！他肯定喜欢的要命！”
　　他兴奋地奔回自己的电脑旁，开始忙碌。
　　宫豪看着焦凌这样子，头疼。一个二个都想好了，他怎么办？该送个什么有面子又不会抢了野哥风头的礼物呢？
　　他在这边发愁，寿星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回到学校就意味着返回最平凡又忙碌的高三生活。喻尔岚看着日历，脑子里只有每天安排好的各种学习计划。虽然他足够从容不迫，但也忙碌得紧。
　　周四的清晨，喻尔岚是被杭小黑叫醒的。
　　这只小家伙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也越来越鬼精灵。他最喜欢在杭野的被窝里暖好身子，然后跳来喻尔岚的床上窝进他颈窝里打小呼噜。
　　喻尔岚也习惯了杭小黑这种“呼噜呼噜”的陪伴。他被杭小黑蹭脸蹭醒，觉得还有些困，顺手揽住这小家伙，想抱着他再眯两分钟。
　　然后他就听见杭小黑“喵”了一声，跟着有个东西掉在喻尔岚的颈间。
　　喻尔岚一惊，抬手摸了过去，摸到个方方硬硬的小盒子。
　　喻尔岚睁开眼，瞬间坐起身。
　　他看见杭野站在他床边，仰头看着他笑：“生日快乐，小白。”
　　喻尔岚眼睫一阵震颤。他垂眸轻声道：“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杭野顿了一下，忽然笑道：“那就不过吧。不过这个礼物是杭小黑送的，和我没关系，你还给他吧。”
　　喻尔岚瞬间笑了。这话说的，跟个你没指使杭小黑叼着盒子来踩我脸似的。
　　杭野眯着眼睛冲他笑得十分狡黠。他忽然开口，语气里有了丝霸道：“小白，我想送你礼物我就送了，不管是哪个日子。”
　　喻尔岚不说话了。他垂着眼睛仔细看那个小盒子，勾起唇，心情很好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个小吊坠，白色的玉石质地，雕刻成一只侧坐的小兔子。
　　喻尔岚把那个吊坠拿起来，细细摩挲。然后他感觉到在小兔子脚下的那个平面上，似乎有些刻痕。他把小兔子调转过来，就看见那上面的三个字：喻尔岚。
　　“这还是个印章么？”喻尔岚笑着问。
　　“对啊！”杭野点头，从自己颈间也摸出来个小吊坠，是只黑色的小狼。
　　“这可是我的经验！我以前经常要签名，有时候集中签周边，签的手都疼了。那个时候就特别想买个印章，一盖就完事了！”杭野说着，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吊坠，“小白，你瞧我都给你提前准备好了！等你以后成名了要签名，一盖就完事了！”
　　喻尔岚“噗嗤”笑出声：“你想的真周全。”
　　杭野挑眉，从自己颈间解下小狼，嘟囔着：“别笑别笑！小白，虽然我知道要签名的场合不可能让盖章，但这个印章也有很多用处啊！”
　　说着，他抬手，把杭小黑从喻尔岚怀里揽到床边，嘴里说道：“在过去，有些人喜欢在自己珍藏的书画上加盖自己的印章，瞧瞧，多么强势的宣示主权！现在也可以这么来嘛，比如这样——”
　　他说着，拿着自己的印章，要往杭小黑头上盖。
　　杭小黑却在最后一刻，头忽然一偏，灵巧地躲开了。
　　杭野的印章盖下去了就收不住，于是不轻不重的，刚好印在喻尔岚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杭小黑你……干的漂亮！！！小白，盖了我的章可就是我的人了啊！
　　这一对印章还藏着有一个很有深意的设计，并且在以后还有大用处，嘿嘿嘿～野哥在小白成年生日送这个印章，当然是“深谋远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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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喻尔岚看着杭野。
　　杭野冲他傻笑：“手滑, 手滑。”
　　然后他抬手，故作生气地要去拍杭小黑的脑袋：“都怪这个家伙, 突然跑掉！”
　　杭小黑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等他打上来, 小脑袋用力往后倒着, 顺势就栽进喻尔岚怀里, 舒舒服服地开始呼噜了。
　　杭野眼睛都瞪直了：“你还享受上了？小坏蛋, 给我出来！”
　　杭小黑喵了一声, 像是在跟他顶嘴。
　　杭野抬手, 作势还要打。
　　喻尔岚也抬手, 轻轻挡住杭野的手腕，低声道：“好了，杭野，本来就不算什么事……”
　　杭野冲他“嘿嘿”一笑，道：“也是啊小白, 反正我也没沾上印泥, 就算没盖上吧？”
　　他说着这话, 抬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喻尔岚的神情。
　　喻尔岚低着头, 逗弄着怀里的杭小黑, 隔了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道：“先不算。”
　　这个“先”字意味深长的, 听得杭野愣了。
　　喻尔岚却是把杭小黑往他这边一抱，递到他手边, 道：“好了，我先起床洗漱。”
　　他整理完毕，和杭野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进了班。
　　坐进座位里，喻尔岚按着往常的习惯，拿出mp3开始听语料。
　　杭野跟着他听了几天，现在兴趣缺缺，又放羊了。喻尔岚看着杭野在他身边无所事事玩着手机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理解杭野，这种消极也是杭野的一种抗争。可消极本身是可怕的泥沼，会吞噬一切，没有谁会比喻尔岚更懂得这些。
　　喻尔岚时时在想，如果他能帮杭野解决掉所有的烦恼就好了，让杭野永远都是那个笑得光芒万丈的杭野。
　　可他现在……
　　喻尔岚想到今天这个日子，在18年前意味着什么，他眉头一锁，神色就暗淡了。
　　这样的他，连维持自己人生的那星点光辉都如此艰难，他又能为杭野做什么呢？
　　喻尔岚想得有些出神。
　　忽然，从旁边探来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笔。
　　喻尔岚一惊，扭头看见杭野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看着他笔下的纸。
　　喻尔岚一看，那纸上不知什么时候写了个“野”字。
　　他连忙抬手，把纸揉皱一团。
　　杭野在他身边压着气息坏笑，抬手摘掉喻尔岚的耳机，打趣他：“小白，你这英语语料里，还有汉字呢？”
　　喻尔岚别过头，索性嘴硬：“嗯。”
　　杭野笑得气息都摇曳了，摩擦在喻尔岚耳垂上，喻尔岚觉得一阵一阵燥热。
　　然后就听见杭野道：“你又热啦？脸色通红的。”
　　喻尔岚这回把脸彻底转到杭野的反方向，继续嘴硬：“嗯。”
　　杭野也没说什么，喻尔岚竖着耳朵听，只觉得他自得其乐笑得很是开心。
　　喻尔岚就觉得更热了。他忍不住抬手，摩挲自己颈间，杭野送给他的那枚印章吊坠，觉得这触手生温的感觉真舒服。
　　却在这个时候，他肩头忽然被人重重一拍，跟着焦凌的声音就在他旁边大声响起：“生日快乐呀！小兄弟！”
　　喻尔岚扭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这家伙怎么突然间开始叫他“小兄弟”了？以前不都是叫他名字的么？
　　更让他有些莫名的是站在焦凌身后的宫豪。喻尔岚看着他单手扶额挡住脸，一副“尴尬到死”的样子。
　　喻尔岚眨了眨眼，不懂。
　　一旁的杭野却没注意这些。
　　他用手捅了焦凌一下，皱着眉低声道：“小白今天不过……”
　　“没事。”喻尔岚抬手阻止杭野继续说下去，然后冲一脸懵的焦凌笑了笑，道：“谢谢你。”
　　焦凌迷糊了几秒，把这个插曲揭过，又露出兴奋的表情，豪爽地搭上喻尔岚的肩，冲他神神秘秘道：“晚上来我宿舍，我送给你些好东西！”
　　说着他直起身，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喻尔岚的肩，道：“成年了，小兄弟！有些事让哥哥我好好教教你！到时候多交流交流心得！”
　　喻尔岚一脸迷惑但礼貌的微笑，杭野狐疑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量。宫豪一脸“视死如归”地走上来，拽着焦凌的后领口，不顾他叽叽哇哇的嚎叫和疯狂乱抓的双手，用蛮力把他拽走了。
　　留下喻尔岚和杭野，两脸懵逼的大眼瞪小眼。
　　杭野先问了，语气不知怎么有点酸溜溜的：“你什么时候和焦凌这么好了？还……小兄弟？”
　　喻尔岚更懵：“我也不知道啊？他……比较自来熟吧？”
　　杭野黑着脸摸出手机：“等我好好问问这个家伙……”
　　“别了吧。”喻尔岚连忙抬手按住杭野的手机，“这点事也要问一下，不好吧？”
　　杭野盯着他按上来的葱白手指，眉头拧巴的都快成中国结了，说话的语气能榨出三杯柠檬汁：“你对他怎么这么照顾？我送你东西，你说不过生日，好，怎么他送你就过了？”
　　喻尔岚勾了头，侧脸去看杭野的神情。
　　杭野用余光瞄见他这模样，觉得好笑，这样的喻尔岚有点傻乎乎的天然萌。他索性抬起头，直视喻尔岚，大大方方地表现他的气鼓鼓。
　　喻尔岚看着他这模样，叹了口气，眼睛垂了垂，轻声道：“杭野，你还不懂么？正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可以‘不过生日’。而在别人那里，我过这个生日让他们有理由兴奋一下，过一下也无妨。”
　　杭野愣了，刚刚那点醋劲儿烟消云散了，心里忽然间很不是滋味。
　　他轻声道：“小白，你没必要为别人委屈自己。”
　　喻尔岚冲他笑了笑。他不自觉抬手摩挲着自己颈间的小兔子吊坠，轻声道：“也不算委屈，其实每年这个时候，我爷爷也会特别给我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我为了让老人高兴，每年也都过了，习惯就好。再说，有人送我礼物，也挺好的，说明他拿我当朋友了。别人真心待我就都是好的，怎么能是委屈呢？”
　　杭野定定地看着他。喻尔岚这许许多多的道理，听得杭野心里发涩。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小白，你总是想着其他所有人，那你把自己放在哪里了？”
　　喻尔岚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拍，再开口时声色有些哑，像是从心底磨出来的：“我把自己……放在你那里了。”
　　杭野呼吸瞬间停了。
　　这个喻尔岚，这个喻尔岚啊！！！
　　随时随地会心一击，一击毙命。
　　杭野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栽这个喻小白那里，起都起不来了。
　　喻尔岚说了那句话，自己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又把脸别开，眼睛频繁地眨着，热。
　　他顿了顿，索性开口把话题岔开：“杭野……其实，我也想跟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过生日。”
　　杭野在他旁边深呼吸，好像在努力稳定心神。然后他终于可以开口了，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你说，小白，我听着。”
　　喻尔岚垂眼轻声道：“18年前，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被放在了那个巷子口。倒春寒的天气，很冷，婴儿只裹着一床小被子，哭声很微弱。”
　　杭野眼睛瞬间瞪大了。
　　喻尔岚是……弃婴？
　　他感觉自己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生疼。
　　喻尔岚的叙述却很平静：“有人看不下去，走上去把婴儿抱起来，发现他的襁褓里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婴儿姓‘喻’，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刚好那条巷子里住了个老人，也姓喻，老伴已经去世了，又无儿无女。因为婴儿聚集来的人商量了一下，就把婴儿送上喻老爷子家门了。喻老爷子心很善，连推脱都没有，当即就把孩子抱回家了，还特别求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半仙儿，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尔岚’。”
　　说着，喻尔岚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爷爷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天的生日，就把捡到我的这天作为我的生日，给我登记了户口。我们爷孙相依为命这18年，爷爷始终把我放在心尖上疼，即使家境不好，他也会倾他所能给我最好的……”
　　杭野喉头滚动了一下。即使18年后的他知道了一切，但他跟着喻尔岚的叙述进入当年那个场景，只觉得这种事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怎么能平白无故让别人收养个孩子呢？
　　有这样一个心病，怪不得喻尔岚不愿意过生日，杭野想。像他这种总是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的性子，一定对于自己是被强塞给喻老爷子这件事很愧疚。哪怕当时的他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小婴儿。
　　这事说来说去，怪喻尔岚那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啊！
　　杭野真是用上自己所有的素质，才压抑住自己没有激情辱骂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他各种话在心口来回翻滚，许久许久，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后杭野勾起笑，语气轻松道：“小白，你成年了。成年，就是独立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和18年前的那一天，彻底告别了。而且，你很快就能回报爷爷的养育之恩了。”
　　他笑着抬手，夸张地揽过喻尔岚的肩头，把他拥了过来，道：“小白，未来是无比美好的！所以今天更得好好庆祝一下！晚上我们一起去瞧瞧焦凌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宝贝！”
　　喻尔岚倚着他，被杭野的体温温暖着，脸上心上都是烫的。
　　他终于勾起一个笑，点了点头。
　　这不寻常的一天，其实也是很寻常的过了。
　　喻尔岚已经开始给自己加晚自习了，所以他等到晚自习结束，才偷偷溜去了焦凌的宿舍。按规矩，晚上学生们是不可以随便蹿宿舍的。杭野和喻尔岚鬼鬼祟祟地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了三下门，门立刻开了，一只手伸出来，“嗖”一下把喻尔岚拉了进去。
　　杭野跟着进去，就看见焦凌一脸已经快兴奋成窜天猴一样的表情，神秘兮兮跟喻尔岚道：“是时候了，小兄弟。”
　　喻尔岚一脸问号。
　　就看见焦凌双手捧着一个硬盘，一脸郑重地送到喻尔岚面前：“我把我成年那天，野哥拷给我的片，都给你了！”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杭野如猎豹一般扑了上去，一把按住他的嘴，慌忙道：“别乱说啊！我没有！你丫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焦凌用力挣扎，勉强把自己的嘴从杭野的压迫下挣脱出一个缝，辩解：“野哥！这不是当年你说的成年仪式么？我和宫豪你都来过一次！这次我想着我可以帮你给喻尔岚搞一个……”
　　宫豪缩在小角落里当透明人，瑟瑟发抖。
　　“滚滚滚！”杭野没好气地推了焦凌一把，气急败坏，“我们走了走了，不听你瞎说了！”
　　他难得的脸涨得通红，扭身要拉着喻尔岚走。
　　结果喻尔岚岿然不动。他唇角牵起一丝坏笑，道：“我觉得这个礼物……挺好的。”
　　杭野一脸被雷劈的“生无可恋”。
　　喻尔岚悠悠地瞄了他一眼，眸子里写满了促狭俏皮。
　　他故意走上去，接过硬盘，冲焦凌笑道：“谢谢凌哥。”
　　杭野要委屈到拔头发了。他当年那么磨人家，就想听声“哥”，被耍的那叫个可怜。结果焦凌搞了这么一出，喻尔岚就免费送了个？
　　杭野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把硬盘里那些……呸呸呸！没有！都删了！
　　焦凌对于喻尔岚的态度十分欣赏，凑上来对他“嘿嘿嘿”地笑着道：“我给你设了隐藏，保证安全！你凌哥我把每部都审阅过了，按照推荐度给你认真写的安利！你不用太谢我！”
　　说着他亲亲热热地拍了拍喻尔岚的肩，忽然提议：“怎么样？要不要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一起看一部？”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光辉伟岸的形象都被焦凌你这个家伙给毁了！！！再说……看片这种事怎么能和你们一起呢！！！当然是我和小白单独教学啊！（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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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焦凌这话说得眉飞色舞的, 笑意更是逐渐向不可描述的边缘试探。
　　杭野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他好好一小白，自己还没舍得调.教……哦不是, 是科普生理知识, 关怀身心健康, 怎么能被别人捷足先登呢？！
　　想着杭野就一抬手, 大力勾住喻尔岚的肩头, 嚷嚷：“行了行了！越扯越没边了！我看你最近过太安逸了, 脑子里都开始跑火车了！你和宫豪看去吧！我们回去了！”
　　说着他手下用力, 要把喻尔岚推走。
　　然而喻尔岚岿然不动, 冲焦凌言笑晏晏：“好啊！”
　　杭野：？？？
　　喻尔岚转过头，冲他扬唇笑得像只披着白兔皮的小狐狸。
　　杭野觉得很矛盾。
　　他内心里在叫：啊啊啊啊这样的喻小白坏的还怪可爱的！
　　然而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喻尔岚这样。
　　他更不想让喻尔岚和别人一起看小片。
　　结果杭野就这么一个停顿，焦凌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待机的笔记本唤醒了，鼠标熟练地点了一连串，然后兴奋叫道：“开始了开始了！快来！”
　　喻尔岚保持着坏笑, 抬手在杭野肩膀上拍了拍。
　　然后他身子一歪, 灵巧地从杭野臂弯里钻出去, 悠哉哉晃得焦凌身后，凑上去看屏幕, 还像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一样, 问：“这是哪部呀？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啊？”
　　焦凌眼睛一亮，抬手豪爽地在喻尔岚肩头一拍，激动道：“不愧是有文化的学霸, 看个小片还要看有剧情的！我就知道你特别讲究，所以从我上千部存货里给你挑了最有内涵的一部！据说是根据一个叫李渔啥的明代才子的小说改编的！讲的是……”
　　杭野黑着脸走了上去。这家伙就吹吧！他自己看片的时候哪注意剧情了？现在侃侃而谈的, 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百度的呢！
　　果然，焦凌说了没几句就开始卡壳，搔了搔脑袋，尴尬地跟喻尔岚道：“哎呀，不能给你剧透了！你自己仔细品品！”
　　喻尔岚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笑着回头，瞄了眼脸色阴转雷暴的杭野。然后他的笑意里的促狭又俏皮了几分，还冲杭野挤了挤右眼。
　　杭野脸上黑云压城算是压不住了，向着喻尔岚这灿灿的笑，他想开了，唇角都忍不住跟着那弯弯的眉眼也勾起来了。
　　这家伙啊，怎么样都有一种让人欢喜的魔力。杭野想。
　　一旁始终假装透明人的宫豪，这个时候终于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冲杭野笑得十分讨好：“野哥……”
　　杭野沉声问他：“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就由着焦凌这家伙胡来？”
　　宫豪垂头听训，小声辩解：“野哥，我真的从几天前就开始打听了，结果焦凌这家伙藏的严严实实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打算搞这个……”
　　杭野“哼哼”两声，也懒得继续说了。
　　宫豪仔细观察了一下杭野的神情，确定没什么大事了，这才壮着胆子打探了：“野哥，喻尔岚这个生日应该挺开心吧？”
　　“能不开心么？”杭野没好气地抬手一指，“你瞅瞅这俩看得多专注！”
　　宫豪扭头看了眼，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是焦凌的眼睛都快贴屏幕上去了，但喻尔岚还保持着礼貌的矜持。
　　然而显然杭野这时候一肚子气，怎么看怎么不爽。多说多错，宫豪索性也不说了。
　　四个人气氛诡异地真的开始凑一起看小片了。
　　甭管是剧情多么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小片，重点还是那啥不是？
　　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焦凌这家伙忍不住了。他性子本来就咋呼，这个时候他当自己是老大哥，对喻尔岚这个小兄弟有指导作用，所以立刻昂首挺胸开口指点了：“你注意看……”
　　他话刚说了一半，忽然，他们宿舍的门被重重敲了两下。
　　舍管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高声响起：“里面的人干什么呢？怎么那么吵啊？都到了该熄灯睡觉的时候了！要静音！”
　　“好的好的！”焦凌连忙高声应了一声。
　　大爷的脚步声动了两下，似乎要走。
　　好巧不巧，卡着这个时候，焦凌的电脑里响起来一连串密集的喘息和尖叫声。
　　大爷的脚步声和所有人的呼吸声一起停了。
　　跟着大爷大步走回门边，大声问：“怎么回事？房间里面怎么有女声？开门查寝！”
　　焦凌几乎是飞身扑上去，用脸滚键盘把视频按了暂停。
　　“我去！坑爹啊！”杭野小声骂道，忍不住推了焦凌肩膀一把，“我就说了不看不看，焦凌你说怎么办！”
　　“我错了野哥！”焦凌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双手合十给杭野讨扰。
　　房间里乱成一片，大爷在外面把门拍成鬼畜雪姨.avi：“开门啊！快点！再不开门我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
　　“别别别！大爷我都上床了！一.丝.不.挂！你等我套个衣服！”焦凌一边高声瞎说稳住大爷，一边跳起身手忙脚乱开始收拾电脑。
　　“咱们怎么办？”喻尔岚小声问杭野，“不是不让串寝室吗？你倒是不怕，但如果因为这事我被胡落鸿记过，可能就没法住宿舍了……”
　　杭野烦躁拧眉：“没办法了！先去盥洗室躲一下！”
　　说着他一把搂过喻尔岚的肩头，拥着他飞快闪身进盥洗室。
　　焦凌终于把东西都给收拾好了，慌里慌张地走到门边，瞄着杭野把盥洗室的门关上，他镇定了一下心神，把门拉开，装出一脸困意地对舍管大爷道：“大爷！我都睡了！你又把我从床上叫起来……”
　　大爷皱眉，一脸将信将疑：“真睡了？你这衣服怎么穿的这么整齐，跟要出去撸串似的。”
　　“哪能啊！”焦凌夸张地挥手，“我作息最好了！从来不吃夜宵！”
　　他手这么一抬，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盥洗室的门。
　　门里，喻尔岚和杭野正一高一低，两只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焦凌这猝不及防地一碰，“哐当”一声，把喻尔岚给吓到了。
　　他本能想直起身子往后错。
　　然而杭野正贴在他上方，喻尔岚这突然起身，顶心自然而然就撞到杭野的下巴上了。
　　这一下撞的很结实，杭野下巴被猛然一击，瞬间“哎呦”一声就蹦出来了。
　　作用力是相互的，喻尔岚这一下也十分吃痛，忍不住抱着脑袋，眼眶里都渗出点泪了。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这扇门本来就贴近宿舍的门，站在宿舍门边的舍管大爷，清楚地听见了杭野的这声“哎呦”。
　　这大爷也是和半大小子们斗智斗勇十几年了，到现在快退休了，竟然还耳聪目明的。他立刻就察觉了异动，顿时大声质疑：“怎么回事！盥洗室里怎么有人啊！你小子是不是带女生进来了啊！”
　　光说已经不够了，大爷这下要直接拉门看看了。
　　焦凌急中生智，挺身抢到门前挡住，匆忙道：“是……是宫豪！这家伙天天洗澡磨磨蹭蹭的，这会儿还没洗完呢！”
　　一直缩在寝室里偷听这边状况的宫豪在心里暗咒一声，连忙一闪身把自己挤进两个衣柜的缝隙里。
　　他这就很有先见之名了。大爷果然不信，探头往寝室房间里望了一圈，没看到宫豪。
　　他拧眉，高声问：“宫豪？你洗澡怎么没水声啊？”
　　宫豪连忙把自己的嘴对着柜子壁，闷声答：“大爷，我在打肥皂呢！”
　　“这么讲究？”大爷嘟囔着，转念一想，又起疑了：“不对啊！你这声音不像是从盥洗室传出来的啊！你真的在盥洗室么？！”
　　说着大爷就要去找宫豪声音的来源。
　　盥洗室里，喻尔岚皱着眉思索。
　　他这段时间和宫豪、焦凌接触的不少，大致也了解了这两个男生。虽然家境都不错，但他们两个并不像杭野一样，敢把整个学校都不放在眼里。
　　实际上，整个十七中，除了杭野，还没有学生不怕教导主任胡落鸿的。
　　如果真的发现了杭野和喻尔岚串宿舍，受处分的肯定不仅是他们两个，宫豪焦凌也跑不脱。
　　还是不能让大爷察觉出来……
　　想着，喻尔岚的余光里就瞥见了淋浴的开关。
　　他没有犹豫，一把拉开开关。
　　水流瞬间落了下来。
　　这个盥洗室很小，一个洗手台就已经占了一半空间了，而淋浴的范围就笼罩了另外一半空间。
　　喻尔岚和杭野也只能缩在这一半空间。
　　于是，这哗哗的水流，轰轰烈烈潇潇洒洒银河落九天一般，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落下。
　　一半的水，贴着杭野的脸，把他的正面浇了个透。
　　一半的水，贴着喻尔岚的后背，把他穿着的白衬衫彻底浸湿了。
　　杭野被这水劈头盖脸的突然一浇，整个人先是懵了。再一醒神，他就看见喻尔岚那肌肉劲瘦、线条隽秀的背，从那已经透明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地透出来。而喻尔岚此时根本顾不上看杭野的模样，他身子微微向前俯着，探身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杭野看着喻尔岚的模样，喉头瞬间哽住了。
　　woc！都怪焦凌！好好的非要拉着喻尔岚不走，看什么玩意啊看！
　　现在可好，走是走不成了，还被迫看见眼前这……
　　杭野微微合眸，在心里默念《心经》。
　　翻来覆去念的他身上的火、心口的燥都勉强降下去一两分，杭野这才颤颤地睁开眼。
　　偏偏这个时候，喻尔岚转过头，下颌的线条流畅拉伸着，这姿势就像是在拍什么时尚硬照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清澈纯净的性感。
　　杭野心里哀嚎，宝贝儿你能别再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这种时候，不hs&?}不是男人！
　　咳。那什么，焦凌给放的片子，是真的有。但是为了和谐，鱼兔就不说片名了。不过片尾歌真的好听，歌词缠绵悱恻的，叫《极乐》，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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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杭野快升天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把他脑海里翻涌的种种言语都给堵住了。
　　他双眼微微睁大，就看着喻尔岚不出声地给他比着口型：抱歉, 我也没想让你淋水, 等舍管走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话, 杭野看是看懂了, 但他感觉这意思压根没有往自己脑子里进。
　　倒是喻尔岚比口型时双唇那张开又合上的动作, 在他眼前心上缭绕不去的, 把他心上那簇火苗吹得狂欢式跳跃。
　　杭野喉头滑动了一下, 心里哀嚎：大爷！你啥时候走！
　　门外, 焦凌听着哗哗的水声，焦躁的心情瞬间也如这水一般顺流而下，尽数排解。
　　他笑得洋洋得意，对舍管大爷道：“大爷，您听听这水声！宫豪不在里面, 难道里面闹鬼啊？”
　　大爷一脸的不信, 但是这水声实实在在的, 不论如何，他总不能直接推门进去啊？
　　焦凌仔细观察着舍管大爷的脸, 连忙帮他转移注意力：“大爷, 您还得继续往别的宿舍巡查不是？你光耽误在我们这里，万一其他房间真有人干了什么违反规定的事……”
　　他故意拖了长腔，疯狂暗示。
　　大爷被他说的犹豫了, 站在那里像是脑海里各种念头交锋了一下，然后他又抬手拍了拍盥洗室的门, 大声道：“别洗太久了，冻感冒了！”
　　宫豪连忙堵着嘴，闷闷应道：“好！”
　　大爷也不再耽搁了，转身要走。
　　焦凌跟上去，偷偷拉住门把手，陪着笑跟舍管大爷打招呼：“大爷您慢走！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
　　大爷应了两声，总算出门了。
　　焦凌眼疾手快地“啪嗒”一声把门扣上，背死死地抵着门，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又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大爷走远了，连忙蹑手蹑脚地贴到盥洗室的门上，冲里面道：“出来吧！舍管走了！”
　　他这话音刚落，盥洗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了。焦凌的反应还算灵敏，最后一刻完美闪避，躲开了被门拍扁鼻子的惨剧。
　　但他没躲开杭野那蓄力了很久的大招槽。
　　杭野从盥洗室里出来，那神情已经不是雷暴了，那是大妖渡劫的九天霹雳。
　　焦凌看着这样的杭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连忙扬起笑陪着小心：“野、野哥……我这不是……没、没想到么……”
　　“能耐了你！”杭野抬手在他脑壳上一拍，用上了点力道，就听的“啪”一声，脆响。
　　焦凌缩着脑袋，也不敢回嘴，脸上神情很是委屈自责。
　　喻尔岚从盥洗室里一出来就看见这幕。他瞄了瞄焦凌那模样，又瞧着杭野那湿透的发和衣衫。
　　不得不说，这家伙颜值还挺抗打的，头发湿到有些凌乱，却把他那因为生气而线条冷硬的脸庞衬得更有几分迫人的凌厉，让人看着打心底生出一种顺服与依赖感。
　　但显然，这个时候的焦凌，无暇品鉴杭野的颜值。
　　喻尔岚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想转移开杭野的注意力：“杭野，我们还是快点回寝室吧，说不定一会儿大爷想起来了还要来巡查一下。再说……”
　　他抬手拉了拉杭野的衣角，道：“你衣服湿透了，现在这夜里还是挺凉的，别冻感冒了……”
　　他这举动很是自然，却不知怎么，让杭野瑟缩了一下，脸上还似乎突然浮过一抹可疑的红。
　　喻尔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杭野脸上的那抹红就不见了。他瞪着喻尔岚，神情那叫一严肃，道：“你还说我呢小白！你病刚好，现在你这衣服又给湿透了，你还想感冒一次啊？”
　　说着他很自然地勾上喻尔岚的肩，把他往外推，嘴里说着：“走走走！快点回去冲个热水澡，睡觉！”
　　焦凌跟在他后面，帮他们拉开门，主动探头出去打探，确定走廊无人，连忙闪身在一旁贴着墙面，对杭野点头道：“野哥，现在正是时候！”
　　杭野揽着喻尔岚要出门，走之前抬手敲了焦凌一个暴栗：“明天再好好说你！”
　　焦凌疯狂眨眼，不敢说什么，只能讨好地傻笑。
　　宫豪此时也从衣柜间挤了出来，贴到门边，瞄着杭野和喻尔岚回了宿舍，这才转身把自己宿舍的门给关上。
　　他回头瞪了焦凌一眼，道：“玩脱了吧？早就提醒过你别瞎玩，不然野哥肯定会教训你的！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够刺激了吧？”
　　焦凌垂头哼唧了两下，最后还是不服地嘟囔了：“但我觉得喻尔岚还挺喜欢我的生日礼物的……”
　　“拉倒吧你！”宫豪哂笑，“人家那是跟你客气呢！”
　　焦凌撇嘴，转身往房间里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兴奋地跟宫豪道：“对了！宫豪你发现没！我觉得野哥很听喻尔岚的话啊！哎……这么想感觉有点不对啊？野哥多有主见一人，谁都不服的！怎么那家伙说了什么，野哥马上就服软了？”
　　宫豪一脸欣慰和无奈混杂，看着他就像看着铁树开花：“你才发现啊！”
　　“啊……”焦凌看着他，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忽然蹦出来一句：“难道野哥在高三的最后时期觉醒了，觉得应该认个学霸当哥？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听喻尔岚的了？”
　　宫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焦凌的脑袋，道：“不管你脑子里是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反正结果没错，就这样吧。”
　　焦凌真实的懵逼。
　　隔壁宿舍，喻尔岚被杭野按进盥洗室里，匆忙冲了个热水澡。
　　他想着杭野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不能多耽误，连忙换上睡衣出了门。
　　一出门，他就看见杭野背对着他，上衣已经脱掉了。喻尔岚平时长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杭野体力很好，应该是很重视健身的。他背部的肌肉线条就证明了这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又没有到夸张的地步，是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身材。
　　也许这种身材也很讨猫咪喜欢。杭小黑从杭野的床上灵巧地跳了下来，落在杭野的肩膀上。他的四只爪子乖巧地并在一起坐好，长长的尾巴贴在杭野的后颈和背上，扫来扫去的。
　　杭野怕痒，这一下他可忍不了，背着手臂去捞这小家伙的尾巴，嘴里嘟囔：“杭小黑你可别闹我啊！我现在就像个火·药桶，一蹭就走火……”
　　话没说完，肩上的重量一轻。杭小黑软软地“喵”了一声，杭野一回头，看见喻尔岚抱住杭小黑，冲他道：“快去洗吧。”
　　杭野不自觉就避开他的视线，目光下垂，点了点头：“嗯……”
　　这一垂，他就看见喻尔岚那裤边贴在他白皙的脚踝上，轻轻摇曳。那幅度就是标准的“撩拨”，字面意思。
　　杭野喉头一滞。
　　喻尔岚的脚踝是真的好看，迅速就激活了杭野脑子里的回忆——关于喻尔岚那双腿的回忆。
　　长，直，白，细，让人忍不住想……
　　杭野慌张转身往盥洗室走，结果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倒。
　　喻尔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抬手想去扶，结果杭野很快自己站稳了，什么话也没说，进了盥洗室。
　　没一会儿，水声响起。
　　喻尔岚放下心来。他抱着杭小黑走到床边，看着桌面上那个时钟已经过了零点。
　　他身份证上的18岁生日，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喻尔岚不自觉勾起一个笑。他摩挲着自己颈上挂着的那只小兔子，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好了，睡觉吧。”喻尔岚低头轻轻嘬了嘬杭小黑的耳朵尖，“你爸怕痒，晚上你在我这里睡吧。”
　　他搂着杭小黑躺好，揉着他柔软的小肚子，听着他幸福的呼噜声，喻尔岚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情绪很好，睡眠也很好，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抑郁症袭来时那种无力挣扎到麻木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杭野带给他的。喻尔岚想。
　　从某种意义来讲，杭野是他的救命恩人。
　　喻尔岚感觉心口血涌到四肢百骸，涌上他的脸，让他脸上心里都觉得暖融融的。
　　他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蹭着杭小黑的脸，轻声对他道：“小黑，也许杭野说的是对的……起了名字，就是一种牵绊了。对他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盥洗室里，杭野关掉淋浴。
　　他洗了个凉水澡，但一点也不冷。因为身体上下都是燥热的。
　　喻尔岚洗澡时扬起的热气还在房间里弥漫，带着他常用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杭野绷了一晚上的意志力，在进入盥洗室的瞬间崩塌了，冲凉水澡都退不干净，只能草草用手解决了事。
　　他背抵着盥洗室冰冷的墙面，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面对喻尔岚。
　　在遇见喻尔岚之前，杭野感觉自己就像个“战士”。他青春期这几年，都是在各种混乱的争执里度过的，根本没有心思去谈恋爱，更没有思考过所谓的理想型。平时有生理冲动需要自己解决时，他脑海里也没有特定的幻想对象。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杭野的心里有了个喻尔岚。
　　但这让他再次陷入混乱。
　　他因为一个梦意识到自己对喻尔岚有特别的情感，又在今天这混乱的局面之中确认了喻尔岚会引起自己的冲动。
　　但这一切……是源于他青春期自然而然的生理躁动，还是更深层次的情感？
　　杭野混乱了。
　　他把冰凉的手搭在自己滚烫的额上，试图给自己飞快运转的大脑降降温，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清楚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陷入哲学思考——到底是想那啥小白呢，还是想那啥了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小白呢？
　　放心，不会纠结很久的，马上就要到了关键时刻了！
　　鱼兔昨天收获了人生第一个红锁！成就达成！有点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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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杭野那个晚上睡的很不踏实。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和喻尔岚做了人生无上欢愉之事, 就像是成全了梦外他所有止于想象的渴望。
　　从这个梦里醒来还不到凌晨五点。
　　口干舌燥的杭野爬下床，喝了一大杯水, 还是觉得渴。
　　杭小黑从喻尔岚的被窝里拱出来, 轻轻跳到杭野身上, 把小身子贴在杭野的脖颈间, 用尾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杭野感觉自己脖子里一片燥热。
　　而这种热, 并不像是杭小黑的体温……而是杭小黑带来的, 属于喻尔岚的体温。
　　杭野连忙急躁地抬手, 把杭小黑从自己肩头搂了下来, 一松手放在了地上。
　　杭小黑仰着小脑袋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透着一种疑惑，冲着杭野“喵”了一声。
　　杭野犹豫了一下，蜻蜓点水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道：“你好好陪着他。”
　　话这么说的, 杭野却连一个眼神也不敢往喻尔岚那里去,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他穿戴整齐, 悄悄出了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喻尔岚还在睡着, 对一切全然不知。
　　18岁的第一场梦很好。
　　喻尔岚梦见自己和杭野在郊区的那套房子的露台上。他和杭野并肩, 倚着露台的栏杆，仰头看着温柔的落日。露台上摆着一排花架，上面的花草葱葱郁郁的, 向这个世界骄傲地展示着自己澎湃的生命力。杭小黑和喻小橘在他们脚边追逐打闹着，给这宛如静止的画面添上了跳动的波纹。
　　而喻尔岚就和杭野那样安安静静站着, 就像顾城的那首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喻尔岚从梦里睁开眼，还觉得有温柔宁和的余波，从梦里缓缓荡出来，自心口一圈一圈涟漪似的散开，在他的身体里蔓延、舒张，抚平他所有不安与焦躁。
　　18年来的种种，好像真的就可以这样，平静克制地翻页了。未来的每一寸光阴，都写成“美好”的字样。
　　喻尔岚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翻身下来，杭小黑绕在他脚边，急切地“喵喵”叫着。
　　喻尔岚噙着笑俯身，拍了拍杭小黑的脑袋：“饿了吧？我给你喂猫粮。”
　　他找到猫粮袋子，倒了些放在杭小黑的碗里。往常这个时候，杭小黑早就“哒哒哒”踏着愉快的小猫步冲过来了。然而今天他却绕着喻尔岚连连叫着，并不吃粮。
　　喻尔岚有些奇怪。他直起身子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杭野不在。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桌子上摆着袋子，蒙着一层白色雾气，显然是早餐。
　　“这么早？”喻尔岚嘟囔着走了上去，看见早餐袋下压了一张纸条。
　　是杭野那龙飞凤舞潇洒到不行的字体：我早上有点事，不跟你一起吃早餐了。你多吃点。
　　喻尔岚拿着纸条反复看了看，觉得有点奇怪。以前他想晨跑不和杭野一起去吃早餐的时候，杭野还不乐意呢。今天这是……
　　莫非是杭野家里有什么事？喻尔岚皱了皱眉。
　　他攥着纸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大概，只能先草草把早餐吃完，给杭小黑放好水粮，去了教室。
　　令他意外的是，杭野竟然已经在班里了。
　　他侧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看不清神情模样。
　　喻尔岚走过去，叫他：“杭野？”
　　杭野像是被惊吓到一样，身子一颤，麻利地从窗台上滑了下来，站直了却躲开喻尔岚的视线，垂着头低声道：“嗯。”
　　喻尔岚微微低头，想看清杭野的样子。结果杭野干脆地扭头了。
　　喻尔岚动作瞬间停了。他很克制地问：“你没什么事吧？”
　　杭野没有立刻回答他。喻尔岚就耐心地等。隔了几秒，杭野终于低声道：“没有。”
　　“那就好。”喻尔岚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拉开自己的椅子。
　　杭野站在他身后，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里。
　　喻尔岚当他不存在一般，拿出mp3准备像往常一样上早自习。
　　快要把耳机带上时，他动作忽然停了。然后他低声道：“杭野，你在我面前，可以是那个最自然的你。这是你对我说的，现在我也这么对你说。”
　　说完，他把耳机扣上，开始专心致志地练听力。
　　杭野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他勾起一丝有点无奈的笑。
　　小白啊小白，我如果在你面前是“最自然”的那个我，那么我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欲望？
　　杭野闭着眼微微叹了口气，低头平静地走到喻尔岚身边坐下来。
　　喻尔岚好像就等着他一样。他用余光看见杭野的身影，立刻摘了耳机，干脆利落地转过身，看着杭野。
　　杭野却不看他。
　　他目视前方，但眼神并没有落点，像是在这个教室里找寻着他脑海里许多虚无缥缈的念头一般。
　　两个人又这样沉默了许久。
　　喻尔岚忽然想起来自己醒来前的那个梦。同样是沉默，为什么此时的杭野让他有些焦躁？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问清楚。
　　喻尔岚张嘴了。
　　心有灵犀一般，杭野也在同时张嘴了：“喻尔岚。如果我说，我对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教室外一阵有些尖利急切的叫声打断了：“喻尔岚！喻尔岚在班里吗？”
　　是老师方笑梦的声音。
　　喻尔岚立刻站起身。方笑梦人比较胆小，也很讲究，平时从来不会在学生面前表现的这么急切紧张。这么叫他难道是因为昨天串寝室的事最终被发现了？
　　喻尔岚皱眉。
　　方笑梦此时也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张脸惨白的，看上去不像是生气，倒像是紧张担忧。
　　喻尔岚心里也突然“咯噔”一声。他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他顶着班里同学好奇的目光，匆忙走了过去，低声问方笑梦：“老师，怎么了？”
　　方笑梦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出门，低声快速道：“你也别太着急，一定要镇定。是、是这样的……刚才传达室接到个电话，你家邻居打来的，说你爷爷似乎昨天一晚上都没回家……”
　　喻尔岚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脑子有一瞬间空白，找不出合适的话。
　　身后另一个声音低沉有力地响起：“别担心，小白，我们这就回去看看。”
　　喻尔岚转身，看着站到他背后的杭野。
　　躲避了他一整个早上的杭野，此时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支柱一样有力量。
　　喻尔岚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他点了点头。
　　杭野冲他宽慰地笑了笑，扭头对方笑梦道：“老师，特殊情况，可以请假吧？”
　　方笑梦连连点头：“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和学校联系！我也跟学校反应了，有需要帮助的一定开口！”
　　喻尔岚点头轻声道谢。杭野没再多说什么，抬手沉默却有力地揽过喻尔岚的肩头。
　　他骑着摩托带着喻尔岚，以最快速度返回了家。
　　给喻尔岚打电话的邻居就站在巷子口焦急地等着。喻尔岚等车刚停稳，立刻拿下头盔冲了过去，急切问道：“李叔，辛苦您了！但您能不能把具体情况再跟我说说？”
　　李叔一把握住喻尔岚的手，急切道：“小岚儿，也怪我疏忽了！喻老爷子昨天卖完菜正常回家的，我看着他进家门还打了招呼，夜里大概八九点的时候我听见了狗叫，以为是老爷子遛狗去了。虽然有点晚我也没当回事。那之后我就把这事忘了，也没注意隔壁有没有声响。今天早上，我发现你家进菜的三轮还停在门口，觉得奇怪，就上去敲了敲，结果里面有狗叫，却没人来开门。我这才明白，昨晚上老爷子自己出门了，不是遛狗！”
　　喻尔岚听完话直皱眉，一言不发地飞速跑回自己家。
　　杭野向邻居匆忙道了谢，连忙跟着他进了家门。
　　这是他第一次进喻尔岚家，杭野看着这低矮老旧的房间，忽然有些鼻酸。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看见喻尔岚从房间里出来，一张脸白得如纸一般，眼神也有点失焦。
　　他低声道：“小橘还在家里……我知道爷爷的习惯，他遛狗都是晚上八点前，因为那之后他要看电视剧，不会出门……”
　　“可能昨天晚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出去了，比如朋友叫他出去聚聚之类的。然后喝大发了，就在朋友那里凑合了一晚。”杭野安慰着喻尔岚，做了个假设。
　　喻尔岚咬着唇低声道：“爷爷确实有几个朋友……但……这种状况从来没发生过。他已经八十岁了，早就过了会不克制饮酒的年纪了……”
　　杭野走上去用力揽住他的肩：“别急，小白。我们先去他可能去的地方找找，我把电话告诉邻居，他们见到老爷子了就会给我打电话的。”
　　喻尔岚勉强点了点头。这是唯一办法了。
　　他们一整天也没顾上吃喝，在整个城市间来回奔波，拜访了喻爷爷所有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见到喻爷爷。
　　杭野给邻居打了十几个电话，也始终没有听到喻爷爷已经回家的消息。
　　夜幕降临。喻爷爷已经失踪24小时了，杭野报警了。
　　警方接案了，但表示搜寻需要时间，让家属回家耐心等待，保持联络方式畅通。
　　杭野陪着喻尔岚从派出所往家里走。路上，杭野给老师打电话，说着这边的情况，要继续请一天假。
　　而喻尔岚站在路边，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他觉得夜幕是实际存在的，那黑暗如巨石重重地压向他，要碾碎他的骨骼，让他血肉模糊。
　　可喻尔岚竟然觉得那样才是痛快的。
　　即使他拼命的克制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爷爷失踪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无能”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从小小地冒出一个头，到后来疯狂的嘶吼。
　　这一刻，喻尔岚终于放弃了。他任由那种远比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还要可怕的情绪泥沼把自己吞没。
　　或许，一了百了更好。曾经这个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又被他强行按下去的念头，这一刻，没有任何阻碍地进驻了喻尔岚的心。
　　他勾唇笑了笑，向着飞奔的车流，踏出一步。
　　然后他忽然就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拽住了，被狠狠地向后甩去。
　　喻尔岚的力气完全不能抵抗。他被甩的一个踉跄，背重重地撞上路旁花园的围墙。
　　跟着，杭野那张愤怒到失控的脸闯进喻尔岚的眼里，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心神。
　　杭野攥着他的领口，用力提起，那只手上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嘶吼，像是受伤的野兽：“你疯了吗喻尔岚！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捆在我身上一辈子！你永远都别再想离开我一步！想死来啊！我奉陪！”
　　喻尔岚眼睫晃了一下。杭野的嘶吼像是一种“以暴制暴”的特效治疗手段。他内心那可怕的念头，在杭野的嘶吼下瑟缩了起来。
　　喻尔岚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声音很低很哑：“杭野……”
　　杭野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喻尔岚这句话给卸了。
　　他紧攥着喻尔岚领口的那只手缓缓地松开了。
　　然后他很迟缓却很坚决地抬着手，颤颤地按住喻尔岚的后颈。他低着头，抵住喻尔岚的额，声音又轻又软，像是怕惊扰到他一般：“喻尔岚，我知道，现在的你会觉得自己很无能，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比你好，觉得自己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想在生活下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无论外界如何安慰你、鼓励你，都没有用，甚至会让你更加痛苦，压力更重。所以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只想告诉你，就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存在，你这个存在，也是一个人……一些人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切。”
　　喻尔岚的眼睫疯狂抖动着。他的唇在颤抖，像是有很多话要冲出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杭野很长很静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的声音也变得像这气息一样，低沉绵长：“喻尔岚，你知道吗？我第一天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让我挪不开眼的发光体。你内心里的所有黑暗，只是光背后的阴影罢了。越是黑暗到极致，你这光就越是炽热。所以，求求你了，小白，让我就这么好好看着你的光，好吗？”
　　喻尔岚的眼睛瞬间闭上了。
　　他垂着的眼睫依然在疯狂地抖动着。
　　他很轻很轻地开口了，说了声：“好。”
　　杭野没有再说话。他维持着用手紧紧扣着喻尔岚后颈的姿势，和他额头相抵。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杭野的话也送给所有很好很好的独自在痛苦里挣扎的人们。在你们不知道也不相信的地方，你或许有点微弱的光，会让很多人挪不开眼的。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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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杭野立刻低头, 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急切道：“是喻振信的家属吗？喻振信现在在XX路派出所, 你们快点来领老人吧！”
　　杭野立刻应声：“好的, 我们马上赶到。”
　　他挂了电话, 迎上喻尔岚抬头望过来的专注又紧张的眼神, 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 低声道：“别担心了小白, 爷爷已经找到了, 我们现在就去接他回家。”
　　喻尔岚咬唇不语, 点了点头。
　　杭野骑着摩托，以最快速度带着喻尔岚到了警方通知的派出所。
　　他们按着民警的指引，到了接待室，看见了喻爷爷好生生地坐在那里的沙发上。
　　喻尔岚一进门，就听见他爷爷拉着民警的手, 有些着急道：“警察同志, 我家尔岚是好孩子！他不会无故逃课的！肯定是学校那边弄错了……”
　　民警拍了拍他的手背, 连声道：“是弄错了！你瞧！你孙子不是来接你了吗？在这儿呢！”
　　喻爷爷立刻扭头望了过来。喻尔岚站在门口，轻声唤道：“爷爷……”
　　喻爷爷立刻站起身, 快步走了过来, 一把握住喻尔岚的手，激动地说着：“小岚儿，昨天你过生日, 我想着去你们学校给你送点好吃的，结果你们学校的门卫非说你不在学校。我不信, 就一直在门口等，等上课了老师也上班了，求门卫打电话给老师……结果老师也说你不在学校！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嘛！”
　　喻尔岚听了爷爷的话也愣住了。根据方笑梦今天一早说的情况，学校门卫是早晨才接到邻居的电话，并且立刻通知了老师。根本没有爷爷说的这些电话啊？
　　他因为这一整天的奔波疲劳，同时情绪又产生了极大的波动，此时思绪十分混乱，怎么也梳理不清。
　　而一旁安静听着的杭野，却是听出些端倪。
　　他扭头问民警：“爷爷是在哪里被人看见的？”
　　民警回忆道：“是六中的门卫报警，把老爷子送来的，说老爷子非在六中门口纠缠，怎么劝都不走。我们把老爷子带回来后，一查系统发现你们家属报失踪了，就连忙通知你们了。”
　　“原来是六中……”杭野点了点头，但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瞥了眼喻尔岚。
　　喻尔岚紧紧握着自己爷爷的手，脸色有些苍白。他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杭野和民警的对话，此时也和杭野一样，意识到一些事。
　　他转到十七中已经有段时间了，更何况转校的时候，爷爷跟着他一起去见了校长。所以爷爷应该是不会弄错的，除非……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喻尔岚咬唇定定看着自己的爷爷。爷爷已经快八十岁了，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爷爷老了。喻尔岚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点。虽然他进入到这个家里，爷爷就已经是个老人了。但在喻尔岚的记忆中，爷爷始终是家里最坚实的顶梁柱，无声而有力地为他撑起一切。
　　喻尔岚发现自己从未设想过，爷爷会渐渐老去如回归孩童，会渐渐忘掉一切，但还牢牢记得他的生日，就算夜色深重，也要匆匆赶来，只为给他送点吃的。
　　喻尔岚低着头。爷爷把手里紧紧攥着的袋子欢欢喜喜地递到他手里，好像忘掉了这一天一夜的担忧与劳累：“小岚儿，生日快乐。一晃你都十八岁了，爷爷却老还记得你连路都走不顺，牵着我衣角的样子……”
　　喻尔岚接过爷爷递来的袋子，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攥着。
　　他忽然觉得，刚刚被杭野挽救起来情绪，又开始在一点一点瓦解。
　　却在这个时候，杭野忽然走了上来，不动声色地托住喻尔岚的手臂，说道：“既然爷爷没事，咱们还是先回家吧。爷爷也在外面奔波一天一夜了，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通知人来接咱们了，很快就能到家。”
　　爷爷有些困惑但带着和善的微笑，冲着杭野点了点头。然后他像个好奇的小孩子，偏着头轻声问喻尔岚：“小岚儿，这是谁啊？”
　　“我是喻尔岚的同学。”杭野给了爷爷一个大大的笑，主动走上来挽住爷爷的手臂，搀扶着他，“爷爷，喻尔岚同学没有旷课，您放心！他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旷课呢？不过啊，他现在转校到十七中了……”
　　他一边说，一边搀扶着爷爷慢慢往外走。
　　喻尔岚转身，轻声跟民警道谢：“辛苦警察同志了。”
　　民警摇了摇头，道：“我们也就辛苦这一次，倒是你们家里人，要多辛苦辛苦了。”
　　说着，他挑了挑下巴，冲喻尔岚道：“你爷爷应该是有点老年痴呆了吧？哎，现在这个病怪麻烦的，我岳母就是这个病，我媳妇兄妹四个，轮班守着老人。就这样，还经常担心有个意外什么的。你们家老爷子的状况，现在还可以，就是稍微有点糊涂，但万一发展起来啊，就不好办了！你跟你爸妈说说，一定得安排人，一天24小时守着。”
　　喻尔岚眼神暗了暗，低声道：“知道了，多谢提醒。”
　　他跟警察道别，慢慢出了门。杭野家的宾利已经停在了门口，杭野正扶着喻爷爷往车里坐。
　　喻爷爷第一次见到这种豪车，很新奇地打量着，像个小孩子一样，进了车里也坐不稳，头转来转去地四处看着。
　　杭野把老人安顿好，从车里退出来，直起身子，转头向着喻尔岚这边张望。
　　他看着喻尔岚垂头，慢慢走向自己，手里紧紧攥着喻爷爷递给他的袋子，攥到指骨关节都发白了。
　　杭野大踏步走了过去，抬手环住喻尔岚，拍了拍他的肩，像兄弟之间的安慰一样。
　　他贴在喻尔岚耳边轻声道：“无论你在想什么，小白，先回家再说。”
　　喻尔岚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车还是祁哥开来的，轻车熟路地就给他们送到了巷子口。
　　喻尔岚跟他道了谢，扶着自己爷爷下车，杭野下车后没有急着走。
　　他对祁哥道：“祁哥，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找一个可靠的专业护工，要24小时陪护并且可以至少干三个月以上的那种。不用管价钱，多贵都行，重点是要在老人看护上很专业。”
　　祁哥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小野，我马上就办好，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岗。”
　　杭野探手拍了拍祁哥的肩：“辛苦你了祁哥……还有，这事别跟我家里说。”
　　祁哥叹了口气：“小野，其实我觉得你做的很多事都应该让杭总知道。你这几年做的慈善事业，还有现在这样帮助同学……”
　　“我做这些事不是跟他邀功的。”杭野打断他，“祁哥，他该认可的事情他不认可，这些东西我不屑让他夸上一句。”
　　说完，他也不在这里多耽误了，关上车门，冲祁哥摆摆手，大声道：“挺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目送着祁哥把车开走，转身走进巷子里。
　　喻尔岚家门口很热闹，许多邻居知道了消息都赶过来慰问。杭野站在门口，把怎么找到喻爷爷的过程和邻居们说了说，代表喻尔岚感谢了大家的关心和帮助，把人都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杭野慢慢推开没有关严的门。
　　其实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间有些破旧寒酸的小房子，但现在，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喻小橘听到他的声音，兴奋地叫了两声。
　　杭野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观察了一下，房子小小的客厅连着的几扇门都关着。杭野轻手轻脚地逐一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查看了一下。
　　他在第二间房间里看见了喻爷爷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下了。杭野又轻轻把门合上了。
　　但他始终没有看到喻尔岚。杭野一直推到最后一扇门，发现那门推不开，被锁上了。
　　看来喻尔岚就在里面了。
　　杭野想着，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
　　喻尔岚家是平房，喻尔岚的这个房间，窗户对着房子外的小小院落。
　　杭野出了房子，走进院子里，从窗户外面往里看。
　　房间里，喻尔岚没有开灯，只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把爷爷安顿好后，就像行尸走肉一样飘进这个房间，锁上门。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对，他也在很努力地想要振奋起来。但喻尔岚觉得很累。
　　仅仅这样，维持呼吸，都很累。
　　他现在甚至连呼吸的欲望都没有。
　　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窗户被敲响了。
　　喻尔岚抬头，看见杭野把整张脸压在窗玻璃上，五官都给压平了，本来挺帅气的一张脸，现在看上去特别夸张的搞笑。
　　偏偏杭野还在冲他做着鬼脸，看得这种时候的喻尔岚唇角都忍不住牵了牵。
　　也许就是在黑暗里需要这么一抹光。喻尔岚瞬间感觉情绪振奋了很多。
　　他起身，走上去，冲杭野敲了敲窗玻璃，然后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门，示意他给杭野开门。
　　杭野那张脸立刻从窗玻璃上移开了，飞快奔回房子里。
　　喻尔岚开了门，杭野走了进来，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压低声音道：“小白！你不许独处！听见没！就算你嫌我吵，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在你身边烦你！烦到你什么都来不及想！”
　　“知道了。”喻尔岚唇角上扬的幅度又高了些。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谢谢你，杭野。”
　　“谢什么啊！”杭野把门关上，非常随意地在他床上坐下，道，“小白你这是没拿我当……朋友是不是？”
　　喻尔岚低头轻声道：“就算是朋友……做到你这一步的朋友，应该也是世间少有的。”
　　杭野得意：“那可不！就我一个！所以啊小白，你可得珍惜我！”
　　喻尔岚郑重地点了点头：“杭野，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一句话就行。无论需要我付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却把杭野听得有点坐不住了。
　　他有点焦躁地站起来，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咳。没那么严重吧小白……你这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
　　喻尔岚立刻抬头瞪他。
　　杭野连忙抬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又习惯性地瞎说了！”
　　喻尔岚眼睛垂了垂，唇角倒是往上扬了扬。
　　杭野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那什么，小白，爷爷这个状况家里没人不行，所以我自作主张，请了护工。这个钱呢，你就当是我借你的。反正我对你也知根知底了，你也不会逃我的债，这事咱以后就不再提了，你也不要总放在心上。”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杭野说的对，爷爷必须有人看护，他没必要为这件事矫情什么。
　　他现在给不了爷爷的，能借助杭野的力量，也是好的。
　　喻尔岚想着，手指紧紧勾着爷爷给他的袋子，忽而又彻底松开了。
　　这袋子，喻爷爷紧紧攥了一天一夜，喻尔岚又攥了这一路，始终没打开。现在他一层一层解开了，就看见了里面是一袋绿豆糕。
　　杭野凑了上来，看着绿豆糕，道：“原来你喜欢吃绿豆糕呀，咱们学校附近有家店不错，下回买来尝尝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拈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嚼了嚼，很快又拈起一块，继续往嘴里填。
　　杭野看着他这停不下来的动作，突然出手，按住喻尔岚的手。
　　他轻声道：“小白，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父母子女间总是会有矛盾的，而在你这个年纪，会这么孝敬爷爷，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喻尔岚咬着唇不说话。
　　杭野凝望着他，继续道：“那天那个家伙来纠缠你的时候，前面的话我没太听到，就听见他说你爷爷是你的软肋……小白，以你的性子，你肯定不是主动打架的人。一定是那家伙威胁你，要伤害你爷爷，你才动手的，对不对？小白……你都为你爷爷拼命了，你已经做了你可以做的一切，够好了，真的。”
　　喻尔岚垂着的眸子轻轻闪了闪。他声音略有几分沙哑艰涩：“那个家伙……他说要来找我爷爷，说我是他恋爱对象……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他还要用这种事故意刺激他……”
　　杭野本来很稳的手，听到这里却是轻轻抖了抖。
　　他低声道：“小白……你是不是……很讨厌……很讨厌有男生喜欢你？”
　　喻尔岚愣了愣。他抬眼看着杭野，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道：“杭野，我没想过这些事。我当时只是……不想刺激我爷爷。我也不喜欢那个人。所以我不知道我……”
　　“好了好了，我懂！”杭野忽然笑着开口打断喻尔岚的话，“小白，我明白。好学生嘛，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事早八百年前就过去了，翻篇了，以后咱们再也不提起来了啊！”
　　喻尔岚不说话，轻轻垂了头。
　　杭野松开握着他的手，在房间里晃了两圈，嘟囔：“今天这个点了，我也没法回学校了……小白，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床？没有的话有什么东西让我将就着盖一下就行，我可以在客厅里把两张椅子拼起来睡上面。”
　　喻尔岚摇了摇头，道：“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床……也不可能让你在椅子上这么凑合。”
　　他想了想，拍了拍自己床，道：“杭野，要不然，你和我挤一个晚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野：？？？？？？？等等等等一下！！！这是不是发展的有点快？？？我还（时）没（刻）准备好（着）！！！
　　这两天更新都很长呢！周一需要好好补充补充能量，多看点小甜饼～感谢正版小天使的支持哦！比心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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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喻尔岚话音刚落, 就看见杭野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险些摔倒。
　　喻尔岚本能抬手要去扶, 心里还觉得十分奇怪。他卧室的地面挺平整的, 杭野怎么会被绊倒呢？
　　结果他手还没有碰到杭野的衣边, 就看见杭野夸张地向后缩了一步, 躲开他的手。
　　喻尔岚怔了一瞬, 然后缓缓地垂下了手。
　　杭野瞧着他的模样, 有些焦躁地抬手, 挠了挠头，嘟囔：“那、那什么，小白，我没事。我就不和你挤着睡了……影响你睡觉。”
　　“嗯……”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对不起杭野, 我忘了, 你有洁癖, 不习惯和人睡一起……”
　　杭野喉头滚了滚。
　　这可真是误会大发了！
　　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小白，杭野怎么可能嫌弃呢？！
　　他巴不得能欢欢喜喜地扑上去, 腻在人家身上, 掰都掰不开的那种。
　　但是……不行啊！那样太禽兽了！而且杭野会越来越禽兽越来越禽兽……
　　咳。连想都不能多想。一旦脑补的太活色生香，杭野心里发烫，脸上就发烫。
　　他连忙别开脸, 扬声假装若无其事地解释：“那什么，小白, 你别误会，不是洁癖的事。主要是我、我真的不挑！我之前三年在外，头半年真是什么床都睡过……最惨的时候还在公园长椅上将就过一晚……所以你就让我在客厅打地铺吧！真的！让我跟喻小橘亲近亲近！”
　　杭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喻尔岚也不可能再矫情什么。
　　他点了点头，找出多余的被褥。
　　杭野在客厅里随便拉了两把椅子，拼在一起，等着喻尔岚把被子抱来，连忙接了过来。
　　喻尔岚看着那椅子直皱眉。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想劝一下杭野，结果杭野非常坚决地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推了个180度转身，嘴里低声絮叨：“好了好了，折腾一天了，咱们都快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喻尔岚被他轻轻推进卧室里，转过身来瞥了杭野一眼。
　　他看见杭野坐在椅子上，招手逗着喻小橘。喻小橘爱玩闹的性子，一有人和他玩他就兴奋，立刻“嗷呜”“嗷呜”了两声。
　　杭野抬手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压低身子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叨叨咕咕：“安静点！小心一会儿把爷爷吵醒了，你爸揍你。”
　　喻尔岚勾起一个笑。
　　他慢慢把门掩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一门之隔的客厅里，隐隐还能听见一人一狗窸窸窣窣的杂音。
　　这种杂音让喻尔岚心里感觉很踏实。
　　他慢慢躺到床上，却睁着眼没睡。
　　杭野真的很好……太好了。
　　但喻尔岚看着那一片黑暗，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弥散。
　　喻尔岚冲着黑暗眨了眨眼睛。他想，也许自己不该让那么好的杭野沾上一星半点的黑暗。
　　要努力……努力变成杭野一样炽热的光啊……喻尔岚在心底对自己说着。
　　这个晚上他睡的并不踏实，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直到清晨门外忽然一声“哐当”巨响，彻底把喻尔岚吵醒了。
　　喻尔岚连忙翻身下床，拉开门，向客厅里张望，就看见杭野成V字形摔在两把椅子之间，头和腿都还搭在椅子上，腰倒是结结实实落地了。他睡眼惺忪但神情极度扭曲，嘴里含混地嘟囔着：“哎呦喂！摔死我了……”
　　喻尔岚有点心疼。
　　但……他真的很想笑。
　　毕竟想摔成杭野这种高难度的姿势，也……挺需要技术的。
　　直接笑不厚道，喻尔岚象征性地遮掩了一下，偏开头，嘴角疯狂上扬，声音用力压在嗓子里，像是被呛到了，在咳嗽。
　　杭野这会儿神也醒差不多了。他费劲地把自己的腿挪下来，手撑着地站起身，嘴里嘟囔着：“小白你还笑！哎呦我这个腰喂……”
　　喻尔岚连忙用力压制笑意，走过去低着头道：“我帮你揉揉吧。”
　　“别别别。”杭野捂着腰连忙往后缩，这要是被揉着揉着蹦出什么无法描述的哼哼声……怎么解释？！
　　他低着头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瞧着喻小橘在他脚边绕来绕去，仰着头冲他“嗷呜”“嗷呜”的叫。
　　“怎么，小家伙，你要帮我踩踩么？？杭野故意逗他。
　　喻小橘又叫了两声。这还同意了。
　　杭野勾唇笑，笑着笑着又因为腰疼，嘴里倒抽口冷气。
　　喻尔岚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也想笑。
　　一大早的，倒是清醒的很彻底了。连另一个房间里的喻爷爷都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看见杭野，喻爷爷还愣了愣。喻尔岚和杭野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担心爷爷的记忆又乱了。倒是没两秒钟，爷爷一脸“想起来了”的喜气洋洋，走上来拉杭野的手：“这不是我家小岚儿的同学吗？你昨天晚上没有走吗？也不说一声，怎么睡的啊？”
　　杭野被他拉着手，扯着腰，抽痛，却也只能努力咧着嘴笑：“爷、爷爷，啧，我，啧，我昨天……睡，啧，睡客厅了，挺、挺好的……”
　　喻尔岚瞧他这疼的，说话一个字一喘的，还努力哄着爷爷高兴，想笑又心疼，连忙走上去，把杭野的手不动声色地从爷爷手里抽出来，扶着爷爷道：“爷爷，醒这么早？”
　　“还要去卖菜啊……”爷爷笑眯眯的，“还得遛小橘。”
　　喻尔岚抿了抿唇。家里没人是真的不行，爷爷这总在外面跑，万一又有个什么意外……
　　正想着，忽然他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喻尔岚连忙出去开门，却看见一个体格魁梧、发型社会的陌生中年壮汉，望着他严肃道：“请问这里是杭野家吗？”
　　喻尔岚有些警惕，就听见房间里杭野大声叫出来：“是是是……哎呦……啧，你先进来吧！”
　　喻尔岚侧身把人让进来，心里却在想着，这里什么时候成杭野家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位应该就是杭野雇来的护工，为了方便联系，直接说成杭野家也没什么的。喻尔岚这样想着。
　　他跟在大汉后面走进房间，就看见杭野揉着腰歪着身子站着，瞧着这彪形大汉，也是非常懵逼的样子，道：“你……你是护工？”
　　“我是家真好的金牌专业护工！”彪形大汉骄傲挺胸，“从业五年，客户上千，都是五星好评！”
　　杭野点头应付着，嘴里嘟囔：“我还以为会雇个阿姨来呢……”
　　“客户说的情况是要24小时陪护男性老人，工作时长3个月起，这种案子一般都是我来接！”大汉道，“客人您请放心，我是护理专业毕业的，还考取了各种与护理相关的证书，有从业资质的！从业以后我也接受过各种护理培训，例如推拿、理疗……”
　　“推拿？”杭野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腰，“来来来，考验你一下，先给我推拿一下！哎呦我……我腰扭了。”
　　大汉大踏步上前，抬手在杭野腰上按了两下，点了点头，道：“小哥，你这扭的还挺有水平的，一般人可扭不成这样。你这年轻气盛的，还是应该注意一下腰部保健……”
　　“咳咳咳咳咳……”杭野一阵昏天黑地的咳嗽，把大哥的话给盖住了。
　　喻爷爷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关心道：“孩子你没事吧？别把腰扭了，嗓子也哑了……”
　　杭野咳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摆手表示没事。
　　爷爷叹了口气，跟喻尔岚道：“小岚儿你俩昨晚上干什么了？怎么把你同学弄成这个样子了？”
　　喻尔岚也忍不住开始咳嗽了，咳得面红耳赤的，费劲挤出来句话：“什、什么都没做，爷爷，真的……”
　　喻爷爷一脸费解地看着他。
　　喻尔岚也不知怎么，被爷爷看得愈发不好意思了，别过头想躲。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杭野一声“嗯哼”。
　　很闷。但听上去还……怪享受的？
　　喻尔岚瞬间也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挺好奇就看了过去。
　　杭野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他似乎想努力保持严肃克制，但是眉梢眼角还是泛着一抹浅浅的红，像是沉浸在一种舒服满足的情绪里。他紧紧抿着唇，但还是偶尔会蹦出一声轻哼，听上去很是享受。
　　可见这护工大汉，推拿的还真是舒服。
　　但这幅样子被喻尔岚看见了，杭野瞬间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他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沉声道：“可以了。”
　　护工立刻停了手，直起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道：“客人您还满意吗？我只给您做了第一套，我还会十八套不重样的，您可以一一体验一遍……”
　　“谢谢谢谢，真不用了，已经非常好了！”杭野立刻抬手表示不用了。
　　他试着直起腰，发现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杭野忍不住扭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彪形大汉，赞赏地点了点头：“可以啊大哥，这手艺绝了！”
　　大哥在这个时候谦虚了起来，抬头挺胸收腹欠身，一副接受表彰的模样。
　　杭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就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进来吧，陪护的老人就是那边那位老爷子，姓喻。他的具体状况一会儿让我同学跟你具体说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哥？”
　　大哥认真道：“郝再来。”
　　杭野“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您这是真名啊，还是跑江湖的艺名啊？起的怪有水平的。”
　　郝再来大哥喜滋滋道：“我自己改的！这名帮我拉来不少回头客……”
　　杭野连连点头，转身冲喻尔岚笑道：“小白，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有人陪护爷爷，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喻尔岚还没说什么，喻爷爷倒是有些反对。他拉着喻尔岚的手，小声道：“小岚儿，我没事，不用麻烦人家……”
　　喻尔岚严肃地握住爷爷的手，看进他的眼睛里，低声道：“爷爷，我现在不能一直陪在您身边，家里没人我真的不放心。您看我都快高考了，您就当让我安心吧。”
　　喻爷爷垂了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
　　喻尔岚勾唇笑了笑，拍了拍爷爷的手背，松开爷爷，走向杭野和郝再来。
　　他那双眼睛不自觉就瞄向了杭野的腰，忍不住问：“你腰真的没事吧？”
　　杭野：“……”
　　他脸竟然泛起些闷红，为了证明自己真没事，抬着手用力勾住喻尔岚的肩，大声道：“好着呢，你要不要试试？”
　　喻尔岚：“……”
　　杭野：“……我是说大哥的推拿手艺，你要不要试试？还有十八套呢。”
　　郝再来大哥一听，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喻尔岚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腰还挺好的……”
　　说着他脸上也浮起一丝红。
　　今早上怎么就和“腰”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野哥最想销毁的一章……嘎嘎嘎嘎！
　　咳。那什么，阿野啊，你年轻气盛的，要注意腰部保健啊！（语重心长）
　　你说你要是麻利答应了小白，今早上就不会腰疼了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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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这话题是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喻尔岚想着, 定了定心神，扶着自己爷爷走到郝再来身边, 同他道：“郝大哥, 我来跟您简单说一说我爷爷的生活习惯, 还有一些注意事项……”
　　郝再来认真听他说着, 还拿出来手机做录音, 时不时向喻爷爷求证两句, 十分专业又细致。
　　杭野在他们身后旁观着这一幕, 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哥办事果然靠谱, 找来的这个护工非常好……嗯，推拿手艺也是非常好。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不自觉想起郝再来说的那句话：要注意腰部保健。
　　可不是么……杭野看着喻尔岚的背影，勾起一丝坏笑。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祁哥给他发来的消息：小野, 你昨晚上发消息来让我买的手机我已经买好了。
　　杭野抬眼瞄了喻尔岚一眼, 悄悄出门。
　　他走到巷子口，就看见祁哥把车停在路边, 下了车正在等他。
　　“祁哥, 辛苦你了。”杭野走上去和他招呼道。
　　祁哥闻声看见他，立刻走了上来，把手里拿着的盒子递给杭野：“小野你看看合不合适？因为昨天你来消息有点晚, 公司附近还在营业的手机店只有这个牌子的，我就随便买了个最新型号的。手机号也办好了, 话费按照套餐活动，买了两年的，已经装进手机里了。”
　　杭野低头看着他递来的手机盒子。这是他常用的那个品牌，价格不低，属于比较高端的产品。
　　杭野直接拆开了新手机的盒子，把手机从里面拿出来，然后直接拿着手机，俯身把手机边缘用力在地上摩擦了几下。
　　祁哥看着他的举动呆住了：“小野，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新手机啊！”
　　杭野没立刻回答他。
　　他把手机拿了起来，看着本来崭新的手机，此时被划上了道道划痕，瞬间有种老旧感。
　　杭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冲着祁哥笑着扬了扬手机，道：“祁哥，这叫‘人工做旧’，我有专门用意的。”
　　祁哥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为了送给那个叫喻尔岚的同学吗？”
　　“对。”杭野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果把新手机给他，他肯定心里会有负担的。我就说这是我不用的旧手机，先借他用一下。他爷爷最近的情况很复杂，他需要随时和爷爷还有护工保持联系，有个手机很必要的。”
　　祁哥听着杭野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沉重地拍了拍杭野的肩，低声道：“小野，你真是用心良苦了……不过他和你只是同学吗？你和其他同学的相处我也见过，虽然你也够哥们意气的，但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么细致到无微不至吧？太温柔了……”
　　“咳。”杭野连忙咳了两声，敷衍道，“那什么，祁哥，我不能耽误太久，我先回去了啊！哦对了，祁哥，你找的护工真是……绝了！相当可以！谢谢祁哥了啊！走了走了！”
　　话都没说完，杭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深处了。
　　祁哥看着匆忙离开的杭野，摇了摇头，转身上了车。
　　巷子里，杭野回到喻尔岚家，刚好就听见喻尔岚和郝再来的谈话到了尾声：“……基本上内容都是这些了，其他若还有什么，您就……”
　　“打这个手机号！”杭野突然插嘴，用手里的新手机给郝再来打了个电话。郝再来的联系方式，他在之前已经拿到了。
　　喻尔岚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着他。
　　杭野走了上去，冲他笑了笑，假装特别无所谓的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喻尔岚，嘟囔：“那什么，小白，这手机是我之前买的。没用多久就摔了，我就干脆换掉了。手机号是我以前的旧手机号……我不是离家出走过嘛，就换了个手机号。这手机号里还有点话费，你就先拿着，就当帮我把话费花完吧！”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垂眼看了看杭野递来的手机。手机上确实有划痕，倒好像有点符合杭野所说的。
　　但……喻尔岚心里有点犹豫。最近他接受了太多杭野的好意，这个牌子的手机价值不菲，喻尔岚若是再收下的话……
　　杭野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卡着时机立刻开口：“小白，就三个月而已！这三个月你不给爷爷打电话，你也不放心吧？”
　　这个理由正是此时喻尔岚的软肋。他听着杭野这么说，也不犹豫了，点了点头，轻声道谢，收下手机。
　　杭野见他收了手机，勾起个笑，扭头对郝再来道：“大哥，情况都明白了吧？”
　　“明白！”郝再来信心满满，“您放心，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帮您料理的妥妥帖帖的！让老人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放心放心，非常放心。”杭野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郝再来的肩，“那我们这就走了，重任就交给您了！”
　　郝再来一脸严肃地握住他的手，像是接受了什么重要任务一样：“您慢走！”
　　喻尔岚看着他们这模样，忍不住连连摇头，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高三的假期不多，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也要上课。喻尔岚看着爷爷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就和杭野一起返回了学校。
　　他们进班的时候，正好是课间。方笑梦结束了自己的课程，正准备回办公室，转身就看见了喻尔岚和杭野。
　　她连忙叫住喻尔岚：“喻尔岚同学，老人找到了吗？”
　　杭野扭头看了她一眼，冲喻尔岚点了点头，懒懒散散地往座位走。
　　喻尔岚望着方笑梦点了点头，道：“多谢老师关心，我爷爷已经找到了，老人很平安，没出什么大的状况。”
　　方笑梦松了口气，看着他，关心道：“找到就好，这样就能放心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喻尔岚道：“喻尔岚，有件事老师得跟你说一下。本来月考应该是开学后一个月才进行，但学校昨天开会决定，因为高三已经是最后一个学期了，很快就要进行多轮模拟考试，所以第一次月考就提前到下个月初了，也就是下周一开始。”
　　“下周一……”喻尔岚皱了皱眉，这就意味着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月考了。
　　方笑梦冲他点了点头，继续道：“月考是年级统考，所以是进行排名的。前三十名就会组成尖子班，而原尖子班的成员如果不能保持在前三十名，就需要返回原来的普通班。这个规则你转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喻尔岚抿唇不语。这件事他当然知道，那也是他进入十七中时的目标。
　　但……
　　方笑梦没在意他的反应，而是继续道：“国际班从来没有人进入尖子班过，但喻尔岚你的情况不一样，以你的成绩，进入尖子班应该完全没有问题。在国际班这半个月，你应该清楚这里的环境……”
　　说着，她抬眼，向着班里环视了一圈。喻尔岚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班里的状况和平常一样，有人闲聊，有人打游戏，有人刷手机……就是没有人学习。
　　方笑梦在喻尔岚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低声道：“喻尔岚，你是好学生，你应该非常明白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所以，你一定、一定要考进尖子班，好好拼搏三个月，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微微点了点头。
　　方笑梦冲他笑笑，鼓励他：“加油！”
　　喻尔岚抬头也冲她客气的笑笑：“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回座位了……”
　　“去吧去吧。”方笑梦冲他招了招手。自己抱着书本离开。
　　喻尔岚慢慢向座位走。他远远地看着杭野坐在位置里玩手机，也不知看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他余光里瞥见喻尔岚的身影，立刻笑着抬头，把手机屏幕举给喻尔岚看：“小白你快来看哈哈哈哈哈哈！焦凌这个家伙！笑死我了！”
　　喻尔岚瞄了瞄手机屏幕，配合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好像并没有深入内心。
　　杭野看着他的神情，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他看着喻尔岚坐进位置里，忽然问：“小白，刚刚是不是方笑梦跟你讲什么了？”
　　停顿了几拍。然后喻尔岚点了点头，低声道：“她说，下周一就是月考了，要进行排名，年级前三十可以进入尖子班。”
　　“尖子班？”杭野的声音瞬间有些尖锐，“小白，你想进尖子班？”
　　他一脸的不屑，嗤笑着说：“尖子班都是群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去那里干什么啊！”
　　又是停顿了几拍。
　　然后喻尔岚很轻很轻地开口了：“杭野，尖子班在学习氛围和师资力量上，肯定……”
　　他的话没说完，被一声“哐当”巨响给打断了。
　　是杭野忽然站起身，推开了桌子。
　　坐他前面的学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开很远的距离。周围人都悄无声息地往后缩，离这个煞神越远越好。
　　喻尔岚坐在原地没有动。他抬起头，认真看着杭野。
　　杭野低着头，让他看不清神情。
　　过了很久，他哑嗓子说了一句：“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杭野这一走，一上午都没有回来。
　　焦凌好奇地来打探过两句，被宫豪给按回去了。
　　喻尔岚也没有和其他任何人交流。
　　他独自吃完午饭，回了寝室。
　　杭野竟然在寝室里。他正抱着杭小黑站在窗台边。
　　听见喻尔岚进宿舍的声音，杭野故意没回头看他，就是揉着杭小黑的手好像突然加了力道，惹得杭小黑“喵”了一声。
　　杭野“啧”了一声，大声批评开了：“你说说你！还跟我顶嘴！明明就是你的错！我一回来就看见你要扒开窗户翻出去！这里这么高，你摔下去怎么办？”
　　喻尔岚听着他训话，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进去，没理杭野。
　　他背后，杭野却在偷偷瞄着他。见他没反应，杭野撇了撇嘴，大声继续道：“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凶凶的野猫会欺负你的！”
　　喻尔岚在那边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
　　他背对着杭野，唇角忍不住往上牵。
　　杭野这明着是批评教育杭小黑，实际上分明是说给喻尔岚听的嘛！
　　喻尔岚听明白了，却没有任何表示。他默不作声地等着听杭野还有什么花样。
　　那边，杭野抱着杭小黑，继续“严肃”训话：“你要知道，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才是对你最好的！对不对！嗯！肯定是对的！是对的你就给我‘喵’一声。”
　　杭小黑倔强扭头。
　　杭野眼睛瞪大了：“你刚刚还跟我顶嘴，现在怎么不喵了！”
　　杭小黑用力挣扎，想从杭野的魔爪里逃出来，然后失败了。
　　杭野不服气：“喵一个嘛！就喵一个！喵一个我就原谅你，这事就过去了！咱们两个就和好了！”
　　杭小黑宁死不喵。
　　场面有点安静。
　　忽然，那边的喻尔岚，低低地“喵”了一声。
　　杭野瞬间呆住了。
　　他扭头看着喻尔岚，看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好像刚才“喵”的不是他一样。
　　杭小黑在这个时候也突然“喵”了一声，好像是跟着喻尔岚学一样。
　　杭野抱着他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对喻尔岚道：“小白，为什么你喵他就喵啊？”
　　喻尔岚不理他。
　　杭野不气馁：“小白，你再喵一个，看看他还喵不喵？”
　　喻尔岚岿然不动如山。
　　杭野抱着杭小黑往那边蹭了蹭：“小白，喵一个嘛！”
　　杭野把杭小黑放在喻尔岚眼前，握住他的爪爪，给他作揖：“小白，拜托拜托！”
　　杭野捏着杭小黑的爪爪给喻尔岚大力比心：“小白，救救老父亲吧！老父亲我为了听杭小黑一声喵，多么不容易……”
　　喻尔岚：……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唇角高高扬着，抬眼飞速瞥了杭野一眼，绯红浮上了脸，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挺乖的：“喵……”
　　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杭野，逼白为黑！强索喵喵！一个不够，竟然还要！
　　这样的杭野真是……干的漂亮！
　　我也想听喻小白“喵喵”，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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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杭野喉头滚动了一下。
　　喻尔岚“喵”完就别开脸, 不看他。杭野就瞧着他侧脸慢慢攀爬上来的一层红晕，心跳都有点慌了, 头也低了下去, 心不在焉地捏着杭小黑的爪子, 摇来摇去。
　　杭小黑挺生气地翘着尾巴, “啪啪”甩了两下, 用力“喵”了一声, 从他掌控中挣脱出来, 落在喻尔岚的桌子上。
　　然后这小猫咪, 昂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凑近喻尔岚的唇，蜻蜓点水地用自己的小嘴巴碰了碰。
　　杭野盯着杭小黑，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抬爪，凶神恶煞地要去把这个“强吻”的小坏蛋缉拿归案。
　　结果杭小黑得意洋洋地冲他抖了抖尾巴, 一翻身, 掉进喻尔岚的怀里。
　　低着头的喻尔岚吓了一跳, 连忙收紧手臂，把杭小黑好好抱住。怕他受到惊吓, 喻尔岚还特意把他抱起来, 用唇蹭了蹭杭小黑的耳朵尖尖。
　　杭野感觉自己的心，稀里哗啦地碎了。
　　做人还不如做猫！
　　他正暗自伤怀呢，就听见喻尔岚声音低低的开了口：“杭野, 关于尖子班的事，我还是想和你说说。”
　　杭野的神情僵了僵。
　　而喻尔岚摸了摸杭小黑的毛, 像是有几分紧张。他声音低低的，还有些颤抖：“杭野，咱们现在是在国际班，班里的同学是什么背景，大家心知肚明。而我……我和大家都不一样。我没有可以仰仗的父母，没有可以衣食无忧的金钱，没有任何其他选项。我面前只有一条路，我背上的负担却那么沉重，而我的状态……又是那么的不稳。杭野，这就是我的现实，对我来说，进尖子班，是让我的路更好走一点的一种方式。这一点，作为老师的方笑梦和我，都很明白。所以，她才会特别和我谈这件事。”
　　他平平静静地把这段话说完，说到他的无奈与痛苦，也是那么冷静客观，好像一切和他无关一样，他只是个漠然的陈述者。
　　这种云淡风轻的陈述，却把杭野听得眼神有些暗。
　　愣了两秒，杭野忽然后撤一步，抵着桌子，腿长长地伸着，垂头冲自己笑了笑，低声道：“小白，我今天突然发脾气，是我不对，我先跟你道歉。”
　　喻尔岚抚摸着杭小黑，没说话。
　　他低头静静地听着杭野继续往下说着：“小白，我之所以那样情绪激动，主要是之前那次，那个尖子班的学生，那个叫啥的来着？我都给忘了……反正也不重要，我看他不爽你也知道，没必要记他名字。谁知道像他那样的学生，在尖子班里还有没有呢？”
　　杭野说着，视线一个劲儿偷瞄着喻尔岚，只看见喻尔岚不动，也不说话，头垂着，不知道什么神情。
　　杭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轻声继续道：“小白，这一上午我也仔细想过了，是我不对。这本来就是……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我一个别人嘴里的混世魔王，在全校最差最乱的班，担心你这个好学生去全校最好的班会受欺负……我真是……”
　　杭野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好像都听不见了。他唇角倒是勾起一丝笑，只是更像嘲笑的意味。
　　杭野是真的在嘲笑自己。
　　太可笑了。
　　他光知道自己喜欢上喻尔岚，却不知道这喜欢已经是那么深了。
　　昨天喻尔岚险些自杀，那个瞬间让杭野品尝到了可能失去喻尔岚的巨大恐惧。那种可以瞬间瓦解他所有理智的情绪，如火山一般喷发，毁灭一切。
　　而现在，那情绪的岩浆依然滚烫地在他思维里流淌，于是就连喻尔岚可能要去别的班上课这件事，他竟然都接受不了。
　　这甚至都谈不上是分离，可他依然会疯狂地担忧、恐惧与思念。
　　杭野抬手按了按额头。他觉得自己被这种炽烈的情感烧坏了头脑。他需要降温，需要给理智一个平和冷静的温度。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了小片刻，杭野勾唇笑了。这回笑得有点解脱，又有点惆怅。
　　他道：“小白你就好好考试，从我们班离开吧。”
　　喻尔岚没有应他。
　　杭野却是笑了笑，继续道：“我们班也就这个样子了。你不一样，你太好了，耽误不得。”
　　喻尔岚抬头看进他的眼里：“杭野，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杭野笑得很爽朗：“当然了！这种事，就像你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嘛！所以我……我当然应该这么想。”
　　他说到“应该”两个字，声音颤抖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揭过了。
　　然后他挺潇洒地走了上来，伸着手，摊向喻尔岚怀里的杭小黑，道：“好了，这个事咱们两边都解释清楚了，就算过去了！我现在把杭小黑抱走，你就好好开始准备考试吧。就一天了不是吗？”
　　喻尔岚没说什么，任由杭野把杭小黑抱走。
　　他听着杭野走回自己座位的声音，很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像是刻意给喻尔岚营造一个最好的学习环境一样。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才书包里拿出卷子，摊开来却许久也写不出一个字。
　　明明他没有感觉到有抑郁症发作的症状，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做任何事。
　　他脑子里都是杭野。
　　杭野说他，“太好了”。
　　其实，对喻尔岚来说，杭野才是“太好了”。
　　他的家庭，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而脱离了这个家庭，杭野依然能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在电竞上闯出一片天地，让自己变成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喻尔岚曾经觉得，他和杭野是“同类”。但只看这客观条件，他和杭野，再短期内，无法成为“同类”。
　　喻尔岚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失望，不然他也不会患上抑郁症。这样的人生，和杭野的人生，完全是云泥之别。他为了生存都需要拼命挣扎，又如何能站在可望而不可即的杭野身边？
　　于是，理智在对喻尔岚说，差不多了，把这一段短短的相逢，当成人生里最美好的幻梦。然后从梦里醒来，继续向下挣扎吧。
　　于是，现实在对喻尔岚说，时间不多了，你该走你的路了。未来也许你有机会和杭野并肩而行，但不是现在。
　　这些冥冥中声音，喻尔岚都听见了。他都懂。
　　但是……
　　又能怎样？
　　就好像是在黑暗里走了太久太久，忽然间眼前有了光一样。于是喻尔岚想让这光再炽烈一点，更炽烈一点，炽烈到让他有勇气从现实之中纵身一跃，跌落到粉身碎骨，又或者是逆向飞行到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云端。
　　喻尔岚勾唇笑了笑。
　　无论哪个结果，他都要试上一试。
　　那个晚上喻尔岚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来晨跑，回来时给杭野带了早餐。
　　杭野看着他神清气爽的状态，忽然觉得也是开心的。虽然他内心里，对于喻尔岚还有几天就要不在国际班上课这件事有些抗拒，心情忍不住总往下坠，但杭野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喻尔岚开心时，他也不自觉也是开心的。
　　这样就挺好的……杭野对自己道。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去了班里。喻尔岚按着自己的习惯上早自习，语料听了快半个小时，他看见方笑梦进班了。
　　喻尔岚立刻放下耳机走了过去。方笑梦冲他笑了笑，轻声道：“怎么啦？”
　　喻尔岚认真道：“老师，我能询问一下，上一次高三年级全市统考的时候，咱们学校第三十名大概是什么分数吗？您可以只说分数，不用告诉我具体的同学是谁。”
　　方笑梦愣了愣，然后立刻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果然是个心里有打算的好学生，这样知己知彼，确实更加有把握一些。上次全市统考，咱们学校文科第三十名是593分。题目难度比较大，你也知道，所以这个成绩不算特别高，但也很不错了。当然，你是全市第一，对这个成绩应该觉得还是很一般的……”
　　喻尔岚得到了这个分数，点了点头，向方笑梦简单道了谢，没有再多和她耽误时间，返回了座位。
　　方笑梦看着喻尔岚坐回杭野身边，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好苗子，终于要从混世大魔王身边跳出来了。这要是放在某点，也可以写个爽文什么的，就是金手指有点小……
　　方老师一不小心就脑补了百万字。
　　然而，一周后，等月考成绩出来时，方笑梦看着喻尔岚的排名，感觉自己就像是看一本爽文，真看到蓄力打脸的时候，主角忽然金手指打不开了。
　　这种让人心里非常不爽的剧情，哪能不让读者吐槽呢？
　　方笑梦就把喻尔岚叫到办公室谈话去了：“喻同学，我觉得这个成绩出来了，咱们得好好谈谈。是不是我们国际班的氛围真的影响到你的学习了？如果是这样，即使不能去尖子班，我也可以想办法和学校商量一下，给你转到普通班去。但你这样成绩大幅下跌可不行——”
　　方笑梦说着，把喻尔岚的年级排名，用红笔用力圈了出来，一个明晃晃的“34”。
　　“从全市第一跌成我们十七中的34名，这不太妙啊……”方笑梦牢牢盯着喻尔岚。
　　然而喻尔岚却一脸淡然：“老师，我觉得偶尔一次发挥失常也很正常。至于转班……我没有觉得自己在国际班受到什么影响。”
　　方笑梦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喻尔岚依然很淡然：“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订正错题了。”
　　说着，他冲方笑梦欠了欠身，转身出了办公室。
　　没走多远，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探出来，撑在墙上，挡住喻尔岚去路。
　　喻尔岚抬头，看着杭野拧眉瞪他，压低声音道：“喻小白！你是不是故意考个34名出来的！”
　　喻尔岚不当回事地平静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喻小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光考第一有啥挑战难度，咱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想考多少名就考多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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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杭野眼睛瞪大了, 声音压低了些，冲喻尔岚道：“你怎么想的！这次月考后要再等一个多月才进行一模考试！那之前你只能在我们班上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喻尔岚道：“杭野, 你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老师了。”
　　他抬手拍了拍杭野的肩：“你是野哥, 传说里的混世大魔王, 人设不能崩。”
　　杭野：“……”
　　他抬手狠狠揉了把喻尔岚的脑袋, 气呼呼地把他的头发给抓乱了。
　　喻尔岚不当回事地任由他摆弄, 等他停手了, 随手拨了拨头发, 忽然道：“杭野, 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声音很沉：“我知道自己在做一场疯狂的梦，我走的每一步都胆战心惊的，但是这种感觉让我身心都在震颤。我享受这种震颤。杭野，人生就这一次，我中规中矩过了18年, 也许偶尔脱一次轨, 会毁灭, 又或者会走向另一片我从来不敢设想、也没有机会去领略的天地。”
　　喻尔岚定定地看着杭野的眼睛：“我想试试，杭野。”
　　杭野回望着喻尔岚。
　　这家伙的头发质地偏软, 摸上去就像乖巧温顺的小动物。杭野一直很迷恋揉他头发的手感。但他今天才注意到, 喻尔岚的鬓角，有一撮很小很小的呆毛，不服帖地翘着, 和他那总是柔顺的头发那么格格不入。
　　杭野忍不住抬手，用手指勾了勾喻尔岚的那撮头发。
　　喻尔岚有些诧异地扭头瞥了眼, 他的脸颊蹭到了杭野的手背。
　　于是杭野就感受到了喻尔岚脸颊上的热度，好像有热血涌了上来，贴着他的皮肤，一路烫进他心底。
　　杭野唇角牵起来。他又抬手把喻尔岚的头发给揉乱了，看着他满头翘起的小呆毛，心情非一般的好：“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反正你厉害。”
　　喻尔岚皱眉，严肃抗议：“杭野，说话归说话，你能别老揉我头发吗？我又不是杭小黑喻小橘……”
　　他抬手认真理着自己的头发，杭野在旁边欣赏着，还偏要插话：“小白，你怎么能刚好就考34名呢？这名次又不是分数，你还能把控啊？”
　　“我之前向老师打听了一下上学期全市统考，十七中年级前三十名的分数线。虽然个人发挥会有偏差，但这种排名性质的分数线，往往只会和考试题目难度有关。所以我根据上次考试的难度，衡量了一下大致水平，这次考试就有意识地控制了一下分数……”喻尔岚整理好头发，边往教室走边说着。
　　杭野跟在他身边听着，忍不住啧啧称奇：“学神的世界也太高端了吧？你参加考试这是来欺负人的吧？想考多少分考多少分，想考多少名考多少名？”
　　喻尔岚矜持地清了清嗓子，皱眉：“其实还是有点失手……我本来预估是31名的，没想到竟然掉到34名……这段时间确实学习耽误了一点，需要更加努力了……”
　　“努力！”杭野抬手勾着他的肩，认真道。
　　喻尔岚回头瞄了杭野一眼。杭野这次月考成绩在年级排中下游，但并不算特别差。喻尔岚没看杭野的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差在哪里。但他知道，杭野的这个成绩，短期内完全可以有大幅提升的可能性。
　　他很想开口劝劝杭野，让他不要因为和父亲置气，就真的放弃自己的人生。但喻尔岚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话。
　　他们就这样回到班里。月考成绩下来后，其他班级里的人，不是对着分数喜气洋洋或唉声叹气，就是凑在一起讨论错题。只有国际班，玩游戏的，看小说的，刷微博的，没有一个耽误的。
　　上课铃响了，方笑梦走进班里，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喻尔岚。
　　这个好学生到底在想些什么？方笑梦真的不懂了。
　　她没精打采地开口：“把卷子拿出来，咱们开始订正错题……”
　　班里的学生依然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吵吵嚷嚷的，仿佛上课铃没有打响过。
　　方笑梦也没当回事，她已经习惯了。
　　她正准备从第一题开始走过场地讲一遍，忽然，一个声音懒洋洋的，不大不小地响了起来：“上课了，都给我安静点！你们不想听讲，我还要听讲呢！”
　　是杭野。
　　方笑梦怔怔地看着那个漫不经心撑着头坐在那里的家伙。
　　这……这这这？这家伙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杭野的话就像是给班级里施了个静音咒。本来吵嚷嬉笑的学生，一个个偷偷交换着眼神，疑惑却又发怯，很快都安静了下来。
　　杭野却也没在意。
　　他拿着自己的卷子，抖了抖，又抬头问方笑梦道：“老师，第三题，为什么不能选B啊？”
　　方笑梦“啊”了一声，愣了三秒，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始讲解，但说话也不知怎么，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第、第三题是吧……第三题，语法是这样的……”
　　教室后方，喻尔岚用余光瞄着杭野。他看见杭野在挺认真地做着笔记，并不像是装装样子。
　　他安静地观察了一节课，听着杭野真的询问了一整节课的错题，并且把笔记都认真地记在了卷子上。
　　下了课，焦凌和宫豪立刻从另一端奔了过来。焦凌还没走到杭野跟前就嚷嚷开了：“野哥！你今儿这是唱哪儿出啊？怎么突然这么热爱学习了！”
　　杭野扫着自己卷子上的笔记，看也不看他，嘴里说着：“成绩这么差，又没几天就高考了，不学能行吗？哎，小白，阅读C篇第4题，我还是没听懂……方笑梦那个长难句解析一点都不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喻尔岚应了一声，把他的卷子拿了过来：“读长难句应该先判断语法结构……”
　　被晾在一旁的焦凌呆了。
　　他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了三秒。然后他扭头，傻傻地冲宫豪眨了眨眼睛，道：“宫豪，是我今天没睡醒吗？还是这次考试激活了野哥的什么开关？”
　　宫豪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的视线却是盯着喻尔岚的。
　　喻尔岚没有考进尖子班，这个消息让宫豪很吃惊。
　　而杭野突然的转变，倒是让宫豪心里的那个猜测，得到了一个有力的证据支持。
　　他勾起一个笑，抬手削了一下焦凌的脑袋，道：“学习不是当学生天经地义的事么？野哥都觉醒了，你还想什么呢？走啦，下节语文课，背默写去了！”
　　焦凌和宫豪打打闹闹地走开了。喻尔岚刚好把那个长难句给杭野拆解完。他顺势抬头瞄了眼那两个人，又撇了撇正在仔细琢磨那句话的杭野。
　　然后他轻声道：“杭野，你真的想开始学习了吗？”
　　“真的啊。”杭野坦率道，“小白，我高中读了六年，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其实我爸也不想让我读这么久的高中，我第二次回家的时候，他要花钱给我买个国外的大学学籍，我偏不去。当时我就是一门心思和我爸对着干。我读高中留级这件事，既然让我爸面子上过不去，我就偏要来做。反正我也不学习，对我来说在哪上学都一样。”
　　喻尔岚抿了抿唇。他当然能明白杭野的这种想法，这也是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好学生，却从来不规劝杭野学习的原因。
　　每个人与每个人是不同的，喻尔岚不认为，自己有立场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杭野身上。
　　他听着杭野继续说着：“所以小白，你也明白，我不学习不是因为厌学，而是为了和我爸对抗。但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学习本身。我以前好歹也当过学神的好不好？”
　　他说着冲喻尔岚笑着挑了挑眉，得意到眼神里有光在闪。
　　喻尔岚也忍不住扬起笑。杭野的笑就是这样，很有感染力。
　　杭野看着他的笑，声音却忽然沉了些，像是要往人心里压：“我因为我爸荒废了这么久的学业，然后……遇到了你。我看着你为了你爷爷努力付出了一切，我忽然觉得是我太幼稚了。所以这次，我也想试一试，看看自己到底和你差多远……这试一下就知道差太远了，我也懒得和我爸较劲了，还是好好学习努力追赶你吧！这六年高中我也不能白读，至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杭野说着，忽然转头，漫不经心般笑着道：“哎，小白，你说这算不算是，我因为你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啊？”
　　喻尔岚瞬间一怔。话还没说出口，脸颊上倒先慢慢浮起一丝可疑的红。
　　杭野也愣了一秒，然后立刻别开头，嘻嘻哈哈地笑着把话题岔开：“那什么，小白，我今晚上还要做个直播。今天要说话，所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喻尔岚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有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杭野的那句话。
　　他没有想过去强行改变杭野什么，可杭野因为他改变了。
　　这让喻尔岚有种说不出的振奋，还有沉沉地沁进心底的喜悦。
　　杭野的转变震惊了国际班的同学后，很快，让所有老师都震惊了。教室里，办公室里，和杭野相关的窃窃私语，滔滔不绝。
　　杭野依然是对一切都很无所谓的态度。他准备好了震惊更多的人。
　　放学后，他和喻尔岚一起回到宿舍。知道杭野要直播，喻尔岚主动拿起耳机，准备戴上。
　　然而他无意间扭头瞥了眼杭野的准备工作，就看见他把镜头支好，对准了桌面，而桌面上放着的却是今天的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惊！过气电竞主播下岗再就业，竟然做这种事！……
　　喻小白和杭小野都在因为对方成为更好的人～那么鱼兔也要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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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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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杭野调整镜头的时候, 他直播的消息已经通过平台通告和同步发的微博扩散开了。
　　很快，他的直播间里已经涌进来了一批人, 弹幕一条一条刷了起来：
　　【来了老弟！】
　　【我奶奶关注的主播又直播了！哎, 等等, 键盘呢？鼠标呢？游戏画面呢？这桌面上放的是个啥？】
　　【别急, 野爷的镜头可能还没调整好。】
　　杭野坐了下来, 瞄了眼直播画面上的弹幕, 道：“大家晚上好啊！通知大家一件事, 这三个月我就不进行游戏直播了, 以后改直播刷题。”
　　他这话一出，弹幕瞬间掀起一阵唇枪舌剑：
　　【what？老子关注你是来看你刚枪的，不是看你刷五三的！取关了！】
　　【那些想取关趁早取关，别给自己加戏。野神早退役了，也没签约平台, 直播本来就是来分享自己生活的, 不爱看别看, 用不着刷存在感。】
　　【阿野！！！我听说你要直播刷题就飞速赶过来了！我为了考研已经好久没敢看直播了，怕分心。现在要是能每天和阿野一起刷题, 保证我刷题效率翻倍……翻十倍！】
　　【刷题就刷题, 直什么播啊？无聊！】
　　【刷题直播怎么了？看着自己偶像还这么努力，对于很多正在上学的粉丝来说也是一种激励好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阿野加油！】
　　……
　　杭野淡淡地扫了眼弹幕, 神色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不急不慢地继续道：“那些因为游戏来关注我的朋友，谢谢你们之前的支持。咱们好聚好散, 以后有缘再见。至于这个刷题直播我为什么要做，要做多久，怎么做……我就一句话，我乐意，看我心情。我直播本来就是个看心情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礼物就别刷了，不靠这个吃饭的。然后这个刷题直播呢，还是和我之前游戏直播一样，不露脸，大家就看我写卷子吧。偶尔我会看看弹幕和大家聊两句……听上去怪无聊的，没事，大家要是觉得不好玩就别看了。好了，我先不和大家聊了，开始做题了！”
　　他说着，也不再关注弹幕的情况了，低着头开始专心做题。
　　他身后的喻尔岚，表面上已经开始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但其实一直在听着杭野那边的动静。
　　他听着杭野不卑不亢地说到自己做刷题直播就是因为“乐意”，唇角不由得牵起一丝笑。
　　这很杭野。潇洒随性，活得真实又坦然，如光一样。
　　喻尔岚心念一动。他忽然有点想看杭野的直播了。
　　他现在有了杭野给的手机，直播软件已经安装好了的。犹豫了一下，喻尔岚悄悄拿出手机，设置成静音，点开了直播软件，找到了杭野的直播间。
　　他看着屏幕上杭野正在做今天的语文卷子，镜头集中在卷子上，只能拍摄到杭野拿着笔的手。
　　直播间在经历过一番吵闹后，人气不降反增，弹幕也变得更加和谐统一：
　　【wild神这手！！！我可以！！！】
　　【转笔！快转笔啊！我都准备录屏了！】
　　【转什么笔啊！转我！】
　　【我怀疑你在搞黄色，并且我有证据。】
　　喻尔岚扫过这些弹幕，视线不自觉也放到了杭野的手上。杭野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捏着笔的样子，透着一种俊朗秀逸又颇具力道的气质，硬是把写作业写出来一股子艺术家搞创作的味道。
　　于是喻尔岚就带着欣赏的眼光顺道瞄了瞄杭野的“艺术创作”。
　　而直播间的弹幕也很快转向了这一正题：
　　【我和阿野一起做题！前六题我的答案是ACCBAD！】
　　【错了！是ACDBBD！】
　　【第三题怎么可能选C？你们再好好读读原文！】
　　【原文就是故意误导你们的！审题啊同志们！审题！题干说的是：根据原文可推测出什么什么……重点是推测！原文直接写出来的肯定是错误答案！】
　　……
　　喻尔岚瞄着这弹幕勾唇一笑。
　　这还是游戏博主的直播间么？学习氛围太浓厚了，隔着屏幕扑面而来。
　　他低头瞄了瞄自己的卷子，不由自主开始琢磨颇有争议的第三题。
　　而杭野似乎也卡在这第三题上。他拧着眉，手里不自觉开始转笔，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出答案。
　　于是杭野随意抬头瞄了眼直播画面，就看见弹幕区已经变成了学术争论区。
　　杭野抬手翻了翻弹幕，义愤填膺：“你们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就直接给我剧透了呢！这下面的题我还怎么做嘛！”
　　【……咋做作业也不能剧透吗？】
　　【没事，阿野，就当抄答案了。谁做作业没抄过答案。】
　　【野哥别听他们的！而且看他们吵半天也没个结果，肯定是学渣。这答案肯定不对。】
　　【阿野看我！抄作业选我！我去年高考语文单科市状元！】
　　【呵！我全省第三名我说什么了吗？】
　　杭野瞧着弹幕的分数攀比愈发激烈，懒洋洋地开口吸引注意力：“好啦好啦，所以你们能有个统一答案吗？第三题到底是C还是D？为什么啊？”
　　弹幕区瞬间踊跃答题，只是给出的答案还是C和D都有，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杭野看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卧在他床上的杭小黑，这个时候睡醒了，伸了个懒腰，灵巧地从床上跃了下来，拿杭野的肩当垫脚石，轻松跳到桌面上。
　　杭野“啧”了一声，捏着笔戳了戳杭小黑的肚子，嘟囔：“你怎么又重了？你瞧瞧你这小腰包，都是你爸我的钱啊！”
　　杭小黑扭头冲他“喵”了一声，那模样像是说：爸你好烦哦！
　　杭野假装生气了，瞪着眼睛举起笔，把杭小黑当木鱼，敲了一把。
　　杭小黑又生气地“喵”了一声，那长长的毛尾巴不耐烦地甩到杭野的手腕上，扭过头不理他。
　　他注意到了杭野的手机架，看着屏幕上快速往上跃动的弹幕，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踩着杭野的卷子，仰头仔仔细细地看。
　　这样一来，杭野的镜头立刻被杭小黑的身子给占了大半。
　　弹幕里的吸猫群体立刻上线：
　　【小黑！！！快给姐姐吸吸！！！】
　　【野爷为什么不给小黑开营业号？我可以每天刷一万次！】
　　【阿野，别头疼选C还是选D了，你家猫能给你跳出来个天选圈，这回肯定能给你蒙个正确答案。让他选！】
　　杭野的卷子被猫霸了，直个播还被猫抢了风头，最惨的是本来题就不会做，弹幕里那么多人吵了半天，他越来越糊涂了。
　　头疼。
　　杭野实在忍不住了，叹着气摇头：“算了，就知道你们靠不住……这个天天吃我粮睡我床的家伙更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我们小白靠谱！给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学神小白的厉害！”
　　说着他扭头，扬起声音问道：“小白？第三题选什么啊？”
　　喻尔岚其实也在看杭野的直播，突然听见杭野叫他，愣了一下，顿了半拍才答：“我选的是C……”
　　他声音不大，只隐隐约约录进了杭野的直播里，但还是被不少人听见了。瞬间弹幕里刷起来一排的问号和质疑。
　　杭野也有些不解，嘟囔着：“为什么会选C呢？”
　　他把杭小黑给抱了起来，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乱动，眼睛在原文和题干间扫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不解地扬声问道：“小白，我不太懂，看原文应该是选D啊？你能来给我讲讲么？”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这道题确实有些复杂，需要当面给杭野讲清楚。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慢慢走到杭野身边，拉过他的卷子，俯身在他卷子上开始勾画，边画边讲：“你看，先根据题干找原文……”
　　他这么一俯身，杭野的直播镜头，刚好照到了喻尔岚那从宽大的领口里隐隐约约透出的锁骨。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都快沸腾了：
　　【小白是谁啊？锁骨也太好看了吧！】
　　【为什么叫小白啊？因为姓白叫白还是因为长的白啊？野哥这直播没开滤镜，纯自然状态，台灯光线还不足……这肌肤状况也太好了叭！慕了……】
　　【求科普！！！这位到底是谁啊！我想爬墙！】
　　【野爷的猫叫小黑……明明是只狸花猫但是叫小黑，和“小白”有啥关系呢？】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镜头外，杭野怀里的杭小黑经过了好几分钟的持久挣扎，终于探出来了一只小爪子。
　　他立刻出爪反击，用力抓向自己可以够到的最近的东西，想要彻底从杭野怀里挣脱出来。
　　于是，正俯身给杭野认真讲题的喻尔岚，就忽然感到领口被什么东西大力向下一勾，扯歪了。瞬间，他半边肩膀就露了出来，半遮半掩的。
　　杭野眼睛瞬间瞪大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抬手，一把将直播镜头往下一按。
　　直播画面瞬间就变成了莫得感情的试卷。
　　弹幕区一片哀嚎：
　　【不！！！我的小白哥哥！！！阿野你怎么可以私自享受不给我们看呢！！！】
　　【呜呜呜……还没看够！小白是什么绝世神仙啊！长的白、锁骨好看、声音好听、学习好……刚刚那肩……我好了。】
　　【阿野官方指定猫粮赠送 游艇*1！】
　　【阿野，别误会，这个游艇是我送给小白的，你帮我转交一下哈！】
　　【？？？猫粮你就这么爬墙了？】
　　【猫粮你太过分了！你让阿野怎么想！心都碎了！阿野，我就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阿野今天直播了没赠送 游艇*1！】
　　【阿野！游艇给你！】
　　【你帮我给小黑买小鱼干哈！公款，别挪用！】
　　【666！野哥粉丝群第一届爬墙大会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野（咬牙切齿）：爬墙就爬墙！但你们一个个惦记我的猫就算了……还惦记我的白？？？不能忍！！！把你们统统记小本本上！还有谁对我白有非分之想！给我站出来！
　　（鱼兔弱弱地举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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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直播弹幕刷得飞起, 吵吵嚷嚷一片欢乐的海洋。
　　然而杭野压根顾不上看。
　　他眼睛被喻尔岚那从领口露出来的肩给黏住了。
　　也不是没见过……但是……
　　杭野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有人说，心动就是看见他的一瞬间, 感觉要命了。
　　杭野就很想知道, 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觉被喻尔岚摄魂夺魄的, 他是不是能让喻尔岚负责啊？
　　杭野的视线有点直白, 喻尔岚瞬间就感受到了。他脸上微微泛着红, 不动声色地抬手, 把自己的领口拉正, 还抬手握住杭小黑不老实的小爪子。
　　做完这些, 喻尔岚假装无事发生地问：“我刚刚讲的这些你都听懂了吗？”
　　杭野呆了呆，连忙点头：“懂了懂了！”
　　他抬手在卷子上随手勾了个字母。
　　喻尔岚看着他写在卷面上那个张牙舞爪的“A”，叹了口气，捏着杭小黑的小爪子，用他的小肉垫拍了拍杭野的脸, 轻声嘟囔：“用点心啊杭小野同学！是选C！”
　　杭野没关直播, 虽然广大围观群众没看见这个镜头, 但这一系列声音还是忠实地抵达了大家的耳畔。
　　弹幕区炸锅了：
　　【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野白还是白野，买定离手！】
　　【野神必须攻！！！！】
　　【刚刚小白哥哥的语气好温柔哦……我不行了！我觉得是白野！】
　　……
　　杭野因为跑神写错了答案, 正尴尬地眼神四处乱晃呢, 就瞄见自己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发展到两个cp对家开始在线约产粮battle了。
　　杭野抬手就把直播给关了。
　　呵。
　　竟然还有对家？？？一个个太没眼力见了！这种事情还需要争论？
　　不过刚刚喻尔岚……叫他“杭小野”？？？
　　这家伙从来没这么亲密地叫过他。
　　杭野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牵，笑意里带着点傻傻的激动，脸不自觉就往喻尔岚那边贴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 声线很是低沉性感，话说到最后, 尾音却挑了上去，听着着实勾人：“小白，你刚刚叫我什么？”
　　喻尔岚那句“杭小野”出口，本能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加上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杭野在做直播，现在紧紧抿着嘴，坚决不会上杭野的当了。
　　杭野却是最喜欢喻尔岚这副样子。他看着喻尔岚脸颊上很浅很浅的红晕，悄悄爬上耳垂，杭野感觉喉头都紧了。
　　他有点难耐地轻轻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没听清，你再叫一遍嘛，小白。”
　　喻尔岚垂头顿了两秒，忽然拉起杭小黑的爪子，“啪”一下贴在杭野的唇上，挡住。
　　他眼角堆着一抹浅浅的红，此时又蓄了些俏皮的笑，衬得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如此勾人。
　　偏偏他话说得正经：“别闹了杭野，好好学习了。”
　　杭野望着这样的喻尔岚，眼睛都忘了眨。这人怎么能这样？一本正经地撩人，于是好好的正经话，倒把杭野听得一颗心疯狂躁动，按都按不服帖。
　　结果这样的喻尔岚，撩完还跑了。
　　他松开杭小黑的爪子，冲杭野眨了眨眼睛，笑着转身就走。
　　杭野抱着杭小黑，双唇在他爪子的封印下，遗憾地动了动。
　　杭小黑嫌弃地把爪子从他嘴上放下来。
　　杭野咂了咂嘴，转过身，盯着杭小黑的爪子，忽然偷偷和他咬起耳朵：
　　“杭小黑，你爪子刚刚是不是勾住小白的领口了？”
　　“你说你……哎！不争气！你要是直接贴他肩上……不对，锁骨上，我不就等于间接亲上去了吗！”
　　杭小黑眼睛圆瞪，耳朵竖起，严肃地摆着尾巴，教训他爸：
　　“喵！”爸。
　　“喵喵喵喵喵喵！”你瞧你那怂样。
　　“喵喵喵喵喵喵喵嗷——”你真想亲你就上啊！小肩一推，小腰一搂，小嘴一压——成了！
　　杭野自己在心里做了个猫语翻译。
　　翻译完，他遗憾地咂了咂嘴，小小声和杭小黑嘀嘀咕咕：
　　“你懂个什么啊小猫崽子！”
　　“我们大人的恋爱，是很严肃的！”
　　“又不是亲一下爽完就完的，我想亲一辈子！一辈子你懂不懂！”
　　“小白那是谁啊？高不可攀的学神！我和他的精神高度差距不能太远！我得一直能和并肩，这样，才能做一辈子的灵魂伴侣。”
　　“我想到老了，白发苍苍了，还能和他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争论些没什么用但是会让他开心的事情，讨论同一本我们喜欢读的书，或者同一部我们喜欢的电影、同一首我们喜欢的歌……”
　　“杭小黑，一瞬间的爱很简单，不需要准备什么，上就得了。”
　　“但一辈子的爱，是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又勇敢无畏地向他走去，然后并肩走下去。”
　　“我对喻尔岚是挺怂的。但那是因为我很害怕，害怕不能和他走一辈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他想这么远了……也许因为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吧。”
　　“杭野？”另一边的喻尔岚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正对着杭小黑激情剖白自己内心感情的杭野吓了一跳，一瞬间以为自己刚刚那些话都被喻尔岚听见了。
　　他“嗯”了一声，一个字颤出十八种音调，话音落了，呼吸也像是跟着停了。
　　然后，他听见喻尔岚疑惑地问：“你刚刚在叫我吗？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啊！没有啊！你听错了！我没说话！我直播都关了！”杭野连忙解释，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
　　喻尔岚倒是信了的样子，略有些疑惑地嘟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杭野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然后他举起杭小黑，严肃地盯着小猫咪，对他小小声道：“不过杭小黑，你说的也对。爱情很复杂也很简单……所以我决定了！高考完我就跟小白表白！高考前不行，会影响他的心情，他现在很关键，不能分心的……我现在也得奋起直追，一定要成为可以和他并肩的那个人才行！”
　　说到最后，杭野都像是给自己打了鸡血一样，就差在头上勒个红条，上书“奋斗！”
　　杭小黑盯着杭野，一脸嫌弃：
　　你戏真多。
　　* * *
　　杭野的直播，很快就起了连锁反应。
　　杭野相关的话题下，粉丝们激烈讨论着以下几个话题：
　　野神那份语文试卷的标准答案到底是什么？
　　小白是谁？
　　和野神是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话题，自然是粉丝们讨论的重点。
　　第一批cp粉们，拿着直播录屏里为数不多与“小白”有关的部分，反复抠糖。
　　很快，杭野毒唯就强势反弹了，暴躁地在杭野的超话喊cp粉圈地自萌。
　　一时间，和杭野相关的各种话题下，战火四起。而与此同时，“野白”、“白野”、“野白野”等相关话题，如雨后春笋一般悄然无声地冒了出来。
　　一个晚上哄哄闹闹了许久，堪称杭野粉圈的一次大地震。
　　等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硝烟终于远去，焦土之上，开出来一朵奇葩：
　　#跟着wild学习打卡一百天＃
　　这个话题最先在需要早起的学生们之间流行开，转瞬就成了杭野粉丝群体最积极跟风的正能量话题。
　　这个话题下，很快出现一大批打卡的微博，各种各样的内容都有，但都是与学习有关的。
　　而正主杭野，一进班就被焦凌给“科普”了这个话题。
　　焦凌喜滋滋地给杭野展示着这个话题，兴奋道：“野哥野哥！你昨天直播带起来一批学习潮！好多人跟着你在学习打卡啊！还有运动打卡、控制脾气打卡、早起打卡……反正已经衍生出来好多类似话题了！”
　　杭野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点了点头：“那也挺好。”
　　他说着，看见自己身边的喻尔岚已经快走到座位上了，也顾不上和焦凌聊什么，连忙也跟着往座位走。
　　焦凌的话还没说完，追上来给杭野骄傲地展示：“野哥，你看！我也打卡了！我今天吃完早饭就立刻来班里背默写了！”
　　这倒让杭野有点惊讶。焦凌这小子他太了解了，心里只想着打游戏，认杭野当哥也是折服于杭野的游戏技术，没有其他的。
　　杭野从来没想过干涉他什么，所以他并没想到，焦凌竟然会有这么兴致勃勃热爱学习的一天。
　　他拍了拍焦凌的肩，冲他点了点头。焦凌挺得意地收了手机，继续道：“野哥，我继续回去背书了啊！”
　　杭野点了点头，目送着焦凌的背影远去。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骄傲，并且很想向喻尔岚“邀功”。
　　他正思索着该怎么矜持地说出来，一旁的喻尔岚忽然道：“杭野，你这个手机号可以借我注册一个微博吗？”
　　杭野愣了一下，连忙道：“你随便！我这个号正好还没注册过微博……微信也没有注册过！”
　　喻尔岚点了点头，拿着手机操作开了。
　　杭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痒难耐，真想探头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喻尔岚也没有让他等很久，很快，他笑着道了一声：“好了。”
　　说着，他还把手机摊给杭野看。
　　杭野立刻看了过去，就见喻尔岚的屏幕上是条微博。
　　用户54319437：
　　#跟着wild学习打卡一百天＃day 1
　　[图片]
　　这显然是喻尔岚的学习打卡微博。
　　杭野心口仿佛被小猫爪揉了一下，又软又痒的。
　　他抬头，看见喻尔岚笑得眼睛弯弯的，唇微微抿着，小雀跃又小矜持的小模样。
　　那样子太甜。甜的杭野真想把他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吹响了表白的集结号！冲鸭！
　　小白在#跟着wild学习打卡一百天＃里打卡，而野哥跑到“野白”话题下查驾驶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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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喻尔岚却对杭野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挺认真地等了两秒, 内心不知为何被一种高频震颤占满了，于是身子都好像在忍不住地悸动。
　　可杭野看着他, 定定地, 眨了眨眼睛, 就是不说话。
　　喻尔岚心里乱了一下。
　　他低了头, 轻声道：“杭野……我是觉得你用学习直播带动大家一起学习真的很好。刚刚听见焦凌的那句话, 我也就一时兴起……”
　　他话还没说完, 杭野忽然抬手拿过他的手机。
　　喻尔岚愣了一下, 就听见杭野大大咧咧道：“小白, 你微博怎么叫这个名字啊！我给你换个！就叫……把胡萝卜卖给小野狼的小白兔吧！”
　　喻尔岚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移动着，愣了愣。
　　这是个什么名字啊……杭野起名的技巧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失望。不过好像，也怪有趣的。喻尔岚想着，唇角慢慢牵了起来。
　　他完全没在意什么账号相关的问题，随手注册, 所有选项都是默认的, 然后就发了那条微博罢了。
　　对他来说, 这些事情都挺无所谓的。
　　然而杭野却像是对这些事无比有执念。
　　他给喻尔岚改完名字，又冲着他的关注列表皱眉：“你这都关注了些什么啊？星座与恋爱密码？小白你还信星座？”
　　喻尔岚唇角抽了抽：“自动关注的……”
　　杭野点了点头：“那我全取关了啊！”
　　喻尔岚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杭野又爆着手速飞快在屏幕上操作一通, 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道：“行了。”
　　他把手机还给喻尔岚。
　　喻尔岚接了过来，就看见自己的个人主页，微博名字已经变成“把胡萝卜卖给小野狼的小白兔”, 关注数和粉丝数都变成了1。
　　他点进关注，就看见给他关注了一个叫“逐山野风”的微博, 点进主页，喻尔岚发现他们是互相关注的。
　　这是杭野的小号？喻尔岚微微皱眉。对于起名都是“小白”、“小黑”、“小橘”这种非常不走心的杭野来说，这四个字，仿佛是他仔仔细细用心挑选出来的，好像借这四个字，藏下了许多意味深长。
　　种种都似与喻尔岚有关。
　　喻尔岚心念一动。他悄悄抬眼，看见杭野也拿出了手机，正在翻找着什么，嘴里嘟囔着：“我给你找个头像……嗯，这个可以！对了小白，把你微信给我一下，我给你发过去！”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退出微博，又注册了一个微信。填昵称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中规中矩地打了“YEL”三个字母。
　　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杭野：“就是这个。”
　　杭野接了过去，看着他的微信名，眉毛跳了跳，嘟囔：“小白你起名也太不走心了！就起个名字缩写？”
　　喻尔岚眉头跳了一下。杭野哪来的立场说他？
　　他含混道：“只是个好区分的代号罢了。”
　　说着他又想起杭野挺久之前对他说过的，关于名字的意义。
　　喻尔岚眼睛垂了垂。
　　杭野就是这样，在某些细枝末节上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
　　真是一种细腻到润物无声的温柔。
　　这样的杭野，现在又在另一个细节上较劲了。
　　他加了喻尔岚的微信好友，把手机递还给他，然后给他发了个图片。
　　是一只简笔画小兔子，看着挺眼熟的。
　　关于这只小兔子的三个小故事漫画，还好好锁在喻尔岚抽屉的最深处呢。
　　也不知道这是杭野什么时候又画了一只。
　　喻尔岚欣赏着这只侧面的小兔子，看着它唇角高高扬起，也忍不住跟着它勾起笑意。
　　杭野把图片发给他就开始催促了：“小白你快点换上啊！”
　　喻尔岚慢悠悠地操作着，把微信头像换成了这只小兔子。
　　他说了一声：“好了。”
　　然后他退回聊天页面，就看见他列表里唯一的那个对话框，左侧头像忽然也变了。
　　变成了一只简笔画小狼的侧脸。
　　那小狼的眼框外还花了一颗小小的星星，看上去生龙活虎的，让喻尔岚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小狼旁边就蹦出来个红色的圆圈1。
　　喻尔岚点进去，就看见杭野给他发了消息：给你点表情包，接好吧。
　　说完“哐哐哐”发来一连串图片：
　　［拜托了哦.jpg］
　　［小公子屁股挺滑啊.jpg］
　　喻尔岚：……
　　他把手机一收，正襟危坐，拿出mp3开始听语料。
　　杭野给他甩了几张表情包，一脸坏笑地等着喻尔岚回复，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抬眼一瞄，就看见喻尔岚已经进入学霸模式，把他给“禁用”了。
　　杭野讪讪地想把手机收起来。
　　收之前，他忽然想起来了，又把微信点开，给喻尔岚改了个备注：
　　小白兔
　　改完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
　　我家小白兔
　　这下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了起来，跟着喻尔岚一起上早自习。
　　杭野这种突然的转变，不仅在网络上带起一阵学习潮，在现实里，他更是无形中把整个国际班给约束住了。
　　杭野对国际班的震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国际班的学生并非都热爱学习，但杭野要学习，自然没人敢像以前一样，在上课的时候吵吵嚷嚷了。
　　这就像杭野突然换校服后，国际班没多久也全员换了校服一样。
　　这安静浓重的学习氛围，让国际班的老师们很不适应。在每周末的教师例会上，国际班的任课老师们着重讨论了一下这个状况。
　　教导主任胡落鸿听完各个老师的反馈，也十分惊讶。他深思许久，道：“现在正是高三关键时期，国际班这种突出进步表现，按理来说应该作为优秀案例，在全校表彰的……”
　　老师们纷纷点头。可不是嘛，表彰有利于正向激励，应该表彰！
　　胡落鸿却突然话音一转，迟疑道：“但是，这个转变的原因是因为杭野的话……让这个家伙做报告，不是很冒险吗？他如果嘴里再冒出些有的没的，这……”
　　胡落鸿说到最后，拳头紧攥，咬牙切齿的，听得在座老师们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一个个用力点头附和：可不是么！让杭野做报告，那是老师们的噩梦啊！
　　在这个时候，方笑梦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胡落鸿瞄了她一眼，冲她挑了挑下巴，道：“方老师你有什么要说的？”
　　方笑梦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主任，我、我是觉得，这事和喻尔岚的关系也很大的……”
　　“喻尔岚？”胡落鸿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连连点头，“对对对，喻尔岚可以！”
　　然后他又有点可惜地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个全市第一，这次月考排名怎么掉这么多啊？果然还是被杭野这个混小子给连累了！”
　　方笑梦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道：“可、可他也带着杭野和其他人开始学习了……”
　　胡落鸿愣了一下，皱眉，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小子还想在国际班带后进不成？”
　　老师们议论纷纷，方笑梦没说话。她观察了许久，觉得喻尔岚和杭野的关系非同一般，剪不断理还乱……但她不能说。
　　其他老师们倒是没注意这点，大家讨论半天也没得出来个结论，胡落鸿出来拍板了：“不管如何，就先安排喻尔岚来做这个报告吧！具体的时间安排……我和校长商量一下，看看是放在哪个会上。”
　　教师会散会后，方笑梦去了国际班，把要做突出进步班级代表的事情通知了喻尔岚。
　　喻尔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知道这件事的杭野倒显得比他还骄傲。
　　他眉飞色舞地对喻尔岚道：“行啊小白！这是你的强项吧！你这种好学生，肯定从小到大做这种报告都腻了！”
　　说着，他忽然俯身，贴近喻尔岚的脸，坏笑：“不过，你写检讨的功力就不行了。我手里可是留着你这个好学生的第一份检讨书呢！等以后我要经常拿出来……嘿嘿嘿！”
　　喻尔岚听他笑着，摇晃的气息拍在自己耳垂上，不自觉有些发烫的感觉。他轻声道：“你留着那东西做什么？”
　　杭野一挑眉，道：“多有纪念意义！再说……”
　　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低哑的撩：“那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写那么多字的情……表扬信！”
　　喻尔岚不说话，别开头，拉着收拾好的书包站起身，嘟囔：“我、我先走了……”
　　已经是周末的课程结束了，他们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可以喘口气。高三的时间就是这样快，匆匆就过去了。喻尔岚周末是一定要回家的，喻爷爷的身体状况让他放心不下，虽然护工郝再来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和视频给他汇报工作，喻尔岚也看出来他把爷爷照顾的很好，但喻尔岚还是无比珍惜和爷爷相处的每一天。
　　他的心情杭野当然明白，所以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他还是点了点头，对喻尔岚道：“那你回家一定要注意些……”
　　杭野不回家，喻尔岚也就坚决不让他派车来接送自己。
　　喻尔岚点了点头，勾唇笑。他也是成年人了，杭野这种拿他当小孩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他跟杭野再三保证，自己一到家就会跟杭野发消息。
　　经历一番颠簸，喻尔岚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下了车。
　　他拿出手机给杭野发消息：我到家了。
　　杭野秒回：有空的话晚上视频啊！
　　喻尔岚勾唇笑了笑：视频什么啊，要写作业！
　　杭野不依不饶，讨价还价：我有题不会，需要视频教学！
　　这理由太充分了。喻尔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给他回个“好”字。
　　他还没打字，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门竟然没关紧，喻尔岚愣了一下，立刻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冲进房间里，紧张地唤着“爷爷”，却看到房间里坐着个中年男人。
　　喻尔岚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杭小野捧着手机，等的花都谢了：喻小白给不给我视频嘛！人家就想看看你嘛！
　　（放心，肯定给你看，啥都给看！）（被喻小白一把捂住嘴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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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那中年男子叫喻茂希, 正是喻尔岚的生父。
　　他看着喻尔岚进门，站起身走了两步迎上去, 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看望一下你和老人……”
　　喻尔岚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绕开, 走到爷爷身边, 对他轻声道：“爷爷, 你先回房间吧。”
　　喻爷爷有些紧张, 视线在喻尔岚和喻茂希之间扫来扫去, 轻声道：“小岚儿, 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又快高考了，情绪别太激动……”
　　喻尔岚点了点头，转身对郝再来轻声道：“郝大哥，麻烦你帮我把爷爷扶回房间……”
　　“正好，大爷咱们还没遛狗呢, 咱出去遛狗吧！”郝再来非常有眼力地提议。
　　喻爷爷扭头看了眼沉默的喻茂希, 无奈地叹了口气, 点了点头。
　　喻尔岚看着他们给喻小橘套上牵引绳出门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喻茂希, 道：“之前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喻茂希眼神颤了颤，低声道：“尔岚，我真的不知道你母亲当时把你送到了哪里……她恨我, 所以故意报复我。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那么狠心地把你丢掉……”
　　喻尔岚皱着眉。他平时很少有明显的情绪, 但此时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隔了许久，他轻声道：“那是你们的爱恨纠葛，与我无关。但我和爷爷却因为你们的荒唐，被迫改变了人生。”
　　喻茂希立刻向着他踏出一步，很急迫恳切的样子：“所以尔岚，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就是希望能够弥补你。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骨肉……”
　　他说着，忍不住抬手去拉喻尔岚的手。
　　喻尔岚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别开头，语气很冷又很坚决：“不用了。你如果真有心弥补什么，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吧。”
　　喻茂希伸出的手僵在那里许久，慢慢落回自己身旁。
　　他不死心，换了个话题继续道：“你埋怨我是应该的，但至少也该让我感谢一下爷爷吧？他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好？我听刚刚那个男人说，他是你请来的护工，24小时陪护爷爷的。爷爷是生什么病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安排进疗养院？”
　　喻尔岚很想果断拒绝，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自己因为被生身父母抛弃，对他有心结难解，是有理由的。但爷爷却是应该从这个男人那里，讨些什么补偿的。
　　思索许久，他轻声道：“这些事你爷爷商量，他同意我就同意。”
　　喻茂希叹了口气：“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要，只想让我帮你从十七中那个国际班里转出去……不过你怎么转到十七中的国际班了？你这个成绩，在十七中不是随便上哪个班都可以的吗？”
　　话题回到自己身上，喻尔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实在不想与这个男人再纠缠什么，便轻声道：“我在国际班很好，不需要转出去。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还有功课要做，请你先回去吧。”
　　喻茂希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你先忙，我下次再来看你和爷爷。”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别开头。
　　喻茂希出门前又特意扭头看了他一眼，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他刚离开，喻爷爷和郝再来就带着喻小橘回来了。
　　喻爷爷看着喻尔岚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聊的并不愉快。
　　喻爷爷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岚儿，你吃晚饭没？我去给你做点饭吧？”
　　“我吃过晚饭了爷爷。”喻尔岚轻声道，“我这周作业有点多……我先回房写作业了。”
　　喻爷爷点了点头，喻尔岚拎着书包，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什么也没做，感觉大脑很乱，乱到成一片空白。心口淤积起来的那团气还堆在那里，散也散不去。
　　这种状态很不好，喻尔岚心知肚明，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响了。
　　喻尔岚低头，就看见屏幕上是来自杭野的视频邀请。
　　犹豫了一下，喻尔岚长长地松了口气，点了接听。
　　杭野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里，一看见他就嚷嚷开了：“小白！你怎么一直不回我微信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喻尔岚垂眼轻声道：“没什么……有点事耽搁了。”
　　那端的杭野顿了顿，忽然道：“小白，你不开心？生气了？”
　　喻尔岚抿唇：“没有。”
　　杭野又顿了顿，忽然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你生气是很明显的。”
　　“嗯？”喻尔岚很疑惑。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从来没有被人轻易看穿过心理状态。杭野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知道，在屏幕那端的杭野，此时正抬着手，用手指戳了戳屏幕里喻尔岚的脸颊。镜头照不到杭野的举动，于是杭野就戳得十分放肆。
　　他心满意足地勾起一个笑，道：“小白，你一生气，脸颊就轻轻鼓起来，嘴巴也微微嘟着，像小孩子一样。你自己肯定不知道！”
　　喻尔岚在那边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满眼迷茫。这小眼神，瞬间把他那张有点小包子的脸衬得更加呆萌了些。
　　杭野连忙抬手截屏。
　　太难得了！小白这孩子气的样子！杭野觉得自己可以截个一万张图，没事就翻出来好好品品。
　　他还没喻尔岚的照片呢，更别提合照了。这视频右上角有他的小窗，四舍五入等于他们合照了！
　　杭野咂了咂嘴，有点遗憾。他寻思着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想和喻尔岚拍多少照片，就拍多少！
　　他这么乱七八糟地发散着，那边的喻尔岚对他的话反应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开始什么感觉也没有，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发觉确实有一点点鼓起来的弧度，很细微，不是观察细致入微，并且始终注意琢磨他的各种神情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看出来的。
　　这说明杭野真的是很认真地观察过他。喻尔岚想着。
　　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低声道：“杭野，你打视频来到底有什么事？之前说是有难题，什么难题？”
　　“嗯。”杭野认真点了点头，“我的难题就是……喻小白不开心，我该怎么哄他？”
　　喻尔岚一怔，顿了顿，哑着嗓子低声道：“杭野，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事……”
　　杭野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肯定不是我惹你不开心的！但是我不想让你生气，想逗你开心，这就是我的事！挺重要也挺着急的，你有什么建议吗小白？”
　　他说着，摆出来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喻尔岚看着他的模样，唇就忍不住往上牵。他心口堆着的那团浊气，慢慢就散开了，就好像有阳光驱散了阴霾一样。
　　他挺认真地看着杭野，轻声道：“我现在开心了，你的问题解决了。”
　　杭野侧着头，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语气上扬：“真的？”
　　喻尔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点了点头：“真的。”
　　他定定地看着那端的杭野。
　　其实杭野就是这个“难题”的答案。
　　屏幕里，杭野的脸往前贴了贴，好像在仔细观察他一样。
　　半晌，他像是确定了一样，点了点头，道：“那就行。”
　　喻尔岚顿了顿，轻声道：“杭野，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不问。”杭野立刻道，“问那些东西干嘛？提起来你不又要生气一次？重要的是你，你不生气就行了，其他的东西不用在意。”
　　喻尔岚垂了眼睛。心上好像有一种温热的情绪在缓缓地流淌，很令他动容。
　　他定了定情绪，低声道：“好了，我这边没事了。你那边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有。”杭野道，“英语阅读A篇的第五题……”
　　喻尔岚跟着杭野的话，找出卷子，开始和他一起做题。
　　杭野最近问的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喻尔岚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杭野在飞速进步着。
　　他底子不差，头脑又十分灵活，就是老师口里那种“只要用心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的那种学生。
　　现在，用心了的杭野还真像开了挂一样，喻尔岚相信，下次考试，杭野的成绩一定能向前提升许多名。
　　高三只有一天的假期，喻尔岚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返回学校。
　　在学校里的生活也是单调枯燥的，不过现在，整个国际班都有了强烈的学习氛围，倒是让喻尔岚更加如鱼得水。
　　这周的课上，老师让大家通知家长，下周六准备开家长会，这次是全年级的大型家长会，涉及到很多与高考相关的安排，以及重要事项通知，所以老师特别强调没有特别情况，一定要让家长出席。
　　喻尔岚却有些犹豫。爷爷年纪大了，又时不时有些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所以他的学习并不想让爷爷再费心了。
　　喻尔岚找到方笑梦，想跟她解释这一点。方笑梦看着他，却先开口了：“喻尔岚你来的正好，学校的通知下了，让你在下周末的家长会上进行报告，重点讲讲你的学习方法，以及是如何鼓励咱们班同学一起学习的。”
　　喻尔岚一怔，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跟老师说不让爷爷来当事情，因为他觉得让爷爷来听一听自己的报告也挺好的。
　　他返回座位，却见杭野侧坐在窗台上，瞥着窗外。
　　喻尔岚想起杭野和家里的情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杭野，这次家长会，你打算怎么办？”
　　杭野转过头，冲他笑了笑道：“让我妈来。既然想好好高考了，有些事让她了解一下是必要的。”
　　喻尔岚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他觉得刚刚是自己多心了。
　　而杭野却忽然开口问他：“不过小白……有个事……就是……我妈可能想……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见家长副本加载中……
　　话说野哥最想拍的是喻小白的什么照片呢？（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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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喻尔岚怔了怔, 下意识道：“你妈妈……为什么要见我？”
　　杭野抬手挠了挠脑袋，眼神左瞄右瞄, 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我这次的成绩提升还挺明显的, 校长特意打电话跟我妈妈说了, 我妈就挺高兴地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就说了是有同学帮助……”
　　喻尔岚挺认真地捋了捋杭野的这句话, 还是有点莫名：“可是这次考试之前, 我没有帮助你学习啊？”
　　他疑惑地看着杭野, 却见杭野一脸无奈地回望着他。
　　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两三秒，杭野忽然伸出“罪恶”的双手，把喻尔岚的头发揉乱，嘴里说着：“反正小白你家长会后有空的话，就和我妈见个面吧……实在没空不见也行, 随你！”
　　喻尔岚低头, 理着头发嘟囔：“有空。”
　　顿了顿, 他又忍不住叽叽咕咕：“说话就说话，怎么老是动手啊……”
　　杭野看着他微微嘟起的双颊, 心里直道：动手揉你头发已经是很克制了好不好？等我放开了, 我一定要好好揉你耳垂，捏你脸颊，摸你……
　　咳咳咳。杭野的思想逐渐向着不怎么纯洁的边缘滑去, 这样十分危险，他连忙定了定神。
　　他看着喻尔岚坐回座位上, 脸上的神情却有几分走神，像是脑海里存着什么事，有点心烦意乱的。
　　杭野记得，喻尔岚从上周末回来之后就经常这样，时不时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因为什么事而烦心。
　　杭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白？你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喻尔岚一怔，明显从意识里醒过神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没事。”
　　他沉默地拿起书本，开始学习。
　　杭野手抵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样子，心下还是有几分担心。
　　但喻尔岚不说，杭野也就不问了。
　　到了周末，喻尔岚这次回家，特意通知了爷爷要开家长会的事情。
　　喻爷爷很是上心，却有显得手足无措。他轻声嘟囔着：“小岚儿啊，爷爷最近挺糊涂的。你瞧，做个饭，刚放过盐转身就忘了，幸亏被小郝提醒了一下……这高考是大事，各种通知什么的，如果爷爷给你耽误了，那可怎么是好啊？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喻尔岚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轻声道：“爷爷，你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操心的。让你去是有别的事情，去了就知道了。”
　　他没有直接告诉爷爷他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做报告的事情，他想给爷爷一个惊喜。
　　喻爷爷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还是有几分犹豫不决。
　　喻尔岚得到了爷爷的肯定，就一直在期待下周六的到来。
　　他写好了演讲稿，抽空余时间，在校园的安静角落里练习了许多次。
　　其实这样的报告，对于曾经的喻尔岚来说，确实是家常便饭。然而那些报告，都是集中在他个人身上。
　　这次不同。这次是他代表国际班做报告。这个在全校师生心目中，一直是纨绔子弟混日子的班级，在高三最关键的冲刺期，忽然有了如此浓烈的学习氛围，确实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这种感觉，与之前喻尔岚取得多少次第一名都完全不同。
　　他感受到了强烈的鼓舞与振奋，也很想把这种精神借由这次讲话传递出去。
　　可喻尔岚心里更清楚，这次报告应该由杭野来做的。
　　他在杭野陪着他练习时，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杭野。
　　然而杭野却毫不在意地扬了扬手，嬉皮笑脸道：“小白，你可饶了胡落鸿吧！这报告要是我来做，他速效救心丸能报销三盒！”
　　喻尔岚皱眉道：“他总是以过去的眼光看你，也是偏见。”
　　杭野耸了耸肩：“小白，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像你这样了解我的。”
　　喻尔岚一怔。他好像从杭野的这句话里，品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被杭野的问题带走了注意力：“小白，你看一下这道题……”
　　周六，全高三学生的家长聚集在十七中的报告厅，和学生们一起，召开十七中最重要的高考情况分享会。
　　喻尔岚因为要准备做报告，提前到了报告厅的后台。因为没有办法接爷爷，他特意请求杭野帮他接一下自己爷爷。
　　杭野一口应了下来。他母亲来学校，是先要去校长室聊聊的，杭野刚好有空去接喻爷爷。
　　可他在校门口等了很久，也没看见喻爷爷。
　　杭野奇怪地给郝再来发消息，询问他们到了哪里。
　　郝再来却回复道：老爷子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不去了。他偷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喻尔岚的父亲，所以今天去的应该是他爸。
　　杭野看着这条消息直皱眉。
　　这条消息对他来说，信息量有点大。
　　杭野知道喻尔岚当年被母亲弃养，但在喻尔岚的故事里，他绝口不提他的父亲。
　　所以喻尔岚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喻爷爷突然和他父亲联系上了？那过去的18年呢？
　　还有，小白这段时间时不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和他父亲有关？
　　杭野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却找不到答案。他又没见过喻尔岚的父亲，就算在门口看见了，也认不出来啊！
　　无奈，杭野只好先往报告厅走，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喻尔岚。
　　快要走到报告厅门口时，杭野忽然听见他身后传来他妈妈赵丝嘉的呼唤：“小野！”
　　杭野回头，就看见他妈妈迎着他奔了来。奇怪的是，她身边和她一起走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杭野任由他母亲一把将他抱住，眼神却牢牢锁在那个中年男子身上。他压低声音问：“妈，那个和你一块过来的人是谁？”
　　赵丝嘉松开手，拉住杭野把他往那个男人身边拽，脸上笑意盈盈：“正好，小野你快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你说的对你帮助特别大的喻尔岚同学的父亲，喻茂希。”
　　杭野神情一滞。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个叫喻茂希的男人。从外表来看，他儒雅谦和，仿佛与抛妻弃子的那种男人全然挂不上钩。
　　赵丝嘉还在和杭野喋喋不休地说着喻茂希的事情：“喻先生是有名的企业家呢！喻氏集团你知道吧？很有名的！不过小野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喻先生啊，和你爸爸有商业往来的。他这次专程来拜访校长，我们就正好遇见了。我听到他说自己的儿子叫喻尔岚，我就立刻上去感谢了他。”
　　喻茂希随着赵丝嘉的话，欠了欠身，礼貌道：“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们。尔岚在学校承蒙杭野同学照顾了。”
　　杭野沉沉地应了一声，扭头对赵丝嘉道：“妈，时间差不多了，快点进去吧。”
　　赵丝嘉连忙点了点头，跟着自己儿子进了报告厅。
　　此时报告厅里已经基本坐满了人，杭野带着他们找到了国际班的区域，挑了空位坐下。他注意到喻茂希坐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角落里，不与任何人交谈。
　　会议很快就开始了，经过常规的校长讲话、主任讲话、教师代表讲话后，就到了喻尔岚作报告的时段。
　　喻尔岚的报告内容，杭野陪着他练了很多次，自己都快会背了，倒是全然不去在意了。
　　他转过身，仔细观察着喻茂希的样子。
　　他注意到喻茂希听得很专注，眼睛定在喻尔岚身上，没有挪开一瞬。
　　思考了一下，杭野低声跟妈妈说了一声，悄悄走到了喻茂希身边，低声对他道：“你和喻尔岚之间，是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吗？”
　　喻茂希正专注地听着报告，全然没有注意到杭野的到来，被他这突然的声音惊到，有些慌乱地看了过来。
　　半晌，他才轻声道：“他同你说过？”
　　杭野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来，看着讲台上的喻尔岚，轻声道：“没有。你是真的不了解他。”
　　他勾唇笑了笑，继续道：“喻尔岚是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人。我认识他不久，并不知道他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我可以想象。我知道他一定是个早慧的孩子，在别的小孩还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为爷爷分担生活的重担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是孤独的，因为他没有资格和别的孩子玩耍，又无法将所有的压力都跟爷爷倾诉。这就让他养成了从来不会将痛苦告知他人的性格。所以，他和你有矛盾，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喻茂希听了他这长长的一段话，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这个小孩……也很可怕。如果你不是太懂人心，你怎么会对喻尔岚从来不说出口的事情这么了解？”
　　杭野淡淡道：“因为我和你不同。我是认真把他放在心上，时时刻刻惦记着，想到他时，总希望我能为他做点什么，让他更加快乐。”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喻茂希，眼神有点冷：“不然，我才不会坐到这里，问你是不是和喻尔岚有什么矛盾。我和我父亲也有不可调节的矛盾，我知道这有多么痛苦，所以我才不想让他也经历同样的痛苦。如果我能在背后为他做点什么，悄悄帮助他把这个心结解开，那就算让我和你这种让我讨厌的人合作，我也可以忍受。”
　　喻茂希闻言一滞，疑惑道：“你今天第一次见我……就讨厌我？”
　　杭野懒散地倚着椅背，轻声道：“这还用说吗？喻尔岚讨厌你，我就讨厌，不需要理由。”
　　喻茂希愣了愣，半晌，忽然道：“看来你和他关系很好，非同一般的好，不然你的态度不会那么极端……”
　　杭野勾唇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我媳妇讨厌谁，我就讨厌谁！我媳妇就是原则！再说一遍，这不叫“妻管严”，懂不懂！
　　天气热了，鱼兔心肺不太好，最近身体状况比较差。不过鱼兔会努力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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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喻茂希没有立刻回答杭野。
　　他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喻尔岚, 眼神里似乎透出几分惆怅和无奈。
　　杭野跟着他一起静静地看着喻尔岚，并不催促。
　　半晌, 喻茂希叹了口气, 轻声道：“二十年前, 我大学毕业, 按照我父亲的意愿, 回到我家的集团, 准备按照我父亲的安排, 在我们家的公司里做事。在那之前, 我父亲已经为我提前定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和我们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我的人生，在那个时刻就好像要定型了一样……”
　　杭野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吐槽：“真是庸俗老套的故事。”
　　喻茂希点了点头，道：“是啊。更俗套的是，这个故事不出意外的, 就走向了那种世人眼中最常见到的常规狗血套路。我对我父亲的安排不满意, 却又无力反抗。我在大学期间谈了个女朋友, 在那种情况下，我本来应该和她分手, 可我并没有。也不仅仅是因为爱情, 或许还因为和她谈恋爱，是我背地里反抗我父亲的唯一方式。”
　　杭野双唇紧紧抿了起来。
　　喻茂希果然是让他讨厌的人。
　　他所谓的“反抗”，竟然是打着“爱情”的名义, 浪费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更过分的是，他这完全是在欺骗对方的感情。
　　杭野挺看不上这种人的。按照他的脾气, 若是他处在喻茂希的情境里，一定会决绝地离开这个试图控制他人生的家庭，带着自己心爱之人，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可真是个懦夫。”最终杭野只是这么轻蔑地对喻茂希甩下这么一句话。再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喻茂希不配。
　　喻茂希面对他的轻蔑，只是沉默。他看上去也很是后悔一般。
　　隔了片刻，他轻声继续道：“我不能摆脱家庭，又无法反抗父亲订下的婚约，却也拖着我的女朋友不愿意分手。这样混乱纠缠下去的结果，就是我和我的女朋友一次又一次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她对我、对这种状况越来越不满，多么深的感情，都会在这种情况下磨成恨吧……一年多后的某一天，她彻底消失不见了。”
　　杭野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打断他的叙述：“等一下！你的那个女朋友就是喻尔岚的母亲吗？她离开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
　　喻茂希顿了顿，摇头道：“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怀孕了……我想可能她离开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那之后她才发现的。然而，她离开后一个月，我就按照家里的要求，和已经订婚的名门千金结了婚……”
　　杭野抬手给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对喻茂希这狗血烂俗的厕所文学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喻尔岚当初被遗弃的始末。
　　他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有喻尔岚的存在的呢？”
　　喻茂希答道：“是半年前。半年前，她自杀了，留下的遗书里写到了她当年遗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件事让她有深深的愧疚感。可她又因为恨我，连带对这个孩子有了怨念，所以她始终没有再去找过那个孩子。她死后，她的故友知道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感情，推断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便把她的遗书交给我。而我婚后十几年始终没有孩子，妻子又在三年前因为意外离世。所以那个时候，我迫切地想要寻回这个孩子，就偷偷请侦探帮忙调查。终于在一个月后找到了喻尔岚。”
　　杭野眉头深深锁紧。在认识喻尔岚后，他一直在悄悄阅读心理学相关书籍，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喻尔岚。所以他现在渐渐明白了，人心是多么的复杂与矛盾。喻尔岚的母亲所做出的事情，有很大原因是她对喻茂希的恨所导致的，而她的这种行为又严重影响到她的心理，恶性循环下，她选择这样的结局也并不意外。
　　但杭野并不同情她。纵然唏嘘，可这个人因为自己自私的情感遗弃了喻尔岚，杭野永远也无法原谅。
　　而对于好像被隐瞒了十几年的喻茂希，杭野也并不想同情。一切错误的源头本来就是他，而很多错误，并不是事后可以弥补的。
　　杭野静静地看着前方讲台上的喻尔岚。他的报告已经到了尾声，周围人准备好了为他鼓掌。杭野知道，喻尔岚的报告，在这个时刻，是真的可以提振士气的。
　　可能连喻尔岚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渴望带动所有人的那颗心放进这个报告里时，他身上那种眼睛看不见的光，直抵人心。陪着他一次又一次练习的杭野，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沉溺在喻尔岚的这种光中。
　　这样的喻尔岚很好。杭野想着，微微勾起唇。
　　他淡淡对喻茂希道：“听完你的故事，我更讨厌你了。你们自己的自私和懦弱、没有道理的爱恨，却让喻尔岚这个完全无辜的孩子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又连累了喻爷爷。嗯，我都不想鄙视你了，浪费我感情。”
　　喻茂希沉默了半拍，轻声道：“我现在相信你能了解喻尔岚了。你和他真的很像。”
　　杭野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们犯下的这种过错，我觉得是不可弥补的，想来喻尔岚也并不愿意接受你。可你确实是他的生身父亲，以喻尔岚如此看重亲情的性格，就算你们永远也不相往来，这件事也会成为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他的心太柔软了，这根刺会被他深深压进心底，随着时间，翻来覆去地戳伤他的心。而他自己的情绪状态也并不理想……所以我给你些建议，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想起你时，不要那么难受。我对你永远也不会有好感的。”
　　喻茂希一言不发地听着杭野的话。杭野用余光瞥了瞥他，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子好像忽然塌下去许多，疲态毕露。
　　杭野有几分唏嘘。他低声道：“喻尔岚很敏感，又很细心。他会仔细观察你做了多少事，用心去体察，而不是听你说些什么，承诺什么。他很看重喻爷爷，对他自己却并没有那么在乎。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为喻爷爷多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一方面让喻尔岚明白，你现在是真的想要尽一尽做父亲的义务，另一方面，你也确实应该感谢一下喻爷爷吧？”
　　喻茂希立刻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杭野：“我之前去老爷子那里，看到一个护工。据他说，他是尔岚的同学雇来照顾老爷子的……莫非是你？”
　　杭野挑了挑眉：“怎么？你是想帮喻尔岚把请护工的费用还给我？”
　　喻茂希拿出手机：“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今天在校长和你母亲那里也了解到一些事，你似乎帮尔岚做了许多事。这样，他欠你的所有钱，我都帮他还清了。之后他生活产生的所有费用，还有老爷子的费用，都由我来负责。”
　　杭野顿了顿，坦然拿出手机，道：“虽然我也不缺这个钱，不过我知道，你想在喻尔岚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不是表现。”喻茂希诚恳道，“我是真心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所以你不必告诉他……”
　　杭野道：“我说了，我和你合作，仅仅是不想让喻尔岚像我一样痛苦。所以你别误会了，我没想帮你。”
　　他随手把账号翻了出来，展示给喻茂希：“打到这里吧。具体的钱我也记不清了，都是小钱，你看着给吧。”
　　喻茂希沉默地给杭野转了十万块钱，抬头望着杭野道：“你总是在说你不想喻尔岚像你一样痛苦，可你表现出来的通透，让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还会痛苦呢？”
　　杭野沉默了片刻，勾唇笑了一下，笑意有些无奈和苍凉。
　　他低声道：“谁知道呢？也许就是这样吧。我会为了喻尔岚做一切事，想让自己成为他的光，努力帮他驱逐一切黑暗……可他也是我的光啊。我也必须看着他，依赖着他，才会感觉周身的黑暗没有那么可惧。”
　　喻茂希看着他皱眉，迟疑道：“你和他……”
　　“喻尔岚今天肯定不想见你。”杭野无视他的话，继续道，“他专门通知了爷爷，是想给爷爷惊喜的，能做这个报告，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现在他报告做完了，很快要回到这边观众席了，我觉得你还是先走吧，别让他看见你。”
　　喻茂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还是要谢谢你。那么尔岚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说完，他悄悄起身，在黑暗中离开了会场。
　　讲台上，喻尔岚结束了讲话，在全场的掌声中鞠躬下台。
　　杭野坐在座位上没动，看着喻尔岚从后台绕了出来，一路摸到这边。
　　他脸颊上微微泛着点红色，在黑暗中不甚明显。但杭野那么仔细地看着他，那点微红就像是烫在他心尖上一样。
　　喻尔岚走过来只看到他，却有几分惊讶。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问杭野：“我爷爷呢？”
　　“我给郝大哥去消息了，他说爷爷不来了。”杭野简单说了说，立刻抬手，很自觉地和喻尔岚十指相扣，带着他往下面的座位走，嘴里絮絮叨叨把话题扯开了，“不说这些了小白。你来，和我妈见一面。你都不知道她刚刚听你做报告，给我发了有几十条微信来夸你……我再不给她安排粉丝见面会，她一定要念叨死我！”
　　喻尔岚被他紧紧攥着手，有些迷茫，不知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也没时间处理什么复杂情绪，这段路太短，没走几步，杭野就把他按在一个中年美妇身边坐了下来，手一挥大大咧咧道：“妈，这是喻尔岚。小白，这我妈。”
　　喻尔岚抿着嘴，礼貌地冲杭野的妈妈笑：“阿姨好。”
　　赵丝嘉却真像是见到偶像的小粉丝一样，激动地抓住喻尔岚的手，连连道：“哎呀！喻同学，你也太棒了吧！你说你要是我儿子多好！”
　　喻尔岚尴尬地咳了一声。这话当着杭野的面说……不好吧？
　　赵丝嘉看着他的神情一愣，转瞬反应过来，探头冲他身后的杭野道：“小野，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哦！”
　　然后她又把视线转回喻尔岚身上，一脸慈爱与宠溺地看着他，道：“我的意思是说，喻同学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样我就立刻马上帮我们小野来说媒了！我就想让小野找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阿野：妈，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咋就这么剧透了呢？我还没表白呢！不过放心，小白以后肯定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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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喻尔岚听了杭野妈妈的话, 忍不住扭头瞥了杭野一眼。
　　嗯……看来杭野特色用词的真正来源已经找到了。
　　杭野面对喻尔岚的视线竟然意外的有些紧张。他急忙探身对他妈妈道：“妈，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把人家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话说的是正经极了, 但杭野本来是坐在喻尔岚的另一侧, 他这么探身和自己妈妈说话, “自然而然”地用身子压住了喻尔岚的肩, 说完话也并不起身,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顺势揽住了人家。
　　喻尔岚感觉杭野的呼吸贴着他的脸颊擦过, 很烫, 好像把他的皮肤都烫热了。
　　他张了张嘴, 想提醒一下杭野。
　　却在这个时候，杭野的妈妈开口回答了自己儿子的问话：“小野啊，你因为喻同学的帮助，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有了这么大的进步，我这不是要代表咱们家好好感谢人家嘛！”
　　“感谢归感谢, 你别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嘛, 怪热的。”杭野嘟囔着, 抬手把喻尔岚的手从自己妈妈手里拿了出来，又顺势握着人家的手不松开了。
　　喻尔岚忍不住低头瞄了瞄。杭野, 好像你的体温更烫吧？
　　杭野表现的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抵着喻尔岚的肩头，看着他妈妈，道：“妈, 您看您谢意也表达了，偶像也见着了, 该说的都说了，要不打个电话，让祁哥来接你回去吧？”
　　赵丝嘉一双眼睛只盯着喻尔岚，嘟着嘴不高兴般说着：“可我本来想请喻同学吃个饭的。还有，小野，妈妈也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杭野对他妈妈这种小女孩似的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行行行！那一会儿开完会，咱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好吧？”
　　赵丝嘉立刻开心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东张西望地四下看着，嘟囔道：“咦？刚刚那个谁呢？就是喻……”
　　杭野立刻开口截住她的话头：“他有事先走了。”
　　赵丝嘉“哦”了一声，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倒是喻尔岚狐疑地扭头看向杭野。他只看到杭野冲他装傻的笑。
　　喻尔岚抿了抿唇，低声道：“杭野，你这样趴在我身上……怪热的。”
　　杭野“嗯”了一声，把手放了下来，看模样还有几分遗憾一般。
　　家长会的各项议程已经进行了大半了，很快会议就结束了。
　　赵丝嘉在会议的后半段一直在摆弄着手机，散会时她高兴地对喻尔岚道：“喻同学，我刚刚搜索了一下这附近的各种美食，看到了好多推荐。你想吃什么啊？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吃不吃辣？还是习惯吃甜口？”
　　喻尔岚抿唇挺客气地笑了笑，礼貌道：“我不挑的，都行。”
　　杭野抬手勾住他的肩，随意道：“小白你不用跟我妈客气，你一说‘都行’，她才头疼呢！”
　　赵丝嘉看着他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小孩子一样热切道：“所以你来选一家吧？”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去学校大门外的那间家常菜吃点吧？”
　　杭野立刻点头：“行！”
　　赵丝嘉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手一抬，高兴道：“那就出发吧！”
　　他们在那家菜馆随便点了些家常菜。喻尔岚发现赵丝嘉和杭野一样，虽然都是富贵人家，但在饮食上并不挑剔。
　　赵丝嘉吃着饭，和喻尔岚聊的很是愉快。一直到吃完饭，司机祁哥开着车来接她，她还恋恋不舍地拉着喻尔岚的手，说道：“喻同学啊，你以后一定要去我们家玩哦！”
　　喻尔岚点头跟她保证，一定会找机会去的。
　　杭野走过来，推着赵丝嘉的肩，给她拉开车门，把她扶上车，嘴里连连保证道：“放心吧妈，我以后肯定会带小白去家里的。”
　　赵丝嘉把车窗放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小野你也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哦！”
　　杭野冲她笑了笑，吊儿郎当地勾住喻尔岚的肩，目送着赵丝嘉的车远去。
　　喻尔岚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杭野挺坦然地看着他的视线，笑道：“怎么了小白？”
　　喻尔岚轻声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的性子为什么会这么阳光。”
　　杭野笑道：“你觉得是因为我妈？”
　　喻尔岚点了点头。
　　杭野抬头看着自己妈妈的背影，道：“我妈是儿童剧演员，性子确实很天真烂漫。这么多年，我们家其实也有不少烦心事，但她从来不往心里去。就算一时情绪上来了，她会大哭或者难过，但转眼就会忘了。就跟小孩一样。”
　　“这样的性格很好。”喻尔岚低声道，“不会怨念什么，会过得很快乐。”
　　杭野瞄了他一眼。他知道喻尔岚一定是想起了他自己的母亲。
　　喻尔岚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很显然，他的母亲是和赵丝嘉截然相反的性格。
　　杭野抿了抿唇，忽然道：“小白，明天放假，今晚上咱们就不回学校了吧？学了这么多天也该放松一下了。”
　　喻尔岚微微皱了皱眉，犹豫道：“我应该回家……”
　　“我已经帮你给郝大哥打了招呼，爷爷知道你这周不回家了。”杭野冲他扬了扬手机。
　　喻尔岚抿唇不说话。
　　杭野冲他笑：“小白，你就当奖励我行不行？我最近这么用功，很需要被奖励的。陪我出去休息一天嘛！”
　　喻尔岚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杭野从来就没有任何办法。所以他只好点了点头。
　　杭野脸上立刻扬起毫无保留的笑意，像是真的被奖励了一般。
　　他带着喻尔岚回了学校，从学校的停车场推出自己的哈雷，把头盔潇洒地丢给喻尔岚，帅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车，冲喻尔岚意气风发道：“上来小白！你野哥带你见识见识这座城市最狂野的模样！”
　　喻尔岚瞧着他那副拽上天的样子，忍不住勾唇笑了。
　　这摩托他不是第一次坐了，这次倒是轻车熟路。不等杭野提醒他，喻尔岚就很自觉地环住杭野的腰。
　　杭野低头瞄了眼他扣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唇角悄悄扬了起来。
　　他油门一拧，在发动机躁动的低吼中，冲喻尔岚大声道：“走了！”
　　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骄纵轻狂。
　　摩托发动的瞬间，喻尔岚因为惯性，感觉身子向后倒去。他本能地收紧手臂，紧紧贴在杭野的背上。这样让他异常安心。
　　杭野载着他，穿行在城市里狭窄而热闹的街巷里。此时已渐渐进入春天，夜风拂面也并不觉得寒冷。整个城市就像是从冬眠里清醒过来，昂扬着旺盛而澎湃的生命力。
　　喻尔岚抱着杭野，安静地旁观着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烟火人生，路过一家又一家的灯火通明。他贴着杭野的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和缓却有力地震着，喻尔岚忽然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那种充盈的喜悦。
　　他轻声道：“杭野，你把我带出来，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又不想让我多想？”
　　杭野像是没听见一样，沉默地开着摩托。
　　隔了片刻，他淡淡地应道：“小白，今天你爸爸来了，他把最近你的一些费用都还给我了，所以你就不用再惦记着欠我钱的事了。”
　　喻尔岚沉默着。他想着自己并不在乎喻茂希做的这些事，他不需要这个人所谓的补偿。可他分明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很小很小的声音，悄悄泄露着他内心里那一点点的欢喜和激动。
　　喻尔岚是个诚实的人。他知道，自己其实很渴望得到他应有该享有的父爱。可他内心里对喻茂希缺席那么多年又感觉到一种抵触。
　　人可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喻尔岚微微蹙着眉，忽然，他听见杭野淡淡地说着：“小白，你往右边看。”
　　喻尔岚闻声抬头，这才发现杭野载着他驶离了市区，正行在郊区的一大片湖泊旁。远处跨湖的那座桥上，灯光亮了起来，勾勒出一道彩虹，悬在水面上，和倒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杭野在这时轻声道：“小白，这风景挺好的，别的事就别想了。”
　　喻尔岚愣了愣，忽然笑了笑，道：“杭野，刚才一个瞬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些什么人生的禅机。比如什么‘缺憾组合在一起也是圆满’啦、‘放下才能收获’啦、‘不要只在意自己，也许一回头就能看见更美好的景象’啦……这种鸡汤。”
　　杭野默了默，悠悠道：“小白，你是不是语文阅读理解的环境描写作用题做多了……”
　　喻尔岚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材料作文写多了，一不小心就开始分析立意了。”
　　杭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风里爽朗地落在地上，追着他们一路向前。
　　喻尔岚发现，即使杭野没给他灌什么鸡汤，他心里种种的矛盾纠结，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杭野真是他身边最神奇的一个存在。喻尔岚想。
　　不过走到这里，倒是让喻尔岚意识到了，杭野要把他带向哪里：“咱们是去你的那处秘密房产吗？”
　　杭野点了点头：“对啊，不然又没带身份证，晚上没地方睡觉啊！”
　　喻尔岚不由得想，就算带了身份证，他们两个人去酒店开房间也……嗯。
　　这念头怪怪的，喻尔岚连忙给刹住了。
　　没多久，杭野的摩托就拐进了那条文创街。春日的夜晚，这条街道倒是比白天更热闹，酒吧里驻唱的歌手正在唱着惆怅的民谣，漂亮的姑娘嬉笑着从街边小店进出，小吃摊飘来的香气真是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杭野挺费劲地在人潮间穿行着，终于把车停在了自家门口。
　　喻尔岚带着钥匙，下车开了门，他先进了房子，杭野去车库停车。
　　一个人无所事事，喻尔岚随意在房间里转了转。他听着窗外传来酒吧里吉他的声音，一时兴起，把墙上的那把吉他给取了下来。
　　他没学过吉他，只是见别人弹过。喻尔岚在脑海里回想着动作，像模像样地抱住吉他，随手拨了两下。
　　声音倒是发出来了，但是纯粹的单音，完全不成曲调。
　　喻尔岚试探着用手指按了按吉他琴头的弦，又拨了两下。音调变了，但还是不成曲子。
　　这是肯定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学会一种乐器。
　　喻尔岚勾起唇，正准备把吉他放下。杭野忽然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抱吉他的喻尔岚，眼神忽然亮了。
　　喻尔岚也是一愣，定定地看着杭野走了上来，听他大方地说着：“小白，你想弹吉他？来来来，我教你！”
　　话音都没落，他很自然地绕到喻尔岚身后，抬手环住他，手碰着他的手，脸贴着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别拦着我，我一章可以吃小白十次八次豆腐！再多几次我也可以的！
　　祝大宝宝小宝宝们六一快乐哦～记得奖励自己吃点糖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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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杭野贴上来的瞬间, 喻尔岚感觉背后好像拥上来一个太阳，烤得他口干舌燥, 心口涌起的血都是沸腾的。
　　杭野却像模像样地摆出一副老师的模样, 嘴里认真道：“小白, 你瞧你这指法都不对。你应该这样——”
　　显然, 纯用嘴说已经不够了, 杭野握住喻尔岚的手, 引导着他摆出正确的指法。
　　喻尔岚沉默地由着杭野做这些事。杭野忍不住偷偷用眼神瞄他, 就瞧见他头低着, 只把侧脸露给他，那眼角挑着一抹红。
　　杭野抿了抿唇。他很想贴上去，品尝一下那种让他躁动的红，是不是如他想象一般甜美。
　　他无法自控地贴了上去。
　　喻尔岚却在同一个瞬间，轻轻挣开杭野的手。
　　他低声道：“杭野, 我忽然不太想弹了。”
　　“嗯。”杭野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大方地彻底松开喻尔岚。
　　他转身走向自己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 从里面拿出来两罐啤酒，回身冲喻尔岚扬了扬, 潇洒道：“小白, 要不要来点？”
　　喻尔岚刚把吉他重新摆好，回头看见杭野举着的啤酒，愣了一下, 下意识想摇头。
　　杭野却已经打开了一瓶，挺惬意地灌了一口, 对喻尔岚道：“都是成年人了，可以喝点了小白。”
　　喻尔岚看着他那怪潇洒豪放的样子，不知怎么，这手就伸了过去，拿走了杭野手里的啤酒。
　　杭野因为他的这种接受，显得很是开心。他拎着自己的啤酒，晃晃悠悠走到喻尔岚身边，冲他挑了挑下巴，语气里带着点诱惑：“尝尝嘛！”
　　喻尔岚犹犹豫豫地打开封口，抿了一口。他以前规规矩矩的，真是一口酒也没沾过。这第一口从他唇齿滑过，喻尔岚只觉得有点涩。
　　“怎么样？”杭野挺期待地问。
　　喻尔岚谨慎地摇了摇头。
　　这举止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杭野逗笑了，笑得直摇头，嘴里还嘟囔：“小白你太可爱了，跟个小孩似的，太乖了。逗你真开心。”
　　喻尔岚撇嘴，不服气地仰头大口灌了半罐啤酒。
　　杭野这下不笑了，改伸手来拦了：“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小白。虽说啤酒度数不高，但你第一次喝，小心一口气就把自己灌醉了啊！”
　　喻尔岚把酒放下，脸颊已经泛起些许的红。他眼神很亮，盯着杭野，哑着嗓子道：“咱们又不去哪，醉了我就在这里躺倒睡觉不就好了。”
　　嘟囔到最后，他忽然把脸往杭野这边贴，呼吸里带着微醺的气息，冲杭野低语：“还是说……杭野你怕我醉了，做什么事？”
　　杭野挑眉。他道：“你觉得我会怕？”
　　他忽然倾身贴向喻尔岚，直到唇快贴上喻尔岚的唇。他就这样哑着嗓子，声音像是从心底磨上来的，道：“倒是你啊，小白，你该怕我醉了，干点什么不该干的……”
　　他故意勾起个痞痞的坏笑，眼睛紧紧盯着喻尔岚。
　　喻尔岚此时的脸色已经涨的更红了。他眼神忽然有几分迷茫，冲着杭野眨了眨，于是那眼神就显得更加干净天真。
　　杭野感觉呼吸都发紧。糟了，这小白真的喝醉了！
　　他还没做什么，忽然就见喻尔岚向他怀里一栽。
　　杭野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搂住喻尔岚，心里很是迷茫：半罐啤酒就倒？这是什么神仙酒量！太不科学了！
　　……该不会是装醉吧？
　　杭野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喻尔岚的脸颊，嘴里道：“小白？醒醒！不醒我就揉你头发了啊！”
　　喻尔岚纹丝不动。
　　杭野试着抓了抓他的头发，喻尔岚还是没什么反应。
　　“真醉了？”杭野自言自语。
　　他的手指顺着喻尔岚的脸颊一路下滑，落到他的颈间，在他的锁骨上无意识地轻轻滑过。
　　喻尔岚俯在杭野怀里一动不动，就连他紧紧攥着杭野衣袖的手，也丝毫没有任何动作。
　　杭野的手停在喻尔岚颈间。他感觉像是有火苗，从他指端往身体里窜，管也管不住。
　　杭野皱了皱眉，轻声嘟囔：“你还真放心我……”
　　他用手指勾起喻尔岚的下颌，低头看他。喻尔岚眼睛闭着，那眼睫像是黑色的小蝶翼。杭野忍不住呼吸都缓了下来，他怕惊扰起这安静栖息着的小蝴蝶。
　　真是……想他杭野纵横一世，从来也没这么小心翼翼的！杭野心里发燥地想着。
　　火烧了半天，杭野最终也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托起喻尔岚，把他半扶半抱地放到床上，给他掩好被子。
　　而他自己飞速闪进浴室里，开始洗凉水澡。
　　好在这房子上下两层都有床，杭野这凉水澡也没白洗。
　　他在二楼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床下楼后，他看见喻尔岚已经醒了，买好了早餐放在桌子上。而他自己则坐在桌子边，已经开吃了。
　　杭野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拖着步子走到桌前坐下，很自觉地从喻尔岚面前拉过来一个包子，咬了两口，含混道：“小白你怎么起这么早呢？我以为你还得睡好一会儿呢……”
　　喻尔岚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平静道：“昨天睡的早，所以就起的早。”
　　“哦。”杭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专心吃包子。
　　喻尔岚也沉默地吃了两口早餐，忽然若无其事地开口：“杭野，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喝醉了？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杭野此时对包子产生了异常浓厚的兴趣，吃得相当投入，物我两忘的。
　　喻尔岚抿了抿唇，手里的东西不自觉就给放下了，只认真看着杭野。
　　杭野忽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勾起个坏笑，嬉皮笑脸：“瞧把你吓的！没有！你昨天是真可以，半杯啤酒就把你自己给撂倒了，一句话也没有，倒头呼呼大睡的。”
　　喻尔岚被他说得脸颊微微泛着点红，低头轻声道：“我第一次喝酒，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
　　杭野胡乱地点着头，没再说什么。
　　这么一闹，喻尔岚心有余悸，也不敢继续在外面待了，只说要回学校。杭野挺痛快就答应了。
　　这事好像挺轻易就翻篇了，回学校后，杭野又进入了“求知若渴”模式，和喻尔岚每次交流都是围绕着“学术”展开的，倒是再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喻尔岚做的那份报告，在其他学生那里有没有产生影响倒是不得而知，然而在国际班里，有不少人可是很受鼓励的。
　　焦凌就是典型的例子。从那之后到一模的一个多月里，他几乎拿出了平时打游戏的劲头来学习。
　　如此自然很有成效。一模成绩出来后，全校师生惊讶地发现，永远垫底的国际班，一模考试的平均分竟然进入了全校中游。而杭野、焦凌、宫豪等一些学生的成绩更是大幅提高，一直以来拉低平均分的存在，现在倒是超过了平均分不少分。
　　倒是喻尔岚，“刚好”考出来个31名，再次没有进入尖子班。
　　成绩刚出来，焦凌就嚷嚷着要请喻尔岚吃饭。喻尔岚想拒绝，却被杭野揽住肩膀不放，大大咧咧道：“小白，这顿饭你真的得去吃，不然这家伙就会觉得你看不起他。而且最重要的……我也有点想吃烧烤了。”
　　喻尔岚无奈地勾起一丝笑，横竖他们都有理，那就去呗。
　　焦凌请客不像杭野的妈妈那样还要仔细搜索学校附近的馆子。大家关系很熟了，所以焦凌直接就带着他们去了他自己挺喜欢吃的一家烧烤店。
　　他是常客了，一进门就能听见老板挺热情地招呼他。焦凌走在最前面，一副大哥的豪爽模样，坐下来把各种烤串先都点上了十串八串的，然后大声招呼着：“老板，给我搬一箱啤酒来！”
　　老板应声，串要慢慢烤，啤酒却先给搬来了。
　　焦凌开了一瓶，先递给喻尔岚。
　　喻尔岚还没说什么，杭野抬手就把递到他面前的啤酒拿走了，还慢悠悠地来了句：“他不喝酒。”
　　焦凌一脸的不信：“不至于吧？一点都不喝？”
　　杭野仰头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不喝。反正你别把酒给他，给他就等于给我，到最后都是我喝。”
　　喻尔岚瞥了他一眼，顺势点了点头，道：“我就不喝了。”
　　焦凌一脸失望，张嘴还想劝，一旁的宫豪拽了他一把，道：“人家不喝就算了。”
　　焦凌点来点头，给自己和宫豪开了两瓶。他主动跟杭野碰了一下，看着喻尔岚嘟囔：“这顿饭是感谢喻尔岚的，结果你酒也不喝……”
　　喻尔岚端着茶主动跟他碰了一下：“以茶代酒。”
　　焦凌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把这事放下了。下酒菜摆上桌，点的烤串也陆陆续续拿了上来，一群男孩们吃的痛快，聊的也越来越嗨。
　　酒过三巡，焦凌已经是半醉了。他举着举着啤酒，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大声嚷嚷着：“其实以前我是真没想过未来的事，每天都想着打游戏打爽了就完事了，管那么多干嘛！结果现在我看着我的成绩，忽然对未来有点想法了！我要考个好点的大学，学学管理！回家继承我家千万家产，我也不能太败家不是？野哥，你瞧我这觉悟可以吧？”
　　杭野今天喝酒十分克制，每次都几乎只是用唇沾了沾瓶口，到现在也就刚刚喝了半瓶。他听着焦凌话，连连点头给他肯定，还挺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焦凌傻笑，忽然问：“那野哥你呢？”
　　杭野顿了顿，忽然道：“我啊……有机会就考个心理系吧。”
　　喻尔岚扭头看着他，像是有点意外。杭野勾唇笑了笑，却不再说话了。
　　焦凌对杭野这个回答一脸迷茫，但他半晕半醉也懒得琢磨，倒是脸上带着些坏笑，又问了：“那野哥这是你学业上的打算……那感情方面的呢？你这些年都拒绝多少女生了，这让我很不懂啊，哥你标准得多高啊？”
　　杭野一摊手，很无辜的模样：“不高啊！我的标准也就长腿、腰细、长的白……嗯，聪明，看着乖巧，像小白兔那种……”
　　焦凌不信：“照你这么说很多女生都符合这个标准啊？”
　　一旁的宫豪连忙捅他的腰，小声和他嘀咕：“别问了，和你没关系的事！”
　　焦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一脸搞不清状况的呆滞。
　　杭野又勾唇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喻尔岚低着头默默吃东西，倒是眼神忽然扬了起来，瞥了杭野一下。
　　他还没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喻尔岚一看，屏幕上是郝再来的名字。他低声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杭野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出门。
　　这烧烤店是在美食街上，街面也有点吵。喻尔岚听不清电话，拿着手机慢慢绕到了另一条黑暗无人的小巷。
　　郝再来的电话倒是没什么急事，只是给他汇报了一下喻爷爷近期的情况。喻尔岚听完感谢了他，寒暄两句挂了电话，准备返回烧烤店。
　　然而一转身，他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三个看上去十分凶神恶煞的壮汉逼近了他，此时站成个弧形，挡住了喻尔岚的去路。
　　为首那男人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看着喻尔岚，脸上挂着阴冷的笑，一点一点慢慢走了上来，嘴里说着：“小哥，手机挺不错的啊。哥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你借点钱花花。”
　　喻尔岚轻轻敛起眉，神色却尽力维持着镇定。
　　这里虽然是偏僻的背街巷，但离那条热闹喧嚣的美食街并不远，喻尔岚判断自己只要高声呼喊，一定能把人引来。
　　然而他还没张嘴，左侧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忽然急速踏出一步，手上拿着个东西，停在喻尔岚颈边。
　　喻尔岚一凛。他用余光可以看见，那男人手上是把匕首，此时刀尖正抵着喻尔岚的侧颈。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别急，马上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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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
　　刀抵在喻尔岚颈间, 可他脸上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和他刚刚从烧烤店走出来时没有任何分别。
　　而拦下他的刀疤男, 一步一步逼近他, 声音阴恻恻的, 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小哥,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 小心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喻尔岚镇定道：“你们若是图财来的, 拦我就没什么意义了。我身上除了这个手机, 没有什么更值钱的。”
　　他坦然地把手机递了出去, 道：“手机可以给你们。”
　　那刀疤男狐疑地打量着他，隔了几秒，他冲身边另外一人挑了挑下巴，示意他上去拿走喻尔岚的手机。
　　那男人从喻尔岚手里不耐烦地抢走手机，扭头道：“大哥, 手机到手了。咱们是撤吗？”
　　刀疤男拧眉牢牢盯着喻尔岚, 显得十分犹豫不决。
　　却在这时, 用刀抵着喻尔岚的那个男人，忽然有所发现一般, 说道：“大哥！这男孩脖子里似乎挂着些什么！说不定是值钱的玩意！”
　　喻尔岚一怔。他颈间挂着的是杭野送给他的那枚白兔印章。材质是挺温润的玉石质地, 但应当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这枚印章自从杭野送给喻尔岚后，他一直贴身戴着。除了杭野，喻尔岚从没让其他人碰过。
　　现在, 他看着那个拿着刀的男人把手伸向他的颈间，喻尔岚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避开, 同时轻声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刀疤男闻言，狐疑地打量着他。犹豫了半秒，那男人一抬手，冲持刀的男人道：“给我拿过来看看！”
　　喻尔岚皱起眉。他本来只想交出财物避免冲突，但没想到这群人如此贪得无厌。
　　他握紧拳头，想着到了自己不得不反抗的时刻了。
　　却在这个时候，他面前的那个刀疤男，忽然痛苦地嚎叫了一声，抱着头倒在地上。
　　他背后，杭野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潇洒地往肩上一扛，斜眼觑着其他两个人，道：“你们最好一起上，我兄弟点的烤串刚上桌，我急着回去吃呢。”
　　这话着实嚣张，在挑衅这群小混混方面，堪称一大“杀器”。
　　持刀男立刻把喻尔岚抛在脑后，扬着匕首就向杭野扑去。
　　杭野轻松地一弯腰闪避开，还得空给喻尔岚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离开。
　　喻尔岚抿了抿唇。
　　他有心留下来帮杭野，但他很明白自己在打架上着实不济，倒有可能拖杭野后腿。
　　他决定先离开去报警，同时通知焦凌和宫豪。
　　此时刀疤男吃了杭野那一闷棍，看上去一时半刻没有行动力。而他的两个小弟都在和杭野缠斗，喻尔岚周围完全没有人看着。
　　他悄无声息地贴着巷子的墙，慢慢向着巷子口走去。
　　还有几步远他就能走到那条热闹的美食街上了，喻尔岚已经可以看见那边的灯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杭野一声闷哼。同时有人惊呼：“坏了！你怎么真的捅人了！要出人命的！”
　　喻尔岚霎得回头，就看见杭野弯着腰，双手紧紧按着腹部，整个人像脱力一般慢慢滑向地面。
　　“杭野！！！”喻尔岚扑了上去。他眼睛有点花，脚下也很虚浮，几乎是摔到杭野身边的。
　　杭野倚着墙坐在那里，举起一只手拉住喻尔岚。
　　喻尔岚感觉那只手湿漉漉的，他低头看了过去，就见一片鲜红。是血。
　　喻尔岚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杭野看着他，脸上却是挂着笑的。他紧紧握着喻尔岚的手，低声同他说着：“小白你别担心……我打架都打了这么多年了，这伤势我自己清楚。你别看流血了，但其实没伤到要害……”
　　喻尔岚咬着下唇，咬的血色尽失。
　　杭野冲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发困一般。他的声音又低了些，断断续续的：“别怕，小白。我刚才在巷子口听见他们威胁你，进来前先报警了……这边美食街警力很集中的，很快就能到了……那三个家伙是不是刚刚跑了？他们逃不掉的……”
　　喻尔岚胡乱点着头，声音颤抖着轻声道：“你别说话了。我都知道。你……你现在能不能动？手机呢？快给我！我打120！”
　　杭野低头示意道：“手机在口袋里……”
　　喻尔岚把手探向他的口袋，或许因为慌张，他摸了两次也没摸进口袋里。
　　倒是杭野，“嘿嘿”笑了出来，嘟囔：“小白，你这样蹭着我的腿……好痒啊！我很怕痒的你知道的……”
　　“杭野你别说话了！”喻尔岚忍不住吼他。
　　吼完，他又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杭野我……”
　　“嘘。”杭野缓缓地抬起手，和他十指相扣，慢慢说着，“我知道小白你是在担心我……”
　　他一点一点倾身，贴在喻尔岚耳朵旁，低声喃喃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有事情没告诉你，怎么可能死呢？”
　　喻尔岚眼睫抖了抖。他声音颤的不像样子：“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有事的，求你别说了。”
　　他终于从杭野的口袋里摸到了手机，慌忙拿了出来，用颤抖地拨通了120。
　　电话很快接通了，喻尔岚飞速把地点和杭野的情况跟接线员说了一下。那边表示会立刻出现场。
　　喻尔岚挂了电话，却并没有多少有安心的感觉。他低声对杭野道：“救护车很快就到，杭野你……”
　　他的话音就那么停顿在那里，在他看见杭野歪着头倚墙瘫在那里，毫无声息之后。
　　喻尔岚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瞬间清空了。
　　他只能那样，定定地看着杭野。视线里没有其他东西，耳边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喻尔岚是被焦凌攥着领口凶狠地嘶吼声震醒的。
　　焦凌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扭曲。他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野哥怎么会这样了！”
　　喻尔岚张了张嘴，想回答他的质问，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倒是有另外的人围了过来，把他们两个拽开。喻尔岚这才注意到这条狭小黑暗的巷子里涌进来许多人。警察已经来了，正对宫豪说着：“……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持刀抢劫，赶过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有三个人匆忙从现场逃离，就先实施了抓捕。赶来现场的时候就看见这状况了，打电话叫救护车，那边说已经有人报急救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正说着，巷子口那端又挤进来几个人，装扮一看便知是医护人员。
　　喻尔岚从怔忡间彻底醒过神，立刻迎了上去，看着医护人员在简单的检查后，把杭野放在担架上抬了出去。
　　喻尔岚沉默地跟了上去。巷子口被警方拉了警戒线，线外已经围满了人。喻尔岚听见人群里各种各样的议论：
　　“刚刚抬出来了个死人啊！”
　　“没有吧？看医生着急往救护车那边奔的样子，应该还能抢救过来……”
　　喻尔岚快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
　　他匆忙跟到救护车旁，正好听见医生在喊：“病人有没有家属？有家属就赶快跟车来！”
　　喻尔岚立刻走了上去，低声道：“我。”
　　医生诧异地打量了他一下：“你是他什么人？”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同学。”
　　医生皱着眉点了点头，道：“那你先跟来吧，记得尽快通知他家属！”
　　喻尔岚垂着眼睛，沉默地上了急救车。
　　他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杭野，被医生已经紧急施救过，看上去情况好多了。但他的脸色是非同一般的苍白，眼睛轻轻闭着，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睡都睡得不踏实一样。
　　喻尔岚不自觉抬手想去触碰他，手伸到视线里，就看见他手上沾着的血，触目惊心的。
　　喻尔岚一瑟缩，又把手收了回去，双手十指相互掰着，很紧张的样子。
　　医院离现场并不远，没几分钟，他们就顺利抵达了医院。
　　杭野被用最快的速度推进了急救室，喻尔岚被挡在外面。
　　他坐立不安地在外面徘徊着，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小野！！！”
　　喻尔岚转头，看见杭野的妈妈赵丝嘉哭成泪人一样，奔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个中年男子，西装笔挺，像是刚从什么重要会议里出来一样。这应该是喻尔岚未曾谋面的杭野的父亲。
　　喻尔岚迎着杭野的父母走了上去，低低唤了一声：“阿姨。”
　　赵丝嘉一见他立刻扑了上来，哭得梨花带雨地问：“喻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小野怎么会被人捅伤呢？”
　　喻尔岚顿了顿，勾着头轻声道：“对不起阿姨……杭野是为了保护我才……”
　　赵丝嘉抓着他的手臂愣在那里。
　　她身后的那个男子却在此时走了上来，扶住赵丝嘉，把她拉进怀里。
　　他轻轻拍着赵丝嘉的背，低声道：“儿子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不会有事的，放心。”
　　喻尔岚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
　　赵丝嘉的情绪在那个男人的抚慰下渐渐安定下来，在男人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等候区的座位上。
　　那男人却转身，向着喻尔岚走来，冲他低声道：“同学，我是杭野的父亲杭鸣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喻尔岚摇了摇头。
　　杭鸣寒点点头道：“如果你现在情绪足够稳定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喻尔岚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杭鸣寒道：“好的。叔叔，我也有些事情……想和您说一下。”


第49章 （49）
　　杭鸣寒冲喻尔岚点了点头, 带着他走到了医院的门外。
　　他神情严肃地打量了一下喻尔岚，道：“同学, 不知道你想跟我谈的事紧急吗？如果不紧急的话, 或许你可以先跟我讲讲杭野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喻尔岚点了点头。他简洁准确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杭鸣寒认真听完他的话, 那锐利的目光暗了暗, 隐隐透出些许心疼。
　　他沉默顿了稍许, 抬眼望着喻尔岚点了点头, 沉稳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已经清楚了。事情完全是个意外, 喻同学你并没有什么责任。至于伤人的凶手, 我相信警察会处理的，我们也会跟进。”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杭鸣寒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头脑冷静、逻辑清晰、判断准确，很快梳理出应该如何处理事态。能做成如此成功的商人，也确实是有他的道理的。
　　但这种过分的理性，却会伤害一些感情。
　　喻尔岚垂了垂眼。他低声道：“叔叔, 我想和您谈的, 其实也是这件事。”
　　杭鸣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喻尔岚顿了顿, 抬起眼睛，直直地望着杭鸣寒, 认真道：“您对杭野充满了偏见, 并且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改变这种偏见。而这种偏见已经深深地伤害了杭野……我希望，您可以停止这种偏见。”
　　杭鸣寒一怔。
　　他眉头轻轻敛了起来，薄唇紧抿, 低声道：“喻同学，你对杭野和我都不太了解。我们父子间的情况很复杂, 许多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我想这种事还是让我和杭野来处理吧。”
　　喻尔岚抿了抿唇，不甘示弱道：“叔叔，在我这个不怎么了解你们父子的陌生人眼里，你们两个人其实很相像。”
　　杭鸣寒瞬间讶异了：“相像？”
　　他忍不住笑着连连摇头：“看来喻同学，你对我们不是一般的不了解……”
　　喻尔岚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在您眼里，学习不如意就离家出走打游戏的杭野，和您这种追求卓越甚至是完美的成功人士，好像相差甚远。但其实，你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只是那个目标罢了。你们为了追逐那个目标所付出的努力，和这个过程中强大的忍耐力、自制力与自信心，都是一样的。如果杭野按照您的想法，和您追逐同样的目标，那他就会成为您眼中那个最符合您期待的孩子。”
　　杭鸣寒定定地回望着喻尔岚，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讶，在让喻尔岚说下去。
　　喻尔岚回望着他，继续道：“可叔叔，有一个问题，您好像一直忘了问问自己——您希望杭野复制您的人生吗？并不是说您这样的人生不够好，相反，您的人生太辉煌了。可您是杭鸣寒，不是杭野。”
　　杭鸣寒的眼神瞬间一凛，有寒芒掠过，逼向喻尔岚。
　　可喻尔岚不卑不亢地正视着他，全然没有丝毫退避。
　　两个人相对僵持了数秒，杭鸣寒轻声道：“喻同学，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杭野这些年荒废学业，终究是错的吧？”
　　喻尔岚立刻道：“所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已经开始改正了。”
　　他的话锋一凛，又道：“所以，您呢？”
　　杭鸣寒望着他一言不发。
　　片刻，他忽然勾唇笑了笑，低声道：“喻同学，我都快忘了，上次有人这么强硬地面对我是什么时候了……”
　　他走了上来，拍了拍喻尔岚的肩，低声道：“我之前听杭野妈妈说过，杭野的成绩有所好转，都是因为你的帮忙。我替杭野谢谢你。不过我更想为我自己谢谢你。你这番话，可能还不能完全改善我们父子间的矛盾我，但你让我看到了正确的方向。我会好好思考的，等杭野醒了，我会跟他好好聊聊。”
　　喻尔岚垂了头，刚刚那股气势淡去了许多。他低声道：“其实杭野有什么进步的，也都是他自己的功劳……我们两个之间，是他帮助我更多……”
　　说着他眼神暗了暗。
　　杭野现在还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喻尔岚想到这一层，感觉心脏都被揪了起来。
　　杭鸣寒显然也是想到了自己儿子此时的境况。他搭在喻尔岚肩上的手也沉了许多，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我们先进去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跟着杭鸣寒回到了急救室。
　　他们刚刚返回，就看见杭野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赵丝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扑了上去，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杭鸣寒和喻尔岚匆匆围了过去，就听见医生道：“家属的情绪安定一下！病人经过抢救已经没有大碍了！伤口虽然有点深，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住院观察是必须的，家属来个人跟我们去办手续吧！”
　　杭鸣寒扶住赵丝嘉的肩，低声安慰了她两句，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
　　喻尔岚轻轻扶着床沿，看着杭野。他还是那么合眼睡着，脸色依然苍白，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转。
　　赵丝嘉也很紧张地拉着护士问：“既然没事了，我儿子怎么还昏睡着呢？”
　　护士宽慰道：“给他治疗的过程中用了些麻药，放心，药效很快就过去了，过一会儿就醒了。他醒后不能立刻饮水，得过个两小时。但他的咽喉肯定很干，你们家属最好准备点方便他饮水的杯子或者吸管之类的……”
　　护士一边交代着，一边把杭野推到了一间病房里。把他安置好后，医生和护士们匆忙离开。
　　赵丝嘉有点紧张地围着杭野转了两圈，嘴里嘟囔着：“买吸管……准备水……”
　　她抬头看着喻尔岚道：“喻同学，我得去给杭野准备些日用品，你能在这里稍微守他一会儿吗？我很快就回来！”
　　喻尔岚点了点头，道：“阿姨您放心。”
　　赵丝嘉对他那是很放心，匆匆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喻尔岚和还昏睡着的杭野。
　　喻尔岚站在床尾，定定地看着躺在那里的杭野。他其实从来没有观察过杭野睡觉的样子，但今天看着这样的他，难得的脆弱，苍白的像个纸人，喻尔岚心里只觉得一片心疼。
　　他慢慢走到杭野身边，俯下身，望着他，犹犹豫豫地探出手。
　　可就在手指快要碰到他脸的时候，喻尔岚又顿住了。
　　他喉头微微滑了滑，很低很低的一声呢喃滑了出来：“杭野……”
　　声音收住，再也没往下说了。
　　喻尔岚就这样怔了几秒，眼睛微微垂了垂，想站起身。
　　却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扣住了。
　　喻尔岚一愣，就看见躺在那里的杭野，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冲他眨了一下，又一下。
　　喻尔岚视线不自觉就别开了，感觉自己脸上又开始自动加热：“你已经醒了？”
　　杭野没说话。
　　喻尔岚有些担心，连忙又把视线转了回来，就看见杭野直勾勾地盯着他。
　　喻尔岚撞上他的视线，脸上的热度又高了一分。
　　然后他听见杭野声音哑哑的，听上去有些粗糙：“小白。”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他想起刚刚护士交代的，连忙又小声道：“你喉咙应该很干吧？先别说话了。”
　　杭野顿了顿，不依不饶地又张嘴了。这次还是哑着嗓子蹦出来两个字：“两次。”
　　喻尔岚迷惑地看着他。
　　杭野唇角很缓很缓地勾了起来，那笑意就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就像单纯的孩子一样：“我救了你两次。”
　　喻尔岚眼睫轻轻抖了抖。他垂眼低低应了一声：“嗯。”
　　其实不止两次。对于喻尔岚来说，杭野救过他很多次。甚至现在，他偶尔脑海里有一闪念想自杀时，杭野就会立刻跳进他脑海里，一本正经地念叨着他：“不能跳河，不能跳楼，上吊要让他知道……”
　　喻尔岚想到这样的杭野，就看不见他背后死神的模样了。
　　这些事杭野从不提，可他今天就像个生了病任性的孩子，骄纵地拉着他的手，死死攥着，同他道：“那你要怎么谢我？”
　　喻尔岚眼神闪了闪。
　　他犹豫了几秒钟，低声却很坚决道：“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杭野没说话。
　　他笑意越来越深，拉着喻尔岚的手又往自己脸颊上贴了贴，还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他认真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拉着喻尔岚，让他贴在自己脸庞，咫尺之间。
　　然后他终于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你以后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喻尔岚毫不犹豫：“好。”
　　杭野看着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好像有几分懵。他哑着嗓子嘟囔着：“你就真的不再想想？什么事都得答应哦！”
　　喻尔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杭野，你说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杭野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张开嘴。
　　然后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杭鸣寒和赵丝嘉一起走了进来，本来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注意到杭野已经醒来时，赵丝嘉立刻扑了上来，贴在杭野身边，就差抱住自己儿子猛亲两口了：“儿子！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杭野转头冲她笑了笑，低声道：“妈，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一旁的喻尔岚看着他们的样子，慢慢把手从杭野手心里抽了出来，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他还没走远，杭野的视线立刻转回他身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一下，他就瞄到了喻尔岚身后站着的杭鸣寒。
　　杭野扫了他一眼，把视线荡开了。
　　杭鸣寒轻轻咳了咳，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医院这边规定只能留一个家属，丝嘉你留着陪杭野吧，我送喻同学回学校。”
　　赵丝嘉点了点头，冲喻尔岚道：“辛苦你了，喻同学。早点回去休息吧。”
　　喻尔岚低声道：“没什么，应该做的。”
　　话是对赵丝嘉说的，他视线却落在杭野身上。
　　杭野也直勾勾地看着他，还张了张嘴，喊他：“小白……”
　　喻尔岚低声道：“杭野，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顿了顿，他挺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记得我的承诺。”


第50章 （50）
　　杭鸣寒把喻尔岚送回学校时, 已经快到清晨五点了。
　　喻尔岚下了车，杭鸣寒特意摇下车窗, 看着他认真道：“喻同学, 辛苦你这一晚上都守在杭野这边。同时也要再次感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会好好和杭野沟通的。”
　　喻尔岚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低声道别, 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今天刚好是休息日, 喻尔岚一夜未眠, 此时头脑也不是特别清醒, 觉得自己有必要补上一觉。
　　然而他走到宿舍门口时, 脚步却顿住了。
　　他看见喻茂希站在宿舍门口，有几分焦急地在等待着什么。也许因为等了挺久，他开始焦虑地踱步，转向喻尔岚这边时，一抬头就看见了喻尔岚。
　　喻尔岚看着他, 一言不发。
　　喻茂希却匆匆走了过来, 先好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匆忙问着：“你没事吧？杭野呢？他情况严不严重？”
　　喻尔岚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杭野已经清醒过来了, 也没有什么大碍。”
　　喻茂希松了口气, 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喻尔岚，嘴里说着：“我接到学校这边的电话, 先赶去了派出所。民警说你跟着伤员去了医院，之后再来向你了解情况。他们把那三个小混混抢劫你的手机还了回来。我看你手机磨损挺严重的, 就给你买了一个同样型号的。你拿着好跟爷爷联系。”
　　喻尔岚本想推开，可手伸了出去，却还是沉默地把手机接了回去。
　　喻茂希因为他的接纳，神情看上去舒缓了几分。他继续道：“这事我没跟你爷爷说，只说你最近考试忙，顾不上回家了。你也放心，爷爷那边我经常过去，我和郝护工陪着他去过医院，最近开始吃药了，病情基本稳定。”
　　喻尔岚沉默不语。喻茂希最近经常去看爷爷这件事他在郝再来的汇报中已经知道了。喻尔岚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却默默记了下来。
　　喻茂希等了几秒，见喻尔岚不说话，看上去有几分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冲喻尔岚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这边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联系。”
　　喻尔岚垂着头并没有应声，但他在喻茂希离开后，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喻茂希的转变很明显。曾经他努力想要喻尔岚接纳他，可喻尔岚总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没有触及自己的内心。但现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正好击中喻尔岚心上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喻尔岚想，这应该是杭野对他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喻茂希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低着头冲自己笑了笑。
　　他和杭野，在劝对方父亲时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可落在自己身上，就总像被障住了一样，不得解脱。
　　但幸好他们遇上了彼此。
　　喻尔岚回到宿舍，打开了喻茂希给他的盒子。
　　盒子里放了两个手机，一个是之前杭野给喻尔岚的，一个是崭新的。
　　喻尔岚把SD卡从旧手机里取出来，装进新手机里，打开手机。然后他拉开抽屉，又把旧手机放进深处。
　　那里放着几张纸，上面画着简笔画。喻尔岚顺手拿起来翻了翻，看着纸面上的小野狼和小兔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那枚吊坠。
　　这次他为了保护这枚吊坠，险些受伤，但喻尔岚也不后悔。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这枚吊坠对他来说，已经是那么重要了。
　　他正想着，手机开机了。
　　喻尔岚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登录上自己的账号。他犹豫了一下，给杭野去了个消息：
　　我已经到学校了。
　　杭野秒回：咦？你拿回原来的手机了？我正准备再给你一个呢！
　　喻尔岚给他去了个“……”，忍不住道：你家到底多少个不用的手机？都给我吧，我帮你处理。
　　杭野回他：行啊！至少十个八个的，你明天……哦不对，今晚来拿吧！
　　喻尔岚在屏幕这端笑了笑。他慢慢敲字给杭野回复：不开玩笑了杭野，你实话告诉我，之前那个手机是不是你现买的？还有手机号……你会给不用的手机号里充这么多话费么？
　　杭野这回“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终于跳出来一句：反正有人把钱给我了，等于我卖的，你就心安理得的用着呗！
　　喻尔岚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和喻茂希谈过？
　　杭野：就像你和我爸谈过一样。
　　隔了两秒，他又送来一条：小白，你说咱俩奇不奇怪？劝别人头头是道的，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一团乱麻了呢？
　　喻尔岚勾起唇，回他：所以咱们两个相遇了。
　　杭野没立刻回话，喻尔岚就看着上方那状态栏来回来去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半天也没一个字过来。
　　喻尔岚笑了笑，给杭野去消息了：不聊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回杭野秒回：别啊小白！我还有事呢！
　　喻尔岚给他敲了个“？”号。
　　杭野回他：我妈要瞅瞅小黑。她只见过照片，一直嚷嚷着要我把小黑带回去给她瞧瞧。
　　喻尔岚站起身。杭小黑正缩在杭野的床上，小爪子舒舒服服地伸开，一只小山竹从床沿探了出来，看上去就很好捏。
　　喻尔岚走过去，抬手捏了捏杭小黑的肉垫。杭小黑“喵”了一声，把爪子缩了回去，换成小脑袋探了出来。
　　见是喻尔岚，他翻身站了起来，灵巧地跃了下来，踩着喻尔岚的肩头，落到杭野的桌子上。
　　喻尔岚抬手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嘟囔道：“你已经是快十斤的大猫了，成熟一点。”
　　杭小黑冲他“喵”了一声，好乖的样子。
　　喻尔岚勾唇笑了笑，点了视频通话。
　　杭野在那边立刻接通了。喻尔岚就看见他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喻尔岚冲他笑了笑，对他道：“我把手机放在你的直播架上给你直播杭小黑，你看着，我去睡了。”
　　“啊？刚接通你就睡啊……”杭野在那边嘟囔着，听上去很不开心。
　　喻尔岚把手机调整好，抱着杭小黑走到镜头前，捏着杭小黑的爪子，冲杭野招了招。
　　杭野在那边直勾勾地盯着，不过那视线像是牢牢瞄着喻尔岚的。
　　喻尔岚在心里数了十个数，然后道：“好了，十秒了，不给看了，再看要续费了。”
　　说着他把杭小黑放在桌面上，自己转身要离开。
　　杭野在那边喊：“别走别走！我包年！包一百年！”
　　喻尔岚在镜头外笑的很坏，也很开心。
　　他躲开镜头，却贴近手机，对杭野说：“早安，杭野，好好休息，我睡醒了去看你。”
　　杭野在那边安静了一瞬，却道：“你累了一天了，休息吧，别来了。”
　　喻尔岚声音扬了起来：“真的？”
　　杭野在那边气急败坏：“假的！”
　　喻尔岚笑了笑，把手探进镜头里，舒舒服服摸了摸杭小黑毛茸茸的脑袋。
　　杭野在那边嘟囔：“快去睡觉！再不睡你就站到镜头前给我看！”
　　喻尔岚应了一声，这回是真去睡觉了。
　　他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爬下床来一接听，原来是警察那边打来的电话，让他去配合调查。
　　这件事的情况其实已经基本清晰了，但警察还是负责任地让喻尔岚把所有情况反应了一遍。
　　等喻尔岚离开派出所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杭野给他发消息，这回真的不让他来了。
　　但他还是找借口，让喻尔岚明天来：帮我把作业卷子带医院来。
　　喻尔岚看着这条消息，忍不住感慨：这要是让老师同学们知道了，怕是要觉得震惊了。
　　杭野受伤这件事，老师和同学们已经基本都知道了。第二天上课，喻尔岚被各种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不过谁都不如焦凌直接，拉着喻尔岚询问了半天杭野的情况，最后还宣布晚上要一起跟着他去看杭野。
　　宫豪看着喻尔岚犹豫不决，最后却被焦凌强行拖上一起去了医院。
　　杭野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喻尔岚推门进去时，看着他脸上那抹挺灿烂的笑，自己的唇也不自觉跟着上扬。
　　他还没说什么，焦凌就急冲冲地绕过他挤进房间，冲到杭野面前，焦急地嚷嚷着：“野哥！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杭野看着他，无奈道：“你吼太大声让我不舒服……”
　　“哦。”焦凌立刻把声音调到最低，小小声缠着杭野问东问西。
　　宫豪无奈地看了喻尔岚一眼，却也忍不住有点担心，默默跟上去听着他们交谈。
　　喻尔岚安静地坐在一边，整理自己的笔记。一直等到护士通知他们探视时间结束了，喻尔岚才起身，把自己整理好的笔记和卷子递给杭野，嘱咐他道：“重点我已经给你标记好了，你还是等状态好了再看吧，现在还是多注意休息。”
　　杭野看着他点头，神情却有些低落。喻尔岚望着他笑，低声道：“有什么事也是等你状态好了再说吧。”
　　杭野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喻尔岚返回宿舍没多久，杭野一个语音通话邀请就打过来了。
　　喻尔岚看了看时间，无奈地接听了，道：“应该已经到了医院休息的时间了吧？”
　　杭野在那边理直气壮：“我作业没做完，遇到难题了！”
　　喻尔岚笑了笑，道：“哪道题？”
　　等他给杭野讲解完，差不多也到了喻尔岚睡觉的时间。
　　他跟杭野道别，准备挂断语音，杭野却在那边连连道：“别别别！别挂小白！”
　　喻尔岚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
　　杭野道：“我……不习惯住院，睡不好。你睡你的，就把手机放身边，让我听着你呼吸声就行。”
　　喻尔岚忍不住笑了：“这是为什么？”
　　“医生说了，接触我平时睡觉习惯的事物或者声音，有助于睡眠！”杭野说得很像模像样的。
　　喻尔岚在犹豫。就算杭野说的有道理，但为什么……要听着他的呼吸声？
　　杭野习惯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眠？喻尔岚想到这里，不自觉感到脸上有些发烫。
　　他心跳节奏都乱了两拍，随口应道：“那就这样吧。”
　　他在床上躺好，小心翼翼把手机放在旁边，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好像突然被放大。
　　喻尔岚有点担心自己睡不睡得着了。
　　杭野还在那端和他说话：
　　“小白，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说完他自顾自就开始唱了。
　　喻尔岚好想说，到底是谁睡不着啊？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耳边杭野轻轻的哼唱温柔地把他包围起来，让喻尔岚感觉仿佛失陷在一个很美的梦里。
　　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那端，杭野慢慢哼了几遍《摇篮曲》，听着手机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低缓绵长。
　　他停住了，轻声唤了句：“小白？”
　　喻尔岚没有应他。
　　杭野翻身，脸贴着手机，余光瞄着屏幕上那行字“我家小白兔”。
　　他忽然轻声道：“小白，我喜欢你。”


第51章 （51）
　　“我喜欢你”那四个字一出口, 杭野抬手就想把语音通话给挂了。
　　然而他一个打电竞的，手竟然会抖到失去准度, 怎么也按不上那个键。
　　摸索了好半天, 指尖终于要触到那个按键时, 杭野忽然听见听筒那边传来很轻地一声“嗯”。
　　杭野一怔, 手就悬在那顿住了。
　　他听着自己的心在身体里疯狂嘶吼, 那“咚咚咚”躁动着的鼓点, 像是那个“嗯”在他身体里的回声。
　　杭野定在那里, 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听错了。
　　他抬手按着胸口, 把脸往手机旁贴了贴，仔细去分辨，就听见喻尔岚的呼吸还是那么绵长悠远，没有一点清醒着的样子。
　　杭野抿了抿唇，心下一片遗憾。
　　刚刚应该是他听错了……又或者是喻尔岚睡熟后不知道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还有可能是他做梦梦见了什么……
　　要是梦里有他也行。杭野随便想着。
　　他还没什么举动, 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 把他手机拿了起来。跟着一个声音低沉地说着：“你怎么还没睡？”
　　是杭鸣寒，今天是他主动要求陪护杭野的。
　　杭野顿了顿, 低声嘟囔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嘛, 有些问题不会，问了一下喻尔岚……”
　　杭鸣寒之前并不在房间里，杭野知道他没听见自己和喻尔岚的对话。
　　这次杭野醒来后, 杭鸣寒对他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转变。赵丝嘉悄悄告诉杭野，他爸和喻尔岚谈了谈, 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温柔包容了许多。
　　杭野当时没忍住，顺口就吹了喻尔岚的彩虹屁：“那是！谁和我们小白在一起，脾气都会变好的！”
　　赵丝嘉打量着自己儿子，看他受伤急救后还生龙活虎的样子，放下心来，瞬间恢复到那个不操心的小公主模式。
　　杭野也没想让他妈妈多操心，他甚至让他妈妈别管他，他自己一个人住院就可以了。
　　但没想到，这段时间陪着他的，竟然是杭鸣寒。
　　杭鸣寒的态度虽然有转变，但他却并没有和杭野深谈过。
　　杭野模模糊糊觉得杭鸣寒是想和他谈点什么的，不过是想酝酿个合适的时机和开场白。
　　杭野忽然觉得他们父子相互敌视归敌视，但是在这种走心的对话上，采取的行动模式那真是如出一辙。
　　杭野看着他爸就挺想说的，你有啥话咱们就撕开来说吧，别再酝酿了。
　　但想想他也没什么立场，自己表个白都磨蹭这么久……
　　杭野决定和他爸一样，玩“敌不动，我不动”。
　　然而没想到，今天这个全医院都基本睡着的夜，杭鸣寒收了他的手机，拉过椅子来在他身边坐下，挺认真地看着他，低声道：“杭野，我们父子好好谈谈吧。”
　　杭野顿了顿，问：“你要谈什么？”
　　他态度本能地还有几分尖锐，这自过去探出的寒芒，一时半刻是收不起来的。
　　然而杭鸣寒看着他，却忽然道：“对不起。”
　　杭野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杭鸣寒。
　　杭鸣寒继续说着，语气里颇是诚恳：“小野，我为我过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身上，完全不顾你个人的想法而道歉。”
　　杭野听着他的话，垂头嘟囔道：“你突然说道歉做什么……”
　　杭鸣寒很认真地继续道：“你我父子为此产生了强烈的矛盾，我不仅没有体谅你，反而斥责你，加剧这种矛盾……小野，在你同学跟我谈过后，我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行为，我觉得，我确实欠你一个道歉。”
　　杭野沉默地顿了几秒，抬头看着杭鸣寒。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记忆里那个总是威严甚至有些过分严苛的父亲此时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柔软的忐忑。
　　杭野喉头一滑。他低声道：“爸，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这句话说出口，看着杭鸣寒的神色好像得到了一种解脱。
　　而杭野自己也忽然感到内心一种轻盈的感觉，许久以来堆积在他心口的那团气，终于云开雾散了。
　　杭鸣寒显然还是不太擅长这种煽情沟通。父子之间的习惯了那种“简单粗暴”的沟通模式，纵然是积年矛盾，也能在真挚的几句话后就这么烟消云散。
　　这然后呢……杭鸣寒和杭野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几秒，杭鸣寒道：“挺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杭野点了点头，手心举起，冲杭鸣寒道：“手机可以还我了？”
　　杭鸣寒把手机还给他，还交代了一句：“别打扰喻同学休息了，有什么不会的题明天再问。”
　　杭野忽然觉得，他家小白这还没进门呢，好像已经轻松把父母给搞定了。
　　他接过手机，确实没有再打扰喻尔岚。但他也没有睡觉。
　　杭野捧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行字：应该如何选择表白时机和方式？
　　他搜出来一堆“技巧”、“绝招”之类的内容，杭野一条一条点开浏览，但看着看着连连摇头皱眉。
　　如果光是些彼此复制、华而不实的内容也就罢了。但杭野瞧着这上下两个链接里的言论还相互打架，各自为政，看得他越来越糊涂了。
　　他忍不住又开始犹豫，觉得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可他一转念，想到自己这个从来不肯低头认错的父亲，都能主动打开心结，和他沟通，那他杭野也不能继续退缩啊！
　　不行！不能再这样只敢在背地里暗戳戳地嘟囔了！杭野下定决心，一定要表白了。
　　……但这个时机和地点，也确实很重要。杭野可不想未来两个人在一起后，回想表白的场景，那么潦草敷衍。
　　他希望能给喻尔岚最好的一切，哪怕需要他站在未来的门口徘徊。
　　左思右想，杭野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等高考后正式向喻尔岚表白。
　　其实距离高考也确实不远了。
　　杭野这一受伤，即使不是动到筋骨，也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他只在家休息了两周，就坚持去学校上课了。
　　他这种“拼命三郎”的精神，连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胡落鸿都震惊了，开始考虑要不要让杭野来做个报告，鼓励一下最后冲刺阶段的高三学子们。
　　回校第一天就被他叫到办公室的杭野敷衍地抬了抬手，道：“不用，虚伪。”
　　胡落鸿：“……滚滚滚！”
　　他现在可以肯定了，这个叫杭野的家伙就是和他八字不合，犯冲。
　　杭野被胡落鸿赶走，心情却还很不错。他慢悠悠晃回班里，从后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焦凌正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杭野一晃神有种穿越回之前的感觉。曾经他经常这样，上课姗姗来迟，从后门进来，看着焦凌打游戏，宫豪玩手机，其他人各自干着自己的闲事。
　　可现在，整个国际班安安静静的，大家都伏案疾书，认真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杭野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
　　杭野不自觉抬头，看向教室那端坐着的喻尔岚。
　　这个一开始和这个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的男生，此时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别人都在看书，可他却拿着手机。
　　杭野悄悄走到他身后，看着喻尔岚正认认真真地拍着自己的笔记。
　　这两周，不能每天去医院看杭野，就把自己的笔记拍了照片给杭野发过去。
　　两人每天都会语音或视频，但都是正经聊功课了。杭野从来没有问喻尔岚，到底有没有听见那句“我喜欢你”。
　　此时看着喻尔岚认真给他拍笔记的样子，杭野感觉自己心里咕嘟嘟泛着粉红泡泡。
　　他家小白也太好了吧！模样周正，气质干净，性子温软……杭野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他正喜滋滋地想着，下课铃响了。前排安静坐着的同学，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一回头看见杭野站在那里，眼睛都直了：“野哥？你回来了？”
　　听见声音的喻尔岚立刻回头，看着杭野的眼神里满是惊讶。
　　杭野胡乱冲同学点了点头，看着喻尔岚，想跟他说说自己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
　　还没开口，另一端忽然刮来一阵急旋风。焦凌整个人飞扑上来，抬爪勾上杭野的肩，激动道：“野哥你回来了！！！”
　　杭野被他扑了个趔趄，嘴都拧了：“焦凌你轻点！哎呦喂，扯的我伤口疼！”
　　焦凌慌里慌张地把手松开，太爪就往杭野腹部按：“野哥我帮你揉揉！”
　　杭野连忙架住他伸过来的手，连连摇头：“别，停，可以了，心意领了！”
　　他余光看见喻尔岚扭头看着他，笑意甜的有点过分。杭野的视线立刻就被拽走了，只想坐喻尔岚身边跟他磨叽。
　　然而他刚坐下，焦凌又凑了上来，道：“对了野哥，你有一封信在我这边……”
　　“信？”杭野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焦凌点点头，小跑回自己座位把信拿来，递给杭野，嘴里还嘟囔着：“这年头还有人寄信……太难得一见了！”
　　杭野点头表示他也觉得很难得一见。
　　焦凌在一旁忽然兴奋：“野哥！会不会是你女友粉给你寄的情书啊？”
　　杭野瞥了眼信封上的地址，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勾起一个神秘的笑，冲焦凌摇了摇头，道：“放心，肯定不是。”
　　“咦？”焦凌看着他这态度十分懵，“野哥，难道你知道这是谁寄的？”
　　杭野点头，顺手推了他一把，道：“上课了，快回座位。”
　　焦凌瞄了眼时间，确实快上课了，即使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他也只能悻悻地回了座位。
　　杭野终于慢条斯理地把信拆开，扫了几眼。
　　余光里，他看见喻尔岚一直在偷偷的瞄着他的举动，那副好奇地小模样，着实撩的杭野心痒。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把信摊给喻尔岚，道：“小白，要不你读读？”
　　喻尔岚立刻摇头：“是给你打信……”
　　杭野看他正直地转过头，继续整理笔记，然而笔悬在那里半天，也没写一个字。
　　杭野勾唇笑了起来。他把信慢慢收好，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是一封邀约。”
　　喻尔岚虽然脸没有转过来，但是整个姿势就是大写的两个字：好奇。
　　杭野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继续道：“我之前资助了一个乡村大学生……现在他毕业了，返回自己的家乡做了乡村教师。我们之间一直有信件往来，他这次在信里邀请我去看看，说他们的山村环境特别好。”
　　喻尔岚转过头，挺认真地看着杭野，道：“那真的很好。”
　　他眼睛垂了垂，低声道：“杭野，你真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很多事……”
　　杭野眨了眨眼，忽然道：“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高考完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表白时机就位！地点就位！Action！
　　明天就是高考了，应该没有小天使是高考生吧？如果有就赶快去睡觉！明天一定可以像控分学神喻小白一样，想考多少分考多少分！
　　其他面临各种各样考试的小天使们也一样加油哦～美好的暑假就在前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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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喻尔岚看着杭野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 黑白分明的，在他笑得神采飞扬时, 那种明烈的眼神, 远比太阳还要炽烈。
　　喻尔岚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没有太阳的。所以他对杭野的这种明光毫无抵抗力。
　　现在, 杭野用那种粲然的目光看着他, 喻尔岚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其实他也许诺了, 会答应杭野的要求。
　　所以喻尔岚挺认真地点了点头, 认真道：“好, 高考结束后我们一起去。”
　　高考这个词, 曾经离他们也很遥远，但时间这种没有脚却跑得飞快的东西，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偷偷溜走了。
　　杭野返回学校后没多久就进行了二模。这次考试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模拟之一，杭野虽然因为受伤住院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成绩竟然稳定住了。
　　倒是喻尔岚, 这回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轻轻松松重回全市第一的位置。
　　距离高考也不过一个月左右, 学校为了稳定学生们的情绪，不再根据成绩重新分班了, 喻尔岚就这样留在了国际班。
　　若在以前, 老师方笑梦还会为喻尔岚感到惋惜。然而高三这最后半学期，国际班整体的学习氛围，让方笑梦有种“很燃”感觉。
　　而这种感觉, 正是喻尔岚进入国际班后慢慢带来的改变。
　　某天晚自习答疑时，喻尔岚离开班级, 在教室外找方笑梦问问题。答完疑后，喻尔岚道谢，转身要走，却被方笑梦叫住了。
　　喻尔岚疑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却见她站起身，冲喻尔岚道：“喻尔岚同学，在你到我们班之前，我虽然每天履行完我的教学任务，但我很清楚，其实我的心完全不在这群学生身上。因为我毕业没多久就被分来带这个国际班，我一腔热血，想要把这群所有人眼里的坏孩子，培养成优秀人才，然而我一次又一次失败了。我攒够了所有失望，彻底放弃了改变他们。”
　　喻尔岚抿了抿唇。他记得自己刚来国际班时，班里那种散漫无纪的氛围。他完全可以理解方笑梦。
　　然而，方笑梦的话到了这里，却是话锋突然一转。
　　她看着喻尔岚笑道：“你刚来的时候，我和你聊过，说希望你尽快考离我们班。但我全然没有想到，你为我们班带来了这样巨大的改变。尤其是改变了杭野。”
　　喻尔岚闻言忍不住低了头。他低声道：“老师，学习都是相互的。其实我在杭野那里也学到了很多。”
　　方笑梦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什么。突然，教学楼的所有灯都灭了。
　　喻尔岚一怔，就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在高兴地大喊着：“停电啦！”
　　喻尔岚还没什么动作，眼前又微微一亮。方笑梦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匆匆忙忙对喻尔岚道：“停电了，看来晚自习可能没法上了……咱们先回班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跟着方笑梦一起返回班里。
　　班里已经是一片躁动而欢乐的海洋了。大家用黑暗打掩护，打打闹闹的，玩得像一群幼稚的孩子。
　　喻尔岚在这种氛围里，不自觉就扬起唇角。他慢慢摸索着往自己座位走。
　　还没走多远，他的手就被另一个人的手扣住了。
　　跟着，杭野的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响起：“小白，跟我走！”
　　喻尔岚没说什么，却也没犹豫。这节晚自习显然是上不下去了，他浸在这欢快的氛围里，心下也有几分躁动不安。
　　杭野紧紧攥着他的手，拉着他下楼。整栋教学楼的电都停了，他们走这一路，到处都在躁动。
　　喻尔岚跟着杭野在这种氛围里“逃离”了教学楼。他们跑的速度有点快，喻尔岚的呼吸有点乱，大口喘着气，觉得头有些晕眩。
　　“杭野，我、我们要去哪？”喻尔岚微微喘息着问。
　　杭野边跑边回头，看着他，笑道：“不知道，反正就在校园里随便走走。”
　　他这个“走”字音刚落，喻尔岚脚下就一软，身体不自觉就倒向地面。
　　杭野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自然就被他一并带倒了。
　　然而杭野的反应奇快。他拉着喻尔岚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突然伸了出来，紧紧搂住喻尔岚，顺着跌势把他揽进怀里。
　　喻尔岚感觉自己被杭野紧紧抱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地面有些柔软，似乎是草地。喻尔岚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跑到了操场里。
　　两个人这样相拥着，翻了几圈就停住了。
　　喻尔岚背抵着柔软的草地，感觉压在他身上的杭野，把脸埋在他颈间，“吃吃”地闷笑着。
　　喻尔岚也觉得自己这一摔着实可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仰面躺在那里，自然就看见了上方的那片天空。
　　喻尔岚轻声道：“杭野，你看，城市里竟然也有星星了。”
　　在喻尔岚小的时候，这城市的星光本也是璀璨的。但渐渐的，它们就稀疏了，暗淡了，到最后再也看不见了一般。
　　喻尔岚都快忘了上次看见星星是什么时候了。
　　而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和杭野一起，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满天繁星。
　　杭野听了他的话，翻身躺到他身边。他拉着喻尔岚的那只手还紧紧攥着，不愿意松开。
　　喻尔岚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感受这杭野紧紧握住他手的那种细微感觉。
　　他听见杭野躺在他身边的呼吸声，很静很绵长。喻尔岚忽然想到那天杭野不让他挂断语音，说是要听着他的呼吸声才能睡着。
　　这件事喻尔岚一想起就会觉得脸发烫。这次也不例外，他甚至觉得自己掌心都开始发热。
　　只是喻尔岚还没有什么动作，忽然听见杭野轻声道：“小白，你想考哪所大学？”
　　喻尔岚想了想，道：“B大吧。”
　　杭野顿了顿，又道：“那这个话题我还是不和你聊了……聊不下去了！”
　　喻尔岚忍不住勾起唇笑。
　　隔了一会儿，他又听见杭野轻声道：“小白，我会努力往B市考的。”
　　喻尔岚“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其实哪里都挺好的，重要的是适合自己。”
　　“B市就是适合我的地方。”杭野坚定道。
　　顿了顿，他轻声继续道：“小白，其实我之前在外漂泊，在哪里都落过脚。在我心里，我从来不觉得哪个地方可以成为我的归宿，所以在哪里都一样。但是……我现在就是觉得B市最好！”
　　喻尔岚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着，听着杭野话最后的尾音扬了上去，带着一种任性又霸道的孩子气。
　　他勾唇笑了，低声道：“对，B市最好。”
　　他也没问杭野为什么忽然就认定B市最好。或许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停电的晚自习，让全校的学生都放了羊。喻尔岚和杭野却安安静静地那样，并肩躺在操场上，听着远端的
　　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真真应了那个成语——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了。
　　学校在高考前几天放了假，住宿的学生开始搬离宿舍。
　　喻尔岚只住了一个学期，东西倒是不多，于是没有让爷爷来学校，自己收拾出来个行李箱就可以回家了。
　　杭野家里派了车专门来帮杭野搬宿舍，他就理直气壮地要送喻尔岚回家了。
　　喻尔岚早就不跟他客气了，主动坐进车里，逗着猫包里的杭小黑。
　　杭小黑要被杭野带回家养了。喻尔岚和这小家伙住了这段时间，现在突然要分开，还颇有些不舍。
　　杭野家的车开到喻尔岚家的巷子口，就看见喻爷爷牵着喻小橘，已经站在巷口等着了。
　　喻尔岚下车时，杭野跟着一起下来了。因为马上要坐回去，他把车门留在那里没有关。
　　他帮着喻尔岚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提出来，忽然就听见身后喻小橘一阵嚎叫。
　　两个人一起回头，就看见喻小橘扒着车门踏板，冲着车座上放着的猫包吐舌头，嗅来嗅去的。
　　喻尔岚连忙走过去，要把喻小橘牵回来。他有点担心地弯腰看了看，却见杭小黑坐在猫包里，一点也不紧张，看向喻小橘的眼神还充满了好奇，滴溜溜转着很认真地看着喻小橘。
　　杭野从喻尔岚身后跟着他低头看了过来，瞧着杭小黑那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我儿子，你瞧，和我一样，对喻姓小朋友充满了慈爱。”
　　喻尔岚回头瞥了他一眼，这一学期杭野成绩大幅提高，堪称奇迹。但他这出神入化的用词，一如既往，不忘初心，也是没谁了。
　　不过杭野这么一说，倒是让喻尔岚心情愉悦了很多。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头跟杭野道了别，扶着爷爷慢慢回了家。
　　在家里这两三天，喻尔岚按照高考时间表做了几套高考真题当练手，其他时间倒是休息状态。
　　每天晚上，杭野都要固定跟他视频，每次视频时长都控制在一个小时内，因为杭野怕耽误他学习和休息。
　　喻尔岚在这种安静又有点紧张的氛围里迎来了高考。
　　喻爷爷和郝再来一起送他去考场。喻尔岚和杭野分在了一个考场，他在考场外看见了杭鸣寒和赵丝嘉一同陪着杭野来了。
　　杭鸣寒见到喻爷爷，还郑重其事地走上来，和爷爷握手道谢。杭野在一旁和喻尔岚咬耳朵：“你瞧我爸多无聊，搞得像是表彰大会似的。”
　　喻尔岚忍不住偷笑。他从杭野这句话里听了出来，这对父子的关系应该是彻底改善了。
　　到了进考场的时间，喻尔岚和杭野随着人潮一起往考场里走，远远地看见在人群外，有个他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默默地守在那里。是喻茂希。
　　喻尔岚微微低了低头，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其实有点好。
　　高考这两天，对喻尔岚来说是如此平凡又平静。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时，喻尔岚走出考场，听见周围学生们说话，话音里满是酣畅的解脱感。
　　喻尔岚的情绪也好像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感染，郁结在心底的种种晦暗，忽然间淡了许多。
　　他慢慢向考场外走着，一路找寻着杭野，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直到他出了考场的门，喻尔岚才发现杭野已经站在考场外了。
　　他在人群的最前方，定定地看着他，手上已经拿着手机了。
　　喻尔岚笑着走向他，而杭野也迎着他走来，直到两个人相遇。
　　杭野把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给喻尔岚看。屏幕上是他订的两张车票。
　　“我有两张车票，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杭野望着他，煞有介事道，那模样像是在拍什么文艺电影的煽情段落似的。
　　喻尔岚冲他眨了眨眼，点头，然后说：“当然啊……因为现在车票实名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老血喷不出咽不下的）阿野：小白你！你！亏我想了那么久才想出来那么一句文艺兮兮的话！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语文一直不太好的人吗！
　　咳，所以阿野，你看，对这只喻小白，你就得一记直球轰过去。所以，阿野冲鸭——
　　杭小野和喻小白的高考结束啦！现实中今年高考第一天也结束啦！加油！胜利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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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
　　虽然喻尔岚故意开玩笑逗杭野, 但其实他的内心颇有几分动容。他早就答应了高考完后跟着杭野一起去看看那片大山，和在那里坚守的乡村教师与孩子们, 但他没想到杭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只等他伸手, 站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这样的邀请, 喻尔岚怎么会不接受呢？
　　杭野的车票买的是第二天早晨的, 目的地是某山区省份的一座小城。途径那里的车次很少, 都是普通快车, 所以他们要在火车上坐上□□个小时。听杭野说, 他们下了火车，还得坐汽车，辗转进大山腹地。
　　这旅程听上去就舟车劳顿的，杭野提前准备了各种面包饮料小零食。等他们在座位上坐下来，杭野还变魔术一样, 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扑克, 问喻尔岚：“要打牌吗？”
　　喻尔岚摇了摇头：“不怎么会。”
　　“那没事。”杭野又摸出了一叠牌, “狼人杀？”
　　喻尔岚：“……咱们人有点少吧？”
　　杭野看了看他们的座位。这种列车前后座是相对的，中间还有张桌子, 所以是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的。
　　于是杭野施施然摸出来另外一叠牌：“没想到吧！我还带了纸质麻将！”
　　喻尔岚：……
　　他非常诚恳道：“杭野, 你是列车上那个推着小车吆喝着‘酒水饮料新鲜水果，脚收一收’的乘务员么？”
　　杭野惋惜地摇了摇头：“讲真，我想当来着, 但这个岗位应聘我竟然总是被刷下来。哎，太挫伤自尊心了……”
　　喻尔岚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 你不去也是好事。要你真当了这种乘务员，那一小车的零食，你推走时满的，回来就空了……都被你自己吃了。”
　　杭野对着他们面前那一桌子他报销的零食，抿了抿嘴，嘟囔：“我等今晚上多运动运动……”
　　他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噗嗤”一声的轻笑。
　　杭野抬头看过去，他们对面坐着的是一对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上车后，两个人都拿着手机一直在玩，只偶尔低声交谈两句，所以杭野和喻尔岚至今也不知道这两位是谁。
　　而刚刚笑的正是那个女孩，显然，她表面玩着手机，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着对面的这两个小哥哥。
　　现在这一声笑把她暴露了出来，女孩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机，冲杭野和喻尔岚笑了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谈话……”
　　“没事。”杭野很大度，“你就算不听，为了凑齐一桌麻将局，我也得邀请你呀。”
　　女孩莞尔道：“你真是个很有趣的小哥哥。”
　　杭野一挑眉，勾着唇笑意就展开了。然而余光里他瞥见喻尔岚扭头看着车窗外，他连忙拿着手里那叠纸麻将，扭头往喻尔岚身上贴：“小白，麻将要不要来？”
　　喻尔岚回头看着他，眼神里闪着各种无奈：“我真的不会玩。”
　　杭野热情的像是推销员一样：“我可以教你啊！来嘛小白，听说新人的运气特别旺！你都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当了那么多年，也该接触一些我们这种平凡人的娱乐了！”
　　喻尔岚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还没什么举动，对面玩手机的男孩子也把手机放下了，看着他们两个人道：“你们两个是刚高考完的学生吗？”
　　杭野扭头冲他点了点：“对呀。”
　　“B大了解一下！欢迎报考B市花园食堂！”那女孩立刻兴奋地探身对杭野和喻尔岚道。
　　喻尔岚这种学霸，对大学的兴趣明显比麻将要高，眼神立刻落到小姐姐身上。这回换杭野转过脸去画圈圈了。
　　喻尔岚暂时顾不上杭野，他挺认真地问对面两个人：“两位难道是B大的学生吗？”
　　男孩点了点头，道：“我们今年刚刚毕业。”
　　他说着，颇有点感慨地看着喻尔岚道：“我搬宿舍的时候就想，不知道过几个月，住进我曾经住了四年的那个房间里的新生会是谁。现在看着你们，我更想知道了。”
　　“那你可以把宿舍号给他报一下！”杭野自己无聊了小片刻，一点也耐不住寂寞地转回身，愉快地加入谈话，“我这个同学，是肯定能考上B大的！”
　　他边说边拍着喻尔岚的肩，那股子骄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稳上B大了。
　　喻尔岚被他拍的不知道该不该谦虚一下。
　　倒是那女孩，听杭野这样说，立刻把目光转了过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喻尔岚。
　　顿了两秒，她一回身拍了一把自己身边坐着的男孩，故意嘟囔：“你瞧你瞧，学弟长得这么好看，你得努力啊！”
　　男孩故意摆出憋嘴吃醋的模样，但眼神里都是无奈的宠溺。
　　杭野看着他俩，问：“原来你们是情侣吗？”
　　女孩点了点头。
　　杭野继续问：“那你们坐这班车去哪里啊？”
　　男孩报了目的地，杭野兴奋地连连点头：“好巧！我们也是去那里！你们是当地人吗？”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杭野有些不懂，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就见那男孩憨厚地笑了笑，道：“她是当地人，我是跟着她一起回老家发展。她父母不放心女儿在外，我家里没有太多顾虑。对我来说，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喻尔岚听着男孩最后那句话，定定地看着这对情侣。女孩脸上扬着甜蜜的笑，紧紧搂着男孩的手臂，把侧脸枕上去。而男孩垂着头，看着她，唇角牵着轻轻的微笑。
　　火车慢慢向前开，老旧的车厢里人声喧闹，而这场景真美好。
　　喻尔岚出神地想着，忽然听见杭野靠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对他道：“小白，你瞧他们多好啊！”
　　喻尔岚淡淡应了一声。
　　杭野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这就是理想中的爱情了。”
　　喻尔岚没说话。但他的唇高高扬起，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这八个多小时，说漫长也漫长，说快却也一眨眼就到了。
　　杭野和喻尔岚同那对B大情侣一起下了车，四个人在火车站挥手作别。
　　杭野和喻尔岚又继续坐大巴，走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在太阳落山后，抵达了他们目的地的那座小山村。
　　杭野资助过的大学生叫岑东，正等在村子口，一直在向公路上张望。他看到两个男生提着行李箱慢慢走到他面前时，整个人都愣了。
　　来来回回打量了两个人许久，岑东小心翼翼地试探：“请问哪位是杭老师？”
　　杭野举了举手算是示意：“我姓杭……老师就算了。”
　　岑东看着他眼睛都瞪圆了：“您……您就是我的资助人吗！天！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呢！”
　　杭野一脸深沉：“其实我已经五十了，就是保养的好，看上去像十五的。”
　　喻尔岚忍不住笑出声，用肩轻轻撞了杭野一下，低声道：“别闹了。”
　　他抬头对岑东道：“岑老师，我们都是今年的高考生。杭野之前是电竞选手，他在那个时候做了这项公益。”
　　岑东连连点头，看着杭野的眼里充满敬佩：“您从这么早就开始做公益，真的很令人佩服了！”
　　杭野连忙摆手：“别了，和你这种读完大学还愿意回家乡奉献的人来说，我还差得远。”
　　岑东还想说点什么，杭野抬手给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笑道：“咱们两个再这样下去，就是商业互吹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和我同学这一路赶过来挺饿了，学校有没有食堂？让我们蹭顿饭吧！”
　　岑东坚持要带他们去村里的饭馆吃上一顿，杭野也没推脱，和喻尔岚一起跟着他去简单吃了一顿晚餐。临走前，杭野偷偷先去把账付了。岑东知道后十分过意不去，杭野却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道你的工资有不少贴补给留守儿童了，这点钱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再说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尽快带我和我同学去休息吧。”
　　杭野这种强行推动话题的方式果然非常奏效，岑东也顾不上纠结饭钱，急忙引着他们两个人去了学校。
　　这座山村就像是隐在群山里被时间遗忘的地方，日落而息的民风尚在。喻尔岚和杭野跟着岑东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绝大多数人家都安安静静的，显然已经休息了。
　　岑东把他们带到了学校，打开了一间宿舍，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们这里实在太小了，连像样的宾馆都没有……”
　　杭野打量着宿舍里简单的高低床，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更喜欢这种住宿环境。”
　　说着他扭头冲喻尔岚笑：“小白，你瞧，咱俩刚搬离宿舍没多久，又住到一间宿舍了。”
　　喻尔岚把行李放下，点了点头。他对这间宿舍其实也挺满意的。
　　岑东见他们两个人都挺满意的样子，也不打搅他们了，简单道别后就离开了。
　　杭野等他一走，翻身就要往上铺爬，嘴里还嘟囔着：“小白我要睡上面！你别跟我抢！”
　　喻尔岚哭笑不得：“不和你抢……”
　　他觉得杭野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村子静谧极了。洗漱完毕后，喻尔岚躺在床上，就听见窗外的鸟语虫鸣，还有草木摇动的轻微声响。
　　这种自然之声是极好的催眠曲，喻尔岚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黑甜梦香。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杭野比他醒的还早，等喻尔岚整理完毕，他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跟喻尔岚说他在这座乡村小学附近转了转，感觉这里的环境不是一般的好。
　　两个人正聊着，岑东敲门了。今天是周末，孩子们不上课，岑东提议带他们在村子里转转。
　　这座山村在群山腹地，村子本身就是依山而建的。岑东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走了一个上午，还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村子里什么也没有，可能会让他们觉得太无趣了。
　　喻尔岚环视着周围绵延不绝的群山，摇着头道：“其实这样的景象，反而是我有点渴望的。很静谧，很从容，生活很简单。”
　　杭野转着头挺认真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喻尔岚说出的那两个形容词一样，静谧而从容。
　　吃罢午饭，岑东要备课，返回了学校。
　　喻尔岚跟杭野提议，去村子东面那座不太高的小山上去看看，杭野同意了。
　　他们两人慢慢地爬上了山顶，俯瞰整个村落。此时还是午饭时间，那高高低低依山而建的房子上方，有不少炊烟袅袅，如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一副画。
　　喻尔岚和杭野并肩看着这山光与人间，片刻，准备下山时，喻尔岚忽然扭头，问杭野：“你记住那些山路了吗？”
　　杭野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着喻尔岚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布，慢悠悠蒙住自己的眼睛，系好，冲杭野道：“杭野，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带我下山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小白你？？？你竟然？？？在这种地方……蒙眼play？？？等一下，我好好准备准备……
　　搞大事的时刻到了！！！
　　不少高三学子也应该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考完就好，先把其他的忘掉，好好放松一下吧~其他备战各种考试的同学们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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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杭野定定地看着喻尔岚。
　　他看着喻尔岚蒙着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缓缓抬起的手带着一丝微微的震颤, 却异常坚定地伸向杭野。
　　杭野愣了三秒, 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喻尔岚你——”
　　他一把攥住喻尔岚的手, 语气有点焦躁：“你真是个小疯子！这可是山路！你……你要非这么玩……”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像是浸入深海一般：“那你死也别给我松手！”
　　喻尔岚静静地听他说着。杭野的语气虽然有些着急, 但他握住喻尔岚的手却是那么用力, 唯恐他离开一般。
　　喻尔岚勾唇笑了。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眼睛被蒙上, 视觉剥夺, 其他的感官在瞬间变得更加敏感。
　　喻尔岚听着杭野在他耳畔认真细致地说着：“我说往哪走、走几步，你就完全跟着走啊！好，现在往前面走十步。”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攥着喻尔岚的那只手也在微微颤抖。这种颤抖钻进喻尔岚的耳朵里，透过他的肌肤, 全方位地渗进喻尔岚的心脏。于是喻尔岚的心尖都开始颤抖。
　　他听话地按着杭野的引导, 慢慢踏出步子。
　　杭野不再说话, 他的呼吸声在喻尔岚耳边摩擦着，燥得慌。他的手对于此时的喻尔岚而言, 是整个世界最可靠的依赖。
　　一步, 两步，三步……
　　喻尔岚缓缓踏出十步，就听见杭野在他耳边道：“好了, 停下来。你让我想想该怎么下这段台阶……”拉着他的那只手也用力往回收了收，把喻尔岚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喻尔岚顺从地顿住脚。
　　他感觉杭野的手心有点潮热, 好像随时会让他的手滑出去。
　　可杭野握的那么紧，让喻尔岚踏踏实实地感受到，即使像现在这样，他看不见全世界，也会有一个杭野，陪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这就够了。
　　喻尔岚想着，慢慢勾起唇。
　　他忽然低声问杭野：“杭野，如果咱们两个换一换，你蒙着眼，我牵着你下山，你会全心全意信任我吗？”
　　“那必须啊！”杭野毫不犹豫，“但是引路这事……不行，压力太大，小白咱们还是别换了。”
　　“嗯。到这里吧。”喻尔岚说。
　　杭野“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着喻尔岚。
　　他还没弄清楚喻尔岚这么做是为什么。突然蒙上眼睛让他带着下山，又突然喊停了。停了也不把眼睛上的步给摘掉……太神秘了这个喻小白！
　　然后他就听见喻尔岚道：“杭野，那天我没睡着。”
　　“哪天啊？”杭野十分懵。
　　只是问句刚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了，瞬间僵在那里。
　　他本站在山巅，背后是人间烟火，面前是世间山河，可他眼里只剩一个喻尔岚。
　　他听着喻尔岚慢慢地说着：“杭野，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的那个晚上，我没睡着。”
　　杭野听着自己心里忽然爆发一阵惊叫。但在外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喻尔岚，听他说着。
　　喻尔岚依旧蒙着眼，他看不见杭野此时的样子。但他眼前有个杭野，温柔地笑着，坚定地望着他。
　　喻尔岚对着杭野慢慢说着：“杭野，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不喜欢男人喜欢我……我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或许因为，在我心里，感情这种事，与性别是无关的。我会爱着一个热烈明朗的灵魂，胜过这世间的一切。只是在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样的灵魂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我知道了。”
　　“有人在我生命长久的黑暗里，如光一般照耀进来。最开始的我想要躲开这抹光，可我本能又渴望靠近他，我以为那是飞蛾扑火。”
　　“再后来，那个人对我说，他不是火，我也不是飞蛾。我渐渐想，是啊，他不是火，他是远比火还要耀眼而温暖的存在，他是阳光。”
　　“他让我学会全然的信任与依赖，让我即使蒙住双眼，看不见一切，也敢把自己交到他手上。”
　　“杭野，你说喜欢我的那个晚上，我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也不敢给你任何回应。但天亮时我看着外面升起的太阳，我听见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是啊，你也是喜欢他的。”
　　“今天我蒙着眼睛，我看不见你，就像当初我不知道我喜欢的灵魂会是什么样。但是不重要，我找到了。”
　　“杭野，我喜欢你。”
　　喻尔岚平静而有力地说着。这些话从他心底缓缓流淌出来，水到渠成一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让他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美好。
　　喜欢杭野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喻尔岚想。
　　他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一切，安静地站在那里。
　　或许他并不需要杭野的回应，因为杭野在更早的时候，已经悄悄的用语言、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所有爱意。
　　他们这样安静了一秒，下一秒，蒙着眼的喻尔岚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被人用力握住了。
　　他听见杭野的声音很沉，像是夜幕星河映入整片海洋。他说：“喻尔岚，即便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我还是要把那句在我心里翻来覆去了成千上万遍的话说给你听：我喜欢你。”
　　他的话音未落，喻尔岚感到有一抹温热，柔软地贴在他的眼上。即使隔着那层很薄很薄的布，他也能够感受到那种浓郁到如同化不开的爱与温柔。
　　杭野亲吻着喻尔岚的眼，虔诚如经历了漫长苦修的信徒。
　　这一吻好像只一瞬，又好像能地老天荒。杭野缓缓直起身子，看着喻尔岚摘掉蒙眼的布。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在夏日的阳光里，诱人的可口感。
　　杭野盯着喻尔岚这样子，抿了抿嘴唇，忽然嘟囔了一句：“完了。”
　　喻尔岚诧异地回头瞄了他一眼，眼神甫一贴近又匆忙荡开，低着头轻声道：“怎么了？”
　　杭野叹气：“我准备了好久！为了跟你认真表个白，做了各种功课！连表白方案都写了十几份！结果……原来我那么早就暴露了！暴露的还那么怂！”
　　说着他扭头，认真看着喻尔岚，道：“下回我一定要表现的更出色点！”
　　“下次？”喻尔岚有点不明所以。
　　杭野倾身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就是……求婚的时候。”
　　喻尔岚立刻别开头，道：“下山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杭野跟了上去，很自觉地握住他的手，贴着他走，嘴里还说着：“哎呀这路不好走，小白，来，乖，哥牵着你走！”
　　喻尔岚回头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唇角扬了起来，轻声道：“别闹了阿野。”
　　杭野瞬间耳朵竖起来了：“你叫我什么？”
　　喻尔岚低头，道：“阿野。”
　　杭野故意贴上去，蹭着他脸颊：“没听清。”
　　喻尔岚咳了一声：“杭野，怪热的。”
　　杭野一副被打击的可怜样子，往后错了半分，嘟囔：“我一会儿给你买冰淇淋嘛……小白，这么久了，你都没叫过我一声‘哥’！你知不知道这都成我执念了！”
　　喻尔岚转头看着他，张嘴。
　　杭野以为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了，眼睛瞬间瞪大了，期待地盯着喻尔岚。
　　就听见喻尔岚道：“杭野，有些执念，放下才是解脱。”
　　那小模样，正儿八经的，就差念句“阿弥陀佛”了。
　　杭野“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张开双臂，紧紧揽住喻尔岚，死不松手，嘴里嚷嚷着：“不行！这是我的小目标！我一定会实现它！不管用什么办法！”
　　喻尔岚勾着笑，却没再说什么。
　　这山不高，但两个人上山用了半小时，下山磨磨蹭蹭了一个多小时。
　　在学校备课的岑东，晚餐时段来找两个人吃饭，就看见杭野嘴里叼着个冰棍儿，手搭在喻尔岚肩上，歪头和喻尔岚笑着说些什么。只不过这个“勾肩搭背”幅度太大，差不多是杭野把喻尔岚整个圈怀里了。
　　岑东等他们走到自己面前，由衷地感慨道：“你们兄弟情谊真好！”
　　喻尔岚不自觉脸就泛出点红，肩膀缩了缩，想从杭野怀里出来。
　　杭野却大大咧咧把喻尔岚搂更紧了，跟岑东煞有介事地点头：“可不是么！我俩关系最好了！”
　　岑东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因为明天就上课，有住校的学生回来住了，宿舍可能不方便你们两个住了，我就去村长那里说了一下。他家两层楼，有多余的两个客房，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带你们搬过去吧？”
　　杭野看着他，心情很复杂。他和小白在一起后的第一晚哎！
　　他还没发表什么意见，喻尔岚就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搬过去。”
　　杭野：……
　　好吧好吧，来日方长！杭野想着，顺便更新了一下小目标。
　　他们在村长家住了下来。第二天，小学开始上课了，杭野和喻尔岚作为“山外面来的新老师”，和学校的学生们见了一面。
　　杭野还给孩子们上了一节英语课，喻尔岚坐在后排，听着杭野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嬉笑着教会了孩子们不少单词和句子，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
　　打了下课铃，孩子们还不愿意放过“杭老师”，缠着他各种问问题。直到岑东来上第二节 课，把孩子们带回班，杭野空了下来。
　　他用手里的本子当扇子，狂扇着风，边往教室外走，边和同行的喻尔岚道：“小白，我可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给人教英语！”
　　“我的卷子你都能帮我改，教小学英语绰绰有余。”喻尔岚拍了拍杭野的肩。
　　杭野抬手轻轻捏喻尔岚的脸颊，道：“小白你可别提了！当时给学霸改错题是我想逞威风来着……结果我觉得我翻车了！”
　　喻尔岚勾着唇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感觉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喻尔岚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郝再来”三个字。
　　他瞬间心被提了起来，立刻接听了电话，就听见那边郝再来的声音焦急万分道：“喻同学啊！爷爷情况不太好，住院了！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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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喻尔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火车站排队买票过了。
　　但是没办法, 这座小城，过路火车太少, 网上的票已经全部卖完了, 可喻尔岚必须立刻赶回去。
　　杭野带着他急冲冲地赶上最后一班离开山村的大巴, 一路上即使信号不好, 也一直监控着售票系统的余票。
　　可惜到了火车站也没刷出来有退票的, 杭野让喻尔岚继续刷系统, 他去排队买票。
　　喻尔岚随意点着头, 表示自己听见了, 但其实心如乱麻，拿着手机显得十分焦躁。
　　杭野看出他的心情不定，抬手揽住喻尔岚的肩，低声道：“小白，你放心, 如果买不到直接回家的火车票, 我就买最近的有飞机的城市。一定赶得上的。”
　　喻尔岚低低“嗯”了一声。他明白一定有办法回去, 因为有杭野在。
　　他们在车站排了半个多小时，在杭野想放弃了的时候, 终于等到了两张退票。
　　杭野立刻买下这两张票, 拿着票去找喻尔岚。
　　他看着喻尔岚站在人潮熙攘里，低头看着手机。他一向清瘦，这样看着他的侧脸, 下巴尖尖的，神情有些憔悴, 怪惹人心疼的。
　　杭野大步走了上去，抬手从侧面环住喻尔岚，紧紧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小白，票我已经买到了。”
　　喻尔岚瞬间抬头看向他。
　　杭野却很严肃地继续道：“但我有要求——这次回去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你都必须直接告诉我。”
　　喻尔岚一滞，知道他又想起了之前爷爷走丢时他的反应。那时候的杭野爆发的怒气，却让喻尔岚感受到一种真正的关怀感。
　　杭野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他的人，在乎到连他自己伤害自己，都不被杭野允许。
　　喻尔岚抿了抿嘴唇。他把脸轻轻贴在杭野的胸膛上，低声道：“阿野，你放心，无论我想什么，我都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杭野没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拥抱着他的手臂。
　　杭野买到车票时，已经临近发车时间了。他们匆匆忙忙检票上车。
　　来的时候，这段路程显得并没有那么漫长，可这返程慢的让喻尔岚焦心。
　　杭野没有再拿出纸牌之类的东西逗他，只是默默拉着他的手，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向喻尔岚证明着他默默无言的存在。
　　他们在深夜抵达，一出车站，杭野直接打车，带着喻尔岚去了郝再来告知他的那家医院。
　　喻尔岚在路上就一直在向郝再来询问爷爷的病情。郝再来说的很委婉，但他告诉喻尔岚，爷爷已经住进ICU了。
　　喻尔岚沉默地看着这些消息，垂着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杭野。
　　杭野默默地回头看着他，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出租车到医院门口时，喻尔岚还不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本想直奔医院的ICU，一进门却看见喻茂希和郝再来已经等在门口。
　　喻尔岚的脚步顿住了，看着喻茂希沉默地走过来，抱住他的肩，低沉道：“尔岚，医院这边有探视时间规定的，ICU尤其严苛，我们家属也不可以随便进去，所以你别太着急了。”
　　喻尔岚看着他皱眉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再来从后面走了上来，对喻尔岚道：“老爷子之前有点感冒，去医院开了药，觉得没什么大碍，也就没太在意。但是两天前，老人突然高烧不退，紧急送医后，才发现他肺部感染了，并且已经很严重了……”
　　喻尔岚眉头深深敛了起来。
　　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因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行为能力逐步退化，本来就容易诱导各种并发症。肺部感染对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来说，是很凶险的一种病。爷爷已经到了要进ICU的地步，喻尔岚觉得状况有些不容乐观。
　　他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揽住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道：“小白，你答应我的，无论你在想什么都要告诉我。”
　　喻尔岚感觉心里那正在慢慢胀开的那种黑暗情绪，一点一点又消散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在担心爷爷……怕有什么万一。”
　　杭野拢着他肩头的手用了点力道。他贴在喻尔岚耳边低声道：“我无法向你保证太多，但是小白，一切都会过去，而在这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里，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喻尔岚怔了怔，然后望着杭野，用力点了点头。
　　喻茂希看着他，也轻声道：“你们来回奔波这么久，很累了吧？今天是不能探视了，还是我送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杭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摇头道：“已经快到凌晨了，我看在医院里随便找地方将就一下就可以了。等明天允许探视的时候，我陪着小白去。”
　　喻茂希皱着眉头，略略思索了片刻，点头道：“那这样吧，我开车来的，杭野同学，你和尔岚去车里休息，可能稍微舒服点。我和郝老弟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应急。尔岚就拜托你照顾了，杭野同学。”
　　他说着拿出钥匙，递给杭野，眼神很是真挚地看着杭野。
　　杭野接过钥匙，冲他点了点头，揽着喻尔岚的肩，偏头轻声对他道：“小白，我们走吧。”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跟着杭野慢慢走到停车场。
　　杭野找到了喻茂希的车，打开车门，转身看着喻尔岚坐进车里，把头沉沉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杭野一言不发地跟着坐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
　　喻尔岚的手指在他手心里划了划，杭野挺用心地感受了一下，低声问：“小白，你这是写了个什么字啊？”
　　喻尔岚顿了顿，低沉道：“什么也没写，随便划的。”
　　又停了半拍，他问：“杭野，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写字？”
　　杭野语气里充满理所应当：“我只是习惯对你每个行为都异常关注。”
　　喻尔岚没说话，坐直身子，转过来看着杭野。那眼神有些柔软，有些无助，像是要找寻什么。
　　杭野抬手，大大咧咧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道：“好了，小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应对一切。”
　　喻尔岚枕着杭野的肩，低声道：“阿野，我喜欢你这样……不盲目安慰我，但让我感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有最坚实的后盾。”
　　杭野道：“完了，小白，我要被你吃的死死的了。”
　　他抬手，轻轻抓了抓喻尔岚的头发，低声道：“好啦，现在至少还没有发生什么，明天就能去看爷爷了，别多想。”
　　喻尔岚低低“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没想到几乎刚刚合上眼睛，他就沉沉睡去。
　　醒来感觉只过了一瞬间一般，喻尔岚还是那个动作，枕着杭野的肩。
　　他意识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抬手给杭野捏肩：“我睡了多久？你这样是不是整个手臂都麻了？”
　　“还好。”杭野冲他轻松地笑笑，随即故意严肃起来，“小白，你太瘦了，枕我肩上几乎没什么重量。这可不行，过段时间我要开始给你制定增肥计划了！”
　　喻尔岚摇头，刚准备说点什么，手机忽然一个振动。喻茂希来了条消息：可以探视了。
　　喻尔岚和杭野顾不上其他，连忙赶到ICU病房前。
　　他们按照要求做好所有准备，进了病房。
　　喻爷爷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若不是身边环绕着各种医疗仪器，他看上去就像平常在家里那样。
　　喻尔岚定定地看着他，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
　　幸好他身边有杭野。
　　杭野对他的情绪异常敏感，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手，让他感受到安全与依赖。
　　喻茂希也跟着进来了，对喻尔岚和杭野低声解释道：“爷爷最近一直是昏迷状态，很少清醒，所以……看看就出去吧，不然也耽误他的治疗。”
　　喻尔岚点了点头。
　　他又认真看了爷爷两眼，克制住情绪，慢慢离开病房。
　　喻茂希简单给喻尔岚讲了讲爷爷的病情，他提到主治医师说，爷爷的病情不容乐观。
　　但是喻茂希拍着喻尔岚的肩，保证道：“尔岚你放心，只要能有一分希望，我们就绝对不会放弃的！”
　　喻尔岚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喻茂希和郝再来守在医院已经有两天了，喻尔岚让他们两个回去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他守在这里就好。
　　喻茂希和郝再来同意了，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喻尔岚看着喻茂希的背影，忽然低声对杭野道：“谢谢你，阿野。”
　　杭野扭头看着他的眼神，低声问：“你把心结解开了？”
　　喻尔岚慢慢摇了摇头：“还没有彻底解开……但我已经可以触碰它了。我想这就是把它解开的最后一步了。”
　　杭野“嗯”了一声，从身后一把抱住喻尔岚。
　　虽然ICU病房前人不多，但毕竟属于公共场所。杭野这么大大咧咧地和喻尔岚亲密，让喻尔岚本能有些紧张。
　　他声音像是从嗓子里腻出来的，气息摇曳：“阿野，小心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杭野满不在乎，回头蹭着喻尔岚的耳尖，低声道，“小白，我不怕，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
　　喻尔岚嘟囔了句：“这么张扬么？”
　　杭野抵着他的肩，蹭了蹭他的脸：“因为喜欢你是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喻尔岚没说话。他感觉杭野略有些烫的体温贴着他，很舒服。
　　他低低“嗯”了一声。
　　正在这个时候，从ICU病房里走出来个护士，冲他们道：“喻振信的家属在吗？老人醒了，可以探视一下了！”


第56章 （56）
　　听到护士的声音, 喻尔岚顾不上其他，立刻向着ICU病房奔去。
　　杭野看着他急迫的样子, 轻轻松开手让喻尔岚跑过去, 自己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他们按照护士的要求进了ICU病房, 轻轻推开门, 就看见喻爷爷躺在床上, 浑浊的眼微微张着, 模样看上去很憔悴。
　　喻尔岚快步走到爷爷身边, 还没靠近他, 先轻声叫了一句：“爷爷。”
　　喻爷爷闻言把视线转了过来，看着喻尔岚，脸上忽然有了些神采，虽然戴着呼吸机，但是能看出来他的唇在一张一合, 像是想和喻尔岚说些什么。
　　护士看着他的模样, 凑了上来, 问到：“老爷子，你感觉怎么样？可以的话就先把呼吸机摘了, 和你孙儿说两句。”
　　喻爷爷用力点头, 手都忍不住想要抬起来，想把呼吸机摘掉。
　　喻尔岚握住爷爷的手，轻轻贴了上去。他又低声唤了句：“爷爷……”
　　被摘掉呼吸机的喻爷爷, 望着他，眼神里透出慈爱的笑意。他声音有点沙哑, 断断续续道：“小……小岚儿……你怎么回来了……”
　　“你生病也不提前告诉我。”喻尔岚低声道，语气里忍不住有几分嗔怪之意，“你都进ICU了，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喻爷爷摇了摇头，哑着嗓子慢慢说着：“一开始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就没在意。没事，小岚儿，爷爷年纪大了……什么都是正常的……”
　　喻尔岚咬着下唇，反驳道：“爷爷，你别胡说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喻爷爷望着他，笑意又深了些，收拢了一下握着他的手。
　　他的视线移了移，看见了安静站在一旁的杭野。喻爷爷的眼睛立刻亮了，他冲着杭野道：“杭同学怎么……也来了？”
　　杭野向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一边贴近喻爷爷，一边暗暗揽住喻尔岚的肩头。
　　他轻声道：“爷爷，我是和喻尔岚一起出门的，您忘啦？您生病我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喻爷爷慢慢点了点头，道：“杭同学……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是帮我请小郝来做陪护，又是照顾尔岚的……”
　　杭野冲他一挑眉，笑道：“爷爷，这都是应该，你就别跟我说谢了。”
　　喻爷爷笑着看他，又看了看喻尔岚，眼神里似乎藏了些话。
　　还没说出来，喻爷爷眨了眨眼睛，显得有几分困倦的样子。一旁守着的小护士连忙走了上来，对喻尔岚道：“老人身体状况比较差，不能长时间交流，家属还是先出去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但握着爷爷的手舍不得松开。
　　杭野轻轻扶着他的肩，扶他站了起来。喻尔岚最后看了眼爷爷，看着他又被戴上呼吸机，沉沉睡了过去。
　　喻尔岚垂下头，慢慢离开了ICU。
　　杭野跟着他走了出来，仔细看着喻尔岚的模样，宽慰他道：“小白，爷爷现在的情况其实看着还不错，你别太担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如果真的很担心……那你想哭也好，想大叫也好，想打人骂人砸东西发泄都行，你冲我来。别自己一个人憋着，行吗？”
　　喻尔岚闻言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杭野，我其实心情还好。”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爷爷年龄大了，在上一次知道他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一点，也慢慢在接受了。现在，最坏的情况我也考虑到了，设想了后果……所以我知道，我自己的情绪是很稳定的。”
　　杭野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小白，这段时间，你的心理状态强了很多。”
　　喻尔岚回望着他：“杭野，我曾经看见你在宿舍里看心理方面的书籍……是为了我吗？”
　　杭野顿了顿，点头道：“为了你，也为了有机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喻尔岚一滞，下意识问：“所以你想……做心理医生？”
　　杭野道：“也未必是做心理医生，但我确实想读心理系。”
　　喻尔岚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样很好。”
　　杭野耸了耸肩：“成绩还没出来，谁知道能不能上啊！我可是研究了一下B市各个大学心理系的分数线，都不低啊！”
　　说着，他转头看着喻尔岚，道：“小白你呢？英语这么好，是不是要读英语啊？”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很想去读英语。”
　　“B大英语相关专业的分数线我都帮你看过了，你肯定没问题！”杭野说着，抬手揽住喻尔岚的肩，贴在他耳边道，“小白，所有的事情都要往最好的那一面看。你想，你在学习上从来没有让爷爷操过心……你可以问问我爸，能做到这一点，这在家长眼里得是多好的孩子啊！”
　　他说着，轻轻蹭了蹭喻尔岚的耳垂，继续道：“所以啊，小白，对爷爷来说，你的到来，让他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欢乐和正面意义。而且，他的人生是越过越好的，以我妈的话说，这是老人攒了功德，所以晚年才得了福报的。”
　　喻尔岚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偏头看了看他。
　　他的视线里，杭野望过来的眼神很静很温柔，看着他，就像是一只凶悍但独对他温柔的小野狼。
　　这眼神忽然让喻尔岚想起，爷爷看向杭野的眼神。
　　喻尔岚心念一动。他低声道：“杭野，你有没有觉得……爷爷似乎已经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嗯？”杭野在他耳边低声疑惑着，“我们什么关系啊？”
　　喻尔岚低声说着，不自觉涨红了脸：“就是……恋人关系。”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杭野轻轻笑着，鼻尖蹭着他的耳垂，轻轻磨着。潮热的气息黏黏糊糊地贴着他，让他心尖打颤，颤的他脸上的红蔓延到耳垂、颈部、锁骨。
　　然后他终于听见杭野贴在他耳边，声音低哑撩人：“小白，我喜欢听你说我们是恋人关系。好像你说这四个字就会让我很满足。”
　　喻尔岚低着头，好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句。
　　杭野紧紧从背后拥住他，低声道：“小白，也许爷爷是知道的，也许不知道。但只要老人开心就好，我们不强求。”
　　喻尔岚点了点头。杭野的孝顺不是说说的，他的认真细致，喻尔岚全都看在眼里了。
　　这天开始，喻尔岚和杭野就开始跟喻茂希和郝再来轮流来医院做看护。
　　喻爷爷的情况时好时坏，但渐渐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医生和喻尔岚谈过很多次，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喻尔岚的心理状态确实坚强了很多。虽然医生的话让人不容乐观，但他在爷爷和其他人面前，都表现的沉稳平静。
　　这段时间，喻茂希也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喻尔岚知道他现在是喻氏集团的CEO，事务繁忙程度和杭野的父亲也不相上下，能坚持每天都来医院照顾爷爷，也确实让喻尔岚非常动容。
　　他和喻茂希的沟通也渐渐多了起来。这天换班的时候，喻尔岚主动对喻茂希道：“如果你那边事情忙，就不用一直来医院了。”
　　喻茂希很是惊讶地看着喻尔岚，笑意忍不住往上扬。他连连摇着头，道：“没事的尔岚，我现在完全顾得过来，晚上加加班就行了……”
　　喻尔岚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注意身体。”
　　喻茂希看着他，还是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尔岚，有你这句话，我真的什么苦累都没有了……”
　　说着他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眼角，连忙道：“快点进去看爷爷吧……”
　　喻尔岚低低应了一声，进了病房。他一进门，就看见爷爷不仅醒着，还摘了呼吸器坐了起来，精神看上去比之前都要好。
　　听见喻尔岚进来的声音，爷爷立刻转过头，看着喻尔岚，脸上的笑意立刻扬了起来：“小岚儿来了！”
　　喻尔岚点了点头，把带来的鸡汤放在病床床头，关心爷爷道：“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感觉特别好！”爷爷笑着道，“小岚儿，爷爷好久没有感觉这么舒服了。”
　　喻尔岚也跟着他笑：“这就好。”
　　爷爷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杭同学怎么没跟着来啊？”
　　喻尔岚道：“今天高考成绩出来了，杭野需要和家里商量报志愿的事，就赶不过来了。”
　　“哎呀！你瞧爷爷病的，这种大事都忘了！”喻爷爷抬手拍了拍脑袋，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喻尔岚，“不过我家小岚儿的成绩，我是一向不担心的。小岚儿肯定能考上自己想上的学校，对不对？”
　　喻尔岚点了点头：“根据去年的分数线，上B大英语系应该是稳的。”
　　“这就好……”爷爷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喻尔岚的手。
　　喻尔岚看着他，听爷爷慢慢说着：“小岚儿，爷爷到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学业有成，亲生父亲也找到了。虽说你们有许多不得已的过往，但是听爷爷一声劝，你爸爸对你，对我，都是有心的。”
　　喻尔岚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爷爷。”
　　爷爷放心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杭同学……”
　　喻尔岚忍不住抬头看着爷爷：“杭野他……怎么了？”
　　爷爷望着他，笑得非常慈祥：“有杭同学在，其实爷爷是真的很放心了。他对你很好……”
　　喻尔岚默了默，然后用力点着头：“爷爷，你放心。杭野对我很好。”
　　喻爷爷笑呵呵地连连点头，忽然道：“哎呀，我想喝鸡汤了！”
　　鸡汤是郝再来煲的，很是香浓，爷爷喝了许多，赞不绝口的。
　　那天晚上，喻爷爷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安静辞世。
　　得到消息的杭野半夜骑着摩托狂飙到医院。他车都没认真停，甩在一边就冲进医院，找到了喻尔岚。
　　喻尔岚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杭野扑上去，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眼眶通红，眼里却没有泪水。杭野心里一片心疼，用力搂住喻尔岚低声道：“小白，小白你别难过……我在，我在……”
　　喻尔岚呆呆地抬手，拉住杭野的手臂，低声道：“阿野，你说，是不是这个世间一定要有些遗憾……”
　　杭野没法回答。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喻尔岚。
　　喻尔岚感受到杭野的用力。他定了定，继续道：“爷爷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对爷爷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对我来说也是……”
　　杭野没说话。
　　他忽然松开手臂，手指勾住喻尔岚的下颌，轻轻托起他的脸。
　　他定定地看着喻尔岚，看着这个男孩眼眶微红，却努力坚强自持。
　　杭野俯下身，用力在喻尔岚的唇上印下一吻。


第57章 （57）
　　这一吻来的似有些突然, 可对喻尔岚来说，却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杭野的这个吻带着侵占性, 在喻尔岚的唇齿间攻城拔寨, 有几分蛮横却又温柔入骨, 将喻尔岚的所有意识尽数收缴。
　　喻尔岚从情绪的沼泽里忽然感受到一种解脱。那种静静要将他淹没的悲伤, 此时还在浸润在他的身侧, 却如涓涓细流一般, 轻抚着他。
　　这反倒像是一种温柔的力量, 支撑着喻尔岚。
　　杭野吻到最后, 蛮横渐渐褪去，温柔愈发浓烈。许久，他轻轻抬起头，手指依旧勾着喻尔岚的下颌。
　　他的声音有几分哑，对喻尔岚低语着：“喻尔岚……人生或许会有许多遗憾, 我们无可奈何。而我能做的, 就是更用力的填补你心上那处因为遗憾而产生的裂缝。”
　　喻尔岚微仰着头, 凝望着杭野。目光本是无形的，但杭野的眼神, 好像真的能穿透一切, 直抵他心上那一处处阴暗又细小的伤痕，慢慢使它们愈合。
　　喻尔岚想，这就够了。
　　人生纵有再多的别离, 却也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相伴相守。
　　爷爷的葬礼是喻茂希来负责的。有人说, 葬礼是为了让生者忙碌到顾不上悲伤，喻尔岚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喻爷爷人善心好，在街坊之间的口碑是出了名的好。他的葬礼，来参加的人很多。喻尔岚在杭野的陪伴下，负责接待宾客，在这种人来人往之间，感觉那种悲伤的冲击渐渐淡了。
　　直到爷爷下葬的那天，喻尔岚把爷爷的骨灰收殓在一个檀木匣里，按照爷爷多年夙愿，和他未曾谋面的奶奶合葬在了一起。
　　喻尔岚站在墓前，看着爷爷的名字，眼前划过和爷爷相处的一幕幕。虽然这些记忆让他眼眶湿热，可这些记忆本身，更让喻尔岚有种安定的感觉。
　　他记得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喻尔岚发现，爷爷在自己的记忆里是如此鲜活，带给他的是淡淡的怀念与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他想，自己在这一场别离里，真正学会了解脱。
　　杭野静静陪在他身边，眼神定定地凝望着喻爷爷的名字。喻尔岚忍不住回头看他，总觉得能从杭野的眼神中读出来许多。
　　两个人这样并肩站了许久，喻尔岚开口道：“走吧。”
　　杭野点了点头。他伸出手，用力握紧喻尔岚，和他并肩离开。
　　走着走着，杭野忽然道：“爷爷喜欢什么花？”
　　“什么都可以吧？”喻尔岚侧着头想，“说不定他更喜欢长在路边的野花。”
　　“那真好。”杭野点了点头，“这里的生态环境挺好的，爷爷坟前应该能开满那些不知名的小花。”
　　喻尔岚低低“嗯”了一声。
　　顿了顿，杭野忽然低声道：“小白，我觉得爷爷是真的放心了……如果他能看到现在的你。”
　　喻尔岚垂着头像是思索什么，片刻，他抬起头，对杭野道：“其实昨天晚上，我梦见爷爷了。梦里我躺在床上，而他站在我的卧室门口。那场景就好像过去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平淡无奇。我看着爷爷，忽然发现自己什么话也不想说。而爷爷也只是看着我，冲我笑了笑。再然后，梦停了，我似乎是睡着了。”
　　他说着，偏过头看着杭野，道：“阿野，今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对这个梦记得无比清晰。梦里爷爷的笑容，带着慈爱和满足。我真的觉得很好很好，一切都充满了力量。”
　　杭野点了点头，握紧喻尔岚的手忍不住又收了收。
　　他们走出墓园，看见喻茂希站在墓园门口。
　　这几天的葬礼，喻茂希完全承担了家中长子的角色，守灵、接待客人、主持葬礼……连续几天连轴转，都没合过眼。
　　此时，喻尔岚能看见他眼下两团乌青，明显带着倦意。
　　喻尔岚停下脚步，杭野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喻茂希看见他们从墓园里走了出来，主动迎了上去。
　　他低声道：“尔岚……爷爷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一定要节哀，保重身体。”
　　喻尔岚低低“嗯”了一声。
　　喻茂希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就是……你马上要去B市上学了吧？老房子应该也回去不了几次了，倒不如……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喻尔岚一怔。
　　喻茂希看着他的模样，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名下房产不少，你如果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也可以选一套自己中意的房子……或者在B市租一套房子，也是完全可以的。主要是老房子那边近期也快拆迁了，你在那里住也住不安生……”
　　喻尔岚垂头没说话。
　　他居住的巷子风传被划到了拆迁计划里，这事喻尔岚也有耳闻。他之前完全没想这么多。爷爷的遗产都留给了他，虽然没多少，但这套房子拆迁后，也确实会有不少的一笔钱。
　　但钱是钱，喻尔岚也确实需要考虑一下，如果拆迁了，他住到哪里。
　　喻茂希还在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
　　一旁的杭野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模样，附身贴在喻尔岚耳边，低声道：“小白，住处的事你不用担心。别忘了咱们在郊区还有房子，我正准备装修一下，按照你的想法来。所以，你只要完全从自己的想法来考虑，到底要不要接受喻茂希提出来的请求。你想和他一起住就住，不想了就跟我回家。”
　　喻尔岚抬头瞄了杭野一眼。这家伙说到“回家”的时候，整个语气都得意地扬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他想了想，低声道：“暑假也没多久了……这么多年，我没认真和他接触过，现在姑且拿出来两个月的时间，和他好好相处一下。”
　　杭野点了点头。
　　喻尔岚做了决定，转身慢慢走到喻茂希面前，低声对他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过两天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吧。”
　　喻茂希一怔，像是没预料到这种结果一样，脸上的笑意有些藏不住，却又小心翼翼遮掩起来。
　　他急急忙忙说着：“今天就有空啊……随时都行！一切以你的时间为准！”
　　喻尔岚点头道：“那就今天搬吧。”
　　他的家当并不多，之前住宿的行李还没彻底拆开，本来就打算添置点直接带到大学用的。
　　现在，喻尔岚也算孑然一身了，一个背包就可以走了。
　　喻茂希开车来帮他搬家，结果看着喻尔岚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包裹，不放心地问：“东西够吗？需要添置什么？你跟我说，咱们直接买好！”
　　“没什么。”喻尔岚摇了摇头。他在物欲上要求不高。
　　杭野本来不放心，想跟着喻尔岚一起搬家，顺便帮他考察一下喻茂希的情况，喻尔岚委婉地拒绝了。
　　杭野这段时间为了他的事，一直在他身边，几乎没怎么陪家人。他的成绩刚好可以报考B市一所很不错大学的心理系，杭野要去B市上学也基本是可以预料的了。赵丝嘉本来和儿子相处时间就不长，最近因为儿子又要离家读书，恨不能每天都黏着杭野。
　　这些事杭野只是很偶尔地在和喻尔岚交流时会无意提及，喻尔岚就留了心。
　　现在，搬家的事，喻尔岚认为是自己的事，就不耽误杭野的时间了，甚至把他“赶”回家去，命他好好陪陪父母。
　　杭野答应是答应了，但千叮咛万嘱咐，让喻尔岚有什么事都要立刻联系他。
　　喻尔岚瞧着他不放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心里其实已经可以感受到，喻茂希对自己是真情实意的，能有什么事？
　　果然，到了喻茂希的别墅，喻尔岚发现自己不仅不需要“添置”什么，反而喻茂希已经提前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
　　喻尔岚望着那些崭新而昂贵的衣物和用品，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喻茂希其实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帮着喻尔岚把行李放回卧室，匆忙给他展示了一下房间布置，绞着手挺尴尬道：“嗯……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你喜不喜欢，我就都买了。”
　　喻尔岚点了点头，轻声道：“很好的。”
　　他是很领这个情的。
　　喻茂希点了点头，在房间里无所适从地转了一圈，有点尴尬道：“那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
　　喻尔岚应了一声，虽然他其实也没感觉到累。
　　喻茂希说完话转身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喻尔岚道：“对了，晚上你姑姑一家……就是我妹妹……她知道我要把你接回来，一直说要请你吃饭，见一面……你看行么？不行我就给推了……”
　　喻尔岚想了想，道：“没什么，理应见一见长辈的。”


第58章 （58）
　　喻茂希对喻尔岚这种接纳的态度着实欣喜万分。他连连点着头, 嘴里喃喃道：“那我这就通知他们！”
　　喻尔岚目送着喻茂希离开，感觉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实质的喜悦, 在他周身洋溢。
　　这种情绪竟然也感染了喻尔岚, 他打心里也有几分欣喜了。
　　喻家人显然对于喻尔岚的到来, 也是早已有所准备。喻尔岚刚刚答应了喻茂希, 就很快得到通知, 晚上姑姑一家会在全市最豪华的饭店宴请喻尔岚。
　　这阵仗排的倒是威武, 只是喻尔岚也没往心里去。他就像平时去食堂一样, 跟着喻茂希一起了饭店。
　　喻尔岚本以为, 他姑姑也就是喻茂希的妹妹，会像他父亲那样，在家族操控下完成商业联姻。但在席上见到了，他才发现，他的姑父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 甚至都没有在喻氏集团里工作。两个人看上去气质儒雅, 很好相处的样子, 又生了一双儿女，小喻尔岚几岁, 正是要读高中的年纪, 知道了喻尔岚的高考成绩后，两个孩子的眼中都迸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崇拜目光。
　　这一切和喻尔岚设想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自己会被豪门千金摆个下马威, 但感觉这状况好像意外不错。
　　这顿饭吃到最后，喻尔岚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 他发现房间的门没有关严，里面的谈话声透了出来。
　　“哥，这孩子……你把他的情况都弄清楚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哥，别怪我多心。但你现在手上的产业是肯定会被人惦记的，这孩子已经成年了，若是他有什么心思……”
　　喻尔岚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听着。这话倒并不让他生气，因为喻尔岚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是他有着亿万家产，也会担心这些。
　　然而他姑姑的话音还没落，喻尔岚就听见房间里“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重重地砸了桌子一下。
　　房间里的人显然都被这变故吓坏了，瞬间一片寂然。
　　喻尔岚就听见喻茂希暴躁又生气地吼着：“他是我儿子！他能有什么企图！我巴不得他对我有企图，这样我也好弥补这些年我没能照顾他的种种过失。但这个孩子……要不是他跟我心结解开了，他才不会回来呢！就算现在回来了，人家也是要自力更生的，未来根本没有接管喻氏集团的打算！你们一个个再这样猜忌，那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面了！”
　　喻茂希这情绪激动的一大段怒斥，效果十分明显。
　　喻尔岚在门外听见他姑父低声劝着：“哥，别生气，你也知道你妹妹的性子，一向喜欢想多。她真不是质疑尔岚，纯粹是关心你，想给你提个醒……”
　　“这种提醒完全没必要！若不是我当初……尔岚这十几年就应该长在我身边！当年我就是吃尽了苦头，才在我爸逼着我妹嫁给她不喜欢的那个富家接班人时，和我爸对抗，让她嫁给喜欢的你……”
　　“哥，这件事我一直记着你的好，你也一直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才会对你的事想多啊……好了好了，是我不了解尔岚，我跟你跟尔岚道歉。这事我以后再也不提了！尔岚是个好孩子，你们父子团聚是这些年来最好的事了……”
　　房间里又说了一阵，喻尔岚等着这个话题彻底揭过，才低着头默默走进房间里。
　　喻茂希等他落了座，才低声偏头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啊？身体不舒服？”
　　喻尔岚摇了摇头。他顿了顿，低声道：“爸，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喻茂希一僵，连忙道：“尔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姑姑她……”
　　“我知道的。”喻尔岚低声道，“毕竟我初来乍到，在这个家里还是陌生人，他们有什么疑虑是正常的。我能体谅。”
　　喻茂希顿了顿，叹了口气：“尔岚，你太懂事了……”
　　喻尔岚继续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有什么不愉快，也不必为他们动怒。我相信，以后他们有机会慢慢了解我的。”
　　喻茂希用力点头：“那是！了解你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多好的孩子！”
　　喻尔岚勾唇笑了笑，安安静静地吃饭。
　　从那天起，喻尔岚就和喻茂希在一起生活了。录取通知书已经到家了，高考可以说彻底尘埃落定，他们要开始准备踏上新的旅途了
　　喻尔岚本来想趁暑假外出打打工，但现在，杭野和喻茂希都不同意了。
　　杭野拉着他去郊区的那两层小楼搞装修。他专门请来了自己认识的大牌设计师，结合喻尔岚和他的喜好，打造了一套娱乐、学习、居住各方面都很完美的房子。
　　房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要装修，得花费不短的时间，对于很快要去B市上学的喻尔岚和杭野来说，全程盯着装修不太现实。
　　没办法，杭野只好把这处“秘密基地”告诉了他妈妈赵丝嘉，让妈妈没事的时候来帮忙盯一下。
　　赵丝嘉知道后，兴冲冲地就跑了来。她发现喻尔岚比自己先知道自家儿子的这处房产时，看喻尔岚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喻尔岚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被杭妈妈看出来什么，又不好直接问。但是从赵丝嘉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喻尔岚觉得自己那个猜测，八成是正确的了。
　　他决定抽空还是向杭野确定一下。
　　然而杭野却“忙”了起来。
　　这天，喻尔岚想找他去看杭小黑和喻小橘。喻小橘因为喻爷爷的变故，在他们返回家后，就被杭野接回了家，和杭小黑一起养在了家里，平时都是杭妈妈在照顾。
　　这段时间忙着装修，喻尔岚见这两个小家伙的时间也不多，挺想念的，很迫切想见他们一面了。
　　然而给杭野打电话，杭野却不接。
　　喻尔岚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他也要有别的安排了，看来今天是见不成喻小橘和杭小黑了。
　　喻尔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出了门。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杭野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喻尔岚一接通，就听见杭野在那边元气十足地嚷嚷着：“小白！啊啊啊！抱歉我下午真的不能接电话……因为你都不知道我妈她干了什么！她竟然给我报了个礼仪班！就学习各国不同的文化交际礼仪啊什么的……她说以后肯定有用！但我觉得她就是被她那群一起做瑜伽的老姐妹给忽悠了！哎，不说了！小白你一会儿有空没？咱们去做点什么呀？”
　　喻尔岚抬头看着自己的目的地，慢悠悠道：“我一会儿……要上个礼仪课，就是学习各国的文化交际常识……”
　　他听见杭野在那边一阵沉默，听筒里传来疾跑的脚步声。很快，喻尔岚就看见自己面前那扇高雅的木门里，探出来一颗脑袋，是杭野。
　　喻尔岚慢条斯理地挂掉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杭野。
　　杭野：“……小白，难道你和我妈上了同一个瑜伽班？”
　　喻尔岚“噗嗤”笑出声。他连连摇着头，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怀疑我爸和你妈上同一个瑜伽班了呢……是他给我报的。前两天我和他聊了聊大学之后的规划，我说想做同传，他就给我报了这个班，说以后做同传在世界各地跑，肯定会用上的。”
　　杭野点点头，带着喻尔岚往里走，嘴里还开始给喻尔岚做介绍了：“其实这个班还确实能讲不少东西，不然它也不配收这么高价钱了，又是一对一的。就是……好枯燥啊！我刚上完，你又要上这么半天……不行！我要在旁边守着你！”
　　喻尔岚瞧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
　　杭野立刻反身，抬手要把喻尔岚往怀里按。
　　喻尔岚连忙躲开，“正直”道：“那什么……杭野，教室到了。”
　　他说着，一本正经地拉开了门。
　　礼仪课的老师是个气质高雅的青年女性，看见喻尔岚进来时，眼里含着笑，冲他点了点头。
　　接着她就看见了跟着喻尔岚一起进来的杭野，女老师愣了愣，道：“杭先生，我们的课程已经结束了，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哦，我没什么事，旁听。”杭野指了指喻尔岚。
　　女老师有些为难地看着喻尔岚，道：“可是我们的课程是按照一对一收费的……”
　　喻尔岚还没解释什么，杭野就开口了：“没事，我可以再付一次钱。”
　　说着他掏出卡，又指了指喻尔岚，道：“他的钱我也一起付了。”
　　女老师看了看喻尔岚，又看了看杭野，非常有职业素养地什么也不再问了。
　　对喻尔岚来说，这课程质量确实很不错……如果杭野不在他身后一直做各种各样暧昧的小动作的话。
　　终于熬到下课，喻尔岚感觉自己心里都被杭野撩得长出葱葱郁郁一大片草原了。
　　此时已到了晚饭时分，他们随便用了晚餐，杭野开车来的，载着喻尔岚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兜风，想不好要去做什么。
　　夜风吹拂而来，虽然还有些燥热，但多少松快了些。杭野随手扯开领口，问喻尔岚：“小白，你家里最近怎么样啊？”
　　喻尔岚告诉过他之前和姑姑一家见面的情景，杭野一开始很生气，让喻尔岚有任何委屈都立刻搬出来和他一起住。所以他一直很关注喻尔岚在家里的情况。
　　喻尔岚听他问着，淡淡道：“其实挺不错的……他们是挺友好的人，之前也确实是彼此不了解。”
　　杭野“嗯”了一声，听上去是放心很多。
　　喻尔岚顿了顿，忽然道：“杭野，明天是你生日吧？”
　　杭野一愣，跟着立刻狂点头：“对啊对啊！”
　　他脸上喜不自胜：“所以小白，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
　　喻尔岚沉吟了片刻，慢悠悠道：“我就是想了很久，也想不好。”
　　他说着，转头挺认真地看着杭野。
　　杭野似乎要开口说“礼物不重要”之类的了。
　　喻尔岚迅速开口，截断他的话：“所以，杭野，我前思后想，觉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倾身，贴在杭野耳边，低哑着说：“把我自己送给你怎么样？”
　　杭野一个急刹车。
　　喻尔岚这话说完，先把自己脸胀了个通红，这红还似有生命般，一瞬间就攀爬向他的耳垂、脖子、锁骨……
　　他看着杭野转过脸，连忙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开。
　　他听着杭野的呼吸在他身边，越来越急躁粗重。
　　两秒后，杭野再次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
　　他开口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狂躁，激动得在颤抖：“查一下附近的酒店……我今晚就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野哥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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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那一夜过得很混乱, 却又好像异常清醒。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温柔地落在喻尔岚的肩上。这初初勘破夜幕的光, 还带着夜风的凉, 贴在喻尔岚身上, 却感觉正是舒适。
　　他抬起手臂, 有点酥软地又坠了下来, 搭在额上。脸上的皮肤有些烫, 于是手臂上那些红痕, 就好像是从脸上沾上来的一样。
　　喻尔岚半睁开的眼, 又不好意思地闭紧了。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把脸低了低，却刚好往杭野的胸膛上又送了两分。
　　杭野应该是还没醒，没什么动静。喻尔岚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只能感受到那平稳的心跳带动的起伏。
　　他这样僵了两秒，悄悄坐起身, 探着手臂去捞掉在地上的衣服。
　　还没碰到, 忽然就扬起一个手臂, 揽住喻尔岚的腰，不轻不重地把他按回原处。
　　跟着, 杭野缭乱的呼吸就蹭到了喻尔岚的耳根：“小白, 你今天不是应该……起不来的吗？”
　　喻尔岚反手推了杭野一把，嘴里嘟囔着：“别胡说……”
　　动作软绵绵的，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果然, 喻尔岚就听见杭野在他耳边“吃吃”地笑，手往上蹭了蹭, 像树袋熊一样把喻尔岚搂的更紧了，贴在自己身上。
　　“热。”喻尔岚又念叨了一句。
　　杭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又要睡过去了。
　　喻尔岚又开始轻手轻脚地挪动，想从杭野怀里“逃”出来。
　　这回都没坐起来，杭野翻身就把他压回去了。
　　他蹭着喻尔岚的颈窝，慢悠悠地用鼻尖蹭了一遍，一直蹭到他唇边。
　　杭野给了喻尔岚一个漫长又温柔的早安吻，翻身坐起来，生龙活虎道：“好了好了，我起来就行。你好好躺着，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
　　“那不是要被养废了……”喻尔岚嘟囔，十分不满。
　　杭野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捞起衣服，边穿边说：“我乐意！我偏要惯着你，怎么的！”
　　语气嚣张至极。
　　喻尔岚撇嘴，眼角却笑得弯弯的。
　　他慵懒地趴在床上，目送着杭野出门的背影，快要看不见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喊了声：“杭野。”
　　杭野立刻转身，扒着门沿看他。
　　喻尔岚道：“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杭野随意招了招手，伸了个懒腰，像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他手垂下来后，突然笑了笑，若有所思般冒出来一句：“反正以后每一天都快乐，生不生日的，又不重要。”
　　这话让喻尔岚忽然想起，杭野送他吊坠时，也是这么说的。想送就送，管它哪一天。哪一天都好，重要是给你。
　　重要是你。
　　喻尔岚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那个吊坠。
　　吊坠已经不是小兔吊坠了，而是小狼吊坠。
　　昨夜杭野没有摘吊坠。他倾身过来的时候，吊坠垂了下来，刚好和喻尔岚颈上的小兔吊坠拼在了一起。
　　喻尔岚垂眼瞥着这两枚吊坠，呼吸高速震颤：“杭野……这吊坠，是可以拼合在一起的？”
　　“是啊……”杭野喃喃道，单手摘掉自己的小狼吊坠，又摘掉喻尔岚颈上的小兔吊坠。
　　他把两个吊坠拼在一起，竟然是严丝合缝的。小狼的嘴抵在小兔的脑袋上，像是在轻轻吻它的额。
　　喻尔岚看见两个吊坠下方的名字，也合到了一起。
　　他忽然明白了，当初杭野不敢说出口的许多心思。
　　早在那个时候，或者说更早的时候，杭野就想让他的名字镌刻在自己名字旁边，永远抹不去的那种。
　　他抬眼看进杭野眼里。杭野回望着他，眼神里刻满了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他勾唇笑了笑，把吊坠分开。
　　小狼吊坠挂回喻尔岚的脖子上，而小兔吊坠挂在了杭野的脖子上。
　　“这个吊坠，贴在你身上这么久了……”杭野低头细细蹭着喻尔岚的耳垂，低语，“现在，它是我的了。”
　　他说着，抬手拿起小兔吊坠，亲了亲刻有喻尔岚名字的那一面。
　　回想着那样的杭野，虔诚、温柔却又饱含着占有欲的杭野，喻尔岚还忍不住心尖发颤。
　　他勾着自己颈间的小狼吊坠，低头在杭野的名字上印上一吻。
　　* * *
　　再长的暑假也会过去，这真是人间悲剧。
　　但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去同一个城市，也算是不幸中最幸福的事了。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喻尔岚和杭野一起踏上了前往B市的高铁。
　　这个暑假他们收获颇丰。
　　郊区的那座二层小楼，虽然装修进程只过半，但杭野一直想在天台做的多肉角，倒是弄成了。
　　他买来了小花架，把从十七中宿舍带回来的多肉一盆一盆摆了上去。
　　杭野忙活的时候，被一起带来的喻小橘，一直兴奋地想把花架推倒，喻尔岚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趴在一旁的杭小黑出手，一通“旋风喵喵拳”，把喻小橘给逼退了。
　　喻小橘可怜兮兮地趴在喻尔岚怀里呜咽告状，喻尔岚又想气又心疼，还觉得好笑，于是干脆埋怨杭野：“你儿子又欺负我儿子了！”
　　“什么！”杭野很震惊地扭头看着杭小黑，严肃地抬手，握住他的爪，道，“干的漂亮！小黑不愧是我儿子！”
　　喻尔岚抬手轻轻拍了杭野后脑勺一下，唇角忍不住往上牵。
　　杭小黑这个以前没事就喜欢钻喻尔岚被窝的小淘气，现在成了鬼灵精。在杭野妈妈那里已经成功把杭野的地位挤了下去，成为了赵丝嘉真正的“心肝宝贝”。就连杭鸣寒这个不怎么通人情的大冰山，都会在回家时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杭小黑不撒手。
　　而喻小橘和杭小黑虽然老打架，但因为帮助了赵丝嘉的减肥计划，又非常擅长在遛狗时凹威风凛凛“酷狗”造型，给自家奶奶壮气势，也深得赵丝嘉欢心。
　　所以到后来，杭野不杭野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回家也就是帮忙做做猫饭狗饭……
　　杭野每每提到这些，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在兄弟聚会上，还会有焦凌拍他的肩安慰他：“没事，野哥，你还有我……”
　　话都没说完，他就被宫豪黑着脸，把他爪子给提回来了。
　　焦凌一脸委屈：“你干嘛！”
　　宫豪：“有点眼力见行不行？野哥是有你吗！”
　　焦凌：“……哦对！”
　　他郑重其事地转过身，抱住喻尔岚的手：“弟弟啊，哥哥我今年成绩不如你和野哥，只能和宫豪一起南下上学去了。未来野哥身边就你了，多陪陪野哥……”
　　话又没说完，这回是杭野把喻尔岚的手从他手心里拽出来了：“说话就说话，别摸人家的手！”
　　焦凌懵：“野哥，为什么啊……我和兄弟握个手，又不是揩油……”
　　话又没说完。这回宫豪拿了一串大腰子塞他嘴里，堵住他的话：“得了，你就好好吃串吧！”
　　喻尔岚同情地看着焦凌，但是实在对不起他，真的想笑。
　　他的视线刚好和转过来的宫豪相遇了。
　　宫豪冲他点了点头，抬手端着啤酒，冲他抬了抬，道：“我也没什么说的，喻尔岚，挺感谢能遇见你的。”
　　喻尔岚犹豫了一下，拿过杭野的啤酒，冲着宫豪抬了一下：“我也是。”
　　家人也好，朋友也好，都过得平安喜乐，未来看上去就美好了许多。
　　到B市要花上一段时间。这次喻尔岚学会了打麻将，准备跟杭野在车上玩纸麻将呢，杭野困了，大大咧咧枕着他的肩睡了个昏天黑地。
　　车快到B市时，喻尔岚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杭野，杭野忽然动了动，醒了。
　　他刚睁开眼时，眼神还有几分迷蒙，望着喻尔岚，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有点傻，却很幸福。
　　喻尔岚也冲他笑，低声道：“怎么这样笑？”
　　杭野说：“我做了个梦。”
　　喻尔岚应了一声，很配合地问：“什么梦？”
　　杭野慢悠悠地讲：“我梦见我们大学毕业了。小白你当了同传，整天全世界的飞，忙死了。”
　　喻尔岚点了点头：“很有可能的。”
　　杭野继续：“然后我收购了我效力过的战队，有比赛的时候追着看看，但这只是我的副业。”
　　他说着，坐直身子，很骄傲的样子：“我可是个正经的心理咨询师！”
　　喻尔岚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还有不正经的心理咨询师么？”
　　杭野坏笑着贴在他耳边：“有啊，给你咨询的时候……”
　　喻尔岚抬手把他推开，自己的脸也别开了。
　　杭野瞧着他咂嘴：“你瞧瞧你，小白，这么久了，每次你脸红还是本能避开我。”
　　说着他又“不正经”地往喻尔岚身上凑：“可我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呢？百看不厌。”
　　喻尔岚扭着头不理他，就是眼神偷偷往他那边瞥。
　　他看着杭野得意洋洋的笑，也还是一直那般，明烈热切，让他喜欢，百看不厌。
　　喻尔岚就低头低声道：“谁让咱俩看对眼了。”
　　“可不么。”杭野嘟囔，语气像是在说“凑合过吧，还能离是咋滴”。
　　喻尔岚觉得杭野该去学表演。这台词功底，绝了。
　　车慢慢进站了，一些激动因子开始在车厢里跳跃。
　　杭野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扭头望着窗外，看了三秒，忽然转过头对喻尔岚道：“小白，你说，我是不是会预知未来啊？我觉得刚刚那个梦，就是我们的未来。”
　　喻尔岚回望着他，笑了笑，点头道：“对。”
　　杭野抬手，拢着他的侧脸，动作轻柔，如同在抚摸着稀世珍宝。
　　然后他笑了，轻声道：“无论如何，我知道，我的未来里，一直有你。”
　　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吊坠，语气忽然有点小嚣张：“你的名字可是坠在我心口上的！你得负责！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喻尔岚也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吊坠，小狼的轮廓在他指尖下如此明晰温柔。
　　他笑着，道：“彼此彼此。”
　　杭野抬手挂了挂他的鼻子。
　　车缓了下来，终于进站了。
　　杭野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他等着喻尔岚站起来，和他并肩。
　　许多人往门口涌，杭野紧紧攥着喻尔岚的手。
　　车停稳了，门开了。杭野对喻尔岚说：“走吧。”
　　一起走向岁月悠长的未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喻小白和杭小野的故事，至此就稍稍告一段落啦！他们的未来会像童话故事的标准结局一样，“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最初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鱼兔就想写一个“彼此治愈”的故事。写作这个故事的过程，也让鱼兔自己很开心。
　　很高兴能写这个故事，很高兴遇见一路陪伴的小天使们。
　　那么6.24，《穿成豪门残疾大叔的逃婚男妻》，小天使们约吗？这次我们来个“说好了走肾怎么你先走了心”的沙雕爱情故事?_>`
　　文案：一朝穿越，傅轻云穿成了一本娱乐圈耽美文的炮灰贱受。
　　在书里，他拒绝和双腿残疾的豪门大叔顾宣朗订婚，心甘情愿给反派渣攻当主角受的替身，被虐身虐心仍痴情不改，甚至为他整容成主角受的模样。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被凌虐致死，下场凄惨。
　　拿着这个剧本的傅轻云嘴角抽搐：这脑残人设认真的吗？
　　于是傅轻云果断决定，抱紧豪门大叔的废腿、哦不，大腿！正好他莫得感情，只想飙戏，这个不能人道的大叔是多么合适的老攻人选！
　　然而，同房当天，傅轻云看着站在那里丰神俊朗的顾宣朗，惊了：“你你你……你腿是好的？”
　　顾宣朗笑得十分斯文败类：“我第三条腿更好，你要试试吗？”
　　受：颜值过高，性格沙雕，家里有矿，背景很硬，沉迷演戏，无心恋爱
　　攻：我是不会宠你的！……宝贝儿你还要什么我都可以！
　　受自己有颜值挂和演技挂，还有攻这个背景挂，从流量巅峰到口碑巅峰，无脑苏爽甜就完事了。
　　轻松沙雕文，博君一笑，看个乐呵，其他勿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