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心》作者:白芥子   文案:被纨绔表哥纠缠的一生。   简珧七岁时第一次被领进姜家大门,就差一点被性格恶劣的表哥当众扒了裤子,他的回报是在对方左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永远也去不掉的牙印子。   从小到大,简珧被姜淮心这个恶魔孜孜不倦地挑衅捉弄,哪怕他躲到天边去,对方依旧像那吐着信子的毒蛇,一再地贴上来纠缠不休。 作品标签:近代现代,都市爱情,破镜重圆。 第一章 初到国外   飞机平稳落地,滑过一段后渐渐停了下来,广播中响起了机长轻快带笑的声音,简珧摘下眼罩,侧头望向窗外。   夜色之中,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跑道上不断有飞机起飞降落,这个点依旧忙碌不停。   简珧打开手机,屏幕上已自动换成了巴黎当地时间,快晚上十点半了。   微信里有赵友明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到机场了,你拿了行李直接出来,我就在接机口外头等你。”   简珧回复了一个“好”,起身拿了随身行李,随着人潮走向机舱门。   才八月中,巴黎的夜晚却没有多少暑气,简珧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件薄外套穿上,等待托运行李时发了条短信给姜淑媛:“我到巴黎了。”   国内这时还不到凌晨五点,原以为姜淑媛不会看到,五分钟后,短信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冷冷淡淡的“嗯。”   姜淑媛是他的养母,从他七岁被领回姜家,到现在整整十一年,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永远是这样,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客客气气,也未生过龃龉,就像是共处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简珧不以为意地按掉屏幕,没有再回。   推着行李车刚走出接机口,便有人挥着手臂高声喊他的名字,简珧望过去,果真是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赵友明。   赵友明走上前来,给了简珧一个热情的拥抱,接过了他的行李。   坐上快铁,俩人闲聊起来,赵友明十分健谈,唠唠叨叨地与简珧叮嘱了一堆要办的杂事,简珧安静听着,偶尔才点点头,并不多言。   说到学校注册的流程,赵友明感叹道:“我没想到你也会来念公立大学,还以为你会去上工程师学院呢。”   简珧并不避讳,淡声解释道:“那个太贵了,公立大学不要学费。”   赵友明诧异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们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不像赵友明一只耳朵失聪,左手还有些问题,简珧是当时孤儿院里少有的、身体健康还长得漂亮的男孩。一岁时他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不到半个月就被人领养了,五岁时领养他的夫妇终于有了亲生的孩子,说简珧性格乖戾,有自闭倾向,又一次遗弃了他。简珧被送回了孤儿院,因为他的少言寡语,又对任何人和事都一副漠然之态,没有人敢再要他,直到七岁,姜淑媛来到孤儿院,将他带了走。   在孤儿院那两年,只有性格大咧咧的赵友明会搭理简珧,赵友明比简珧大两岁,在简珧第二次被领养之后,他也运气很好地被一对人到中年依旧无子的大学教授接回了家,他高中就来了这边念书,这么多年和简珧一直没有断联系,是简珧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不怪赵友明这么惊讶,姜家是出了名的有钱人家,家族企业是本地龙头,无人不知,但现在简珧说,他是为了省钱,才选择了读公立大学。   当然,谁都会有难言之隐,简珧表面上日子过得很好,私底下到底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不然也不会到了今天都没改姓,还用着之前的领养人给他取的名字,赵友明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何苦去揭人伤疤。   简珧却并不觉得难堪,如若不是想要离那个家远一点,他连国都不会出,毕竟在这里念书,即便不要学费,生活成本却很高,在没有完全独立之前,他还是得用着姜家的钱,也只能尽量少用一些,日后才好尽快还清。   下了快铁,再转地铁,十二点之前,终于到了住处。   房子是赵友明提前帮简珧看好的,还帮他垫付了押金和一个月租金,赵友明帮着简珧将行李搬进楼里,与他解释:“正好我认识的一个念博士的学长今年毕业回国了,房子就空了下来,这地方地理位置不错,走五分钟就到了地铁站,站在阳台上还能看到铁塔,离你学校也近,房间很小,也不算很贵,还有房补,没有超出你的预算,你放心住就是。”   “谢谢。”简珧说得很真诚。   “客气啥。”赵友明咧嘴一笑,他一贯将简珧当自己弟弟,简珧就是性格闷一点,哪里是什么自闭,将人领养走又再次遗弃,还给人扣上这么顶帽子的,才真是缺了大德。   这幢老式公寓楼结构很有些复杂,进门之后先上了一层宽阔的大楼梯,再搭上那晃晃悠悠、最多只能乘两个人的古董电梯上到四楼,还要爬两层小楼梯才到了简珧租住的顶层。   顶层只有三间房,简珧的那间在走廊最里头,赵友明告诉他:“你旁边那间住的也是个中国人,女孩,跟你一个学校的,她来了几年了,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简珧点了点头,接过赵友明递来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确实不大,但也不算太小,看着还有个近三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左手就是敞开式的厨房,厨房旁边是很小的一间浴室,房中摆了一张双人床、书桌和一个衣柜,再没别的家具了,卧室外面便是小小的阳台,如赵友明所言,确实能看到远处闪烁着灯光的铁塔。   简珧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次与赵友明道谢,赵友明提醒他:“我住的地方离你这里只有三站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这楼下有两间小超市,再远点还有大的沃尔玛、欧尚和宜家,你缺什么,直接去买就行了,明早我再来陪你去办事。”   时间不早,赵友明交代完事情便告辞了,简珧并无倦意,将行李全部打开,逐件收拾起来。   他带来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衣物和书便基本没有别的了,行李箱最下头押着来之前姜家奶奶给他的平安符,简珧取出来,摩挲了一下,挂到了窗子上。   他不喜欢姜家,与姜淑媛也没什么感情,唯有奶奶对他十分之好,一直将他当做亲孙疼爱,他对老人家也非常敬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出国之前,奶奶给了他一张存了一大笔钱的银行卡,他收下了,走之前又留在了家中的茶几上,只拿了姜淑媛给的几千欧元的现金,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支就够了。   收拾完行李,简珧起身推开门,去了阳台。   望着外头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他的目光有须臾的放空,璀璨灯火融进他比黑夜更黯的眼眸中,沉得深不见底。   安静站了片刻,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有新进来的陌生短信,是个这边的号码。   简珧点开随意扫了一眼,眸色更沉了一些。   “小表弟,听说你也来了巴黎,什么时候出来见个面,表哥请你吃饭?”   未等简珧将短信删除,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小表弟想哥哥了吗?”   简珧轻抿了一下唇角,迅速删除了消息,将号码拉黑。   昏暗嘈杂的酒吧内,姜淮心盯着手机屏幕,“啧”了一声,身旁的小女友偎过来,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问他:“你给谁发信息,这么神神秘秘?”   姜淮心笑着撇嘴:“好玩的来了,这里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什么好玩的?你又勾搭了什么人啊?”   女孩想去看他的手机,被姜淮心抬手挡开,他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该你问的事情别问。”   丝毫没有给小女友面子,姜淮心将手机收进兜里,站起了身,与同来的狐朋狗友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吧。”   “就回去了?这才几点?接着喝酒呗。”   “不喝了,回去睡觉,养精蓄锐准备捉野猫,你们喝吧,酒我请了。”   姜淮心笑着说罢,随意挥了挥手,走人了。   作者有话说:新文开更,谢谢支持~ 受和家里的关系不是表面上这样,后面会解释 攻一开始是个浪荡纨绔子,预警一下。 第二章 联谊会   转日清早,简珧被赵友明带着去办那些琐碎的杂事,银行卡、手机卡、公交卡,法国人办事效率低,光是弄这些就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剩下的居留证、房补、保险那些还得慢慢办。   办完事,又去超市买了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简珧还拿了一堆能填饱肚子的面包、饼干、巧克力、牛奶、果汁,赵友明看着直皱眉:“你不会打算以后就靠这些过日子吧?”   简珧没有多说:“先这样吧。”   “你这样不行,来了国外总得学会自己开伙的,我再带你去一趟中国城吧,也不远,坐几站地铁就到了,去买些菜和调料回来,做菜也不难,哪怕煮个面都比天天啃面包得好。”赵友明苦口婆心地劝他,简珧虽然说自己没钱,但看着就是大少爷做派,十指不沾阳春水,赵友明还真担心他会饿死自己。   简珧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于是他们又转地铁去了十三区的中国城。   所谓的中国城,聚集的除了早期过来讨生活的国内移民,还有许多来自东南亚的华裔,亚洲超市、餐馆林立,确实很热闹,这边的国内留学生也爱来这里买东西,像赵友明便每个周末来一趟,大采购一次把家里冰箱填满。   他们中午还没吃饭,赵友明熟门熟路地找了间老字号的面馆,带着简珧进去。坐下后赵友明随口与简珧介绍起这边能买到的东西,简珧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自那几个忙忙碌碌的店员身上扫过,忽然问他:“这里有店招工吗?工资怎么算?”   赵友明愣了一下:“你刚来就想打工?”   简珧黑亮的眼睛望过来,眼中带上了一丝困惑:“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这边打工都有最低时薪的,你法语怎么样?如果法语好找那些法国人开的餐馆、咖啡店什么的工资会高一些,不过你还没拿到居留证,人家未必要你,你要是想在中国城这边打工,我找人帮你问问吧,看有没有合适的。”   “好。”简珧与他道谢。   赵友明叹气道:“你来这里主要还是念书的,要是手头真的困难,我借给你也可以……”   “不用了,我钱还够花。”   赵友明的生活费也不多,简珧自然不会去麻烦别人,他并不缺钱,事实上一个小时前,他把刚办好的这边的手机号发给姜淑媛,那边就把他的银行卡号也一并要去了。   他知道,姜淑媛打过来的生活费很快就会到账,这笔钱不会少,他只是能不动用尽量不去动用而已,他最不想欠的人,就是姜淑媛。   他们在中国城里转了一个下午,买了不少东西,晚上又找了间中餐馆,赵友明请简珧吃了顿饭,一直到快七点,才搭上地铁回去。   到了中转站,简珧没要赵友明送,与他转了不同的线路。走出地铁站是七点半,外头的天还亮着,巴黎的夏天夜晚,要到晚上九十点才会天黑。   简珧拉着赵友明借给他的手推车,慢慢往住处走。   公寓楼下面停了辆十分显眼的跑车,亚洲面孔的年轻男女正堵在大楼门口,公子哥模样的男人攥着女孩的手腕,想要将她拖上车,女孩似乎不太愿意,用力推拒着他。   简珧走上前,眼神示意他们让开路,男人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用中文骂道:“滚远点,少多事。”   女孩哀求地看着简珧,简珧拿出了手机,冷声提醒面前的男人:“要么你滚,要么我报警。”   “你敢!”   简珧直接开始按号码,男人慌了一瞬,女孩趁机挣脱了钳制,转身跑进了楼里。   没有理会男人的气急败坏,简珧拉着东西径直上了楼。   开锁时,隔壁那间的门从里头打开了,是先头被人纠缠的那个女孩,特地出来与他道谢,简珧点了点头,进了房中带上了门。   接下来一个星期,他每天除了出去办事,就是待在公寓里看书,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开学却还有好几天。   正式开始上课前两天,赵友明给简珧打来电话,说晚上他们这帮认识的留学生打算办个联谊会,不少今年来的新人都会参加,叫简珧也一起去玩。   没等简珧开口拒绝,赵友明劝他道:“你来了一个星期,就在公寓里窝了一个星期,你这也太宅了,在国外还是得多认识些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才好有个照应,你不是想打工吗?组织活动的几个大哥大姐人脉很广的,他们说不定能给你介绍。”   简珧到底去了,联谊会的地点在一间国人开的小酒吧里,来了三十多个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桌游打发时间。赵友明跟大多数人都很熟,拉着简珧与人介绍了一圈,简珧话很少,但长相出众,时不时有人来主动与他攀谈,没有冷着他。   赵友明坐下与人玩起了狼人杀,简珧不会玩也没兴趣,拿了本杂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直到听到一阵喧哗声响起,才抬了头。   新来了一伙人,五六个男男女女,与身边的这些普通留学生很不一样,这几个人都是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人,几个女孩的妆还化得特别浓。   对上其中一人看向自己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简珧立时冷下了神色,冤家路窄,早知道姜淮心在这里,他绝对不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念书。   那一伙人中只有一个挽着姜淮心的胳膊、名叫万玲玲的女孩认识这里的其他人,一一给他们介绍。   在国外的留学生也是分圈子的,像赵友明认识的这些朋友,基本都和他一样,出身工薪阶层的家庭,来这边是为了念书,玩也不会玩得太出格。但如姜淮心,以及他身边的这几个人,则一看就是来混日子的富二代、官二代,这样的聚会,原本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或许是那个叫万玲玲的女孩交了个有钱男朋友,特地带来与人炫耀,无论如何,人来了总得招呼着坐下来一块玩,好在这几个人也没那么难以相处,玩了两盘游戏,很快就与人打成了一片。   简珧低了头继续翻杂志,却能感觉到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正打算着找个借口提前走,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了一块,有人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简珧本就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姜淮心一手搭在他背后的沙发上欺近过来,就像是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了一般,刻意压低的戏谑笑声在简珧耳边响起:“小表弟,好久不见,你可是让哥哥我好找。”   简珧面无表情地抬眸瞥了他一眼,沉声警告他:“离我远点。”   姜淮心轻嗤:“这么多年没见,小表弟怎么还是这样不近人情,奶奶前两天还在电话里说叫我好好照顾你呢,你倒是好,直接把我手机号给拉黑了,你这样我怎么完成奶奶布置的任务?”   简珧冷淡道:“用不着,你离我远点就行。”   姜淮心笑眯起了眼睛:“小表弟就这么对我避之不及?你这么怕我啊?”   简珧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赵友明过来喊了他一声,警惕地看着姜淮心,先头这人坐到简珧身边来时他就一直盯着,就怕简珧会被人欺负吃了亏。   姜淮心的手依旧搭在简珧身后,审视一般看向面前的赵友明,挑了挑眉,冲简珧道:“这你朋友?怎么不给哥哥介绍一下?”   赵友明疑惑问简珧:“你认识他?”   姜淮心笑着点头:“当然认识,我是他表哥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听到了的人都惊讶看了过来,尤其是与他同来的那几个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简珧,简珧的神色更冷,冲赵友明摇了摇头:“没事。”   赵友明坐了回去,依旧不放心地盯着他们,却也不好再多管,毕竟简珧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而且先头万玲玲介绍的时候,确实说了那个人姓姜。   姜淮心的几个朋友都聚集了过来,三言两语地说了起来:“这真是你表弟?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你不够意思啊,有这么帅的表弟都不带出来一起玩。”   “难怪你说要来这里玩呢,你是特地来找你表弟的吧?”   这几人中,还有简珧那天在公寓楼下见过的,纠缠他邻居的公子哥,不过对方似乎并不记得他。   有女生直接问起了简珧:“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加个微信呗?”   简珧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姜淮心搂住了他的肩膀,笑着轰人:“我这表弟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你们别逗他。”   他越是这么说,那几个人越是来劲,倒了好几杯酒出来,要简珧跟他们一起喝。姜淮心嘴里怼着他们,却没有阻拦,饶有兴致地看着,也等着简珧喝。   酒杯送到了简珧面前,他没有接,双方僵持了住,赵友明看不过眼,再次喊他,简珧起身欲走,又被姜淮心攥了下去:“去哪里啊,急着走做什么,再玩会儿,一会儿哥哥送你回去。”   其他人跟着起哄要他喝酒,酒杯已经塞到了他手中,简珧忍无可忍,“砰”的一声,用力砸了杯子。   周围顿时雅雀无声,连那些还在玩游戏的人都停了下来,诧异看向了他们这边。   没等人反应过来,简珧捡起一块碎玻璃片,戳到了姜淮心的脑门前,冷声道:“让开,不想挨揍就滚远点,别来烦我。” 第三章 欠得慌   赵友明追着简珧出来,将人叫住,简珧与他道歉:“不好意思搞成这样,你继续去玩吧,我先回去了。”   赵友明担忧问他:“……你还好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现在还早,我一个人走走,你进去吧。”   见他态度坚决,赵友明只能算了:“你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别走远了,早点回去吧。”   “好。”   “那你小心些,回去了给我发个消息。”赵友明叮嘱完,回了里头去。   姜淮心一伙人出来时,简珧正站在路边等红绿灯准备过马路,姜淮心身边的朋友撞了撞他的肩膀,戏谑道:“你这个小表弟很凶啊,半点面子都不给你。”   姜淮心望向前头不远处简珧单薄的背影,勾唇笑了一笑:“没办法,我这表弟就是这样的狗脾气,心眼比针眼还小。”   万玲玲挽着姜淮心的胳膊,有些不高兴:“好没意思啊,淮心我们去吃宵夜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念叨着哪哪又开了间地道中餐馆,晚上还做烧烤,要去试试。   简珧已经过了马路,走进了地铁口,姜淮心抽出手,丢下句“我不去了,你们去吃吧,帮我把车开走”,将车钥匙塞进身边的朋友手中,趁着绿灯转红前的最后几秒,追了过去。   离下一趟地铁过来还有三四分钟,简珧双手插着裤兜,站在站台边缘发呆,姜淮心大步走过去,伸手一捞,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后拉了两步。   简珧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姜淮心松开了手,指了指地上:“警戒线在这呢,站这么近你不要命了?”   简珧没有搭理他,视线转回了正前方,权当他是空气。   姜淮心暗啧,这个小表弟还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不讨喜,脾气真够臭的,难怪当年在孤儿院里都没人要。   “珧珧,我们三年没见了吧?你至于把我当仇人吗?怎么说我都是你表哥,要不要见了我就摆个臭脸啊?”   简珧皱了皱眉,终于斜眼看向了他:“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姜淮心厚着脸皮笑:“不能叫啊?……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小时候那点子事情到现在还记仇,至于吗?”   地铁进站停车开门,简珧不再理姜淮心,抬脚上了车,姜淮心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他们上的是最后一节车厢,没有别的人,简珧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姜淮心跟过去,大咧咧地坐到了他身边。   见简珧靠着车窗就打算闭上眼睛打瞌睡,姜淮心伸手挡住了他的头:“脏不脏?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流浪汉在地铁里晃悠吗?”   简珧斜睨着他,片刻之后,轻嗤出声:“姜淮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淮心笑着眨了眨眼睛:“我说了奶奶让我照顾你,你怎么不信呢?”   简珧不动声色地瞅着他,压根就不信他说的。从他进姜家大门第一天起,面前这位大少爷就换着法子的带人捉弄他,这么多年他们不知打过多少架,奶奶除非老糊涂了才会叫这人来照顾自己。   姜淮心脸不红心不跳:“我们好歹是亲戚,既然都来了这异国他乡念书,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   “……你不是在英国念书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姜淮心说是表哥,其实只比简珧大半岁不到,高中就被他爹送去了英国,简珧一直以为他还在那边,早知道姜淮心也来了法国,他就该躲得越远越好。   事实上他这几年也确实一直在躲着姜淮心,他跟着姜淑媛早就从姜家大宅搬了出去,姜淮心每年暑假回国,他都在学校里参加封闭式夏令营,今年高中毕业,更是一个人去外头旅游了两个多月,直到出国前才回去。   没有人告诉他姜淮心也来了法国,他与姜淑媛一贯没话谈,跟姜家其他人又不熟,连奶奶都没跟他提过这事,奶奶或许是觉得他跟姜淮心见了面就打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说。   姜淮心笑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见简珧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姜淮心笑着撇了撇嘴角,他没有说实话,他老爹其实已经给他买好了英国的大学的入学资格,后头他无意中听人说起简珧申请了这边的学校,于是改了主意,也要来这边。他妈是什么都依着他的,逼着他爹给这边的一所私立商校捐了栋楼,把他送了过来。   至于原因,或许是他太无聊了吧,简珧越是躲着他,他就越是想要逗他,听人说他来了这边,就心血来潮起了心思。   他比简珧早一个月过来,在这边认识了一堆家世相当的狐朋狗友,连小女友都交了一个,整日里醉生梦死,但都没有他今天见到的简珧让他觉得有趣。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简珧其实一个非常无趣内向之人。   可姜淮心不觉得,他就是喜欢逗简珧,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姑姑领养回来的这个小孩时,他又瘦又小,长得还像个女孩子,大人说他是男孩,姜淮心偏不信,领着一帮兄弟姐妹将简珧堵住,扒了他的衣服,再想扒裤子时,之前一直木愣愣的简珧忽然发了狠,用力踹了他一脚,拉起他的手腕就咬,一直咬到见了血、大人闻讯过来拉架才肯松开。   当时那小孩恶狠狠的眼神,姜淮心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左手腕上留下的牙印子一直没消,只能戴手表挡着。他就是欠得慌,从小到大一直孜孜不倦地挑衅捉弄简珧,就喜欢看简珧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小模样,哪怕他其实一次便宜都没占过,几乎每次都被简珧打了回来,可他就是觉得有趣,这样的简珧简直有趣极了。   可惜,自从三年前他去英国之后,这小子就开始躲着他了,在外头花花世界玩了三年,再次见到简珧,姜淮心忽然觉得,还是这小子好玩啊,这么有趣的玩具,他一点都不舍得扔掉。   更别提……   想到某件事情,姜淮心眼中的笑意更得意了几分,凑近了简珧:“珧珧,这边的手机号,还有微信号给我一个呗?”   简珧皱着眉挪了挪身体,再次警告他:“你离我远点。”   姜淮心耍无赖:“那我一会儿跟着你回去,你不给我我就不走,就蹲你公寓里守着。”   简珧冷下了脸,他是知道姜淮心这个神经病的,他说得出就真做得到:“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么样啊,我只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而已,你想那么多干嘛?”姜淮心玩味一笑,“你怕我?不敢见我?”   简珧充耳不闻,站起了身,车已经到站了。   姜淮心同简珧一起下了车,跟着他往住处走,到了公寓楼下面简珧终于停住了脚步,回身快速报了一串数字给他:“手机号,微信没有,你可以走了。”   姜淮心笑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拨了他说的号码,果真听到简珧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之前那个号被你拉黑了,这是我的新号,不许再拉黑,听话。”   简珧没理他,进了公寓楼里面去,姜淮心跟着进去,四处张望,坐上那晃晃悠悠老式电梯,十分嫌弃地问简珧:“你就住这种地方?这里安全吗?这又破又旧的你也住的下去?”   任他怎么叨逼,简珧都不再接话,姜淮心半点没觉得自己讨嫌,进到简珧的住处后更是看不过眼:“你这里怎么这么小?转个身就没地方了,姑姑不至于没给你生活费吧?你需要住这种地方吗?你干脆去跟我一起住得了。”   简珧依旧不理人,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姜淮心走到阳台上去抽了根烟,看到外头的夜景,不由撇了撇嘴角,这鬼地方,也就只有视野不错这唯一一点好处了,也真亏简珧住得下去。   简珧洗完澡便关了灯,躺上了床睡觉,只当姜淮心不存在。姜淮心在床边坐了一阵,伸手拨了拨他的腰:“喂,你洗了澡头发也不吹干,就这么睡?”   简珧不答话,姜淮心便一直弄他,直到那人才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没有吹风机。”   “明天记得去买,你好歹等头发干点再睡。”   “你烦不烦?赶紧滚。”   姜淮心弯下腰,欺近简珧,对着他耳朵吹了吹气,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瑟缩了一下,姜淮心勾起唇角,温热的吐息就在简珧耳边:“那我走了,过两天来找你玩,不许拉黑我啊。”   关门声响起,黑暗中简珧翻了个身,闭起了眼睛。   姜淮心下楼时发了条消息叫人来接,在路边无聊站了十几分钟,那伙狐朋狗友就来了,嘻嘻哈哈地问他:“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姜淮心随口解释:“我那小表弟住这里,我来看看。”   其中一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他住这里?”   姜淮心拉开车门上了车:“走吧走吧,问那么多干嘛。” 第四章 偶遇   正式开学后简珧开始每天住处学校两头跑,过了两天,赵友明果真帮他联系了个打工的机会,在中国城一间温州人开的火锅店里,每天晚上干五个小时,时薪只有八欧。   他还没拿到居留证,只能做这样的低薪工作,简珧也不挑,当天就去上岗了。   刚开学学业并不繁重,每天打工也能应付得来,简珧很满意这样的生活状态,要是没有姜淮心时不时的骚扰就更好了。   姜淮心倒是没再来找过他,就只是晚上有时会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简珧没有再把他拉黑,但电话从来不接,短信也不回。他知道这位大少爷没什么耐心的,过个几天自觉没趣,应该就不会再来烦他了。   简珧每天晚上十一点下班,回到住处再洗个澡躺上床通常要到十二点,今天因为是周五,客人多,关店晚了半个小时,他回来就已经十二点多了。   半夜简珧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有人来敲门,他爬起床拉开房门,站在门外的是住在隔壁的那个中国女生。   女生红着眼睛一脸着急,恳求他:“你能不能借我五百欧,我奶奶进了重症室,我现在就要回国去,我身上的钱不够买机票,等我回来就把钱还你,拜托了……”   他们两个并不熟,简珧来了这里快一个月,与这个女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若非事情紧急一时没别的法子,对方也不会求到他这里。简珧没有多问,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了好睡觉,拿了支票本出来,刷刷两笔,撕下递给了对方。   支票本是办银行卡时一块办的,这边的人大额交易都喜欢用支票,对简珧来说这支票本原本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付房租。   在女生一叠声的道谢中,简珧带上了门,重新躺回了床上。   周六早上,他睡到自然醒才起,煮了碗面草草吃完,拖着推车出门,打算去超市屯些吃的。   刚走下楼,就看到那辆之前见过一次的跑车停在门口,驾驶座上坐的人是姜淮心那伙狐朋狗友中的一个,先前来纠缠过他邻居的那个,名字叫陈鸣涛。   简珧走过去,车上的人按了按喇叭,放下了车窗,傲慢地问他:“姜表弟,知道范雪她去哪了吗?”   范雪是简珧那个邻居女生的名字,简珧冷眼扫过去,车上的人是与姜淮心如出一辙的纨绔公子哥,看着却更惹人厌些。   简珧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陈鸣涛下了车来,拦住了他,语气不善:“喂,问你话呢?范雪去哪了你知道的吧?”   显然他已经记起了上次威胁他说要报警的人就是简珧,故意来找茬的,简珧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正巡逻的警察,对方微微变了脸色,咬咬牙只得让开了道。   简珧去的是远一些的沃尔玛,这里东西多,周六人也挺多。他慢悠悠地在货架间逛,要买的东西都再三对比过价格再拿。   简珧先看到了姜淮心,他和他那个小女友一起,万玲玲推着购物车,正在货架前选购零食。姜淮心立在一旁,低着头玩手机,万玲玲与他搭话,他一脸不耐烦,眼睛都懒得多抬一下。   简珧收回目光,拿了一盒酸奶,正要走,姜淮心已经看到他了,喊了他一声:“珧珧!”   简珧无奈收住脚步,姜淮心眉开眼笑,大步走了过来:“小表弟来这里买什么呢?”   万玲玲推着车跟上来,见了简珧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姜淮心完全没将她说的听进去,只笑嘻嘻地看着简珧。简珧晃了一眼万玲玲推车里的避孕套,转开了视线,冷淡道:“没存粮了,来买些吃的。”   姜淮心手指拉开他的推车袋瞧了瞧:“你买的什么东西?算了算了,今天碰到了正好,哥哥请你吃饭。”   “不去,”简珧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有东西要买,不劳破费。”   简珧拖着车转身就走了,万玲玲轻嗤了一声,与姜淮心抱怨:“你这表弟什么人啊,拽什么拽,你干嘛对他这么热情?你看你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理你了吗?你还给他脸了。”   姜淮心沉了脸:“不会说话就别说,他的事情与你无关,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淮心开着车子从停车场出来时,简珧正坐在公交站台上等车,姜淮心把车停在路边,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示意万玲玲:“你先下车,自己回去。”   “什么啊,这么远你叫我一个人回去?不是说好了中午去你家,我给你做饭的吗?”   姜淮心拿出钱夹,将里头的现金全部塞万玲玲手里去:“搭地铁公交还是打车,随便你。”   万玲玲恼怒地瞪着他,姜淮心的目光却又转向了车窗外,万玲玲一跺脚,气呼呼地下了车,用力甩上了车门。   姜淮心丝毫没放在心上,他的历任女友都是这样的,耍小性子而已,回头买点好东西哄哄就又乖乖听话了,他将车开到公交站台去,落下了车窗:“上车。”   简珧的目光扫过来,车子里只有姜淮心一人,没等他开口,姜淮心再次催他:“赶紧上来,这里不能一直停车。”   简珧坐进车里,姜淮心说要带他去吃法餐,简珧没答应:“我要回去,下午要看书,没时间吃。”   “吃饭都没时间?”   “回去。”   于是姜淮心只能把简珧送了回去,他停了车,跟着简珧一块上了楼,简珧的住处已经添置了锅碗瓢盆,简珧进门就开始做饭,直接把超市买来的意面倒进锅里,煮熟后再倒些番茄酱下去,这就算一顿了。   姜淮心:“……”这也太不讲究了。   简珧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楼下就有餐馆,对面还有麦当劳,你要是不想吃自己下去买吧。”   姜淮心犹豫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吃着那没滋没味的意面,顺嘴问起简珧:“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怎么晚上老是找不着你?”   简珧抬眸瞥向他:“你晚上来找过我?”   “是啊,打你电话又不接,我不就只能来这里找吗?你天天晚上都不在家啊?干什么去了?”   姜淮心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换做其他人总是这样不搭理他,他早翻脸了,但因为知道简珧是个什么狗脾气的,倒是没跟他计较。   “打工去了。”简珧随口说完,低了头继续吃东西。   姜淮心愣了一下:“打工?你有这么缺钱吗?”   简珧不再说了,吃完了面,把碗扔进水池子里,坐回书桌前拿了课件和笔记出来复习功课。   他每天晚上打工,只能靠周末的时候多看看书,才跟得上进度,好在现在学的东西还挺简单,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姜淮心百无聊赖,趴在书桌一侧随手翻起了简珧的笔记本:“你不上语言班直接就进专业课了?你法语挺好啊?”   “高中的时候选修了,”简珧说着皱了皱眉,看向姜淮心,“你每天这么游手好闲,考试能过吗?”   姜淮心笑了笑:“有什么关系,我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怎么都会让我毕业的。”   看到简珧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饶是姜淮心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继续吹嘘:“那什么,我还是有去上课的。”   简珧没再理他,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书本上。   姜淮心难得安静了下来,手撑着脑袋盯着简珧的侧脸瞧,窗外阳光正好,将简珧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映照得清晰可见,他的眼睫细长浓密,时不时地眨一下,姜淮心看着心头莫名地发痒,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摸,手伸到一半,又讪讪然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摸了一准要被简珧打。   眼见着简珧是彻底不搭理自己了,姜淮心打了个哈欠,脱了外套,爬上了简珧的床。简珧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轻抿了一下唇角,转回了头继续温习功课。   姜淮心一觉醒来已经快五点,简珧正在做晚饭,满屋子都是饭菜香味,姜淮心爬起床去看,简珧抄了两个简单的家常菜,还做了个番茄鸡蛋汤,都是很平常的菜色,但闻着是真香。   “你还会做饭?”   简珧快速翻动着锅中的小炒肉,淡声解释:“对着网上的攻略学的。”   姜淮心摸了摸鼻子,这么快就能学成这样,也算是有天赋了。   简珧盛饭时,姜淮心收到了陈鸣涛他们发来的微信,说是他们当中谁谁过生日,叫他一起出去聚餐,姜淮心看了一眼正把饭菜都端到桌上来的简珧,有些心虚:“我朋友过生日叫我去吃饭,我还是不在你这里吃了……”   简珧端着盘子的手顿了顿,依旧是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嗯。”   “那你做了这么多……”   “明天再吃。”   姜淮心想说吃剩菜不好,话到嘴边又想起是因为自己简珧才要吃剩菜,到底没说出口:“那我走了啊。”   简珧没再说什么,冲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走。   姜淮心颇有些遗憾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走到门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问简珧:“你晚上到底在哪里打工?”   简珧头也没抬,回答他:“不干你的事,问那么多干嘛。”   姜淮心心知他不想说就是刀架到脖子上都不会说的,只能作罢:“那你注意安全,别太晚回来,下次请你吃饭,你别再推托了。”   简珧不置可否,一直到姜淮心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将已经盛出来了的另一碗饭,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第五章 闹剧   六点差几分钟时,简珧匆匆走进店里,与老板打了声招呼,去了后头换员工服。   他打工的这间火锅店口味地道,生意非常好,每天晚上都是爆满,要翻几次台子,简珧进门时店里就已经坐满了客人。   他换好衣服出来,熟练地忙碌开来。   九点多时,店里一桌客人刚离开,简珧收拾好桌子,立刻又有人坐了下来,六七个男男女女,姜淮心也在其中。   看到简珧,姜淮心的眉头跳了一下,想要说什么,简珧没给他机会,拿了菜单过来放下,又去了别的桌收拾。   看着简珧忙忙碌碌的瘦削背影,姜淮心的脸色有些难看,先头他们一伙人在外头给今天的寿星过生日,后头又说来吃宵夜,选了这间火锅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简珧,他竟然在这种地方打工。   坐在姜淮心对面的陈鸣涛“啧”了一声,问他:“那不是你表弟吗?怎么在这里端盘子?你们家没给他生活费啊?至于穷成这样吗?”   姜淮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怪旁人怀疑,姜淮心家里算是他们这伙人当中最有钱的一个,亲表弟家就算家境不如他,也不至于穷到要打零工的地步吧,这么近的亲戚,按理说怎么都该提携一下的,要不传出去都不好听。   姜淮心黑着脸没开口,万玲玲笑了一笑,说道:“淮心这个表弟人怪怪的,对淮心爱搭不理的,淮心也拿他没办法。”   姜淮心斜了她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万玲玲讪讪闭了嘴,心下却颇有些不屑。   简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姜淮心,不过碰到了就碰到了吧,装着不认识就行了,他是来打工的,并不想多这个少爷的事情,只要对方不来烦着他就行。   姜淮心他们点了一桌子的东西,又叫了一箱子啤酒,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简珧却忙得不能停,时不时地还有人喊他,尤其是姜淮心他们这一桌,万玲玲隔一会儿便喊他一次,加菜、添碗筷、拿饮料、加汤,简珧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面色始终淡定如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万玲玲又一次找简珧拿纸巾时,姜淮心终于忍无可忍,搁下了筷子,沉着脸低声训斥她:“你够了吧?一直故意找茬到底想做什么?”   “我怎么了啊?他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吗?我叫他拿东西不是应该的?连这都不行他来这里打什么工?”万玲玲很委屈,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叫全桌的人都听到了。   她跟姜淮心在一起一共也就两月,能交到这么个有钱又长得帅的富二代男朋友,她原本是很满意的,刚开始姜淮心对她也确实没的说。但自从这个所谓表弟出现就变了,姜淮心两次因为这人扔下她就走,完全不顾及她的面子,晚上还总是跑去找这人,她能不介意吗?   只看姜淮心的态度,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表弟,还是哪里冒出来的男狐狸精。   姜淮心愈加恼火,十分后悔先头从简珧那里离开后给这个女人打了电话,不带她来她就不会在这没事给自己找事,叫自己下不来台。   “再烦你滚出去,谁还稀罕你了。”   丢下这话,姜淮心不再搭理了身边的女人,万玲玲显然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泫然欲泣地瞪着他,他也没再看一眼。   陈鸣涛不尴不尬地打起了圆场:“那什么,这有什么好吵的,还是吃东西吧,淮心你也是的,玲玲她又没说错,你表弟本来就在这里打工,叫他拿东西而已又没故意为难他。”   他趁机说了姜淮心几句,他也早就看姜淮心这个表弟不顺眼了,要不是顾忌着姜淮心,他定要找人教训简珧。   姜淮心一言不发,谁的面子都不给,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之下只得转移了话题,继续吃东西。   十几分钟后,简珧将他们另外点的一大盆刚出锅的香辣蟹送过来,走到桌边时,脚下突然被人绊了一下,端着送餐盘且毫无防备的简珧没站稳,就这么向前栽了下去,餐盘也跟着脱了手。   一大盆红油大半都浇到了简珧的身上,幸好就坐在上菜位的姜淮心反应迅速,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他才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万玲玲尖叫着站起了身,她的白裙子上也沾到了红油,顿时又气又恼:“你这人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有没有长眼睛?你想烫死我吗?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淮心烦躁打断她:“够了,你少说两句!”   “他故意把热油弄我身上你还护着他!你怎么这样啊!”万玲玲气红了眼睛,不依不饶。   店老板闻声赶过来,不停给他们赔不是,按着简珧要他道歉,没等简珧开口,姜淮心先说道:“算了算了,叫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就行了。”   “谁说就这么算了?这条裙子你前两天才送给我的……”   “你闭嘴!”姜淮心的脸色已黑如锅底,“你撒泼撒够了吧?丢人现眼!”   简珧一声未吭,回了后头去,将全是红油的员工服换下,他的左边大腿上红了一块,并不严重,用冷水打湿毛巾胡乱擦了擦,换过了一身衣服,就又去了外头。   老板把他叫到一边,不高兴地提醒他:“下次注意些,别这么毛手毛脚,这回是人家客人好说话才没跟你计较,下次就不一定了,那盆打掉的香辣蟹要赔给客人,从你工资里扣了。”   简珧点了点头,一句也没为自己争辩。   万玲玲气呼呼地拎了包先走了,宵夜没吃完一伙人就散了。简珧则一直忙到了十一点,店里打烊关门,才换回自己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姜淮心的车就停在火锅店门口,他在车里刚抽完一根烟,看到简珧出来,立刻下了车,拦住了简珧:“你下班了?我送你回去吧?”   简珧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未说,与他擦身而过。   姜淮心拉住简珧的胳膊:“生气了?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打工,要不肯定不会叫他们过来……”   简珧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压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姜淮心皱了皱眉:“你讲讲道理好吧,我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先头那事也是意外,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说不定要摔出毛病来,你对着我发什么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简珧冷眼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是吗?”   “……我没要你感激,你能不能别老是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好好说话不行吗?”   简珧往前走了一步,姜淮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见简珧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到了他的车门上。   光亮的车门瞬间凹进去了一块,姜淮心脸都绿了:“你神经病啊?!”   简珧冷笑:“你现在才知道我是神经病?我叫了你离我远点不要招惹我的,你非要来给我添堵,那就别怪我给你找不痛快。”   “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我几时给你添堵了?你们这火锅店开门做生意,我还不能来了是吗?”   “你有钱你买下火锅店都行,干我屁事。”简珧丢下这话,转身就走。   简珧越是这样,姜淮心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跟过去,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人拖回来,拉开车门,将简珧用力甩进了车里。   在姜淮心压上来时简珧一脚踹了过去,姜淮心差一点被他踹到了命根子,堪堪躲开,愤怒地瞪着被他用手臂摁住脖子,压在了身下的人。   简珧同样在瞪他,微微发红的眼角,似要冒出水来。   姜淮心喘着粗气,稍稍松开了一些,但没有放简珧起来,就这么压着他,气恼地质问:“你生气也要说出个前因后果来吧?你是女人吗?只会生闷气?”   简珧还想踹他,但他的蛮力远不及姜淮心,被压制着完全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沉下声音开口:“放开我。”   姜淮心不为所动:“你不说个明白我就不放。”   简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去问你的小女友啊?问她是不是有毛病无缘无故伸脚绊我,我见着你就没好事,你还指望我给你好脸?”   姜淮心愣了一下:“她故意绊你?”   “爱信不信。”   姜淮心信的,简珧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你先头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跟你女朋友当众吵一架吗?无聊。”   姜淮心一时间有些心虚,再看向身下冷眼瞅着自己的简珧,愈是尴尬,讪讪退开身,将简珧拉了起来。   车厢内的空间有限,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贴在一块说不出的诡异,将简珧拉起身时一个不小心,姜淮心的唇就贴着简珧的面颊擦了过去。   明显地感觉到简珧的身体僵了一下,姜淮心轻笑了一声,避开了对方送过来的拳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别打了,我错了行吗?”   简珧懒得再跟他废话,推开车门下了车,又在车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大步而去。 第六章 路遇抢劫   姜淮心追着简珧进了地铁站,简珧低着头一路走得飞快,完全不搭理他,进了站台又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末端没人的地方才站定。   姜淮心叹着气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瓶水,走过去,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上简珧的脸。   简珧皱着眉向后退开,姜淮心厚着脸皮冲他笑了一下:“消消气吧,气性怎么这么大。”   简珧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的矿泉水瓶上,顿了顿,到底是接了过去。   姜淮心看着他斯斯文文地喝水,感叹着也不知有多少人,被这个小混蛋这副内向腼腆的外表骗了,真要发起狠来,简珧从来就没输过,姜淮心也打不过他,不是他力气敌不过简珧,是他没简珧那种不要命的狠劲。   “那什么,我不知道玲玲她绊了你,我替她跟你道歉。”   简珧斜眼睨向姜淮心:“你替她道歉?”   又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鄙视之意,姜淮心脸上挂不住,低咳了一声:“你这什么态度,我都说跟你道歉了……”   简珧嗤道:“没什么,就觉得你眼光堪忧而已。”   姜淮心虚心受教,他从念中学就开始交女朋友,但从不染指那些正儿八经的乖乖女,只碰像万玲玲这种冲着他的钱来的,这样的腻了给够了好处就能换一个,不会有麻烦,简珧很显然是看不上他这种德性的。   但姜淮心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认识的那些朋友大多跟他一样,简珧这样明明家里有钱,还非要出来打工过得苦哈哈的,才是异类。   “我觉得你在这种地方打工不是个办法,你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这个点吗?一直这样你累不累啊?”   姜淮心试图劝他,简珧将喝光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不在意道:“习惯就好,十一点而已,也不是太晚,你每晚这个时候不也还是在外面吃喝玩乐?有什么差。”   吃喝玩乐跟端盘子擦桌子可差得远了,姜淮心想来又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说简珧,讪讪闭了嘴。   车马上就要进站了,简珧示意他:“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了。”   姜淮心晃了一眼地铁来的方向,耸了耸肩:“算了,我跟你一起坐地铁回去吧,车先扔这里,明天再来拿。”   简珧没再说什么,随便了他。   他们一起上了车,依旧是在最后一节车厢,简珧坐下后就拿了手机出来玩消消乐,姜淮心无言以对:“……你怎么玩这么弱智的东西?”   简珧没搭理他,连着玩了两盘都没过,姜淮心看不过眼,将他的手机抢过去:“这么简单都过不了,我帮你。”   简珧也不跟他计较,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玩,姜淮心第一次玩这种游戏,看着挺简单,自己上手了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几盘下来把简珧攒的精力都用完了,依旧没过。   他尴尬笑了一下,嘴里说着“也没什么好玩的啊”,顺手退出到了主屏幕上,看到那明晃晃的微信图标,吊起了一边眉毛:“你不是说你没微信号吗?你骗我?”   简珧将手里抢了回去:“骗你就骗你,你有意见?”   姜淮心:“……”你怎么能这样?   俩人斗着嘴,谁都没注意到刚才进站停车时,又有人上了他们这节车厢,且正朝着他们坐的位置走过来。   一直到对方举着锋利的匕首怼到他们眼前,俩人才同时抬起了头,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人高马大的黑人,匕首不停在他们面前晃动,那黑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拿钱出来。   简珧皱了皱眉,姜淮心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拿出了钱夹,一翻才想起来早上他把现金都塞给了万玲玲……   “你身上还有钱吗?先都给他,别跟他起冲突。”姜淮心小声提醒简珧。   简珧拧紧了眉:“我们两个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他手上有刀,没必要,破财消灾。”   抢劫的黑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耐烦地骂道:“都闭嘴!别耍花样!快把钱拿出来!”   简珧身上还有些现金,也不多,只有几十欧而已,犹豫之后他还是把钱交了出去,对方拿了钱却不满意,目光落在了姜淮心手腕的表上,示意姜淮心将之摘下来。   姜淮心没有挣扎,立刻就去解表带,简珧晃眼过去,趁着黑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用力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膝盖上。   那黑人猝不及防,被踹得往后退了一步,撑着前排的座椅才站稳了身体,大概没想到他们还敢反抗,反应过来后挥着匕首就扑了上来。   简珧反应迅速地旋身避开,匕首刺到座椅上扑了个空,姜淮心趁机对着黑人的腰踢了一脚,简珧站起身,跟上一拳砸在黑人的后颈上。   那黑人壮得跟头牛一样,挨了这么两下狠的虽然有些懵逼,却没那么容易被制服,怒气反被挑起,恼火不已地想要教训他们,挑了相对瘦弱又第一个对他动手的简珧,挥着匕首朝着他狠狠刺了过去。   简珧狼狈地躲闪,几下之后眼见着那匕首就要朝着自己的脸划过来,而他已被逼到死角,退无可退。   姜淮心猛扑上来,抬手帮他挡了一下。   匕首划破了姜淮心的衬衣袖子,在他的手臂上划开冗长一道血口子,简珧的手机用力甩向黑人,正砸在他一边眼睛上。   黑人捂着眼睛哀嚎了一声,匕首顺势落了地,车子正巧到站,简珧扶着姜淮心冲向车门边,赶在关门前最后几秒下了车。   车子呼啸而去,简珧长松了一口气,扶着姜淮心到墙边让他坐下,拿了他的手机先叫了救护车,再脱下自己的外套帮他绑住手臂止血。   姜淮心疼得满头大汗,倒吸着冷气,问简珧:“珧珧,我会不会死啊?”   简珧强忍着呼他一巴掌的冲动,按着他的手,冷声提醒他:“不想死就别乱动。”   “珧珧,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要记得我是为了救你死的啊……”   “行了吧你,不就划了一道口子吗?你这种祸害没这么容易死,别唧唧歪歪了,”简珧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给我安分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姜淮心头靠向背后的墙壁,这会儿倒是不嫌弃这地铁站里脏乱差了,失了血色的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看着面前气呼呼的简珧,故意逗他:“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要跟人动手,我也不至于挨这一刀,你差点就毁容了,多亏了我帮你挡刀子,你还一句谢谢都不跟我说。”   简珧皱眉:“你这表至少上百万吧?他就那么一把小刀子,你至于就这么直接把表摘了给他吗?”   姜淮心乐了:“我都不心疼,你还帮我心疼这块表?不就是一块表吗?哪有你这张脸重要。”   简珧懒得理他,去买了瓶矿泉水来,把两个人手上沾到的血给洗了,又拿了纸巾出来仔细地帮姜淮心擦干净。   姜淮心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轻声一叹,难得正经地提醒他:“下次要是你一个人再遇上这种事,别这么冲动了,这里小偷和抢劫的很多,而且专挑亚洲人下手,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简珧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姜淮心心中舒坦了,放声笑了起来:“嘿,想听你说一句谢可真不容易,从小到大,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知道是什么吗?”   简珧撇了撇嘴角,没有接话,姜淮心学着他的语气,兀自说道:“滚远点,……就是这句,你每回见了我,都要叫我滚。”   简珧脸不红心不跳:“我不记得了。”   姜淮心笑着摇头,到了今天他才终于发现,简珧这人,其实比他还要无赖一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更不比他差。   救护车迟迟未到,简珧也干脆席地坐了下来,拉过姜淮心的手,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轻抿了一下唇角。   姜淮心胳膊上的口子还挺深,流的血几乎把他整条手臂都染红了,估摸着要缝十几针,这会儿血虽然勉强止住了,但还是得尽快去医院,他有一点担心。   见简珧神情严肃,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受伤的地方,姜淮心十分受用,痛麻木了他倒是没多大感觉了,简珧反而比他还要紧张一些。   “我没事,你别担心。”   对上姜淮心眼中的揶揄笑意,简珧愣了愣,移开了目光。   姜淮心忍着笑问他:“你手机扔了怎么办?”   “扔了就扔了吧,里面反正也没什么东西。”简珧随口说道,就是又要破费再买一个了。   说起来他今晚确实有够倒霉的,先是被扣了工资,身上的现金又被搜刮一空,连手机都扔出去了,破的财还真不止一点点。   全拜姜淮心所赐,要是没有他,且不说不会没了工资,先头没在店门口跟他纠缠那么久,说不定就碰不上抢劫的了。   想到这,简珧又有些气恼,阴恻恻地看了姜淮心一眼,姜淮心:“……?” 第七章 变态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到了,来了两个工作人员,简单地帮姜淮心测了血压心率,简珧搀扶着姜淮心起身,跟着他们上了车。   去医院的路上简珧打电话报了警,姜淮心倚着他的肩膀闷笑:“报警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那也得试试。”   姜淮心不再说了,又开始喊疼:“珧珧,我好难受啊,好疼啊……”   简珧奚落的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这位大少爷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个罪,确实难为他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到医院做了缝合还要挂水,警察来做了笔录就走了,如姜淮心所说,确实没什么用。   折腾完吊上水已经过了零点,姜淮心流了不少血,靠在座椅里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简珧拿着他的手机下了个消消乐打发时间,时不时地偏头看姜淮心一眼,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姜淮心身上。   姜淮心睡得并不踏实,拧着眉不时地转动身体,额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简珧看了一阵,伸手过去,帮他拨开。   这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是最老实的,简珧安静看了他片刻,心神微动,手指在他的眉心轻轻按了按。   姜淮心蹙着眉峰无意识地贴着他的手蹭一下,简珧扬起唇角,眸中有笑意沉入眼底。   估计着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挂完水,简珧低了头继续玩手机,过了片刻,下拉窗口消息提醒里提示有新微信进来,他随手想要划掉,却在看到发信人的名字时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万玲玲:“你睡了没有?不要生气啦,先前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好不啦,不要不理人家嘛……”   简珧不动声色地看着,又向上划了划页面,对话框里有不少男女朋友之间亲密的调情之语,他没有看完,点击了退出,握着手机慢慢趴下 身,埋头在双膝上,久久不动。   姜淮心是被简珧推醒的,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药水已经挂完了,简珧站起身,示意他:“走吧,回去了。”   走出医院大门,姜淮心动了动睡得酸痛的脖子,看一眼时间:“都快两点了,我叫出租,你去我那里住一晚吧。”   没等简珧开口拒绝,姜淮心又说道:“你总不能叫我一个伤患又绕一大圈路,先送你回去吧?”   “先送你。”   “那不行,”姜淮心不同意,“这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坐车回去也不安全,行了,别扭什么,就去我那里住一个晚上而已,又不会吃了你。”   简珧闭了嘴,默认了他的提议。   姜淮心住的地方不远,坐上出租十五分钟就到了,房子是来这里之前他妈给他买的,市区里的别墅,还带了前后花园,就在他念书的学校附近。   姜淮心一边开门,一边与简珧提议:“你要不干脆搬来跟我一起住得了,我这里有四五个房间,随便你挑。”   “你会带人回来过夜吗?”   姜淮心一愣,尴尬笑了笑:“那什么……偶尔会。”   其实万玲玲已经几次明示暗示,想要搬来跟他一起住,姜淮心一直没松口,只偶尔会带她回来过夜,这原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现在被简珧这么一问,他却莫名地心虚了。   简珧白了他一眼,先走了进去。   姜淮心跟进去,还能动的那只手勾过简珧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小表弟,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都十八 九岁的人了,有生理需要不是很正常吗?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开过荤啊?”   简珧冷下声音:“放开。”   姜淮心得寸进尺:“真没有?啧,要不要哥哥带你啊?”   “滚。”简珧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字,要不是看在姜淮心还瘸着一只手的份上,这会儿他已经要动手打人了。   姜淮心闻着他发端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勾了勾唇角,放过了他:“好,好,我不说了,你去睡觉吧,别生气。”   简珧挑了间一楼的房间进去,用力带上了房门。   姜淮心讪讪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躺上床,先头已经睡过一觉的姜淮心一时没什么睡意,摸出手机看了看,翻到万玲玲发来的微信,挑起了眉,心念电转间想到什么, 无声笑了起来,直接删除了对话框。   简珧这一觉睡得很沉,十一点多才醒,姜淮心正懒洋洋地躺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见到简珧出来,冲他勾了勾手指:“珧珧,过来。”   简珧走过去,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我回去了,你好生歇着,记得换药。”   姜淮心抬手拉他坐下:“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好歹把中午饭吃了,阿姨已经在做饭了,吃完再走。”   姜淮心一个人住,请了钟点工,是个跟着女儿移民过来的五十多岁的阿姨,每天来帮他做饭打扫卫生。   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饭菜香味,简珧肚子叫了一声,没再推辞,顺手拿起茶几上扔的到处都是的饼干面包,先填起了肚子。   姜淮心偏过头,盯着他笑,简珧正在喝牛奶,对上姜淮心的目光,不由皱眉:“你看什么?”   姜淮心指了指他的嘴角:“你嘴上还有饼干屑。”   简珧抽了张纸巾胡乱擦了,姜淮心依旧在笑,提醒他:“还有,再往左边一点。”   简珧又往左侧脸颊擦了擦,姜淮心眼中笑意愈浓:“再左边点,还没擦到。”   再左边点就擦到耳朵上去了,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简珧直接将空了的牛奶瓶子扔姜淮心身上去,顺便又踹了他一脚,姜淮心顺势捉住他的脚腕一拉,简珧毫无准备之下被拉得向前栽了下去,姜淮心眼明手快地抬高自己受伤了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将他圈进了怀里。   简珧在姜淮心怀里扑腾了几下,喘着气坐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跟你开个玩笑,那么较真做什么。”姜淮心嬉皮笑脸,手指又去勾了勾简珧的下巴,被他不客气地拍开。   俩人打闹间,身下的沙发被推得挪动了位置,露出了两节沙发之间的缝隙,有什么东西从里头掉了出来。   看清楚落在地毯上的是什么东西,简珧:“……”   姜淮心:“…………”   那是一件十分性感的真丝文胸,姜淮心脸都绿了,用脚将东西拨到一边,尴尬解释:“可能是掉在沙发里,阿姨收拾的时候没看到。”   简珧:“呵呵。”   瞧见简珧眼中的鄙夷,姜淮心又气又恼,愈是迁怒了他那位女朋友,这应该是上一回,还是上上回,他们就在客厅里做时扔下的,事后万玲玲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没带走,姜淮心暗想着以后再不带那个女人来了,当真是丢人现眼。   姜淮心脸上挂不住,但见简珧这副不屑之态,又忍不住逗他:“珧珧,你是不是还从来没摸过这玩意儿?”   简珧冷嗤:“你是变态吗?”   姜淮心“啧”道:“我怎么就成变态了?你要是连这个都不喜欢才是变态吧?”   简珧神色一顿,撇开了脸,搭在腿侧的那只手慢慢握了紧,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神情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姜淮心的眼睛,姜淮心有一点后悔,刚才脱口而出似乎说错话了……   “那什么,”他主动岔开了话题,“你还是搬来跟我一起住吧,你租的那个公寓又破又小的,实在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不来。”简珧冷声拒绝。   姜淮心叹气:“大不了我以后不带人回来了就是,你别这么小心眼嘛,你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主要是不安全,昨天你也看到了,地铁上就敢光明正大地抢劫,这里除了劫财的多,还有劫色的,你最好还是注意点吧。”   简珧斜眼睨向他:“劫色?”   “是啊,”姜淮心点头,“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别以为只有女生才有这样的危险,前两年有个来这里留学的男生,也是住你住的那种大公寓,半夜被邻居黑人入室抢劫强奸,屁股都开花了,太惨了,你长得细皮嫩肉的,那些男女不忌的外国种马最喜欢挑你这样的下手,你还真以为你打得过他们?”   你也就打得过我而已,那还是我让着你,姜淮心暗自腹诽。   简珧不为所动:“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说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这里离我学校那边太远了,要倒好几道地铁,太耽搁时间了。”   “真不要?”   “不要,”简珧摇了摇头,“我自己会注意的,你别管了。”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要是姜淮心整天在他眼前晃悠叨叨逼逼,得把他烦死,还是免了吧。   姜淮心无奈,只能算了,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取了个手机出来,塞给简珧:“你用这个吧,之前买的用了几天,不顺手又不想用了,扔这里也是浪费,你拿去省得再买过了。”   简珧垂眸,塞进手里来的是半个月前才出的新款手机,他没有多问,点头将东西收了下来。   姜淮心笑着撇嘴,那其实是他一大早爬起来去外头买的,还特地拆了包装,还好简珧没有别扭到连这个都要跟他算个清楚。   简珧抬眼看向姜淮心,姜淮心扬了扬眉,笑看着他,简珧轻抿了一下唇角:“谢谢。” 第八章 白眼狼   之后两个星期,简珧依旧每日白天上课,晚上去火锅店打工,姜淮心在家养伤,没功夫再来骚扰他,只不时给他发微信,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   微信号是姜淮心软磨硬泡要去的,发来的消息简珧有时回,有时不回,全看他的心情。姜淮心也不计较,对简珧这个表弟,他似乎比对任何人都更有耐性些。   周五晚上,八点多时,姜淮心再次来了火锅店。   这回他是一个人来的,进门先去了收银台,指着正在忙碌的简珧,与店老板商量:“我是他表哥,难得来一回,想要他陪我一起吃东西,他每小时工资多少,我出十倍钱买他三个小时工作时间。”   有钱万事好商量,店老板眉开眼笑,满口答应下来,喊了一声简珧:“小简,过来。”   正在收拾桌子的简珧抬起头,见到站在收银台前笑看着自己的姜淮心,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店老板和颜悦色地提醒他:“你表哥来找你一起吃东西,你去陪他吧,去后面把员工服换了就行。”   简珧:“……”   姜淮心笑着推他的肩膀:“赶紧去换衣服。”   “我吃过晚饭了。”   “那正好,陪我一块吃宵夜。”   店老板帮腔:“难得你表哥来了,你就去陪他吃东西吧,店里的事不用忙乎了,叫别人做就行,去吧。”   十分钟后,简珧与姜淮心一块坐到餐桌前,姜淮心捏着笔刷刷刷地勾菜单,简珧压下声音狐疑问他:“你给了那死抠门的老板什么好处?他肯让我跟你一起吃?”   姜淮心头也不抬:“你十倍工资而已。”   简珧:“……你钱多了烧的吧?”   “是啊,就是钱多了烧的,”姜淮心丝毫不脸红地点头,将点菜单推到他面前,“你再加点。”   简珧一看他已经勾了十来个菜,无奈提醒他:“这么多吃不完的。”   “放心,我没吃晚饭,一头牛都吃得下去。”   简珧不再说了,只把姜淮心点的鸳鸯锅底改成了清汤的,姜淮心按住他的手:“你干嘛?清汤火锅那还叫火锅吗?”   简珧一巴掌将他的爪子拍开:“你伤口好了吗?就惦记着吃辣的。”   姜淮心嘿嘿一笑:“珧珧还记挂着哥哥的伤呢?”   简珧皱眉:“你恶不恶心?说话能不能正常点?买弄风骚给谁看?”   “给你看啊,珧珧不就喜欢哥哥这样?”姜淮心挤眉弄眼。   简珧忍着将筷子敲他头上去的冲动,坚决改了锅底,叫人来把点菜单拿走。   吃的东西很快送上了桌,简珧低了头闷不出声地吃东西,姜淮心盯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好吃吗?”   “马马虎虎。”简珧含糊回答,他对吃的一贯没什么特别的偏好,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还以为你天天在这里打工,会吃厌了这里的东西。”   简珧微微摇头:“没吃过,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   姜淮心“啧”了一声:“那你们老板是有够抠的,……珧珧,你一个晚上干五个小时,才赚四十欧,累死累活的至于吗?当真有这么缺钱?”   “是啊,”简珧坦然承认,“真缺钱,不打这份工饭都没得吃。”   姜淮心闻言一愣:“你说真的假的?姑姑没给你生活费吗?不会吧?就算姑姑不给,奶奶也肯定会给的啊?”   “都给了,”简珧随口解释,“奶奶给的没要,我妈打来的钱不想动。”   “你到底想干嘛?”   简珧夹起一块烫过的牛肉,慢条斯理地咬进嘴里:“没想干嘛,不想用她们太多钱,我又不姓姜,用得多了心里不踏实,以后还不起。”   姜淮心:“……”   见简珧一脸认真,并不像在说笑,姜淮心嘴角的笑意淡去了大半:“你是这么想的?姜家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姑姑养你十几年还送你出国念书,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她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得多寒心?你这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简珧抬眸看向面前的姜淮心,黑沉沉的双眼中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过后又是一片无动于衷的冷漠:“哦。”   “哦是什么意思?”姜淮心停了筷子,瞪着他,“你把话说清楚,你要跟姜家撇清关系吗?为什么不肯用奶奶姑姑给你的生活费?”   “那不然呢?”简珧反问他,“跟你一样,拿着家里的钱在外面买学位,然后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说你呢,扯我身上做什么?”姜淮心气得用筷子尾去戳简珧的手,“你给我端正态度,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简珧简直要翻白眼了:“姜淮心,你到底几岁?你幼不幼稚?”   “问你自己吧,你幼不幼稚?你在姜家这么多年谁对你不好了?姑姑她是个性孤僻了些,对你可能没有太亲近,那也是因为她年轻时经历的事情,她对谁都那样,怎么说也是她把你领回来的,家里把你养大了,你翅膀硬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你知道什么啊,”简珧不耐烦跟他解释,“跟你没关系,别逼逼了。”   他这副态度却更是叫姜淮心恼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条白眼狼!”   “够了啊,”简珧沉下脸,冷了声音,“你非要这么觉得那就这样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对上简珧没有温度的目光,姜淮心张了张嘴,更多的话哽在喉口,又说不出来了。   沉默半晌,他低了头,叹气道:“珧珧,你别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欺负过你的人不就只有我一个吗?你要气就气我一个人好了,干嘛迁怒家里其他人?”   简珧嗤笑:“真难得,大少爷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你还知道你以前欺负过我?”   姜淮心一脸讪然:“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都是小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记那么清楚做什么,再说了,你打我的次数会少吗?而且每次闹到奶奶跟前,她都偏心你、教训我,奶奶对你多好啊,你还不领情。”   简珧点了点头:“我知道,奶奶对我好,所以我更不想欠她的。”   “……什么欠不欠的,奶奶对你好是因为把你当亲孙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简珧不想再说这些,夹了一筷子肉扔姜淮心碗里:“吃你的吧。”   姜淮心并不甘心就此闭嘴,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你还要在这里打工?”   “是啊,有钱赚,干嘛不干。”   姜淮心:“……”   得,说了半天,都白说了。   十点多,俩人从火锅店里出来,坐上了姜淮心的车。   姜淮心的手机里有刚收到的微信,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约他出去玩,姜淮心随意看了一眼,直接按掉了。   简珧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中,目光转向了窗外。   望着外头走马观花而过的城市夜景,许久,他轻吁了一口气,低声喃喃:“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今天是周五,大好的时光,你大可以去陪女朋友,或者跟你那些朋友去过你喜欢的夜生活,没必要来陪着我浪费时间。”   姜淮心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狠狠瞪向简珧:“你有病吧?”   简珧神情不变,淡漠的双眼中藏着些许疲惫:“我是说真的,我每天除了念书就是打工,日子过得无趣得很,你没必要总来找我,我没空陪你玩的,你玩的那些我也都没兴趣。”   “我要你陪我玩了吗?我乐意来找你你管我,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口不对心你是娘们吗?!”   简珧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姜淮心言语间的讥讽:“算了吧。”   姜淮心又气又恼:“算什么算了?你在说什么屁话?”   “……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谁也别烦着谁,我们本来从小到大就都玩不到一块,何必勉强。”   姜淮心气呼呼地放开了车子的保险锁:“那你滚啊!现在就滚!立刻马上!”   对上姜淮心怒意喷薄的双眼,简珧怔忪了一瞬,解开保险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姜淮心一脚踩下油门,留下一串尾气给简珧,扬长而去。   简珧在寒风中呆站片刻,苦笑了笑。   姜淮心的车倒回来时,简珧还佝着背双手抱着胳膊站在路边,踩在黯淡的街灯影子上。车子重新停回了他身边,车窗落下,露出姜淮心黑如锅底的死人脸:“滚上来。”   简珧没理他,径直往前走,姜淮心暴躁地用力按了几下喇叭:“滚上来,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僵持片刻后,简珧拉开车门,坐回了副驾驶座里。   姜淮心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简珧低声劝他:“开慢点吧,超速了。”   “你给我闭嘴!再逼逼滚下去!”   简珧:“……”神经病啊你。   车子停在了简珧住的公寓楼下,姜淮心跟着下了车,简珧无奈提醒他:“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回去,凭什么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我就跟着你。”姜淮心面无表情地扔下这话,大步进了公寓楼里去。   简珧:“……”到底谁更幼稚? 第九章 喜欢   姜淮心从进门起就一直臭着张脸,对着简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活像简珧欠了他五百万一样。   简珧十分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不想让你称心如意而已,你不要我来找你,我偏不让你如意。”姜淮心气哼哼道。   “……你到底成年了没有?”   姜淮心冷笑:“上半年刚成年,你有意见?”   傻 逼。   简珧到底没骂出来,随便了他,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去,推上了门。   姜淮心烦躁地在房中来回走,看什么都不顺眼,这里压根就不是能住人的地方,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简珧从这里打包带走,奈何那个小混蛋是个油盐不进的,叫他搬家他不肯,叫他不要打工他也不肯,说多了还叫自己别再来找他,没心肝的小白眼狼。   简珧一个澡洗了半小时还没结束,姜淮心受不了地去敲浴室的门:“你别以为你躲在里头就能不用面对我,有本事你就在里头躲一辈子。”   回答他的只有水流冲刷的声响,姜淮心继续拍门:“我跟你说,你不出来我是不会走的,你别想躲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一言不合就赶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必须帮你纠正你这些臭毛病。”   “今晚的事情我气还没消,你必须跟我道歉,你听到了没有?”   姜淮心叨逼个没完,浴室门猛地从里头被拉开,热气扑面而来,姜淮心一愣,简珧就站在他面前,上半身赤 裸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上简珧压抑着不耐烦的目光,姜淮心还没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哽住了。   简珧湿漉漉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半边黑沉沉的眼睛,水珠顺着他白皙的面颊滑落,在热气蒸腾中,带着些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旖旎意味。   姜淮心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好半天才回神,皱着眉没好气提醒他:“赶紧把衣服穿了,像什么样。”   简珧面不改色:“这里是我的住处,我就算在这里裸奔都可以,你该走了。”   他一说这个,姜淮心的才压下去的怒气腾地又冒了出来:“我说了,我不走,就不走,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了!”   “随便你。”   简珧套上衣服,拿了本书坐上床,开了床头灯看书,只当姜淮心不存在。   姜淮心在一旁尴尬站了一阵,进浴室里去摸了条干毛巾来,爬上床兜住简珧的脑袋要帮他擦头发:“我跟你说了要买吹风机,你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这个白痴,一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还想跟家里决裂,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   “你给我滚远点!”简珧伸脚踹他,扯下毛巾扔姜淮心脸上去,“这是擦脚布,你拿去自己擦吧!”   姜淮心脸都绿了,气急败坏之下扑上去抓着简珧就打,简珧怎会让他得逞,闪身躲过,回手一巴掌敲在姜淮心的脑门上,俩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纠缠着打了起来。   五分钟后,姜淮心气喘吁吁地将简珧压下,骑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还要打吗?还敢不敢发疯撵人?嗯?”   简珧抬头,一口咬在他的右手虎口上,下嘴之狠,似要将他的肉都扯下来。钻心的疼痛袭来,姜淮心嗷嗷叫:“你他妈的是属狗的吧?!都快二十岁了还用这一招!”   简珧呸了一口,终于松了嘴,瞪视着身上的姜淮心。   姜淮心骂道:“看什么看?说你属狗的还说错了?只有狗才乱咬人!”   简珧哑着嗓子开口:“起开。”   姜淮心偏不,死死压着他,对峙间,他的下 身无意中碰到什么,先是一愣,继而放声笑了起来,眼中全是得意之色,低头贴到了简珧耳边:“珧珧,原来你也没那么清心寡欲啊?这就起反应了?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简珧狠狠瞪着他,这次大概是真的怒了,眼角微微发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给我下去。”   姜淮心的手摸下去,还没碰到,简珧就拼命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地踹他打他:“你滚!不许碰我!”   又差一点被踹到命根子,姜淮心也有些恼了,用力按住了简珧的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怀好意的轻浮:“碰一下怎么了?你又不是女人,你自己难不成从来没碰过?”   “你敢。”   简珧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像被逼急了反而愈加冷静,孤注一掷,仿佛下一刻就要与姜淮心拼个鱼死网破。   姜淮心愣了愣,简珧的目光让他莫名地心悸,他很怀疑,若是他真的做了,会不会立刻血溅当场……   尴尬地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姜淮心败下阵来,从简珧身上翻身下去,瘫在了床上。   冗长的沉默后,简珧疲惫地闭上眼睛,先开了口:“你还是走吧。”   姜淮心没有应,坐起了身:“借套衣服给我,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懒得回去了。”   见简珧不答,他又挑了挑眉:“不行啊?就借住一晚都不行?”   简珧没有再说,从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翻了条新内裤出来,扔给姜淮心:“衣服都在衣柜里,你自己去翻吧,能穿哪件穿哪件。”   姜淮心随意在衣柜里挑了件卫衣,进了浴室去。   这里的浴室实在太小了,转身都艰难,姜淮心别别扭扭地洗着澡,苦中作乐想着自己的底线当真是越来越低了,偏偏简珧那小没良心的还不领情,唉。   十分钟后,姜淮心从浴室出来,穿着简珧的衣裳,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最尴尬的是连内裤都勒得慌。   简珧还在看书,目光转过来瞥了他一眼,姜淮心爬上床,蹭过去揽住了简珧的腰:“珧珧,我勒得好难受啊,你的内裤起码比我小了两个号。”   “那你别穿。”   “不穿难道裸睡啊?”姜淮心笑得戏谑,“我倒是不介意,你别把我踹下床就行。”   没等简珧再说,姜淮心低头闷笑:“珧珧,你下面应该挺小的吧,要不怎么穿这么小的内裤?”   简珧皱眉:“你不说荤话会死?”   “问问嘛,有什么关系,男人之间比这个不是很正常?”   “不想比。”简珧面无表情道。   姜淮心笑得更乐了:“是比不了吧?”   “再说你滚下去。”   “哟哟,恼羞成怒了。”姜淮心眼明手快地护住脑袋,在简珧打下来之前先避了开。   简珧冷哂:“像你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当然把那玩意看得重,种马。”   “喂,你不要嫉妒我就污蔑我,我怎么就种马了?我是交过几个女朋友,但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还能没点正常生理需求,你又不是活在封建社会。”   简珧冷冷瞅着他:“你喜欢她们吗?你的那些女朋友?”   “喜欢的吧,长得漂亮身材好的谁不喜欢。”姜淮随口说道,事实上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些前女友的名字长相了,可当初在一起时也确实挺喜欢的,只是很快就又腻了而已,他似乎确实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简珧的声音更冷了些:“长得漂亮身材好,你的喜欢就是这么肤浅的东西吗?”   姜淮心看着他笑:“喜欢本来就是很肤浅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荷尔蒙作祟而已,保质期过了就没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情,电视剧看多了吧?”   简珧怔了怔,有什么情绪渐渐沉入了眼底:“……你说得对,喜欢确实很肤浅,有的时候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姜淮心还想再说,简珧没有给他机会,丢下句“我睡了”,关了灯,躺下去背过了身。   黑暗中,姜淮心看着简珧近在咫尺的背影,心神动了动,贴过去揽住了他的腰,轻声喊他:“珧珧……”   简珧拍开他的手:“别烦了,赶紧睡吧。”   姜淮心勾起唇角:“珧珧,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跟你无关。”   “你对着喜欢的人,也是这副狗脾气?嗯?”   简珧闭着眼睛呢喃:“那得看他的表现,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   姜淮心暗啧:“被你喜欢还挺倒霉的啊,你既然喜欢人家,就不能主动一点?”   “没有必要。”   “为什么?”   “我说了没有必要,就是没有必要,反正也不可能行……你烦不烦,别再问了。”   简珧埋头进被子里,不想再说,姜淮心不依不饶:“你都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好歹得自己争取一下吧?”   “不必了,我不想尝试随时会过保质期的感情,那还不如从来没开始过。”   简珧彻底不说了,姜淮心无奈一叹,撸了一把他依旧半湿的头发:“你别睡,头发还没干呢。”   “……别烦。”   听着简珧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姜淮心平躺回去,望着头顶模糊一片的天花板,无声一笑。   他就不信了,合则聚不合则散,哪有那么多的纠结,喜欢还不敢承认,整天里端着副凶巴巴的面孔示人,啧…… 第十章 哄人   早晨九点半,简珧将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姜淮心翻了个身,抓起简珧的枕头盖住脑袋,继续赖床。   简珧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你给我起来,都几点了,要睡滚回你自己家去睡。”   “你好烦,我妈都不管我。”姜淮心嘟嘟嚷嚷地抱怨,爬起身进了浴室去。   简珧热了锅,煎鸡蛋和香肠做早餐。   正忙碌时,有人来敲门,是隔壁那个叫范雪的女生,手里端着刚出炉的蛋糕,笑着递给他:“我早上刚烤的,送你一块。”   见简珧没有接的意思,她又说道:“你拿去吧,我烤了很多,一个人吃不完。”   简珧接过,点了点头:“谢谢。”   简珧想要关门,范雪转了转眼珠子,问他:“你晚上有没有空,我得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请你一块去看好不好?”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紧张的期待和羞涩,直勾勾地看着简珧,简珧轻蹙起眉,一时有些无言。   先头他借给范雪的钱,对方已经还了,这段时间范雪时不时地会给他送些小东西,他倒是想拒绝,但对方太过热情,总说要跟他道谢,他不想花更多时间应付就都收了。现在女孩邀请他一块去看音乐会,他就算再后知后觉,也该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但无论对方是什么意思,都与他无关。   “不好意思,我晚上要打工,没有时间。”   “那明天呢?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吧?你来了这里应该还没去过吧?”   “抱歉,我不想去。”   简珧的拒绝已经很直白了,女孩一时有些难堪,低了头慌乱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不想去就算了,是我太唐突了,我才该跟你说抱歉。”   “不必,你找别人一起去吧。”   女孩死死咬住唇,红了脸,羞愤不已。   浴室的门突然开了,姜淮心带着一身热气出来,裸着上半身边走边擦头发,见到站在门口的范雪,挑了挑眉。   没想到房中还有别的人,女孩的脸涨得更红了些,丢下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转身就要走。   简珧喊住她,淡声说道:“谢谢你特地送蛋糕过来,不过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下次还是别麻烦了。”   女孩的眼圈瞬间红了,胡乱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里去,用力带上了门。   姜淮心抱臂站在一旁看戏,一直到简珧也关了门,才摸了摸下巴,笑得戏谑:“小表弟,你也太没情趣了吧,这么漂亮的女生投怀送抱,你连个正眼都不给,就把人往外推,你还想做一辈子和尚不成?”   简珧的目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转了一圈,皱眉道:“你这又像什么样?你衣服呢?”   姜淮心大咧咧地回答他:“学你的啊,我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敲你的门,一大清早特地给你送刚出炉的蛋糕。”   他这话听着有些酸,简珧没再理他,把煎好的鸡蛋香肠盛进盘中,又去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倒进杯子里用微波炉加热。   姜淮心贴上来,带着热气的身体欺近简珧:“珧珧,是不是我在这里坏了你的好事啊?”   温热的吐息就在简珧的耳边,简珧不自在地挪开身,冷着脸示意姜淮心:“离我远点。”   姜淮心笑着抬手,勾了一下简珧的下巴:“总是离你远点,离你远点,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简珧的神色更冷,没等他动手打人,姜淮心已经很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笑着讨饶:“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啊。”   简珧冷冷撇开了目光,姜淮心伸手戳了戳范雪送来的蛋糕,挑起一小块尝了尝,赞叹道:“挺好吃啊,你这女邻居手艺真不错,有心了。”   简珧淡道:“好吃你吃吧,我不吃甜食。”   姜淮心也不跟他客气,三两下把蛋糕解决了,末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笑问简珧:“那小妞叫什么名字?你跟她熟吗?”   简珧斜眼睨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淮心的目光飘忽了一瞬:“不做什么啊,随便问问不行?”   “你趁早收了心思,你那个朋友在追她,经常来这里堵人,你要是不想跟你朋友翻脸,就别打她的主意。”   “我哪个朋友?陈鸣涛?”这么一说姜淮心倒是想起来了,陈鸣涛那小子最近确实说在追什么人,似乎还挺上心的,要真是那小子看上的人,那他肯定不会碰了。   心里刚刚冒头的那点荡漾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姜淮心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这蛋糕做得挺好吃的。”   简珧冷哂,没有揭穿他,这位大少爷那点子花花肠子他一清二楚,放个屁不用闻都知道是香的臭的。   姜淮心自觉心虚,穿好衣服,主动凑过去帮简珧的忙,将书桌收拾出来,做临时餐桌。   吃着早餐,姜淮心试探着问简珧:“珧珧,你真不考虑找个女朋友吗?”   “……你烦不烦,关你什么事?”简珧语气生硬,并不想再提这事。   姜淮心叹气道:“你自己喜欢的不想追,喜欢你的又不要,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呢?”   简珧低了头闷不做声地吃东西,不再说了,姜淮心讪讪闭了嘴,算了……   他就是想逗简珧而已,本来也没想撺掇简珧真找女朋友,简珧身边要是真有了另一个人,怎么想都挺叫人不爽的。   幸好简珧对那个女孩无甚意思,想到这,姜淮心又有些得意,脸上的笑都更灿烂了三分。   “珧珧,我一会儿要去医院拆线,你陪我一起去吗?”   简珧瞥向他还贴着纱布的胳膊:“现在就能拆了?”   “差不多了,预约的今天早上去拆,我很注意的,伤口长得挺好。”   简珧轻抿了一下唇,点了头:“我跟你一起去。”   姜淮心跟医生约的时间是十一点,到了之后却在医院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   简珧先下了车,见他一直坐在车里不出来,弯腰朝车里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滚下来。”   姜淮心别扭道:“那什么,我听人说拆线比缝针还疼一些,又不打麻药……”   简珧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转到驾驶座去,拉开车门把人揪了下来:“别作了,我没时间陪你蘑菇,拆了线我还要回去看书。”   “疼,疼……”   姜淮心皱着脸喊疼,简珧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赶紧放了手。   姜淮心哈哈笑了起来,抬手勾住了简珧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没时间还陪哥哥来拆线?珧珧这么关心哥哥啊?”   发现自己被耍了,简珧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你想多了,你这条胳膊是因为我伤的,我得负责到底。”   姜淮心故意曲解他的话:“真负责到底啊?怎么负责?”   简珧斜他一眼,加快了步伐,先走进了医院大门。   姜淮心低头闷笑,大步跟了上去。   十五分钟后,姜淮心被简珧按在座椅上,护士捏着钳子飞快地在他胳膊上动作,姜淮心嘶嘶吸着冷气,贴到简珧身上哀嚎:“珧珧,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要死了啊啊……”   简珧拍了拍他的狗头:“别嚎了,丢不丢人你?”   姜淮心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抱着简珧用力蹭了蹭,又小声嘟哝了一句:“真疼,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简珧一时语塞,姜淮心这样,倒确实不是装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这小霸王总是喜欢变着法子地挑衅自己,被打疼了又不停哭唧唧的样子,免得不有些好笑。   简珧抬手,再次摸了摸姜淮心的头发,动作难得地温柔了许多。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姜淮心低声感叹。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简珧冷嗤。   姜淮心:“……”   拆完线之后姜淮心胳膊上的伤疤愈显狰狞,简珧仔细瞧了瞧,提醒他:“估计得留疤。”   “留就留吧,等过段时间去纹个东西遮住就行了。”姜淮心有些蔫,刚才他是真疼,护士下手有些没轻没重,还扯出了血来。   “行了,别苦着脸了,拆都拆完了,至于吗你?”   从医院出来,简珧让姜淮心先上车,一个人去了街对面的便利店,五分钟后他坐回车里,塞了一盒糖给姜淮心。   “你吃这个吧,吃了就不疼了。”   姜淮心看着手里的夹心水果软糖,轻笑出声:“珧珧,你把我当小朋友哄呢?”   “……谁家的小朋友像你这么烦人?”   姜淮心也不争辩,倒了颗糖出来,笑眯眯地示意简珧:“张嘴。”   简珧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姜淮心将糖喂进了他嘴里。   简珧愣了一下,慢慢嚼动着糖,过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姜淮心笑问他:“好吃吗?”   简珧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姜淮心过于招摇的笑脸,顿了顿,含糊吐出一句:“还行。”   姜淮心扬了扬眉,假装没看到简珧微微红了的耳根,眼中的笑意更自得了几分,哼着歌发动了车子。 第十一章 打赌   到了下个周五晚上,姜淮心又来了简珧打工的地方找他,因为被简珧警告过不许再打扰他工作,这回他没有作妖,把车停在火锅店对面的街边,就坐在车里等他。   十点多时,陈鸣涛来了,他没有看到姜淮心的车子,径直进了店里去。   姜淮心眉头一跳,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   简珧正在店里忙碌,刚收拾完桌子,就有人在他面前坐下,动静很大。简珧一抬眼,对上陈鸣涛阴恻恻的目光,就听他阴阳怪气道:“姜表弟,你挺能耐的啊?”   简珧没有理他,放下菜单就要走,被陈鸣涛抬手拦了住:“你跟范雪什么关系?”   简珧冷冷瞥向他:“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不知道我在追她吗?你敢打她的主意你活腻歪了是吧?”   简珧冷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在追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妈的你小子欠揍是吧?!”   陈鸣涛一拳砸在桌子上,周围桌的人都好奇看了过来,在收银台的老板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陈鸣涛站起了身,恶狠狠地指着简珧警告他:“范雪是老子看上的人,你识趣点就最好离她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没等简珧再说什么,走进门来的姜淮心大声喊了一句:“陈鸣涛!”   看到姜淮心,陈鸣涛浑身的戾气收敛了一些,依旧没好气,姜淮心大步走过来,越过店老板时塞了些钱给他:“不好意思,那人是我朋友,都是认识的人,一点误会,我们自己去外头解决。”   店老板认出姜淮心是之前那个花钱买简珧工作时间的冤大头,堆起了笑脸:“那行,你把你朋友劝出去,别影响店里生意就行。”   姜淮心与陈鸣涛推推搡搡地去了外头,陈鸣涛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与姜淮心抱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故意来找你表弟麻烦,是他抢我的女人,这事我跟他没完。”   姜淮心递烟给他:“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   “不是一个女人的事,你知道的,我一早看上范雪的,我还跟你提过的吧?结果他一来就多管闲事,范雪本来对我半推半就,现在被他横插一脚,直接不理我了,说喜欢上了你表弟,你表弟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我看这事是有些误会……”姜淮心尴尬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   简珧被店老板训斥了两句,看在姜淮心的面子上,店老板没说太重,让他提前下了班。   刚走出店门,就看到姜淮心和陈鸣涛还在外头,简珧没理他们,正要走,姜淮心拔高声音喊他:“珧珧!”   简珧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我只说一遍,我跟范雪没关系,你们这些花花公子整天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别扯我身上,我没兴趣也没那个功夫。”   姜淮心:“……”说陈鸣涛就说陈鸣涛,干嘛放地图炮。   陈鸣涛气骂道:“你他妈的敢做不敢认了是吧?要不是你范雪怎么会不理老子?不是你在后面兴风作浪是谁?!”   简珧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理你,不如你回去撒泼尿照照,长成你这副尊容有几个女人能看得上你,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人说不定就是嫌你太丑下不了口。”   “你——!”   陈鸣涛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被姜淮心给拦了住:“别别,都少说两句吧,这有什么好吵的……”   他说着又瞪向简珧:“你给我闭嘴!”   简珧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姜淮心把陈鸣涛拖进车里,好言安抚他:“别气了,我那表弟就是那种狗脾气,说话气死个人,骂我的话更难听的都有,我替他跟你道歉,走吧走吧,我请你喝酒,把他们都叫出来。”   陈鸣涛气哼哼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是给你面子,要不是看在他是你表弟份上,我早找人弄他了。”   “是,是,都是给我面子,你大人有大量,消消气。”姜淮心嘴上赔着笑,心下多少都有些不屑一顾。   简珧说的其实是实话,姜淮心看着,简珧那个邻居估计确实没看上陈鸣涛,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向钱看的,毕竟陈鸣涛这人长相磕碜,脾气还差,除了有钱当真一无是处。陈鸣涛把事情都怪简珧身上,其实挺无理取闹的,可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陈鸣涛是有前科的,之前就有人抢了他看上的人,被他找人给打断了一条腿,简珧又是个没心没肺口无遮拦的,姜淮心还真担心陈鸣涛会动他,虽然他也不怕陈鸣涛,但实在没必要为这事跟陈鸣涛撕破脸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一伙狐朋狗友都来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鸣涛见人就抱怨姜淮心的表弟抢他的女人,姜淮心只能不停给他陪酒道歉,给足了他面子。   有人笑嘻嘻地问姜淮心:“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护着你那小表弟啊?之前看你对那个万玲玲都没这样,你很久没把人带出来玩了吧?腻了?”   “早分了,别提她,”姜淮心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万玲玲是谁他早不记得了,“表弟跟女人怎么能一样,怎么说那都是一家人,总不能叫他在外面给我们家丢人。”   陈鸣涛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简珧,咬牙切齿:“他也就是走运有你这个表哥,否则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就是个神经病,”姜淮心有些喝高了,说话也没个正经,“你也别惦记着他抢你女人了,他能抢什么,他对女人硬不起来的,他喜欢的是带把的。”   “什么啊,原来你表弟是基佬啊……”   “我看着他确实像啊,长得就跟个女人一样。”   “啧啧,真没看出来,你家里人知道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陈鸣涛更是一阵恶寒,先头被简珧骂长得丑的气倒是消了大半:“他真喜欢男的?喜欢什么样的?”   姜淮心晃着手里的酒杯,戏谑一笑:“喜欢我啊。”   “少来,他不是你表弟吗?”旁的人压根不信,“你他妈喝高了胡言乱语吧?”   “这有什么好胡说的,”姜淮心得意地扬了扬眉,被酒精蒸腾过的脑子格外的亢奋,“我说了他是神经病,他是我姑领养的,跟我没血缘关系,你们别看他对着我凶巴巴的样子,还故意躲着我,其实他可喜欢我了……”   “不是,”有人还是不信,“你既然知道他有毛病,你还不离他远点,你总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姜淮心“嘁”了一声:“怎么可能,我觉得他好玩不行?我就喜欢看他明明爱死我了,还要对着我装腔作势的小模样,可好玩了,你们懂什么。”   有女生受不了地翻白眼:“臭不要脸了你,人摊上你这么个表哥,可真够倒霉的。”   姜淮心不以为然:“我对他还不够好?处处护着他还替他挡刀子,有几个表哥能做到我这个份上的,给他脸了还。”   陈鸣涛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想着自己在范雪眼里还比不上个基佬,更是不爽,怼姜淮心:“你别吹牛,谁知道你表弟是真的喜欢男人,还是假的,不如我们找人去试试他……”   “试什么试?有什么好试的,”姜淮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说了他真喜欢我,爱死我了,你们怎么就不信了,不然这样,我跟你们打赌,一个月之内把他追到手,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不容易啊,你还牺牲起色相了,行啊,赌什么?”   众人嘻嘻哈哈地起哄,都觉得姜淮心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他那个表弟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对着姜淮心跟对着仇人一样,能喜欢他才有鬼。反正是姜淮心自己说要打赌的,这种男追男的热闹他们还是第一次看,不看白不看。   陈鸣涛第一个下注:“你真把人追到手,再甩了,我的车子给你。”   “我要你车子干嘛,”姜淮心嗤他,“玩那么大做什么,一人一百欧,就这样吧,意思意思就行。”   陈鸣涛吊起一边眉毛瞅着他:“你别是不敢赌吧?”   “我有什么不敢赌的?你们等着,一个月之内,我说到做到。”   姜淮心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爬进出租车里,浑浑噩噩地捉着手机给简珧发微信:“珧珧睡了吗?哥哥现在去找你,给哥哥开门,乖。”   他直接跟司机报了简珧的住址,迷瞪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这个点,简珧显然已经在睡梦中了,不可能回他的微信。   姜淮心也不失望,握着手机晃了晃,手机掉下来,正砸到他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脑子清明了一瞬,呵呵笑了起来。   追简珧虽然是一时戏言,其实也挺有趣的不是?   不知道跟那个小混蛋谈恋爱是什么感觉,随便想一想姜淮心都觉得热血沸腾,暗自后悔先前怎么就没想通,这么好玩的事情,他早该做了。 第十二章 礼物   简珧半夜被敲门声吵醒,拉开房门,看到醉醺醺倚在门边的姜淮心,第一反应是又把房门推上去。   姜淮心快他一步,抬手将门撑住,冲着他笑:“珧珧你让我进去啊。”   “你走错地方了。”简珧冷漠提醒他。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你睡觉的。”   姜淮心胡言乱语,一身酒气的身体贴了上来,简珧忍着一巴掌将人拍开的冲动,扶住了他:“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也没多少,一点点,就一点点……”   简珧没好气:“滚去洗澡,不然你睡地板。”   “洗就洗嘛。”姜淮心搂着简珧胡乱蹭了蹭,笑嘻嘻地进了浴室去。   简珧把他上回来穿过的衣服翻出来,搁到浴室门口,不再管他,躺上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后,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温热的身体从身后贴上来,简珧一动未动,只轻拍了一下搭到自己腰间来的手,含糊吐出一句“别闹”,就彻底睡了过去。   姜淮心的手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笑了一笑,额头抵在简珧的背上,安心入眠。   第二天是周六,简珧一大清早就爬起了床看书,姜淮心赖这里吃完了早餐,正百无聊赖时,简珧用笔敲了敲他的手背,指着地上的垃圾桶示意他:“你去楼下帮我扔下垃圾。”   姜淮心:“……”   见他一脸不情愿,简珧挑起了眉:“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我叫你扔个垃圾怎么了?”   行吧,谁叫我打算追你呢,总得付出点实际行动。   姜淮心这么想着,心里平衡了,乖乖拎了垃圾袋出门去。   他打开手机,瞬间跳出来好些条微信消息,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些人竟然拍了视频,把他说的那些都录下了,发进了群里,纷纷艾特他,提醒他别酒醒了就装作事情没发生过。   姜淮心随手回复:“哪能呢,一个月之内,你们等着看吧。”   昨晚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不管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追简珧了,想要看热闹的就让他们看。   点击发送后,姜淮心收了手机,哼着歌下了楼。   简珧住的公寓楼对面有间花店,姜淮心扔垃圾时晃眼瞧见,逛悠过去转了一圈,暗自想着要是自己买束花上去给简珧,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想又算了,就简珧那个狗脾气,一准要拿花砸他头上,还是不要尝试了。   姜淮心一时有些苦手,他虽然也没怎么追过女生,都是那些个人自个贴上来的,但至少知道哄女孩子开心无非是送衣服、首饰、包、化妆品那些。简珧是个男生,且还是个没什么多余爱好,生活十分单调枯燥的男生,姜淮心思来想去,都觉得要讨他欢心似乎并不容易。   往前走两条街就有大商场,姜淮心看了一眼时间,干脆叫了辆出租车过去。   他本意是想买块跟自己一样的表送简珧,看到价格却又犹豫了,先前送简珧个新手机都要先拆了包装,骗他说是自己不用的,这种贵死人的手表简珧大概更不会收,太便宜的他又送不出手,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   十一点半,姜淮心拎着购物袋回去,简珧已经在做中午饭了,见到他目露嫌弃:“你怎么又来了?”   姜淮心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走?我不是去帮你扔垃圾吗?”   “你扔个垃圾扔两个小时?你把自己扔垃圾箱里去了吧?”   姜淮心嘿嘿笑:“你这张嘴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小没良心的。”   简珧没再理他,继续去忙活了,姜淮心跟过去打下手,能做的不过是帮简珧递个酱油递个盐的,顺口与他搭话:“我刚上来,看到你隔壁那户的租客换成了外国人,那个女生呢?”   “前两天就搬走了,”说到这个,简珧冷眼觑向姜淮心,问他,“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有毛病?他自己追不到人干我什么事?”   姜淮心无奈道:“你还是别招惹他了,他家里是当官的,横惯了,之前就找人打断过情敌的腿,你这是跟那个女生没什么,要真有点什么,我都不一定劝得住他,还有你这嘴上骂人不留情的毛病最好改改,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会让着你。”   简珧嗤笑:“你让我?你这是在给你自己脸上贴金?还有,不是我招惹他,我压根不认识他,是他来找我麻烦,就算他真找人来对付我,我也不怕他,家里当官的,子女却敢在国外这么嚣张,我看他才是活腻歪了。”   姜淮心:“……算了,反正你邻居都搬走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这事就不提了。”   至于让没让的,姜淮心心说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简珧这小混蛋能承认才怪。   简珧当然不会承认,目露鄙视:“你不但找女人的眼光堪忧,交朋友的眼光更加不敢恭维。”   姜淮心一脸讪然:“是,是,那你以后跟我玩啊,我就不去找他们了。”   简珧冷漠道:“你幼儿园没毕业吗?要人每天陪着你玩?玩什么?搭积木还是过家家?”   姜淮心语塞,大度地决定不跟他计较,简珧一贯口是心非,他知道的。   简珧很快把菜做好了,两荤一素的小炒菜,姜淮心在他这里吃了几顿饭,能感觉到简珧手艺的日益进步,不像他家的钟点工阿姨,做的大多是炖菜,吃多了实在腻味。姜淮心暗自畅想着,等把人追到手,可以天天吃简珧做的菜,岂不是美滋滋。   这么一想,先头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见姜淮心吃着东西还能傻乐呵,简珧疑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做的菜好吃。”姜淮心笑着打哈哈。   简珧皱了皱眉,没再多问,略犹豫后,给姜淮心夹了一筷子菜。   姜淮心心里舒坦极了,冲简珧抛了个媚眼,简珧小声嘀咕了一句:“卖弄风骚。”   吃过饭,简珧继续看书,姜淮心蹭过去,将自己买的东西递给他:“送你的。”   简珧其实早看到了门边的购物袋,是姜淮心进门时顺手搁下的,但没想到是买给自己的东西,下意识地拒绝:“我不要。”   “你看都不看就说不要?我买都买了。”   姜淮心将东西塞进简珧怀里,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简珧犹犹豫豫地拆开了包装,里头是一双球鞋,还是和某个nba巨星联名的签名款。   先头姜淮心在商场里转了个遍,才决定买这个,他之前见到过简珧用手机看球赛,想来是喜欢的。   “这款球鞋打折,可惜没我能穿的号,就给你买了双,不要几个钱。”姜淮心随口胡诌,生怕简珧不肯收。   简珧:“……”   见他低着眼睛盯着鞋子看,却不表态,姜淮心心下一时有些惴惴:“不喜欢?”   “限量款签名球鞋不可能打折,你一大清早跑出去给我买鞋,你想干嘛?”简珧警惕问道。   不怪他怀疑姜淮心的动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姜淮心这个混蛋,谁知道他会不会跟小时候一样,故意捉弄人,先无缘无故送个东西给自己,转头自己就因为他送的东西倒大霉。   简珧的眼神跟防贼一样,姜淮心很委屈:“珧珧你想哪里去了,这真是好东西,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你坑过我的次数还少吗?简珧没说出口:“呵呵。”   “我买都买了,你就收着呗,我自己又穿不了。”姜淮心劝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姜淮心伸脚过去,与简珧地贴到一块比了比,笑嘻嘻道:“目测的。”   简珧骨架子小,只比他矮五六公分,衣服鞋子的码数却要小两个号,也不知道将简珧整个人抱进怀里是什么感觉,姜淮心有些跃跃欲试,男孩子的身体或许不如女孩那么柔软丰腴,可简珧就是莫名地让他感兴趣。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慢慢来,嘻嘻。   简珧狐疑地瞅着他,姜淮心无奈了:“你那什么眼神?这真是给你买的鞋子,我保证没有坏心思。”   但是有歪心思,姜淮心不说。   简珧完全没想到那方面去,姜淮心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简珧却只怀疑他不安好心,当真是好冤枉啊。   简珧拿起鞋子仔细看了看,盯着鞋面上的球星签名,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告诉姜淮心:“我喜欢的球队,跟这人所在球队,是对手队……”   姜淮心:“……”   眼见着姜淮心的眉毛都耷拉了下去,满脸的尴尬,简珧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笑意滑过眼底。   他没再多说,试穿了鞋子,大小合适,样式也挺好看的。姜淮心见他似乎并不排斥,松了一口气,问他:“喜欢吗?”   “还挺好。”   简珧将鞋子收了下来:“谢了,不过下次别再买了,浪费钱。”   姜淮心听话点头,深刻觉得,哄简珧可比哄他的那些小女友费劲多了,他想追人,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没关系,简珧可是喜欢死他了,这一点,他非常有自信。 第十三章 我要追你   上课前五分钟,简珧走进教室,找了个靠后排的位置坐下,趴到桌上闭目养神片刻,直到老师进来,才坐直身,摊开了笔记本。   授课的老师是个四十来岁棕发蓝眼的法国女人,讲课的语速很快,专业词汇用得多,简珧听得有些吃力。   他快速记录着要点,能记多少是多少,遇到没听明白的就先跳过,等着回头再对着手机录音慢慢补。搁在桌上的另一只笔被他的胳膊带到,滚下了地,他也没空去捡。   有人在他身旁弯下腰,拾起笔,放回了他的桌上。   简珧下意识地侧过头,对上了姜淮心近在眼前的笑脸。   姜淮心就坐在与他隔了一条走道的位置,眸中带笑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简珧微蹙起眉,没有搭理他,转回头继续认真听课。   姜淮心目光下移,落到简珧脚上,他穿的就是前两天自己送他的那双鞋,姜淮心轻笑了一声,佝着腰迅速换坐到了简珧身后的座位,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胛骨,压着声音喊他:“珧珧。”   简珧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并不想理他。   姜淮心在背后唤了他好几声,简珧都当没听见,趁着讲台上的老师背过身去摆弄课件,姜淮心从后面一排爬进了简珧里侧的位置,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简珧烦不胜烦,又往旁边挪了挪,姜淮心凑过去瞅了一眼他的笔记本,简珧念的是材料物理专业,太高深了,他是半点都看不懂:“珧珧,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她讲课讲得这么快,我看这些土著都听得一知半解,你行不行啊……”   姜淮心压着声音在简珧身旁碎碎念,简珧忍无可忍,低声呵骂道:“闭嘴!”   “不说就不说……”姜淮心讪讪闭上了嘴巴,下巴抵到桌子上,安静了一阵,又不甘心地贴过去问简珧,“珧珧,我第一次来你学校,你要不带我去到处参观一下吧?好不好啊?”   简珧没吭声,只抬手指了一下后门的方向,意思很明确,叫姜淮心有多远滚多远。   姜淮心嘀嘀咕咕地趴回了桌子上,不敢再打扰他,脸在桌面上来回滚了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打瞌睡。   过了片刻,简珧偏头瞥了一眼他脑袋上茂密的头毛,走神了须臾,思绪便有些飘远了。   上小学起,他俩就在一个班,老师见他们是表兄弟,总安排他们坐一块,简珧印象里姜淮心一直是这样,只要一上课就趴在他旁边打瞌睡,下课铃一响立马又精神抖擞地出去疯玩,作业也从来不写,威逼利诱要他代劳,被他打了就花钱找前后左右的帮着写,就这样都能混到大学,全赖家里有钱。   姜淮心倒是不笨,就是不爱念书,回回考试临时抱佛脚,也能考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当然了,还多亏了简珧帮他补习。这事他们两个都不情愿,可奶奶开了口,谁都不能拒绝,简珧为了给奶奶一个交代,只能用拳头逼着姜淮心跟着自己念书,就这还被姜淮心敌视了许久,总是变着法子地找他麻烦。   姜淮心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小学二年级时交的,女生是坐在他前座的班花,一开始姜淮心花钱请她帮忙写作业,后头就开始送发卡、送毛绒玩具,不出一个月俩人便已出双入对。那时早恋还是稀奇事,俩人又格外高调,班上同学都跟着起哄,事情不知怎的就被家里知道了,姜淮心被家长教训了一顿还减了零用钱,他认定是简珧跟家里告的状,半夜扒窗进简珧房间,跟他狠狠打了一架。   那一次,简珧把姜淮心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牙给打掉了,之后一直到新牙齿长出前,姜淮心都整天绷着张臭脸,对任何人爱答不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姜淮心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而简珧,便成了他心中破坏他情窦初开的纯真爱恋的大魔王。   虽然,若干年后的现在,连姜淮心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谈第一个小女友时,还是只正儿八经的小学鸡。   上了中学,姜淮心彻底放飞自己,初中三年,他一共交了五六个女朋友,每一回都要把人带到简珧面前炫耀一番,再警告他不许回家告状,简珧压根不理他,只觉得他烦得要死,每每看到他那张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脸,就恨不能拿鞋底拍上去,最好一巴掌给他拍平了。   姜淮心完全不觉得自己讨嫌,从小到大,他对简珧做过的种种恶劣行径简直罄竹难书,将捉来的虫子扔进简珧的水杯里,这样的恶作剧可谓稀疏平常,虽然每一回到最后,简珧都会变本加厉地揍回去。   不过姜淮心这人也还有些优点,他虽然喜欢欺负捉弄简珧,却不许别人动他,简珧小时候个子小又男生女相,有外校不长眼的小流氓在路上堵他,美其名曰收保护费,姜淮心知道后拎着棍子带了一帮小弟就去打群架,把人打进了医院,最后是家里花钱把事情摆平了。   也因为此,简珧就算再嫌弃姜淮心,都没有真正跟他翻脸过。   姜淮心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堂课了,离放学还有一刻钟,简珧依旧坐在他身旁奋笔疾书。   姜淮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戳了戳简珧的袖子:“珧珧,我好渴啊,给我喝口水。”   简珧不耐烦地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塞过去:“只有这个,随便你喝不喝。”   姜淮心丝毫不介意,拧开瓶盖,直接就着瓶口喝了,简珧侧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喝水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上,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姜淮心睡了一觉更加坐不住,又开始小动作不断地骚扰简珧:“珧珧,这里头好闷啊,都快下课了,干脆提前走吧,我来都来了,你给我点面子啊?”   “要走你自己走。”简珧拍开他的手,不为所动。   “珧珧……”   “珧珧珧珧……”   姜淮心的声音渐大,前头已经有人回头看他们了,连讲台上的老师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姜淮心还在耳边叨逼,简珧忍无可忍,趁着授课的老师又一次转回身去摆弄课件,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扫进背包里,起身就走。   姜淮心追着他从教室后门出来,出了教学楼才把人拦住:“你等等我,跑这么快做什么?”   简珧猛地收住脚步,冷冷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姜淮心:“你够了吧?我不是你,我来这里是来认真念书的,你自己要挥霍时间就算了,能不能别来烦我?”   “生气了?我不就是让你早走了十分钟吗?能耽误什么?”见简珧臭着张脸瞪着自己,姜淮心讨饶,“好嘛,是我错了……”   “行行,我跟你道歉,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打扰你上课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了吗?”   姜淮心态度诚恳,抓耳挠腮只差没指天发誓,简珧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你跑来找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间教室上课?”   姜淮心尴尬解释:“我在网上查到你的课表才过来的,哪里知道你这课这么无聊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   简珧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微妙无比,狐疑瞅着他:“想看看我?”   “怎么?不行啊?哥哥想你了啊,”姜淮心揽过他的肩膀,“走走,哥哥请你喝咖啡。”   简珧并不想喝咖啡,话到嘴边想想又咽了回去,与姜淮心并肩走出了学校。   姜淮心兴奋得有些过了头,简珧看着总觉得他最近似乎不太正常,以前姜淮心虽然也爱纠缠自己,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殷勤得过分,骂他都笑嘻嘻地接受,还又是送东西又是跑来学校堵人的,谁知道这位大少爷又心血来潮想玩什么把戏。   简珧踌躇问他:“你最近日子过得很无聊吗?”   姜淮心笑了笑:“没啊,你为什么觉得我日子过得很无聊,我最近过得不知道多开心。”   “……你捡到钱了?”   不,这位大少爷钱多得下辈子都花不完,捡到钱都不会让他正眼瞧一下。   姜淮心眼底的笑意中藏着些许不正经的揶揄,眨了眨眼睛:“你真想知道?”   简珧眉头一跳,心里莫名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就见姜淮心唇角上扬,轻吐出四个字:“我要追你。”   简珧一愣,意识到姜淮心说了什么时,脸色唰地沉了下去,冷声提醒他:“这并不好笑。”   “我没有在说笑,”姜淮心靠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珧珧,我说真的,我想追你,要不我们试试呗?跟我交往试试?嗯?”   简珧猛地拨开了姜淮心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我说了,这并不好笑,你要寻乐子找人消遣打发时间,别把主意打我头上。”   姜淮心无奈:“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心想追你啊,没有拿你逗乐子的意思。”   “你神经病吧?”   “你又骂我……”   简珧抬腿踹了姜淮心一脚,转身就跑。   待到姜淮心回过神追上去时,他已经跳上了公交车,车门关闭,扬长而去。 第十四章 你先勾引我   公交车启动之后,简珧慢慢走向后座,到最后一排的位置才坐下。   车外姜淮心跟着追了几步,很快就被甩远了,撑着膝盖站在路中间直喘气。一直到再看不到他的影子,简珧才转回了头,弯下腰埋头至双膝上,平复住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   紧捏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是姜淮心发来的微信:“你跑什么?就这么怕我吗?小王八蛋!”   后面还跟了个怒火中烧的emoji表情,简珧怔愣许久,没有回复,直接关了机。   夜晚,姜淮心又一次来了简珧打工的火锅店,一直等到简珧下班出来,才找着机会拦住他。   简珧后退两步,拔腿就跑,姜淮心追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人拖回了车里。   将简珧按进后座,姜淮心跟着挤进去,在简珧发飙之前,姜淮心先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绝无不轨之心:“有话好说,今天不打架,我就想找你谈谈心。”   简珧冷冷瞅着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找错人了。”   “怎么没什么好谈的?我下午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考虑一下?逃避不是办法啊珧珧。”姜淮心眼中带笑地盯着简珧,嘴里说认真,这语气却怎么听都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戏谑。   简珧嗤笑:“你又在犯什么病?思春了就去找你女朋友,别来我消遣我。”   姜淮心叹气:“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我真的想追你,就不能是我忽然想通了,看上你了吗?”   “想通?”简珧重复念着这两个字,轻眯起眼睛,“你在英国时交过男朋友?”   “没有啊,当然没有,”姜淮心呵呵一笑,“你怎么会这么问?我看不上别的男的。”   其实是有的,刚去英国那会儿,他总是想起简珧,在好奇心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心思驱使下,他尝试着交过一个男朋友。对方是个金发蓝眼、肤白貌美的英国小0,主动追的他,起初几天他俩相处还十分愉快,但当他的小男朋友脱光衣服,躺在他面前岔开双腿冲着他抛媚眼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落荒而逃。   那之后姜淮心便认定自己只喜欢胸大腰细、前凸后翘的漂亮妹妹,先前那一点点荡漾的旖旎心思,分明是被简珧影响了产生的错觉,之后这几年他换了不知多少任女朋友,那份心思就更淡了。   更别提高中几年,他每回回国,简珧都躲着他,见不着人,还能有什么念想。   可偏偏,在听说了简珧要来法国念书后,他又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跟过来。几年不见,那种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之前几次与简珧躺在一张床上,他笑简珧,其实他自己也起了反应,还半夜偷偷去浴室里用手解决了一回,他以前,可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简珧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意外,之前他就是没想通,没有意识到还有这么个新鲜的玩法,既然简珧喜欢他,他也挺喜欢简珧,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反正,他们这个表兄弟关系,也只是名义上的。   见简珧拧着眉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忽明忽暗,眸中似有什么情绪在挣扎着浮沉,姜淮心起了坏心思,欺身贴过去,在简珧的唇上碰了一下,又迅速退开到安全位置。   真软,姜淮心暗自想着,不似女生的唇总是带着口红的味道和腻感,简珧的嘴唇清清爽爽又凉又软,当真是诱人极了。   小混蛋被他亲了一下就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姜淮心闷笑,一边回味,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再来一下。   可惜简珧没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踹了他一脚,拉开车门就跑。   姜淮心反应迅速地追下去,三两步将人拦了住:“喂喂,你到底什么毛病?话没说完又跑?你是小学生吗?只会用这种方式逃避事情?”   简珧沉下脸,挥开了他伸过来拉自己胳膊的手:“姜淮心,你够了,我说了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要是交女朋友腻味了,想要换口味,你有钱随便去外头找什么样的男的尝鲜都行,别把主意打我身上,我伺候不起。”   “我没要你伺候我,我伺候你也行,”姜淮心厚着脸皮磨他,“珧珧,你给我个机会嘛,我们试试又没什么坏处,你开心我开心皆大欢喜,多好。”   简珧不为所动,冷声威胁他:“你再不滚,我打电话给奶奶,把你这些话都说给她听听。”   “啧,你几岁啊,还告家长?”姜淮心不以为然地笑,“奶奶要问起来,我就说……”   那一瞬间,简珧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的不怀好意的光芒,就听这个混蛋嬉皮笑脸道:“我跟奶奶说,是你先勾引我的。”   简珧一拳头抡过去,扑上去就跟他厮打了起来。   这回简珧是真发了狠,拳拳到肉,专挑姜淮心的痛处打,一下一下,没有半点含糊。哪怕是他们小时候打得最凶的那段日子,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简珧端的是一副要弄死姜淮心的架势。   姜淮心一开始还让着他,很是挨了几下狠的,到后面见简珧来真格的,也被打出了火气,揪着他开始回手,俩人就这么在大街上你来我往地互揍了起来。   最后他们是在路过的巡逻警察的哨声中停下的,分开时还互相踹了两脚,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姜淮心赔着笑脸与警察解释他们认识,只是闹着玩而已,保证再不在街上打了,简珧臭着张脸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好在他俩都长得人畜无害,没有被人当危险分子带走,挨了几句教育,罚了款,就被放过了。   只剩下他俩时,姜淮心才龇牙咧嘴,狠狠瞪向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小混蛋,简珧下手是真狠,他脸估计都肿了,哪哪都疼,都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滋味了。   简珧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姜淮心去将车子开了过来,追上简珧,落下车窗,示意他:“上来。”   简珧冷眼瞥过来,瞧见姜淮心嘴角的瘀伤,顿了两秒,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姜淮心将车停在路边,侧身过去打开了副驾驶座前面的手套箱,翻出了创口贴,先撕了一张,按到了简珧被抓破了的手背上,再指了指自己的脸,哼哼道:“你打的,你帮我贴。”   简珧静静看着他,似在犹豫挣扎,姜淮心再次点了点自己受伤的地方,催促他。   简珧撕下了一张创口贴,按到了姜淮心的嘴角。   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姜淮心的眼里重新有了笑意:“打也打过了,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吗?”   简珧泄了气,疲惫地靠进座椅里,闭了闭眼睛,哑声回答他:“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你放过我吧。”   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姜淮心心里不太舒服:“我是妖怪吗?你这么怕我?”   “我不怕你,我就是觉着烦。”   “烦什么?”   简珧张了张嘴,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烦姜淮心这暧昧不清的态度,烦他嘴里分不清真假的调笑之言,烦自己没法自抑、情不自禁被撩动的心绪,更烦那些捉摸不定,害怕自己弥足深陷。   难得看到简珧这副迷茫无措的模样,姜淮心大发慈悲没再逼他:“行,我不烦你,你慢慢想,但是我追定你了。”   他说完,踩下油门,重新发动了车子。   将简珧送回住处,姜淮心没再跟上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上楼,留下句“明天见”,先开车走了。   简珧在原地呆站许久,才转身进了公寓大门。   姜淮心洗完澡,躺上床又开始给简珧发微信:“珧珧睡了吗?陪哥哥说说话?”   过了五分钟,那边回复了一个句号,姜淮心笑了一笑,牵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珧珧,我好疼啊,你下手真狠,我快被你打破相了。”   简珧埋头在被子里,慢吞吞地回复他:“你活该。”   “我要是真破了相,没人要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看着姜淮心刷屏一样发过来的各种耍滑逗笑的表情包,简珧无言以对:“……”   “你别不出声,你躲不掉的,我赖定你了。”在耍赖这方面,姜淮心从来就没输过。   “……你那个女朋友呢?那是你来了这里才交的吧?这么快就腻了?”   “我都不在意她,你那么在意她做什么?早就分了,珧珧不用吃她的醋。”   简珧并不觉得高兴:“就分了?你最长一个女朋友处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姜淮心:“一个学期吧,记不清楚了。”   简珧:“你这样玩弄感情,迟早要遭报应,未必你永远都能做稳操胜券的那一个。”   姜淮心哭笑不得:“你不要诅咒我好吧……”   简珧没有再回,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了他。   姜淮心等了半天,最后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都是简珧那张气呼呼却又生机勃勃的脸。   有一句话他其实没有胡说,确实是简珧先勾引了他,他上钩了,简珧必须得对他负责到底。 第十五章 一个月   第二天一早,姜淮心就来了简珧住的公寓楼下等他。   简珧脚步匆匆地出门,姜淮心正倚在车边,笑吟吟地看着他,嘴角和眼下的淤青格外刺眼:“早,珧珧。”   简珧有一些意外,没想到姜淮心昨晚说的“明天见”,竟是一大早就又跑来了。   “你不用上学吗?一大早来做什么?”简珧走上前,瞅见他脸上的伤,尴尬地移开了眼睛。   姜淮心拉开车门,示意简珧上车:“来送你上学啊,我晚点才有课,送了你再去学校。”   简珧无言以对,姜淮心这做派,殷勤得简直叫他无所适从。他念的学校离这里不过两三站路,坐地铁过去也就十几分钟而已,姜淮心一大早特地过来,就为了送他上学?   坐进车里,姜淮心将先前买的面包牛奶递给他:“你肯定没吃早饭,赶紧吃吧。”   简珧接过东西,含糊说了一句“谢谢”,低了头,闷不做声地吃了起来。   他确实没吃早餐,昨晚睡太晚了,早上睡过了头,起床洗漱完就出了门,没想到姜淮心会在楼下等他,连早餐都帮他买好了。   姜淮心笑了一笑,发动了车子。   到校门口时,简珧刚把东西吃完,抽了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又一次与姜淮心道谢,就要下车,被姜淮心拉住了手腕。   “珧珧,这就走了啊?”   简珧疑惑看过去,姜淮心凑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警惕道:“你干嘛?”   姜淮心笑得戏谑,手指在他的唇角拨了一下:“没擦干净。”   简珧一愣,翻了个白眼,下了车,用力带上了车门。   姜淮心按下车窗,大声喊他:“珧珧,我下午再来找你!”   简珧没有回头,只随意挥了挥手,快步进了学校里头去。   一直到人走没了影,姜淮心才笑着敲了敲方向盘,重新发动车子。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出来,姜淮心的车子果真就等在外头,简珧很无奈,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你怎么又来了?”   “来接你,送你回去啊。”姜淮心说得理所当然。   “你是闲得没事干吗?”   “怎么会,追你才是正经事。”   简珧:“……”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成这样的。   姜淮心已经伸手接过了他的书包:“走吧,我去你那里蹭饭,吃完了再送你去打工。”   “……你家里不是有钟点工阿姨做饭吗?”   “她没你做的好吃。”   行吧,简珧勉强将之当做夸赞,坐进了车里去。   之后那一整个晚上,简珧打工,姜淮心的车停在店外,就坐在车里等他,玩手机打发时间。   简珧走去店门口看了好几回,姜淮心不觉无聊,他都替他累得慌,几次想开口叫他先回去,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这么没趣的事情,姜淮心他坚持不了几天的。   从那天起,姜淮心虽没再接送过简珧上下学,但每天晚上都会来火锅店找他,要么是十点半钟以后,开车到店门口等他下班,要么是八 九点时,一个人进店里坐下,点几个菜一边玩手机一边涮火锅,就这样坚持了一整个月。   火锅店里上至老板下至普通员工,全都认识了他,简珧劝了好几次,姜淮心只说自己没打扰他工作,他没道理赶自己走。就连店老板都很喜欢姜淮心这个常客,偶尔有空还会凑过来,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跟他套近乎,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来这边多久了云云。   周五晚上,又一次见到姜淮心笑眯眯地走进店门,简珧已经习以为常,在他坐下后将菜单给他送过去,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又来吃火锅了?不怕上火吗?天天吃你小心便秘。”   姜淮心不以为然地笑:“你不便秘就行。”   简珧转身就走。   五分钟后,他拿了罐凉茶来,搁姜淮心桌上,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又继续去忙活了。   姜淮心的目光落到那罐凉茶上,眼中笑意更浓。   他除了酒,只喝碳酸饮料,凉茶这玩意儿原本碰都不碰,但既然是简珧给的,他勉为其难尝一尝就是了。   对着凉茶罐子拍了张照片,姜淮心顺手发进微信群里:“小表弟送的,嘻嘻~”   下头的回复全是嘘他的,有人问他是不是在秀恩爱,有人问他一罐凉茶而已有什么好嘚瑟的,更有人问他一个月期限就快到了,他到底把人追到手了没有。   姜淮心抬眸看了一眼简珧忙碌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回复:“别烦,快了,你们都把钱准备好吧。”   十一点,姜淮心把简珧送回住处,跟着他一块上了楼。   这一个月,只要到了周末,姜淮心就会挤在简珧这里跟他一起住,嘴里嫌弃这地方这不好那不好,简珧怎么轰却都不走,还留了几套换洗衣服在这里。   洗完澡,简珧盘腿坐上床,抱着手机一笔一笔地算自己的花销,他用钱的地方极少,除了房租就是每日的伙食费,每晚打工赚的钱绰绰有余,还有结余。   姜淮心凑过来看:“你累不累啊,就这点子钱,你还能数出花来?”   这还不够他在酒吧里玩一个晚上的花销,不过这一个月他倒是很少去了,偶尔被朋友叫出去玩,也一定会在十一点前赶去接简珧下班,修身养性的日子过习惯了,其实也还不错。   简珧没理他,把收支算清楚了,才慢悠悠地告诉他:“快过圣诞了,我打算出去玩一趟。”   姜淮心立刻道:“我去,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   “免了。”   真要约个伴,赵友明都远好过姜淮心,他可不想出去玩还带着个巨婴。   “别啊,”姜淮心不依不饶,“你想去哪里玩?说说呗,欧洲各地我都去过好多次了,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还没想好,再看吧,应该就去周边国家转转。”   “那我熟啊,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考虑一下,再说吧。”   简珧说完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灯就准备睡了,姜淮心贴过去,小声问他:“珧珧,明天周末,你又不出去打算在家里窝一整天吗?”   简珧闭着眼睛嘟哝:“圣诞假过完就要考试了,要看书,你也复习一下功课吧,总不能门门都考不及格吧?”   姜淮心:“……”   其实这一个月,他不再花大把时间花天酒地,还真有好好去上过课,考试也是有底气的。   “那我听你的,陪你一起看书。”   在简珧脸上快速亲了一下,姜淮心美滋滋地躺下 身,搂住了枕边人的腰。   简珧没有动,被姜淮心的气息慢慢包裹住,安然入眠。   周六,两个人就窝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看书、温习功课,姜淮心虽然有些躁动,但一看到简珧安静恬淡的面庞,他就老实了,一整天下来,竟也破天荒地把要记的知识点全部顺了一遍。   偶尔他会想起小时候,被奶奶逼着跟简珧一起念书时的情景,那时简珧虽然不太爱搭理他,却会尽职尽责地教他。现在他们专业不同,简珧教不了他了,但隔一个小时,就会检查一遍他看书的进度,格外认真,姜淮心就算想造次都不好意思。   四点半,简珧收起复习资料,开始做晚饭。   看书看得头昏脑涨的姜淮心伸着懒腰跟上去打下手,顺嘴问他:“再过两天就放假了,你不是打算出去玩吗?怎么还要打工?”   “那也还有两天,之后一直到考试结束前都不去了,总得把这最后两天干完。”   “你可真敬业,就那么点钱而已。”姜淮心小声嘀咕。   简珧没说什么,干两个晚上八十欧,近点的城市,火车票都够买两张了。   姜淮心洗着菜,手机响了,是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之一打来的:“在哪呢?地址发你微信了,赶紧过来,就差你了。”   “什么地址?”   “什么什么地址?说好的今晚给老陈送行,你不会忘了吧?”   对方这么一说姜淮心才想起来,昨晚约好的,今天要给一个马上就要回国的朋友送行,他先头确实不记得了。   姜淮心尴尬看向简珧,简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你去吧。”   姜淮心挂断电话:“你生气了?”   简珧淡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滚了我还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   “珧珧……”姜淮心一脸哀怨,明明要走的人是他,委委屈屈受气小媳妇模样的人也是他。   简珧很受不地赶人:“你行了啊,要去赶紧去吧,好自为之,别喝太多酒。”   “那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接你下班?”   简珧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姜淮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五分钟之后,姜淮心的微信发了过来:“珧珧别生气,下回一定陪你吃饭~么么哒~”   简珧挑起唇角,就算刚才他确实有些不爽,这会儿也气不起来了。   “别废话了,你要喝酒别开车去,路上小心。”   姜淮心收了手机,心满意足,小表弟最近似乎越来越好哄了,他再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了。 第十六章 玩笑   姜淮心跟着一大帮朋友在外头吃了饭,又转战酒吧,酒开了不知多少瓶,早把简珧说的少喝一些的话抛去了脑后。   姜淮心一边喝酒一边与人掷骰子,原本坐在身旁的同伴不知何时换成了个新面孔的女生,凑近过来娇滴滴地问他:“小哥哥,加个微信好不好嘛?”   姜淮心瞥了一眼,这女生是跟着他们认识的另一个女生一块来的,长得娇娇小小,妆化得很漂亮,说话的声音也很嗲,确实是他喜欢的口味。   不过先头他还真没起什么心思,对方却主动坐到了他身边来,显然是看上他了。   这也不奇怪,姜淮心一贯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招蜂引蝶的一个,毕竟他长得好,出手又大方,没几个女孩子见了他是不动心的。   姜淮心懒洋洋地咧开嘴角:“你叫我小哥哥?”   女生眨了眨眼睛,甜笑:“不可以叫吗?”   姜淮心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与女生交换了微信号。   俩人一起喝了杯酒,又去舞池里蹦了一圈,再回来时言语动作之间已经多了几分暧昧,其他人哪有看不出的,纷纷起哄。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问姜淮心:“你这就不对了吧,还说在追你表弟的呢,人到手了么,就在这勾三搭四了?还是你这就认输了?那赶紧愿赌服输,拿钱出来啊,见者有份。”   姜淮心白了对方一眼:“一个月还没到呢,急什么。”   女生一脸懵逼:“你追你表弟?”   “闹着玩的。”姜淮心叼着烟,漫不经心回答她。   旁的人三言两语地将他们的赌约说给在场其他人听,引来更多人的哄笑,连那个女生都笑了,对着姜淮心娇嗔:“那你可亏大了啊,还要牺牲色相去哄骗你表弟。”   “我看他明明乐在其中,这一个月三请四请他才肯出来一回,每天对着他那表弟也不嫌腻歪。”   姜淮心将空了的酒瓶子扔说话的人身上去,扬了扬眉,得意道:“反正你们输定了。”   “切,鬼知道是不是你在吹牛,有本事你现在把人叫来啊。”   “就是就是,赶紧把人叫来,别藏着掖着了,让我们都见见啊?”   “你别是叫不动人吧?”   被人这么一撺掇,姜淮心也来了劲,用力搁下手中酒杯:“叫就叫,我想叫人来还不容易,我打个电话过去他随传随到,不过我把人叫来可以,你们可别把事情给拆穿了,还有,不许欺负他。”   一众人哈哈大笑:“不欺负不欺负,你把人叫来给我们瞧个热闹,我们保证不欺负他,也不会让你现在就穿帮了。”   简珧接到电话时,正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候,过两天就是圣诞假期了,许多人这会儿就已经放了假,店里一张空桌都没有,生意爆满。   他忙不过来直接挂掉了电话,那边锲而不舍地打来,连着三次,简珧担心是姜淮心出了什么事,借口上洗手间,去了后面无人处,才按下了接通。   “珧珧,”姜淮心带着醉意的迷糊声音传来,“你怎么一直挂我电话啊?”   猜到他大概只是喝多了,简珧松了一口气:“喝醉了?”   “是啊,我头疼,”姜淮心黏黏糊糊地与他撒娇,“珧珧,你来接我吧,我好难受,头疼得厉害……”   现在才十点不到,简珧皱了皱眉:“你在哪呢?”   “酒吧里,”姜淮心也说不清楚具体是哪里的酒吧,“你来嘛,现在就来,我发定位给你,我真的头好晕,珧珧……”   简珧抿了一下唇角,略犹豫之后答应了下来:“好,你别到处跑,也别再喝了,我一会儿过去。”   听到简珧说今晚也要请假,店老板明显不高兴了:“你放假说不来,今天又说要走,店里这么忙,你走了人手都不够。”   “抱歉,”简珧坚持,“我有点事,必须现在走,今晚已经做了三个小时的工资我不要了。”   听他这么说,店老板脸色稍霁,又抱怨了几句,放行了。   出了门,简珧直奔地铁站。   到酒吧时是十点半,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音乐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呛人的烟酒味,昏暗的灯光下藏着无数蠢动的欲望,一路走进来,不时有衣着暴露、妆容妖娆的外国女人冲他抛媚眼,简珧目不斜视,直接走向了姜淮心那伙人所在的位置。   姜淮心已经喝高了,手里还掐着烟,坐没坐相一副放浪形骸之态,他先看到了简珧,大声喊他:“珧珧!”   十几个人齐刷刷的目光一齐转向了简珧,或是打量,或是戏谑,或是不怀好意。   简珧停下脚步,看到姜淮心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冷了神色,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姜淮心伸手一勾,揽着他的腰就将他拉了过去,笑嘻嘻地与众人介绍:“这就是我表弟,简珧,他长得好看吧?”   陈鸣涛第一个开口:“喲,姜表弟还当真来了啊?你可真听你表哥的话,还真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啊?”   简珧没理他,只低头看向揽着自己、一脸醉相的姜淮心,冷声问他:“你喝醉了?头疼?”   姜淮心攥着他坐下来,对着他的脸轻吐了一口烟,笑着眨了眨眼睛,言语轻佻:“头不疼就不能叫你来吗?哥哥想你了不行?”   周围人俱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简珧的神色更冷,顿了一顿,将姜淮心手里的烟抽出来,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碾灭,再抽出他另一只手的酒杯搁下,站起了身:“走吧。”   “别啊,”有人叫道,“来都来了,急着走做什么,姜表弟给个面子,跟我们一起喝几杯呗?”   姜淮心又将简珧给攥坐了下去,再次勾住了他的腰,凑近过来在他耳畔低笑:“这才几点,珧珧急着走做什么,来了就一起喝酒啊,有哥哥在,这些人不敢拿你怎样的。”   “你说你头疼,叫我来接你,是骗我的?”   “什么骗不骗的,说那么难听,哥哥叫你一起来玩还不好啊?”姜淮心喷着酒气,痴痴地笑。   简珧的眸色黯了黯,没再说什么,目光缓缓自桌面扫过,拿起了一瓶没人碰的矿泉水。   拧开盖,站起身,冰凉的水自姜淮心头上浇下。   周遭的喧嚣乐声更响,他们这里却集体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懵了,也包括姜淮心自己,直到简珧平淡无奇地开口:“酒醒了吗?”   姜淮心用力挥开了他的手,腾地站了起来,瞪向简珧:“你有毛病吗?”   简珧将还剩半瓶的矿泉水直接砸他脸上去:“有毛病的是你。”   姜淮心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依旧被浇了一脸水,简珧已经转身走了。   姜淮心的脸色已黑如锅底,酒也全醒了,眼睁睁地看着简珧走远,怒火和后悔在脑子中交替翻滚。到最后,他一咬牙,不顾身后朋友的叫唤,大步追了出去。   在大街上气喘吁吁地将简珧揽住,姜淮心跑得几乎要将先头喝下去的酒都吐出来,撑着腰大口喘着气:“你跑慢点,有话好说……”   简珧扑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姜淮心抱住脑袋由着他发泄,一直到简珧停下,也没有回一下手。   简珧红着眼睛瞪他:“你打啊?怎么这次不打了?”   姜淮心蹲在地上,狼狈讨饶:“我错了,你打我吧。”   其实他知道这样消遣简珧不对,但一喝高了被人一撺掇,就有些忘乎所以。被简珧浇了一头一脸的水,虽然丢人,但当真纯属活该,这会儿酒醒了,他已经后悔了。   简珧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姜淮心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反叫他不知该怎么下手了。   僵持片刻后,他又踹了一脚还蹲在地上的姜淮心,大步而去。   姜淮心厚着脸皮追上:“珧珧,珧珧,我错了,我不该跟朋友显摆,不该故意耍你,我跟你开玩笑而已,你别生气,我让你打,你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简珧猛地收住了脚步,冷眼看着他,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不滚,我是人不是球,不会滚,”姜淮心耍赖,“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我都认错了让你打了一顿了还不行吗?”   简珧冷声道:“因为你的一个不知所谓的玩笑,我打了三小时白工,浪费了一晚上时间,你满意了?”   “我赔你,”姜淮心立马道,“一个晚上五小时的打工钱,我都赔你!”   他拿出钱夹,直接付现金给简珧,简珧并未推辞,利索收了,这本就是他该得的。   “珧珧……”姜淮心一脸凄凄惨惨戚戚看着他,哀怨十足。   简珧的脸色终于没那么臭了:“滚吧,以后别来烦我了。”   “别啊,生气归生气,别动不动就玩决裂那一套,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珧珧,我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姜淮心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大冬天的零下几度,先头被简珧浇下的水已经在他头发上结了冰,冻得他瑟瑟发抖,看着着实凄惨。   简珧沉默,好半晌,到底还是心软了:“走吧。”   姜淮心转瞬眉开眼笑,勾住了他的脖子:“走走,我们吃宵夜去。”   简珧取下围巾,扔给他:“你戴着吧,别冻出毛病了。”   语气依旧生硬,态度却已经软化了许多。   姜淮心也没客气,快速将柔软的围巾缠到脖子上,拉高遮住了大半张脸,还带着简珧体温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姜淮心闷笑了笑,揽过简珧:“走。” 第十七章 生日   姜淮心说要吃宵夜,下了雪的深夜街头,却已经没有几间还开着的店了,最后他们在一条小街上,找了间铺面很小的中餐馆,走了进去。   姜淮心晚上光喝酒了,压根没吃饱,这会儿是真饿了,点了好几个菜,见这间店里还有烤串卖,也都点了一遍,末了问对面心不在焉的简珧:“珧珧你想吃什么?”   “随便。”   简珧语气淡淡,低着头无聊地摆弄着手机,看着兴致着实不高,姜淮心笑了笑:“喝酒吗?”   简珧抬眼看向他,黑黝黝的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晚上还没喝够吗?”   “陪你喝不一样。”   “不用了。”   简珧说不喝,姜淮心也不勉强他,直接下了单,简珧又低了头,继续看手机,赵友明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微信,说国内已经过了零点了,祝他生日快乐。   简珧一时有些呆愣,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其实今天也不是他真正的生日,是他被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日子而已,后头登记身份证便用了这个日期。   他被孤儿院捡到时才刚满周岁,话都说不清楚,身上又没有任何能表明来历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又具体是哪一天生的。   他的名字是被人领养后那家人给他取的,一直用到了现在,那家人也并不看重他,再后来,去了姜家以后,日子是过得不错了,但从小到大,他还真一次生日都没过过,每年这天,只有赵友明会惦记着给他发来一句生日祝福。   赵友明原本约了简珧一块出来吃饭,给他庆祝生日,简珧这会儿才看到消息,回复他:“谢谢,不好意思啊,我先头一直没注意看手机。”   “那明晚有空吗?来我这里一块吃个饭吧,我明晚十一点多的飞机回国,要过完元旦才回来。”   “行,我明天下午去你那。”   姜淮心敲了敲桌子:“你发什么呆?”   简珧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姜淮心狐疑地瞅了一眼他顺手搁到桌面上的手机,显示的是微信聊天界面,他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赵友明发来的那句“生日快乐”,更多的便被简珧抬手挡去了。   姜淮心一愣:“今天你生日?”   简珧点了点头,淡道:“也不算,被孤儿院捡到的日子而已。”   他并不喜欢这一天,他是这天被孤儿院捡到的,也就是这天被他的亲生父母遗弃的,怎么想都不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姜淮心闻言很是懊恼,他是真一点都不知道,每一年他自己生日,都要呼朋唤友搞生日会大肆庆祝,但印象里简珧好像真的从来没过过生日。   想到这,他都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家姑姑了,把人领回家又不好好对待,难怪简珧跟家里不亲近。   姜淮心跟姜淑媛其实也不亲,他从小到大的印象里,他那位小姑都是冷冰冰寡言又阴郁的,后头他无意中听他妈提过一嘴,说他姑姑年轻时不顾家里反对,跟人私奔了,过了两年回来就变成了后来那副模样,据说是被跟她一起私奔的男人抛弃了,生的孩子满周岁还夭折了,受了打击,那之后她一直未嫁,再过了几年,就去孤儿院领养了简珧。   可怜简珧被人遗弃了两次,他姑姑又是个不会当妈的,活到十八岁都没真正享受过母爱。   “你等着,我去买个蛋糕来。”   简珧想说不用,话还没说出口,姜淮心已经风风火火地起身,冲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姜淮心一脸郁卒地回来,骂咧咧道:“靠,这些法国人就是懒死的,这才几点,都他妈关门了。”   简珧给他倒水:“已经十一点多了,你坐着吧,我不吃蛋糕的,买回来也是你自己吃。”   “这不一样,毕竟是生日蛋糕……”   “我生日哪天还不一定呢,有什么好庆祝的,庆祝我被我亲爹妈丢孤儿院了吗?”   姜淮心:“……”   简珧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讨人喜欢。   他们点的菜已经上齐,喊着饿的姜淮心却不动筷子了:“要不,我们还是喝酒吧?从今天起你身份证上的年纪就满十八了,怎么都是成年了,喝点酒没什么吧?”   简珧撇了撇嘴角:“想喝就喝吧。”   姜淮心高兴了:“你放心,有哥哥在呢,你就算喝醉了,我把你扛回去就是。”   简珧不以为然,先头就醉醺醺的,这会儿还惦记着喝酒,最后谁扛谁回去还不一定呢。   姜淮心叫人上了两瓶啤酒来,简珧好言劝他:“你还是少喝点吧,先头在酒吧喝了那么多洋酒,现在又喝这个,你是真不怕醉啊?”   姜淮心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哥哥昔日光辉战绩……算了,不说这个,我就喝一点,不是给你庆祝生日,庆祝你成年总可以吧?”   简珧一怔,点了头:“好。”   姜淮心举起酒杯:“祝我最可爱的珧珧弟弟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简珧愣了愣,眸中漾起了点点笑意,与他碰了碰杯子:“谢谢。”   简珧是第一次喝酒,两杯下去就已经上了脸,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双眼里还冒出了水汽,看着怪可爱的。姜淮心啧啧感叹,简珧要一直是这种人畜无害的模样该多好,动不动冷漠脸打人什么的,实在太暴力了,也只有他吃得消。   “珧珧……”   “什么?”简珧打了个酒嗝,雾气蒙蒙的眼睛望向姜淮心。   “喝醉了?”   “什么啊,这么一点哪里那么容易醉。”简珧小声嘟哝,嘴角还噙着笑,声音黏糊糊的,听着像撒娇一样。   姜淮心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心尖像被猫爪子挠过,一下一下的,痒得很。   见姜淮心笑得揶揄,简珧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你笑什么?”   “笑你真可爱,”姜淮心抬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你乖乖坐着别乱动,我去去就来。”   姜淮心去了后厨,与人商量借他们的厨房一用,他想亲手做碗长寿面。   老板娘也是和气的,店里这会儿只剩他们这一桌了,大方让姜淮心用了厨房。听姜淮心口音,一问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还很豪爽地说一会儿买单给他们打折。   姜淮心虽然不会下厨,煮碗面还是勉强可以的,在老板娘的指导下,不到十分钟,一大碗鲜香的长寿面就出了锅,姜淮心亲手端了出去。   简珧低着脑袋正坐在那儿打瞌睡,手里还捏着吃了一半的烤串,酒却已经被他给喝完了。姜淮心看着有些好笑,搁下面碗,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珧珧,醒醒。”   简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着姜淮心还恍惚了一瞬:“你去哪了啊?”   姜淮心确定他是喝醉了,只是没想到简珧喝醉了的反应这么好玩,既不吵也不闹,安静乖巧得都不像他了。   “给你做了长寿面,你试试,你把酒都喝完了,胃里肯定难受,吃了面会舒服些。”   简珧点了点头,坐直身,重新拿起了筷子。   姜淮心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简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简珧愣了一下,脸似乎更红了一些,咬着嘴唇笑了起来:“真好看吗?”   姜淮心心里那只猫爪子挠得更痒了,诚实点头:“好看。”   简珧没有再问,拿了个小碗,将面分了一半给他:“你跟我一块吃啊。”   姜淮心美滋滋:“好。”   从小店里出来已经快到十二点,他们站在街边等出租车,姜淮心一手揽着简珧的腰,让他靠着自己:“困了你先靠着我睡吧,等到了哥哥叫你。”   简珧闭着眼睛小声嘟哝了一句:“哥哥……”   姜淮心心神一荡,他虽然嘴上爱占简珧的便宜,但其实简珧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叫过他哥,乍一听到,确实有那么些意思。   “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姜淮心小心翼翼地哄着怀中人。   简珧是真醉了,又困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全靠姜淮心扶着他,刚才只是无意中一句梦呓,哪里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这会儿被姜淮心吵着了,哼唧了两声,怎么都不肯再理他。   坐进出租车里,简珧枕在姜淮心的肩膀上,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姜淮心看了看手机,微信群里一众狐朋狗友轮番轰炸,全都在笑话他,他瞅了两眼,觉得没意思,直接按掉了。   退出来时,有陌生头像的微信进来,姜淮心盯着仔细瞧了瞧,才想起是今晚加的那个女生。   “小哥哥,什么时候再一起出来玩啊?”   姜淮心撇了撇嘴角,没有搭理,将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简珧柔软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上,姜淮心抬手拨了拨,看着简珧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地笑。   他低下头,嘴唇碰了碰简珧的发顶,低声呢喃:“珧珧,你也叫句小哥哥来听听好不好?”   睡梦中的简珧嘟哝了一句什么,姜淮心没有听清,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小混蛋……” 第十八章 开窍   到了简珧的住处,姜淮心好不容易把醉鬼弄上楼,刚扔上床,先头还睡得雷打不动的简珧一沾床,立刻跳了起来,闭着眼睛去衣柜里摸衣服:“我要洗澡……”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要洗澡?”   “要洗。”   这是洁癖犯了,不洗干净睡不踏实。   姜淮心很无言,不过他也得洗,之前被简珧浇了一头的水,结的冰渣子还在脑袋上没掉呢。   姜淮心走进浴室时,简珧已经脱了衣服,坐在马桶盖上一动不动,任由热水浇头而下,冲刷着他的身体,也不知是在洗澡,还是在发呆思考人生。   狭窄的浴室里热气蒸腾,简珧白皙赤 裸的身体就在眼前,格外的晃眼,还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旖旎之意。   姜淮心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轻声喊他:“珧珧?”   简珧抬眸,隔着水雾的双眼里有近似天真的迷茫,姜淮心就知道他酒还没醒,无奈叹气,脱掉衣服走上前去:“我帮你洗头。”   姜淮心将洗发水倒出,打成泡沫,任劳任怨地给他搓揉头发,简珧乖乖坐着没动,只仰起了脑袋怔怔看着他,眼中迷茫更甚。   姜淮心觉得他这副模样怪可爱的,故意逗他:“看什么看,再看哥哥把你吃了。”   简珧眨了眨眼睛,猛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腰上的肉。   “嗷!你他妈真是属狗的吧!说咬人就咬人!!!”   姜淮心一声哀嚎,又怒又疼,是真疼,简珧咬人本来就够厉害的,喝醉了更加没分寸,下嘴之狠,只差没把他的肉都叼下来一块。   过了好半天,简珧才慢悠悠地松了口,笑嘻嘻的瞅着姜淮心,一脸做坏事得逞的嘚瑟。   姜淮心想揍人,又舍不得真动手,只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脸:“小没良心的,你是真醉了还是装的?你故意的是吧?再乱咬人我真揍你了啊?”   简珧龇牙咧嘴,在他试图叼自己手指之前,姜淮心速度收了手,没再让他得逞。   简珧哼哼唧唧,半点没有因为做错了事而羞愧的觉悟。   姜淮心简直要气笑了,这小混蛋,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简珧闭了几闭眼睛,水冲进眼里,他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安静了下来,依旧盯着姜淮心看。   姜淮心勾他的下巴:“哥哥有这么好看吗?都看呆了?嗯?”   简珧的目光沿着他的胸膛下移,落到某处时,顿了一顿,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扁着嘴嘟哝了一句:“好小啊……”   这一声抱怨并没有错漏过姜淮心的耳朵,姜淮心挑了挑眉,先前他说要比,简珧宁死不从,现在真这么一对比……其实简珧的也不算小,是正常尺寸了,只不过比起他的,就有点不够瞧而已。   简珧依旧傻愣愣的,瞧瞧姜淮心的,又瞧瞧自己的,姜淮心得意地牵扯开嘴角:“哥哥的大吗?”   简珧诚实点头:“好大。”   姜淮心觉得,自己被他这样单纯懵懂的眼神再盯一会儿,那玩意儿估计得更大。   他猥琐地伸手过去,捏了简珧一把,简珧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倏地蹦了起来,退开两步,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他。   姜淮心笑嘻嘻地问他:“酒醒了?”   这会儿是真醒了大半了,简珧唰地红了耳根,没再理他,背过身去快速冲洗了头发,又用沐浴乳涂抹了一遍身体,再冲刷干净。   姜淮心站在他身后,目光在他的身体上一处一处游移,简珧身形消瘦却并不单薄,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有着少年人少有的坚韧挺拔,白皙修长笔直的双腿更是晃人眼得很。   小时候,他们也一块游过泳、洗过澡,那时瘦瘦小小、干干扁扁的简珧,什么时候竟背着他,长成了这副撩人之态?   姜淮心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他对简珧的念想不止一星半点,他想亲他,想抱他,想把他弄坏,想跟他试遍各种姿势……   简珧草草洗完,先出去了,姜淮心这才缓缓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地方,抬手捂住了脸。   姜淮心出来时,简珧已经沉入了梦乡,那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格外叫姜淮心糟心。姜淮心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强迫症,去抽屉里把前段时间给简珧买的吹风机翻出来,爬上床,撩起他的头发,将风力开到了最大。   简珧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抽了抽眼皮子,小声嘟囔:“你做什么……”   “别吵,你睡你的。”   简珧听话了,枕着他的大腿又睡了过去。   姜淮心的动作温柔了许多,手指带着暖风穿过简珧柔软浓密的发梢,连带着他的心神都跟着荡漾了起来。   吹干了头发,见简珧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姜淮心做贼似的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简珧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亲了一下,又觉意犹未尽,简珧的嘴唇怎么这么软,姜淮心暗自想着,又偷偷摸摸地多碰了几下。   姜淮心暗啧,自己怎么跟情窦初开毛毛躁躁的小年轻一样了,都怨简珧弟弟太可口了。   过足了瘾,他才胡乱吹干自己的头发,关了灯躺下 身,将简珧抱进怀里,心里美得简直要上天。   美人在怀,先头洗澡时强压下去的感觉似乎又起来了,姜淮心自己弄了几下,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简珧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俩人成了脸贴脸的睡姿,黑暗中,简珧倏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有一晃而过的笑意。   简珧的手覆上来,在姜淮心耳边轻轻吐气:“小哥哥,我帮你啊?”   妈的,太犯规了!   姜淮心傻愣愣的忘了反应,简珧笑得促狭,明明青涩到毫无章法,却又足够撩人,叫姜淮心头脑发热,亢奋到说不出话来。   “你……你到底酒醒了没?”   “不知道。”简珧哼哼着,加重力道捏了捏他,像是得了什么新鲜的玩具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好吵。”简珧不耐烦地嘟哝,还在姜淮心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他现在的状态,概括起来其实是将醒未醒、将醉未醉,没有那么清醒,也没有醉到意识模糊的地步,只是酒精作用下心中的欲 念被无限放大了而已。   姜淮心也看出来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帮忙,吻了吻简珧的耳垂鼓励他:“好珧珧……”   不过这一下一下的,有如隔靴搔痒,却总是搔不对地方,心理上的满足还更多一些。   姜淮心握住了简珧的手,哑声呢喃:“小表弟,你这不对,哥哥教你。”   简珧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在姜淮心的引导下,渐渐加重了手劲,没几下便开始抱怨:“我手好酸……”   姜淮心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嘴角,哄他:“珧珧乖,再忍忍,马上就好。”   “混蛋,”简珧又捏了他一下,抱怨如同撒娇一般,“你怎么这样,我手真的好酸。”   姜淮心嘶嘶吸着气,声音更哑了几分:“就是这样的,你听话,别乱捏,很快就好了。”   “你骗我……”   “没骗你,”姜淮心的手覆上了简珧的,“哥哥也帮你。”   简珧脸红得发烫,不肯从,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不要……”   “要的,好珧珧,相信哥哥,哥哥疼你啊。”姜淮心活像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看家本事都用上了,极尽所能地逗弄着简珧。   简珧在他怀里压抑着喘气,很快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这样的滋味是简珧从未尝过的,就像是周身每一个毛孔都沉溺其中,快乐蔓延至四肢百骸,是姜淮心教会他的。   姜淮心在他耳畔轻声调笑:“这么快?珧珧你不行啊,你不会自己都没弄过吧?”   简珧瞪他,眼中还有氤氲的水雾,微微上挑的眼尾勾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妩媚风情,姜淮心情难自禁地抱紧他,略微干燥的唇在他的脸上、眼睛上胡乱地亲。   可惜简珧是舒坦了,他自己却依旧亢奋着,被吊着上不去下不来,总是差那么一点。   最后的最后,简珧累得在他怀里彻底睡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了,还没尽兴的姜淮心心中哀嚎,只能认命地爬下床去了浴室。   冲着冷水澡,姜淮心哀怨不已,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田地,这都第几回了,没见过哪个被暗恋的像他这么凄凉的。   明明他有千百种选择,怎么偏偏就栽在了简珧这个小混蛋身上,真是前世欠了他的。   十二月的天,洗冷水澡还是太冷了,姜淮心冲了五分钟就后悔了,冻得直哆嗦,身上的欲 望已经彻底消退,赶紧擦干净冲回了房里去,爬进被窝里,将身体暖如火炉的简珧抱进怀中。   嗅着简珧的气息,姜淮心砰砰跳动的心脏、和瑟瑟发抖的身体都渐渐趋于平静,满足地叹了口气。   算了,前世欠了就欠了吧,简珧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勾得他忘乎所以还心甘情愿。   闭上眼睛之前,姜淮心迷迷糊糊间最后一个念头是,以后得对简珧更好一些。 第十九章 翻车   早晨,姜淮心醒来时,简珧已经在做早餐。   姜淮心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爬起身贴过去,背后搂腰将人抱住,与他撒娇:“珧珧……”   简珧的身体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别闹,一大早的发什么情。”   姜淮心不满嘟哝:“睡了就扔,忒无情了。”   简珧忍着将锅铲敲他头上去的冲动,默默翻了个白眼,大度地决定不跟他计较。   昨晚的事情他是借酒装疯,脑子里其实都记着自己做了什么,说到底,他还是被姜淮心引诱了,越过了那条他给自己划下的线。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或许过个把月姜淮心就腻了,又或许某一天他自己先抽了身,无论如何,至少这一刻,他并不觉后悔,只是有一点带着羞恼的尴尬而已。   吃过早饭,简珧看书,姜淮心还想着昨晚的事情,蠢蠢欲动,浑身都是骚劲,小动作不断地骚扰简珧。   第N次拍开姜淮心摸到自己腰上来的手,简珧侧头瞪了他一眼:“你够了啊,这青天白日的,卖什么骚。”   姜淮心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给简珧看他腰上昨晚洗澡时被咬出来的痕迹:“这个,牙印子一晚上了都没消,你这只小狗咬的。”   简珧瞅了一眼,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你让我咬回来就成。”   简珧:“……”   姜淮心说干就干,勾着简珧的脖子将他按上床,一边给他挠痒痒,一边去掀他的衣服。   论蛮力,简珧确实敌不过姜淮心,姜淮心又故意挠他,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左躲右闪拳打脚踢还是被姜淮心给压制住了。   “你穿两件毛衣就算了,你还穿秋衣,你是老人家吗?”姜淮心扯着他的衣服,拉起一件又是一件,十分之无语。   简珧被挠得一边笑一边骂他:“干你屁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大冬天的还打扮得跟花魁一样!”   “你说谁花魁呢?小混蛋你欠揍是吧?”   姜淮心哼哼着,将简珧的衣服都掀了起来,在他细嫩的腰肢上狠狠掐了一把,再低了头,用嘴唇去碰。   简珧被激得一个哆嗦,浑身都软了:“你别……”   姜淮心偏不,对着他的腰肢,又是吹气,又是吮吻,又是噬咬,百般逗弄他。   简珧一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捂住自己的嘴,不停喘着气,大睁着的眼睛失神地瞪着天花板,眼中水汽氤氲,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色 情了,姜淮心这个王八蛋!   他这副反应,更是叫姜淮心得意。   简珧的腰可能比他的某些私 隐部位还敏感些,难怪小时候只要一挠他,这小混蛋就要发飙。   可姜淮心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张嘴去咬他腰侧最敏感处,不断用虎牙磨着,再用舌尖去舔,有意地挑 逗着他。   简珧忍无可忍,再这么下去,他的小兄弟又要升旗了,昨晚就被姜淮心弄出了两次,这么没有节制他得早衰:“你起来,不许再弄了……”   简珧的声音哑得厉害,用力揪住了姜淮心的头发,欲拒还迎一般。   姜淮心抬眸,笑着与他眨了眨眼睛,简珧一脚踹过去。   俩人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简珧骑在姜淮心身上,捉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打,虽然只用了三成力气。   姜淮心一并笑一边讨饶,看着骑坐在自己身上,又羞又恼双颊绯红的简珧,恨不能将他压下去狠狠亲上两口。   不过这会儿他却怂了,只敢脑内意淫并不太敢来真的,害怕自己真做了会血溅当场。   闹腾了一阵,简珧坐回书桌前去看书,姜淮心躺在床上玩翻手机,微信群里正轮番艾特骂他,问他滚去了哪个温柔乡风流快活,怎么不吭声了,是不是躲起来了不敢见人。   确实进了温柔乡,但姜淮心不想说。   看着那一句句没油盐的荤话,再抬头看一眼对面神情恬淡、岁月静好的简珧,姜淮心暗啧,自己以前怕不是个傻 逼吧,跟这些人吹牛打屁,还不如陪他的小表弟看书有意思呢。   按掉手机扔到一边,姜淮心笑嘻嘻地凑到简珧身边去:“珧珧,我们中午去外头吃饭吧?说好了我请你的,这都三个月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简珧觑向他:“昨晚不是吃了?”   “那个不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随便。”   “好,那就这么说啊。”姜淮心心满意足,约了三个月总算把人给约出去了,果然睡过了就是不一样,嘻嘻。   中午,姜淮心开车载着简珧出门,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简珧的目光落到窗外路边,那里蹲了一只摇头摆尾、咧着舌头傻乐呵的大狗,简珧看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神态……当真跟姜淮心一模一样。   姜淮心的视线跟过来,不明所以地问他:“你笑什么?”   简珧敛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啊。”   姜淮心狐疑望向窗外,只注意到了街边冰淇淋小店门口排成的长队:“你想吃那个?”   不待简珧说不,他已经靠边停了车,丢下句“你在车上等着”,下了车去。   二十分钟后,姜淮心举着两个冰淇淋甜筒回来,塞了一个到简珧手里,笑吟吟道:“百年老店,味道真不错,哥哥你对好吧?”   简珧看着手里那一看就甜得发腻的冰淇淋:“……”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   大冬天的吃冰淇淋实在有够刺激的,只咬了两口,简珧就觉得自己的舌尖都冻得发麻了,姜淮心却已经三两下把他那个吃光了,见他慢吞吞地不愿下口:“不好吃?”   简珧为难道:“还行,就是太甜了,而且好冰,我不太想吃了……”   “算了,我帮你吃吧。”姜淮心接过去,也不嫌弃那是简珧舔了的,就着他咬过的地方,淡定自若地送进嘴里。   简珧的眸光闪了闪,转开了眼睛。   吃完冰淇淋,姜淮心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哼着歌重新发动车子。   他带简珧去的是他常去的一间当地餐厅,他们在路边停了车,刚下来,就听到有人叫姜淮心的名字。俩人同时转过头去,喊他的是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年轻女生,妆容艳丽,大冷天的还穿着露大腿的超短裙。   女生笑嘻嘻地过来,自来熟地挤到他们中间,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简珧,勾住姜淮心的胳膊,娇滴滴道:“小哥哥,你也来这里吃饭吗?好巧啊,这都能碰上,我们可真有缘。”   姜淮心尴尬地抽出手,这才想起这女生是他昨晚认识的那个,昨晚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瞧着还挺漂亮,如今大白天的这脸却跟刷了墙一样,够渗人的,难怪他没认出来。   没等他开口拒绝,女生又贴上来撒娇:“这里我常来,知道什么最好吃,你早说要来我们可以约一块的嘛,昨晚跳舞时明明说好了下次约的,结果你那么早就走了,好扫兴啊,你可不能耍赖啊。”   简珧转身就走。   姜淮心急了,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被女生给拉了住:“小哥哥……”   姜淮心暴躁地将女生甩开,沉了脸:“滚!谁他妈认识你!胡乱攀什么亲戚!”   简珧已经过了马路,姜淮心急慌慌地追过去,将人拉住:“珧珧,你听我说……”   简珧挥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跟她没什么,我昨天才认识她……”   简珧没有说话,冷嗤了一声,姜淮心硬着头皮继续解释:“真的没什么的,我连她手都没拉过……”   “你有没有跟她喝酒跳舞?有没有跟她交换联系方式?有没有跟她说下次约出来玩?有没有想过跟她上床?”   姜淮心被问得哑口无言,简珧嗤笑,昨晚他过去时,那个女生就坐靠在姜淮心身边,与他亲密得很,他不是瞎子,姜淮心要真没起心思,别人想贴也贴不上去,之前他只是装作不知懒得计较而已。   简珧生气了,姜淮心看得出来,他有些心虚,又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他跟那女生还没怎么样呢,就弄得跟被捉奸在床一样:“珧珧……”   简珧闭了闭眼睛,忍耐着怒气问他:“姜淮心,我之前就说了,你要消遣逗乐子不要找我,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该又脚踏两条船去找别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没有……”   姜淮心还想解释,简珧没再给他机会:“如果今天不是正好被我撞到,你会不会跟这个女生继续保持联系?会不会跟她约会,然后顺理成章地上床?对你来说,这种事情是不是跟家常便饭一样随便?”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想。”姜淮心急着争辩,昨晚他是一时兴起加了对方的微信号,可后来酒醒了就没那心思了,他连对方发来的微信都没回,怎么可能跟她约会上床?   “你怎么想的都跟我无关,我不想再听了。”   简珧又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快步进了地铁口。   姜淮心正要跟上去,晃眼间瞧见不远处有警察走到他停在路边的车旁,正给他开罚单,他一咬牙,赶紧跑过去。   警察指了指地面,示意姜淮心,这个地方不能停车。   姜淮心只能自认倒霉,坐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把先头碰到的女人拉黑。   再给简珧发消息,刚点击发送就跳出来几行字:“对方已经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姜淮心:“……” 第二十章 阴魂不散   姜淮心坐在车里叹气,他今天实在太倒霉了,被简珧删了微信,还拉黑了电话号码,回头找人又遇上堵车,回程花了两倍时间还多。他饿得肚子咕咕叫,饭都没顾上吃,简珧却没回来。   找不着人,他只能守株待兔,就在简珧住的公寓楼下候着。   简珧其实在他来之前就回来了,拿了东西又出了门,去了赵友明那里。   赵友明也是一个人住,他晚上要回国,把冰箱里的存货清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还以为你晚上才会过来,不过中午来了也好,要不这么多菜估计得倒掉一大半。”   赵友明一边做菜一边跟简珧闲聊,简珧帮他打着下手,随口说道:“我晚上七点多的火车,去罗马,晚点我直接去火车站。”   “去罗马?去那里玩吗?一个人?”   “嗯。”   车票他刚临时买的,比平时贵了一半,原本他只打算在附近转一转,这会儿实在是烦了,才决定出去。   “去罗马坐火车那得十几个小时吧,怎么没买飞机票?”   “太贵了,”简珧皱了皱鼻子,“我得省点钱。”   “你出去玩玩也好,总比成天窝着强,不过你一个人出去,注意安全。”   简珧点了点头,赵友明见他兴致不高,笑问他:“怎么出去玩还是不高兴?”   简珧嘴角微撇:“没什么。”   他与姜淮心的事情,怎么都不好说给别人听,他也没脸说。   微信里还有姜淮心不停给他发来的好友申请,问他到底去了哪里,简珧烦不胜烦,干脆直接将人拉黑了。   姜淮心在简珧的公寓等到晚上六点,又去了他打工的火锅店,依旧没找着人,只能回去他住处继续等。   到了八点钟,还是没见着简珧的影子,姜淮心实在担心,联系上被他甩了的前女友万玲玲,开门见山问道:“你的朋友里有谁认识赵友明?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以为姜淮心是来重修旧好的万玲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两百欧,把他电话号码和住址给我。”   “两千。”   妈的你怎么不去抢啊?   把钱转过去,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姜淮心不客气地将这个女人所有联系方式通通拉黑,想了想,又把还留在微信里的历任前女友的号都删了。   简珧买的是坐票,中间还转了一趟车,在火车上蜷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到的罗马。   他揉着酸痛的肩膀走出站,等在接站口的姜淮心看到他用力挥了挥手臂,大声喊他:“珧珧!”   简珧:“……”   姜淮心大步走过来,接过了他身上的双肩包,见简珧木愣愣地瞪着自己,笑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傻了?”   简珧神色复杂:“……你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当真是阴魂不散。   “找你那个朋友问的。”姜淮心没说他把赵友明堵在住处,叫他差点赶不上飞机,才磨来了简珧的去处。   “我差点没买到飞机票,只剩下廉航的了,最早的一班,那飞机坐得跟过山车一样,吓死我了,珧珧,我可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啊,你还不理我……”姜淮心委委屈屈地抱怨,可怜兮兮地瞅着简珧。   简珧转开眼睛,没好气道:“我没有叫你来……”   “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来都来了,你别再赶我走了啊?”姜淮心央求着他。   简珧皱眉,姜淮心又道:“我已经把那个女生拉黑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啊?”   简珧无言以对:“……走吧。”   姜淮心兴高采烈地跟上去,阿弥陀佛,可算把人哄好了。   坐上地铁,简珧有些昏昏欲睡,姜淮心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小声问他:“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玩?你心也真大,不知道这里比巴黎更乱吗?”   简珧闭着眼睛嘟哝:“我一一米八几的男的,还能被人吃了?”   真能,姜淮心就是不放心,才第一时间赶过来,他还真怕这个小祖宗把自己卖这里了。   “你管好你自己吧。”简珧嗤道。   姜淮心念叨着:“你别总是对什么都不以为然,天不怕地不怕,说了只有我会让着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知道了,你闭上嘴吧。”   简珧不耐烦听,姜淮心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小混蛋……”   下了地铁,他们先去了简珧订的青年旅社办入住手续,六七个人一间房的上下铺,姜淮心蹲在门口不愿进去:“珧珧,我们换个住处吧?”   简珧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斜眼睨着他:“你不想住这里你去外头住,我已经付定金了,我就住这里。”   姜淮心欲哭无泪,这位大少爷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穷游法,他在外头玩,要么住私人山庄,要么是当地最奢华的酒店,走哪里都车接车送,还有直升飞机做交通工具,哪里需要这样,为了省那么百十块钱,跟人挤这种大通铺。   姜淮心很不能理解,简珧也是他们姜家养大的,怎么就能忍受过这样的日子,这是人过的吗?   简珧也不能理解,叫姜淮心住一晚这种地方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至于吗?他小时候在孤儿院住的比这还不如呢。   简珧抬脚踢了踢他:“别作了,要么忍要么滚,别蹲这里丢人现眼。”   姜淮心立马站起身,一脸视死如归:“进去吧。”   办完了入住手续,简珧放下不值钱又占地方的行李,背着轻了一半的包重新出门。   姜淮心还是很郁闷,跟在他身边碎碎念:“珧珧,你这样来玩跟来受罪有什么两样?”   简珧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我觉得挺好,我就这点出息,你要是不乐意就别跟着我。”   “……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样?”简珧哂道,“我早跟你说过的,我过的日子单调又无趣,我还很抠门,远没你活得那么潇洒精彩,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那算了,我没想后悔,”姜淮心一脸拧巴,“我迁就你就是了。”   简珧想说一直忍让迁就总有一天你会不耐烦的,犹豫之后到底没说出口,姜淮心的热情能保持几天还说不定呢,以后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说的。   姜淮心去马路对面的面包店买了两个三明治来,塞了一个进简珧手里:“你早餐还没吃吧?这个便宜,我也吃,你看,便宜的东西我也会买的。”   简珧的心神有一瞬间的触动,垂眸看着手里的吃食,神色缓和了许多,踌躇道:“我不是跟你过不去,我是真不想用家里太多钱……”   姜淮心不解:“为什么?没有人要跟你算这么清楚的,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明白,我……”对上姜淮心黑黝黝的双眼,简珧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更何况如今他们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有些事情就更叫他难以启齿了。   “你什么?”   “算了,没什么。”简珧转开目光,不想再说。   姜淮心有些莫名其妙,但简珧不跟他置气了,他也很识趣地没有追着非要说个明白,啃着三明治,他随口问道:“珧珧,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你怎么总想着吃?这顿还没吃完就惦记着下顿了?你是猪啊?”   姜淮心很委屈:“怎么说话的你,小没良心的,为了找你,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只吃了一个三明治好吗。”   简珧一愣:“真的?”   “真的啊,你以后再生气,打我一顿都行,别再一言不合就跑路了,我是真担心你……”   简珧有一点讪然,把自己手里的三明治分了一半给姜淮心:“那你多吃点吧。”   姜淮心哭笑不得,吃这么多这种干巴巴的东西,你想噎死我?算了……   “你想好了吗?要去哪里玩?”   简珧找了个石墩坐下,取出了先头在火车站拿的地图,捏着笔把想要去的地方一一勾出来:“三天应该能把所有大小景点都逛完。”   姜淮心下巴都要掉了:“都用走的?”   简珧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不然呢?”   “这么冷的天……”   “你不想去找个地方歇着吧,不用勉强。”   姜淮心不乐意了:“你怎么总想着赶我走,你得改改这种思想,不就是靠两条腿吗?哥哥我这么高的个子不是白长的,你走累了我还可以背你啊。”   简珧懒得再跟他耍嘴皮子:“随便你。”   他说着忽然扬起眉,睨向姜淮心:“哥哥?你这么喜欢做哥哥吗?别人喊你小哥哥你是不是听着很爽?”   姜淮心:“……”他好冤啊。   “没有,我只喜欢听你喊。”   简珧“啧”了一声:“变态。”   “我怎么就变态了?我就想听你乖乖喊我一句哥哥,我哪里错了?”   “你要我喊你哥,你还想跟我上床,你不是变态是什么?”   姜淮心:“……”   他扭扭捏捏地坐到简珧身边去,压低声音问他:“珧珧,那你不喊我哥,你跟我上床吗?”   简珧按着他的脸将人推开:“你离我远点,满脑子什么思想。”   ……明明是你先说的。   简珧已经规划完出游路线,起身就走,姜淮心笑嘻嘻地追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要害羞嘛,那不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滚。” 第二十一章 迁就   之后那一整天,姜淮心就跟着简珧在罗马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几个小时下来,姜淮心累得跟死狗一样,简珧倒一直精神得很,走哪拍哪,但只拍景物不拍人。   中午他们在路边的小店吃披萨,姜淮心瘫在座椅里说什么都不肯再走,简珧没理他,自顾自地欣赏手机里拍下的照片,把不好看的删掉,精挑细选留下最喜欢的那些。   姜淮心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见简珧不理自己,夺过他的手机:“我看看,你拍这些有什么意思啊?真要喜欢风景还不如买两张明信片呢,别人去外头玩都是到处打卡自拍发朋友圈,你拍的这些景物照发出去人还当你网上下的图片。”   “干你屁事,”简珧把手机抢回来,“我没打算发朋友圈,没发过,你多虑了。”   姜淮心嘿嘿笑,简珧的微信朋友圈确实是一片空白,他还以为是简珧把他给屏蔽了,原来他真的不发朋友圈。   说到微信……姜淮心再次将简珧的手机抢过去,把自己的微信号、手机号全部从小黑屋里放出来,通过了好友申请。   “再没下次了啊,珧珧你别那么幼稚,生气归生气,总是拉黑人怎么回事?”   “你活该,再有下次我还拉黑你。”   “你怎么这样……”   算了,姜淮心心想,他大度一点,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吃完了东西,简珧伸脚踢了踢依旧瘫痪状态的姜淮心,“起来,这才走了两个小时你就累成这样,你别不是肾气不足吧?”   “怎么可能,走走。”姜淮心秒站起身,说男人哪里有毛病,都不能说肾不好!   简珧依旧一路走一路拍,姜淮心对那些风景名胜都不感兴趣,唯一的乐趣就是跟简珧斗嘴,一路走下来,累是够累的,竟也不觉得烦。   他们停在一处据说有千年历史的遗址前,简珧目视着眼前的宏伟建筑,心驰神往,举着手机一刻没有停止过按下快门,姜淮心在一旁小声嘀咕:“不就几根破柱子几块破石头,有什么好拍的,你还不如拍我呢?”   简珧的手机镜头移过来,正对准了他,姜淮心立刻眉开眼笑,摆出最帅的拍照pose,然而镜头只停了不到三秒,简珧讥诮一笑,又移开了。   “珧珧你耍我!”姜淮心不满控诉。   “耍你就耍你,怎么了?”简珧嗤笑。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拍一张,”姜淮心蹭过去,摆好pose,“快点,拍了不许删啊。”   简珧没再逗他,利落地按下快门。   不得不说,姜淮心身高腿长,脸还长得好,确实十分上相,随便一张照片拍出来都帅绝人寰,难怪那么招蜂引蝶……   姜淮心凑过来看了一眼,十分满意,提醒简珧将之设置成手机桌面,被简珧毫不留情地拒绝。   姜淮心在他耳边笑:“珧珧,那要不我们再拍张合照吧?”   简珧瞅他一眼,不置可否,姜淮心便当他是答应了,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个过路的路人,以蓝天为背景,给他俩拍下了这辈子的第一张合照。   “珧珧你怎么拍照都不笑一下的啊?”姜淮心看着照片上简珧面无表情的脸,很是无语,“板着个脸,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欠你钱了呢。”   “你要给谁看?”   “发朋友圈啊。”   “不许。”   “……好吧。”   姜淮心的朋友圈一水全是他自己的臭美照,第一次想要发别人,还被拒绝了。姜淮心觉得自己当真没面子,手指戳了戳手机屏幕里简珧的冰块脸,“小混蛋……”   简珧没理他,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除了证件照之外,拍的第一张照片,对着镜头尬笑什么的,他压根不会。   外头逛了一整天,在姜淮心彻底变成一条死狗前,他们终于回了住的青年旅社,姜淮心嘀嘀咕咕念叨着还没吃晚饭,简珧告诉他:“住的地方提供一顿饭,你要是不想吃,楼下有小餐馆,或者买面包也行。”   姜淮心痛苦哀嚎,省钱不用这样省吧?   简珧当然不会听他的,既然有免费的饭吃,干嘛还要花冤枉钱?   最后还是姜淮心妥协了,他怕简珧一不高兴又跑了。   到了饭点,住宿的人陆续都回来了,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这间旅社的老板娘是个韩国人,住这里的基本都是亚洲来的留学生,趁着圣诞假期出来玩。   他俩一走进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两个人都长得出众,姜淮心还一身名牌,却跑来住这种地方,本身就够违和的。   简珧十分淡定,放了背包就进了厨房去。   菜色都很平常,大部分是泡菜,辣得厉害,姜淮心吃了两口就耷拉下眉毛,简珧疑惑问他:“怎么了?”   “嘴巴烂了。”姜淮心苦哈哈地张开嘴给简珧看,下嘴唇里一个硕大的溃疡,吃辣确实够呛的。   简珧无言以对,给他盛了一碗汤:“那你喝汤吧。”   姜淮心整个人都蔫了,看着实在怪可怜的,简珧心下略不是滋味,姜淮心太娇生惯养了,两手空空来的这里,连换洗衣服都是白天临时买的,压根就没做过准备,跟着他出来穷游无非是找罪受。   吃饭时,有个韩国女生过来用英语和姜淮心搭讪,女生长得很漂亮,虽然那脸一看就是整出来的。也很热情,上来就问姜淮心要联系方式。   正喝汤的姜淮心直接噎住了,呛了半天才缓过劲,赶紧摆了摆手拒绝。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真要是给了联系方式,简珧当场就能跟他翻脸。   女生也不纠缠,笑了笑就走了。   “珧珧,我冤枉,我没勾搭人!”为免简珧怀疑,姜淮心赶紧先喊冤。   简珧眼皮子都没抬,淡定道:“我没说你勾搭人,你慌什么。”   姜淮心讪讪摸了摸鼻子,他真是……太憋屈了。   吃完饭,简珧叫姜淮心先去洗澡,他自己则出了趟门。   半个小时后,简珧回来,姜淮心已经洗完出来,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发呆。   见到简珧,他就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媳妇一般,可怜兮兮哀怨问他:“珧珧,你去哪了啊?”   简珧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是他刚才特地去前头街上的超市买的水果:“你刚没吃饱,吃点水果吧,清火的,还有我刚找老板娘问了下,她这没有治口腔溃疡的药,给了我两颗阿莫西林,你吃了吧,总能有点用。”   姜淮心心里那点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揽过简珧的腰抱着他蹭了蹭:“珧珧你真好。”   简珧拍了拍他的脑袋:“别闹,别人在看了。”   姜淮心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啃:“看就让他们看,反正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简珧也去冲了个澡回来,坐上床,示意姜淮心:“你躺你自己床上去,我要睡了,明早还要早起。”   姜淮心“哎哎”两声:“别啊,这么早哪里睡得着,我们说说话嘛。”   “说了一整天你还没说够?”简珧翻白眼,“不想说。”   “好绝情的男人,忽冷忽热,玩弄人家的心……”   姜淮心怪腔怪调地抱怨,简珧抡起自己的背包就往他身上砸,姜淮心笑倒进他怀里,连声讨饶:“开个玩笑,别打了。”   简珧没好气地骂人:“不要脸,到底谁玩弄谁的心啊?”   姜淮心躺在他的腿上,冲着他眨眼睛:“原来珧珧这么在意我啊?”   简珧坚决将人赶下了床。   姜淮心不甘不愿地爬上了上铺,虽然走了一整天的路,累得他不得动弹,可这会儿躺在床上,却又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他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乱糟糟、吵嚷嚷的多人大宿舍,姜淮心叹气,要不是为了迁就简珧,这种地方打死他都不会进来。   熄灯之后,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姜淮心更加难受了,他睡眠轻,女友换了无数个却从来没跟人同床共枕过,简珧是第一个能在他身边一觉睡天亮的,可简珧睡相好,无声无息的,换成其他人,他真的忍不了!   姜淮心不断翻身,简珧也被吵得不得入眠,受不了地抬手敲他的床板。   姜淮心终于消停了,五分钟后,有人影窸窸窣窣地从上头下来,爬进了简珧的被窝里。   简珧闭着眼睛向后捅了捅手肘:“滚回去,别吵。”   姜淮心贴着他耍赖:“我不,我睡不着,我要跟你睡一起。”   本来就是单人床,他俩挤在一块,连翻身都困难,简珧忍无可忍,踹了姜淮心一脚,却被姜淮心捉住了脚踝。   姜淮心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腿肚,在他耳边低笑:“别别扭了,睡吧。”   “……这还怎么睡?明天被人看到了一准把我们赶出去。”   姜淮心心说赶出去更好,他压根就不想在这里住:“别担心,我定了闹钟,五点钟我就回去。”   简珧懒得再说了,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姜淮心终于安静下来,周遭的声响似乎都已被隔绝开,简珧在他怀里,就叫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迷迷糊糊地贴着简珧的脸颊亲了亲,姜淮心满足,安然入梦。 第二十二章 情歌   在罗马的第三天,下起了大雪。   早晨起来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姜淮心顿时犯了愁,这个城市鲜少下这么大的雪,偏偏叫他们赶上了,真够倒霉的。   因为下雪,住宿的人有不打算出门的,也有退了房,终止了出游计划,提前离开的,简珧却兴致勃勃,推搡着姜淮心:“走了,我们出门去。”   姜淮心:“……”好冷啊,这么冷的天,难道不应该窝被窝里聊理想聊人生吗?   一出门,姜淮心就打了个哆嗦,简珧把自己的围巾扔给他,嗤道:“白长这么大个子了,还怕冷,现在知道两件毛衣加秋衣的好处了吧?”   姜淮心丝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恨不能再套个麻袋在身上。   简珧又蹦又跳,精力旺盛,下雪了似乎让他格外兴奋。   姜淮心一脸不理解:“巴黎天天下雪,也没见你这样……”   “我最近心情好不行?”简珧弯腰抓起一团雪,嘻嘻哈哈地往姜淮心脸上扔。   姜淮心抬手挡开,第二团雪紧跟着扔过来,正砸中面门,饶是他带了围巾,依旧冰得一个哆嗦。姜淮心忍无可忍,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了简珧的腰,将人抱起原地转了一圈,最后俩人笑闹成一团,倒进了雪地里。   冰凉的手贴上简珧的脸,简珧晃着脑袋躲开,笑着讨饶:“不玩了,你滚开。”   “现在说不玩了?晚了!”姜淮心低头,压着简珧没让他起来,闹了一阵,鼻尖蹭了蹭他的:“珧珧,最近心情很好啊?”   “是啊,”简珧得意道,“我捡到钱了我能心情不好?”   姜淮心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这小混蛋是因为自己,才心情好呢……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回住处之前,姜淮心去烟店买烟,简珧顺手花两欧元买了张彩票,竟然就中奖了。虽然只是个小奖,一千多欧元而已,但对简珧这样的小财迷来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样都是值得高兴的。   姜淮心还赖在简珧身上不肯起来,简珧抬脚踢了踢他:“别哼哼了,见者有份,晚上请你吃大餐。”   “……我嘴巴都烂了,啥都吃不了。”姜淮心哀怨道。   简珧嘻嘻笑了起来:“那你没口福咯。”   “小没良心的……”姜淮心被简珧笑得心痒难耐,又在他脸上用力揉了两下,才慢吞吞地爬起身,将简珧一并拉起。   落雪后的大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他俩放慢了步伐,走走停停,简珧拍景物,姜淮心就拍他,偷摸着捕捉下简珧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姜淮心开心地翻着自己拍下的照片,怎么看怎么喜欢,还特地分了个文件夹出来保存。   以前他的前女友们曾经控诉过他,说他手机里一张她们的照片也不乐意存,那时姜淮心还觉得是她们莫名其妙,现在嘛……果然还是得分人。   广场上有流浪艺人冒着风雪在弹吉他唱歌,行人脚步匆匆,鲜有人驻足围观,简珧被歌声吸引,经过时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流浪艺人浑厚嘶哑的声音唱着简珧听不懂的情歌,他却听得格外投入,姜淮心摆弄完手机追上来,见简珧一脸痴迷,莫名地不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他有我帅吗?你都入迷了!”   简珧拍开他的手,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别吵,我在听他唱歌。”   姜淮心哼哼唧唧,心中酸水直冒,弹吉他唱歌……我也会啊。   一曲唱完,简珧很豪爽地打赏了二十欧元,毕竟他才刚发了一笔横财,不缺钱。   姜淮心看着更酸了,简珧对他可没这么大方。于是他凑过去,用英语跟人商量,借吉他一用。   对方十分好说话,大方地将吉他递给他,让他随便用。   姜淮心乐颠颠地抱起吉他,拨了拨弦,抬头冲简珧抛了个媚眼。   简珧扬眉,安静地看着他,姜淮心开口,唱了一首法文情歌。   “Depuis le premier jour   J'ai su que je t'aimais   Contre la terre entière   ……”   简珧听了两句就怔住了,这歌、这歌实在是……   这是一首赤 裸裸的表白情歌,满腔都是眷恋痴情,姜淮心的声音清亮,眸中带笑,唱着歌,还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简珧。   对上他的眼睛,简珧的心神有一瞬间的触动,但很快,那一点点的旖旎又在心底散去。这样的表白是当不得数的,他不断提醒着自己,姜淮心不过是想耍帅罢了。   抱着吉他与人唱情歌这一招,姜淮心他初中就做过了,根本不新鲜。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流浪艺人吹了声口哨,冲姜淮心竖起大拇指:“Bra/vo!”   姜淮心得意地笑了笑,将吉他还回去,走向简珧。   简珧却低了头,情绪反而低落了不少,淡声道:“走吧。”   姜淮心不解,他怎么这个反应?   简珧已经转身先走了,姜淮心快步追上去:“珧珧!”   简珧没吭声,姜淮心一脸莫名,这又是怎么了?   之后那一整天,简珧都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少了,姜淮心怎么逗他都不高兴。   到了下午,雪下得更大了些,乌央乌央的,遮天蔽日一般。   回住处的路上,简珧因为走神,一脚踩进雪堆里,拔出来时没站稳,向前栽了下去,姜淮心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猛地将人拉扯进怀里:“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着点?到底在想什么啊?”   简珧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推了推姜淮心的手臂:“我鞋湿了。”   “鞋湿了?”   简珧抬起脚给他看:“真的,你看,全湿了。”   姜淮心将他扶到一旁没有积雪的地方,蹲下仔细瞧了瞧,简珧穿的是雪地靴,已经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姜淮心很无语:“你是白痴吗?这种雪地靴在大雪天根本不能穿,你不知道?我先头送你的鞋子呢?那个跟高,你怎么不穿那个?”   简珧的目光飘忽了一瞬:“不想穿……”   姜淮心抬眼正看到他这副表情,很快想明白原因,“啧”了一声:“就因为之前跟我赌气?你没把鞋子扔了吧?”   简珧:“……”   姜淮心挑起眉:“真扔了?”   “没有,真没有。”简珧一脸讪然,他本来确实想扔的,念及那折合人民币几万块一双的价格,犹豫之后还是留下了。   姜淮心一眼看穿他那点小心思,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膝盖:“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简珧没好意思再说,转移话题:“回去吧。”   “你这样怎么走?你脚还能动吗?”   “应该可以吧……”虽然他脚掌已经快冻僵了,但勉强走还是可以的。   姜淮心没理他,让他在原地站着,去了路边叫出租车,奈何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又天降暴雪,出租车并不好拦。   等了十分钟,姜淮心回来,摇了摇头:“打不到车。”   简珧不意外:“我说了我能走,反正也不远了……”   姜淮心背过身在他面前蹲下,示意他:“上来。”   简珧一愣:“你干嘛?”   “背你啊,能干嘛?”姜淮心摆了摆手,催促他赶紧上来。   简珧轻抿了抿唇角,趴到了姜淮心的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姜淮心的脖子,下一瞬便被姜淮心轻松背了起来,这家伙力气是真大。   “这叫男友力,”姜淮心得意道,随口逗弄简珧,“你看哥哥对你多好,你还不听话,乖,叫句好听的来听听。”   简珧没理他,用力扯了扯他环在脖子上的围巾,姜淮心“嗷”了一声:“你谋杀亲夫呢?”   简珧闷声嘟哝:“你是谁亲夫?”   姜淮心嘻嘻笑:“你说是谁就是谁的。”   简珧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了。   姜淮心背着他慢慢往回走,想起之前的事情,问他:“珧珧你今天怎么了?早上出门不还高高兴兴的吗?怎么后头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谁又欺负你了啊?”   “除了你还有谁?”简珧的声音就在姜淮心耳边,依旧是闷闷的。   姜淮心无奈:“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别冤枉人啊?”   “……你先头唱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唱的不好听吗?那歌不是挺好听的吗?”姜淮心一想,简珧好像确实是自从听了他唱歌就不高兴了,这小脾气真是……   “好听是好听,但不是你该唱的。”   姜淮心乐了:“我怎么就不该唱了?人借我吉他的大叔都夸我唱得好。”   “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只会让人觉得你轻浮,不靠谱。”   姜淮心:“……”我好冤啊。   顿了一顿,简珧的声音更小了一些:“姜淮心,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你要是想玩玩,不要找我。”   姜淮心停下脚步,回头蹭了蹭简珧的脸:“说什么傻话,难道我跟你说天长地久一辈子,你就信了?”   简珧怔了怔,泄了气,姜淮心说的没错,即便他与自己山盟海誓,又怎能做得准?自己一遍一遍提醒他不要将感情当做玩笑,不过是想给他机会放弃,也给自己机会放弃罢了。   算了……   背上的人彻底沉默了下来,姜淮心也没再多说,他并不傻,自然知道简珧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种事情,光靠嘴上说没意义,说了简珧也不会信。   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一个吻   回到旅社,简珧的双脚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祸不单行,因为突降暴雪,旅社还停了电,姜淮心当机立断,收拾了东西,背上简珧就走。   “我们去哪啊?”简珧趴在姜淮心的背上,郁闷非常。   “这个点还早,去酒店或许还有空房间,再晚点就说不定了,”姜淮心侧头看他一眼,“你不会现在还不肯跟我去外头住吧?”   “……没有。”   他只是有些丧气而已,出来玩一趟,却出了这么多意外,最后还要姜淮心来照顾他。   姜淮心抬手拍了拍简珧的屁股:“别想那么多,我是你哥啊。”   简珧愣了愣,慢慢抱紧了他的脖子。   姜淮心背着人下了楼,这回他们运气还不错,刚出来就拦到了车,姜淮心直接叫人将他们送去了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这间酒店是连锁店,姜淮心有酒店的vip卡,看到他熟门熟路地办理入住手续,简珧心中的那股郁闷更是难以言表。   他先前的坚持不花钱,如今看着就跟个笑话一样,仿佛是他在故意闹别扭一般。   可他的做法也没错,大把家境不算特别富裕的留学生在这边都是这样,打打零工,省着花钱,出门玩就选择较便宜的小旅社,一路穷游。谁不是这么过的,他不是姜淮心,没法心安理得地花家里的钱,即便……他其实有这个资格。   姜淮心办完入住手续回来,见简珧还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发呆,捏着门卡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又发呆?”   简珧回神:“搞定了?”   “是啊,走吧,我们去房间。”   重新被姜淮心背起,简珧闷声提醒他:“我又不是瘸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姜淮心将他往上颠了颠:“别吵,背都背了一路了,不差最后这两步。”   “……你好霸道。”   姜淮心差点气笑了:“小混蛋怎么说话的,哥哥对你这么好,怎么就霸道了?再霸道能有你霸道?一言不合就打人?”   简珧闭了嘴,心里莫名冒出一句,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俩这德性,也就彼此能受得了。   进了房间,姜淮心立刻叫简珧将鞋脱了,将他推进浴室去洗澡,他自己则又出了趟门。   简珧洗完澡出来,姜淮心才拎着购物袋回来,告诉他:“我叫了餐,一会儿会送过来,刚去酒店的商场里给你买了双鞋。”   简珧默不作声地将鞋子接过去,那双湿透了的雪地靴搁到了暖气片下头。   姜淮心皱眉:“这鞋子都成这样了,还烘什么烘,扔了得了。”   简珧不肯:“干了还能穿。”   算了……简珧这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抠门性子,姜淮心总归是难以理解的,让着他就是了。   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简珧冻僵了的双脚终于慢慢暖和起来,姜淮心瞅了一眼,简珧骨架子小,连脚都生得不像一般男生那样粗狂,脚趾白皙圆润,趾甲晶莹剔透,看着怪可爱的……姜淮心默默移开眼睛,再多看两眼,他对着简珧的脚趾都能想入非非了。   简珧浑然不觉姜淮心又在意淫什么,去了厨房泡咖啡。没错,姜淮心订的是间大套间,客厅、厨房、衣帽间,什么都有,光一个浴室就比简珧在巴黎住的公寓还大一倍多,在享受方面,姜淮心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简珧早上还在为发了笔横财开心,这会儿已经不想再提了,那点钱,还不够这里一个晚上的房费。   姜淮心跟过来,提醒简珧:“咖啡少喝点,一会儿晚餐就送来了。”   “我订了明晚的夜班车去下一个地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简珧忽然问他。   “去哪里?”   简珧随口报了一个地名,是一个小镇,姜淮心并不认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本来就是跟着简珧出来的:“当然去,你去哪我都去。”   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简珧无奈道:“坐夜班车很累的,你受得了吗?”   “那有什么,那破旅社我都陪你住两晚了,坐个夜班车而已。”姜淮心立刻掏出手机,赶紧把票给买了,生怕再晚点票就没了,他很怀疑真要是那样,简珧一定会把他甩了一个人走。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简珧干笑了一声,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让姜淮心陪着他这么折腾,当真是为难他了。   姜淮心点的餐没多久便送了过来,满满一大桌子,今天是平安夜,餐厅还额外送了他们两份甜品。   简珧很无语:“你点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姜淮心推着他的肩膀往房间里走:“点都点了,平安夜大餐,东西点多一些怎么了?”   简珧拿起账单看了一眼,他中的那点钱也就够付这一顿饭了,姜淮心将账单从他手里抽走:“别看了,付房费的时候会一块结算的,别操心。”   “说好了晚上我请你吃大餐的,这顿我付吧。”简珧道。   “不用不用,要你付干嘛,我刷我爸给的信用卡就行了。”   “……要是有一天你爸把你信用卡停了,你要怎么办?”   姜淮心不以为然:“哪能呢,我爸停了我的信用卡,我妈也会给我钱,再不济还有奶奶呢,怎么都不会饿死我。”   “你就不能想想以后靠自己?总不能让你爸妈养你一辈子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姜淮心按着简珧坐下,“吃东西吧,我都饿了。”   简珧坚持道:“这顿我请,说好了的。”   “行行,你请就你请,我不跟你抢。”姜淮心怕再说下去简珧得跟他翻脸,赶紧答应下来。他只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不点这么多了,简珧打工那么辛苦,一晚上才赚那点钱,劝又不听,唉。   简珧倒是不在意,对着一桌子美食,他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敞开了肚子大快朵颐,不吃就浪费了。   姜淮心将红酒倒出来,笑着冲简珧示意:“你尝尝。”   这酒度数不低,上回简珧喝两杯啤酒就醉了,这次是红酒,姜淮心没敢给他倒太多,只一小口而已,让他尝个味道。   简珧捏着酒杯晃了晃,轻轻抿了一口,没尝出什么滋味,又多倒了些进嘴里,姜淮心无奈提醒他:“慢点喝,一会儿又醉了。”   片刻之后,简珧放下杯子,红着脸冲他笑了一笑:“好喝。”   姜淮心:“?”不至于这么快吧?   简珧摇了摇头,认真强调:“我没有醉,就一口哪能就醉了,吃东西吧。”   一桌子都是正宗的意大利菜,味道很好,简珧眯着眼睛,吃得一脸满足,连嘴角都是沾到的酱汁,还时不时地抬眸冲姜淮心笑一下,姜淮心很确定,他即便没醉,也肯定没那么清醒了。   ……还真的是一口倒啊。   “珧珧,”姜淮心举起一根手指,伸到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简珧张嘴就咬,姜淮心眼明手快地缩回去:“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咬人。”   “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怎么这么烦啊?”简珧并不想跟他废话,他只想吃东西而已。   姜淮心继续撩拨他:“珧珧,今晚圣诞老人会来送礼物,你想要什么?”   简珧轻嗤:“我成年了,你别把我当小孩。”   “我说有就有,你想要什么?”   简珧愣愣想了想,回答他:“要一个吻。”   姜淮心扬起眉,意外道:“一个吻?”   简珧点头:“我的初吻被一个混蛋醉鬼给夺走了,我想要回来。”   姜淮心的眸色一黯,手指再次在简珧眼前晃了晃,落到了他的唇上。   湿软的舌尖扫过指腹,姜淮心心神一荡,浑身都热了起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一个是人醉,一个是心醉,直到窗外隐约的教堂钟声传来。   绵绵不断的钟声搅乱了荡起涟漪的心池,简珧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姜淮心提醒他:“珧珧你醉了。”   他手边的那杯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又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   简珧没理他,低了头继续吃东西,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品尝着美食美酒,直到满桌只剩下残羹冷炙。   吃饱喝足的人终于抬起了头:“我吃饱了,我好困啊。”   “困了就去睡吧。”姜淮心放柔了声音。   简珧乖巧地点了点头,腆着肚子站起身,没有回房,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胡乱抓过抱枕搂进怀中,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吃饱了倒头就睡,还真是个奇葩。   姜淮心去外头的阳台上抽了根烟,寒风一吹,他过热的脑袋清明了许多,想到躺在房中沙发上的那个人,嘴角无意识地牵扯开一抹温柔的笑。   雪依旧没停,纷纷洒洒而下,在黑夜灯火中悄无声息地掩盖万物。   烟头上的点点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倏然滑过的笑意晃晃悠悠地沉入眼底。   简珧似乎已经睡熟了,即使喝了酒,睡相也是一如既往的斯文安静,只嘴唇微微噘着,带着点孩子气。   姜淮心在他身旁坐下,手指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勾了勾,弯下了腰。   一个轻吻落在唇上,姜淮心眯着眼睛偷笑,身下人却忽然睁开了双眼,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姜淮心一怔,旋即笑开了,又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低声呢喃:“还你的,一个吻,珧珧,当年……你是不是也这样偷亲过我?” 第二十四章 真心话   简珧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懂姜淮心说的,姜淮心狡黠一笑,贴过去再次在他的唇上点了点:“想起来了吗?”   简珧一怔,敛下眸,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颊上的红晕蔓延至耳根,姜淮心故意逗他,灼热的呼吸贴在他的耳边:“还没想起来?要不要哥哥帮你想?”   “……你要怎么帮啊?”简珧垂着眸,瓮声嘟哝。   姜淮心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像小孩子波波一样,连着在他湿润的唇上亲了好几下。   简珧的脸涨得更红了些,被亲得痒了,止不住地笑,嘴上却不肯承认:“你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姜淮心笑骂道:“小混蛋,你就是故意的……”   简珧当然是记得的,那是姜淮心出国去读高中的前一天,他跟着姜淑媛回去姜家大宅吃饭,那个下午,姜淮心独自躺在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打瞌睡,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弯下腰,偷偷亲了他。   偷亲人的那个像炸了毛的猫,倏地慌张跑走了,过了好半天,姜淮心才懒洋洋地抬手,手指碰了碰被简珧亲过的地方,轻眯起眼睛,唇角牵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姜淮心每每想起那一瞬间的亲吻,得意中总是暗藏着些许遗憾,后悔当时没有将简珧按下,更深入地品尝他的味道,就这么让他给溜走了,还躲了自己整整三年。   简珧闭起眼睛哼哼:“那也是你先亲我的,是你不记得了……”   姜淮心没太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听到算了,我要睡觉了,你别烦。”简珧翻了个身,不想再理人。   “你怎么这样啊……”姜淮心好气又好笑,抱着人暗忖了良久,才想明白刚才简珧念叨了一句什么,“啧”了一声。   他也是记得的,他们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被奶奶带去老家的乡村住了整整两个月,姜淮心每日上树掏蛋下河摸鱼,日子过得太无聊,就可劲地折腾简珧,最过分的一次,他偷喝了家里自酿的高粱酒,恃酒行凶将简珧按在田野里亲了个遍。   姜淮心当时是醉了,但没醉糊涂,忽然去亲简珧是一时鬼迷心窍、心血来潮,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事后因为心虚,干脆就装作酒醒全忘了。   简珧却因此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个月,梦里都是姜淮心将他压在身下交颈热吻的画面,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人,就这样从此走上了一条诡异的弯道,直到那一个鬼使神差的偷吻,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从此只能远远躲开。   这该死的孽缘啊……,姜淮心暗叹着,他怎么就现在才想明白呢,可惜了。   简珧已经沉沉睡去,姜淮心笑着勾了勾他的下巴,将人抱起回房。   圣诞当天,雪下得更大了些,他俩只出门去附近的教堂转了一圈,傍晚就去了火车站,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才上了车。   离下一个目的地有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姜淮心买了一大堆的零食,一上车就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他是第一次坐火车,四处瞧觉得挺新鲜。   简珧枕着他的肩膀闭目养神,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聊一两句,车厢里的人上上下下,过了零点整节车厢已然空了大半。   两点钟时,火车忽然一个猛刹车,急停下来,车厢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倏然黑了。   原本寂静的车厢里响起了人声,从梦中醒来的乘客纷纷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半分钟后,车上广播响起,说是车子出了点故障,电路系统出了问题,需要停车检修半小时或许更长的时间。   姜淮心就着手机的光亮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什么,他搓了搓手,有些担忧。   简珧“唔”了一声,困顿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临时停车检修,停电了,你睡吧,一会儿就好。”   车上的暖气已经停了,姜淮心怕简珧冷,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简珧也瞧了瞧窗外,忍不住皱起了眉,抬眼看向姜淮心:“你一直没睡?”   姜淮心打了个哈欠:“我们都睡着了,坐过站了怎么办?”   简珧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坐直了身:“我睡了一觉了,要不你睡会吧。”   姜淮心不以为意地又将人拉回去,揽紧他:“没事,我坐着睡不着,你要是不想睡了,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姜淮心的嘴唇碰了碰他头顶的发丝,故意逗他,“要不说说珧珧你的初恋吧。”   “没有初恋,”简珧面无表情道,“我才十八岁,哪里来的初恋。”   “我不算吗?”姜淮心笑得戏谑,光是听这嘚瑟的语气,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会是怎样得意的表情。   沉默一阵,简珧喃喃:“你当时其实没有睡着是不是?我亲你,你都知道,那我后面一直躲着你,你是不是像看笑话一样?”   他其实不想承认,仿佛他承认了就是他输了,可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他也确实是先动心的那个,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姜淮心争辩:“我哪有笑话你?你别冤枉我啊……”   “你就是有,”简珧闷声道,“你缠着我,不就是认定了我拒绝不了你,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姜淮心:“我真挺喜欢你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简珧:“你喜欢的人多了,谁知道你的喜欢值几个钱。”   他说着摇了摇头:“反正没有我的喜欢值钱就是了。”   姜淮心:“……”他觉得自己真挺憋屈的,他对别人可没这样。   简珧倒回了姜淮心的肩膀上,闭了闭眼睛:“你冷吗?”   姜淮心诚实点头,眼看着半个小时都快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供电,车厢里越来越冷,他俩抱在一块,也才勉强好一点。   简珧笑了一下:“你看你就不该跟着我出来的,你以前没受过这个罪吧?”   “你怎么总说这种话,我自己乐意不行?”姜淮心不爱听这个,“我就爱跟着你,我见着你就高兴,受点罪怎么了?”   “你别生气嘛,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是你说随便说什么的啊。”   简珧的声音又像抱怨又像撒娇,姜淮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仿佛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简珧继续说着:“姜淮心,你要是不来纠缠我,我的日子大概会过得轻松很多吧,当初知道你也来了巴黎,我甚至想过不念书了立刻回去的。”   姜淮心:“……我有那么可怕吗?你非得这样躲着我?”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捉弄我,你不可怕吗?”   “我几时捉弄你了?”   简珧撇了撇嘴角:“你跟人喝酒,故意把我叫过去,让你的朋友看我的笑话,你还背着我胡乱勾搭人,你不是捉弄我是什么?”   “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个事情?我那不是喝酒喝高了……”   简珧轻嗤:“你喝高了就能胡言乱语不正经吗?那你下次喝高了会不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啊?你这样是不行的,做人不能这样,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轻浮,不可靠,没人敢信你,你懂吗?”   姜淮心:“……”受教了。   “你别不服气啊,你这样玩世不恭真的不行,你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简珧依旧枕在姜淮心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呢喃,一句一句却全都是对他的控诉和指责,姜淮心无言以对,他可从来不知道简珧这么能说会道,是谁说他小时候有自闭倾向的?   简珧又笑了一下:“你生气了?别这么小气嘛,我说实话你又不爱听。”   “我听你的就是了。”姜淮心再次亲了亲简珧头顶的发璇,他认了。   “我也好冷,你抱紧一点嘛。”   姜淮心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这样呢?”   “马马虎虎,”简珧吐出一口浊气,郁闷道,“你说……要是车子一直不开,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啊?”   “没有的事,别胡说。”姜淮心有些纳闷,简珧今晚话太多了,明明没喝醉啊……   简珧依旧在说:“你说我们这次出来怎么遇上这么多倒霉事,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太差,还是我运气太差……”   姜淮心也笑了:“都怨我行了吧?都怨我拖累了你。”   他其实很怀疑,要是他没跟着来,简珧可能真得把他自己卖这里。   简珧深以为然:“本来就是怨你啊,你看我买彩票还中了一千欧呢,结果你一顿都给我吃了……”   ……明明是你自己抢着要付钱的。   “不过算了,还是谢谢你。”顿了顿,简珧又小声嘟哝了一句。   姜淮心一愣:“谢我什么?”   “你来了,我很开心。”简珧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几乎如同梦呓一般。   姜淮心再次愣住,垂眸去看,简珧紧闭着眼睛,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一般,那一句话,却确确实实是他说的。   “珧珧……”难以言喻的情愫自心底喷涌而出,姜淮心抱着简珧,低头,一个轻吻落在他的脸侧。 第二十五章 钥匙扣   早晨七点,在停车检修两个半小时又重新出发后,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简珧揉着眼睛跟在姜淮心身后,刚下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姜淮心回头看他:“感冒了?”   简珧困顿地点了一下头,又摇头:“没有。”   “真没有?”   “没有。”嗓子是有一点不舒服,但简珧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姜淮心搓了搓手,抱紧了双臂:“冷死我了,我们现在去哪?”   “……先出站吧。”   这里是意大利的一个边陲小镇,镇上有一处文艺复兴时期的某位出名画家的故居,鲜有人来参观,也不知简珧怎么想的,偏偏选择来了这里。   “到这里的车票便宜,顺路来看看。”简珧随口解释。   姜淮心很无言,这种小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就是个俗人,不懂欣赏那些所谓艺术和抽象美,对参观名人故居也无甚兴趣,昨晚一晚上没睡他这会儿正困得厉害,简珧进去参观,他便蹲在门口抽烟解乏。   故居大门外的墙上有这位名画家的生平简介,姜淮心蹲在墙角下,手里捏着烟无聊地仰起头,凭着他1.5的双眼视力,随意晃了几眼。除了这位画家的艺术成就介绍外,竟然还有涉及私生活的部分,原来这人还是个同性恋者,一生坎坷,爱人离世后晚年独居于此,直到去世。   姜淮心扬了扬眉,捏着仅剩下的烟屁股陷入了沉思。   简珧会来这里参观,难道是因为这位画家与他是同道中人?   简珧是同性恋吗?显然是的,他十五岁就被姜淮心撩拨得动了心,就喜欢了姜淮心这么一个混蛋,他当然是同性恋。   可自己是吗?姜淮心扪心自问,原本他觉得自己连双性恋都算不上,他交过那么多女朋友,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可偏偏,他又对简珧动了心,简珧是男生,他就不是纯粹的异性恋。   那他是同性恋吗?姜淮心抓了抓头发,并不太想承认,当年那个貌美如花的英国小0脱光了躺他面前,他都吓得转身就跑,他对别的男生硬不起来,只有简珧能让他产生欲 念,所以他应该也不是纯粹的同性恋。   这还真是一个纠结的矛盾命题,……算了,不管是什么,反正他就是喜欢简珧而已。   可惜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把人追着,姜淮心有些挫败,简珧明明喜欢死他了,嘴上总不肯承认,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真叫人难办啊……   简珧出来时,姜淮心正耷拉着脑袋蹲在门边发呆,手里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还浑然不觉。简珧皱了皱眉,走过去顺走了他的烟,碾灭后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姜淮心抬头,冲着他笑:“里头好玩吗?怎么进去这么久啊?”   “你一天要抽多少根烟?”   “两三根吧,没算过,反正不多。”姜淮心随口答道。   “戒了,我不喜欢烟味。”   姜淮心:“……”   简珧斜眼:“怎么?不行?你才十八岁,这么抽下去,等到你二十八岁的时候抽成一口又臭又黑的烟牙,你看别人嫌不嫌弃你。”   姜淮心:“…………”   别人会不会嫌弃他不知道,反正简珧现在就挺嫌弃的,姜淮心更加挫败了,赶紧保证:“戒戒,我这就戒了。”   他的烟瘾本来也不是很重,跟那群狐朋狗友一块玩时才抽得多,戒就戒了吧,要不然以后简珧亲都不让他亲,他做和尚去算了。   简珧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别蹲地上了,像什么样。”   姜淮心的心情瞬间好了,蹦起来,笑着勾住简珧的脖子,俩人推推搡搡地往下一处地方走。   这个小镇还有几个小的景点,一圈参观下来也才刚到中午,路过一处教堂时,简珧忽然停下脚步,示意姜淮心:“你看,里头有人在举行婚礼。”   姜淮心不在意道:“举行婚礼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没见过。”   “我们去看看吧。”   简珧抬脚先走了进去,姜淮心只能跟上。   举行婚礼的是小镇当地的居民,亲朋不多,只坐满了前面三排,他们进来后,坐在了最后排的位置。   新人正在跟着神父宣誓,姜淮心压低声音与简珧评头论足:“这个新娘不行啊,太瘦了,又没屁股又没胸,新郎也不行,看着都要谢顶了,男的秃将来秃一窝啊,惨。”   简珧没理他,趴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边仿佛沐浴在神光中的一对新人,即便他们宣誓时说的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他也能感受到当中的那份庄重和喜悦,叫他忍不住心生向往。   姜淮心凑近简珧,笑问他:“珧珧,你在想什么?思春了?”   简珧觑他一眼,目光重新移回了前边。   姜淮心见他不理自己,继续撩拨他:“珧珧,你是不是也想结婚了啊?我俩也可以啊,你要不要试试?”   简珧神情微顿,慢慢拧起了眉,没有说话,面色却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姜淮心心道不好,正想再说些什么,简珧已经站起了身,转身出了教堂。   姜淮心赶紧追出去:“珧珧,你等等,走这么快干嘛,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简珧收住脚步,冷眼瞅着他:“说笑?结婚这种事情你也能拿来说笑?你是不是觉得反正在这里结了婚,回国也不会承认,所以无所谓?”   “……没有,我真没那个意思。”   姜淮心尴尬道,其实他刚才那么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太多,当然他也理解简珧,要是以前他哪个女朋友跟他说到结婚,哪怕只是说以后,他都会当对方是脑子有坑,但是现在嘛……看着面前一脸气呼呼的简珧,姜淮心心中有些动摇,结婚好像也可以?跟简珧结婚他真的可以啊!   算了……他再说下去简珧一准又要揍他。   姜淮心一脸哀怨,简珧没好气,也懒得再多说,翻了个白眼:“说你轻浮你还承认,有几个人跟你一样结婚这种事都当笑话说的?”   他说着又有些狐疑:“……你不会真跟人结过婚吧?”   姜淮心:“……”冤枉,太冤枉了。   “怎可能,我又不是疯了,你想哪里去了。”姜淮心推着简珧的肩膀,“不说了,走走,我们吃饭去。”   简珧没再与他计较,姜淮心这人说白了就是满嘴跑火车没个正经,处处都要计较他迟早得气死。   他俩找了间小店点了两份意面,吃着东西,姜淮心没忍住问起简珧:“你特地来这里,其实是因为那个画家和他的同**人?”   简珧并没否认,淡道:“他出生贵族家庭,因为喜欢上同性被家族厌弃,后来跟爱人私奔,靠卖画为生,过得穷困潦倒,爱人生了重病也没钱治,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病死了,他晚年一个人隐居在这里,醉心作画,死后才有了名气。”   姜淮心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经历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啊,怎么是个悲剧……   简珧抬眸看向他,抿了一下唇角:“不被祝福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私奔尤其不可取。”   “……你不是向往婚姻吗?”   简珧摇头:“那是两回事,被所有人都反对的婚姻是不可取的,没什么值得向往的。”   姜淮心有些无言,不过私奔不对这点他倒是赞同,当初姜淑媛不就是?与人私奔后被人抛弃,孩子也死了,还被旁人明里暗里戳脊梁骨一辈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他们家彻彻底底的反面爱情教材。   当然,姜家人除了姜淑媛这个反例,其他人哪里讲究什么爱情,他爸妈就是家族联姻,表面恩爱背地里各过各的,其他那几个叔叔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他爷爷早年还有几房小老婆呢,老爷子去世后才把那些个人打发出去,他还有个大十岁的亲哥,同样是奉父母之命娶了门当户对但没什么感情的嫂子,而他自己,万花丛中过,最后栽倒在简珧这片绿叶上,则纯属意外。   至于他俩的以后,姜淮心并未想那么多,他从来不像简珧那么纠结,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一贯天性乐观。   下午,俩人便一直在这座小镇里闲逛,在一间卖各种手工艺品小玩意的小店里,简珧看中了一个彩色石头制的夏蝉状的钥匙扣,小小的钥匙扣,十分的生动有趣,才两欧元,简珧一看就喜欢,当场掏钱买下了,姜淮心厚着脸皮,与他买了个一样的。   简珧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买这个?”   “不行吗?你能买我为什么不能买?”姜淮心一脸理直气壮,情侣款钥匙扣,嘻嘻。   “……随便你。”   他是见过姜淮心之前用的钥匙扣的,上千欧一个的奢侈品牌子的,现在换个跟自己一样的地摊货,……他高兴就好。   简珧顺手帮姜淮心把钱给付了:“送你了,不用还。”   姜淮心更高兴了,【简珧送的】情侣款钥匙扣,嘻嘻。 第二十六章 发烧   傍晚,他俩到火车站,准备坐车前往下一个城市。   一夜没睡又逛了一整天,姜淮心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瘫在候车室的座椅里不愿动,简珧比他好不了多少,枕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是蔫的。   “珧珧我们晚上吃什么啊?我不想再啃面包三明治了啊……”姜淮心跟简珧说话,却没听到他应声,好半天,姜淮心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简珧面色潮红,迷迷糊糊的,姜淮心吓了一跳,抬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厉害。   姜淮心腾地坐直身,睡意全消,晃了晃简珧的肩膀:“珧珧你醒醒,你是不是发烧了?”   简珧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子,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呻 吟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姜淮心急了,将人背起就往车站外头跑。   小镇上没有医院,唯一的诊所在圣诞假期期间没有开门,姜淮心急得满头大汗,最后背着简珧进了车站附近的一间小酒店。   酒店只剩下一间小房间,姜淮心也没功夫嫌弃这那的,当场付了押金,叫人开了房。   幸好酒店里有员工自用的退烧药和感冒药,姜淮心又问人借了个水壶,烧了水,小心翼翼地将药喂进简珧的嘴里。   简珧吃完药就彻底昏睡了过去,姜淮心用借来的体温计给他测了一下,三十九度五,难怪额头烫得吓人,他应该早上下火车的时候就不舒服了,还不肯承认,又在外头冰天雪地的逛了一整天。   姜淮心叹气,他就没见过像简珧这么不省心的。   看着简珧昏昏沉沉的睡颜,姜淮心实在很担心,明明他自己也累得恨不能沾床就睡,这会儿却不敢睡过去,害怕简珧高烧不退会烧出毛病来,胡思乱想着明早要是他还没退烧,怎么都得想办法去最近的大城市看医生。   抱着简珧安静躺了片刻,姜淮心还是不放心,爬起身去浴室,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回房间帮简珧擦拭了一遍身体。   这法子管不管用,姜淮心不知道,他用手机上网查到的,只能试一试了。   姜淮心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他擦得很仔细,手指几次无意间蹭过简珧的皮肤,却没有半点心猿意马的心思,满腔满肺都只剩下担忧。   帮简珧擦拭完,又给他喂了些温水,姜淮心才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没什么胃口,叫了客房服务,让人送了些吃的来。   胡乱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姜淮心去草草洗漱了一下,便又躺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揽住了昏睡中的简珧。   姜淮心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睡梦中都惦记着简珧的状况,到了凌晨五点,便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摸索着爬起身,再次给简珧喂了一道药。   简珧的体温下降了一些,但还是烧着的,吃完药,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角有泪痕,泪朦朦地看着姜淮心,姜淮心愣了愣,按开了床头灯,关切问他:“珧珧你醒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简珧闭了几闭眼睛,逐渐清醒了一些,哑着嗓子开口:“几点了?”   “才刚五点,你烧还没退,再睡一觉吧。”   简珧的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闷声嘟哝:“睡不着了……”   他头疼得厉害,浑身都不舒服,哪哪都难受。   姜淮心抬手拭了一下他的眼角:“做噩梦了?”   “没有,……就是梦到你打我。”   姜淮心:“……”你就不能梦点好的吗?   将简珧抱进怀中,姜淮心叹着气:“要是中午再没退烧,我们一定得想办法去医院,我查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坐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很快的。”   “我不去,你帮我倒杯水来。”简珧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上医院去折腾。   姜淮心有心劝他,想想还是算了,真到了那一步,他扛也要将人扛过去。   温热的水送到嘴边,简珧就着姜淮心的手喝了一口,又不愿喝了:“我好饿,想吃东西……”   房里倒是还有姜淮心昨天买的,本来准备带上火车吃的零食,可简珧现在这样,不能吃那些干巴巴的东西啊,姜淮心头疼地哄着人:“你乖一点,等再过两个小时,天亮了我叫人给你弄些能吃的东西来,先忍一忍。”   “我肚子好饿,”简珧的眼中又涌起了一层水汽,病糊涂了的人似乎格外娇气,“我现在就想吃。”   “行,行,你别哭,我想想办法。”姜淮心抓耳挠腮,想了想,拆开了一袋饼干,扔进了热水里泡着,待到饼干泡软了才喂到简珧嘴边。   简珧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下去,姜淮心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挑食。   吃完了东西,病鬼依旧不依不饶,继续折腾人:“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   简珧总是这样,白天一个样,夜里一个样,姜淮心都习惯了,哄着他低声哼哼了起来,唱了两句又被简珧打断了:“为什么不唱你上次唱的那个啊?”   姜淮心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天在街头唱的那首法语情歌,明明之前还嫌弃来着……   于是换了个调子,哼给他听。   简珧安静听了一阵,呼吸逐渐平稳,姜淮心以为他睡着了,停下了哼唱,简珧却又闭着眼睛嘟囔着抱怨起来:“为什么不唱完啊?”   姜淮心无奈极了:“珧珧,你到底睡不睡啊?头不疼吗?”   “……你欺负我。”   姜淮心:“……我又怎么欺负你了?因为我在梦里打你了?那也只是梦而已啊。”   简珧哼哼唧唧了两声,到后面竟低声抽噎了起来。   姜淮心揉了揉他的脸:“你别哭啊,怎么说哭就哭了,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啊?”   简珧哽咽道:“……要是你没有来,我是不是就要病死在这里了,我真是太没用了,难怪没人要我。”   姜淮心心中一紧:“你说什么傻话,什么死不死的,没有的事,不要胡说,还有,谁不要你了?”   “我妈就不要我,她一点都不喜欢我,她根本就不想要我,她不要我,那我也不要她,……你也是,你最讨厌,从来就只会欺负我,第一次见到我就带头欺负我。”   这是真病糊涂了,要不简珧从前哪里会跟自己说这些,姜淮心听着怪难受的:“姑姑她对谁都那样,不是故意不喜欢你,我也没不喜欢你,我欺负你那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嘛。”   简珧吸了吸鼻子:“都是骗人的,我在那个家里过得一点不开心,你也不让我开心,我都离开那个家了,你还来缠着我,要是被奶奶他们知道了,肯定会恨我,到时候我妈就更不想要我了……”   姜淮心有些无言,他跟简珧的事情,他还确实从未考虑过家里的看法,只觉得简珧喜欢他,他也喜欢简珧,他们就该在一起,管那么多干嘛。再者说,奶奶和他妈都那么宠他,怎么就不会答应他们的事了?   “你别想太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没有人不要你,是你太敏感了。”   闻言,简珧哭得更厉害了些,眼泪簌簌往下掉:“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说我敏感?我怎么这么倒霉,我为什么偏偏就要喜欢你,我喜欢什么人不行,非要喜欢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好,只会给我找麻烦,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   姜淮心心里酸溜溜的,他以前是对简珧不好,总想着捉弄他逗他,可他现在不是改了嘛,简珧又不信他:“……我没逼着你喜欢我啊。”   “都是你的错,你喝醉了不会去亲别人吗?为什么要来亲我?你亲完我你就不记得了,拍拍屁股去了英国,你在国外风流快活,可我怎么办啊?我一直都忘不掉,我又不是你,三个月就能换一个人喜欢。”   “你还是我表哥,别人知道了肯定觉得我是变态,奶奶他们不会答应的,我妈也不会,还有你妈,她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每次都是你先欺负我,她还觉得是我打了她的宝贝儿子,你妈一点道理都不讲。”   “你爸妈能接受你跟我搅合在一块吗?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我就成你们家的罪人了,我都想象得到你妈会怎么说,姜家养我十几年,我却勾引你,白养了我这条白眼狼了,反正到时候被人说的也不会是你。”   姜淮心已经快被简珧的眼泪给淹了,他是真的没想过简珧心思这么重,还会计较这些,不过他妈那人……这话还确实是他妈说得出来的,这点姜淮心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他有心表一表决心,还没组织好语言,低眼一看,哭累了的简珧窝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姜淮心:“……”   再次给简珧测了测体温,竟又降了一些,大概是这么哭了一通发泄出来,也让他好过了不少。   姜淮心给他掖好被子,罢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十七章 追到了   这一觉,简珧一直睡到十点多才醒,刚睁开眼睛,姜淮心就贴了过来,再次给他测量体温。   三十八度二,总算降下来了一些。   “还得接着吃药。”姜淮心小声念叨了一句,又去烧开水。   简珧躺床上没动,眼珠子随着姜淮心的动作咕噜转,姜淮心转过身来看他,他又赶紧移开目光,臊得不敢跟他对视。   清早那些又哭又闹的胡言乱语,简珧已经不想承认,只当自己失忆了,没说过。   热水和药喂到嘴边,简珧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嘴里没滋没味的,嗓子还疼得厉害,更叫他意兴阑珊。   姜淮心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他的:“热度退了不少了,一会儿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会舒服很多。”   “……嗯。”   姜淮心扶着他坐起身,给他背上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在床头,手指刮了一下他的下巴:“珧珧,清早你醒来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我头疼,都忘了。”简珧直接装傻。   姜淮心无奈,估摸着他是不好意思,也没揭穿他:“你别想太多,你才几岁,就成天跟个老人家一样操心这操心那,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有句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乐观一点不好吗?”   简珧抿了一下唇角,没再说什么,先头他确实失态了。   姜淮心笑了一下,难得他说话简珧没有怼他,这么乖的简珧可真少见。   正想着再说些什么,门铃响了,是他点的餐送了过来。   简珧身上的热度还么退,没什么胃口,姜淮心只给他点了一份热乎乎的奶油浓汤,让他暖暖胃:“我们再在这里住一天,明天等你烧退了再走,你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吗?还是直接回巴黎?”   简珧喝着汤,有些讪然:“回去吧,早点回去看看书,要考试了。”   “那也好。”姜淮心简直要谢天谢地了,他嘴里啃着披萨,这几天几乎每天吃这种东西,他都快要食不知味了,幸好简珧想通了。   简珧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这里也下雪了。”   “是啊,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姜淮心见怪不怪,“还好我们是昨天来的。”   简珧轻吁了一口气:“下次还是不要选这么冷的天出来玩了。”   姜淮心笑着逗他:“你想出来玩也可以,带上我就行。”   简珧沉默,再说不出让他滚的话,毕竟这次若非有姜淮心在,他还不知要怎么办。   吃完东西,姜淮心起身去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换换气。   简珧躺回了被窝里,这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姜淮心又去打湿了毛巾来,想给他擦身。   简珧红了脸:“不用了吧,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   “好什么好,你烧还没全退呢,再擦一遍。”   简珧攥着被子不肯从,姜淮心吊起一边眉毛:“害羞了?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看过了,至于吗?”   简珧伸脚踹他,现在倒是有力气了。   最后姜淮心还是扒开了他的衣服,帮他把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简珧埋头进被子里,没好意思看他。   脸皮这么薄,姜淮心啧啧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擦拭完毕,姜淮心爬上床,将人连被子一起抱住,吧唧亲了一口简珧的脑门:“小乖乖,赶紧好起来吧。”   简珧被他恶心得一个哆嗦:“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腻歪肉麻?”   姜淮心偏不,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宝贝珧珧,哥哥疼你。”   简珧一愣,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老实了。   姜淮心低笑,抱着人躺下 身去,长出了一口气:“累死我了。”   简珧知道他这两天是真辛苦了,心中愧疚:“你睡一觉吧,我没事,不用你盯着。”   姜淮心捏住他的手,又抱着他点了一下嘴唇,脑袋一歪,靠在他的枕头上睡了过去。   简珧愣愣看着他睡着了的脸,贴着他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   姜淮心醒来时已快下午三点,简珧正靠着他打盹,热度又退了一些,到明天差不多就能好,姜淮心终于放下心来。   没有惊动简珧,他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想去关窗户,走过去才看到外面的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的雪。   姜淮心一时兴起,三两下在窗台上堆出了两个手掌那么大的小雪人,嘴对嘴正靠在一块亲吻。   将窗户关上,姜淮心爬回床上,美滋滋地揽住了简珧。   简珧醒来时,姜淮心正一瞬不瞬地笑看着他,简珧迷迷糊糊地眨了几下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姜淮心捋了捋他的头发,“珧珧起来,哥哥给你看个东西。”   用被子裹着简珧将他抱去窗边的沙发上,姜淮心笑嘻嘻地指着外头叫他看:“好玩吗?”   简珧:“……你可真有童趣。”   窗台上的小雪人紧贴在一块,在风雪中不知疲惫地亲吻着,简珧举起手机,隔着窗玻璃,将这一幕拍下。   姜淮心拥着他,在他耳边笑语:“珧珧,喜欢吗?”   “你哄小孩呢?”   “你又不是小孩……”   简珧转了转眼睛:“你以前哄你那些小女友,也是这么哄的?”   ‘   “想什么呢,我费劲巴拉的哄她们干嘛,”姜淮心不乐意了,“你别吃醋啊,你跟她们不一样。”   简珧睨他一眼:“因为我是男的?”   “因为我最喜欢你啊。”姜淮心笑着,又在简珧的脸上啵唧两下。   简珧无言以对,好吧,姜淮心就是这么直接,喜欢不喜欢,态度天壤之别。   “……姜淮心,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你可爱,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简珧弯起唇角,没忍住又上扬了一些:“……嗯。”   姜淮心笑着呢喃:“珧珧,我能亲亲你吗?”   简珧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慢半拍反应过来,姜淮心说的亲,不是之前那种啾一下的亲法:“我还感冒了,会传染的……”   “没关系,我身体好,不在意。”   姜淮心掰过他的脸,迫不及待地咬住了他的唇。   湿润滑溜的舌头顶进来,在简珧柔软的口腔里作乱,黏黏腻腻地带起他的舌尖不断纠缠,简珧连换气都不会,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姜淮心的热吻,姜淮心亲得特别凶狠,紧紧将人压在身下,到最后简珧实在没法了,用力揪住他的头发,才得放开。   姜淮心恋恋不舍地从他嘴里退出,舔去嘴角牵扯出的银丝,简珧的嘴唇又软又甜,只是亲一亲就让他血气上涌,亢奋非常。   他痴迷地看着简珧,还想去亲他,被简珧躲过了:“别了,你让我缓缓……”   简珧张着嘴喘气,雾气蒙蒙的眼睛瞅着姜淮心,姜淮心被他盯得心痒难耐,鼻尖蹭着他的与他厮磨:“珧珧,你再让我亲亲。”   “你怎么……”   刚开口,姜淮心的唇舌就又覆了上来,压着他的后脑一再地深入缠吻。   这次亲完后,简珧的脸已彻底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埋头进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再出来,姜淮心扒拉着他的脑袋:“珧珧,酒店的被子脏不脏啊,你把自己盖这么严实做什么?”   “不要亲了,我嘴巴都被你咬破了。”被子下传来简珧的瓮声嘟哝。   “你给我看看。”姜淮心好不容易将人扯出来,仔细瞧了瞧他的嘴唇,果真有被咬出来的血丝,他伸舌舔了一下,“明天就好了,别担心。”   简珧轻哼:“你口腔溃疡好了吗?别传染给我。”   “……口腔溃疡不会传染好吧?”   简珧不信:“那谁说得准啊。”   “那你感冒传染给我,我俩病一块去,扯平了。”   简珧转了转眼睛,扯着姜淮心的领子将他拉过来,学着他的咬上了他的唇,在姜淮心吃痛启开时,伸舌进去胡乱搅和一通,末了舔着嘴唇退出来,笑了一下:“我也亲你一回,这才叫扯平了。”   啧,小野猫。   “珧珧,”姜淮心按捺着激动,笑着贴近简珧,“那我这算是追到你了吗?”   顿了顿,简珧点头:“……嗯。”   姜淮心跳起来,原地用力蹦跶了几下,要不是外头在下雪,他还想出去跑一圈。   简珧也笑了,真有这么高兴吗?   好不容易追到简珧,姜淮心满腔兴奋无处发泄,干脆进那帮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红包瞬间秒空,他这么多天没出现,所有人都在艾特他,问他去了哪,碰上了什么喜事,怎么闷不做声就发起了红包。   还有人大咧咧地问他,一个月已经到了,是不是认输了才出来发钱。   姜淮心懒得理,他就是高兴,他也没输,他这不是追到人了嘛,至于赌注什么的,那不重要,以后有空再找他们算。   简珧疑惑问他:“你跟谁聊天呢?”   “没什么,不理他们。”姜淮心不在意地收了手机,抱住简珧,再亲他一口。   他又不是傻的,真不喜欢简珧,怎可能为了几百欧就去追人,反正现在他人追到手了,发个红包,就当感谢那些人助攻吧。 第二十八章 又凶又狠   元旦前两天,他俩回了巴黎,姜淮心回去一趟,拿了些东西,当天就又去了简珧住的公寓。   简珧看着他大包小包的行李,大有把家都搬来的架势,堵在门口没让他进去。   “珧珧你怎么不让我进门啊?”姜淮心委屈。   “你觉着这么小的地方住得下我们两个吗?被房东知道了,连我都得被赶出去。”   “那你跟我去我那里住啊。”   “不去,”简珧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白天有时要去学校图书馆,你那太远了,耽搁时间。”   “你怎么这样啊,……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简珧翻白眼:“谁说谈恋爱就一定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那不行,我来都来了,我就住你这里。”姜淮心不依不饶,凑过去在简珧嘴唇上咬了一口,“珧珧,珧珧,你就让我住这里嘛。”   简珧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对上姜淮心委屈巴巴的眼神,终于憋不住笑了:“行了行了,烦死了,你住就住吧,住到考试完就滚。”   姜淮心立马推着东西进门,至于滚不滚的,反正他来了就没打算滚,嘻嘻。   他的东西太多,光是鞋子就有七八双,这还只是他搬来的一小部分,眼见着姜淮心就要鸠占鹊巢,简珧忍不住皱眉提醒他:“你留这里可以,我要看书,你也得跟着我一起看,还有你不许吵,为了节省时间,一日三餐我都吃得很随便,你要是挑剔就自己去外头吃,听明白了吗?”   “外头的东西吃多了多腻味……好嘛,你看书,我做给你吃,”姜淮心笑着哄他,“行不行啊,珧珧?”   “你做给我吃?”简珧嗤笑,“你别把我毒死。”   “那哪能啊,这样,做好了我先试吃,再给你吃,成吗?”姜淮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简珧不以为然,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姜淮心当然不会做菜,但是他可以学啊,反正他闲得无聊,总看书也很累的不是?为了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姜淮心自我感动得泪眼汪汪,他可实在是太伟大了。   姜淮心越想越美,简珧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你别把我厨房烧了。”   姜淮心:“……”你少说两句风凉话会死?   简珧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姜淮心撸起袖子,翻了一遍存粮,结果只翻出两包方便面,他:“……”   简珧尴尬解释:“出去玩之前存货基本都清空了,明天再去超市买吧。”   “方便面就方便面吧,就吃这个。”姜淮心又从冰箱里找出了一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他也就只会煮面而已。   将西红柿切了扔锅里先煸炒出汁来,再加一勺番茄酱,加水煮成汤底,简珧看着挑了挑眉,竟然还挺似模似样?   姜淮心得意道:“我说了我会吧。”   其实是刚悄悄发微信,找家里的钟点工阿姨问的,但他不说。   姜淮心笑着冲简珧挤眼睛:“你信我,这两星期,我每天做饭给你吃,你认真复习功课就行。”   闻言,简珧的心神有一瞬间的触动,他以为姜淮心是跟自己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竟当真了。   “你一个大少爷做这些干嘛啊……”   “我乐意。”   简珧不再说了,沉默片刻,轻轻抱了姜淮心一下,姜淮心手里举着锅铲傻乐呵,谈恋爱了果然不一样,珧珧越来越好哄了。   两碗方便面很快煮好,闻着就很香,还是简珧先动了筷子,尝了一口,他在姜淮心满怀期盼的目光中点了头:“很好吃,……上次你给我煮的长寿面也很好吃。”   “你觉得好吃就好,”姜淮心高兴道,“明天买了菜,我再给你做别的好吃的,不会我也可以学。”   “……嗯。”简珧不知该说什么好,姜淮心以前是怎么和他那些小女友相处的,他不是没见过。但他对着自己,却是全然不同的殷勤态度,简珧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或许姜淮心是一时心血来潮,但至少,他上了心。   吃完了东西,简单收拾后,俩人坐回桌前,继续看书。   姜淮心摊开厚厚一叠资料,他还得写论文。   简珧好奇看了一眼,商科的知识他基本看不懂:“你学这个,毕业后是要进家里公司吗?”   “可能吧,反正我爸、我哥是想我去帮忙的,”姜淮心叹气,“每天吃喝玩乐多好,上什么班……”   眼见着简珧不赞同地蹙起了眉,他赶紧改口:“当然啦,我也要发愤图强,赚钱养家!”   简珧:“……”你就差把我不乐意工作、只想做米虫写在脸上了。   姜淮心问他:“你呢?珧珧,你学这么艰深的东西,以后打算做什么?”   “继续读,走科研。”   简珧说得从容又坚定,他早就规划好了未来,姜淮心忽然有些讪然:“要读到博士吗?你好厉害啊,一直在这边读吗?”   “……或许吧。”   其实不是的,他本科就想去美国念,为了省学费才选择了这里,等到读研,能申请到那边的奖学金,他还是想去那边,只是此刻,对上姜淮心的双眼,他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姜淮心不会陪他继续读下去,更没理由与他一块去美国,姜家送姜淮心出来念书,本就是为了让他镀个金而已,大学文凭就足够了,等到大学毕业,他就能进家里的公司,又何必再在外头荒废时间。   更何况,姜淮心自己也不喜欢念书,他只要按着家里安排的路走就行,这辈子都会是康庄大道。   他们两个日后注定要分开,只要回了国,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很难瞒得住家里人。   姜淮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珧珧?怎么突然又发呆了啊?”   简珧回神,摇了摇头:“没事,你不是问我想去哪里读博士吗?我还没想好……”   “这样啊,”姜淮心更加郁闷了,“你要是还想继续读,我想想办法,也留下来吧。”   从前他连三个月之后的事情都懒得想,如今为了简珧,竟也开始考虑三年后的事情了。   “你留下来干嘛?念书啊?你还记得你以前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就是书本,有它没你。”   简珧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揶揄,这还确实是姜淮心以前说过的话,够丢人的。   见姜淮心的眉毛都耷拉了下去,简珧轻咳了一声,改了口:“以后的事情再说,我回国念也可以吧。”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姜淮心说得对,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想那么多,也许没两个月他们就分手了呢。   若是有幸那时还在一起,再想办法就是了,姜淮心愿意为他迁就,他也可以为了姜淮心迁就的。   姜淮心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看你表现。”简珧扬起唇角,这个真的得看姜淮心表现了。   十点半,简珧收了书本,去浴室洗澡,姜淮心的论文才写了三分之一,他心不在焉又心猿意马,不时瞧一眼浴室的方向。   房间太小了,浴室里的水声都清晰可闻,就像是某种暧昧的隐喻,姜淮心终于没忍住,放下笔,起身走了过去。   推门进去时,简珧正背对着他在擦洗身体,被姜淮心从身后抱住,也只是反手打了他一下,并未挣扎。   姜淮心咬着他的耳朵,笑着呢喃:“珧珧,你洗澡都不关门,是故意勾引我吗?”   “你想太多了,门坏了,关不上。”   “啧,你说是就是吧,乖珧珧,我们今天做点不一样的吧?”   “什么不一样的?”简珧闭了闭眼睛,倚在姜淮心的怀里,故意装傻。   “就是,”姜淮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哥哥教你怎么做个真正的大人啊?”   “不要脸……”简珧摇头,“不行,今天不行,什么都没有,我不做。”   “来嘛……”   “你滚啊,我可不想搞成命案现场,不然你让我上,我们就现在做。”   姜淮心哽了一下,对上简珧似笑非笑的双眼,犹豫道:“你要是想,那也不是不可以。”   简珧意外地扬起眉:“真的?”   姜淮心扭捏道:“那你对我温柔点啊,我后面是第一次……”   简珧噗嗤一声笑了,将毛巾扔他脸上去:“滚啊,臭不要脸。”   姜淮心幽怨瞅着他:“珧珧……”   简珧正色:“免了,我是纯零,没兴趣上你。”   姜淮心再次哽住:“你怎么知道?你难道跟别人做过?”   他的脸色有一丝微妙,简珧嗤道:“真做过又怎样?只许你炮友一个一个的换,还不许我找人开荤?”   姜淮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危险之意,简珧正欲解释,姜淮心忽然矮下 身,猛地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拉,扛到了肩上。   简珧吓了一跳:“你干嘛!赶紧放我下来。”   姜淮心不管不顾,将人扛回房里,湿漉漉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倒进了床里。   简珧气得抬手就揍人,被姜淮心凶狠地按住:“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找谁给你开了荤?”   “开你个头啊!我骗你的你还当真了!我活了十八年就被你这条狗啃过,我亏死了!”   更多骂人的话,被贴上来的炙热的唇狠狠堵了回去,简珧呜呜挣扎,被按住不得动弹,姜淮心亲得又凶又狠,像要吃了他一样。   没几下,简珧就被亲软了,搭在姜淮心肩膀上的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脖子,循着本能回应起来。   ……混蛋。 第二十九章 逛超市   姜淮心气势汹汹,一副要将简珧拆吃入腹的架势,到最后却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倒是在网上恶补过不少资料,但光有理论知识没有实战经验,怕搞出命案现场,简珧眼睛一红,他就不敢动了。   俩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一块亲了一阵,身上那股子燥热逐渐平息,简珧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床单上都是水,晚上还怎么睡?”   姜淮心不以为然:“一会儿用吹风机吹吹。”   简珧目露嫌弃,但也只能这样了,姜淮心将他搂在怀里,摸过自己的手机,贼兮兮地在他耳边笑语:“珧珧,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姜淮心点开手机视频,只看了十几秒,简珧就已面红耳赤,也不知道姜淮心是从哪搞来的,高清无码的欧美G片,简珧这个自认弯得比他彻底的,都没看过这种东西。   “……你哪弄来的这个?”   姜淮心笑嘻嘻地在简珧的脸上啾了一下:“哥哥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这片还挺好看的。”   简珧挑了挑眉:“你真觉得好看?”   “还不错,1够帅,0也够诱,叫声也好听。”姜淮心没说在看到这片之前,他还看了几十部辣眼睛的,隔夜饭都吐干净了。   他果然还是弯得不够彻底,看这种片子时常生理性反胃,但只要一想到简珧,就又亢奋得血脉偾张,真真是无解。   简珧觑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他俩搂抱着缩在被窝里,专注地看片,颇有种偷摸吃禁果的感觉。谁又能想到好几年前时,姜淮心还曾拉着简珧一块偷看A字头的片子,被简珧送了一记老拳,耿耿于怀许久。   片子看到一半,俩人就又都有了感觉,贴得太近,彼此逐渐加重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四目相对,几乎瞬间就有了默契。   用手互相帮对方纾解了两回,俩人都餍足无比,姜淮心素久了,吃不上肉能喝上肉汤就已经美滋滋,简珧则更不经逗,两回下来,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贴着姜淮心无意识地索吻,乖得叫人还想再欺负他。   “珧珧,我们明天去超市买东西吧?”姜淮心在简珧耳边低语。   “嗯……随便你。”   这就算是答应了,姜淮心更加美了,抱紧怀中人:“珧珧你真好。”   转天就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到了下午,外头下了快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姜淮心欢呼一声,拿起外套就拥着简珧出了门。   大街上节日气氛浓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笑着说一句“新年快乐”,超市大卖场里的新年促销正如火如荼,姜淮心见着什么都往推车里扔,才走了两排货架,推车里就已堆积如山。   见他又要扔大包装的薯片进去,简珧抬手拦住:“你少吃些这种东西,垃圾食品,没好处。”   姜淮心委屈巴巴地看着简珧:“可我就爱吃这个……”   简珧吊起一边眉毛,无动于衷地瞅着他。   “好吧,不吃就不吃嘛,我不吃就是了。”姜淮心不情不愿地将薯片放回去,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简珧将他扔进推车里来的零食放了四分之三回去,姜淮心的脸更苦了:“珧珧……”   “我是为你好,”简珧苦口婆心地劝他:“每天把可乐薯片当饭吃是不行的,你才十九不到,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姜淮心瞬间被他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你怎么回事啊?明明比我还小,别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了,我不吃就是了,走走,我们去买些健康食品。”   简珧轻抿了一下唇角,临走前,还是帮他拿了一包小包装的薯片。   姜淮心心中高兴,他的珧珧可真好,既担心他的健康,又舍不得他不开心,再没比这更好的小情人了,嘻嘻。   时间尚早,他俩在超市里慢悠悠地逛,姜淮心昨天才说以后要给简珧做饭,认认真真选购了一大堆各种食材,大有一展宏图之志。   在蔬菜摊位前,他一手举起西葫芦,一手举起黄瓜,不解问简珧:“这俩怎么长一样?”   简珧:“……”就你这样还下什么厨,莫要开玩笑了。   对姜淮心的心血来潮,简珧实在不看好,但姜淮心有这份心,他也说不出更多打击人积极性的话。   “是差不多,那就都买吧,反正你做菜,你来研究。”   “好啊。”姜淮心高兴点头。   俩人正说笑间,听到有人喊姜淮心的名字,姜淮心转过头去,竟然是陈鸣涛,站在不远处一脸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和简珧,臂弯里还勾着新交的女朋友。   陈鸣涛笑嘻嘻地过来,冲姜淮心挤眉弄眼:“这么多天没见着你,原来是跟你表弟去风流快活了啊,这怎么还亲自来买起菜来了?”   他们这群大少爷,偶尔陪女朋友来超市买个零食还可以,买菜做饭,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   简珧对这人没好感,背过了身去捡菜,姜淮心随口敷衍道:“圣诞出去玩了一趟,最近看书呢,马上要考试了,自己做做饭也挺好。”   “你还会看书,”对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骗鬼呢?”   姜淮心心中不满,他怎么就不能看书好好学习了?至于这么惊讶吗?狐朋狗友果然是狐朋狗友……   面上依旧是笑笑着的:“总要看看,不然考试一门都过不了,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说得风轻云淡,陈鸣涛听着却不痛快了,他来这里好几年,年年考试过不了重读,得亏是家里有钱给他在这边挥霍,姜淮心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像是在嘲讽他呢?   姜淮心不想再跟他扯皮浪费时间,指了指前面,说还有东西要买,拉着简珧就走。   走远了,简珧才轻轻嗤了一声:“我早说了,你交朋友的眼光堪忧,那种人,理他干嘛?”   姜淮心点头,认真保证:“以后我都不跟他们玩了。”   他这样简珧反倒不太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也不是限制你交朋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嘛,哥哥懂的,”姜淮心笑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用解释,哥哥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么?”   简珧瞬间被逗笑了,恰巧他们走进了一排无人的货架间,他偏过头,快速在姜淮心的嘴唇上啾了一下。   姜淮心的双眼亮了亮,可惜这里是公共场合,他也不好做点什么,用力抱了简珧一下,才不舍放开。   简珧与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旁边的货架,一排都是他们要的东西。   姜淮心嘿嘿一笑,随手拿起一盒给简珧看:“大号的,还有凸起,这个好。”   简珧:“……你可真是行家,别的事情怎么没见你这么专业。”   他这话听着酸溜溜的,眼中更是带上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姜淮心脸上的笑僵在嘴角,讪然道:“珧珧,你好小气……”   姜淮心后悔啊,早知道能跟小表弟好上,他还交什么女朋友,有简珧就够了。   简珧撇了撇嘴角:“我没跟你计较以前的事情,你以后好自为之就行了。”   姜淮心赶紧点头:“那是当然。”   虽然他觉得,简珧好像不怎么信他……   简珧没再理他,仔细地研究起那一货架的东西,看着什么都觉得稀奇:“你看这个还有香味的,你用过吗?香不香?”   简珧捡起一盒,笑着冲姜淮心晃了晃,姜淮心很无言:“这都是噱头,到了那个时候谁还管他香不香啊……”   “那是你太没情趣了,”简珧哼道,“香一点多有感觉,催 情啊。”   姜淮心:“……”好似你用过一样。   简珧挑了几盒他喜欢的扔进推车里,姜淮心默默看着,不敢阻止他。   简珧又去看润滑剂,这个讲究就更多了,他一一仔细对比,研究着包装盒上的说明,乐此不疲,十分的有探究精神。   “有冰爽体验的,还有热辣体验的,这都真的假的啊?”简珧看着啧啧称奇。   姜淮心小声提醒他:“珧珧,就拿最普通的水溶性的就行了,别看了……”   简珧斜眼睨过去:“你还害羞?买这个有什么好害羞的?”   姜淮心无奈解释:“我没害羞,不是,你这有什么好研究的,能用不就行了,用得着连这个都货比三家吗?”   “不是用在你身上,你当然不在意,我怕过敏。”   姜淮心:“……怕过敏你就别研究那些什么新奇体验的了,还没学会开车呢,就急着想上高速了,也不怕出车祸。”   简珧嗤笑了一声,将那些乱七八糟地都放了回去,只拿了一管最普通的,扔进了推车里。   姜淮心推搡着他往收银台走:“赶紧去结账吧,回去了。”   简珧又一本正经地从货架上拿了瓶催 情的吸剂,塞推车最下面,这才目不斜视道:“走。”   姜淮心压低声音问他:“珧珧,你买这个做什么?”   简珧的眼珠子转了转,含糊道:“你功课做得不到家啊,这个有助于放松那里的,我怕疼。”   姜淮心低笑了一声:“好吧,现在都买齐全了吗?”   简珧红着脸点点头:“嗯。” 第三十章 跨年   回到住处,姜淮心兴高采烈地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出来,问简珧晚上想吃什么,简珧犹豫一番,告诉他:“还是煮火锅吧,今天好歹跨年,我想吃顿好的。”   他说得略尴尬,姜淮心却听明白了,他是怕做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算了……   “火锅就火锅吧,我来洗菜。”姜淮心有一点怨念,圣诞之前他都吃了一个月的火锅了,口腔溃疡就是这么吃出来的,才刚好呢。   简珧提醒他:“弄清汤锅底,你别吃辣。”   姜淮心嘿嘿笑,点头道:“确实得弄清汤的,你更不能吃辣。”   简珧没理他的意有所指,姜淮心收拾食材,他去把买来的必需品拆开,拿了一个出来,好奇地研究:“怎么摸起来黏糊糊的,这个东西真的能当气球吹吗?”   姜淮心劝他:“你玩点什么不好,玩这个做什么?”   简珧笑了一声:“我就喜欢,我好奇不行啊?”   他往里头吹两口气,果真见那玩意儿跟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真行啊……”   姜淮心抬手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故意逗他,:“想玩吹气球,一会儿哥哥戴上,让你玩个够。”   “耍什么流氓,”简珧轻嗤,将气放跑了,又去装了些水,捏着水球在手中晃晃悠悠,“你看这还能养鱼。”   姜淮心:“嗯,养哥哥的子孙后代小蝌蚪。”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简珧将水球扔进池子里,跳到姜淮心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小哥哥,我们现在就来玩吹气球吧?”   姜淮心反手抱住简珧的屁股拍了拍,瞅着他近在咫尺笑得揶揄的一双眼睛,咽了咽唾沫:“现在?”   简珧眨眼睛:“不行吗?”   行,太行了!   背着人倒进床里,在简珧笑着挣扎时,姜淮心握住了他的一边脚踝,再挠了挠他怕痒的腰侧,先头还盛气凌人的简珧立刻软了,笑着讨饶,姜淮心怎还会放过他,将人按进怀里,热切地覆上了他的唇。   唇舌激烈交缠,简珧被他蛮横的亲法亲得喘气不止,软绵绵地央求他:“小哥哥,你轻一点,人家没经验……”   姜淮心受不了地捏住他的下巴,凶他:“你给我闭嘴,谁许你这么浪的?”   简珧“啧”了一声,睨着姜淮心:“你不就喜欢这样的?”   姜淮心求饶:“你别,别装了,我就喜欢你,不喜欢别的小妖精。”   简珧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双手套下姜淮心的脖子,亲昵地与他耳鬓厮磨,黏黏糊糊地再次交换热吻。   亲吻的间隙,简珧在姜淮心耳边轻声呢喃:“我认真说的,你得轻点,我真的怕疼。”   姜淮心忍俊不止,这小混蛋从前还嘲笑他拆个线都鬼哭狼嚎,原来自己也是只纸老虎。   “放心,我们慢慢来,哥哥疼你,保证叫你舒服。”   “嗯。”   最后他们不仅互相给吹了气球,还开车上了高速。   简珧特地拿的吸剂果真起了作用,被姜淮心抱坐在身上摇摇晃晃时,他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只会无意识地哼哼,迷醉不已,所有的感观都沉醉在叫他最愉悦的那一点上,这又是姜淮心教会他的,全新的极致的体验。   进入贤者时间,简珧汗涔涔地趴在姜淮心的身上,闭着眼睛回味着他的教学过程,餍足无比。   姜淮心笑问他:“珧珧,哥哥气球吹的好,还是车开得好?”   “老司机,车开得好。”简珧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姜淮心勾他的下巴:“等哥哥多带你练练,以后你也是老司机。”   简珧拍开他的手,哼笑:“不要脸。”   腻歪了一阵,简珧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摸过搁书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折腾到九点多了,伸手推了推姜淮心:“赶紧起来,洗澡吃东西。”   话说完,他自己先爬起身下了床,结果一只脚刚落地,牵扯到刚才被过度开发的地方,立刻疼得软倒下去,差点跪到地上,幸亏姜淮心眼明手快,将他捞住了。   那个混蛋还笑他:“珧珧,你不行啊,这就腿软了。”   简珧回头瞪他一眼,推开人起身进了浴室去。   十点之前,俩人终于吃上了这一年的最后一顿晚饭,吃火锅的锅,用的还是做饭的电饭煲。   姜淮心一边吃一边感慨:“我真是越来越朴素了,以后是居家型好男人,最适合珧珧的好情人。”   简珧:“……”吃东西都不能堵住你的嘴,你能少说两句吗?   姜淮心给简珧夹菜,随口问他:“珧珧,新年愿望是什么?”   简珧认真想了想,上回平安夜时,姜淮心问他想要什么礼物,那时他喝醉了,糊里糊涂说了胡话,这回……   “希望考试能考好些。”   “就这?”姜淮心不以为然,“你学习这么努力,肯定能考好,这个不算,再说一个。”   姜淮心满是期盼的目光望着简珧,过于灼热,简珧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他笑着挑眉:“你先说,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姜淮心笑着点头:“每天睡珧珧。”   简珧:“……”你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   眼见着简珧要翻脸,姜淮心赶紧改口,换了个说法:“那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行吧,简珧笑了一笑:“我的新年愿望是,我的小哥哥能变得更可靠一些。”   姜淮心一怔,心里瞬间涌上一股热潮,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珧珧放心,哥哥好男人,给你依靠啊。”   笨蛋……简珧没再说他,夹了一筷子煮好的肉进他碗里:“吃东西吧,别贫嘴了。”   零点之前,他俩手牵着手出门,随着人潮走向铁塔前的广场。   手机里不断有新微信跳出来,群里的那帮人不停艾特姜淮心,他们打算在某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夜店里通宵跨年,叫姜淮心也去。   姜淮心看了一眼,随手按掉了,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跨年夜的大街上,到处是出来狂欢的人群,他俩走到广场前时,倒计时已经开始,璀璨烟花倏然炸开,与闪烁的灯光交织在一块,照亮了整片夜空。   简珧仰起头,兴致勃勃地看着,最后三秒倒计时,姜淮心忽然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情侣在热吻,简珧的双瞳微微睁大了一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时抬手抱住了姜淮心的腰,热切地回应他。   似乎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又似乎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姜淮心退开唇舌,在简珧耳边笑着呢喃:“新年快乐。”   简珧垂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轻声一笑,回应他:“新年快乐。”   姜淮心掏出手机,举高搂着简珧拍了一张自拍,咬着他的耳朵问他:“珧珧,这个能发朋友圈吗?”   简珧微微皱眉:“你家里人会看到吗?”   “什么我家里人,也是你家里人,”姜淮心纠正他,“看到又怎样,我们关系好,奶奶高兴着呢,一张合照而已,有什么问题。”   他大大方方地编辑朋友圈,准备发出去,简珧犹豫之后没再阻止,姜淮心说得对,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合照而已,并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也不能一直保持地下关系,总有一天是要面对现实的。   “那你发吧。”   姜淮心笑问他:“你也发吗?”   “我朋友圈一共也没几个人,发给谁看啊。”   “发嘛,珧珧……”   姜淮心一撒娇,简珧就没辙,将姜淮心传来的照片保存,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2020,新的开始】   赵友明第一个回复点赞:“本来还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跨年无聊,没想到你跟你表哥关系其实还不错啊。”   简珧回了一个笑脸,没多解释。   原来秀恩爱是这样的感觉,难怪姜淮心一直惦记着,其实还挺好玩的……   相比简珧朋友圈的冷清,姜淮心这边就要热闹得多了,照片刚发出去,就刷出来七八条回复,都是调侃他的。   认识简珧的问是他转了性,还是简珧转了性,他俩在一起竟然没打起来,还能这么亲热。   不认识简珧的,则挤兑姜淮心是不是女朋友换腻味,开始搞男生了,然后评头论足一致认为姜淮心的眼光终于长进了。   姜淮心笑着撇嘴,只回了那几个口无遮拦的:“不许这么说他啊,再说我生气了。”   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里则愈加沸腾,全都在排队骂姜淮心,姜淮心忍着退群的冲动,依旧没搭理他们。   正打算按掉手机屏幕,身旁有玩疯了的孩子冲撞过来,差点撞到简珧身上,姜淮心立即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机没抓稳,摔下去,落在了简珧脚边。   简珧弯腰帮他捡起,晃眼过去,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群聊的界面,陈鸣涛发了一个视频出来,并艾特姜淮心:“别跟你表弟秀恩爱了,赶紧滚出来说个明白,当初说好的,追到人再甩了,让我们瞧个乐子,就算你赢,你别躲着不出声啊。”   作者有话说:破镜没有这么快哦。 第三十一章 再次翻车   简珧握着手机,似乎愣了一下,姜淮心还未注意到,抡着拳头要去揍熊孩子,对方冲他做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跑远了,姜淮心“啧”了一声,回过头,这才看到简珧的表情不对劲。   “珧珧你怎么了?”   简珧皱着眉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姜淮心,当着他的面,点开了那个视频。   “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就是个神经病。”   “其实他可喜欢我了。”   “有几个表哥能做到我这个份上的,给他脸了还。”   “我跟你们打赌,一个月之内把他追到手,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一个月之内,我说到做到。”   烟花炸开的声响夹杂着欢声笑语,依旧充斥在他们周围,视频里的一句一句却又清晰可闻,当中醉眼迷蒙、放荡不羁说着这些话的人,此刻正一脸惊愕地站在简珧面前,张着嘴怔怔说不出话来。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简珧冷眼看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姜淮心终于回神,叫苦不迭:“珧珧你听我说,那都是开玩笑的,我喝高了乱吹牛,你就当我在放屁,别往心里去,我……”   “我是神经病,你追我是看得起我,给我脸,一个月之内把我追到手再甩了,这就是你跟你那帮朋友的赌约?”   “真的是开玩笑的……”   “你觉得这种事情也能拿来随便开玩笑吗?”没再给姜淮心辩解的机会,简珧将手机狠狠砸向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广场上人太多,简珧走得快,姜淮心追了几步,将人跟丢了。   二十分钟后,他回到简珧住处,抬手敲门:“珧珧,你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   “那真的是开玩笑的,当不得真的,我追你是因为真的喜欢你,不是为了赌约,珧珧,你别生气了。”   “你开门好不好,要不你揍我一顿吧,随便你打,我保证不还手,你一直打到消气为止。”   房门猛地拉开,简珧寒如冰霜的脸出现在门后,将姜淮心昨天来时带来的行李箱扔出来,只有一个字送给他:“滚。”   “珧珧!”姜淮心顶住门,坚决不让他关,“我们好好说说,别发脾气行吗?再不然你就打我一顿都好,别赶我走好吗?”   简珧无动于衷:“要么滚,要么我打电话报警,你自己选。”   “珧珧……”   姜淮心苦了脸,他知道简珧这次是真生气了,恐怕短时间内都很难哄回来,可他真的不甘心,明明才刚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先前还一起高高兴兴跨年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你滚不滚?”简珧冷着脸拿起手机,“我数三下,你再不滚我立刻拨报警电话。”   “珧珧你别这样……”   “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当我是傻子、白痴、混蛋,好歹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成吗?”   “二。”   “我真的喜欢你,你别赶我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简珧开始拨号,眼见着他就要按下绿色的拨通标识,姜淮心才不得不放开抵着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还想再说什么,房门已经不客气地在他面前阖上了。   姜淮心:“……”   面前是冰冷无情阖上了就不会再开的房门,姜淮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不走了,就在原地蹲下,指望着简珧再次心软,别让他三更半夜流落街头。   微信群里还在轮番轰炸他,尤以陈鸣涛为首,说着些阴阳怪气的荤话故意挤兑他,姜淮心越看越烦,不再犹豫地点击了退出群聊。   他以后该彻底跟这帮人划清界限了,简珧说得对,他交朋友的眼光确实十分堪忧。   姜淮心耷拉下脑袋,越想越郁闷,两个钟头前,他们还有说有笑的一块吃了火锅,他的新年愿望还是能与简珧这样长长久久,结果新年刚到,就彻底翻车了,当真是自作自受。   凌晨三点,房间里的灯熄了,姜淮心揉着蹲得几乎麻木的腿站起身,只得拖着行李去了楼下,坐进车里等。   简珧这一晚也没睡好,他本就不习惯熬夜,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是睡不着,他知道姜淮心一直在外头守着,但不想理他。   无论那个赌约是不是开玩笑,姜淮心都欺人太甚了。   当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没心没肺的表哥,就从没想过俩人之间真有能在一起的可能,他躲了姜淮心三年,是姜淮心自己要贴上来的,是姜淮心缠着他迈出那一步的,他好不容易放下戒心,不去担心以后,认真要和姜淮心在一起,结果都是假的,这依旧是姜淮心一次捉弄他的玩笑。   从小到大,他被姜淮心耍过无数回,自以为已经刀枪不入,到头来却还是犯了傻,姜淮心实在……太欺负人了。   到后半夜,简珧才昏昏沉沉地入睡,醒来已经是早上十一点,窗外又下起了雪,姜淮心在楼下停了一夜的车已经走了。   几个小时前,姜淮心发了条微信过来,说他昨晚受了凉,发烧了,只能先回去,求简珧不要再生他的气。   “珧珧,看在我在意大利照顾了你一场的份上,你来看看我吧,我真的病了啊。”   “珧珧,都一整夜了,你气还没消吗?我说了你可以打我的,哥哥保证不还手好不好?”   “珧珧,你后面还疼吗?要是不舒服你别忍着,也别害羞,记得去药店买点药擦。”   简珧按掉屏幕,没有再回,想了想,又重新点开微信,进去将人拉黑。   下午,简珧倒了三趟地铁去了姜淮心家,来开门的是家里的钟点工阿姨,简珧没进去,将手里的两袋子东西递给对方,冷淡道:“都是姜淮心的,麻烦你帮我给他。”   昨晚他气极之下将姜淮心的行李扔出去,把人撵走,今天一番收拾,又把姜淮心先前陆续扔他那里的东西都清了出来,包括他送给自己的两双鞋子,一并还给了姜淮心。   阿姨道:“要不你等一下,他就在楼上房间里,我上去跟他说一声?”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麻烦你了。”   送出东西,简珧没有再多说,直接转身走了。   钟点工阿姨拎着他还回来的东西上了二楼,姜淮心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他倒是没装病,昨晚一晚没睡,在简珧家门口吹冷风,今天可不就病了。   阿姨把简珧来还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姜淮心听到一半就跳了起来,着急打断她:“他人呢?还在楼下吗?”   “没有啊,他说有事,放下东西就走了,刚走。”   姜淮心掀开被子跳下床,外套都顾不上穿,趿着拖鞋就冲下了楼。   最后他在家后面那条街的地铁口处拦住了简珧,姜淮心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时只感觉咽下去的唾沫都带着血腥味,弯着腰不停喘气:“珧……珧珧,你别走,算我求你了,你给我个机会跟你解释成吗?”   简珧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姜淮心,顿了顿,才冷冷开口:“发烧了还只穿着件单衣就敢跑出来,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姜淮心勉强站直身,苍白的脸冲着简珧笑:“珧珧,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你特地送东西过来,是看到我的微信了,想来看看我怎么样了吗?”   简珧不答,冷漠地转开了眼睛。   姜淮心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真有那么生气吗?你是知道我的,我要是不喜欢你,只因为一个赌约捉弄你,我哪里来的那么多耐性处处围着你转,珧珧,那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我也没收他们的赌注……”   “所以呢?”简珧打断他,“因为你的赌约里带上了几分所谓的真心,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吗?姜淮心,你是不是觉着我喜欢你,所以你追我跟我在一起是我赚了,是你对我的施舍?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在跟你闹别扭,是我矫情?”   “我没有……”姜淮心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莫名心虚,他虽然没这么想过,但潜意识里确实一直都觉得,是简珧先喜欢他,他回应简珧,简珧就该偷着乐了。   “我没有那么贱,”简珧的声音冷静,黑黝黝的双眼平静无波地看着面前的姜淮心,眼角却又微微泛着红,“姜淮心,我是喜欢你,可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一样新鲜好玩的玩具吗?但凡你对我有一星半点的尊重,就不会大咧咧地当着你朋友的面议论我的性向,将我当做你和其他人之间逗乐子的谈资,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是我喜欢你我就得任由你随意践踏,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改的……”姜淮心被简珧说得哑口无言,再不敢争辩半句,只能哀求地看着他,抱着胳膊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看着可怜极了。   简珧移开目光:“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没必要把自己弄这么凄惨,你是姜家大少爷,那么多人喜欢你,不缺我一个,你别再跟着我了,算我求你了。”   简珧转身进了地铁站,姜淮心想跟进去,烧得昏昏沉沉的身体头重脚轻,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原地蹲下,懊恼地抱住脑袋,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十二章 火葬场   考试结束后,简珧又开始每天晚上去火锅店打工。上工第二天,消失了有的一段时间的姜淮心再次出现在店里,一坐下便讨好地冲着他笑。   简珧一脸漠然,放下点菜单就转身去服务别的客人,只当他是陌生人。   先前姜淮心病得进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再加上考试,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来找简珧,简珧并不知道这些,当然,姜淮心也没指望能借着生病跟他卖惨。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大病初愈哪里吃得下这么油腻的东西,意思意思点了几个菜,连筷子都没动两下,只眼巴巴地目光随着简珧的身影四处转。   十一点,简珧放工,换下工作服跟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姜淮心在门口等他,见到简珧出来,赶紧跟上去:“珧珧……”   简珧停下脚步,冷眼瞅着他,并不出声。   姜淮心一脸讪然:“你要怎么才肯消气啊,我已经跟他们划清界限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跟他们来往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简珧无动于衷:“跟我有关吗?”   “我都说了让你揍我一顿,往死里揍都行……”   简珧转身就走。   姜淮心有一瞬间的茫然,原来简珧不理他了,竟是连揍他都没兴趣,他到今天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一点。   他还想贴上去,简珧皱着眉避开身,不耐提醒他:“我以为我上回跟你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姜淮心有一点难过,心头发酸:“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一次机会都不给就判死刑吗?我们都上过床了……”   “姜淮心!”简珧提起声音打断他,脸色愈加难看,“我不是女人,不需要你负责,你跟那么多人上过床,你对谁负责了?对你来说感情不都是玩玩而已?我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你需要在我面前扮情圣吗?”   姜淮心神色难堪,语气也不知觉地生硬了一些:“我没有扮情圣,我是真喜欢你,是你不信我。”   简珧嗤笑:“你的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值得人相信的?”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揭过这事?”   “揭不过去。”简珧摇了摇头,不欲再说,快步走了。   姜淮心气恼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墩,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那之后不管他说什么,简珧都不再搭理他。   他陪着简珧坐地铁回了住处,很自然地,又被拒之门外了,在楼下苦逼兮兮地蹲了两个小时,只得离开。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姜淮心每天晚上到简珧打工的地方报到,不敢再跟他吵,老实得跟只鹌鹑一样,就是怎么撵都不走。   周六下午,简珧去离家较远的大超市买东西,出来时下了雨,他没带伞,雨势铺天盖地,手里还拉着装满了东西的手推车,想要跑去公交车站都不容易。   因为雨大,天色有些昏暗,简珧站在超市门口发呆,怔怔看着前方被雨雾笼罩的城市建筑,直到姜淮心的车打着双闪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推开,姜淮心打着伞下来,快步跑过来,风吹得伞面刷刷作响,姜淮心艰难地撑着伞,趁着简珧愣神时,接过了他手里的推车:“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去。”   “……你怎么在这里?”简珧有些无言,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这雨够大的,别站这里说了,赶紧先上车里去。”   简珧也不再说了,这两天碰上公交系统罢工,车次本就比往常少得多,又这么大雨,他站这里等,可能天黑都回不去。   上车后,姜淮心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简珧,没等简珧伸手接,他脑子一热,就捏着纸直接按上了简珧的脸。   简珧微蹙起眉,下意识地撇开脸,姜淮心撤开手,将纸巾递过去,讪讪道:“你头发上沾到了雨,滑下来了。”   简珧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姜淮心看着他的动作,无奈解释:“我刚去你住处,你不在,我就猜到你来这里了。”   简珧每周六都会来这边的超市采购,他的生活本就单调,会去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要找人并不难。   简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开车吧。”   姜淮心将车里的暖风开大了些,发动车子。   将简珧送到公寓楼下,目送着他下车,姜淮心虽然想跟上去,但一想到简珧随时会翻脸,只敢老老实实坐着不动,将雨伞递给他。   简珧轻抿了一下唇角,下了车,关车门时忽然弯下腰,冲车内的姜淮心道:“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付你车费你大概也不稀罕,不过下次就不用了。”   简珧说完就带上了车门,转身进了公寓楼里去,姜淮心叹气,都半个月了,简珧还是不理他,想要把人哄回来,可真的太难了。   他没有离开,就在车里坐着,想要抽烟,从扶手箱里摸出半包开了的,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简珧戒了,这烟还是一个多月前的。   算了……做人还是守信一点,要不简珧更不理他了。   上楼之后,简珧到阳台上看了看下面,姜淮心的车果真没走,这半个月他几乎每天晚上跟着自己坐地铁回来,在楼下徘徊一阵,再打车回去拿车子,其实够难为他的。   简珧回了房中去看书,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想起还在楼下的那个人。   他承认,他其实早就动摇了。   五点半,简珧下楼,准备去打工,姜淮心的车还停在那里,两个多小时都没挪动过位置,从外头可以看到他趴在方向盘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经过时,简珧在车边站了两秒,举起的手犹豫之后又收了回去,他轻吁了一口气,撑着伞走远了。   姜淮心或许确实是真心的,可这一次,也必须让他彻底受到教训,他不能这么快就心软。   姜淮心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六点,他睡得浑身都难受,再一看时间,更是苦了脸,这个点,简珧都去店里上工了,结果他却在这里睡大觉。   六点半,姜淮心照旧将车停在火锅店对面的街上,拿出手机,打算玩游戏打发时间。   店老板在店门口的收银台里,一眼看到姜淮心的车,趁着简珧过来拿饮料时跟他打趣:“你表哥又来了,今天怎么不进来照顾一下店里生意?”   简珧朝外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皱眉,他难道又准备在这里坐四五个小时?   姜淮心光顾他们这里次数太多,出手又大方,时常给小费,店老板很是喜欢他,叫人打包了一盒店里新出的点心给简珧:“拿去给你表哥吃,就说老板我请的,赶紧的,叫他趁热吃。”   简珧:“……”   店老板坚持,简珧只能打着伞,将热乎乎的点心送去马路对面。   简珧敲车窗玻璃时,姜淮心正低头玩消消乐,这游戏还是从简珧那里学来的,他现在玩得比简珧还溜。   听到声音,姜淮心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简珧还愣了一下,立马放下车窗,又要去推车门。   “不用下来,”简珧淡声制止他,将饭盒递过去,“给你的。”   姜淮心的嘴角咧开,珧珧这是知道他没吃晚饭特地给他送吃的来吗,下一秒美梦就被无情的现实打破,就听简珧面无表情道:“店老板送你的,让你试吃,吃得好带朋友来。”   姜淮心:“……珧珧你要给我送吃的,不用找这种借口啊。”   简珧将东西塞进车窗里就走,姜淮心哪里还顾得上吃的,赶紧下车,冒雨追了过去。   一进门,店老板就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小姜啊,又来吃东西啊?”   姜淮心干笑了一声,灰溜溜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有人来给他送菜单,他没要,指着简珧小声跟人说:“你叫他过来,我再点单。”   两分钟后,简珧不耐烦地走过来,点菜单放姜淮心面前就要走,被姜淮心捉住了手腕:“珧珧……”   简珧斜眼过去:“我在工作,你不想吃东西就请离开。”   “……你好凶啊。”   简珧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示意他:“放手。”   “珧珧……”   姜淮心还想再说什么,店里忽然响起“砰”的一声,中间一桌有人站起身,连锅带桌子一起掀翻,嘴里骂骂咧咧,仿佛喝醉了在发酒疯。   那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白人,中餐馆哪怕是火锅店偶尔也会有本地人进来用餐,但没想到来人会突然闹事,店老板急着过去阻止,还没靠近,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来,冲着他就是一枪。   一片哗然。   店老板捂着一侧腰倒了下去,整个火锅店里乱成一团,到处是尖叫声,员工、客人离门近的纷纷恐慌地往外逃,出不去的则手忙脚乱地找东西遮蔽。   姜淮心和简珧恰巧就在靠里头的桌子边,枪声一响,简珧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姜淮心一把捞过去,拉着他躲进了桌子下面。   一手捂住简珧的嘴,姜淮心颤抖着声音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别出声,别怕。” 第三十三章 错在哪里   姜淮心脸都白了,却下意识地将简珧挡在里边,简珧其实比他还镇定一些,他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着眼睛谨慎地打量起店中的情况。   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抱着脑袋蜷起身体,几乎都躲到了各自桌子下面、座椅背后,没人敢出声。持枪的歹徒似乎十分暴躁,在店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不时捶一拳桌子、踢一脚椅子,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在说些什么,仿佛精神分裂患者。   枪还在他手中,他又随意开了几枪,一枪打到地面,一枪打到玻璃大门上,还有一枪似乎打中了一个躲在前边桌下的男人的腿。有人死命捂住嘴无声哽咽,谁都不知道下一枪什么时候会响起,又会打向哪里。   警察怕是没这么快过来,他们躲在这里,小命或许随时会玩完,简珧这么想着,目光落到后厨的方向,离他们仅仅几步之遥而已,那后面有一个员工专用的小门。   快速做出决定,简珧冲着姜淮心努了努嘴,姜淮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勉强压着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他稍稍让出了一点位置,示意简珧先走,他走后面垫后。   简珧没有谦让,趁着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往外走时,不再犹豫地迅速起身,猫着腰快步冲向后厨。   姜淮心紧跟在他后头,过于紧张,他腿都是软的,快走到门边时,不小心绊了一脚,撞倒了身边的一个椅子。   男人听到声响,猛地转过身,抬起手就是一枪,子弹蹭着姜淮心的一侧脸飞了过去。   顾不得那一瞬间袭来的剧痛,姜淮心用力推了简珧一把,让他赶紧先走。   简珧反手捞过他,瞥了一眼那失了心疯的男人,对方正挥着手臂冲他们大声吼叫,似乎十分生气,大概是手里的枪没子弹了。   俩人跌跌撞撞地从后厨的小门逃出时,还能听到里头隐约传出的男人的咆哮声,幸好对方没有再追上来。   一直跑到人多的大街上,简珧才扶着姜淮心坐下,很快有人围上来,帮他们报警叫救护车。   姜淮心满头都是冷汗,吓出来的。   这会儿彻底安全了,他才趴到简珧背上呜呜哽咽,简珧也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反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哑声安慰他:“没事了。”   先头叫自己别怕的人,却先吓哭了,也真是……   姜淮心的脸上是子弹的擦伤,万幸那人枪法不准,只蹭到了一下,流了些血,并不严重。十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拷走了歹徒,也将他们送去了医院。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姜淮心终于从惊吓中回神,这会儿倒是说得出话了:“以后我是不是破相了,这下更没人要了……”   简珧微蹙起眉,本想安慰他两句,听到这话立时闭了嘴。   姜淮心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了头,轻轻哼了一声:“反正你也不要我。”   简珧:“……”他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姜淮心不死心地继续念叨:“珧珧,我为了你刀子挨了,子弹也挨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我保证下不为例行吗?”   简珧沉默不言,姜淮心叹气,过了片刻,就听简珧冷声问他:“你挨子弹是因为我吗?你自己笨,跑路都能慌得撞翻椅子怨谁?”   姜淮心苦了脸:“好嘛,都怨我胆子小……”   “今天谢谢你,但下次别再逞英雄了。”   听到简珧道谢,姜淮心惊讶抬头。   简珧尴尬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感动,但一码归一码,跟之前的不是一回事。”   “……你还要生我气啊?”   “你到底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简珧忽然问他。   姜淮心赶紧点头:“不该拿你跟人打赌,不该口无遮拦说你的隐私,不该把感情的事情当玩笑……”   “还有呢?”   姜淮心一愣:“还有什么?”   “想不起来就慢慢想。”简珧冷漠道。   姜淮心张了张嘴,再次蔫了,怎么这样……   从医院折腾出来,已经快到零点,姜淮心一直喊疼,要简珧送自己回去,简珧嘴上骂了他两句,最后还是跟着他一块上了出租车。   将姜淮心送到家,简珧转身就要走,被姜淮心拉住:“这么晚去哪里呢,来都来了,就在我这里住吧?”   “不住,”简珧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回去了,现在还有地铁,你赶紧滚进去休息,消炎药记得吃,小心些脸上别沾到水。”   姜淮心气闷,明明关心他,却非要用这种气死人的口吻,就不能服个软吗?   “真不住啊?”   简珧挥挥手,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简珧住处的门再次被姜淮心敲响,他一边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冲着简珧笑:“早。”   简珧看到他就皱了眉:“脸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姜淮心声音都是哑的:“我疼。”   简珧推着他往外走:“我们现在去医院。”   又去医院里折腾了一番,得到医生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过两天伤口长好些就能消肿,简珧才稍稍放下心,好好的帅哥肿成了猪头,也够惨的。   回去的路上,姜淮心接到他妈的电话,说是在国内看到新闻,这边的中国城发生枪击案,有留学生受了伤,提醒姜淮心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乱跑。   “要不你回来算了,书先别念了。”   姜淮心没敢说那个受伤的留学生就是自己:“妈,那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已经被抓了,没什么大事,不至于要我连书都不念了吧?”   “我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念书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淮心表决心,其实是说给身边人听:“我现在是好学生,每天都认真念书、勤奋学习,再不混日子了。”   简珧没什么反应,姜淮心他妈却给他逗乐了:“真的?那你不回来,妈咪飞过去陪你啊?”   “不用了,没事的,真没事,妈你还是多盯着点我爸吧,你来了这里他又给你搞出几个小的来,你不得烦死。”姜淮心心说他妈来了也就是每天逛街买衣服买包包,在哪买不是买,来这里整天盯着他,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者说,他妈看简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真来了这里,一准是火星撞地球,他更别想把简珧追回来了。   姜淮心絮絮叨叨地跟他妈撒娇,简珧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半个小时前,姜淑媛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七个字“在那边注意安全”,他也只回了一个“知道”。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他妈,这看着不咸不淡的七个字,背后到底有几分真正的关心,想想又算了,没有必要。   好不容易将亲妈说服,挂了电话,姜淮心长松一口气,侧头看到简珧低头握着手机,似乎在发呆,他轻敲了敲方向盘:“你在跟谁发消息?怎么还发呆了?”   简珧收了手机,淡道:“没事,绿灯了,走吧。”   姜淮心不信:“谁又欺负你了,怎么一脸不高兴?”   “你想多了,跟我妈发消息而已。”简珧不想多解释,顿了一顿,问他,“你妈要来吗?”   “放心,她不会来的,你不用担心。”   简珧嘴角微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淮心笑了一下,与他打商量:“珧珧,我晚上疼得睡不着,你让我去你那里睡吧,好不好?”   简珧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睡不着,去我那里就能睡着了?是谁说我那又破又旧又小,不是人住的地方?”   姜淮心忽略他言语间的讥诮,厚着脸皮道:“但是你又香又软又热,抱着睡舒服。”   简珧直接当他在放屁,不再搭理他。   将简珧送回住处,姜淮心跟着他一块上楼,他是吃准了自己受伤,简珧会心软,今天怎么都不会将他关在门外了。   简珧确实拿他无可奈何,看着那张猪头脸,想到他昨日虽然逞强,但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表现,就免不得心软,放了人进门。   “你在这待着,别乱走动,我去楼下买些菜来。”   姜淮心立马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就去楼下的超市,很快上来,你还是歇着吧,你那张脸出门也不怕吓到人。”   姜淮心:“……”珧珧果然嫌弃他了。   半个小时后,简珧拎着购物袋上楼,将买来的排骨取出洗净,和玉米一块放锅里炖。   姜淮心凑过来问他:“珧珧,你这汤是炖给我喝的吗?”   “喝完了你滚回去,别赖我这里。”   啧,虽然凶,但珧珧果真还是很爱他的,姜淮心舒坦了,觍着脸冲着简珧笑。   简珧忍着将锅铲拍他脸上去的冲动,默默翻了个白眼,脸都肿得不能看了,还笑个屁。   “珧珧……”姜淮心黏黏糊糊地喊他。   简珧冷漠脸:“我昨天问你的想明白了吗?”   姜淮心:“……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珧珧,要不这事我们就算了吧?”   “你还是没想清楚,你先离我远点,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说。” 第三十四章 笨蛋   吃完饭,简珧给姜淮心换药,姜淮心盘腿坐上床,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   他脸上的伤口需要每天搽药,简珧小心翼翼地揭下纱布,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那伤口鲜红鲜红的,看着比昨天还要狰狞些,面积还不小,或许真要破相了。   姜淮心见状有些紧张:“珧珧,怎么了?”   简珧举起镜子:“你自己看。”   姜淮心只瞧了一眼就愣住了:“怎么变这样了?这药到底有没有用啊?不会真烂掉了吧?”   简珧皱眉,问他:“你是疤痕体质吗?”   姜淮心讪讪道:“不是,我以前被你揍过那么多次,都没留疤,应该不是吧……”   简珧无言以对,倒出药水,按上他的脸。   “疼——!”   “疼你也忍着。”   “珧珧你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姜淮心委屈。   简珧冷漠脸,无视他的意有所指:“不想破相就别作,这两周记得每天按时换药,别偷懒。”   “你给我换。”   简珧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   说是这么说,姜淮心非要厚着脸皮每天上门,简珧也拿他没辙。   火锅店关门歇业,简珧晚上清闲下来,暂时还没去找新工作,每天下午一放学,姜淮心就会来报到,赖他这里吃完晚饭,一直到十一点多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他又偷摸地把简珧给他扔回去的家当一点一点地运来,简珧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到。   周五晚上,姜淮心看书看到一半,头昏眼花地放下书本,趴到桌上,冲着简珧碎碎念:“珧珧,我头发好痒,你帮我洗个头行吗?再不洗都要生跳蚤了。”   简珧斜眼睨过来:“臭了没?”   “再不洗真要臭了,”姜淮心郁闷道,“我一个星期没洗头洗脸了,好脏啊。”   “等臭了再说。”   “珧珧……”   姜淮心耷拉下眉毛,他的脸现在是不肿了,但依旧贴着纱布,看着怪可怜的。平日里打理得十分潇洒的头发更是油腻腻的,叫人不忍睹视,也难怪他觉着难受。   简珧瞅着他,沉默一阵,起身去了浴室。   十分钟后,姜淮心躺到床尾,露出脑袋在外面,简珧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脸上的伤,给他打湿头发。   姜淮心舒服地叹气:“珧珧你真好。”   简珧没理他,专注手里的活,姜淮心抬起眼睛,从这个角度看简珧,他好像更好看了一些。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神专注,下半张脸格外柔和,他只要安静不说话时,便是这样,总给人一种他过分斯文的错觉。   姜淮心一时有些晃神,回想起小时候,第一回 见到简珧,大概也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才会故意去招惹他。从小到大他被简珧揍过那么多回,不是他记吃不记打,是他潜意识想要凑近简珧而已,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到现在才想明白。   大概是被他盯烦了,简珧眉头一皱,凶他道:“看什么看?闭上你的眼睛!”   姜淮心:“……”真的凶,可他也真的喜欢。   姜淮心痴痴笑了一声,简珧莫名其妙,姜淮心没解释,也不再招惹他分散他的注意力,拿手机出来玩。   陈鸣涛给他发了微信,语气很不客气:“你什么意思?一声不吭又退了群,谁联系你都不搭理,还拉黑人,打算跟我们绝交?大少爷脾气可真大啊?”   姜淮心撇了撇嘴角,他退了三次群,又被拉回去三次,今天第四次退掉那个群,拉黑了大部分人,竟然把陈鸣涛这厮给忘了。   本不想搭理他,转念一想,姜淮心停住直接拉黑的手,举高手机屏幕给简珧看:“珧珧,你看,我真的跟他们划清界限了,我都退群好几次了,他们还非拉我回去,我只能把他们都拉黑了。”   简珧瞥了一眼,无动于衷:“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了?你不喜欢这些人,我才不跟他们来往了……”   “姜淮心!”简珧提声打断他,“我早就说了,我不会干涉你交友自由,你对你自己的行径负责就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跟他们玩你就去,我拦着你了吗?你跟我装什么委屈?!”   “好嘛,我说错话了,”姜淮心抬手拍了一下自己没受伤的那边脸,“我没那个意思,没装委屈,更没想跟他们玩,我也烦他们,跟他们玩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只想跟你一块念书。”   他这话倒确实是肺腑之言,在外面混了这么几年,现在才觉得没意思透了,他还年轻,大把光阴成天消耗在花天酒地里,未免可惜,和简珧在一起多好,做什么都觉得舒服、开心、享受,他就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姜淮心抬眼看着简珧,眼里多了一些讨好之意,简珧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扯了几下他的头发,姜淮心疼得嗷嗷叫,敢怒不敢言:“珧珧……”   简珧松了手,倒出洗发液来,打出泡沫,继续给他搓头发。   姜淮心:“……”算了……   他拿回手机,将陈鸣涛拉黑,给简珧看了看,虽然简珧连瞧都懒得瞧。   洗干净头发,姜淮心终于神清气爽,去浴室里冲了个澡,爬上简珧的床就不走了。   简珧不耐烦地拍了拍床板,催促他:“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我就睡你这里,我那房子卖了,你赶我走,我就只能睡大街了。”   简珧一愣,还当是自己听错了:“房子卖了?你现在住的房子?”   “是啊,”姜淮心笑着点头,“刚卖的,卖了不少钱呢。”   简珧皱眉:“你爸妈知道吗?”   “告诉他们干嘛,不就一栋房子,卖了就卖了。”姜淮心不以为然。   简珧却实在不能苟同他这样的行径,姜淮心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地乱来,给人的感觉永远这么不靠谱,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你还是小孩子吗?做事这么不经大脑的?你妈给你买的让你在这边念书住的房子,你招呼都不跟家里打一声就卖了?被你爸妈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简珧冷下声音质问,姜淮心大概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事生气,尴尬道:“不就一栋房子嘛,就说我不喜欢,住不习惯就是了,我爸妈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住哪里?一直赖我这?房租你付吗?”   姜淮心想说“我付就我付啊”,话到嘴边,对上简珧冷下来的目光,又偷偷咽了回去:“我就是想跟你住一起而已。”   “你想跟我住一起,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简珧又气又恼,“你总是这样,总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是你妈,我忍不了你这种坏毛病你明白吗?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我这地方就这么点大,你要我怎么收留你?被房东知道了我自己都住不成你有想过吗?”   “那我们一起搬出去,找个大点的房子住不就行了?”   “姜淮心!我说过了,你在自作主张前能不能先问问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不想惯你的臭毛病!我不乐意!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又生气了?”姜淮心语塞,他其实挺挫败的,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他已经很努力了,但简珧就是不肯信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一句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差,不可理喻?”简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问姜淮心,“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一直生气吗?但凡你不是这么不靠谱,我都不会这样,你这算什么,房子都卖了,跑我这里来,逼着我不得不接受你是吗?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被戳穿了心思,姜淮心有一点心虚,不敢再看简珧的眼睛:“……那你还能收留我吗?”   简珧嗤笑:“你觉得呢?”   他觉得,他好像又做了蠢事……   僵持片刻后,姜淮心怏怏起身,收拾东西,自觉滚出了简珧的住处。   走之前,他最后对简珧道:“我是不靠谱,但我愿意改,只要你说,我都改。”   简珧没再说什么,当着他的面,带上了房门。   姜淮心垂头丧气地在门外站了一阵,只得离开,去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入睡之前,简珧收到姜淮心发来的短信——微信还在黑名单里。   “珧珧,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招呼都不跟你打一声,就心血来潮把房子卖了,跑去你那里,你生气没错,不可理喻的是我,不是你。”   “其实那么大房子我一个人住着也挺没意思的,我再买过一套就是了,我会跟家里解释,保证不会牵扯到你,更不会给你添麻烦,好吗?”   “你别又不理我啊,我把来这边之后认识的朋友都拉黑了,你再不理我,我就真的没人要了……”   “我说了我会改,就真的会改,你信我一回啊?”   简珧心情复杂,删删减减写了一堆,最后又全删了,放下手机,轻声骂了一句:“笨蛋。” 第三十五章 牙印   姜淮心老老实实地在酒店里待了两天,没敢再来烦着简珧,到第三天下午,才跑来简珧住处楼下,给他打电话。   “珧珧,你在家吗?”   简珧刚从学校回来,正准备做晚饭,实在不想搭理他,刚要回自己不在,姜淮心又抢先说道:“我就在下面,你下来吧,我们去外头吃晚饭。”   “不去。”   “去吧,珧珧,”姜淮心恳求道,“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陪我吃顿饭行吗?”   简珧愣了愣,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是这位大少爷的生日,往年他都要呼朋唤友大肆庆祝,这大概还是第一回 没人给他过。   十分钟后,简珧下楼来,坐进车里,姜淮心讨好地冲他笑:“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过生日 你决定,……吃你喜欢的就行。”   简珧依旧不怎么热络,姜淮心倒很开心,简珧嘴硬心软,对他更是如此,至少,现在已经比之前那半个月好多了,他再努努力,肯定能把人追回来。   车子在街上转了一圈,姜淮心在路边找了间很有情调的餐厅,和简珧一起享用了一顿情侣烛光晚餐。   认真说来,这还是他们正儿八经地第一次约会,姜淮心一早说要请简珧吃大餐,到今天才终于有了机会,虽然,简珧还在单方面与他冷战中。   简珧兴致确实不高,明明是来给姜淮心庆祝生日,他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看到姜淮心就烦,不看到他也烦,不愿说话,东西也没吃多少。   姜淮心见状,问他:“不好吃吗?你盘子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过,还要点些别的吗?”   简珧放下刀叉,抿一口杯子里的红酒,姜淮心提醒他:“你别又喝醉了……”   简珧不耐烦地皱眉:“你管我,你自己别喝就行,要不一会儿又得打车回去。”   “我不喝。”姜淮心闭了嘴,生怕又惹了他不高兴。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简珧东西没吃两口,酒倒是喝了两大杯,情绪始终不高。   从餐厅出来,一坐进车里,他脑袋就抵到了车玻璃上,酒精已经上了脸,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姜淮心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去街对面的超市买了个小蛋糕,和两瓶矿泉水。   打开瓶盖,喂简珧喝了些水,姜淮心叹气:“不会喝就不要喝,搞得跟借酒浇愁一样,至于吗?”   简珧迷瞪着眼睛觑向他:“与你有关吗?”   姜淮心打开蛋糕盒,将叉子递给简珧:“吃点吧,填填肚子,你刚才在餐厅里光喝酒了,能好受才怪。”   简珧接过,捏着叉子,沉默一阵,问他:“你生日不许个愿吗?”   “许愿啊……,我想你别生我气了行吗?”   简珧怔了怔,抬眸对上姜淮心的眼睛,他的眼里不再是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更多了几分郑重:“可以吗?”   简珧不答,盯着手里的蛋糕,静默片刻后,呢喃道:“我还是第一次吃上你的生日蛋糕。”   姜淮心讪笑了笑,确实是的,第一年简珧刚来他们家时,他过生日,故意捉弄简珧,将蛋糕抹了简珧一脸,从那以后简珧就再不肯参加他的生日会了。他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直在做蠢事,尤其是与简珧有关的,明明想要亲近他,却总是适得其反。   “那你多吃点啊,都给你一个人吃。”姜淮心将蛋糕往他面前送了送。   简珧没有再说,挑起一小块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化开,胃里不断翻腾的酒精却直冲喉口,叫他几欲作呕。   见简珧捂住嘴一阵干呕,姜淮心赶紧将呕吐袋翻出来给他,简珧抱着袋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觉得难受,浑身都难受。   矿泉水瓶再次送到嘴边,简珧接过猛灌一口,姜淮心给他拍背:“你喝慢点,别呛着……”   简珧摇了摇头,好半天才缓过劲,姜淮心担忧道:“珧珧你到底怎么了?”   他凑过去想看简珧,被他挥开手:“你离我远点。”   姜淮心一愣,简珧抬起眼睛,泛红的双眼看着他:“你说你都会改,是真的吗?”   姜淮心用力点头:“不好的、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简珧的眸光微微闪动着:“……我还能信你吗?”   “能!”姜淮心与他讨饶,“珧珧,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的对,我蠢,我幼稚,我不尊重你,我就是个大混蛋,我以后都会改的,我也保证再不骗你了,好吗?”   简珧怔怔无言,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姜淮心的左手腕上,示意他:“你把表摘了。”   姜淮心不解,听话地取下手表递给简珧:“你喜欢?送你。”   简珧没接,抓起他的手腕,用力一口咬上去。   “嗷——!”   姜淮心疼得三魂七窍都快丢了,简珧死死咬住他不松口:“疼,珧珧,我疼,快松……”   五分钟后,简珧才慢悠悠地放过他,抬眸冲他笑了一下,舔了舔嘴角的血腥沫子。   姜淮心欲哭无泪,一圈标准的牙印子,正盖在小时候被简珧咬出来的疤痕上,这小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简珧轻轻哼道:“你下次要再敢犯浑,我还咬你。”   “……你上辈子绝对是条小狗!”   “你说是就是吧。”   简珧跟着姜淮心回去了他住的酒店,姜淮心想收拾东西跟他走,被简珧拦住:“今晚的房钱都付了,这就走了太浪费了,再住一晚吧。”   “那你留下来陪我啊?”   简珧睨他一眼,没说什么,默认了他的提议。   他翻出姜淮心换药的纱布,帮他清洗了手腕的伤口,上了点药用纱布盖住。   姜淮心叹气:“以后这疤是更去不掉了。”   “你还想去掉?不许,不然不要你!”简珧恶狠狠地威胁他。   “好,好,不去,一直留着,留一辈子……”   姜淮心将先前买的只吃了一口的蛋糕拿出来,插上蜡烛,关掉房里的灯,笑看着简珧:“珧珧给我唱生日歌。”   简珧翻白眼:“你到底几岁啊?”   姜淮心笑着眨眼睛:“十九啊,这不过十九岁生日嘛。”   “……小孩子才玩这一套。”   “我这叫童心未泯,”想了想,姜淮心又正色道,“要是你喜欢成熟点的,以后我也可以做给你看。”   简珧不以为然:“还是算了吧,你穿起西服也不像大人。”   “怎么就不像了?”   “装相。”   “珧珧……”   简珧嗤笑了一声,垂眸轻轻哼起了生日歌。   姜淮心安静下来,心旌摇曳,专注看着简珧,直到他哼完最后一句,才问他:“珧珧,我再许个愿望吧?”   “随你。”   “我想珧珧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简珧的眸色深了些许:“就这个?”   姜淮心笑了笑:“这样不好吗?只要我的珧珧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以后我们两个做一对快乐的傻子、笨蛋,多好啊。”   简珧抿了抿唇角,手指沾上蛋糕,点上了姜淮心的鼻子,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你才是傻子和笨蛋。”   “嗯,珧珧说的都对,我最笨最傻。”姜淮心主动将脸凑过来,随便简珧怎么玩。   简珧笑眯眯地将蛋糕抹上他的脸,将他涂抹成圣诞老公公的模样,他的半边脸上还贴着纱布,看着格外滑稽。   简珧举起手机拍照,姜淮心冲着镜头做鬼脸,逗得简珧乐不可支。   姜淮心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简珧也不比他好多少。   最后俩人在床上滚成一团,闹了一阵,简珧趴到姜淮心身上,又伸舌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蛋糕舔去。   姜淮心被他舔得浑身都软了,只那玩意儿梆梆硬,抱着简珧的屁股用力捏了捏,哑声哄他:“珧珧乖,别弄了啊。”   “不弄干净一会儿蹭到伤口上,感染就麻烦了。”简珧小声嘟哝。   “那我去洗把脸。”   姜淮心想起身,又被简珧压了回去:“你别动,等会儿我帮你擦。”   姜淮心无奈道:“珧珧,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现在怎么又非要吃了?”   “我乐意,我就要这么吃。”   好吧,小祖宗没追回来时难伺候,追回来了也难伺候,谁叫他乐意呢。   姜淮心贴到简珧耳边吹气,压着声音里的笑意:“珧珧,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简珧停下动作,在姜淮心的唇上波波两下:“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姜淮心将人抱紧,手摸下去给他弄,简珧在他怀里轻喘着气,很快就迷糊了。   “珧珧……”   “嗯?”   “你也帮我弄弄?”   姜淮心诱哄着他,简珧哼唧了一声,握住了他的。   半个小时后,简珧趴到姜淮心胸膛上,手指轻轻敲着他的手臂,如同弹奏一般,眯着眼睛哼起了歌。   依旧是上回姜淮心给他唱过的那首法语歌,他哼起来声音比姜淮心更加黏糊,软软的少年音格外的撩人,姜淮心听着心中一动,抱着他翻过身去,再次吻住他。   唇齿相贴,姜淮心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珧珧,我真喜欢你。”   简珧的回应,是抱紧他的腰,与他愈加亲昵地缠吻。 第三十六章 新房   姜淮心开始到处看房子,简珧有时间也会陪他一块,他挑的都是简珧学校附近的房源,虽没明着说,但他的意思简珧是明白的。   “你不必把房子选在我学校这边,你自己上学反倒不方便了。”从中介公司出来,简珧忍不住提醒姜淮心,就怕他这会儿头脑发热,过后又后悔。   姜淮心坐进车里,不以为意地敲着方向盘:“你方便就行,我反正有车,开车去学校很快的,住哪都一样。”   “……我没说要跟你一起住。”   姜淮心看着他:“真不想跟我一起住啊?”   简珧转开目光,憋不住笑了:“我考虑一下。”   他也不是真的就不肯跟姜淮心同居,算了,至少这几年,他们能过得快活。   姜淮心看中了一套两室带大阳台的公寓房,房子有些年头了,看着并不老旧,房间虽少,但很宽敞明亮,大阳台上可以种花,视野也很不错,街尾就是地铁口,离简珧学校走路也才五分钟,十分便利。   他自己跟房屋中介谈得差不多了,才带着简珧去看:“这里之前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丈夫去世后妻子回去外省老家养老,才打算把房子卖了,他们把这打理得挺好,我们随便添点家具就能进来住。”   简珧四处看着,没什么不满意的,这里的条件已经比他现在租住的地方好许多了,他尤其喜欢阳台上种满的吊兰,夹杂其中的各式盆花,与从外墙楼底爬上来的绿植相映成趣,看着很有生活化的气息,冬天在这里晒太阳看书,会很舒服。   转了一圈,简珧随口问:“这里挺好的,这套房子应该不便宜吧?”   “反正比我之前卖掉的那套便宜多了,”钱这方面姜淮心从来没有担心过,不够问爸妈要就是了,“行不行啊?珧珧?”   简珧点了点头:“那就这里吧。”   他没跟姜淮心提付房租的事情,真算那么清楚姜淮心肯定不乐意,以后共同生活他多负担点家用就是了。   前两天他已经重新找了份打工的活,在一间法国人开的咖啡厅里,一天干三个小时,也不是天天去,钱够用就行,学业渐重之后,念书才是最主要的,在这方面,简珧从来不会本末倒置。   看好房子付了定金,简珧陪着姜淮心去医院复查,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可以不用再贴着纱布,医生看过说没什么问题,继续搽药,等痂掉了就好。   至于会不会留疤,总归年纪还小,只要姜淮心自己注意些,过个一两年印子也就淡了。   姜淮心对着镜子左右瞧,还是有点郁闷:“真的丑啊,这么大一块就在脸上……”   简珧凑过去跟他一起看,镜子里瞧着不真切,又抬手勾着他的下巴,叫他转过脸来仔细瞧:“还好啊,等痂掉了就没这么难看了,你少吃点酱油和辛辣的。”   姜淮心委屈:“不丑吗?”   “丑就丑点,我又不嫌弃你,我不是那么颜控的人。”简珧认真安慰他,可姜淮心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自己嫌弃,这还怎么见人啊。”   见姜淮心还是一副哀哀怨怨的模样,简珧双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去,在他伤口下方轻轻吻了一下:“行了啊,别抱怨了,我说了不嫌弃你,没有那么难看,别纠结了,再说了,你还想给谁看?”   温软的唇落在面颊上,姜淮心呆了呆,终于眉开眼笑。   下午,俩人一块去宜家看家具,姜淮心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着很新鲜,兴奋得见什么都想买,大有把新家里里外外都装修一遍的冲动,被简珧制止住。   “别花冤枉钱,原房主留下的东西大多都能用,没必要都买新的。”   姜淮心趴在推车上,有些不情愿:“那都是别人用过的……”   简珧不以为然:“床可以换新的,桌子书柜这些有必要也换新的吗?人家留下的用了几十年的多有年代感,比这里批量生产的好多了。”   “那也是别人用过的。”姜淮心小声嘀咕。   简珧皱眉:“你不愿用别人用过的家具,为什么又要买别人住过的二手房。”   “因为离你学校近啊。”姜淮心说完就闭了嘴,再说下去简珧一准要他去退房子。   果不其然,就听简珧说道:“你才交了定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损失些手续费反正你也不在意。”   “……还是不了,我挺喜欢那个房子的,就买那里吧。”   简珧看他一眼,见姜淮心闷闷不乐,想到他是一心为了自己,也不好一直说风凉话,放缓了声音劝他:“你别不高兴了,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那些家具都还挺好的,再用几十年都没问题,不过你真想换,就都换了吧,我随你。”   姜淮心冲他笑:“不用了,你说得对,留下来的家具有些都是古董了,扔了实在可惜,留着吧,我们多买些装饰品,回去好好装扮一下。”   为了这么点小事再与简珧闹不愉快,没必要,真没必要,姜淮心一手推着车,一手推搡着简珧往前走,兴致重新高涨起来。   简珧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能把他俩的小窝装饰得更舒适好看些,他也很乐意。   他停到货架前挑选香氛蜡烛,姜淮心忽然问他:“珧珧,你刚才说用几十年,你想跟我一起在这住几十年啊?”   “随口一说而已,你还当真了。”简珧仔细研究着手里的东西,并不愿搭理他。   “这怎么能随口一说,我觉得真住几十年也不是不可以,好不好啊,珧珧?”   简珧抬眸看向他:“一点都不好,你爸妈能同意?奶奶能同意?想什么呢你?”   “珧珧,我觉得你这思想不对啊,你不能总是预想他们不同意就怎样的,这样太悲观了,就算真不同意我们也得争取啊,你得往好处想,日子过得才有盼头。”   “……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   简珧微怔,眸光闪了闪,点头:“嗯。”   “这就对了嘛,”姜淮心笑着勾过他的脖子,“你别担心这那的,天塌了哥哥个高,给你顶着,哥哥疼你啊。”   简珧笑了一下,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别耍贫嘴了,你看这几个味道,你喜欢哪个?”   姜淮心瞧了瞧,都是各种花香味的香氛蜡烛,颜色也不一样,他看着却没什么太大区别:“你喜欢就都买了呗。”   “那得用到什么时候去。”简珧不赞同,挑挑拣拣,选了两个,放进推车里,其它的又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姜淮心略无奈,简珧总是这样,对待再喜欢的东西都十足理性且克制,他这样好也不好,姜淮心自认做不到,更心疼他这样。   “这个又不贵,多买两个有什么关系?喜欢为什么要忍着?”姜淮心拿下简珧摆回货架上去的蜡烛,塞推车里,“都买了吧,不然回去你还得惦记着。”   “……你这不是浪费吗?”   姜淮心笑道:“千金难买心头好,买回去放着,你看着也高兴啊。”   简珧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嘟哝一句:“也没那么喜欢。”   “反正是喜欢的,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大方一点嘛。”   “有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算了,……买就买吧。”简珧没再坚持,姜淮心的话其实也没错,他有时确实太瞻前顾后了一些,总是想太多,未免徒增烦劳,还不如顺从自己的欲望。   “走走,我们去前头看床。”   姜淮心推着简珧继续往前走,兴高采烈地去看床上用品。   展示区被布置成一个连着一个的小房间,各式风格都有,琳琅满目,他俩穿梭其中,来来回回地看,完全挑花了眼。   姜淮心不愿走了,拣了张床倒下去不想再动,简珧伸手去拉他:“你起来,睡这里做什么?像什么样?”   “试睡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这床好不好,”姜淮心攥住他的手腕,“珧珧你也来试试,这床好软。”   简珧被姜淮心拉扯得脚下踉跄,没站稳直接倒他身上去,姜淮心笑嘻嘻地伸开手臂,稳稳接住他:“投怀送抱~”   简珧没好气地捶了捶他的肩膀,换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也不动了。   安静抱了片刻,姜淮心笑问他:“珧珧,你喜欢这床吗?”   “太软了,睡一觉得腰酸背疼。”   “那你睡哥哥身上,哥哥哪里都硬。”   “你不说荤话会死?”简珧轻嗤,“这床真不行,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他说着就要起身,又被姜淮心攥回去,猝不及防下被姜淮心压着翻过身:“你怎么……”   后面的话消失在贴上来的热吻中,绵绵密密的一个吻,叫简珧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喘息间呢喃:“有人看……”   姜淮心笑了笑,继续啄吻着他的嘴唇,随手拿起个枕头挡住他们的脸。   “乖,这样就没人看了。”   “混蛋。”   “大混蛋亲亲小混蛋。”   姜淮心轻声一笑,再次覆上简珧的唇。 第三十七章 老婆   乔迁新房那天,简珧请了赵友明来家里吃饭,朋友上门时,他和姜淮心正忙碌着收拾东西。   简珧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们没再用钟点工,饭他们自己能做,房子一个星期收拾一次,不算难事,只是现在刚搬进来,还有些手忙脚乱。   简珧去开门,灰头土脸尴尬地与赵友明解释:“我们还在打扫卫生,没想到刚搬家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本来应该明天再请你来吃饭的。”   赵友明乐呵呵地笑:“没事,我帮你们一起干。”   “那不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快打扫完了,剩下的让姜淮心做,我现在去做饭,你坐一会儿吧。”   姜淮心提着水桶从浴室出来,和赵友明打了声招呼,吭哧吭哧地开始拖地。   赵友明看着稀奇,面前的姜淮心与他第一次见到时的纨绔大少爷,可当真是判若两人。   简珧进了厨房去,赵友明和姜淮心不熟,一共就见过两次,没什么好聊的,为免尴尬,主动去厨房帮简珧打下手。   “没想到你会跟你表哥搬一起住,这样也好,你们互相有个照应,我以前还以为他是那种纨绔大少爷,没想到他还挺能干的,拖地都肯。”赵友明笑着感叹。   简珧弯了弯唇角:“他确实是啊,第一次拖地呢。”   他倒不是故意刁难姜淮心,那位大少爷从来不干活,还不爱运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让他多动动,人得废了。   “那他还挺好说话的。”   简珧笑了笑,没多解释。   菜都下锅后,赵友明回了客厅去看电视,姜淮心总算拖完了地,满头大汗地过来求表扬。   简珧捏着纸巾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笑问他:“累吗?”   姜淮心诚实点头,又摇头:“没事,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今天辛苦你了,刚搬进来打扫是麻烦些,以后就不会了,你先去冲个澡,一会儿就能吃晚饭。”   简珧这么温柔可太少见了,多流些汗根本不是事,姜淮心高兴地揽过他的腰,一口咬在嘴唇上。   简珧一愣,赶紧推他:“客厅、有人……”   姜淮心浑不在意,捞着简珧亲了又亲,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放过,笑着挡开简珧要揍人的手,嘻嘻哈哈地滚去了浴室。   简珧舔舔唇,好气又好笑。   一直到天黑透了,三人才吃上晚饭,赵友明举杯恭贺他们乔迁之喜,简珧难得笑得开怀,分外开心。   入夜,简珧送赵友明下楼去地铁站,路上,赵友明犹豫问他:“你跟你表哥,你们……?”   简珧笑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先头吃饭时,他和姜淮心虽没明着说,但也没怎么掩饰,只要不是神经太大条的,应该都能看出来。   赵友明无奈道:“你们举止那么亲密,我又不是瞎了,他之前,好像有个女朋的有的吧?”   “嗯,早分了。”   “……你们家里知道吗?打算怎么跟家里说?”   “不知道,”简珧抬眸望向远处的路灯,顿了顿,摇头道:“家里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说,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赵友明心情复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你跟他也不是亲表兄弟,真想在一起,还是有希望的。”   简珧牵开嘴角,又笑了笑,没再多说。   送走朋友,简珧回去时,姜淮心已经将碗扔洗碗机里,擦干净了桌子,简珧笑着夸赞他:“小哥哥现在好勤劳啊。”   姜淮心蹲下,双手将他抱起,毫无准备的简珧吓了一跳,没等他挣扎,就已经被姜淮心抱着倒进沙发里,俩人滚成一团。   抱着腻歪了一阵,简珧推姜淮心的肩膀:“你让我先去洗个澡。”   “快点。”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两下,姜淮心才舍得放开他。   简珧洗完澡出来,姜淮心已经爬上了床,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今天干了一整天的活,这会儿清闲下来,才觉得浑身肌肉都疼,简珧坐到床边,拍了拍他的屁股:“累到了?”   姜淮心转过头看他:“珧珧……”   简珧忍不住地笑:“这就不行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见姜淮心委屈得脸都皱了起来,简珧笑倒在他身上:“行啦,不逗你了,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姜淮心求之不得,乖乖趴好,姜淮心的手在他的背部、腰上游走,手法对不对且不说,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就像是点起了一簇簇火苗,很快有了燎原之势。   “珧珧……”姜淮心哑着声音喊简珧的名字。   “嗯?”简珧弯下腰,凑近他。   嘴唇贴到一块,黏黏糊糊地交换亲吻。   一吻过后,简珧坐起身,取出买来的香氛蜡烛,点燃放到床头,甜香味在火光中逐渐飘散开。   “玫瑰花香的,好闻吗?”简珧笑着眨眼睛。   姜淮心拉下他,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瓣,简珧笑得狡黠,一直看着他,对视片刻,姜淮心低头,又一次吻住简珧。   唇齿亲昵地厮磨,简珧被舔得痒了,摇着头不停地笑,讨饶道:“不亲了,你是狗吗?只会用舔的?”   姜淮心笑着捏他的下巴:“学你这只小狗的。”   闹了一阵,俩人并肩躺到床上,简珧翻了个身,趴姜淮心身上,轻轻蹭了蹭。   姜淮心笑问他:“珧珧,你这是在跟哥哥撒娇?”   简珧不答,姜淮心低头在他脸上一啄,爬起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糖,扔一颗进嘴里,又塞了颗到简珧嘴中。   简珧皱着眉咀嚼,抱怨道:“太甜了,你总吃这么甜的东西不会吃坏牙吗?”   “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吃坏牙,”姜淮心不以为然,笑着拨了拨简珧的脸,“珧珧,搬了新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简珧抬眸看他一眼,想了想,回答他:“这里挺宽敞。”   “没了?”   “……你呢?想说什么?”   “我高兴啊,太高兴了,我们自己亲手布置收拾出来的家,多有成就感,只可惜这里也住不了几年就得回去。”姜淮心搂着简珧,嘴里感叹着,“这里多好,就我们两个,在外头多自由自在,要不,……我再读个研究生试试?”   简珧轻嗤:“算了吧,你现在就读得很痛苦了,再多读两年不得要了你的命,别勉强了。”   “你不是要继续念吗?我陪你啊。”   “……到时候再说吧,我回去考国内的学校也可以。”简珧说完又眨了眨眼睛,“那都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你就这么有信心,到时候我们没分?”   姜淮心捏他的下巴,正色道:“你怎么总想着跟我分,我是那么始乱终弃的人吗?”   “你不是吗?”   简珧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姜淮心一点不心虚:“以前那是以前,你不一样。”   简珧不信:“我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四条腿,最多也就性别不同而已。”   “那不一样可太大了,你看除了你,我还会让谁十年如一日地揍我、给我摆冷脸,珧珧,你得有点自信,你跟别人不一样。”   “那我可真荣幸啊,”简珧不以为然地笑,“你这是在说你自己是抖M?”   姜淮心直接哽住了,委委屈屈地喊他:“珧珧……”   “让我揍是因为喜欢我?捉弄我是因为喜欢我?”   姜淮心点头。   “你是小学生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是小学生啊。”   简珧:“……”   姜淮心笑嘻嘻地贴过去,啾一下他的面颊:“珧珧,你跟别的人真不一样,我把你当老婆的,你要是女孩,我现在就绑你去结婚。”   简珧凉凉提醒他:“我就算是女孩我也没到法定婚龄,你自己也没到。”   “……”姜淮心无言以对,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那不管,反正我把你当老婆。”   简珧笑了一下 :“一样,我也把你当我老婆。”   姜淮心再次哽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老婆就老婆吧,小混蛋高兴就好。   “珧珧,等过两年我们回国了,也还是在一起啊?”   “嗯。”   “到时候你在哪念书,我们就住你学校附近,你不会去别的城市吧?”   “不会。”   “我们的事情,等回去了再慢慢跟家长说,肯定能磨到他们同意的。”   “嗯。”   “可惜我们结不了婚,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领个证吧,象征意义也好啊。”   “不要。”   “你怎么这样,……不领就不领吧,我们养不了孩子,以后要不养条狗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像你一样的。”   姜淮心:“……”明明你才是属狗的。   “以后我进自家公司努力赚钱,你一心念书,你就别再为钱发愁了,好不好啊?”   “你管好你自己吧。”   “珧珧,你对以后就没点什么憧憬么?”   简珧微怔,姜淮心畅想的未来他根本不敢想,又不愿扫姜淮心的兴:“你说的都好,我都喜欢。”   姜淮心很高兴,抱紧他:“我的珧珧现在怎么这么乖啊?”   简珧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嗯。” 第三十八章 两年   两年后。   刚下课,简珧走下楼,一眼看到姜淮心,正撑着伞站在教学楼门边等他。   都三月了,外头还在下大雪,姜淮心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老神在在地倚在门边,插着耳机听歌,时不时抬眸看一眼楼梯方向。   见到简珧出来,他开心地迎上去,伞面挪向简珧,揽过他的肩膀:“车子停在外头,开不进来,今天好大雪啊,走走,回去了。”   简珧见到他有一点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天没上课?”   “最后两节课没上,特地来接你,哥哥好吧?”姜淮心笑着邀功。   简珧不以为然:“我走回去也就十几分钟,你想逃课别赖我身上。”   姜淮心侧头亲他脸:“小白眼狼,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担心你没带伞。”   简珧勾起唇角:“走吧。”   回到家,俩人忙活着开始做晚饭,简珧做,姜淮心帮着打下手,准备活都归他干。   从前姜淮心信誓旦旦要做饭给简珧吃,试过几次后就认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了,他也就只能煮个面而已,真不是下厨那块料。   姜淮心洗菜切菜,简珧回去房中开电脑收了封邮件,是他申请的美国的学校发来的offer.   他就只申请了这么一所学校,竟然就成了。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直到厨房里的姜淮心喊他,简珧才回神,轻吁了一口气,关掉邮箱。   手机上有赵友明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我一朋友跟你申请一个学校,前两天就收到offer了,你那有结果了吗?”   “被拒了。”简珧回复过去。   “真的?不应该啊,你怎么会被拒了?你的专业和语言成绩都够的啊?”   “可能是我没积极跟导师联系吧,怨我自己,算了。”   说是这么说,简珧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遗憾之意,反倒是赵友明替他惋惜:“我先前就劝过你要广撒网的,你不听,唉,你就是被爱情冲昏了脑子。”   简珧回了一个笑脸,没多解释。   他并不否认,他确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真去了美国,他和姜淮心少说要异国四五年,他不愿意,所以也没有告诉姜淮心。   先前若非赵友明反复劝说,他甚至不会提交申请。   外人都觉得他理智冷静,连姜淮心也总说他不冷不热,对待爱情太过克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和他妈妈一样,会为了情爱不顾一切。   两年多前,他一心想要离开那个家,来到这里,现在,却又愿意为了姜淮心回去。   他从不觉得自己日后会后悔,但当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摆在眼前,要心如止水也并非易事,好在国内一样有高水准的实验室和导师,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赵友明还是觉着可惜:“你至于为了谈恋爱连学业都放弃吗?值得吗?分开几年有什么关系,大把人异地恋、异国恋不也一样坚持下来了。”   犹豫再三,简珧回复过去:“没有放弃学业,回去国内我会接着念,不会放弃的,他值得我就值得,我和他跟别的人不一样,真分开五年我没信心还能坚持下来。”   “说到底你对你们的关系没有自信啊……”   “也许吧。”   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患得患失,在与姜淮心的这段关系里,他看似占据上风,其实一直如履薄冰。   姜淮心过来敲房门:“珧珧你在看什么呢?怎么坐这里发呆了?”   “没什么,”简珧站起身,“你菜切好了?”   “嗯,我去浇花啊,你把菜弄好了,我再来帮你收拾。”   姜淮心屁颠屁颠去了阳台,简珧不由弯起唇角,他和姜淮心吵过、打过,磕磕碰碰下来,竟也在一起两年了,姜淮心与他谈了这辈子迄今为止最长的一场恋爱,不知该说是他的荣幸,还是姜淮心的荣幸。   简珧将刚出锅的菜端上餐桌时,姜淮心正在阳台上与他妈妈通电话:“春假就两个星期,回去做什么啊,还要准备考试,马上就毕业了,又没几个月了。”   “钱够花,真的够,不用再给我打钱,我刷我爸给的信用卡就行。”   “没有交女朋友,妈你想哪里去了,我才二十一,我交什么女朋友,急什么。”   后面简珧懒得听了,回去厨房盛饭,再出来时,姜淮心已经挂断电话,坐到了桌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简珧放下饭碗,递筷子给他:“你妈又催你回去了?”   “可不是,太烦人了。”姜淮心撇嘴,他还没说他妈要他回去,是要他去跟她哪个朋友的女儿相亲,说了简珧一准要跟他翻脸。   简珧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早习惯了。”   这两年他一放假便出去打工攒生活费,一直没回过国,姜淮心倒是每年暑假都会被他妈叫回去,待不了半个月又赶着回来陪自己。他妈来过这边两次,姜淮心不知道怎么跟他妈解释的,他妈没有对他们的关系起过疑心,只当自己儿子缺钱才换了小房子,回头就给姜淮心打了一大笔零用钱来。   至于简珧,在姜淮心他妈眼里,就是个小姑子领回来的拖油瓶,小时候欺负他儿子,现在贴着他儿子占便宜,很是让她瞧不上。当然,她不会当着面的说什么,毕竟姜淮心他奶奶还在,老人家把简珧一样当亲孙子看。   这些简珧都心知肚明,也没想过要去讨好姜淮心妈妈,他想一起过的人是姜淮心,不是其他人。   “习惯是习惯,可是真的烦啊……”   姜淮心摇摇头:“不说这个了,珧珧,马上毕业了,你确定回国去吗?要考国内的学校得明年才能入学吧?那不是要耽搁一年?”   “反正这边本科只念了三年,耽搁一年也没什么,”简珧笑看着他,“还是你不想我回去陪你啊?”   “我当然想啊,我不是怕耽误你学业嘛。”姜淮心认真道,他当然不愿意和简珧分开,但简珧真想留在国外继续念书,他也不能拦着他。   “不耽误,你更重要。”   简珧说得坦然,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姜淮心一愣:“珧珧,你真这么想的?”   简珧点头:“嗯,你放心,不会耽误学业的,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学到东西,一样的。”   姜淮心心中涌起一股热潮:“……珧珧,你真好。”   简珧眼中笑意加深:“笨蛋。”   吃完晚饭,姜淮心翻出下午回来时收到的旅游宣传单,给简珧看:“珧珧,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北欧玩一趟吧?去芬兰滑雪,想去吗?”   “你不是去过很多次吗?你爸还在那边买了个滑雪场的吧?”   “不去那里,”姜淮心指着宣传单上的照片示意他,“这里,芬兰边境靠近北极的一个小镇,新开发的滑雪场,很漂亮啊,想不想去?”   简珧仔细看了看那些图片和简介,咬住唇,有一些心动,他们在这边三年,假期偶尔会去周边的国家转一转,北欧还确实没去过。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春假呗,两个星期正好。”   “春假?”简珧揶揄他,“是谁刚才在电话里跟妈妈说,春假要准备考试的?”   姜淮心嘿嘿笑:“不这么说,她就要我回去了,那哪成,珧珧,我们出去玩啊?”   简珧却不同意:“春假不行,最后一学期的考试必须得考好,我得看书,等考完试吧,这简介里不是说夏天也开放的吗?考完试我们再去。”   姜淮心眉开眼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夜晚,俩人一起窝沙发里看了场电影,十点回房间,睡前又例行亲热了一场。   两年下来,他俩在这方面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非常合拍。   虽然简珧觉着,姜淮心这个混蛋老爱在床上欺负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哄着他说荤话,做那些羞人的动作,姜淮心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捉弄他,不过是换了个形式而已。   被弄到最受不住的地方,简珧喘着气咬上姜淮心的肩膀,姜淮心习以为常,他身上常年都有这小混蛋的牙印子,越是私密处越多,这是珧珧爱他的表现,他喜欢得很。   平息下来,简珧躺进姜淮心怀里,沉默地靠着他,片刻后,轻声呢喃:“等回去之后,我先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妈吧。”   姜淮心有一点意外:“告诉姑姑?她能接受吗?”   “无所谓的,她不怎么会管我的事情,跟她说一声就行。”   “那也好。”姜淮心点头,他倒是不担心姜淑媛会把事情说得人尽皆知,姑姑一贯寡言,这几年更是连家门都不怎么出了,或许真如简珧所说,她估计根本不会管。   “我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你别担心,还有奶奶,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先瞒着她吧。”   “随便你。”简珧不以为意。   姜淮心笑着拧他的鼻子:“珧珧开心点,肯定没问题的,别想那么多。”   简珧憋不住地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手。”   姜淮心哪肯,拉起被子,裹着人翻过身去。 第三十九章 回国   七月下旬,简珧的实习期结束,在这边的整个大学生涯便算是落下了帷幕。   姜淮心比他还早一些脱离苦海,等到简珧一空下来,便着手订机票,安排起出去玩的行程。   见他兴致勃勃地抱着电脑做攻略,简珧没有拦着,时不时提点一两句注意事项,也对出行充满了期待。   姜淮心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他哥打来的,姜淮心随手按开,点了外放。   “你考试结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姜淮心懒洋洋地回答:“考完了,再过几个月吧,拿到毕业证再回去,我在这边再玩会儿。”   “别想着玩了,早点回来帮我,”大哥笑着提醒他,“还有,下周奶奶八十大寿,你必须得回来,叫上珧珧一起,他都三年没回国了吧?”   姜淮心一愣:“奶奶过寿? 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挑了个吉日,提前过,珧珧跟你在一块吗?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   简珧接过手机,轻咳一声:“安哥,我是简珧。”   “珧珧你也毕业了吧?下周记着跟淮心一块回来,奶奶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你可不能缺席,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们。”   “好,谢谢安哥。”简珧客气地道谢。   姜淮心的哥哥姜淮安比他们大了有十余岁,简珧跟他其实不熟。   又说了几句,那边挂断了电话,姜淮心闷闷不乐:“下周就回去,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   简珧摇摇头:“算了,奶奶过寿,没办法的事,你真那么想去滑雪,等寿宴结束,我们再去就是了。”   一周的时间,要办完所有回国手续是不可能了,他们还得再回来一趟,到时候顺便去北欧玩一圈,也来得及。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姜淮心不爽地关掉订票页面,眼珠子一转,问简珧,“珧珧,你对我哥那么恭敬,还规规矩矩地喊他哥,怎么对着我就总是冷言冷语的?”   简珧:“……你哥跟你又不一样,他比你成熟可靠多了,我对着你恭敬不起来。”   姜淮心不赞同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就不可靠了,明明是你对我有偏见。”   简珧笑着揶揄:“我几时对你有偏见了?不是事实吗?你哥在你这么大时就已经是你爸得力助手了,你还在花家里的钱买买买呢。”   姜淮心无言以对,哼哼唧唧半天,又拍了拍自己胸膛:“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让你觉得可以依靠,珧珧相信哥哥。”   原本他挺抗拒他人还未回,家里就已经给他安排好公司里的职位,现在突然就有了干劲,他确实得努力一些,不然被简珧看扁了,哪天简珧不要他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简珧被他认真的模样逗乐,莫名有些感动,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姜淮心竟然上了心。   “行啦,我知道了,你不成熟我也喜欢你,没关系的。”   三天后,他俩登上了回国的航班,上机之前,简珧给姜淑媛发了一条消息,告知她一声,就关了机。   飞机降落已经是十三个小时之后,姜淮心有些晕机,等候取行李时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了,简珧开了瓶水递给他:“不舒服?”   姜淮心贴过来,抱住他就不肯放,简珧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没事了,估计时差没倒过来,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怎么跟你一起回去,”简珧无奈,“我得回我自己家啊。”   早几年,姜淑媛就带着他搬出了姜家单独住,说是家里,其实简珧也没什么归属感,大部分时间都住校,再之后就去了国外,现在回来了,怎么说都得先回去跟他妈打个招呼。   姜淮心依依不舍:“我舍不得跟你分开,那我去你家啊?”   “还是别了,我妈估计不欢迎你。”姜淮心这么闹腾,姜淑媛那种性子的,肯定受不了。   姜淮心:“……”   “那算了,你回去了别把我忘了就行。”   简珧忍着笑点头:“不会。”   走出接机口,在外头等他们的是姜淮心妈妈的助理,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过来帮他们推行李。   姜淮心皱眉:“我妈来了吗?不是我哥说来接我的吗?”   助理笑着解释:“公司临时有事,安少被叫了回去,太太亲自过来了。”   简珧冲姜淮心努了努嘴:“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坐车,过两天见。”   “别啊,叫司机送你回去啊。”   “不顺路。”简珧挥手,推着行李转身走了。   姜淮心没有跟上去,他妈的助理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也难怪简珧不想搭车,他看着都烦。   家里的车停在机场外,姜淮心刚坐进车里,阮芷芫就笑眯眯地凑过来,抬手捧住他的脸,亲热道:“乖儿子,给妈咪看看,瘦了没有?”   姜淮心很受不了地提醒她:“妈,我都二十几岁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再大也是我儿子,”阮芷芫心疼地看着面前仿佛掉了不少肉的小儿子,“怎么瘦了那么多?在那边没吃好吗?我就说不让你去外头念书的,有什么好念的,真是……”   阮芷芫一说起这些便没完没了,姜淮心由着她说,嗯嗯呀呀地点头摇头,敷衍着她。到头后,阮芷芫忽然一顿,问姜淮心:“简珧那小子呢?你大哥不是说他会跟你一起回来?”   “啊,他自己坐车回去了,说免得麻烦我们绕路送。”   姜淮心试图帮简珧说好话,阮芷芫却不吃这一套:“在那边贴着你蹭吃蹭喝两三年,倒是不嫌麻烦。”   “妈你说什么呢,”姜淮心不满,“珧珧不是那样的人,是奶奶说让我们互相照顾的,而且他有付生活费给我,没有蹭吃蹭喝,再说了,我们家缺他那口吃的吗?”   “谁跟他计较钱了?我的意思是他跟他那个妈一样,看着阴阳怪气的,你就不能离他远点?”阮芷芫更不满,自己儿子竟然为了简珧那个小子跟她顶嘴了。   “妈你真的误会他了,珧珧哪里怪了,他学习认真又勤奋,性格也好,是你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你对他有偏见。”   阮芷芫奇怪地看着自己儿子:“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你们小时候不是天天打架?现在怎么还帮他说起话来了?”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都二十几岁了,还打什么架啊……”   姜淮心没再多解释,他妈对简珧的偏见不是一点点,还得慢慢来。他拿出手机给简珧发消息:“珧珧,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简珧:“知道。”   姜淮心:“你上车了吗?”   简珧:“刚上地铁。”   姜淮心:“你怎么还坐地铁啊?干嘛不打车?多麻烦。”   简珧:“不麻烦,就转一趟车而已,反正没带什么行李。”   姜淮心:“你不累吗?回去好好休息。”   简珧:“嗯,你也是。”   见姜淮心一直抱着手机低头发微信,阮芷芫问他:“你在那边真没交你女朋友?”   “没有啊,”姜淮心头也不抬,“没交,我是去念书的,又不是去谈恋爱混日子。”   这话阮芷芫自然不信,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不过她也不在意,就算姜淮心真交了女朋友,也不会是正经女孩,有没有都一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回国了该收收心了,你赵阿姨的小女儿比你大两岁,也刚从国外念书回来,明后天约个时间,去见一见。”   姜淮心:“……我不去。”   “不能不去,我已经跟你赵阿姨说好了。”   姜淮心语塞,他才刚回来,用得着这么急吗?   简珧到家时已经入夜,家里的帮佣给他开的门,与三年前他离开时一样,家中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简珧放下行李,问了一句,得知他妈在画室里,没有过去,先回了自己房间。   一直到帮佣来敲门叫他吃晚饭,他才出来,见到了坐在餐桌边的姜淑媛。   姜淑媛还是她一贯的模样,一身深灰色的套装,头发一丝不乱的盘起,冰冰冷冷的面孔上鲜有表情。母子俩三年不见,也没有多少热络,简珧喊了她一声,看着姜淑媛点了点头,才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碗筷。   沉默一阵后,简珧主动说道:“等奶奶做完寿,我还要去那边一趟,把回国手续办了,之后回来打算考国内的学校。”   姜淑媛没有追问他回国的原因,就像三年前他突然说要去国外念书,她也只是点头,淡道:“你决定了就行。”   简珧抿了抿唇角,也不再说了,他和姜淑媛从来都是这样,相对无言,三年不见,也不能改变什么。   姜淑媛很少过问他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那间画室里,画那些他看不懂的抽象画,永远沉溺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将他隔离在外。   他早该习惯的。   饭吃到一半,姜淮心的电话打过来,简珧挂掉,快速扒完剩下的几口,起身回房。   关上房门,将家中的沉闷压抑甩在身后,他爬上床,高兴地回拨下姜淮心的电话号码。 第四十章 流星雨   “珧珧,你吃完饭了吗?”   听到姜淮心的声音,简珧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笑着回答他:“刚吃完,你呢?”   “我也刚吃完,奶奶刚才问你回来了怎么不来看她,你明天过来呗?”   “嗯,明天再说。”   “别明天再说啊,你来嘛来嘛。”   简珧无奈应下:“好,回头我跟我妈说一声。”   “珧珧,我想见你,晚上能出来吗?我们去外头玩吧?”   简珧看一眼外面已经黑了的天:“现在?”   “我去接你,行不行啊?”姜淮心撒着娇地劝他。   简珧笑了笑,没有多犹豫,点了头:“好。”   姜淮心哼着歌下楼,他妈和嫂子正在客厅里逗他小侄子玩,见到姜淮心下来,五岁大的小侄子扑过来,张开手就要他抱。   姜淮心笑嘻嘻地将人拨开:“别闹,你太胖了,叔叔抱不动,叔叔现在要出门,明天给你买糖吃。”   阮芷芫闻言皱眉:“你要去哪?刚回来不休息,这么晚又要出去?”   “约了几个朋友,我去去就回,不会玩到很晚。”   阮芷芫拿他没辙:“开车小心些,零点前回来。”   “知道。”   姜淮心赶紧溜了,先头在餐桌上,他妈又当众提起要带他去相亲,家里人还都很赞成。姜淮心完全不理解,他爸妈都有孙子抱了,至于非盯着他吗?   反正他不会妥协的。   姜淮心到时,简珧已经下了楼,正站在小区门口等他。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刚分开,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简珧坐进车里,姜淮心笑着靠过来,帮他系上安全带,在他脸上啾一下:“珧珧想去哪里?”   “随便。”   “那我们去兜兜风?”   简珧随意点点头,他三年没回国,四处看看倒也可以。   车子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溜达,简珧侧过头,望着窗外夜色中车水马龙的城市街景,浮躁不定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姜淮心笑问他:“回国了开心吗?”   简珧盯着车窗玻璃上姜淮心侧脸的影子,弯了弯唇角:“你开心我就开心。”   “真的?”   “嗯,骗人的是小狗。”   有简珧这话,姜淮心觉着自己已经开心极了,他松开一只手,握住简珧的,轻轻捏了捏。   “我们去城外吧,”简珧忽然提议,“晚上会下流星雨,城外南山上能看到,我们去看看。”   姜淮心笑着挑眉:“你刚回来就知道了?”   “听家里的帮佣说的,她女儿打电话跟她说,晚上要和朋友去南山露营看流星雨。”   姜淮心调转车头:“珧珧,我们也去露营吗?”   “不了,就去看看,看完了就回来。”   南山距离城中心不远,晚上不堵车,他们开了四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景色好,是本地人都喜欢来玩的地方。   今晚因为有流星雨,很多人成群结伴地过来,大多是爱凑热闹的年轻人。   有商贩循着商机,在山脚下租售天文望远镜,姜淮心靠边停车,下车去租了一个回来,简珧抱在手里摸了摸,爱不释手。   “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看这种小女生爱看的东西。”姜淮心笑着揶揄他。   简珧不以为意:“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么难得才能见到的奇迹,我为什么不能喜欢看?”   “流星雨不是挺常见的吗?”   “那你见过吗?”   姜淮心语塞,好像还真没有?   简珧摇摇头:“是挺常见,可很多人这辈子,都未必能亲眼看到一次,错过了未免可惜。”   姜淮心愣了愣,他忽然发现,简珧今晚的情绪似乎不太高?先头他一直没看出来,是因为回家了的原因吗?   车一路开上山,姜淮心没有跟着大部队往山顶方向走,而是拐道去了人少的另一侧山腰,停在一处视野尚算开阔的平台上。   他俩下了车,姜淮心爬上引擎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简珧:“珧珧坐上来。”   简珧嫌弃地撇嘴,姜淮心无奈道:“干净的,今天刚洗的车,你坐啊。”   简珧这才将手递给他,爬上去与他并肩坐到一块。   姜淮心抬头,望向万里无云也无星星的漆黑夜空,有一点怀疑:“真的能看到流星雨吗?”   简珧忙着摆弄望远镜,不断调焦,试图找到最合适的观测点。   姜淮心见他不搭理自己,干脆躺**去,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简珧忽然呼吸一滞,喊出声来:“出现了。”   差点就要睡过去的姜淮心抬眼,看向头顶依旧风平浪静的夜空:“哪啊?”   简珧慢慢转动着望远镜,远处的天际,偶尔才有一两颗流星闪过,转瞬即逝,稍不注意便只能追寻到一个尾巴。   姜淮心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实在不甘心,伸手去攥简珧:“哪啊哪啊?珧珧到底在哪啊?”   简珧被他闹得没法,没好气地将望远镜塞给他:“你自己看。”   姜淮心笑嘻嘻地坐起身,凑过去仔细瞧了瞧,确实能看到那么一两颗,还挺有趣的。   简珧抬头,怔怔望着远方,直到那一处骤然被点亮,一簇接着一簇的流星划破天际,释放出稍纵即逝、极致璀璨的亮光,肉眼便能清晰可见,这一场盛大的星雨,终于如期而至。   姜淮心从望远镜前挪开,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完全被眼前火树银花的壮观景象震撼住,许久,才喃喃出声:“原来真的有流星雨……”   简珧勾起唇角,依旧不错眼地看着前方:“本来就有。”   姜淮心瞬间亢奋起来,掏出手机开始录制视频,嘴里念念有声:“今天是2022年8月2号,我和珧珧在南山上一起看了一场流星雨,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珧珧说的没错,这真是一场奇迹,太美了。”   简珧轻声一笑,姜淮心偏头问他:“珧珧,别人都爱对着流星许愿,你要试一试吗?”   简珧缓缓眨眼睛,沉默半晌,笑着呢喃:“希望下次还能跟我的小哥哥一起看。”   姜淮心用力点头:“好,下次再一起看。”   不错眼地看了许久,简珧枕到姜淮心的肩膀上,困倦地闭上眼睛,他在飞机上一刻没睡,早就累得不行,勉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即使在夏天,夜晚山上的风也很凉,姜淮心将他搂进怀里,轻声喊他:“珧珧,你要在这里睡吗?”   “再坐一会儿,等结束了,就回去。”简珧闭着眼睛嘟哝。   “你都没看了。”   “你帮我看也是一样的,你都录下来,我之后再看。”   姜淮心笑:“什么都要我帮你做,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简珧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没有回答。   姜淮心并未将这随口的说笑放在心上,举着手机继续录制,一刻不停地记录下眼前的盛景,不想让简珧错过分毫。   回程已至凌晨,车子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飞驰,简珧握着姜淮心的手机,重复播放他录制下的视频,听着姜淮心带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耳畔响起。   姜淮心无奈提醒他:“不用一直盯着看吧?”   “你把这个视频发给我吧。”   “我拍的不好,你要真喜欢,回头我到网上给你找找,肯定有人拍了更完整、视野更好的。”   “不用,我就要你拍的,”简珧笑了一下,“别人拍的都没有你拍的好。”   姜淮心扬眉,侧过头,简珧还在专注地看手机里的视频,他抬起手,笑着按了按小混蛋的后脑。   到家时简珧靠进座椅里又睡了过去,姜淮心将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停车等了片刻,见简珧没有醒的意思,干脆下车将人抱下来。   简珧家他从前来过一次,还是出国去念高中之前的事情,当时他帮奶奶来给姑姑送东西,是简珧给他开的门,简珧没让他进门,接过东西就把他撵走了,他连杯水都没喝上,回去就找奶奶告了简珧一状,如今想来实在幼稚到可笑。   上楼后按了两下门铃,家里的帮佣来给他们开了门,见姜淮心抱着简珧,吓了一跳,姜淮心压低声音提醒对方:“没事,他睡着了,别惊动姑姑。”   他将简珧抱进房里,给他脱掉外套鞋子,又去浴室拿来热毛巾,帮他擦了把脸,在床边坐了一阵,弯腰亲了亲简珧的嘴唇,才起身离开。   姜淮心离去后,姜淑媛房间的门开了,她从房里出来,淡声问帮佣:“谁送珧珧回来的?”   “应该是珧珧的表哥,看着和珧珧差不多大,珧珧睡着了,被他抱回来的。”   姜淑媛的神色一顿,一贯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变化,双眉轻蹙起。   沉默一阵,她没有多问,吩咐帮佣:“记得在厨房备一壶热开水,珧珧半夜醒了要喝水,别弄太烫。”   “好。”   睡梦中,简珧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咂咂嘴,梦里都是那仿佛永远不会落尽的流星雨,还有姜淮心微笑着点头,说“下次再一起看”时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事发   回国的第二天下午,简珧回了一趟姜家大宅看望奶奶,老人家三年没见到他,特别高兴,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还留了他下来吃晚饭。   但没见到姜淮心,简珧来之前没跟姜淮心说,姜淮心被他哥叫出去,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他妈安排的相亲宴,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逃都晚了。   简珧到了姜家给他发了条消息,姜淮心借口去洗手间,躲去外面给他回复:“我哥叫我帮他办点事,就出来了,你回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姜淮心满心怨念,但不敢走,他要是这时跑回家去,他妈一准奇怪,说不定会怀疑到简珧身上去。   他也没跟简珧说,怕他会胡思乱想。   简珧也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又发过来一条:“那算了,你忙吧,明天我们再约。”   “晚上不行吗?”   “昨天没休息好,晚上我得早点睡。”   姜淮心闷闷不乐地戳着手机,身后的门忽然推开了一半,赵雪儿走出来,冲他笑了笑:“不是说去上洗手间吗?怎么躲阳台这里来了?”   这小妞就是今天相亲宴的另一个主角,一身浅粉色的套裙,棕色长卷发,妆容精致,肤白貌美,若是在以前,姜淮心或许很乐意跟她一试,但是现在,有了简珧,其他人就都进不去他眼中了。   姜淮心随口解释:“里面闷,出来透口气。”   “我让你觉得闷啦?没看上我是吗?”   赵雪儿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淮心,姜淮心不动声色反问她:“你看上我了?”   赵雪儿偏了偏脑袋,笑道:“实话说,你长得挺帅的,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今天是拗不过我爸妈,才来这的。”   姜淮心略意外,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你刚看到我出来,特地跟过来,不单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女孩点头:“我刚见你一出来就开始看手机,嘴角还带着笑,我没猜错,你肯定是在跟喜欢的人发消息对吗?要不,我们互相帮个忙,应付一下爸妈?”   姜淮心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不要。”   赵雪儿挑眉:“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今天又来了这里,想必你那位并未达到你爸妈的期望,为什么不能跟我互相配合一下,互利互助?皆大欢喜不好吗?”   “不要,”姜淮心依旧拒绝,“皆大欢喜不了,哪怕是假的应付爸妈的,被我家那位知道了,他也能甩了我,我会自己想办法搞定爸妈,互相配合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他丝毫没有给女孩面子,赵雪儿倒不觉难堪,笑着耸了耸肩:“那算了,不过过后你要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   姜淮心撇嘴,不以为然。   之后几天,一直到奶奶寿宴前,姜淮心都没再见到简珧,每天被他哥拉着一块准备寿宴,忙得脚不沾地,想去找人都没时间。   寿宴在本地最好的星级酒店里开了八十桌,客似云来,从下午开始,姜淮心就一直跟在他爸他哥后面,忙忙碌碌地接待客人,到傍晚才见到跟着姜淑媛姗姗来迟的简珧。   待到简珧见过奶奶说了会话,姜淮心忙不迭地趁人不注意,拉着他去了后头的休息室。   一关上门,俩人就抱在一起,嘴唇黏在一块分不开。   黏黏糊糊地亲了许久,姜淮心贴着简珧的唇小声抱怨:“我都四天没看到你了,你也不来找我,你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简珧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哪去了,我前两天回去孤儿院看了一趟,今早才刚回来,没躲着你。”   简珧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在邻省的一个小城市里,捡到他的院长对他很好,他以前每年暑假都会回去看一看,姜淮心是知道的。   “那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   简珧无奈:“你没断奶啊?不就四天而已吗?说的跟四年没见一样。”   “四年见不到你我一准要疯了……小混蛋。”姜淮心气呼呼地又贴上去亲他。   躲在休息室里腻歪了大半个小时,姜淮心大哥打来电话找人,他俩才偷偷摸摸地出去,回了前头大厅。   简珧回到姜淑媛身边坐下,下意识地舔了舔被咬得生疼的嘴唇,身旁的姜淑媛忽然开口,问他:“你刚才去哪了?”   简珧一愣,这还是姜淑媛第一次主动过问他的事情,他意外地抬眼看过去,姜淑媛目视着前方,神情冷淡,仿佛刚才那句只是他的错觉。   “去了洗手间。”简珧没说实话,虽然之前他和姜淮心说过要告诉他妈,但很显然,不是在现在这个场合。   姜淑媛没有再问,似乎又并不在意。   寿宴已经正式开席,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奶奶一身大红唐装,喜气洋洋地坐在主桌上,不断有人过去祝寿道喜,老人家眉开眼笑,比前两天简珧去看她时要精神许多。   其实奶奶的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三年不见,肉眼就能看出她苍老了许多,简珧去的那天家庭医生正在给她检查身体,简珧顺口多问了几句,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毛病,她的心脏也有些问题,过两个月估计得做手术,难怪要提前过寿。   简珧起身过去给老人家祝寿,难得嘴甜地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哄得奶奶笑得愈加开怀,姜淮心凑过来,笑嘻嘻地插话:“奶奶,是珧珧好,还是我好?”   奶奶抬手拍他,笑骂道:“你这只皮猴,你有珧珧一半好,我都能多活几岁。”   “那我跟珧珧一样好,奶奶肯定能长命百岁。”姜淮心嘴甜得很。   简珧瞅他一眼,拉住奶奶的手,笑着附和:“奶奶,淮心哥很好,您肯定能多活好多岁。”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你们说好就都好。”   周围听到的人都笑了,所有人都当是这两个小孩一唱一和地逗老人家欢心,只有姜淮心在听到简珧的称呼时,微微一愣,之后便笑成了一个傻子。   寿宴快结束时,简珧去了趟洗手间,姜淮心瞧见,跟了上去,将人堵在洗手间里。   他喝了些酒,整个人亢奋异常,抱着简珧就不肯放:“珧珧,珧珧,我真的好吗?乖,再叫句淮心哥来听听。”   简珧不肯:“不叫,禁止撒娇。”   “你好小气,我们现在就走吧,去外头玩啊?”   简珧无奈:“这个点要去哪里玩啊?”   姜淮心对着他耳朵吹气,压低声音呢喃:“要不,去楼上开房间?”   简珧的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别了,我们俩都不见了,肯定要惹人怀疑的。”   “有什么关系,”姜淮心浑不在意,“就说我们一块出去玩去了就是,珧珧你别先自己做贼心虚了啊。”   “你才做贼心虚,还是不了,等会儿我得送我妈回去,你喝醉了,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   “真不行啊?”   “不行。”   姜淮心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简珧没理他,扶着他又去了休息室。   俩人倒进沙发里滚成一团,继续先头在这里被一通电话打断的亲吻。喝醉了的姜淮心格外蛮狠,简珧被他压着往死里亲,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嘴唇彻底被咬破,亲吻间尝到丝丝血腥的味道,更叫姜淮心激动。   没几分钟,简珧就憋得一脸通红,没好气地推他:“你放……”   姜淮心喘着气退开唇舌,恋恋不舍地舔着他嘴角牵扯出的津液:“珧珧,我们好多天没亲热了,这样不够啊……”   他说着故意顶了顶简珧,简珧坚决摇头:“今天真不行,一会儿我妈就要走了,我得跟她回去。”   “那你回去了我再去找你?”   “你醉成这样,你分得清我家在哪个方向吗?”简珧的手指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脸嫌弃,“没事喝那么多酒干嘛。”   姜淮心委屈地闭了闭眼睛:“我也不想,我哥拉着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不能不喝。”   简珧有些心疼他,姜家望子、望弟成龙,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些,姜淮心这傻样,离开窍还早着呢。   “你怎么就那么实诚,你不会用可乐兑水,假装是红酒?”   姜淮心乐呵呵地笑:“原来还可以这样,珧珧你好聪明。”   简珧:“……”明明是你自己蠢。   姜淮心捧着他的脸,又在他嘴唇上连着啄了好几下:“不想放你走,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法国啊?说好了去滑雪的,这里好没趣。”   简珧温柔地回吻他:“乖,你再忍忍。”   热切的一个吻持续了不知多久,意乱情迷中,休息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他们无知无觉,直到一声尖叫骤然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阮芷芫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捂着胸口差一点就直接晕了过去,简珧猛地推开姜淮心坐起身,对上阮芷芫几乎要将他吃了一般的目光,难堪地转开眼睛,慢慢握紧了拳头。   姜淮心眉头一跳,醉意瞬间全消。 第四十二章 野种   姜家大宅灯火通明,奶奶已经被哄去睡觉,客厅里,简珧和姜淮心正在接受一众长辈的盘问。   阮芷芫气怒交加,狠狠瞪着他俩,先头在外面顾忌着客人,她强忍着没有爆发,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耐心和风度:“你们给我说清楚!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做什么!你们是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闹着玩的,”姜淮心梗着脖子直接认了,“就是妈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我们是认真的。”   简珧低垂着眼睛,紧抿起唇角沉默不言,无甚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从被带回这里起,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阮芷芫气急败坏地骂姜淮心:“你还敢说认真!你玩什么不好非要玩男人!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想气死我们是不是?”   姜淮心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妈这话,是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简珧,完全不把简珧当自家人,甚至将他看做自己的玩物,未免太过了。   他想反驳,姜父沉下脸低咳一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也阻止了阮芷芫激动之下冒出更多难听的疯话来:“你们在一起?你们两个是表兄弟怎么在一起?太胡闹了!”   姜淮心倔强争辩:“表兄弟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古代表亲还能结婚呢!我和珧珧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你这就是在胡闹!你以前在外面怎么浑我和你妈都没管过你,但这次绝对不行,你自己混账就算了,还带坏珧珧,事情传出去外头那些人会怎么议论我们姜家?你让你妈你哥你嫂子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   姜淮心不服:“说到底你们在意的就是你们自己的面子和名声,凭什么就要牺牲我和珧珧!我们就是互相喜欢,离不开对方,我们就要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你们要怎么在一起?!”阮芷芫一拍茶几,气冲冲地斥责他,“你们两个男人说什么在一起,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这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被他勾得怕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妈!你不屑我和珧珧的感情就算了,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姜淮心气红了眼,“不干珧珧的事,是我先追他的,是我一直缠着他,我以前就喜欢他,好不容易才追到他,他是被我缠得没法了,才不得不答应我!你要说就说我,你别说他!”   简珧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心下一叹,……笨蛋。   阮芷芫怒极反笑:“你追他?你以前就喜欢他?你从初中就开始交女朋友,在英国时还换过好几任吧?怎么一和这小子到一地去,就开始搞男人了?不是他带坏你是什么?!”   “不是!”姜淮心争辩,“就是我先喜欢他,我先缠着他的,我以前交女朋友是自我逃避,后来认清楚了,我就是喜欢他,一开始他见了我就烦,被我缠久了才不得不答应跟我在一起。”   “淮心说的都是真的吗?”姜淮安忽然开口,问的却是简珧,语气并不严厉,仿佛只是闲聊家常,“珧珧,你告诉大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瞬间,数道目光一起落到简珧身上,简珧抬眸,扫视过厅中表情各异的众人,姜淑媛也在其中,她一直没有开口,只双眉紧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淮心急了:“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是这样,就是我先缠着他的,你们要发火要打骂都冲着我来就是了!”   阮芷芫尖声打断他:“你闭嘴!你让他自己说!怎么不说了?!是不敢说吗?!”   她还要骂人,被姜父呵断:“够了,你也少说两句吧,都是一家人,你这像什么样!”   简珧神色不变,顿了顿,坦然承认:“是我先喜欢他的,但我没缠着他不放,他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们才在一起的,要错就是我们一起错了。”   姜淮心急着反驳他:“珧珧你别说胡话,是我跟人打赌去追你,是我先招惹你的,要错也是我的错,可我们就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有什么错?我不认!”   简珧偏头冲他笑了一下,无声地安抚他。   见到他俩旁若无人的传递眼神,阮芷芫恨不能扑上去撕碎了简珧,没等她再骂人,姜淮安温声教育起两个弟弟:“你们说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证明?你们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们两个才二十出头,以后要怎么办你们想过吗?喜欢不能当饭吃,外人的风言风语不仅仅是让家里人丢脸,更多的是你们自己要承受的无形压力,你们想过吗?”   简珧冷静地回答他:“喜不喜欢我们自己能感觉得到,不需要证明什么,我知道喜欢不能当饭吃,我也不能保证二十岁时喜欢的人,就能喜欢一辈子,也许没两年我们就如你们所愿分手了,但至少现在,我们是想在一起的,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的我不在乎,有压力我们共同承担就是了,要是连这一点都扛不住,早分手了也好。”   虽然觉得简珧一口一句“分手”不太中听,姜淮心依旧附和着点了头:“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压力我能扛,我只想和珧珧在一起。”   姜淮安无奈摇头,果然是两个孩子,过于天真,反叫人不忍心为难他们了。   “如果家里所有人都反对,你打算怎么办?”姜淑媛忽然出声,无波无澜的双眼平静地看着自己儿子。   简珧微怔,他明白他妈妈的意思,他也曾经和姜淮心说过,不被祝福的爱情不会有好结果,可真正到了这一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舍弃的:“……我还是想争取。”   姜淑媛无动于衷:“争取了也没用呢?”   简珧的目光闪了闪,不再答了,他不知道,如果争取了也没用呢?如果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就是不肯答应呢?他和姜淮心要怎么办?   沉默一阵,他反问姜淑媛:“您也不答应吗?”   姜淑媛淡道:“我不答应,你喜欢男人,我不反对,谁都可以,只姜淮心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阮芷芫轻蔑冷笑:“果然是母子俩,当真是有样学样,不顾家里人的脸面和名声,勾搭男人的本事都是家传的。”   “妈!”姜淮心跳起来,又气又恼,他妈这话也忒难听了!   姜淮安皱眉,姜父怒斥阮芷芫:“你闭上嘴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不该说的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阮芷芫自是不服:“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我管教自己儿子都不行?!”   她指着姜淑媛,整张脸都恨到扭曲了:“当年她不顾家里反对,跟人私奔,拖累整个姜家,外头多少人嘲笑我们,我每次出去见人,都有人阴阳怪气地提起这事,你以为我不嫌丢人?”   “连你妈都偏心她,没底线地护着她领回来的这个拖油瓶野种,淮心小时候被这小子打过多少次,你妈每回都说淮心,明明淮安淮心才是她亲孙子,结果她现在年纪大了,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了,竟然想把自己名下的财产都转给这个拖油瓶,你们明明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你们以为我是傻的吗?!”   “这些我都忍了,我不计较!如今倒好,她领回来的这个野种还跑来诱拐我儿子!淮心以前多听话多好一孩子,现在为了这个野种三番两次地顶撞我,还说什么要跟他在一起!荒谬至极!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答应!姜淑媛他们母子俩休想得逞!”   阮芷芫歇斯底里,姜父越听脸色越阴沉,姜淮心想要辩驳,被他哥给按住了。而姜淑媛,则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阮芷芫在骂的人并不是她。   简珧神色难堪,别的他都可以争辩,只阮芷芫说的,奶奶要将名下财产转给他的事情,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要。   “都说够了没有?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听一听。”   楼梯上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阮芷芫的疯言疯语,姜奶奶被护工搀扶着下来,面色疲惫,一路走一路咳嗽。   姜淮心和他哥立刻起身,过去一左一后将奶奶扶过来,给她拍背顺气。   姜父让出位置,尴尬道:“妈您怎么醒了?吵着您了吗?没什么大事,您还是先回去睡吧?”   “你们吵得这么大声,我能不醒吗?我被你们吵醒了还怎么睡?”   姜奶奶坐下,目光扫过在座的这些人,没有刻意针对谁,平静说道:“家里这些钱和股份,早在你们爸去世的时候就分清楚了,我名下这些是我自己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既然今天你们都在这,那就干脆说个清楚吧,没错,我是打算把那些东西都给珧珧。”   简珧立马道:“奶奶,我不要……”   老人家摇了摇头:“我给你你就拿着吧,就当是我帮你妈补偿给你的。”   姜淑媛低下眼睛,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奶奶……”   老人家轻叹气:“珧珧,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我们姜家的孩子,你不是什么拖油瓶野种,你是你妈妈的亲生儿子,是我们对不起你,一直没有真正认回你。”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知情的、不知情的,俱都惊讶万分。   姜淮心倏然睁大眼睛,简珧一愣,转瞬红了眼眶。 第四十三章 身世   阮芷芫被自己婆婆说了几句,原本有些气短,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许多了,急着追问:“妈您在说什么?您是糊涂了吗?什么叫他是他妈亲生的,他不就是孤儿院领回来的孤儿吗?”   老人家看向姜淑媛:“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姜淑媛的眸光闪了闪,艰难开口:“是,珧珧是我的孩子,……是我亲生的,妈和大哥都知道,……他长得像我小时候,当年我刚把他领回家,妈就猜到了,他就是我那个对外说……周岁就夭折了的孩子。”   闻言,阮芷芫愤怒瞪向姜父,他们早知道了竟然就瞒着她!虽然简珧是不是姜淑媛的亲生儿子,原本不干她的事,但现在简珧跟她儿子搅和不清,再加上这一层关系,怎能不让她愈加怒火中烧!   姜父没理阮芷芫,看着姜淑媛,叹气道:“我以为,你打算永远不将这事说出来。”   姜淑媛沉默,若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她或许当真这辈子都不会承认,简珧其实是她亲生的儿子,是被她亲手抛弃了的亲生儿子。   姜淮心终于回神,激动跳起来,愤怒诘问几位长辈:“你们怎能这样啊?!奶奶、姑姑、爸!你们明明知道珧珧是我们家的人为什么不认他!为什么要让人以为他是领养回来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啊?!”   姜父深蹙起眉,无言以对,这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说再多都没用。姜淑媛依旧沉默,奶奶神色黯然,红着眼睛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娇惯着淑媛了,她不想认,只愿意以养子的名义养着珧珧,我便依着她,要是早一点说清楚,你和珧珧也不会……”   姜淮心冷笑:“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怕冒出个私生子,会丢了姜家的脸,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就算早知道珧珧是姑姑的亲生儿子,我也一样喜欢他,这是两码事!”   姜淮安赶紧将他攥下去,低声呵斥他:“你闭嘴,别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   “我有说错吗?”姜淮心不忿反问,“如果没有我和珧珧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打算瞒着珧珧一辈子啊?现在把这事揭出来,不就是为了阻止我俩在一起吗?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确实有私心,这一点,谁都否认不了。   简珧木愣愣的,低着头一言不发,所有的情绪都隐在了半敛着的双眸中。   奶奶哑声问他:“……珧珧,你怨奶奶吗?”   简珧不答,长久的沉默后,他站起身,冲姜淑媛道:“妈,我们回去吧。”   姜淮心拔高声音喊他:“珧珧!”   简珧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片刻后,姜淑媛起身,跟了出去。   眼见着简珧真要走了,姜淮心再次喊他:“珧珧你等等!”   若不是姜淮安攥着他,他几乎要冲上去。   简珧回头,波澜不惊的双眼看向姜淮心,姜淮心心中一慌,不管不顾地大声喊:“表兄弟就表兄弟!我不在乎!珧珧,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许放弃!”   那一瞬间,他在简珧眼中看到了微怔过后,转瞬即逝的笑意。   简珧没再停留,走出门去,将那些叱骂吵嚷抛在身后。   回程的路上,母子俩坐在同一辆车里,相对无言。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后退,简珧盯着看,如同走马观花,一如他前头二十年的人生,在脑中不断快速闪过。   七岁之前的事情,换做别人或许能记得的早已所剩无几,于他却是历历在目。   他被人抛弃过两次,亲生父母不要他,养父母对他不好,后来被姜淑媛领养,也未感受过丝毫母爱。小时候他会伤心难过,渐渐长大后早已没了期盼,或许他的命就是这样,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姜淑媛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改变不了什么。   姜淑媛目视着前方,眼中隐约有泪光,终于开口:“珧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简珧随意点了点头,淡声解释:“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回我无意中在您房间里翻到了一张您抱着个婴孩的照片,照片里的孩子大概半岁左右,长相与我小时候一样,身上穿的衣服也与当年孤儿院捡到我时一模一样,当时院长给我拍了照,我一直都留着。”   照片里的姜淑媛年轻、漂亮,抱着他温柔地笑,眼中满是宠溺,那是简珧从未见过,连梦里都不敢奢想的模样。   “那时我还小,不是特别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也不敢问您,过了好几年,大概是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偷偷捡了您的头发,去做了DNA鉴定。后来我找院长问过,她说自从我去了孤儿院,您每年都会给孤儿院捐钱,我被别人领养那几年,您还特地过问过,她其实一早就怀疑您就是我亲生母亲。”   姜淑媛哑然:“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嗯。”简珧苦笑,他能说什么,那个暑假他过得如同噩梦一般,知道了自己就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但是妈妈不肯认他,还喜欢上了自己的亲表哥,却只能远远躲开。   这些年,他无数次想问姜淑媛,当年为什么抛弃他,为什么将他领回来又不肯认他,却怎么都问不出口,如今也一样。他已经不在意了,从他选择逃离这个家起,从他决心慢慢与这个家划清界线起,他就已经不在意了,他的妈妈不要他,他也不要这个家。   姜淮心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不愿意那些人将他的身世,当做逼迫他和姜淮心分手的筹码,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不想再听。   简珧声音平静:“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我不在意,您也不用在意。”   姜淑媛的眼睫颤了颤,终究没再说什么。   姜家大宅里,姜淮心还在与他爸妈争吵,即便姜父和阮芷芫对待简珧态度不一样,在他们俩的事情上,立场却是一致的,只有两个字,不行。   奶奶也不同意,在简珧和姜淑媛离开后,老人家就哭着被扶回了房里去,嘴里一直喊着“造孽”,姜淮心的撒娇和哀求,在这件事情上毫无用处。   连一贯护着他的大哥都不再帮他,和爸妈站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他,摆事实讲道理,奈何姜淮心浑身倔劲,不撞南墙不回头。   最后姜父烦了,直接叫人将他押回了房中,门口派人守着,让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姜淮心气得摔东西大吵大闹,在房里跟没头苍蝇一样来回转。半小时后,姜淮安叫人做了宵夜,亲自给姜淮心端来,进门后搁下餐盘,严肃道:“别疯了,我们聊聊吧。”   姜淮心没好气:“没什么好聊的!”   “你别跟个炮仗一样,想和珧珧在一起,只靠嘴上说的没用,你这样没人会答应你们的事情。”   姜淮心斜眼看向他哥:“我认真跟你们说,你们能答应吗?”   姜淮安摇了摇头:“你别气奶奶,她老人家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   姜淮心无话可说了,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坚决不会放弃。   “至少在你们经济独立之前,不行,只能靠家里,你们是没有话语权的,说得再坚定在长辈眼里看来,都只会觉得你们幼稚可笑。”   姜淮心不服:“我们大学毕业了,能自己赚钱了。”   姜淮安不以为然:“你自己出去找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能养活你自己吗?而且,珧珧应该是想继续念的吧,你总不能要他为了你连学业都放弃。”   姜淮心愣了愣,声音低了下去:“哥你也不赞成吗?”   “不赞成,你们两个这样在一起,也长久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还是不肯服输,冲姜淮安抬了抬下巴,“我手机被爸缴了,借你的给我用一下,我给珧珧打个电话,他就这么跟着姑姑走了,我不放心。”   姜淮安没有为难他,将手机递过去,但没有走,就站在一旁盯着。   接到姜淮心电话时,简珧才刚到家回了房,电话一接通,姜淮心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珧珧你回家了吗?你还好吧?”   简珧爬上窗台,看着外头远处的街灯,笑了一下:“我没事,刚到家里。”   “真的?……我担心你跟姑姑吵架。”   简珧无奈:“你觉着我妈是那种会跟我吵架的人吗?”   “……我就是担心你,珧珧,你别伤心,别想太多钻牛角尖了啊?”   “嗯,我没事,真没事,”简珧反过来劝他,“你也是,别总跟家里吵了,吵架没用的。”   “我知道,我没吵了,真没有。”   简珧又笑了笑:“没有就好,我也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   姜淮安就站在身边,他们不好说太多,随意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姜淮安将手机拿回去,提醒他:“你自己也别想太多,珧珧比你成熟多了,你别发疯给他惹事才是。”   姜淮心倒回床里,烦躁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姜淮安无奈叹气,他这个弟弟,始终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哪一天才能真正长大。   关门声响起,又等了片刻,姜淮心坐起身,跳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第四十四章 私奔   姜淮心在房中翻箱倒柜,翻出身份证、护照,又将能找到的银行卡、现金全部拿上,一股脑塞进随身背包里,等了两个小时,家中人都睡沉了,翻窗跳下楼。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回 做,以前也没少翻窗户溜出去玩,但好几年没干过有些生疏,跳下去时扭了一下脚,不算严重还能走,他没吭声,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出了家门。   到了简珧家小区外,怕惊动了姜淑媛,姜淮心没敢进去,好说歹说问保安借了手机,再次给简珧打电话。   简珧也没睡,依旧坐在窗台上发呆,接到姜淮心的电话,听说他在楼下,立刻拿上钥匙出了门。   五分钟后,简珧出来时,姜淮心正蹲在小区门边的绿化下喂蚊子。   简珧皱眉走过去:“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姜淮心站起身,动作大了些,牵扯到脚上扭到的地方,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没站稳,被简珧扶住:“你怎么了?”   姜淮心尴尬地冲他笑:“我被我爸关起来了,跳窗户出来的,扭到了脚。”   简珧心中一紧,赶紧扶着他到一旁坐下,蹲下去握住他的脚腕:“给我看看。”   “没事,不是很严重,明天就好了,”姜淮心撑住简珧的肩膀,让他别忙乎,“珧珧,我特地来找你的。”   简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何必……”   姜淮心用力握住他的手:“珧珧,我们走吧,回法国去,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回来了,你在那边继续念书,我找工作,我们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简珧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回神:“你是说,……我们俩私奔吗?”   “你说是私奔就是私奔吧,好不好啊珧珧?”姜淮心的双眼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简珧,等着他回答。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就算说他混账说他不孝,他都认了,他就要简珧,只要简珧,这辈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他这样执着,不顾一切。   简珧红了眼睛:“要是你家里一直都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算了,能跟你在一起,别的我不在乎,而且他们不会一辈子都不同意的,磨个几年,我爸妈肯定拿我没辙,尤其我妈,她总不会不要我这个儿子。”   简珧咬住唇,依旧在犹豫,理智告诉他,私奔不可能有好结果,他不能像她妈一样,可心底窜起的念想却迫不及待地在蛊惑着他,答应姜淮心,立刻答应他。   猜到简珧在想什么,姜淮心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慰他:“珧珧,我们跟姑姑不一样,姑姑是所托非人,被人骗了,我们不是,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你呢?珧珧,你以后会抛弃我吗?”   简珧下意识地摇头:“不会,当然不会,你不介意,……我跟你的关系吗?”   “你说血缘?那有什么?”姜淮心浑不在意,“别说是表兄弟,你就算是我亲弟弟,我都要你。”   他说着,又没正经地笑了一下:“再说了,往前一两百年,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多了去了,我们表兄弟怎么就不行?我俩明明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反正我们怎么搞都搞不出孩子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简珧抬手拍他:“什么搞不搞,孩子不孩子的,胡说八道什么!”   姜淮心笑着捉住他的手腕,低头亲了亲他的手指:“我没胡说,珧珧,我就是想跟你说,血缘关系真的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你就别在意了好不好?”   “……谁说我在意了?”他要是真在意,从一开始就不会和姜淮心开始,他明明就是明知故犯。   “那不就得了,我们走吧,现在去机场,等明早坐最早一班飞机回巴黎,好不好?”   简珧终于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来。”   姜淮心立马眉开眼笑,抱了他一下再放开:“你小心一些,别被姑姑发现,快去快回,我等你。”   简珧匆匆忙忙地上楼去,也只拿了身份证件和随身的行李,十分钟不到就又下来了,姜淮心已经叫好了车,俩人坐进车里,直奔机场而去。   在灯火通明的机场候机大厅坐下,简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姜淮心终于安下心来,抱住他:“珧珧,开心吗?”   简珧靠到姜淮心身上,斜他一眼:“你很开心?你真想好了吗?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你爸妈可能会大发雷霆,把你的信用卡全部停了。”   “随便他们,我都要毕业了,能自己赚钱了,我回去就开始找工作,你不用担心。”   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现在经济不景气,那边的本地人想找份好工作都不容易,更别提他们这些留学生。   但见姜淮心一脸坚决,简珧又不想说这些了,不想打击姜淮心的积极性,平白让他不高兴,自己也不高兴。   姜淮心亲亲他的脸:“珧珧,高兴点,别那么悲观,都会好起来的。”   简珧冲他笑了一下:“嗯。”   姜淮心捏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问他:“珧珧,你跟姑姑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简珧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奶奶会突然说出来。”   姜淮心一愣,惊讶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几年前吧,无意中知道的。”   ……难怪,难怪珧珧不肯用家里的钱,每次提到家里的事情总说他不懂,他确实不懂,他的珧珧其实这么可怜,可他先前一点都不知道,还总是揭他的伤疤。   姜淮心又后悔又自责:“珧珧,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不知道怎么说,怕把你吓跑。”简珧说着自己先乐了,还挺不好意思。   他不告诉姜淮心,确实有这一层顾虑在,他自己是不在意什么血缘不血缘的,但不知道姜淮心会不会因此被吓跑了,他不想冒这个险。   “我是那样的人么,珧珧你也太看不起哥哥了。”姜淮心撇嘴,气呼呼地拧了拧简珧的下巴,左右看看附近都没人,贴过去吻上他的唇。   唇舌胶着,黏黏腻腻地交换亲吻,亲了一阵,简珧贴着姜淮心低声笑了,姜淮心咬他的下唇,忍不住抱怨:“珧珧你怎么不专心?”   “都怨你,要是今晚你忍一忍,就没这么多事了……”   姜淮心不以为然:“早晚的事,现在这样挺好。”   不破釜沉舟,他和简珧得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还不如早点说开,他一点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简珧圈住他的脖子,笑着轻叹:“你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姜淮心委屈:“珧珧,你不会还没上飞机就开始后悔吧。”   “没后悔,我既然都跟你来这了,就没打算后悔。”   后半夜,姜淮心枕在简珧腿上睡了过去,简珧却一直没有睡意,靠在座椅里,怔怔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停机坪。   这个点了,依旧不时有闪着灯光的飞机起飞降落,来去匆匆,有多少人都曾在此经过。   他的小哥哥,会是他的从此以后吗?又或许……仅仅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简珧不知道,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没有信心。   睡梦中的姜淮心翻了个身,贴着简珧无意识地蹭了蹭脑袋,在梦中呢喃:“珧珧……”   简珧一怔,唇角微微扬起,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还拥有怀中这个人。   早上六点,姜淮心扭着酸痛的脖颈醒来,简珧抱着背包,就靠在他身旁,闭着眼睛睡得无声无息。   姜淮心没有吵醒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一笑,起身去了洗手间。   草草洗漱过后,他去咖啡店里买来咖啡牛奶和面包,回到座位时简珧已经醒了,正一脸迷茫地坐那里发呆。   姜淮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喊他:“珧珧?”   简珧抬头,呆呆看着他:“……你去哪了?”   “去买早餐,”姜淮心笑着提醒他,“包给我,你也去冲把脸,回来吃东西。”   简珧后知后觉地回神,点了点头。   刚走进洗手间,电话就响了,简珧拿出看了一眼,是姜淮心的哥哥打来的,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那头一直锲而不舍地打了三回,他才终于按下接听。   姜淮安的声音听着有一些焦急:“珧珧,淮心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们在哪?”   简珧不想说,干脆不答,那头的姜淮安无奈道:“珧珧,你们回来吧,奶奶出事了。”   简珧一直没从洗手间出来,马上都要登机广播了,姜淮心赶紧过来找人,却见简珧握着手机站在洗手间门边,一副呐呐无言之态。   “……珧珧,你怎么了?电话谁打来的?”   简珧红着眼睛看向他:“早晨奶奶知道我跟你都不见了,急得心脏病发进了医院,现在正在抢救。”   姜淮心愣住,手里提着的咖啡和牛奶洒落一地。 第四十五章 往事   回程的路上,姜淮心惴惴不安,握住简珧的手,一再地恳求他:“珧珧,你答应我了的,不会后悔,你要说到做到。”   简珧捏了捏他的手心:“不会后悔。”   “真的不会吗?”   “保证不会。”   奶奶昏迷不醒,已经被送进了医院ICU,他们刚走到门口,阮芷芫就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你们去哪了?你们想私奔是吗?!你们像学他那个无耻的妈,不管不顾地私奔是吗?!你们是想把我们都气死是吗?!”   她狠狠瞪着简珧,一副恨不能吃了他的模样:“是不是你勾着淮心走的?!你怎么这么坏啊?!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做这种事情?!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着你妈做不要脸的事!”   “妈你说够了!”   姜淮心攥住阮芷芫差一点就要挥到简珧脸上去的手,挡在了简珧身前:“你要发脾气骂人冲着我来!是我拉着珧珧跟我走的,你别冤枉他!”   阮芷芫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敢说!你看看你现在对着我都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你该去醒醒脑子!”   “够了!都给我闭嘴!”姜父忍无可忍地呵斥,“这里是医院,妈还在里头躺着,要吵出去吵!”   “好,好!我不说了,以后我都不管了!你的儿子你自己去管吧!”   阮芷芫气冲冲地甩手而去,姜父阴沉着脸,脸色十足难看,对着姜淮心两个同样没好气。姜淮安叮嘱自己妻子去追阮芷芫,小声提醒姜淮心和简珧:“奶奶病倒了,大家心情都不好,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姜淮心撇嘴,嘟哝一句:“又不是我想说,妈说话也忒难听了。”   简珧拉了他一下:“你别说了。”   他俩在一旁椅子里坐下,都没再吭声,姜父看了他们一眼,别扭地移开眼睛。   见姜淮心一直牵着简珧的手不肯放,一脸倔强,姜淮安无奈摇了摇头。   奶奶昏迷到下午才醒,在ICU躺了两天,转回了普通病房,他们终于能进去看望,老人家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目光挨个扫过去,最后落到简珧身上,声音沙哑地开口:“珧珧,你留下,其他人,出去,我有话,与珧珧说。”   姜淮心不情愿,被他哥给拽了出去,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下奶奶和简珧他们祖孙二人,简珧在病床边坐下,抬头看了一眼点滴下落的速度,轻轻帮奶奶掖了掖被子。   奶奶捏住他的手指缓缓摩挲了一下,叹气:“你小时候,我都没抱过你,你回来时就已经七岁了……”   “奶奶……”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泛起泪光:“下午律师就会过来,我会将名下的东西都转给你,你不要拒绝。”   “奶奶,我真的不要,”简珧轻声解释,“我不图那些,真的不要。”   他从未想过从姜家得到什么,哪怕一直都知道姜淑媛就是他亲生母亲,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虽然怨过姜淑媛,但姜淑媛养大了他,就已经完成了她的责任,她和姜家都不欠他。   得到的越多,他只会越加有压力。   “这是我死前最后一点心愿了,珧珧,你不要拒绝。”   简珧深感无奈:“奶奶,您肯定能长命百岁,别说这些……”   “我一把年纪了,不忌讳这个,”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他,“珧珧,你听奶奶的话,跟淮心分开吧,你们是兄弟,事情传出去,你们自己就没法做人,你们还小,不懂这些,等以后,外人的那些议论和目光,会让你们受不了的。”   简珧垂下眸,沉默一阵,低声喃喃:“我不在意,他说他也不在意。”   “现在可以不在意,是因为你们还没出社会,时间长了,你们肯定会后悔的,……你妈妈当初,也和你一样,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家里全都反对她也不肯听,她做得不对,你不能学她。”   简珧倔强争辩:“我们和我妈不一样,她被人骗了,我和淮心不会骗对方的。”   奶奶轻声一叹:“你那个亲生父亲,人其实不坏,也没骗你妈妈,只是跟你妈妈不合适而已,一开始他也是满腔冲动想跟你妈妈在一起,后来又后悔了,你们现在说得再好,谁能保证以后,你爸妈都有你了,还是没能坚持住,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又是兄弟,你们之间既不能靠婚姻又不能靠孩子维持,过不了一辈子的,现在分开,好过以后落得互相埋怨。”   简珧哑然,渐渐红了眼眶,奶奶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孩子,听奶奶的劝吧,你们不要学你妈妈,淮心他爸妈不会答应这事的,你们两个这么离开,与家里对着干,将来肯定会后悔,你学习好,继续去念书,和淮心分开几年,离得远了,慢慢就不会想了,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成的。”   简珧走出病房,原本蔫儿吧唧的姜淮心立刻站起身,迎上去:“珧珧,你哭了?”   简珧冲他笑了一下:“没事,奶奶醒了,我高兴呢。”   姜淮心心里莫名地有些慌,还想再说什么,姜淑媛淡声提醒简珧:“走吧,我们回去吧。”   简珧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姜淮心忽然拉住他的手腕,直直盯着他的双眼:“珧珧,是不是奶奶跟你说了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说过了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许放弃,你答应我了的。”   简珧怔怔看着他,泛红的双眼里有无数情绪在交替翻滚着,直到姜父沉下声音提醒他们:“珧珧跟你妈妈回去,淮心赶紧跟你哥进去看奶奶。”   “珧珧……”姜淮心心中更慌,无助地喊着简珧的名字,哀求地看着他。   简珧抽出手,微微摇头:“没事,别多想了,你进去看看奶奶吧,我先回去了。”   简珧跟着姜淑媛往电梯的方向走,姜淮心被他哥按住肩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在简珧即将转过走廊时,姜淮心拔高声音又一次喊他:“珧珧!”   简珧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姜淮心愣住,明明是与那日一样的情境,可他在简珧眼中看到的东西却变了,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坐进车里,姜淑媛没有急着发动车子,破天荒地主动与简珧说起话:“你奶奶的心脏要做好几次手术,她年纪大了,不一定撑得住,看在奶奶这些年还算疼你的份上,至少让她老人家这段时间安心些,无论如何,别再刺激她了。”   简珧木然点头:“我知道。”   沉默片刻,姜淑媛哑声问他:“你想知道我和你亲生父亲的事情吗?”   简珧微怔,转头看向姜淑媛,眼中情绪格外复杂。   姜淑媛苦笑:“其实也没什么,我跟他是大学同学,他也是本地人,家里和我们家一样,做生意的,原本我和他算是本当户对,但到了见家长那一步,却遭到了两边家里的激烈反对,因为我们家跟他们家有旧恨。”   “你爷爷年轻时和他父亲一起合伙做生意,后头因为一些事情闹了很大的矛盾,还牵扯到人命官司对簿公堂,从此便结了仇,不死不休,无论我和他怎么哀求,家里就是不同意,后来,他便带着我私奔,去了你七岁之前生活过的那个小城市。”   提起往事,姜淑媛眼中满是苦涩:“起初我们俩日子过得很自在很开心,家里把我们的银行卡都停了,我们便自己去找工作,那时刚大学毕业,在小城市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工作,每个月千把块钱,过也能过下去,我们也不是非要当大少爷大小姐,吃一些苦,我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我怀了孕,妊娠反应太厉害,刚怀上就上不了班了,只能辞职回家,开支变大了收入却少了一份,我们过得更加捉襟见肘,他在外头跟人跑销售,因为太年轻没什么经验,被人欺压,工作得十分不顺心,他也一直忍着,没跟我说,直到你出生,奶粉、尿布样样都需要钱,他的压力更大,你又整夜整夜哭闹,他夜里睡不好觉,脾气越来越暴躁。”   “再后来,他上班时精神恍惚出了一次车祸,小腿骨粉碎性骨折,那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撑不下去了,瞒着我联系了他家里,他抛弃了我们母子俩,回家去了,听话地娶了他爸看中的儿媳妇。”   “他结婚那天我抱着你去婚礼现场,被保安撵出来,我万念俱灰,抱着你又回了我们一起生活的那个小城市,在出租屋里坐了一整夜,我越想越怨,怨他,怨我自己,也怨你,完全魔怔了,天亮之后,我抱着你去了那座城市的孤儿院,将你丢在了那里。”   “我也回了家,告诉他们,我生了个孩子,但已经夭折了,家里人没有多问,重新接受了我。”姜淑媛空洞的双眼中淌下泪水,她抬手抹去,继续说道,“我以为这样就能报复他,是我太天真,他从选择回家起,对我们就已经不在意了,我也以为我可以对你不闻不问,又忍不住私下里去打听你的消息,你刚进孤儿院就被人领养了,我以为我们母子间的缘分从此便算是彻底断了,直到你五岁,又一次被送回孤儿院,被怀疑有自闭症没人敢再要你,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去把你接了回来。”   怎么可能不关心,简珧也曾经是怀着她无限爱意和期盼出生的孩子,那短暂的一年里,她也曾无数次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婴孩揽进怀里,温柔地亲吻他逗他笑,只因为她的怨恨、她的自私,她最终亲手抛弃了那个孩子。   之后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梦里都是她转身离开孤儿院时,那才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孩子哭喊着“妈妈”,试图追上她却跌倒爬不起来的模样,她痛得锥心刺骨,却毫无办法。   时隔六年她重新将人领回,却依旧不敢面对这个孩子,更不敢面对自己,她以养母的身份养着他,仍让他叫着之前的名字,甚至冷漠到不给他一丝温情,她就在这样的矛盾和挣扎中,将她的孩子越推越远。   简珧垂眸,回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十几年都过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只是忽然想到他刚到国外那天,凌晨五点秒回的消息,还有他在国外遇到枪击案,那一句不咸不淡的“在那边注意安全”,她或许确实是关心他的吧,只是相比十几年漫长的漠视,这样的关心真的太少太少了。   姜淑媛闭了闭眼睛:“珧珧,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甚至不配做你的母亲,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原也不配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可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少走些弯路,不要学我,千万别学我,感情这回事在这一刻再轰轰烈烈,下一刻也可能叫你变得面目全非。”   “我知道你能吃苦,你在那边三年,我给你的钱你几乎没动过,但姜淮心跟你不一样,他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他要什么,家里都会给他,他没吃过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以为和你一起离开家,就能从此海阔天空,等你们真正去了外面,不再有家给你们做后盾,他就会知道,这个世道真的太难了,他会后悔的,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简珧的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两年,姜淮心虽然和他一起住着小房子,不再出去跟人花天酒地,可他的吃穿用度,无不都是最好的,光是鞋他就有几十双,每一双都能抵普通人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工资,那几块平时戴的手表,更是贵得惊人,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说送人就能送人。   他喜欢吃美食,每个月总要出入几回那些顶级餐厅,他们出门旅游,他也总是想方设法地拉着自己陪他去住那些豪华酒店,他喜欢享受最好的东西,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为所欲为,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钱。   或许姜淮心愿意为了他改变,可他也十分清楚,这样一味的迁就,总有一天,姜淮心会累的,到那时他就真的不会后悔吗?   他原本可以走康庄大道,如今却要为了自己去汲汲营营,这样的一条前途莫测的道路,他又能坚持多久?   姜淑媛沉下声音:“在最好的时候分开,以后至少还能留一些回忆,不要到最后,连这些都变得面目可憎。” 第四十六章 分手   接下来几天,简珧都没再见过姜淮心,他每天早上跟着姜淑媛去医院看奶奶,中午之前就回,姜淮心和他家里人要到下午过去,姜淮心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再没机会跑出去,手机也被缴了,没法与简珧联系。   就这么过了大约一个星期,这天早上,简珧跟着姜淑媛刚走进住院部大楼,就碰到正从里头出来的姜淮安。   简珧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看,只有他一个人,姜淮心不在。   姜淮安与姜淑媛打了声招呼,姜淑媛点点头,先上楼去,简珧则被姜淮安留下。   “珧珧,我们说几句吧?”   俩人去了住院部后头的花园,夏日阳光正炙,简珧眯了眯眼睛,走了没几步,先开口道:“安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爸准备安排淮心进公司,从基层部门做起,前头几年估计会很辛苦,……你呢?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那挺好啊,他确实该磨磨性子,”简珧淡道,“我应该会继续念书吧。”   “想好了在哪里念吗?”   “……美国吧,我其实申请上了那边的学校,但淮心不知道。”   “你没告诉他?”姜淮安说罢就明白过来,“你原本不打算去是吗?”   简珧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回答他:“没想好,我其实交了保证金,并没有直接放弃offer.”   “可淮心似乎提过,你答应回国念书?”   “嗯,本来是有这个打算。”   简珧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不去美国了,却还是在截止日期之前交了保证金,留住了offer,或许是他确实不甘心,又或许,……他其实还是对能否与姜淮心顺利走下去,没有信心。   也幸好,他没有彻底放弃这个机会。   见他神情微黯,姜淮安犹豫问道:“你想好怎么跟淮心说吗?你和他……”   简珧扯了扯嘴角:“奶奶劝我,我妈劝我,安哥也是特地来劝我的吗?”   “……你能自己想明白是最好的。”   简珧微微摇头:“我宁愿他现在恨我,也不想他有一天会厌烦了我,就这样吧,奶奶安心,大家都放心,你们也不用烦了。”   姜淮安一时无言,半晌又问他:“你要去美国几年?”   “五年,或许更久。”   “五年也不算太长,你去了外面,或许能认识更好的人,就当,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   “也许吧。”简珧笑了一下,喉口却无端泛着苦。   “珧珧,这五年,你和淮心就不要联系了,别给他希望,给你和他都多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五年后,你们还想在一起,到时候我会帮你们。”   简珧一愣,诧异看向他,姜淮安点了点头:“可我不希望你刻意等他,也不希望你告诉他我跟你的约定,如果淮心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妥协了,你便就此死心,你要学会向前看,若是遇到了更好的人,也不要犹豫,好吗?”   简珧呐呐无言,一直到眼泪无声夺眶而下,他才哽咽着应下:“好。”   回巴黎那天,正巧是奶奶进手术室做第一次手术的日子,姜淑媛开车送简珧去机场,停车之后帮着他一块把行李搬下车,简珧淡声提醒她:“妈,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我送你进去。”姜淑媛坚持。   简珧无奈,不再推辞。   自从那日说开之后,他妈对他就比从前要关切许多,可十几年的隔阂始终在那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他也早就过了依恋母亲的年纪。   进关之前,姜淑媛最后问他:“去美国之前还回来吗?”   “不了,等把事情办完,就直接飞去那边。”   姜淑媛不再多问,塞了张信用卡到他手中:“你拿着吧。”   “妈,真不用了,我在那边有奖学金,生活费都够了。”   “别再打工了,去了美国学业更重,你专心学习,保重身体。”   简珧只能点头:“我会的。”   “你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过段时间,我去美国看你。”   “好。”   “……你多保重,注意安全。”姜淑媛的眼眶微红,她的儿子被她丢了六年,漠视了十一年,在另一个国度待了三年,如今又要飞去大洋彼岸,一去五年,他们母子,似乎永远都没有能长久相处的时候,都是她的错。   简珧走上前一步,弯腰轻轻抱住了他的妈妈。   “妈,我会很好的,您放心。”   姜淑媛闭上眼睛,眼泪汹涌而下。   坐进候机大厅里,简珧起伏不定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看一眼,赵友明知道他今天要回去,问他什么时候到,说去机场接他。   “可能会很晚,我自己能回去,不用麻烦了,没什么行李。”   “昨天听你提了一嘴说还是决定去美国,是真的吗?我昨天忙也没细问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嗯,回去办完手续就直接飞美国了,想通了,你说得对,恋爱脑没有好下场的。”简珧发了一个笑脸过去,嘴角却怎么都牵不起来。   “怎么突然又想通了?……跟你表哥分手了?”   “是啊,家里都反对,不分手能怎么办。”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这么帅,以后多的是更好的,失恋而已,看开点吧。”   简珧苦笑了笑,没有再回,每个人都觉得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可即便姜淮心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他也是最初且唯一让自己心动的人。   他仰头靠进座椅里,努力睁着眼睛,泪水依旧无声息地自眼角没入发间。   上一回,他和姜淮心一起来这里,不顾一切地想要远走高飞,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预写好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和他的小哥哥一起离开。   离登机还有最后十分钟,简珧拿出手机,犹豫之后,按下了姜淮安的手机号码。   “珧珧?你在机场了吗?”姜淮安走进楼梯间,带上门,才接通来电。   “嗯,安哥,我还是想跟淮心告个别,至少跟他说一句分手吧,你把电话给他行吗?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求你了。”   “好,你稍等,我把电话给他。”   姜淮安没有为难他,回去手术室外,姜淮心靠墙角站着,呆怔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姜淮安将手机递过去:“珧珧的电话,他说有话跟你说,你去楼梯间接吧,别在这里。”   一旁坐着的阮芷芫皱眉看过来,被姜淮安无视,他轻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别发呆了,赶紧去吧。”   姜淮心回神,拿过电话,快步去了楼梯间:“珧珧?你在哪?”   听到姜淮心久违的声音,简珧抹了一下眼睛,努力平静下来,告诉他:“我在机场,我要回巴黎去了。”   “你现在就回去?”姜淮心的声音骤然提起,“不是说好我们一起的吗?你怎么不等我现在就回去了?”   “姜淮心,我们分手吧。”   姜淮心用力握紧手机,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问他:“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我回去念书了,你留在国内好好过,别再想着我了。”   “我不答应!你这个小骗子!你说了不会抛弃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这么快就反悔了?!”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你别闹了,奶奶在做手术,你安心待在那里,别再叫他们为难。”   姜淮心气红了双眼:“我没有闹!是你在跟我闹!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是不是奶奶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我哥跟你说了什么?我说了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我就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啊?!”   简珧闭了闭眼睛,哑声劝他:“你冷静一些,就当我求你了……”   “我冷静不下来,珧珧别走,”姜淮心哭着哽咽,“我求你好不好?你回来,别走,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改不行吗?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简珧无声滑下眼泪:“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没法安心走了。”   “那你就别走啊,说好了和我一起的,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姜淮心泣不成声,一再地哀求他,翻来覆去地说他是骗子,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简珧只能陪着他一起哭,眼泪不停往下淌,心头的难过几乎要将他吞没。   俩人就这么隔着手机一直哭,直到姜淮安进来,抽走手机,对简珧说了一句“没事了,我会跟他说”,挂断了电话。   简珧埋头到双膝间,狠狠咬住嘴唇,唇齿间尝到了蔓延开的血腥味,又苦又涩。   姜淮心猛地揪住他哥的衣襟,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着珧珧跟我分手的?!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姜淮安一拳砸上他的脸:“你给我脑子清醒一点,奶奶还在里头做手术,你在这里要死要活,你还是人吗?”   “……你们都是人,就我不是人,”姜淮心趴在楼梯上,眼泪流了满面,痛苦地哽咽,“你们都觉得自己正确,就我不对,就我在无理取闹,……你们谁考虑我过的感受?”   姜淮安伸手想去拉他,被他挥开,姜淮心狼狈地缩在狭窄的楼梯过道里,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放声痛哭。 第四十七章 解脱   回巴黎用了半个多月,简珧办完所有手续,飞美国那天,是赵友明送他去的机场。   两个大箱子,一个随身背包,就是他全部的行李,与他三年前来法国时一样。   到机场时候还早,赵友明没有急着走,陪着简珧一块办托运。简珧有一点心不在焉,搬行李时没注意砸了手,破了块皮,幸好赵友明昨天帮他塞了些药进行李箱里,创口贴也有。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赵友明嘴里唠叨着,蹲下帮他翻出创口贴,递过去。简珧怔怔接过,不经意间又想起,三年前那个和他在街头打架,事后又气呼呼地帮他贴上创口贴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见简珧包扎好伤口又低头盯着那处一直看,赵友明有一些担忧:“想什么呢?马上都要上机了,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你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别被人卖了。”   简珧勉强扯了扯嘴角:“不会。”   赵友明掏出笔和纸,写了两个电话号码给他:“这俩都是我在那边的朋友,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叫他们照顾着你一些,你去了那边可以联系他们,有需要找他们帮忙就是,不用客气。”   “好,谢谢。”简珧顺从接过,与他道谢。   赵友明还是很担心:“你这次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个状态,失恋而已,至于这样吗?”   他本不想揭人伤疤,可简珧这副样子,谁放心得下啊,现在他要一个人万里迢迢飞去另一片大陆,这个状态,保不准路上要出什么事。   简珧回神,强迫自己摒除那些纷杂念头:“真没事,昨晚没睡好,上飞机睡一觉就好了,你说得对,失恋而已,不至于的。”   “没事最好,你啊……,算了,再过个半年一年的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简珧垂眸点了点头:“谢谢。”   “走吧,去安检。”   起飞之前,简珧转头安静看向窗外,小小的机舱窗户只能看到外头一小片天地,三年前刚来这里时是什么心情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那时的他明明就不敢肖想那个人,三年过去,反而得到的越多,就奢望越多,如今不过是打回原形而已。   戴起眼罩,不再去想,他靠进座椅里,沉沉睡去。   这一程,简珧一直在做梦,梦到了许许多多早已模糊的往事,七岁之前的童年、从天而降的妈妈、第一次回姜家时的混乱、小时候总是欺负他的大魔王、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情窦初开的青涩和情不自禁,还有前头三年,他和姜淮心又苦又甜的生活。   他陷在这样的梦境里出不来,迟迟不愿睁开眼睛,直到飞机落地停稳,机舱里已没了别的人,空姐过来轻声把他叫醒。   简珧浑浑噩噩地摘下眼罩,怔愣片刻,抬手抹去早已淌满面的眼泪。   下飞机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廊桥外湛蓝的天,也不过十小时不到的飞行行程,他和姜淮心相隔的距离却已经越来越远了,姜淮心、姜淮心……   姜淮心回到巴黎是在三个月后,他妈陪他一块来的,名义上他妈是来这边shopping,说白了就是盯着他,姜淮心也不在意,在简珧离开以后,他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他回到他们一块住了两年的家收拾行李,这里已经空下来,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抹除。   墙角有简珧从前随手画下的涂鸦,颜色已经淡了,姜淮心的手指摩挲上去,眼睛又酸又胀。   阳台上的花草几个月没人打理,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杂乱不堪,像在等待着伺弄它们的人归来。   回国之前他拿回来的那张旅游宣传单还摆放在茶几上,说好的毕业旅行,到最后也没去成。上面还有他认真记下的备注和攻略,如今看着却格外刺眼,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和自作多情。   姜淮心捡起宣传单,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最后一页页地撕下、撕碎。   出门时碰到隔壁邻居,是个十分和善的法国老太太,跟姜淮心说起几个月前看到简珧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离开,还以为他们已经搬家了。   姜淮心脸上勉强挤出笑:“是搬家了,房子要卖了,今天回来把剩下的东西收走。”   对方遗憾道:“以后有空再来,我烤饼干给你们吃。”   “好。”   下楼后,他将收拾出来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原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阮芷芫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他赶紧回酒店去,姜淮心没有接,漫无目的地在秋风瑟瑟的街上转悠。   入秋之后这边的气温骤然降了许多,黄叶落地,处处萧条,姜淮心木愣愣地站在街头,恍惚间回忆起曾经有无数次,他和简珧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玩闹嬉戏,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简珧带笑的声音,却再无以后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异国他乡,没了简珧,于他便再无任何值得眷念之处。   他知道简珧已经离开这里,飞去了大洋彼岸,只是具体在哪一座城市,哪一间学校,他哥没告诉他,他也不想问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追不过去,简珧不要他,他痛哭哀求也换不回简珧的心软,去了也无济于事。   他又恨又疼,恨简珧不信他,恨自己没本事,更心疼简珧的被逼无奈,他心里被挖空的那一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简珧曾经说过的报应,他如今终于真真切切地尝到了,他非但不是稳操胜券的那一个,在现实面前,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呆怔地站了许久,姜淮心抬眼,恍惚看到简珧出现在街对面的公交站台上,背着他熟悉的黑色双肩包,正戴着耳机低头听歌,在车子进站停车后从容地刷卡上车。   姜淮心微怔,倏然睁大眼睛,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迅速追了过去。   赶在车门闭合前最后两秒,他冲上车,不顾司机大声咆哮要他刷卡,快步走向车尾。   “珧珧!”   姜淮心颤抖着声音喊出来,坐在后排的男生迷茫地抬起头,不解看向他,姜淮心愣在原地,那是一个和简珧有些像的亚洲男生,但不是简珧。   怎么可能是简珧,简珧早就走了,不在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了,他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   姜淮心失魂落魄地下了车,恍恍惚惚间走到河边,再不能往前时,才停住脚步。   风吹水动,飞鸟掠过河面,远处隐约有笑声随风散开。   从前他和简珧时常会在天气好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来这里是散步,偶尔搭游轮转一圈,又或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偷偷接吻。   明明也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已经远得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了。   在河边安静站了一阵,有鬓发苍白的老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劝他:“年轻人,想开一些,未来还很长,别做傻事。”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纸巾,姜淮心才惊觉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他苦笑了笑,与人解释:“我没有想轻生,我只是失恋了,有一些难过,谢谢。”   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姜淮心努力想挤出笑,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人安慰他:“失恋不要紧,你还年轻,还可以再谈下一次恋爱,我跟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失恋过无数回,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大醉一回,醒来就都忘了,又可以继续去寻找下一段新恋情。”   姜淮心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下一段新恋情,他才二十一岁,却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情动,都耗在了简珧一个人身上。   是简珧教会他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是简珧让他不再留恋那些没有意义的纸醉金迷,也是简珧让他尝到了爱情的刻骨铭心,有极致的欢愉,也有极致的痛。   “把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部扔掉,一样都别留,强迫自己不再怀念她,很快,你就能彻底忘了她,相信我,这是经验之谈。”   “……我已经都扔了,”姜淮心哑声道,“什么都没留,没有。”   他说着忽然噤声,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解下了系在上头的钥匙扣。   那是他们来这里的第一年,一块去意大利玩,他死皮赖脸花两欧元买的,和简珧一模一样的情侣钥匙扣。   彩色石头制的夏蝉状的吊坠,即使三年过去依旧没有褪色,他很舍不得,这是最后一样他留有的和简珧有关的东西了。   “扔了吧,”老人劝他,“扔了就能解脱了。”   能不能真的解脱姜淮心不知道,可如果能不再这么难受,他宁愿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也是简珧不在意、不要了的东西。   短暂的怔忪后,姜淮心用力挥出手,钥匙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入河中,溅起一小簇水花,转瞬便悄无声息地沉没。   “啊——!”   他对着空旷的河面发泄一般地大喊,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第四十八章 四年   四年后。   公司的周年庆祝会,姜淮心应付完推托不掉的应酬,找了个机会躲去外头的露台吹风。   赵雪儿出来时,他刚抽完第一根烟,正打算点第二根,女人拨了拨头发,笑瞅着他:“你哥到处找你,怎么一个人闷不做声地躲这里抽烟?”   “这里清静。”姜淮心随意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赵雪儿“啧”了一声:“听说你准备调去北方分公司是吗?要去北京?”   “嗯。”   赵雪儿又笑了笑,眼里都是揶揄之意:“那我们的婚约还算数吗?我妈昨天还问我这事,她老人家担心你是不是打算悔婚。”   “随便你,”姜淮心一脸无所谓,“你想继续算数那就算数吧。”   赵雪儿笑着摇头:“你这人真是……”   三年前姜家奶奶去世前夕,为了完成老人最后的遗愿,他俩订了婚,订婚宴比普通人家的婚礼还要奢华百倍,人人都道他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有他俩自己知道,除了这样必须出席的应酬场合,和逢年过节两边家里的聚会,他们私下半点联系都不曾有过。   姜淮心一只手搭在露台边缘,半弯着腰,眯着眼睛抽烟,望着远处夜色中波澜不惊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雪儿抱着手臂倚在一旁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看向姜淮心的眼中多了些同情,她一直都觉得姜淮心和她同病相怜,不过她运气比姜淮心要好些,跟她的地下男友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也还凑合着坚持下来了,倒是姜淮心,单身都快五年了,也没见他打算找第二春。   要不是姜淮心对她太冷淡,她都还要怀疑姜淮心是不是爱上她了,要不怎么能忍得了四五年身边都没个人?从前就听闻这位姜家少爷风流随性,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没想到却其实是个情圣,当真是出人意料。幸好她心里早就有人了,要不然碰上姜淮心这么专情的,没准她真会对她这个未婚夫动心,那可就太惨了。   “我想的话,……还是得再靠你帮帮忙,等再过个两三年,我那位能勉强够得上我爸妈标准了,我就会跟家里说清楚。”赵雪儿有一点不好意思,当初说好互相掩护,其实一直都是姜淮心在帮她。   “可以,”姜淮心不在意地点点头,顿了顿,忽然问她,“你和他在一起有十来年了吧,这么一直偷偷摸摸的,你能忍,他能忍吗?”   赵雪儿没想到他还会破天荒问起自己的事情,顿时乐了:“是啊,今年正好第十年,忍不了也得忍啊,他原生家庭太穷了,从前我只是稍微跟我爸妈提了提,他们就要死要活的,我哪还敢继续说下去,那时我们还在念书呢,真跟家里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了,他当然也会有觉得难堪的时候,可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没道理现在放弃,而且,我得多看看,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值得我日后依靠。”   姜淮心的眸光闪了闪,他羡慕吗?他当然羡慕,如果……如果当年他和简珧再小心一些,不那么冲动让家里发现,如果他们也能这么一直瞒下来,等到今时今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喂,你既然问了我的事情,那我也问问你啊?我真的很好奇,你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你既然还惦记着人,怎么不再去找她?”   姜淮心怔了怔,烟屁股烧到手指才恍惚回神,苦笑:“当年是他坚持要和我分手。”   “所以呢?啊,我懂了,”赵雪儿鄙夷道,“所以你怨恨人家?你家里又不同意,人想跟你分手有错吗?”   “……我是怨过。”时过境迁,他不得不承认,当年他确实太过天真了,总以为只要他们不顾一切就一定能坚持,可他除了家里给的,其实一无所有,简珧凭什么要信他?   他不该怨恨简珧的,简珧自己就是这种悲剧爱情的牺牲品,他从来就没有安全感,自己也给不了他安全感,他怎么能去怨恨简珧?   “怨过?那就是不怨了?”赵雪儿不解,“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姜淮心的眸色黯下,没有回答。   他在害怕,他和简珧分开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知道简珧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没有认识新的更好的人,有没有爱上别人,他还该不该去打扰他?   赵雪儿挑眉,姜淮心淡道:“还不是时候。”   回到家已快凌晨,姜淮心进门就直接上楼,被阮芷芫叫住:“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姜淮安想要帮忙,姜淮心摇了摇头:“你陪嫂子上去睡吧,没事。”   姜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担忧地上了楼去,姜淮心脱下西服外套,松了松领带,坐进沙发里,疲惫地揉着眉心:“妈,你有话直说吧,我累了。”   “你累了我不累吗?你现在对着我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啊?”阮芷芫没好气。   姜淮心无奈:“妈,爸还在医院里,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很多,我跟哥都很忙,我没别的意思。”   “你还知道你爸在医院里?”阮芷芫拔高声音,“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去北边?分公司谁不能去,非你不可吗?淮安也是,怎么就由着你闹腾?”   姜淮心皱着眉解释:“把公司业务拓展到北方去,是公司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筹备的,前期工作已经做了很多,本来哥要亲自过去挑大梁,但是现在爸突然中风病倒了,哥得留在公司撑着,就只能我去了,几个叔叔年纪也都大了,还是你希望我那些堂兄弟去?”   阮芷芫当然是不希望的,她小气得很,巴不得姜家的公司只攥在他们兄弟俩手上,其他那些人多分一杯羹她都看不顺眼:“就没其他人了吗?非要你们亲自去?你哥手下那么多能用的人呢?”   “北方市场是公司未来十年的重中之重,我们亲自去盯着放心一些。”   阮芷芫没话说了,但还是不甘心:“你不会是故意想跑去北方的吧?你跟雪儿的婚事怎么办?今天跟老赵家的人还说起这事,你也二十五六了,你哥这么大你侄子都满地爬了,你……”   “结婚的事不急,我们心里有数。”姜淮心打断她,平静的双眼里没有半分退让之意,看着阮芷芫,慢慢说道,“这件事情我和她自有主张,我希望妈不要过多干涉。”   阮芷芫一愣,突然就发现她的小儿子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几年前那个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吵着要跟简珧在一起的毛小子,已经彻底长大,再不是她能随意摆布的了。   “什么叫不要过多干涉?……我是你妈,我过问你的婚事都不行?你是不是还因为当年的事情怨恨我?是那小子不要你,你把仇记你妈我身上做什么?”   姜淮心愈发无奈,骤然提起往事,心里更是不好受:“妈,我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怨恨你,你想多了,这是两码事。”   “那你为什么不肯结婚?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小子?啊?!”   姜淮心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冷下声音:“妈,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你既然不喜欢,又何必一次一次提起?”   “我不提你能长记性吗?!”阮芷芫有一些气急败坏,眼见着姜淮心越来越有主意,就要彻底挣脱她的控制了,她心里慌乱得很。   姜淮心摇头,不想再浪费口舌,不懂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懂。   见他冥顽不灵,阮芷芫气恼之下站起身,丢下句“你迟早要把我气死”,甩手回了房去。   洗完澡,姜淮心裹着浴袍,下楼去泡咖啡,碰上他哥亲自出来给小女儿泡奶。   姜淮心笑了一下:“哥你可真是二十四孝好爸爸。”   “习惯了,”姜淮安温柔笑道,“你侄女她就爱喝我亲手泡的奶。”   姜淮心有一点羡慕,他哥和嫂子的婚姻是家里安排的,婚前并没有什么感情,如今过得也很好,还生了一双儿女。如果没有简珧,他或许也会走到这一步,可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羡慕吗?羡慕就早点结婚,你也能有家有口。”姜淮安打趣他。   姜淮心嘴角的笑僵了一瞬,默不作声地背过身去打咖啡豆。   姜淮安无奈叹气,顺嘴问他:“后天去美国出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姜淮心点头:“嗯。”   “那边冷,多带几件厚衣服。”   “嗯。”   “……你除了说嗯,不会说别的了吗?”   姜淮心无言以对:“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这次去美国,是去跟公司在那边最大的合作伙伴面谈,如果能顺利签下新项目,对他之后去北方分公司迅速站稳脚跟会有很大帮助,当然,他知道他哥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   “算了。”姜淮安不再说了,他只是忽然就心软了,想起当年亲口答应简珧的事情,如今五年将至,他不知还该不该兑现当初的承诺,毕竟,姜淮心已经订了婚。   姜淮安拎着奶瓶打算走,被姜淮心叫住,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哑声问道:“珧珧,是在那边吗?” 第四十九章 事故   简珧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五点不到。   睡意已经没了,他闭起眼睛浑浑噩噩地回想着先头梦里的场景,依旧是这几年间重复做过无数次的梦,那短暂两年多里他和姜淮心相处的点滴画面。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简珧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床头柜上睡前点着的香氛蜡烛早就灭了,他划着打火机,想重新点燃,才发现蜡烛已经见了底,这是最后一根了。   睡前点一根香氛蜡烛助眠,是从在法国起就养成的习惯,以至于后头他和姜淮心身上长期都沾染着蜡烛的味道,还怪好闻的,姜淮心原本还风骚地爱用香水,因为这个到后面也干脆不用了。   尤其他们亲热时,只要点上这个,就格外兴奋一些,似乎只要嗅到这个味道,就能忆起从前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只是当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只有寂寞冰冷的现实。   从回忆里抽身,简珧轻吁了一口气,将蜡烛扔进垃圾桶,暗自决定,以后还是别买了吧,什么东西用久了,形成依赖,都不是一件好事。   六点整,简珧起床,开始洗漱准备早餐,看到外头又在下雪,只能叹气。   七点半,他到达实验室,继续昨天晚上没有做完的数据测试。   八点,邓季朗推门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你果然又是第一个到的。”   简珧抬头,笑了一笑:“学长早。”   邓季朗过来,扫了一眼他的实验结果,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拼了,这两天这么冷,早上能睡就多睡会儿。”   简珧淡道:“没关系,我睡不着,不如早点过来做事。”   “你这么拼,老板也不会多发你工资,真用不着……早餐吃了吗?”   “嗯,在家吃过了。”   邓季朗是与简珧同一个导师手下的博士后,他从高中开始就在这边念书,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后又继续留在实验室里做博士后,在这边待了十多年,几乎等同半个土著,简珧来这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做事,这些年一共得了他多少帮助和照顾,怕是连简珧自己都算不清。   见简珧眼睑下一片乌青,邓季朗靠近他仔细瞧了瞧,声音温柔带着关切:“又没睡好?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今天这么大雪,很多人都不来了,你没睡好可以留家里休息一天的,何必急着过来,反正马上也要放假了。”   简珧转开脸,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在家里也没事,不把事情做完,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邓季朗无奈一笑:“你啊……”   简珧没再接话,注意力重新放回实验数据上,邓季朗也不再扰着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简珧抬眸看一眼他的背影,心情格外复杂。   他不是瞎子,邓季朗表现出的超出寻常友谊的关心,他并非感觉不到,只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这些年,他封闭着自己的心,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学长便一直保持着朋友的距离,默默关心帮助他,叫他想拒绝都没有机会。   也只是最近半年,因为他快毕业了,对方才表现得更加积极主动了些,其实简珧自己都没想好,毕业之后是回国,还是留在这边继续工作,回国……他又能回去哪里?   下午,因为雪实在太大,简珧不得不提早离开实验室,打算去超市买点吃的屯着,不然接下来几天万一真下起暴雪,他可能连门都出不了。   邓季朗本来说要陪他一起去,后来被手头别的事情给拖住,简珧便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   他的驾照是在这边考的,车子是几年前姜淑媛来看他时给他买的,住处也是姜淑媛给他置办的,因为住的房子和开的车子太好,认识他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是富二代,简珧其实很无奈,但他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补偿他,他也就只能给她这个机会,好让她心安一些。   年少时他拼命想逃离那个家,到后来才明白,有些人和事,是他注定割舍不掉的。   落日之前,姜淮心开着车子出门,他已经在美国待了两周,前头一直在纽约,昨天才到的波士顿,参加当地的一个酒会,明天下午就要从这里回国。   所有公事都处理完,他才有时间出来走走,他知道简珧就在这个城市,虽然没有具体地址,心里却总有个念头,或许能在回去之前见上他一面,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他还记得,今天是简珧身份证上的生日。   雪越下越大,才五点多,天色就已经逐渐暗下,姜淮心开着借来的车,漫无目地在大街小巷转悠,他来的不是时候,学校已经开始放圣诞假,他想去打听人也打听不到。   简珧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坐进车里哈了一口气,外头实在太冷了,只这几分钟的路程,他就觉得一双脚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脚一到了冬天就是冰冷的,怎么都热乎不起来,那几年姜淮心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挑保暖性强的鞋子,督促他穿厚袜子,每天一回了家就给他打热水让他泡脚,比他自己更上心。他一个人根本懒得在意这些,来这边后,没了人在旁唠叨,就又回到了从前,到了冬天总是受罪,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   开着车子从停车场出来,因为路上积雪打滑,简珧将车开得很慢,时不时看一眼窗外,心不在焉。   马上就要过圣诞新年了,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突降的大雪,街上却看不到多少人。   等红绿灯时,看到街边有还开着的蛋糕店,简珧恍然间想起今天似乎是自己生日,没有多犹豫,靠边停了车。   会记得这个日子,也是因为那三年每一年的生日都和姜淮心一起过,姜淮心会给他买蛋糕庆祝,虽然他吃得不多,蛋糕几乎都进了姜淮心一个人的肚子。来这边这几年,他依旧会在每一年的今天买一个小蛋糕,哪怕他不吃,只是看着,至少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孤单。   在店里转了一圈,简珧挑中了一个草莓慕斯,这是姜淮心最喜欢的口味,他一直都记得。   出门时,他的目光落到旁边旅行社的玻璃橱窗上,被贴在那里的宣传海报吸引了注意力,芬兰边境靠近北极的滑雪场,当年那个人兴致勃勃计划着要去,却没能成行的地方。   简珧站在橱窗前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上头的宣传海报,推门进了店里。   可惜圣诞期间的行程已经预定完了,只能等到新年之后,还好他手头的项目已经到尾声了,论文也进入收尾阶段,元旦之后抽出一周时间去一趟,他导师那应该能放行。   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好了。   没有多犹豫就交了定金,这么多年他唯一长进之处,就是面对喜欢的东西,不再瞻前顾后、踌躇不决。   走出门时,简珧的心情愉悦,哼着歌拉开车门坐进车里,重新发动车子。   姜淮心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窗外,就这么看到了站在街边、正准备上车的简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沸腾起来,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但这么多年他都再没有错认过人,他很确定,那就是简珧。   姜淮心调转车头过去时,简珧的车子却已经开远了。   姜淮心急了,这几年下来,他已经变得足够稳重老成,甚至在公司里,很多人都觉得他肖似他哥,一样的遇事果断、处变不惊,叫人捉摸不透,只有简珧,是他怎么都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一遇到简珧,所有刻意伪装起来的成熟,便都土崩瓦解。   路上的积雪太多,稍一提速方向盘就有些控制不住,姜淮心急着想跟上简珧,被前头一辆慢行的车挡了道。   他不管不顾地按喇叭,试图超车,下一瞬间,车轮剧烈打滑,车子不受控制地蹭过前头那辆车,冲向街边的路灯。   听到后面传来的猛烈撞击声响,简珧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嘴角微撇,这种天气最容易发生车祸,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这么冒失,可不就出事了。   红灯转绿,简珧收回视线,方向盘右转,驶入下一条街。   姜淮心被撞得头昏眼花、几欲呕吐,被他剐蹭到的车上下来个人高马大的白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车门,大声嚷嚷着骂他,姜淮心推开门下去,没有搭理对方,也顾不得脑袋上的疼,拔腿就跑,试图去追简珧的车子。   但车开得再慢,也比人快,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雪天,要想追车,谈何容易。   姜淮心疯了一般地往前跑,那一刻他唯一想到的只有简珧,想拦下简珧。   简珧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人在后面奔跑,漫天雪雾中,那人的身影模糊不清,他的脑中倏然滑过什么,却没有抓住,短暂的犹豫后,他摇了摇头,稍稍加快了车速。   姜淮心脱力后终于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越开越远,直至消失在风雪中。 第五十章 学长   回家之后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下,简珧觉着没什么胃口,晚饭也懒得做了,吃了一小块先头买的蛋糕,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   买蛋糕订行程时那股子兴奋劲头过去,剩下的又是无边无际的冷清和孤单。   邓季朗打来电话时,他正坐在电视机前发呆:“今天你生日是吗?”   简珧一怔:“你知道?”   那头的人笑了笑:“以前没见你过过生日,我其实一直想问你的,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你的护照,就记下了,本来早上那会儿就想跟你说,看你一直忙就算了,你还没吃晚饭吧?出来一起吃,我给你庆祝生日?”   简珧有一点尴尬,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吧,这么大的雪,我不想出门。”   “不是很远,我一个朋友开的中餐厅,就在你家附近,我开车过去接你?给个面子吧。”   简珧不知该说什么好,是因为姜淮心他才开始过生日,如今没了姜淮心,这一天于他其实毫无意义,可他,真的寂寞太久了。   “好。”   四十分钟后,俩人坐进餐厅里,邓季朗将菜单推到简珧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简珧看了看,随手点了两个菜,邓季朗又添了两个,叫人来下单:“酒喝吗?”   简珧同意了:“好。”   菜很快上齐,简珧低着头闷不做声地吃东西,时不时抿一口酒,情绪看着并不高,邓季朗小声问他:“过生日不开心吗?”   简珧微怔,放下酒杯,眼角泛着红,看着邓季朗微微摇头:“高兴啊,很多年没人陪我过生日了,怎么会不高兴。”   “真的高兴?”   简珧用力点头,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真的高兴。”   邓季朗笑了一下:“那我是那个,能让你高兴的人吗?”   他俩以前没少一起吃过饭,只是这回,似乎确实有什么微妙的不一样。   简珧一愣,垂下眸,眼中似有水光,沉默不言。   邓季朗心下一叹,让他稍等,起身去了厨房。   十五分钟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回来,搁到简珧面前,笑道:“趁热吃吧,我刚亲手做的,长寿面,祝我们的小简同学生日快乐。”   简珧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这样的情景,几乎与当年的那么一幕重合了,只是如今坐在他面前笑着祝福他生日、亲手给他做长寿面的人,却不是当年那一个。   “怎么不动筷子?试试吧,好歹是我亲手做的。”学长笑着催促他。   简珧的嘴唇动了动,呢喃出一句“谢谢”,拿起筷子。   他依旧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停下了,邓季朗无奈问道:“不好吃吗?”   “好吃,我吃饱了。”汤很鲜美,比那个人的手艺好多了,只是他吃在嘴里,尝到更多的却是苦味。   邓季朗看着他,眼神格外真挚而热切:“我希望,以后你每一年生日,我都能给你做长寿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简珧怔了怔,眸光闪烁:“……我不值得的。”   “你值得,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从你来这里我们刚认识,我就喜欢你了,我只是可惜我们没早一些认识,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简珧说不出口,他从十五岁就喜欢上了姜淮心,别的人,再早认识又有什么用呢?   邓季朗劝他:“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照顾你。”   长久的沉默后,简珧哑声喃喃:“我在法国时交过一个男朋友,那时我过生日,他也会亲手给我做长寿面,他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但是我不在意,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分手也快五年了,因为家里不同意,我们只能分开,可我一直都忘不掉他。”   “……现在也没忘吗?”邓季朗并不意外,他其实早有感觉,简珧与他是同一类人,也猜到简珧心里一直都有人,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   他对简珧一见钟情,这四年简珧都是孤身一人,他相信自己是有机会的,无论过去有多刻骨铭心,总有一天简珧能走出来,他愿意等。   简珧苦笑:“没忘啊,可我想忘了他,不忘能怎么办呢,是我先不要他,我先抛弃他的,他在电话里哭着求我回去,我还是走了,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坏?”   简珧眼中的水光几乎要化作具象掉落下来,邓季朗心里不是滋味,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都过去了。”   简珧红着眼睛摇头:“过不去,我想过去的,但是不行,怎么都过不去,当年他哥说只要五年后我们还想在一起,他会帮我们,但我得答应不能跟他联系,不能刻意等他,不能给他希望给自己希望,如果他先妥协了,我也不能再去找他……”   “我怎么可能不等他,总以为等他长大,我也长大了,我们还有机会的,两年前奶奶去世我回国才知道,他已经跟别人订了婚。可我不能怨他,我凭什么怨他啊,他又没做错什么,是我先不要他,是我坚持要分手的,我有什么资格怨他,无论他是爱上了别人,还是为了让奶奶走得安心,我都没资格说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太坏了,我害怕他会抛弃我,我对他没信心,所以我先抛弃了他,是我活该,活该一直这么难受,一直忘不掉他。”   简珧已经彻底醉了,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说起了他和姜淮心的过往,他太难受了,一直强压在心头的感情迫切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邓季朗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不怪你,也不是你的错,分手是逼不得已,你们谁都没错,不要耿耿于怀,既然他已经有了别人,你也该学会向前看。”   简珧木愣愣的,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时,眼泪已经簌簌而下。   回程的路上,简珧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沉默不语,停车后邓季朗靠过来想帮他解开安全带,简珧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睁开双眼。   邓季朗不自在地冲他笑了笑,退开身:“到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别多想了。”   简珧点头,解开安全带撑着伞下了车。   邓季朗看着他的背影,始终不甘心,先头在餐厅里简珧没答应也没拒绝他,他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推开车门下车,大声喊:“简珧!”   简珧转回头,邓季朗大步走上前来,停在他面前:“我可能没你前任长得帅,也没他那么让你喜欢,但我自信一定比他更爱你,你要是愿意,我们试一试吧,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简珧怔怔看着他,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也知道自己先头确实失态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应该拒绝的,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格外认真的学长,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口:“我心里还有他,这样对你不公平的。”   邓季朗坚定道:“你不需要太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会是那个更好的人吗?”简珧不知道,他们都说他能遇到更好的人,邓季朗或许是那个人,或许不是,可他确实太难受太孤独了,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拉他一把,他也许这辈子都会困在对姜淮心的感情里,走不出来。   邓季朗郑重承诺:“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成为你喜欢的,能配得上你的人。”   简珧的眼中又一次泛起了水光,呐呐无言。   邓季朗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用力抱紧,在他耳畔低语:“我们试试吧,我不勉强你,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的。”   片刻后,简珧闭上眼睛,手中的伞落地,抬手回抱住他。   姜淮心在街头又站了许久,打电话叫来自己的助理,将交通事故交给助理去处理,浑浑噩噩地回了酒店。   头依旧很疼,他倒进床里躺了好半天还缓过劲,一直到助理回来,叫人给他送来晚餐。   助理劝他去医院看看,姜淮心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躺躺就没事了。”   “就怕撞到了脑袋,会有什么问题。”助理担忧提醒他。   姜淮心勉强笑了笑:“不至于,放心吧,死不了。”   “……那你先吃饭吧,要是一会儿有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们立刻去医院。”   “嗯。”   助理离去后,姜淮心依旧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怔怔发呆,可惜他不中用,明明已经看到人了,却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姜淮安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姜淮心犹豫之后回道:“这边时间明天下午四点,我会让其他人先回去,我可能再晚几天。”   “见到珧珧了?”   “嗯,我在街上看到他了。”   不和简珧说上话,他到底不甘心,今天见到了人,这样的念头便愈加强烈,他想知道简珧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那也早一些回来,别做冲动的事情。”   “不会。”   姜淮心收了手机,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他爬起身,坐到桌边去,大口大口吃起了助理叫人送来的晚餐。 第五十一章 见面   第二天一早,姜淮心又开着车,去昨日见到简珧的地方附近转悠,可惜这回他运气没那么好,来来回回地转了一个上午,也没再看到简珧。   到了下午,他把车开去了简珧学校,想再碰碰运气。   圣诞假期期间,又下着大雪,学校里到处都是空的,只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影,姜淮心有一点失望,也不知道除了这,还能去哪里找简珧,实在不行,……他就只能问姑姑要简珧的地址了。   他将车停在学校外最显眼的街道上,不抱希望地继续等了下去。   五点半,邓季朗推门进来,笑着提醒简珧:“走吧,实验室明天开始也要关门了,终于可以放假了。”   简珧轻吁了一口气,收拾了东西,冲邓季朗点点头:“走。”   和还留在实验室里准备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同事互道了一句圣诞新年快乐,俩人并肩下楼。   出门之前,邓季朗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帮简珧系上,无奈又温柔地叹气:“这么冷的天,出门怎么忘了系围巾。”   他的动作自然而亲昵,简珧恍惚了一瞬,有一点不适应,但没有拒绝,昨晚他才答应了邓季朗试着和他开始,他并不想后悔:“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邓季朗笑道。   出了门,邓季朗撑起伞,揽过简珧的肩膀,带着他慢慢往学校外走。   今早邓季朗特地去简珧家接他一块来的实验室,学校里积雪更厚,他们将车停在了外头,要走一小段路。   邓季朗小声问简珧:“晚上想吃什么?去外头吃吗?”   “不了吧,这么大的雪,还是回家去吧,……你呢?要不你去我那吧,我请你吃饭。”简珧说时略有犹豫,他这话听着就像是某种暗示一般,但他只是单纯想请邓季朗吃顿饭,其他的他还没想进展得这么快。   “行啊。”邓季朗将简珧脸上的尴尬看在眼里,没有拆穿,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简珧的意思他懂,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他可以慢慢等,简珧给了他机会,他不会错过的。   邓季朗的车子就停在学校对面的街边,上车之前他先帮简珧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简珧正要坐进车里,身后蓦然有个久违了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珧珧。”   简珧诧异转过身,就这么看到了几步之外呆愣愣站在风雪中,红着眼睛望向他的姜淮心。   从简珧与他身边人共撑一把伞走出校门起,姜淮心就已经看到了他,一开始隔得太远他没有看清楚,只是下意识地盯着每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人,见到那俩人共撑着伞,姿势亲密,他原还有些羡慕,直到他们越走越近,他才终于看清,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在其中。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反应,他下了车,在简珧坐进车里前喊住了他。   邓季朗疑惑的目光看向姜淮心,又转回头去看简珧,简珧恍惚回神,喉咙滚了滚,哑声开口:“他是我表哥。”   姜淮心走过来,目光从简珧转向他身边的男人,长相普通,但斯斯文文,看起来就是成熟稳重型的。翻江倒海的情绪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到最后也只是顺着简珧的话,艰难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珧珧表哥,特地来这里看他,……抱歉,打扰你们了。”   二十分钟后,简珧和姜淮心坐在街边唯一还开着的咖啡店里,直到手边的咖啡放冷,俩人谁都未先开口。   邓季朗已经先一步回去,他似乎看出了什么,走之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到底保持着绅士风度,什么都没问,开车走了。   长久的沉默后,简珧的嘴唇动了动,说道:“……好久不见。”   姜淮心哑然,这是他原本最想和简珧说的话,如今听到简珧说出口,却叫他倍感苦涩:“珧珧,……这些年,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吗?”   “还可以,”简珧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姜淮心的眼睛,低了头,小声说道,“每天都很忙,要学的、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充实,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抿了一下唇角,问道:“你呢?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也还可以,”姜淮心喃喃道,“一直跟着我爸我哥做事,也很忙,很充实,其实我不太喜欢,……不过习惯了就也还好。”   听到他这么说,简珧还是没忍住抬起眼睛去看他,姜淮心的样子和当年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剪得很短,确实有了社会精英的模样。   从前自己笑话他穿起西装也不像大人,如今他却已经习惯了这个成人的社会,努力遵循着那些公认的法则,即使不喜欢,依旧适应良好。   还有他脸上那道疤,已经淡得完全看不见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再深刻的曾经,终有一日,都会在时间洗涤里逐渐淡去。   简珧心中又酸又涩,指尖掐进手心里,才勉强抑制住自己落泪的冲动,他昨天才决定彻底放下,试着忘记,偏今天,这个人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不喜欢,很累吗?”   姜淮心无奈笑了一下:“其实还好,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习惯了也就那样吧,主要是没什么动力,钱总是赚不完的。”   他又跟简珧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虽然简珧未必爱听。简珧却主动接了他的话:“我知道,我妈也有跟我说过,她每年都会来这边看我一两回。”   “那就好,”简珧能和姑姑慢慢消除隔阂,如同别的寻常母子一样相处,姜淮心也替他开心,“姑姑去北欧定居了是吗?”   “嗯,在丹麦,她在那边找了个男朋友,是当地人,已经打算在那边长住了。”   “那还挺好。”   东拉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姜淮心看向简珧,几番犹豫之后,终于问出口:“刚才那个人,……是你新男朋友吗?”   简珧木愣愣地点头:“……是。”   他不想骗姜淮心,他确实决定和学长在一起了,如果姜淮心不来,他们或许能顺利发展下去,总有一天,姜淮心在他心里的影子也会越来越淡,被另一个人取代。   “他看着还挺好,就是长得不怎么样。”姜淮心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自己傻透了,可除了故作轻松,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换成当年的他,一定会刨根问底,不顾一切地将简珧抢回来,但是现在,他不想再那么冲动幼稚了,更不愿再让简珧因为他而感到厌烦,简珧喜欢上了别的人,于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他自己,那挖心一样的难受,他当年已经尝试过一回,如今反而没那么痛了。   姜淮心自嘲想着,他可能真的是情圣吧,只要简珧过得好,哪怕跟别人在一块,他都能勉强自己笑着祝福。   简珧讪然解释:“我不是颜控,只要他人好,无所谓的。”   姜淮心心里愈加不好受,当年简珧说过同样的话,安慰担心脸上留疤破相的他,如今却是在他面前为另一个人辩解。   “……他对你好吗?”   “还挺好。”简珧不想说太多关于邓季朗的事情,他同样很不好受。   “嗯,你喜欢就好,”姜淮心手指交握着,搁在桌上,呐呐道,“我也快结婚了,家里安排的,她人还挺好,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回国去喝杯喜酒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简珧说这个,明明婚约就是假的,如果简珧身边没有别的人,他一定会跟简珧解释清楚,想方设法地把人追回来,可是现在,这样一个假的婚约,反倒让他在简珧面前不至于太过难堪。   简珧涩然点头:“我听说了,恭喜你,……祝你幸福。”   这些年,他只回国过一次,是两年前奶奶去世时,那段时间他在考试,等到奶奶已经走了才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地回去祭拜,当日去当日就又回来了,也没和姜淮心见上面,姜淮心甚至都不知道他回去过。   那一趟回国,唯一听说的事情,便是姜淮心和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孩,在奶奶去世前一个月,订了婚。   他妈说,订婚典礼很盛大,家里每一个人都很开心,姜淮心自己点的头,没有人逼迫他。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和姜淮心之间,再无可能了。   姜淮心却有一点意外,转念一想,大概是姑姑告诉他的,家里人都希望他们分开,他为了让奶奶没有遗憾地离世,与人订了婚,应该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告诉简珧。   想到这一点,他愈发觉得苦,简珧是因为他订了婚才找别人的吗?他很想问一问,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更让简珧困扰、厌烦,还是算了吧,即便当初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简珧身边也已经有了别人,终究是他晚了一步。   “……珧珧,你也要幸福,以后都不要再不开心了。”   简珧怔怔看着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红着眼睛点头:“好。” 第五十二章 受伤   在咖啡店里坐到天黑,说无可说时,简珧站起身:“……回去吧。”   桌上的两杯咖啡,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姜淮心舔了舔干涩的唇,点头:“我送你。”   简珧没有拒绝,坐上了姜淮心的车,除了指路,俩人一路无话。   车停在简珧独居的小别墅外,他轻声说了一句“下次见,你多保重”,推门下车。   姜淮心没有走,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简珧的背影,直到他走进去,带上门。   到这一刻,他终于清楚意识到,简珧过得很好,他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身边也有了新的人,并不需要自己这个“旧人”。   姜淮心闭了闭眼睛,发动车子。   阖上门,简珧才脱力一般滑坐地上,额头抵着膝盖,久久不动。   姜淮心回去酒店,昏天黑地地一直睡到转日下午,头疼稍微缓解,打电话给航空公司,想买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却被告知,因为暴雪,航班全部停飞,机场关闭,什么时候恢复,暂时还未可知。   外头雪大得仿佛世界末日,姜淮心缩在酒店房间里,呆呆看着玻璃窗外铺天盖地而下的雪,恍惚间回想起当年在巴黎时和简珧一起生活的一些往事,却已恍若隔世。   他打开电视机,没有兴趣去看,听着声音至少显得房间里不那么冷清。   入夜,电视里开始播放当日的实时新闻,大雪天路上不时有交通事故发生,或大或小,新闻里正在提醒民众尽量不要开车出门。姜淮心晃眼间看过去,就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到了简珧。   他正被医护人员扶上救护车,额头上压着毛巾,半边脸上都是血,画面闪得太快,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只一眼,姜淮心就认出,那个人是简珧。   他扑到电视机前,试图看清楚,新闻却已经转到下一条,没有更多了。   姜淮心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拎起外套就往外跑,一边给电视台打电话,试图询问当时简珧被送去了哪间医院。   一个小时后,姜淮心到达医院急诊室时,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他借来的车子半路突然熄火,只能靠两条腿跑着过来,好在路程不算太远,期间还摔了一跤,总算找到了简珧。   简珧正在急症室里挂水,就他一个人,侧着身子靠在沙发里发呆,听到脚步声,才迷迷糊糊地转过头,见到姜淮心,瞬间便愣住了。   姜淮心大步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喘着气问道:“珧珧你还好吗?”   简珧的额头上盖着纱布,整个人更显苍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好半晌才回神:“我没事,……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你出车祸了,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得厉害吗?除了额头还有没有撞到哪里?”姜淮心有一点焦急,伸手想去碰简珧,对上他茫然的目光,一顿,尴尬收回手。   他的头发上结着冰渣子,气喘吁吁,衣服又湿又皱,一看就是急赶过来的。   简珧垂眸,小声解释:“没事的,我下午回去实验室拿昨天落下的东西,回来的时候路上打滑,不小心撞到了另一辆车,磕到了额头,流了些血,不是很严重。”   他没有说路上打滑并不是主要原因,从昨天见到姜淮心起他就一直精神恍惚,总是走神,才会出了车祸。   姜淮心心里不是滋味,新闻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简珧满脸血的样子,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怎么可能只是“流了些血”而已。   “真不严重?”   “……就是有一点头晕,医生检查过,缝了针,说没事。”   “那就好,”姜淮心抬头看一眼挂水的进度,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我来都来了,陪你坐会儿吧。”   “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姜淮心笑了笑:“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正事,而且我在这边的公事都办完了,本来打算今天回去的,结果因为暴雪,机场都关了,估计还得在这边待几天。”   简珧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这会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更是晕得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但姜淮心在身边,他又不愿意睡,哪怕只是多看姜淮心一眼,也是好的。   姜淮心有一点感慨,以前在法国时,都是简珧陪他进医院,如今却颠倒过来,他俩还真是多灾多难。   “珧珧,……你那个男朋友呢?你车祸进医院,他怎么不来陪着你?”   简珧微微摇头:“他爷爷突然病重,昨晚连夜回国了,还好昨天回去了,不然今天就走不了了,我没跟他说,反正没出什么事。”   “哦……”姜淮心心说回去了也好,要不那人杵在这里,他想和简珧多说会儿话都尴尬,他对着那人恐怕也很难表现得过于大度。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在这边还有人照顾你吗?要不要跟姑姑说?”   “还是别了,告诉我妈她肯定会想办法飞过来,这边的机场都封了,还得从别的地方转,够麻烦的,别折腾她了。”   姜淮心忍不住感叹:“你和姑姑现在感情很好啊……”   简珧笑了一下:“还好吧,在一起时其实也没太多话可说,但离得远了,见不到又会互相惦念,这样挺好的。”   姜淮心很想问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惦念过我,话到嘴边对上简珧清澈的双眼,又咽了回去:“……那,反正我也回不去,这几天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简珧微怔,他知道他该拒绝的,但面对姜淮心,他根本拒绝不了,只要姜淮心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会乱了方寸。   “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你哥啊。”姜淮心有些难受,简珧对他比从前客气多了,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吗?他喜欢上了别人,所以下意识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如今自己在他这里只是个叫他不尴不尬的前男友而已吧。   只好在,他们还有表兄弟这一层关系,他还能借着这个,接近简珧。   姜淮心依旧笑着,努力安慰简珧:“你这伤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刚开始可能会留疤,不用太担心。”   简珧点头:“我知道。”   “……其实,我前两天也发生了车祸,这两天时不时还有些头疼,不过没你这严重,这地方天气太不好了。”   简珧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撞到哪了?”   姜淮心尴尬解释:“也没撞到哪,就是刚来那天在街上看到你,想跟上去,结果跟别人的车子剐蹭到了。”   简珧愣住,几天前他在街上看到的人其实是姜淮心吗?那个在风雪中跟在他车后,试图追上他的人竟然就是姜淮心,他当时却错过了。   “头疼去检查一下吧,问题可大可小的,要是有个万一……”   姜淮心不肯:“你别咒我了,我自己知道,没事的,其实就是被震得脑袋上起了个包,现在已经消了大半了,真没事,比你这好多了。”   简珧有一点无奈:“受了伤就是受了伤,还有谁比谁更好一说吗?”   “反正没你这么倒霉。”   姜淮心又笑了笑,倒是有几分当年在简珧面前耍无赖的模样了,简珧看着他,心下莫名地怀念。   “你来的不是时候,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的,总是下雪,特别冷,今年尤其如此,暴雪来的比前几年都早。”   “没办法啊,得赶在这边的合作商放假前跟他们谈完,不然后续的工作又得拖很久,只能这个时候来了,”姜淮心说着顿了一下,“……我来之前,我哥才告诉我你在这边。”   简珧讪然道:“是吗?”   “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他没再往下说了,他怕他再说下去,就得原形毕露,现在简珧还愿意跟他说话,再多说一些不该说的,也许简珧就得躲着他了。   简珧的眸光黯下,如果……如果姜淮心没有订婚,他来这里,自己一定很高兴吧?   可惜没有如果。   怕简珧觉着难堪,姜淮心赶紧换了个话题:“我这次跟这边人的合作谈成了,回去也算是一件大功劳,年后我就要调到北方的分公司去,估计得在那边待好几年。”   昨天匆匆一见,因为心里太难受,自己的事情并未与简珧说得太详细,这会儿平静下来,反倒能像普通朋友一样闲聊起彼此近况:“我爸中风进了医院,以后姜家得靠我跟我哥撑着了。”   简珧想安慰他,姜淮心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我爸情况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就是以后恐怕去不了公司了,得在家里静养。”   “你多帮他和你哥分担一些也好。”简珧的眼睛有一些酸,姜淮心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这样,很好。   “……珧珧你呢,博士是不是快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回国去,还是留在这边工作?”   “也许吧,”简珧呐呐道,“如果这边有好的工作机会,应该会留下来。”   “嗯。”   姜淮心不再问了,简珧是去是留,都不是因为他,他没资格过问那么多的。 第五十三章 僵局   从医院出来,回到简珧家已经夜深,姜淮心主动留了下来,简珧没说什么,给他收拾客房,被姜淮心拦住:“你一伤患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吧,你去睡觉。”   简珧点点头,回了房去,进门之前,姜淮心再次提醒他:“别锁门,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喊我。”   “好。”   用热水擦去脸上还残留的血污,简珧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凄惨模样,忍不住咧开嘴角,自嘲苦笑。   他们如今这样,又算什么?他自己,又到底在干什么?   主卧室的灯熄后,姜淮心轻轻推开门,见简珧已经安然入睡,他在门边站了一阵,心下一叹,带上房门,去了客房。   躺上床,姜淮心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先头进门时他到处看过,这幢房子里没有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简珧和他的新男友并未住在一块,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着实悲哀,就这么胡思乱想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不过也没睡太久,一直惦记着简珧的情况,三点多时,他就又醒了,爬起床看了一眼时间,去了简珧房间。   简珧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低声呻 吟着,姜淮心按开床头灯,就见他一张脸紧皱着,满脸通红,轻轻一碰,烫得吓人。   姜淮心吓了一跳,赶紧喊他:“珧珧,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你怎么了?”   简珧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只有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姜淮心急了,翻箱倒柜从床头柜里翻出温度计,给简珧测体温,四十度。他试图抱起简珧:“珧珧,你醒醒,我们现在再去医院。”   简珧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的双眼里没有焦距,含糊出声:“药,一楼……”   姜淮心咬咬牙,冲去楼下,按着简珧的收纳习惯,一番翻找,从柜子里搜出了药箱。   小心翼翼地将药给简珧喂下,姜淮心又去浴室打湿热毛巾来,帮他擦身。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照顾过生病发高烧的简珧,只是那时的心境,和现在全然不同。简珧的身体比当年还要瘦一些,他这几年也不知怎么过的,竟然把自己过成了这样,是因为学习太辛苦吗?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分外难受的简珧,姜淮心的心也跟着揪起:“珧珧,你还难受吗?真的不去医院吗?”   许久,简珧才哭着呢喃:“疼……”   姜淮心顿时慌了:“哪里疼?是伤口疼吗?你忍忍,忍忍就好了,刚缝了针麻药过去是会疼的,明天就好了。”   简珧不再吭声,只是不停地哭,姜淮心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抱着他轻声哄:“珧珧别哭了,睡一觉就好了,等明天睁开眼睛就不疼了。”   简珧浑浑噩噩犹在梦中,分不清昨日今朝,仿佛还是多年前,在意大利边陲小镇的那个小旅馆里,耳边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他被那个人抱着,只有在梦里,他才敢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折腾了许久,一直到简珧终于又睡过去,姜淮心才稍稍放下心,不敢再离开,后半夜就这么倚在床边,安静地守着简珧,直到天明。   这一觉简珧一直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睛恍恍然地呆滞半晌,坐起身。一夜过去,身上热度已经退了大半,只伤口依旧很疼,不过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中,简珧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姜淮心来敲门:“珧珧你醒了吗?还难受吗?洗漱了没?我做了饭,下去吃点东西吧。””   见到姜淮心的笑脸,简珧有些恍惚,他以为姜淮心已经走了。   见简珧不答,姜淮心挑眉:“怎么?睡傻了?”   简珧赶紧站起身:“没有,已经好了,我先去刷牙。”   下了楼,才真正闻到饭菜的香味,姜淮心将熬好的排骨汤端上桌:“我在你冰箱里翻到的,还好你冰箱里存货足,不然这么大的雪出门去买菜都不方便。”   简珧在桌边坐下,除了汤,还有一大锅煮好的瘦肉粥,姜淮心有一点汗颜:“我早上起来弄的,手艺不行,你多包涵,你身上有伤,也只能吃这些清淡的。”   简珧点点头:“已经挺好了。”   从前姜淮心受伤,自己给他熬汤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细算起来其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姜淮心笑了一下,将勺子递过去:“我很久没做了,下手没个轻重,你勉强吃些吧。”   他们同居那两年,他一直给简珧打下手,做几个家常菜不成问题,回国之后便再没了亲自下厨的心思,确实很久没做了。   简珧道了声谢,低头闷不做声地吃起了东西。   姜淮心问他:“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刚自己测了一下,热度已经退了很多,一会儿再吃一次药就行了。”   简珧有一点尴尬,夜里他昏昏沉沉哭着喊疼,被姜淮心抱了半宿,确实越界了。   他们俩不该再这么暧昧不清的。   “那就算了,”姜淮心叹气,“去医院也麻烦,外头的雪好像比昨天更大了,我看了下,出门都困难。”   “嗯。”   姜淮心看着他,又问道:“珧珧,我在你这里住几天吧?你额头上还有伤,我得帮你换药。”   昨晚虽然已经说好了他留下来照顾简珧,姜淮心还是忍不住再跟简珧确认了一次:“行吗?”   简珧抿了一下唇角,回答他:“我白天都得写论文,我怕你待这,会觉得无聊。”   姜淮心无奈一笑:“机场都封了,我也回不去,不在你这也是去酒店,一个人待着更无聊,你写论文吧,我不扰着你,虽然回不去,我也得远程工作的,要不我哥得跟我急。”   “好。”简珧点头,能和姜淮心短暂地单独相处几天,就像是偷来的一般,哪怕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甚至十分卑劣,他也不想将人拒之门外。   姜淮心高兴了,他没有太多的念想,只希望能在回国之前多看看简珧,下次再见,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可能再没勇气,来这里看身边已经有别人的简珧。   吃完饭,没有让简珧沾手,姜淮心麻利地收拾了桌子,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时,见简珧坐在客厅沙发里发呆,他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珧珧?”   简珧木愣愣地转回头,眼眶微微泛红,回神勉强笑了笑:“洗完碗了?……麻烦你了。”   “你总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姜淮心嘀咕一句,坐到一旁,“珧珧,你刚在看什么?”   简珧的眸光动了动,沙发一侧小窗户外面的窗台上,堆起了两个小雪人,在风雪中互相作揖,刚才他坐过来时才发现,眼睛一热,差一点又掉下眼泪来。   姜淮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讪然解释:“那是我早上随手堆的,没别的意思……”   早晨他下楼时见到窗台都快被积雪盖住了,心念电转间想起以前那些事情,便顺手堆了这两个雪人,这一回,却只敢让它们互相作揖。   当年的亲吻小雪人,如今也变得相敬如宾,想来还挺讽刺。   简珧涩然道:“难得你现在还能保持这份童心。”   姜淮心笑着叹气:“珧珧,你这是在我说幼稚吗?”   “不是,”简珧认真说道,“你现在这样很好。”   姜淮心比当年更成熟更有担当,但不世故虚伪,还保留着一份本心,这样就很好。   “比以前好是吗?”   “……以前也很好。”   可你以前不要我啊……姜淮心没有说出口,笑容里带上了些怅然,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对着简珧,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情绪始终都被他牵引着,这毛病也不知几时能改,或许这辈子都很难改掉吧。   姜淮心有时觉得,简珧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要不怎么会面对他时就反应失常,昨夜甚至在他怀中哭着睡去。但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当年他在电话里哭求简珧不要离开,简珧依然决绝走了,即便他说服自己不去怨他,却没了自信,更何况,如今简珧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简珧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也实在舍不得让他为难。   “药吃了吗?”姜淮心转开话题。   见简珧一脸呆愣,姜淮心愈发无奈:“你坐着吧,我去楼上帮你拿。”   五分钟后,简珧在姜淮心的盯视下,慢吞吞地将一手的药丸全部倒进嘴里。   姜淮心坐近他,小心翼翼地帮他拆下伤口上的纱布。   伤口泛红,有一点发炎了,难怪简珧昨晚一直喊疼,还好不是很严重,姜淮心下意识地凑过去,对着伤口处轻轻吹了吹。   简珧身体一僵,姜淮心自己也反应过来,他又做傻事了。   习惯真可怕,都快五年了,与简珧之间那些不经意间的亲昵,依旧是刻在骨髓里的记忆。   尴尬笑着往后退开,姜淮心敛了心思,仔细地帮简珧将药搽上。   简珧始终垂着眸,到最后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第五十四章 错了   之后一个星期,简珧白天几乎都在写论文,从早到晚,连房门都很少出。姜淮心倒是闲得很,工作虽然有,但他人在国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只能靠玩手机看电视打发时间。   哪怕相对无言,他俩谁都没觉得闷,毕竟这偷来的时间,或许过后就再不会有了。   傍晚之前,姜淮心上楼,敲简珧的房门:“珧珧,能休息了吗?”   简珧拿下眼镜,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差不多了。”   姜淮心有一点想笑,简珧戴眼镜的样子斯斯文文,还真不像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简珧也只是对着自己凶,在外人面前连话都不爱说,说斯文也没错。   外人……姜淮心想着又忍不住叹气,如今自己也成外人了。   他抱起手臂,无奈提醒简珧:“珧珧,你额头上的伤还没好,论文就算重要也得顾忌着自己身体吧。”   简珧点点头:“我知道。”   嘴里说着知道,却没有半点改过的意思,姜淮心叹气,只能算了,他这个不尴不尬的前男友,也没资格对着简珧说太多。   姜淮心已经将晚饭做好,三菜一汤,他这几天每天下厨,完全不让简珧沾手,厨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吃着东西,姜淮心小声问起简珧:“珧珧,今晚就是跨年夜了,我们出去玩玩吧,我难得来这边一次,你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出去到处转转?我来这里这么久,都没怎么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这一个星期他们连家门都没出过,昨天大雪终于停了,机场也已经重开,但姜淮心不说,简珧也不问,自欺欺人不过就是如此。   简珧没有拒绝:“你想去哪?”   “随便,哪里都行,我不挑。”   “好。”   他俩过了九点才出门,虽然积雪未消、天寒地冻,大街上却很热闹,仿佛一夕之间,人们就从各处角落尽数倾巢而出,尽情地狂欢,庆贺着新年的到来。   简珧开车带姜淮心去市中心,他自己的车子在事故中撞坏了,这辆车是找邻居借的,邻居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没兴趣出来跟年轻人一块凑热闹,将车借给了他们。   看到简珧熟练地抡着方向盘,姜淮心有一点好奇:“珧珧,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来这之后考的驾照,我妈说开车上下学方便些,节省时间。”   “开车得仔细一些,安全第一。”   姜淮心认真提醒,简珧觑他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吧。”   姜淮心还想再说几句,想起自己之前也剐蹭到了别人的车,讪讪闭了嘴,简珧以前就独立,现在愈加,根本不需要他瞎操心。   越往市中心走,路上行人越多,游行队伍喧嚣而过,歌声乐声震天响,五光十色的灯光映亮了每一张灿烂的笑脸,简珧放下车窗,让姜淮心瞧个新鲜。   姜淮心举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笑道:“这里跨年夜还挺热闹的啊。”   简珧笑了笑,在路边找了个空车位,停了车。   他们下了车,随着人潮往前走,路两旁的树枝被灯光点缀,映着地上的积雪,火树银花,如梦似幻。   姜淮心兴致勃勃地不停拍着照片,简珧却有些心不在焉,那几年每一年跨年他们都在一起,虽然有过争吵,甜蜜的记忆依旧占了绝大部分,如今再想起来,却已经遥远得像发生在上辈子了。   拍过一轮照片后,姜淮心见简珧一直闷着头不说话,兴致也低了下来,收了手机。俩人的手各自插在衣兜里,随着人推人挤并肩前行,从前能亲密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放。   路上有融化了的雪水,十分湿滑,简珧一路走神,脚下没注意滑了一跤,向前栽下去时,被姜淮心拦腰托住了手臂。   还没站稳,便又被身旁摩肩接踵而过的行人撞到,回过神时,简珧已经跌进姜淮心怀里,被他双手圈在怀中。   双目对上,姜淮心幽深的黑瞳里仿佛有一团光,简珧慌乱移开视线,轻推了推他,往后退了一步。   姜淮心不尴不尬地收回手,小声问他:“有没有撞到哪里?”   “没事,继续往前走吧。”   之后俩人更没了心情,魂不守舍,与周围人的热闹和喜悦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十二点前他们到达海港边,烟花秀还未开始,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他俩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珧珧,……你这几年每年跨年都是怎么过的?”   简珧黯下目光,低声呢喃:“不记得了,可能在看书,可能在写论文,也可能已经睡了吧。”   “就这样?”   “是啊,”简珧笑了一下,“挺无聊的是吧?这里的日子就是这样,学业重,身边人都在努力,你不努力不行。”   “那也不至于大过年的都看书写文论吧……”   “习惯了,其实还好,你呢?跨年都怎么过的?”简珧的眼睛转向姜淮心,笑看着他。   姜淮心有一点不好意思:“和朋友喝酒吧。”   怕简珧误会,他又赶紧添上一句:“也就逢年过节,朋友聚会会喝一点,都是发小死党。”   简珧点点头:“身边多几个朋友也好,……我看到你又开始抽烟了是吗?”   姜淮心尴尬讪笑:“你看到了?”   和简珧分开后,他低落过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醺酒抽烟,醉生梦死。后来想开了,烟却戒不掉了,就像他戒不掉简珧一样,想简珧想得最厉害的时候,只能靠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在这里这一周,他怕影响到简珧,想抽烟都是趁着简珧在楼上房间里写论文时去外面抽,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嗯,抽得厉害吗?身体重要,”简珧轻声劝他,“能戒尽量戒了吧。”   “我尽量。”姜淮心应下,当年简珧凶巴巴地让他戒烟,说的是讨厌烟味、嫌弃他变成一口烟牙,如今倒是会好好说话了,他却越发怀念当年的那个小混蛋。   他又笑了一下:“珧珧,你看我牙齿,还好吧?我一直好好保养的,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简珧无奈:“抽烟伤身,又不是光伤牙齿,光牙齿好有什么用?”   “哪里是说戒就能戒的,没那么容易啊……”姜淮心含糊嘀咕了一句,“珧珧,……以往跨年,你都不跟你那男朋友一块过的吗?”   简珧嘴角的笑凝滞了一瞬,沉默一阵,说道:“我其实,刚跟他在一起。”   姜淮心愣了愣,回味过来简珧这话里的意思,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冲动,如果简珧和那个人感情还不深,如果他们才刚刚开始,简珧是不是还能回到他身边?   “珧珧……”   简珧抬眸。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巨大的烟花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夜空骤然炸开。   姜淮心的墨瞳中盛着希冀的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简珧,等着他回答。   简珧有一点困惑,稍稍提高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姜淮心一愣,嘴唇动了动,在一声接着一声的烟花炸响中,艰难地不知如何开口。   “我是说,我们……”   简珧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邓季朗打来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将手机贴到耳边。   姜淮心眼中的光逐渐淡下,邓季朗特地打来电话,与简珧说新年快乐,简珧呆呆回视着姜淮心,呐呐道:“谢谢学长,……你也新年快乐。”   邓季朗语中带笑:“我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见。”   “……好。”   在这一刻,简珧终于发现,邓季朗从来就不是他的救命草,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即便姜淮心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但他的心还在姜淮心那里,他不该在还没将之收回来前就去祸害另一个人,这么做太过卑劣了,他大错特错。   挂断电话,一直到烟花秀结束,简珧都是呆愣愣的。回去之前,姜淮心意兴阑珊地问他:“刚才是你男朋友的电话?……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跟他在一起,姑姑会同意吗?他家里呢?”   “我妈不在意,”在他来美国之前,姜淑媛就说过,只要他能再找到喜欢的,无论是谁都行,简珧微微摇头,“他很早就跟家里出柜了。”   早在他来这里的第二年,邓季朗就与他提过自己的性向,并且说了自己家里很开明,父母都支持,简珧明白他话语间的言外之意,会答应和邓季朗试一试,除了他人真的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个,和邓季朗在一起,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以后。他以为他们试着交往一段时间,总有一天,他能从对姜淮心无望的感情中解脱出来,原来不行的,只要姜淮心一出现,所有自以为是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是他低估了姜淮心在他心中的位置。   姜淮心先头想说的话愈加说不出口,他给不了的安全感别人能给,他哪里来的资格再自作多情。   简珧垂下眸,下定决心,等邓季朗回来就跟他说清楚,做错事的是他,他会认真与学长道歉。 第五十五章 离别   元旦过后的第三天,早晨吃早餐时,姜淮心说起买了下午的机票,打算今天回国。   简珧吃着面包,眸光闪动,点点头:“那……祝你一路顺风。”   姜淮心不想回去的,但也没有理由再赖在这里,简珧的男朋友今天就回来了,他哥也一直在催他赶紧回国。   姜淮心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问简珧:“珧珧,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简珧微怔,认真想了想,回答他:“回去好好工作,注意身体。”   “就这个?”   简珧那句“等你结婚我会去喝喜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有那么豁达,即便姜淮心这么说过,他也答应了,但前男友的婚礼,他怕他当真去了会给人找不自在,更给自己难堪。   “……那你想听什么?”   姜淮心无奈叹气:“算了,珧珧,中午想吃什么?我看你冰箱里还有不少东西,干脆做火锅吧?”   “行。”   离中午不剩多少时间,简珧没再埋头对付他的论文,和姜淮心一块进了厨房,洗洗切切,准备下火锅的菜。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默契依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并不需要多言。   时光仿佛又回到当年,即便谁都不知道,今日之后,还有没有以后。   姜淮心随口感叹:“珧珧你还记得第一年在法国的时候,你在火锅店里打工么?有一段时间我隔三差五地就去吃,吃到后头我闻到这股味道就犯恶心。”   简珧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时的姜淮心又傻又直接,逮他的方式就是每天眼巴巴地蹲在他打工的地方等他,那几个月确实没少给那位抠门的火锅店老板送钱。   “你以前可没这么说过……”   姜淮心嘟哝:“我哪好意思说,不怕你笑话么。”   简珧奇怪道:“后来也没见你少吃过,每次不都是你主动说要吃?”   他俩同居时也经常在家里煮火锅,只因为做这个最方便,姜淮心无奈:“我以为是你喜欢吃。”   简珧摇摇头:“没有那么喜欢。”   姜淮心突然语塞,从前他自以为是的各种对简珧好,其实没少做蠢事吧,只是简珧懒得跟他计较而已:“那……我们今天还吃吗?”   简珧不以为意:“都快准备好了,当然吃。”   中午一到,在餐桌上架上火锅,准备好的菜摆开,他俩便端上碗筷,围着桌子坐下。   这一顿是这么多天来他俩吃得最放松的一顿,不再说从前,也不谈以后,俩人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闲聊一两句琐事,再没了之前的不尴不尬。就仿佛,他们之间并无隔阂,也从来没有分开过。   虽然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吃完饭,姜淮心最后一次帮简珧换了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与简珧告别。   简珧站起身:“我送你去机场。”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歇着吧……”   “没关系的,我送你去吧,”简珧坚持,“学长三个小时后的飞机到,我本来也打算去接他。”   姜淮心无话可说了,人要去接自己的男朋友,他总不能让他别去。   简珧又去问隔壁邻居借了车,载着姜淮心去机场。   一路无话,到了机场,简珧沉默地陪着姜淮心换票、托运行李,一直将他送到关口。   进关之前,姜淮心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简珧,短暂的犹豫后,问他:“珧珧,我能抱抱你吗?没别的意思,就当是告个别,我都要走了……行吗?”   简珧抬起手,用力抱紧他,姜淮心一愣,回抱住他。   拥抱持续了很久,简珧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闭上眼睛,直到姜淮心在他耳边低语:“珧珧,我……我得走了。”   简珧的身体一僵,慢慢从姜淮心怀里退出,低着头,以尽量平静的语调轻声说道:“你一路平安,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当年简珧离开后连微信都不用了,四五年间,他们彻底断了联系,这次姜淮心来,才拿到他在这边的手机号。   简珧站在原地,目送着姜淮心进关,姜淮心一再回头,他总觉得,简珧对他的不舍远不是对早已分手的前男友那般,那一瞬间,他几乎有冲动折返回去问个清楚。   几番犹豫后,又想起简珧说的,他那位学长马上就到了。姜淮心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回头。   一直到姜淮心走远,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简珧才垂眸,苦笑。   他已经记不得,当年听说姜淮心订婚时是什么样的心境,能回忆起来的,只有他妈看着他担忧不已的眼神,那一次,他妈甚至跟着他一块飞回这边,寸步不离地守了他大半个月,直到他彻底恢复平静,才敢离开。   他整整平静了两年,姜淮心再次出现,又一次搅乱他的心池,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笑着祝福姜淮心,送他离开。   或许这就是当年他抛弃姜淮心的报应吧,都是他活该,活该如今一直尝着这锥心的痛,不得解脱。   送走姜淮心后,简珧在接机口等了不到半小时,邓季朗推着行李车出来,他先看到了简珧,笑着冲简珧挥手。   简珧走过去,不着痕迹地避开邓季朗的拥抱,顺手接过他一件行李。   邓季朗看到简珧额头上的纱布,皱眉问道:“你受伤了吗?怎么弄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小心撞到车,不是很严重,没事的。”简珧不在意道。   邓季朗还是很担心,坐上车见简珧的车都换了,追问他:“怎么撞的车?除了额头还撞到了哪里?”   “真的没事,”简珧无奈解释,“只有额头上缝了几针,已经好差不多了。”   他发动车子,主动问起邓季朗:“你爷爷……还好吧?”   邓季朗摇摇头:“已经去了,头七都过了。”   “……节哀。”   “没事,老人家都九十高龄了,是喜丧,走得也不痛苦,……你愿意关心我的事情,我很高兴。”   简珧抿了一下唇角,没有接话,邓季朗侧头看着他,踌躇问道:“你受伤了,这几天有人照顾你吗?”   “嗯,我表哥在,今天他刚回国。”简珧实话实话。   “这样,……那也好,有人照顾总是好的。”邓季朗神色复杂,他不是蠢人,有些事情从简珧这三言两语,和不自在的反应间就已经猜到了,但这会儿简珧在开车,不想他分神,邓季朗没再多问。   简珧也不再出声,沉默地开着车,将邓季朗送回他的住处。   停车后,简珧想下去帮邓季朗搬行李,被他制止:“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额头还有伤呢。”   简珧没有回避地看向他:“学长,我们谈谈吧。”   邓季朗苦笑了笑:“你想谈什么?”   “之前你说的试一试,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努力试过了,但是不行,……我很抱歉。”   似乎早就知道简珧会说这个,邓季朗沉默一阵,问他:“我能问问原因吗?……是因为你那位表哥?他真是你表哥吗?还是你那位忘不掉的前任?”   “嗯,是前任。”他没有说其实也是表哥,这太复杂了,他不想跟外人解释那么多。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没有,没法在一起,他要结婚了。”   邓季朗不解:“既然这样,你还要等他吗?”   “不是等,”简珧微微摇头,“我心里还有他,在没有完全放下他之前,我不想再开启另一段感情,太难了,学长,这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真的对不起。”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小,我们七岁认识,我十五岁就喜欢他了。”简珧淡道。   邓季朗遗憾叹气:“原来是这样,之前我一直觉得如果我能早几年认识你,是不是就能先他一步跟你在一起,原来再早几年都没用,……我们可能真的没缘分吧,你才松口说愿意跟我一试,结果第二天他就出现了。”   “抱歉。”简珧并不否认,在他刚知道什么是情和爱时,姜淮心就已经在那里了,别的人什么时候出现都毫无意义。十年的感情,也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强行放下,就真的能将那个人的影子彻底从心中清除,那真的太难了。   他选择跟邓季朗试一试,是因为害怕寂寞,在姜淮心重新出现后,他才发现,他宁愿寂寞,也不想亏欠无辜的人,更不想亏欠自己。   “算了,”邓季朗大度一笑,“别总说抱歉了,本来就是我央着你试一试,我们也才试了一天,就发现不行,你不想继续,也算对我负责,不必太自责。”   “……谢谢,”简珧认真道,“学长,你一定会找到一个你喜欢,也真心喜欢你的人。”   邓季朗笑着点头:“但愿吧。”   目送着邓季朗拉着行李走进公寓楼,简珧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姜淮心发来消息说航班延误,这会儿才刚上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简珧握着手机,慢慢打字:“一路平安,在飞机上好好休息。” 第五十六章 峰回路转   那天晚上,简珧一直等到凌晨三点,终于收到姜淮心发来的消息:“珧珧,你睡了吗?我已经到了,正在等行李。”   简珧长松了一口气,回复他:“刚睡了一觉醒来,你到了就好,我接着睡觉了。”   姜淮心死死盯着那一行字,他有点怀疑简珧是特地在等他发信息,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犹豫半天,最后也只回了一句:“嗯,晚安,好梦。”   “你回去了也早点休息。”   “好。”   姜淮心收了手机,脑中依旧不时浮起最后离别时,简珧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他有一点后悔了,这一路上他都在后悔,早知道应该问个清楚的,管他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只要简珧心里还有他,哪怕只是一丁点,他都得把人抢回来。   从前的他根本不是这么纠结懦弱的人,只有简珧会让他这么患得患失。   他甚至有冲动现在就再买张机票飞回去,踌躇不决间,手机铃声响起,是他哥打来的电话:“出来了吗?我在接机口等你。”   “哦……”   看到姜淮心闷闷不乐地坐进车里,姜淮安挑了挑眉,他这个弟弟这些年在各方面都长进了很多,唯有一碰上和简珧相关的事情,心思就藏不住,这副表情一看就是在美国碰了鼻子,并未达成所愿。   姜淮安发动车子,顺口问道:“见到珧珧了吗?”   “嗯。”   “他过得还好吗?”   “嗯。”   “你这十来天都跟他在一块?”   “嗯。”   姜淮心神不守舍,姜淮安无奈极了:“你不会说别的了?你跟珧珧到底怎么样了?”   姜淮心一愣,转头疑惑看向他哥:“你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我们还会在一起?你又要阻止吗?”   姜淮安被他问得有一点尴尬,当年他答应过简珧的事情却没有履行诺言,怎么说都挺对不起他们的,只是私心里他又觉得,姜淮心若是能找个女孩结婚生子,走平常人走的路,他更乐见其成。   “……没有,随口问问。”   “在一起不了,他交新男朋友了。”   姜淮安有一点意外:“真的?……那也挺好,珧珧都向前看了,淮心,你也放过他吧。”   “我没不放过他。”姜淮心郁闷地小声嘟哝,他只是觉得,简珧并没有他面上表现得那么放得下当年,就因为这个,他心里总还抱着希望,才会一再地纠结。   没有直接回家,姜淮安载着姜淮心先去了一趟医院,姜父还在住院,状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年前应该就能出院。   阮芷芫也在,见到十天半个月没见的儿子却没个好脸色,姜淮心早已习惯,不在意地坐下,和姜父说起自己在美国办的事情。   姜淮安有事先回去公司,姜淮心在医院待了小半个小时,姜父见他疲倦得厉害,让他先回去。   姜淮心点点头,走出病房时却被阮芷芫叫住:“我有话问你,先别急着走。”   姜淮心无奈收住脚步:“妈,你想问什么?”   阮芷芫沉下脸:“你怎么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天?在那边干什么?我听你哥说跟着你一起去的人早就都回来了是吗?”   姜淮心很无言:“妈,我二十大几了,不需要做每件事情都跟你交代吧?”   阮芷芫柳眉倒竖:“你这什么话?我是你妈!我问问怎么了?你不敢说是吗?别是去见简珧那小子了吧!”   “是,我是见到他了,”姜淮心并不否认,他见过简珧是事实,用不着藏着掖着,“妈,当年我听你们的话跟他分手,我还听话跟你看中的儿媳妇订了婚,我尊重你,你好歹也尊重我一回吧,别再多过问我和珧珧的事情了行吗?”   阮芷芫气不打一处来:“你和他的事?你和他什么事?你们都分开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事?你又想跟他在一起吗?是不是他又缠着你?是不是?!”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都这么多年了是找不到别的男人了吗?非缠着你不可?你都要结婚了他怎么还这样?当初不是他不要你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你一去美国他又贴上来到底想做什么?”   简珧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了阮芷芫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一提到就会叫她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姜淮心冷漠地看着她发泄,等到阮芷芫喘着气骂完,才淡声提醒她:“妈,爸还在里面休息,你声音小点吧,我先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姜淮心不再多说,点点头,转身走了。   姜淮心离开的第二天早晨,简珧收拾行李,只背了个简单的双肩包,出发去机场。他要去芬兰,一个人完成当年他和姜淮心约定好,却未完成的旅行。   先前姜淮心在时,他几次想告诉姜淮心,邀约他一起去,只是每一回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要怎么开口,毕竟当年先毁约的那个人,也是他。   坐在机场候机室里等候登机,简珧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当年未尽的遗憾,即便不那么尽善尽美,总算是如愿以偿。   夜色已深,姜淮心躺在床上依旧睡意全无,回想这十天里的点滴,仿佛又是另一场叫他不能自拔的美梦,回了国,才确实地感觉到梦已经醒了,可他不甘心。   白天他妈说的话虽然难听,反倒提醒了他,他和简珧早就分手了,简珧却愿意收留他这个前男友在家十几天,不是简珧大方,是简珧舍不得将他往外推,他的感觉并没错,简珧确实对他余情未了。   “珧珧,我时差没倒过来,头有点疼,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半个小时前发给简珧的这条消息一直没有回音,他不停拿起手机看,沮丧中掺杂失望,波士顿那边是早上,珧珧不回他消息,是昨晚睡太晚还没起来吗?还是不理他了?   姜淮心越想越不是滋味,当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零点,他猛地坐起身,不再犹豫地跳下床,拉上还没来得及打开收拾的行李箱就走。   他要去问个清楚,行就行,不行就强迫自己彻底死心。   没有惊动家中的其他人,姜淮心悄无声息地开着车出家门,返回机场。   到达机场才凌晨两点不到,售票柜台已经下了班,手机上能查到的最早一班飞波士顿的航班是明天早上,姜淮心有一点挫败,只恨不能现在就飞到简珧身边去。   不想再回去等,他直接在手机上下单订票,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靠进椅背里木愣愣地发起了呆。   凌晨的机场依旧灯火通明,恍惚间姜淮心又回想起当年,他和简珧不顾一切地想要私奔离开,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他们逃来机场,在这里一直等到天明,却在上机之前,接到家里的电话,只能放弃。   姜淮心轻声叹气,当年的他冲动又任性,谁都觉得他不对,连简珧也不信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勉强自己收敛性子,到了今天才想要再任性一回,竟还是为了简珧。   可能简珧就真的是他这辈子,都走不出的魔咒吧。   简珧到达巴黎时,是当地时间的深夜,他要在这里转机,短暂的停留后再飞芬兰。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座城市,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来了。   玻璃窗外的停机坪上闪烁着熟悉的灯光,简珧站在窗边,怔怔看了许久,那三年的回忆在脑中走马观花而过,细想起来,竟也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最开心最快活、也最刻骨铭心的三年。   登机之前,简珧拿出手机想看时间,这才注意到姜淮心在几个小时前给他的消息,他想着这会儿姜淮心应该已经睡着了,但忍不住给他回:“你睡了吗?”   早晨六点,姜淮心只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倦怠得厉害,却在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消息时精神一震,立马坐直了身。   “刚醒,珧珧,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的消息啊,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他故意用曾经惯用的亲昵语气回复简珧,小心翼翼地试探,简珧看着那一行字,心中一软:“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下飞机,现在在巴黎机场。”   “你去巴黎了?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登机广播已经响起,检过票,简珧随着人潮往机舱里走,一路低着头给姜淮心回消息,他说了实话:“去芬兰,想去那边的滑雪场看看,在巴黎转机。”   姜淮心猛地握紧手机,心脏突突跳,简珧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按捺着激动,他再次与简珧确认:“和你那个男朋友吗?”   “没有,我一个人,我和他分手了。”   姜淮心只来得及回一句“你等我,我也在机场,我现在就改签去芬兰,我们一起去”,起身便往柜台冲,他要买去芬兰的机票,现在就飞去找简珧,一刻都不愿再多等。   简珧呆了呆,红着眼睛牵扯开嘴角:“好。” 第五十七章 夜话   简珧在赫尔辛基的机场等了一整天,黄昏之前,终于接到了姗姗来迟的姜淮心。   几天之内在几大洲数个国家间穿梭,再一次见面,俩人无端地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凝视着对方,时间都仿佛都凝固在那个瞬间。   直到姜淮心伸开手臂,大步走上前来,抱住简珧。   “珧珧,我来了。”   熟悉的呼吸就在耳边,简珧轻轻点头:“嗯。”   安静抱了片刻,简珧稍稍退开,垂着眸,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声提醒姜淮心:“走吧,我们现在去火车站,晚上还要赶火车。”   姜淮心傻乎乎地笑:“好。”   十五分钟后,他们坐上去往中央火车站的巴士,先前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过,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俱都困倦得不行。   看着彼此眼睛下的乌青,只能相对无言傻笑,上车没多久,就靠在一块,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到火车站,只来得及买些路上吃的东西,便赶紧上了车,他们要坐极地列车,去往芬兰最靠近北极圈的城市。   姜淮心的车票是临时买的,好在还有票,他和简珧一个小房间,正好上下两张床。房间很小,几乎只有个可以转身的地方,门一关上,这一方安静的小天地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姜淮心凑到窗户边去瞧,外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小声嘟哝:“不知道路上能不能看到极光。”   “到了那边也许能看到。”简珧放下行李,拿出刚才上车前买的晚餐,抬头便对上了姜淮心看向他的,含笑的目光。   简珧似乎有一点赧然,坐到床边,拆开了小餐桌上的食物包装盒。   姜淮心坐在窗边的凳子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问简珧:“珧珧,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芬兰,而且说来就来了,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在街上看到旅行社的宣传海报,想来就来了,先前忘了跟你说。”简珧没有完全说实话,不是忘了,是不知怎么开口而已。   “我也早就想来了,”姜淮心感叹,“这几年我忙得连年假都没休过,可能我的好日子全在二十岁之前过完了吧。”   他没有提当年的约定,简珧稍稍松了口气,要是姜淮心说起,他还真不知该怎么接话,当年离开姜淮心他并未后悔过,只是觉得遗憾,一直都很遗憾。   “珧珧,你和那个学长,真的分手了吗?”   姜淮心问得小心翼翼,简珧点点头:“分手了。”   “为什么?”   简珧淡声解释:“不合适,本来就是说好试试而已,试过了不行,就算了。”   “哦……”   姜淮心没再多问,简珧跟他的“男朋友”分了手,别的就都无所谓了。   吃完晚餐,俩人简单洗漱过后各自躺上床,和当年他们第一次一块出去玩,在罗马的小旅社里一样,简珧下铺,姜淮心上铺。   那时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苦的姜淮心一口一句抱怨,如今却不会了,他沉默地爬上床,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翻来覆去地却不想睡。   下铺渐渐没了声息,姜淮心不知道简珧是不是睡着了,握着手机犹豫许久,给他发了条消息:“珧珧,睡了吗?”   过了五分钟,就在姜淮心以为他不会回时,屏幕亮起:“没有。”   “我们说说话吧?”   “嗯,就这么说吧。”   “为什么来芬兰?”   简珧无声叹气,明明是和先头吃饭时一样的问题,但他知道姜淮心问的却不是一个意思。   “当年打算去没去成,不想留下遗憾,……你能陪我一起来,我很高兴。”   姜淮心弯起唇角,简珧终于坦诚了一些,他该高兴的。   “这几年一个人在美国,过得真的开心吗?”   简珧盯着那一行字,抿紧了唇:“不开心,学习其实很累,真的很累,好几次都差点坚持不下去,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学长还有其他那些人,他们都很好,但很多话,跟他们没法说。”   “什么话?”   “……一些心里话。”   他去美国这么多年,也只是那次生日,因为邓季朗给他做了一碗姜淮心曾经做过的长寿面,他才头一次敞开了心扉。   “为什么不联系我?我以为我们分手了至少还能做朋友,更何况我还是你哥。”   分手了怎么能做朋友呢,简珧不赞同,他和邓季朗还能做朋友,是因为没有真正开始过,因为他的心没有交出去过。   可姜淮心不一样,姜淮心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刚分手那一年,他几乎只要一想到姜淮心,就难过得能掉下眼泪来,整夜整夜自虐一般地失眠,他怎么可能再心平气和地去联系姜淮心,和他做朋友。   “我把微信删了,手机卡换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了。”   “小混蛋……”   久违的称呼,让简珧眼眶一热:“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很多,当年……我让你伤心了。”   “后悔吗?”   “分手,不后悔,让你伤心了,后悔。”他一直觉得自己当时走得太快太决绝了,原本他或许可以处理得更好一些,至少别让姜淮心那么难过。   姜淮心心情复杂:“既然分手都不后悔,为什么又要担心我会不会伤心难过?”   简珧艰难地打字,删删减减写了一堆,过了大约半小时,才再次回复过来:“我们那时勉强在一起,也可能会分手,你和家里会闹僵,奶奶会受不了,我没有信心能坚持下来,现在这样,至少奶奶走时是高兴的,这就够了,但让你伤心难过,确实是我不想的,所以对不起。”   姜淮心愈加难受,这样的难受中还夹杂细细密密挥之不去的心疼:“小傻子,你自己就不伤心难过吗?”   “嗯,先提分手的人是我,伤心难过是我该受的。”   “除了那个学长,在那边还找过其他人吗?”   “没有,我在波士顿将近五年,每天两点一线,圈子很小,也从来没去外头玩过,认识不了几个人,……我也不想。”   “真的打算不回国了吗?”   “本来是这么想的,我妈在欧洲这边,她有自己新生活了,我不想打扰她,奶奶都走了,我在国内也没什么其他更亲的人,不如留在那边,反正已经习惯了。”   “本来?”   “我其实还没想好。”   “珧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已经订婚了?”   简珧轻轻闭了闭眼睛,回答他:“两年前,奶奶刚去世那会,我回去祭拜过,听我妈说的。”   原来是这样,姜淮心心中发苦,简珧回去过,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我订婚了,你难过吗?”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简珧回过来两个字:“难过。”   “是因为我要结婚了,你才接受别人吗?”   “……嗯。”   姜淮心轻声叹息:“别难过了,婚约是假的,那个女孩有男朋友,在一起十来年了,他们比我们幸运,一直坚持着,订婚是为了应付两边家长,只要我们想,随时可以解除婚约。”   简珧愣愣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在他回神之前,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无声地没入鬓发间:“……真的?”   “是真的,不骗你,这几年我每天被我爸和我哥鞭策着,没空谈恋爱,十几岁的时候浑日子过多了,现在早就没兴趣了。”   姜淮心打着字,自己先笑起来,和简珧在一起之前,他过得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现在竟是连记都记不起来多少了,年少荒唐,说的不过就是如此。   “你家里能同意你解除婚约吗?”   “当年订婚是顺了他们意思,让奶奶走得安心,如今奶奶都不在了,婚约其实早该解除了,我都这个岁数了,早不是小孩子,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能负责,不需要经过家长的同意。”   简珧呆呆点头,后又反应过来黑暗中睡在上铺的姜淮心根本看不到,他抬手抹去满脸的眼泪,再次回复:“你有主意便是好的。”   “珧珧,等到年后我就要调去北方的公司,一去少则五年,多则七八年也有可能,其实我很希望能有个人在我身边陪我一起。”   “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几年,手下应该也有亲信吧?会跟着你一块过去吗?”   “我说的不是那个,他们是我的下属,我跟他们只能聊公事,很多事情也是没法说的,我希望能有个时常陪着我说说心里话的人。”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简珧咬住唇,慢慢回复:“我在网上看过,北京有不少学校都有招聘计划,我的条件都符合,可以的话,我也想回国去工作。”   姜淮心笑,故意逗他:“刚才不还说不打算回国吗?”   “……我说了是本来,本来是没打算的。”   “嗯,那也挺好,打算当老师吗?”   “当老师挺好,还可以继续做学术研究,回国找工作机会会多很多。”   姜淮心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好,那我们北京见,很晚了,睡吧,晚安。”   简珧回:“晚安。” 第五十八章 雪山   列车在第二天清早到达目的地,进站停车时已经早上六七点,但身处北极圈中,还远未到天亮的时候,漆黑夜色中偶尔能看到闪烁的灯亮,在皑皑白雪上映照出昳丽的色彩。   旅行社派了车来接他们,一路将他们送去行程最终站的小镇度假村。   坐上车,姜淮心小声告诉简珧:“珧珧,你知道这里是圣诞老人的故乡吗?离这里不远还有一个圣诞老人村。”   “嗯,知道的。”   姜淮心在他耳边轻声笑:“珧珧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的,圣诞老人来送礼物,你想要什么吗?”   简珧微微红了脸,被拉高的羽绒服领子遮住,没有叫姜淮心瞧见,他当然记得,当时他回答的是“一个吻”。   姜淮心眼里闪过一抹促狭,没再逗他,状似不经意地动了动身体,嘴唇轻轻蹭过他裸露在外的一点耳郭。   简珧下意识地瑟缩,姜淮心已经倒头到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嘟哝:“我好困,再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昨晚没睡好吗?”   “床太小了,翻不了身。”   说了两句,姜淮心的呼吸便已逐渐趋于平稳,简珧慢慢放松下来,安静片刻,偏过头,一个轻吻落在姜淮心的发顶。   明明只差最后那一层纸没有捅破,但姜淮心不说,他也不说,这样顺其自然的亲昵就很好,他们一直都有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   到达雪山度假村时,天色才终于亮了一些,正下着小雪,简珧抬头望向前方峰峦叠嶂、绵延起伏的雪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如梦似幻,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姜淮心伸着懒腰跟在他身后,笑了笑:“是吧,我们早该来看看的。”   简珧点点头:“嗯。”   司机大叔帮他们把行李搬下车,笑着跟他们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便开车调头离开,去接下一批客人。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引领他们进去,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引着他们去了住宿区。   住宿区都是独栋的木屋,有大有小,分散坐落在茫茫雪域上。简珧来时订的是单人间,最小型的木屋,在住宿区靠后方的角落里,如今多了一个姜淮心,他们也没打算换大一点的屋子。   木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典型的北欧式风格,看着赏心悦目,进门客厅里的壁炉已经点起了火,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工作人员交代完注意事项,笑着祝他们“度假愉快”后回了工作区去,姜淮心里里外外地四处看了看,转了一圈回来,简珧已经蹲到壁炉前,正好奇地盯着那燃烧的火簇看。   姜淮心蹲到他身旁去,见他跃跃欲试地想往里头加柴火,无奈提醒他:“里头还有很多,一会儿烧太热了,你汗都得出来。”   简珧偏头冲他笑了一下,手肘撞了撞他:“那你来。”   姜淮心拉着他起身:“不用管了,这个是半自动的,可以调控温度,等会再来弄,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敞开式厨房里的冰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食材填满,他们可以自己开伙,也可以去度假村中的餐厅吃饭,当真是非常人性化。   几天来飞机火车汽车的连着倒,严重缺觉的俩人都不想再动,宁愿窝在这小屋里随便弄点吃的填肚子,也不想再出门。   简珧翻了两块牛排出来煎,姜淮心趴在一旁的吧台上跟他说话:“珧珧,下午去滑雪吗?”   “今天好累,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吧。”   “这度假村里还有温泉,想去试试吗?”   “也明天去。”   姜淮心笑:“珧珧你不会是特地来这里睡觉的吧?”   简珧的行程是七天,若是姜淮心不来,他可能真的会一个人在这间与世隔离的小木屋里待上七天,门都不出。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亲眼看一眼姜淮心当年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真要说玩他还真没什么兴致。   简珧没说什么,将煎好的牛排盛进碟中,搁到姜淮心面前:“吃东西吧。”   姜淮心眨眨眼睛:“被我说中了?”   “……你吃东西,不要那么多废话。”   姜淮心哈哈笑。   吃到一半时,姜淮心接到国内打来的电话,他懒洋洋地按下接通举到耳边:“哥你找我?”   “我在芬兰,和珧珧一起,没有离家出走,你想什么呢。”   “哥,我四五年没休过年假,出来玩一圈不过分吧?之前那是出公差,又被不可抗的天气因素拖住了,才在外头多待了几天,不算数的啊。”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别跟妈说就是了,你爱哄她就哄哄她,不想哄就算了,等我回去再跟她说。”   “就一个星期,很快就回去。”   挂掉电话,简珧挑了挑眉,姜淮心笑着解释:“我哥有时候比我妈还啰嗦些,不过他比我妈好说话多了,还说让我们在这边好好玩。”   “你来这里没事先跟家里说吗?”   “走太急了,忘了打招呼,我哥刚还问你,会不会跟我一块回国,马上过春节了,你想回去吗?”   简珧摇头:“不了,快毕业了,事情很多,再请假导师那说不过去。”   “那随你,我跟你去美国也行啊。”   简珧笑了一下:“不是要调任去北方公司吗?你最近应该事情也很多吧,还是好好工作吧。”   四年他们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姜淮心站起身,微微弯腰,隔着一个吧台凑近到简珧面前,盯着他的双眼笑看着他:“珧珧,你这么不想见我啊?”   “……没有。”简珧不自在地转开目光,小声嘟哝,“说好了北京见的,你最近这会儿还是老实点吧,得意过头了你。”   “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姜淮心笑着叹气,手指点了点简珧的鼻尖,退开身,“跟你开玩笑的,最近确实很忙,没空再陪你去美国了,我爸还在医院呢。”   “你好烦。”简珧轻轻皱了皱鼻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下午三点刚过,天色又逐渐暗下,简珧站在窗边往外瞧,度假村内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亮起,如繁星点缀黑夜,放眼望去,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般。   姜淮心凑过来,跟他一起看,抬头望望天,感叹道:“可惜今晚风平浪静,大概看不到极光了。”   简珧不在意道:“今晚看不到,明天后天,总有机会的,这里一年有近两百个夜晚都能看到极光,我们的运气总不会那么差。”   姜淮心上扬起唇角:“是啊,我运气一贯很好。”   如果不是运气好,哪里来得机会这么多年后还能有幸,与简珧一块来这里,弥补当年的遗憾。   简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愣神了瞬间,点头:“嗯。”   他们没有开灯,壁炉中燃烧旺盛的火光成了整间屋子唯一的光源,俩人头挨着头躺在沙发上,手指轻轻勾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珧珧,等我们老了,也来这边买栋自己的木屋,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你说好不好?”姜淮心笑着提议。   简珧随口回答:“这里白天短,夜间长,大部分时间都是黑夜,你不觉得闷吗?”   “你陪我说话就不闷,跟你在一起怎么都不闷,”姜淮心说着又“啊”了一声,“还是不行,你怕冷不喜欢冬天,这里的冬天太漫长了。”   简珧轻声笑:“没关系,你记得劈柴回来生炉子,就不冷了。”   姜淮心扬扬眉:“我老了劈不动,但我可以花钱买。”   “才二十几岁,说什么老不老,还早着呢,你想太多了。”   “也不早了,再过一个二十几年,就要老了,这辈子就这么长。”   这辈子就这么长,好在他们没有分开太久,姜淮心捏着简珧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指腹,有一点后怕。   “那也才五十多,又不是七老八十,还不算太老,让你劈柴你就劈柴,不许偷懒,老了更要锻炼。”   姜淮心忍笑:“小混蛋……”这凶巴巴的口吻,可真是久违了。   简珧嘟哝:“也挺好,等老了就来这边生活,再养条大狗,每天给我们拉雪橇。”   “那不行,”姜淮心不赞同,“一把年纪了还玩雪橇,骨头都得颠散了,你想玩大不了到时候我推着你走。”   “你想得太多了,几十年后的事情,不想了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简珧晃晃脑袋,他从来不敢畅想和姜淮心的将来,到了今时今刻,姜淮心说的以后,才终于真正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有了具象化的印记。   等到二三十年后,或许他们真能来这里,买一栋属于他们自己的木屋,白天出去溜达踏雪,大狗拉着雪橇,带着他们到处跑,夜里相拥着看一本书、看一部电影,壁炉将屋子烧暖,手边是一直温着的咖啡,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还能看到极光,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将来和以后。   “珧珧,你答应了吗?”   “嗯,答应。”   窗外有飘飘渺渺的歌声传来,简珧靠着姜淮心,安心地闭起眼睛。 第五十九章 极光   到度假村的第二天早上,十点过后天色一亮,他俩便出了门,去管理处借了全套的滑雪装备,坐车去后山的滑雪场。   新年假期刚过,整个度假村的人都不多,他们出来得早,滑雪场里更是鲜少看到人影。   这个地方的风景着实不错,与在山脚下完全不一样的视野,另有一番情趣。   站在雪场顶端,巍峨壮阔的山峦雪景尽收眼底,目之所及处,地势险峻落差极大的山脉一路向下延伸,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简珧深呼吸,沁入心肺的凉气让他格外兴奋,跃跃欲试被姜淮心拦住:“你以前玩过吗?就敢乱来,我们先去前边平缓点的坡道上练一练。”   “小孩子才玩那个,”简珧有些不情愿,被姜淮心拖着走,他小声讨饶,“你不是从小就跟着你爸玩这个吗?你教我啊?”   “禁止撒娇。”姜淮心板着脸,坚决将简珧领去了初级滑道上。   这里倒是能看见几个人,还有带着孩子来玩的家长,姜淮心指着面前的滑道,严肃提醒简珧:“你就在这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简珧眼中带笑,揶揄他:“不一样啊,我的小哥哥越来越有成熟大男人风范了。”   姜淮心一愣,瞬间破功,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别皮,认真点,这个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他帮简珧调准好装备,一步一步地教他怎么摆姿势,怎么试滑,前所未有的认真。   “其实不是很难的,胆子大一些,但仔细一些就行。”姜淮心握了握简珧的手,鼓励他。   简珧忍不住地笑:“我胆子很大啊,是你一直抓着我,不肯让我自己滑。”   “你一个初学者不要逞强……”   话音落下,他们身后响起一阵嬉笑叫声,三四个还没他们一半高的孩童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转瞬间就冲到了下边去。   简珧:“……我觉得我好丢人啊,你让我自己滑呗。”   姜淮心微微摇头:“小孩子身体灵活,你还得多练练。”   于是这一练就练了半个钟头,简珧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么点时间就已经能灵活地控制速度,在初级滑道上随风飞驰。他胆子也当真很大,溜得飞快,半点不含糊,姜淮心看得心惊胆战,但见简珧在兴头上,阻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又一次在简珧脸上看到这样恣意畅快的笑,姜淮心怀念无比。   算了,就让他高兴会儿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转去挑战先头看过的,那更为险峻的滑道。   简珧坚持要来试试,姜淮心担心不已:“……珧珧,你真要玩这个?”   简珧眨眨眼:“试一试吧。”   好在他还算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不敢再放肆,十分小心翼翼地滑下去一截,自觉也不算太难,转头冲身后紧盯着他的姜淮心招手笑。   姜淮心回视着他,片刻后突然提速,猛冲下去。   简珧眉头一跳,先头还再三提醒自己要小心,姜淮心这是疯了吗?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姜淮心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简珧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呈大字型向后摔倒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   简珧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脚下趔趄绊了一跤,向前栽下,正倒在姜淮心怀里,他狼狈地爬起身,焦急地伸手去拍全无反应的姜淮心的脸:“淮心,淮心,你醒醒,醒醒,摔到哪了?”   姜淮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简珧慌张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又去按压他的胸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淮心你醒醒,醒醒……”   恍惚中,一只手将他勾下去,嘴唇覆上另一处温热的唇,直到嘴里尝到眼泪的咸涩味道,简珧才骤然回神,抬起头,对上了姜淮心满是促狭的目光。   简珧一愣,狠狠一巴掌拍上他的胸口:“你骗我!你故意装的!”   姜淮心放声笑,又将人攥了下去,抱着他翻过身,压在雪地中,咬上简珧的唇,放肆地热吻。   简珧的手很快就从推拒,变成了环抱住姜淮心后背的姿势,时隔多年的一个吻,急切又充满缱绻和眷恋。   唇舌滑过口腔,尝到简珧的味道,姜淮心更加迫切凶狠地亲吻着身下人,似要将这几年的空白全部补回来。   炙热缠绵的一吻,直到简珧呼吸都不顺畅,姜淮心的唇舌才稍稍退开,鼻尖蹭着简珧的,笑着呢喃:“跟你开个玩笑,生气了?”   简珧的眼泪瞬间滑落,红着眼睛瞪视着他:“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吗?刚才我、我……”   他说不出口,刚才那一瞬间,他吓得几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姜淮心温柔地舔他的唇瓣:“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   “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你才刚学会三脚猫的功夫就要来滑这种险道,我能不担心你吗?”姜淮心无奈道。   “所以你就故意吓我?”简珧的眼睛更红,当真是姜淮心气得。   姜淮心笑着叹气:“好了,下次不骗你了,你也别再让我担心了行吗?”   被姜淮心从雪地里拉起来,简珧依旧气怒难消,弯腰团起一团雪就往他身上扔,姜淮心笑哈哈地回击他,俩人在雪地里打成一团。   午后,他们下山回到小木屋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姜淮心兴致勃勃地去窗边看了一眼:“今天天黑得比昨天还早,晚上说不定能看到极光了。”   “嗯。”简珧拿了换洗衣服, 不自在地丢下句“我去洗澡”,躲进了浴室。   姜淮心挑了挑眉,跟了进去。   简珧正站在镜子前发呆,姜淮心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看着镜子里的他,笑问:“珧珧,你在看什么?”   “我们……”   “嗯?”姜淮心笑着凝视他的眼睛。   简珧咬了咬嘴唇,轻声问他:“我们……这算是重新开始了吗?”   姜淮心眼中笑意愈深:“你觉着呢?”   简珧深呼吸,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姜淮心,郑重道:“当年是我先提的分手,现在我想问你,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简珧的声音有一丝紧张,明知道姜淮心肯定会答应的,真正说出口时依旧忍不住忐忑。   姜淮心笑望着他,不表态。   简珧皱眉,在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打人时,被姜淮心用力揽进了怀中。   姜淮心侧头吻了吻他的面颊,不再逗他,笑着呢喃:“好,求之不得。”   简珧一愣,终于笑了。   天色彻底暗下,炉子里的火燃烧得正旺盛,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火星跳跃的噼啪声,窗外的狂风不断吹打着玻璃窗,呼啦作响,将另一种叫人面红耳赤的窸窣声响掩盖。   大汗淋漓的身体交缠在一块,姜淮心将简珧的手压到头顶,与他十指紧扣着,亲吻他汗湿的额头,哑声呢喃:“珧珧,好紧啊……”   “闭嘴!”简珧整张脸红得发烫,因为羞恼更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别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姜淮心笑,亲吻掠过他的眼睛,落到鼻尖上,再是嘴唇,亲密地厮磨:“珧珧,你跟你那个学长做过几次?他有我能让你爽吗?”   “你够了啊,”简珧抬起腿,脚趾在姜淮心的小腿肚上戳了戳,似撒娇又似抱怨,“我跟他第一天开始试交往,第二天你就来了,哪里来的机会?”   “这样啊,……这话怎么听着还挺遗憾?那看来我去得真是时候,珧珧,这几年你都怎么解决的?”   姜淮心对着简珧的耳朵吹气,非逼着他说,简珧轻轻喘着气,水汽氤氲的眼睛瞪了姜淮心一眼:“我每天上课写论文写报告做实验,半夜两三点睡觉都是家常便饭,解决什么解决,没那个兴致。”   “哦……”   简珧哼哼:“哦什么哦,你没少找人帮你解决吧?你……”   “说什么傻话,怎可能……”姜淮心轻眯起眼睛,大拇指腹贴在早已被自己舔得润湿的红唇上,充满情 色意味按了按,俯下 身,再次衔住简珧的唇瓣。   情 潮起伏,一如窗外北极冬夜的寒风,裹挟着霜雪,狂野而恣意,吹拂过积雪山川的每一个角落。   夜色更沉时,简珧轻轻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外头有光……”   姜淮心抬头,窗外确实有不同于灯火的隐约光亮,他扬了扬眉,就听简珧笑着在他耳边吐出几个字:“是极光。”   拉开窗帘,视野瞬间广阔。   漫天泼墨一般的绚烂光芒,以墨色夜空为底,红、绿、蓝、紫随意泼洒挥毫,忽明忽暗,不断变幻出昳丽斑斓的姿态,更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点缀其中,似漫天星光从天而降,看着遥不可及又似触手可得。   他俩裹着被子趴到窗边看了许久,姜淮心侧过头,看到映在简珧眼里的光,忍不住地笑:“珧珧,好看吗?”   简珧怔怔点头:“好看,……真走运。”   他和姜淮心一起看过日出日落,看过极致的烟花,看过流星雨坠落,如今又看到了极光,对他来说,或许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走运的事情。   姜淮心眼中的光芒愈加灿烂,拥紧他:“嗯。” 第六十章 蜜里调油   七天的悠闲时光一晃而过。   早晨,姜淮心再次接到他哥的电话,催他赶紧回去,说他再不回,他们妈估计要一哭二闹了,姜淮心随口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转身见简珧正蹲在床边收拾行李,走过去帮他。   简珧来时也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倒是在这边买了些纪念品,说是带回去送给导师和同事,东西太多背包塞不下,还买了个小的上机箱。   东西摊了一地,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玩意,不贵,但别的地方买不到。   姜淮心好奇问他:“没想到啊,你人缘还挺好,有这么多人要送吗?”   “我年纪小,大家都挺照顾我。”简珧去美国读硕士时才二十岁,年纪确实算偏小的,而且他在导师眼里是那种勤快又有天赋的学生,跟实验室的同学同事都处得很好,虽然他不爱玩,但身边人大多都挺喜欢他。   姜淮心听着不是个滋味,他其实有些想象不出来,简珧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除了那晚来时在火车上,简珧透露了一两句,别的时候问起从来都是“还好”、“习惯了”。可他这样的性格,必然大多数事情都是靠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习惯了”到底是多久才真正习惯的。   他有时会想,如果他们当年没分手,现在会是怎样,他不信他和简珧就真的会走到两看相厌的那一步,但大抵矛盾不会少,他是后来才知道简珧差点因为他放弃了美国的学业,他最庆幸的就是,简珧没有真的因他犯傻,没有真正留下遗憾。   简珧倒没想太多,分门别类把所有零碎的行李收拾妥当,姜淮心晃了一眼,捡起脚边从简珧背包里滚出的一样东西,看清楚那是什么,他瞳孔微缩,一时有些愣神。   简珧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姜淮心摊开掌心,是当年简珧在意大利的小镇买的那个钥匙扣,已经褪了色。   “你这个还留着啊?”   简珧将东西拿回来,不在意道:“还能用,就懒得换了。”   他越是这副不经意的模样,姜淮心就越是知道他是装的。   姜淮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欣喜,这欣喜中又掺杂着难以言说的酸涩,他蹲在简珧身旁,肩膀撞了撞他的:“珧珧,这几年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想我啊?”   简珧不以为然:“怎可能,我课业那么重,哪里来的时间。”   “真的不想?”   “……偶尔会。”   “只偶尔而已?”   被姜淮心促狭的目光一直盯着看,简珧终于又羞又恼地说了实话:“特别想你,每天都想你行了吧,你话怎么这么多?”   姜淮心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口是心非。   简珧挑眉看向他:“你那个钥匙扣呢?扔了?”   “是啊,早扔了。”姜淮心讪讪道,他的那个当年就已经被他扔进巴黎的河中,再找不到了。   他后悔了,本以为扔了和简珧有关的东西,就能彻底放下他,结果当然还是不行,他其实根本也从未想过放下,东西留着至少还能有个念想,不至于这么多年他连个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可惜了。   “真扔了?”   “骗你干嘛,当年太伤心难过了,看到就烦,就扔了。”   简珧嘴角微撇,……算了,本来当初就是他先提的分手,姜淮心生气是应该的。   姜淮心想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人,被简珧伸手一推,一屁股坐到地上,简珧这小混蛋已经爬到他身上来,坐上了大腿。   姜淮心看着他笑:“珧珧,又撒娇啊?你都几岁了?”   简珧攀着姜淮心的脖子,垂下眼睛,贴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连着亲了几下,像小孩子讨吻一般。   姜淮心回吻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亲你。”   简珧小声嘟哝,手指描摹着姜淮心面颊的轮廓,四五年的时间,姜淮心的长相其实没怎么变过,依旧是印在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有面部的线条,比之当年愈加坚毅分明些,那双黑亮带笑的眼睛,也似乎比从前更加深邃。   姜淮心笑着捉住他的手,送到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吻过去,虔诚得仿佛对待稀世的珍宝,简珧盯着他的动作,眼睫轻轻颤动,笑意滑过眼眸。   腻歪了一阵,简珧蹲回去继续收拾行李,听到手机铃声响起,腾不出手,直接按下免提。   “珧珧,生日快乐。”是姜淑媛的声音,告诉简珧她已经提前几天把生日礼物给他寄去了美国,问他收到了没有。   简珧无奈解释:“妈,我在芬兰玩,没在波士顿。”   “你来北欧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临时决定来的,”简珧说着看了身旁的姜淮心一眼,“和淮心一起。”   “你们一起?……是那个意思吗?”   “嗯。”他不想骗他妈,这事迟早要和家里人说清楚,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这一次,他和姜淮心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一起面对。   那边沉默一阵,叹气道:“你想好了就行。”   “嗯,已经想好了,谢谢妈。”   姜淮心冲简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自己跟姜淑媛说几句,简珧点点头,姜淮心凑到手机边,笑着开口:“姑姑,新年快乐。”   姜淑媛温和笑道:“淮心,你也新年快乐。”   “姑姑,以后我会照顾好珧珧的,您放心吧。”   “你和珧珧互相照顾,不用一味迁就他。”   “好。”   姜淮心与姜淑媛聊了几句,结束通话后,笑问简珧:“你生日不是早过了吗?”   简珧摇头:“今天是真正的生日,我妈生我的日子。”   前几年他才知道今天这个生日,姜淑媛坚持要补偿他,这几年每年的今天都会给他寄去生日礼物,有两年还亲自去了美国陪他,简珧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也不排斥。   原来如此,姜淮心高兴道:“那以后我们都过今天,中午我给你煮长寿面。”   简珧笑了笑:“好。”   在这里的最后一顿午餐,他们叫了餐厅的外卖,只长寿面是姜淮心亲手做的。简珧趴在吧台上,看着姜淮心忙碌的背影,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他背部的线条,无声傻笑。   一个月前,他在绝望孤独中选择放弃,做梦都不敢想还能有今天。   还好,还好姜淮心没有来得太晚。   姜淮心将煮好的面端到简珧面前,扬了扬下巴:“傻乐呵什么?试试,看看这么多年哥哥手艺退步没。”   简珧夸赞道:“好香。”   其实姜淮心的手艺,可以说压根没有退步的余地,但简珧就是觉得好,只要是姜淮心做的,就比其他任何人做的都要好。   姜淮心见他吃得高兴,也很高兴,顺口说道:“我要是提前两天去美国,没准还能陪你过两次生日。”   简珧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尴尬一笑,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看着像极了心虚,姜淮心疑惑看向他,一愣,想起那晚简珧在意乱情迷中说的话:“哦,你是那天跟你那‘前男友’确定关系的吧?”   姜淮心语气里的酸意,简珧哪里听不出来,无奈解释:“不是‘前男友’,说好了只是试一试,算不上的,我只有你一个前男友。”   姜淮心抬手捏他的鼻子:“小混蛋,为什么那天会答应他?他让你感动了?”   简珧诚实点头:“……他也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   姜淮心:“……”他都不知道该继续酸一酸,还是该觉得荣幸了。   简珧笑看着姜淮心,讨饶:“都过去的事情了,能不能不要算了啊?”   姜淮心瞬间乐了,多挑了几片简珧爱吃的番茄到他碗中:“没跟你算,吃吧,以后我都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了。”   简珧抿唇笑,轻轻吐出三个字:“小气鬼。”   吃着东西,简珧顺口与姜淮心说起,想去丹麦看看他妈妈,既然来了这边,不去一趟似乎说不过去。   姜淮心没有异议:“那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你哥不是先头还打电话催你回去?你有没有时间啊?”   姜淮心让他放宽心:“你不也急着要回美国,去丹麦不会待很长时间吧?顺路去一趟没关系。”   简珧点头:“嗯,最多两天。”   “那就去呗,我也很久没见到姑姑了,姑姑好像不太放心我们,我得去见见她,好让她安心啊。”   “好。”   吃过这顿饭,司机大叔来接他们的车就已经到了,现在出发,还能赶着在天暗下来之前将他们送回市里。   出发之前,姜淮心让简珧先上车,他一个人去度假村的礼品店里转了一圈,再回来时,递了个小玩意到简珧手中,一对小巧的水晶玻璃球钥匙扣,玻璃球在黑夜中会闪烁出如同极光一般的彩色光芒,十分漂亮。   “以后用这个吧,我们一人一个,再不丢了。”   “好。”简珧轻声笑,将其中一个挂到自己的钥匙串上,原先褪了色的钥匙扣被他取下来,留在了这茫茫雪域上。 第六十一章 回程   去丹麦之前,简珧给姜淑媛打了个电话,听说他和姜淮心要过去,姜淑媛很高兴,当下就问简珧要了航班号,说会去机场接他们。   从赫尔辛基飞哥本哈根两小时不到,当日他们就飞了过去。   他俩一出关就见到了人,除了姜淑媛,还有个高大的中年白人男人,陪着她一块来,是姜淑媛现在的男朋友。   姜淑媛的气色比从前好多了,人看着也年轻了许多,脸上时常带着笑,简珧与她虽算不上亲昵,但母子间的隔阂已经少了,相处得很自然。   姜淑媛给他们介绍,叫维森的丹麦男人十分热情好相处,打过招呼后便主动伸手来帮简珧和姜淮心拎行李,倒是把他俩弄得不太好意思,姜淑媛推搡了一下男人的胳膊,笑道:“不用了,让他们自己拎吧,都是大小伙了。”   姜淑媛说的是丹麦语,他们听不懂,但从她和男人的眼神肢体交流中看得出,俩人的感情应当十分不错。   走出机场时,简珧小声问姜淑媛:“妈,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姜淑媛轻拍了拍许久未见的儿子的背,“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你自己过得好就行。”   “我很好啊。”简珧认真点头。   姜淮心凑过来插话:“姑姑,我们真的很好的,您也不用担心我们。”   姜淑媛无奈一笑:“那就好。”   维森开车,一路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给他们介绍这边的风土人情,姜淮心兴致高涨,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搭话,十分捧场。简珧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异国景致,听着姜淮心在耳边叽叽喳喳,嘴角抑制不住地跟着上扬。   副驾驶座的姜淑媛回过头,问他们打算在这边玩几天,听到他们说后天就走,有一点遗憾:“本来还想带你们去附近的地方转转的,这边好玩的地方不少,可惜你们都没空。”   简珧安慰他妈:“我得赶着回去准备答辩,淮心他家里已经在催了,要回去过年,以后还有机会的,等下次吧。”   “那也好,只能下次了。”   姜淑媛他们住的地方,在离哥本哈根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小镇上,到达目的地,简珧立刻被这里依山傍水,比画还美的乡野景色吸引了目光,难怪他妈妈愿意留在这儿,这里确实是个让人见到了就不想走的好地方。   姜淮心不停拍马屁夸姜淑媛眼光好,姜淑媛笑着提醒他们,喜欢可以常来这边玩,随时都欢迎。   姜淮心立马高兴应下:“好,只要有空我就跟着珧珧来烦姑姑,珧珧不愿来我绑着他一块来。”   简珧:“……”算了,姜淮心这嬉皮笑脸的个性,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改了,这样也好,他要是变得太多,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姜淮心了。   午餐是维森做的,据姜淑媛说,他是个厨师,最擅长做当地美食,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一般人轻易尝试不到他的手艺。   姜淮心悄悄跟简珧咬耳朵:“这人估计是先征服了姑姑的胃,再征服了她的心,跟我一样。”   简珧什么都没说,你那种手艺,也真好意思?   一顿午餐宾主尽欢,下午简珧跟着维森去河边钓鱼,姜淮心在出门前被姜淑媛叫住,留下来单独跟她说了几句话,晚了一会儿才去河边找他们。   维森正在教简珧怎么下竿,十分热情细致且有耐心,姜淮心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阵,摸摸下巴,暗自觉得简珧与他这个“继父”似乎还挺投缘?   正想着,简珧忽然出发一声低呼,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在维森的帮助下,一条看着足有好几斤重的鱼从凿开的冰洞里甩了出来,“啪”一声砸在冰面上,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不怎么动了。   “Br**o!”维森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姜淮心啪啪鼓掌:“珧珧你厉害了,这么大的鱼都让你钓上来了。”   简珧得意地扬眉:“运气好而已。”   在结了冰的河面上凿洞垂钓,比想象中还有意思些。   姜淮心跃跃欲试地凑过去:“我也来我也来,让我玩玩。”   下午他们一直在河边玩,维森先回去准备晚餐,只剩他们两个后姜淮心丢了鱼竿,蹲在河面上,耍赖要简珧拉自己溜冰。   简珧的手指点上他的脑门:“哥哥你几岁?”   姜淮心笑着抬手抱住他的腰:“珧珧,你跟你继父相处得挺好啊?”   简珧无奈提醒他:“什么继父,别乱叫,我妈跟他就是男女朋友,没打算结婚的。”   姜淮心不在意道:“结不结婚有什么所谓,就一张纸而已,国外一辈子不结婚但一辈子一起过的多了,我俩不也是?”   “那不一样,又不是我不想……”简珧嘀咕了一句,要是他和姜淮心能结婚,他当然想,可也只能想想而已。   姜淮心继续笑:“珧珧,你妈妈是怎么给她那个男朋友介绍我们的关系的啊?他好像知道我跟你是一对?”   “人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来,我妈直说了,但没说你是我表哥。”   “哦……”   “算了,不说这个,我妈刚跟你说什么了?”   姜淮心眨眨眼:“姑姑说让我别欺负你。”   简珧不信:“你少胡扯,我妈才不会说这个,你给我正经点,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被打了的姜淮心笑出声:“好了好了,看把你紧张的,我认真说就是了,姑姑就问了问我以后的打算,还有家里那边要怎么交代。”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咯,至于家里,你放心好了,回去我就把婚约的事情解决了,跟爸妈说清楚,我能搞定的,相信我,嗯?”   姜淮心依旧在笑,语气听着却格外认真而郑重,简珧一愣,若是当年姜淮心这么说,他肯定会觉得这混蛋在打嘴炮,但是现在,即便姜淮心看起来依旧没个正经,却莫名能让他觉得安心。   “好。”   “这就对了,”姜淮心笑着叹气,“珧珧,姑姑比以前变了好多,她很关心你啊,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真的怕我做的不好,会欺负了你让你受委屈。”   “嗯,我知道,我跟她现在这样挺好。”简珧点头,他和他妈之间从来没有过不去的深仇大恨,他与她和解,也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从前的事情没必要一直斤斤计较,人活得豁达一些,没什么不好。   “不说这个了,来来,拉我溜冰啊。”姜淮心赖在地上,举高手笑嘻嘻地要简珧拉自己。   “别闹了……”   他俩在这里只待了两天,走时又是姜淑媛和维森开车将他们送去的机场,进关之前姜淑媛问简珧需不需要自己飞过去陪他过年,简珧赶紧摇头:“妈,你别来了,我马上要做毕业答辩,真不能分心了。”   “那好吧,”姜淑媛没有强求,“那到时我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好。”简珧点头。   进入候机大厅后姜淮心去买了两杯咖啡来,打开其中一杯的盖扣,递给简珧:“珧珧,你的航班是比我那班早四十分钟吗?”   “嗯,还有半小时。”   姜淮心叹气,他可真舍不得跟简珧分开,他们一个飞美国,一个回国,下次再见,可能也得等到简珧毕业的时候。   见简珧低着头没心没肺地喝咖啡,似乎半点没有感知到自己的离别感伤,姜淮心有些不爽,伸手过去捏他的下巴:“珧珧……”   简珧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你都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简珧舔了舔嘴唇,无奈安慰他:“不就分开几个月嘛,我们还可以打电话视频啊。”   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比起看不到将来的别离,和只能被迫分手的绝望,这真的不算什么。   姜淮心握住简珧一只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简珧眼中带笑回视过去。姜淮心凑近,拉起简珧的羽绒服帽子,吻上他的唇。   唇舌亲密地交缠,他们迷醉地汲取着彼此的气息,直到登机广播响起。   简珧轻推了推姜淮心的肩膀,喘着气提醒他:“要上机了……”   姜淮心懊恼地将人放开,舔去简珧嘴角的银丝,垂眸看着他,轻声呢喃:“珧珧,你回去了要想我啊。”   “嗯,会的。”   “毕业了就赶紧回来。”   “好,一定。”   再怎么舍不得,也终究要走,进去之前,简珧忽然转回身,揪住姜淮心的衣襟,严肃提醒他:“回去就赶紧把你那个婚约解决了,就算是假的也不能一直拖着。”   姜淮心忍着笑点头:“好,一回去我就解决。”   这还差不多,简珧想想也没什么再需要交代的,不想弄得太感伤,赶紧刷票进去。   走进廊桥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停住脚步,回身冲姜淮心挥了挥手,姜淮心笑着给他送了个飞吻。   上机刚放完行李坐下,姜淮心的微信就发了过来:“路上好好睡一觉,记得要吃东西,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下了机会给你打电话。”   简珧回:“好。” 第六十二章 想你   姜淮心赶在过年前两天回了国,一下机就直接给赵雪儿打了电话,说有事要跟她商量。   到了约定的地方,姜淮心把车停在路边,五分钟后赵雪儿出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里,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事情一定要当面谈?”   姜淮心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我们的婚约取消吧,之前答应你的再拖两年我办不到了,抱歉,你可以跟你家说,是我单方面悔婚,我不介意。”   赵雪儿挑眉:“突然这么着急?……你跟你那位前任和好了?”   姜淮心点头,眼中的笑意毫不掩饰:“是啊,和好了。”   “那难怪,我知道了,算了,不用你背黑锅,”赵雪儿爽快道,“本来就是我占你便宜,哪里好意思再让你给我背锅,就这样吧,我会跟家里实话实说,原本我是想着再拖两年更稳妥一点,现在就交代了其实也差不多,anyway,恭喜你,结婚记得给我发请帖。”   姜淮心笑:“那恐怕不行,我俩没办法结婚。”   赵雪儿没听明白:“是家里还不同意?”   姜淮心笑着摇头:“家里同意也不行,我俩都是男的,上哪去领结婚证?”   赵雪儿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如此,那难怪你家里不同意了,你这确实比我还艰难多了,怪不得你以前都不肯细说,不管怎么说,祝福你吧,坚持这么多年了,肯定会有好结果的。”   “嗯,谢谢。”   婚约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赵雪儿挥挥手,下了车,姜淮心一身轻松,哼着歌重新发动车子。   回家的第二天,姜淮心被他哥抓着一块去医院接他们爸出院,姜父的身体好转了不少,之后都不用再住院,在家里疗养就行。   阮芷芫见到姜淮心就瞪他,顾忌着姜父在身边,没有当场发作,姜淮心只当没看到,扮演孝顺儿子,背着姜父上下车,回家后又一路将人背上楼送回房间。   阮芷芫忍了又忍,只等姜父睡着了,让姜淮安守着,手指点了点姜淮心,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姜淮心跟着他妈下楼,到了客厅里坐下,主动开口:“妈,我和珧珧又在一起了,和赵家的婚约我和赵雪儿说过了,就此作罢吧。”   “你说的什么话!难怪赵家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这事!你是想闹得我们两家反目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是不是?!”   阮芷芫啪啪拍着沙发,气怒交加之下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姜淮心无奈提醒她:“妈,你别这么激动,我和赵雪儿本来就是协议订婚的,说好了随时都可以解除婚约,她也同意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除非我死!你都别想跟简珧那小子在一起!”   姜淮心微蹙起眉:“妈,如果你非要这样想,我跟你便没什么好说的。”   阮芷芫又气又怒:“你是想逼死你妈是不是?!”   “妈,现在是你在逼我,”姜淮心淡下声音,“从小到大,我一直听你的话,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可我是人,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我自己的感情,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你的,只简珧这,我做不到,抱歉。”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不听!”阮芷芫歇斯底里,“我只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在一起,我现在就出门去找辆车撞死!”   姜淮心不为所动,面上的神情愈发淡了:“妈,你执意要这么闹,不是我失去你,是你会失去我这个儿子,何必呢。”   阮芷芫一愣,见自己拿命要挟姜淮心都不肯退让,放声哭了出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怎么就偏偏生了你啊!你就是生来想要气死我的,你这个混账、混账东西!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爸还在病床上躺着,你就不要这个家不要我们了……”   姜淮心淡声打断她:“我没有不要这个家,去美国之前,我就和我爸说过珧珧的事情,他的条件是只要我能帮着我哥撑起这个家和公司,他就答应我们。”   这么多年,他一直忍耐着,等到自己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敢去找简珧,即使在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简珧还愿不愿意回头,却从未放弃过努力,好在,他终究如愿以偿。   阮芷芫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哭,嘴里骂着姜淮心不孝顺,姜淮心将纸巾盒推到她面前,站起身:“妈,你冷静冷静吧,别说气话了,我们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的。”   他先上楼回了房去,进门没多久姜淮安便来敲门:“说几句?”   姜淮心让人进来,随口说道:“有话直说吧。”   姜淮安无奈叹气:“妈还在下面哭,你打算怎么办?”   姜淮心不以为意:“她总得冷静下来想清楚,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依着她的,当年我已经让了一回,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了。”   至于阮芷芫说的出门找辆车撞死,别说姜淮心不信,姜淮安也不信,这个家里就没人会信,这一招阮芷芫早二十年用来对付姜父还行,现在早没用了。   一而再的这样,不过是徒劳消磨母子情分罢了。   姜淮安不再劝:“真想好了?”   姜淮心点头:“想好了,过完年我去北京,珧珧毕业了也会去那边工作,我们会在那边生活。”   “那也好,”姜淮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样吧,你们两个下定决心在一起,就好好过下去,妈那里不用担心,我帮你搞定。”   “不用……”   姜淮安打断他:“行了,这事我五年前就答应珧珧了,只要你们撑过来还想在一起,我会帮你们。”   姜淮心一愣:“你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姜淮安尴尬解释:“是我不让他跟你说,本来想着你们俩分开四五年,或许就淡了,没必要执着,没想到这样了你们还能在一起,当年我答应的事情,自然得守信,你放心好了,妈那里,我保证她以后都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情。”   姜淮心愣神片刻,点头:“谢谢。”   姜淮安离开后,姜淮心坐到窗边去给简珧打电话,算算时间,波士顿那边这会儿已经深夜了,那小混蛋也不知睡了没,姜淮心想着要是响两声还没人接就算了,结果刚拨通,简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淮心。”   简珧很少当着他的面这么喊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气了连名带姓地骂他,姜淮心听着唇角上扬三分:“还没睡?”   “没有,在外头。”   “这么晚还在外头?在实验室吗?”   “没有,在外面,山上。”   简珧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鼻音,仿佛要睡着了一般,姜淮心有一点意外:“这么晚去山上做什么?一个人去的吗?”   “看流星雨啊,”简珧懒洋洋地回答他,“听说今晚会有,就开车过来看了,结果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看到,我都快睡着了。”   姜淮心挑眉:“看流星雨?一个人去看流星雨吗?”   “是啊,不然还能跟谁?”简珧笑,“你又不来。”   他们都记得,当年他们一起看的那场流星雨,简珧说希望下次还能跟他的小哥哥一起看。   “可惜了。”姜淮心遗憾道,早知如此,他就该跟简珧一块飞去美国的,大不了再晚两天回来就是。   “没关系,一会儿我录下来发给你,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看。”   “珧珧……”   “嗯?”   “我想你了。”姜淮心轻声呢喃,姜淮安的话让他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在等着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一听到姜淮心撒娇,简珧就没辙:“想我能怎么办?你又不能大半夜飞来,算啦,晚点回去跟你开视频。”   “那你得几点睡,早点歇息吧,你那边都多晚了?流星雨看不到就回去吧,这么晚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姜淮心不放心地提醒他。   “已经看到了。”简珧抬眼望向远处的天际,偶尔有几颗流星倏然滑过,转瞬间便消没了踪影。   没有上一回他和姜淮心一起在国内看到的壮观,天上有云,能见度也不是特别好,但等了这么久,总算没白跑一趟,他还是很高兴的。   姜淮心笑问他:“好看吗?”   “还行,没有跟你一起看过的好看。”   姜淮心笑声愈浓:“那是因为我在的原因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简珧懒得与他争辩,让他得意就是了,“我录段视频再走吧,不能白来一趟,先不说了,挂了。”   录制了大约十分钟,一波高 潮爆发过后,后头能见到的流星就更少了,简珧收了手机,将视频直接发给了姜淮心。   姜淮心给他回语音:“珧珧,许愿了吗?”   简珧也用语音回:“许了。”   “许了什么愿望?”   “和上回一样。”   希望他们下次还能一起看流星雨。   姜淮心笑:“珧珧,看完了就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到了再给我发消息。”   简珧回了一个“好”,想了想,又发了一个“么么”过去。   于是姜淮心就只会傻乐呵了。 第六十三章 毕业之前   下飞机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姜淮心脚步轻快地走出机场,开着借的车,直接往简珧的学校去。   这回他独自一人来波士顿,特地来参加简珧的毕业典礼,自从上次在丹麦机场分开,他俩也有快半年没见过面了,定好行程后姜淮心想给简珧一个惊喜,没有跟他说,特地提前了两天过来。   四十分钟后,姜淮心的车停在实验室大楼下面,拿起手机正准备给简珧打电话,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一起说笑着从楼里走出来,简珧也在其中。   他按下拨号键,眼见着简珧接起电话,笑着告诉他:“珧珧,转身,后面。”   简珧一愣,迅速转过身去,就见姜淮心正从车里下来,与他挥了挥手。   简珧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和身边朋友说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想你了,早点过来。”姜淮心也不避讳着是在外面,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简珧确实又惊又喜:“刚下飞机吗?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   “嗯,刚到,直接过来的,不舍得麻烦你,”姜淮心说着看了一眼远处那群似乎还在等简珧的人,笑道,“我好像来的不太是时候啊?”   “没有,都是在这边的中国人,给我们几个要毕业的庆祝,说好了今天一块吃饭,你来都来了,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能一起去?”   “又不是见不得人,走吧。”   简珧拉着他过去与人介绍,加上简珧在内一共七个人,邓季朗也在,没等简珧开口,姜淮心先笑着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简珧表哥,特地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不介意我跟着你们一块蹭顿饭吧?”   自然是没人介意的,众人一番嘻嘻哈哈地相互介绍,便算是认识了,分了几辆车一块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间餐厅。   和简珧一同毕业的人还有两个,吃东西时说起各自打算,一个准备留下来且已经找到了合意的工作,一个说打算先去外头玩一段时间再看,问到简珧时,他笑了一下,回答众人:“回国吧,打算去北京的高校,已经在网上投了简历,接到通知了,回去就能去面试。”   “你打算去北京?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还以为你会留这里呢,你老板不是挺喜欢你?有他推荐你就算想留校都有机会啊?”   “你不是南方人么?怎么想到去北京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简珧笑着看一眼身旁的姜淮心:“想去就去了,北京机会也挺多的,早晚要回国,现在回去也好。”   姜淮心握住他在桌子下面的一只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饭桌上简珧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和这些人确实都相处得不错,姜淮心想着,要是他们还没和好,他可能真就留下了,幸好。   饭吃到一半,趁着别人插科打诨时,姜淮心举杯冲坐在一旁的邓季朗示意,小声说:“我听珧珧说了,这五年你很照顾他,谢谢。”   邓季朗挑了挑眉,面对姜淮心坦然的笑脸,大方地举杯与他轻轻一碰:“他年纪小,我做学长的又与他一个导师,多看顾着他一些应该的,不用谢。”   别的就不需要再多说了,彼此都心照不宣。   一顿饭吃完已经入夜,简珧喝了两杯酒,有些不舒服,姜淮心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你的车放这里,明天来拿。”   “嗯。”简珧乖乖点头,跟其他人告别。   众人陆陆续续散了,姜淮心揽着简珧去拿车,邓季朗的车子就在他们的车旁边,他走过来,目光落在姜淮心搭着简珧肩膀的手上,笑了一下,冲简珧道:“以后要幸福。”   简珧点头:“谢谢学长,你也一样。”   邓季朗先开车走了,姜淮心感叹道:“他人还真不错。”   但珧珧是他的,他不会让给任何人。   简珧笑:“你也好啊,又不比他差。”   姜淮心得意道:“那是。”   一坐进车里,简珧就趴下了,直接躺到了姜淮心的腿上。   姜淮心很无奈,摸了摸他的脸:“这么扭着身子不觉得膈得难受吗?乖,你坐起来,靠椅子里。”   “我不要,”简珧耍赖,脸贴着他的大腿蹭了蹭,“就这样,你让我躺一会儿。”   姜淮心哭笑不得:“你这样我没法开车了啊,不许耍赖,起来。”   简珧又磨蹭了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姜淮心帮他把座椅放低,系上安全带。   简珧一直怔怔盯着姜淮心,在姜淮心往后退时忽然凑过去,一口咬在他嘴唇上。   姜淮心笑着抬眸:“怎么了?”   俩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见,简珧又呆呆看了姜淮心片刻,抬手圈住他的肩膀,贴过去。   唇舌交融,极尽缠绵。   一吻完毕,姜淮心又亲了亲简珧的鼻尖,语中带笑:“喝醉了?还撒娇呢?”   简珧垂眸:“……我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   “不高兴?”   “太高兴了,我也想你了。”   简珧这么直白的时候可太少有了,姜淮心心神一荡,没忍住,将他按进座椅里,又亲了一回。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俩人一进门就开始亲,简珧被姜淮心按在沙发里,扒光了从头到脚都亲了一遍,舔上脚趾时,简珧受不了地踢他:“你有毛病啊,脏不脏,我都没洗澡,别亲这种地方。”   “我又不嫌弃你,”姜淮心躺下,将光着身子的人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衣服罩住,“珧珧,还要在这边待几天?”   简珧认真算了算:“毕业典礼结束后还要办些手续,估计还要一个多月,长的话两个月也有可能。”   “那我陪不了你这么久,最多一个星期就得回去。”   “嗯,你去吧,到时候到机场接我。”   姜淮心低头亲亲他的嘴角:“珧珧,想我吗?”   “我刚不是说了?怎么还问,烦不烦……”简珧小声嘟哝,拍了拍他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别来,我还没洗澡,不许做。”   姜淮心闷笑:“我想你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大战三百回,你还说想我,却不让我碰。”   “你什么想我,满脑子就想着那档子事情吧。”简珧嗤他。   姜淮心故意挺身,顶了顶他,理直气壮:“是啊,想你,也想干你。”   “闭嘴!还要不要脸啊你?”   “好,好,不说。”还是得顺毛摸。   俩人安静地相拥片刻,在简珧眯起眼睛几乎要睡过去时,姜淮心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简珧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抱怨:“你干嘛啊?”   “刚才不是说不洗澡不行吗?那我们现在去洗澡。”   将简珧扔进盛满水的浴缸里,姜淮心把自己也扒光,跨进去,扶着简珧在他身后坐下,让简珧躺到自己胸前。   简珧倚着姜淮心,舒服得又眯起了眼睛,姜淮心在他耳边轻声喊他:“珧珧,你怎么跟只猫一样?这么懒?”   简珧嘴角微撇:“别吵。”   姜淮心在他脸上亲两口:“珧珧,我可太喜欢你了。”   这种喜欢似乎比当年还要浓烈一些,姜淮心也觉得稀奇,他怎么就会这么喜欢简珧,不见他想他,见到他就想抱他亲他,跟他做亲密的事情,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分开,明明以前自己就不是个长情的人啊?   简珧低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啊?”   “我信,”简珧侧过头,也在姜淮心的脸上亲了一下,喃喃,“我也喜欢你,我的小哥哥。”   姜淮心傻笑,拥紧他:“珧珧,你可真太好了。”   简珧将洗发乳递给姜淮心:“帮我洗头发。”   姜淮心认命地打出泡沫,给他搓揉头发,简珧轻轻哼哼,似乎更舒服了,姜淮心小声提醒他:“珧珧,你可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啊……”   “我知道,你怎么这么烦。”简珧嘟嚷。   姜淮心笑:“我们都大半年没有了,我能不烦你吗?”   “大半年就不行,那你之前几年怎么过的?”   “这不一样,”姜淮心叹气,“我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哪里还忍得住。”   “我知道,我又没说不要,你猴急什么,……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简珧的声音更低了一些,不想承认他其实也是想的,上周就已经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只等着姜淮心过来。   姜淮心“啧”,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房间内只剩墙角的落地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笼着床上亲密交缠的身影。简珧的身体被顶得不停往后撞,他仰起头,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热,哪里都热,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热意渴求地寻找着发泄的出口,烧得他的嗓子都又渴又哑。   姜淮心额头上滚下的汗珠落在他唇边,简珧贪婪地吮进嘴里,吞咽下去,又被姜淮心吻住唇,送进他的津液。   还是渴……   姜淮心停下,垂眸看着简珧,黝黑双瞳里翻滚着激烈的欲 念,将他抱起,再一次拥入怀中。 第六十四章 毕业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姜淮心先爬起床,去洗漱。   今天是简珧毕业典礼的日子,他本人却还没醒,连着几天晚上被折腾,简珧这软绵绵的身体实在扛不住,姜淮心没喊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姜淑媛来敲房门,提醒他们该起了。她是昨天才到的,和维森一起,来参加简珧的毕业典礼。   姜淮心拉开一条门缝,小声告诉她:“姑姑,珧珧还在睡,我现在叫他。”   姜淑媛抿了一下唇,没说什么,点头:“别磨蹭了,赶紧吧。”   关上房门,姜淮心转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走去床边,隔着被子抱住简珧,对着他耳朵吹气:“珧珧,起床,今天你毕业典礼,不能耽搁了。”   见简珧没有反应,姜淮心低头吻住他的唇,舌尖挤进他嘴里胡乱搅和,亲了没两下,简珧果然开始挥手打人,睁开了眼睛,气恼地瞪着他。   这小混蛋有点洁癖,早上不刷牙就是不肯让亲,即便姜淮心刷了,他自己没刷也不行。   姜淮心笑着拧他的鼻子:“赶紧起来,今天真不能赖床,等回来再睡。”   简珧洗漱出来,姜淮心帮他穿上博士服,再戴上博士帽,分外感慨:“我的珧珧真厉害。”   简珧抬手拨了拨帽子,问他:“没歪吗?”   姜淮心又帮他摆弄了一下:“行了。”   简珧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也很满意,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场毕业典礼,他也不想留下遗憾。   姜淮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两块同款的手表:“送给你的毕业礼物,我们一人一块嗯?”   早很多年就想做的事情现在总算做成了,简珧开心收下,拉起姜淮心的手,将他之前戴着的旧手表取下,摸了摸那道还留着的印子:“真奇怪,你脸上的疤痕都看不见了,怎么我小时候咬的却还在?”   姜淮心笑:“这不说明我们有缘吗?”   以前他确实不喜欢这道疤,他不是疤痕体质,只有小时候被简珧咬的这里留下一圈白印子,从前他每每看到这圈印子就忍不住骂一句简珧这个小混蛋,一直到和简珧好上后,才心平气和下来,有时想起他们小时候为点鸡皮蒜毛的小事就能打一架,还会忍不住发笑。   “那也是你活该。”简珧笑着撇嘴,将新的手表给他戴上,又伸出自己的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   姜淮心笑吟吟地捉起简珧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再慢悠悠地将手表戴到他手腕上。   “以后都一直戴着,嗯?”   简珧点头:“好。”   等到他俩磨磨蹭蹭下楼,姜淑媛他们已经在车里按了好几次喇叭,俩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进车里,姜淑媛看了他们一眼,示意维森发动车子。   毕业典礼很盛大,学校里这会儿已经是人山人海,他们去得晚,但没有迟到,简珧走进学生堆里,姜淮心则跟着姜淑媛他们在家长席坐下,目光始终追谁着简珧,举着手机给他拍照。   简珧找到位置坐下,跟身旁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去看姜淮心,姜淮心晃了晃手机,与他挥手,简珧低头闷笑,笨蛋。   姜淮心给他发微信:“珧珧,你穿这身真好看,比别人都好看。”   简珧回:“你关注点错了。”   “珧珧,转头,我给你拍照。”   “别拍了,太远了也拍不清楚。”   “放心,我手机像素高。”   简珧无奈,再次转过头,弯起唇角,举手比了个拍照标准V字,姜淮心按下快门,将这一幕永久留存。   毕业典礼的内容很丰富,多项活动轮番上,一直折腾到下午,简珧才拿到属于他的那本学位证书。   简珧走上台时,姜淮心站起身,举高手机,将他从院长手中接过证书的瞬间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简珧一抬眼便看到他,俩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隔着整个礼堂的人,相视一笑。   后头他们又在校园里逗留了许久,还去了简珧的实验室参观,拍了很多照片,下楼出来时,姜淮心请姜淑媛给他和简珧在实验室大楼前拍了一张合照。   简珧小声问他:“非要在这里拍啊?这里景色不太好看啊。”   “就这里吧。”过去五年,简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地方,他全都错过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聊补遗憾。   简珧不再说了,与姜淮心并肩而立,对着镜头露出最灿烂的笑脸。   一直到天黑他们才离开学校,又在外头吃了顿饭庆祝完才回。   夜里,他俩坐在卧室的小阳台上喝酒吹风,酒是刚才姜淮心洗澡时简珧去楼下厨房的冰箱里拿的,一人一罐。   简珧舔了舔唇角的白色泡沫,笑着呢喃:“总算结束了。”   五年前初到这里时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撑不下去想要放弃,好在这么一晃时间也就过去了,他不但顺顺当当地毕了业,未来也有了明确的方向。   最重要的是,姜淮心回到他身边,他以后都不再会是一个人。   姜淮心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偏头看他:“珧珧,你在想什么?”   “想这几年发生过的事情,”简珧轻眯起眼睛,“仔细想想,在这边除了课程、实验、数据、论文,就没有其他什么能特别记住的东西了,说起来还挺遗憾的。”   “那就别想了呗,反正都毕业了。”   简珧“嗯”了一声,又叹气:“突然放松下来好像还有些不习惯,这个地方景色还是不错的,以前没怎么在意过,以后应该很少有机会再来了。”   “舍不得?”   简珧微微摇头:“那倒没有,这里确实挺好,但没有舍不得。”   姜淮心笑,捉住他的一只手捏了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珧珧,北京也不错,你没在那边生活过,刚开始可能有些不适应,习惯了就好了,等你去了工作定了,我们买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买,你上班方便些。”   简珧看着他:“还要买房吗?你打算待北京不回去了?”   “反正短期内是不会回去的,以后也不好说,而且你都在北京工作了,我肯定得陪你啊。”   简珧无所谓道:“等你调回去后,我就跟着你一起跳槽回去就是了,我在哪里工作都一样。”   姜淮心感动了,举高手摸摸他的脑袋:“珧珧,你怎么这么好啊?”   简珧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也趴**,贴到姜淮心身边,侧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好困,我想睡觉了。”   昨晚就没睡好,一大早又被拖起来,能不困吗?   姜淮心提醒他:“睡觉去房里睡。”   简珧看着姜淮心的眼睛,喃喃:“淮心,现在这样,好像做梦一样……”   姜淮心眼中的神色更温柔了一些,亲了亲他的鼻子:“不是梦,就算是梦,也可以做一辈子。”   简珧轻声笑,目光落到他们交握在一块的手上:“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什么?”   “你看鬼片,半夜吓得睡不着,跑来敲我的房门,非要跟我一块睡,我不肯,你跳上我的床赖着就不肯走,还说把糖分给我吃要我收留你。”   “每次我们俩打完架,冷战没超过三天,你一定会来捉弄我,最常做的就是放虫子到我书包里,还洋洋得意觉得我会吓到,非逼得我跟你说话了才能消停。”   “还有一次,你打碎了奶奶的一样宝贝,推到我身上,奶奶没说我,但是你妈妈把我骂了一顿,我本来不想搭理你了,后头你把你最宝贝的珍藏版模型全送给我,说给我赔罪。”   姜淮心听着有一点汗颜:“珧珧,……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简珧笑了一下,“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小时候我明明很烦你,后头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你了,大概是被你缠习惯了。”   “什么叫缠习惯了啊?难道不是我魅力太大吗?”姜淮心不服。   简珧笑着摇头,又点头:“可能吧,就觉得你怪可爱的。”   明明总是做些叫他生气的事情,却又每一次都能莫名其妙地让他气消。   姜淮心:“……”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用“可爱”形容,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对上简珧眼中促狭的笑,姜淮心也不与他争辩,一抬手,就把这小混蛋给扛上了肩,回了房中去。   被扔上床时,简珧轻喘了喘,抱住了姜淮心的脖子,提醒他:“今天真不做了,我下面还疼呢。”   姜淮心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不做,让你赶紧睡觉,别瞎想以前的事情。”   “哟,害羞了啊?自己做过的还不想承认?”   姜淮心正色:“睡觉。”   简珧笑着揽下他:“好嘛,不说了,我不就是高兴嘛。”   因为有以后才敢提从前,再小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莫名带着些难以言说的甜蜜,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姜淮心。   姜淮心也不再说了,低下头,一个轻吻印上简珧的唇。 第六十五章 终章   简珧回国时已经到了七月底,正是最热的时候,下了机,他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浑身都轻快起来,手机开机,给姜淮心发了条微信:“我到了,在等过关。”   姜淮心秒回:“我就在接机口,你出来就看到了。”   “好。”   简珧的行李不多,大部分的东西早两个星期就已经邮寄了回来,拿了行李就赶紧出去了,果真一眼就看到姜淮心倚在外头等他。   姜淮心笑着朝简珧挥手,简珧走过去,俩人隔着栏杆抱了一下,简珧笑着皱了皱鼻子:“你怎么一身的汗?”   “刚路上堵车,我怕来晚了,停了车跑过来的。”   “急什么啊,我又跑不掉。”   俩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待简珧走出来,姜淮心顺手接过他的背包,揽过肩膀:“走吧,车子在停车场。”   晚饭是在外头吃的,简珧时差没倒过来,没什么胃口,饭吃到一半就开始哈欠连天,姜淮心给他夹菜:“好歹吃点吧,我猜你在飞机上肯定又没吃东西。”   简珧干笑了一下,他还确实没有,一路上都在晕机,也没怎么睡过。   姜淮心坚持:“饭至少吃掉一半,乖。”   回到姜淮心的住处才八点不到,房子是公司的,姜淮心来这边之后已经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上午清洁阿姨才刚来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生活用品都换成了成套的,全是这两个星期姜淮心自己抽空准备的。   简珧累得厉害,姜淮心也没折腾他,让他去洗个澡就赶着他赶紧上床去。   简珧在床上滚了一圈,这会儿安静躺下来反倒没了睡意,姜淮心正蹲在床边给他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他侧过头安静看了一阵,轻声喊姜淮心:“你别弄了,明天我自己整理吧。”   “没关系,我就帮你收拾一下,”姜淮心回头看着他笑,“珧珧,总不能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让我看吧?”   简珧懒得理他,翻过身去。   姜淮心坐到床边,弯下腰抱住他:“珧珧,先头不是还说想睡觉?赶紧睡吧,我把东西收拾了就关了灯出去,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简珧抬眼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睡啊?”   “我不是怕吵着你吗?”   “不吵。”   行吧,姜淮心认命地哄他:“那你先睡,我一会儿去洗个澡就来。”   姜淮心收拾完东西,去浴室冲了个澡,再回来时简珧果然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将身旁温热的身躯揽进怀中,简珧似有感应,睡梦中翻了个身,回抱住他。   这一觉简珧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才醒,姜淮心早就起床去公司了,走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醒了联系自己。   简珧伸着懒腰打电话,只响了一声,姜淮心的笑声就传了过来:“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才起。”   简珧扭了扭脖子:“我又不是猪……”   “厨房里有早餐,你记得吃,中午要不我去接你,我们去外头吃?”   “我下午有个面试,一会儿在外头随便吃点得了,行了,你不用管了,等结束了我再联系你吧。”   “在哪里面试?你知道怎么去吗?”   简珧报了学校名:“我用手机查下,打车去就是了。”   “那也行吧,快结束了你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好。”   挂掉电话,简珧进厨房去泡咖啡,一眼就看到姜淮心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早上起来必须吃了早餐才许喝咖啡!”   简珧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撇嘴笑了一下,放弃了先泡咖啡的念头。   煎好的鸡蛋和烤好的面包都在餐厅桌上,他端着盘子走到阳台上往外看,阳光正好,映着远处林立的高楼,是他最喜欢的喧嚣夏季。   就好像,七岁那年他回到家,那个带着一身夏日气息的男孩,生机勃勃地出现在眼前,那份耀眼的自信和张扬,叫他又羡慕又向往,不自觉地心生欢喜。   吃完早餐,再慢悠悠地喝完一整杯咖啡,中午之前,简珧收拾好东西出门,打算先去外头转转找个吃饭的地方。   结果刚下电梯就碰到姜淮心,特地回来接他去吃饭,简珧很无奈:“我不是说了我自己在外头吃吗?”   姜淮心摇头:“算了吧,你初来乍到,我真怕你丢了,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再送你去面试。”   坐进车里,简珧问姜淮心这儿离他要去面试的学校远不远,姜淮心看一眼手机导航:“不堵车一个小时。”   “……那确实不太方便。”这间学校是他联系最久,谈得最好的,下午去面谈要是没什么问题,他打算就直接签了,懒得再到处找,但这上班的路程,确实稍微远了点。   “没事,你工作定了,我们立刻就去看房子,买现房。”   “那你上班不远吗?”   姜淮心不以为然:“找个中间的位置就是了。”   简珧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找了间餐厅随意吃了中午饭,在约定时间前二十分钟,姜淮心将简珧送到了地方,看一眼手表:“珧珧,我下午还要开个会,先回去了,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简珧很无语:“你要开会你还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干嘛?我都说了我自己能搞定。”   “我乐意。”在简珧下车前,姜淮心凑过去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再笑眯眯地退开。   简珧白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姜淮心笑了笑,看着他走进去,开车离开。   面试简珧的是学院的院长,这位老教授与简珧是相差了五十届的校友,与简珧的导师也是熟识,两年前简珧跟着导师去欧洲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当时这位老院长也去了,那时他们就有过短暂的交流,还留了联系方式,因为这个,简珧才决定来这所学校。   老院长人很亲切,说是面试,其实就是拉着简珧闲聊,还笑言简珧的导师特地发邮件来骂他跟自己抢人:“倒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回国来工作,看到你的简历我还惊讶了,早说要来你直接跟我打招呼就是了,还投什么简历。”   简珧只能笑:“应该的,流程总得走。”   他俩聊了一个下午,老院长很健谈,从学术研究到杂七杂八的小事,什么都能聊,等到简珧跟着行政去签聘用合同,已经快到傍晚。   他给姜淮心发了条消息,姜淮心很快回复过来:“我在路上,快到了,天有些阴,估计要下雨了,你先等着,我去接你。”   简珧又在老院长办公室坐了二十分钟,姜淮心打来电话才起身告别,下了楼。   早上还灿烂的天气说变就变,外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闷雷一声跟着一声,眼见着就要下雨了,简珧赶紧加快脚步,刚走出去,就看到姜淮心举着被风吹得刷刷响的伞跑过来。   简珧笑着提醒他:“还没下雨呢。”   “走走,赶紧上车。”   姜淮心揽着他往车边跑,刚坐上车,一声响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他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还算运气好,”简珧舒了一口气,“再晚一点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太晚。”   姜淮心笑着发动车子,雨水浇头而下,铺天盖地,雨刷快速来回扫动着,也只能看清楚前边一小块地方,他把车速放得很慢,开了夜间行车灯。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先结束,怎么面试而已,弄了一个下午?”   简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又抬手帮姜淮心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面试我的院长是我导师的朋友,我们以前就认识,其实就是陪他唠嗑了一个下午。”   “真决定在这里了?”   “嗯,已经签合同了。”   “那也好,工作定下来,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明天我们就去看房子。”   简珧笑:“好。”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还有一个番外,谢谢支持 新文七月下旬开始更新,有兴趣的去专栏收藏一下吧《沉溺》戚寻樟第一次被学校请家长,因为他儿子在学校小树林里跟人接吻,接吻的对象,也是个男生。 不成器的儿子被打包送出国,至于儿子的小男朋友…… 喻夏对戚寻樟一见钟情,但戚寻樟是他男朋友的爹,他不喜欢小男人,他喜欢老男人。 ※攻比受大十九岁 第六十六章 番外   简珧回国两个月后,他们搬到了新家去,位置就在姜淮心公司和简珧学校的中间,一套大平层,简珧每天早起上班的时间直接缩减了四十分钟。   简珧的工作不算忙,但也不清闲,除了教书,还被老院长拉着一起做项目,论文也是要发的,每年都有考评,好在他并不是个懒惰的人,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   只要与姜淮心在一起,日子怎么过都是开心的。   秋天,姜父身体好转,摆酒做寿,他俩一起回去了一趟。   当年简珧一个人狼狈离开,如今他们终于能一块回去。   姜淮安开车来机场接的他们,见到简珧,姜淮安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招呼:“回来就好,辛苦了。”   自从简珧去国外读书,他们确实有很多年没见过了,简珧微微一笑:“谢谢安哥。”   谢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姜淮心的妈妈不再插手他们的事情,姜淮安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气。   虽然简珧并不在意阮芷芫怎么看自己,但她毕竟是姜淮心的妈妈,他也不想他们母子因为自己反目成仇。   姜淮安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说这些,走吧,车子在外头。”   姜淮心贴到简珧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跟他道谢干嘛,他本来就该做的。”   姜淮心这口怨气还没平呢,要不是他哥不让简珧跟自己说,他们何苦分开那么久,互相等了对方那么多年。   简珧无奈抬手,手肘撞了撞他:“闭嘴吧你。”   姜淮心这家伙平日里在外面装得挺成熟稳重的,到了自己面前却还跟以前一样,幼稚鬼一个,简珧忍着笑,拉着他快步走,跟上姜淮安。   路上姜淮心提议去酒店住,姜淮安白了他一眼,没有答应:“这么久没回家,一回来就跑去住酒店,像什么话,回去吧。”   简珧捏了一下姜淮心的手,阻止了他更多没说出口的话:“不用,就去你家吧。”   姜淮心回握住他:“……好吧。”   他倒不是不想回去,就担心他妈见了简珧又说阴阳怪气的话,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就没意思了。   阮芷芫在家里带孙子孙女,没有出门,见到姜淮心回来,站起身刚露出的笑就因为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简珧而僵在了嘴角,不尴不尬地说了一句“来了”,又坐下了。   姜淮心转头冲简珧做了个鬼脸,主动跟他妈打了招呼,简珧也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问了声好,阮芷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家里最能稳得住阮芷芫的只有姜淮安,也不知他跟阮芷芫说了什么,到底把她给说服了,阮芷芫虽然心里依旧十分不乐意姜淮心和简珧的事情,总算没再当着面的给他们难堪,这就够了。   他俩在客厅里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儿,姜淮安冲他们眼神示意,姜淮心赶紧站起身,说了句“我们去楼上看看爸”,拉着简珧上了楼去。   上楼梯后,简珧小声提醒姜淮心:“我没事,你不用一直顾忌着我跟你妈别扭,你这样我也不自在。”   姜淮心笑着揽过他的肩膀:“知道了,我的珧珧是最好的,什么都替我着想。”   简珧哼笑了一声,又给了他一肘子。   姜父在房中看书,见到他俩进来便招呼他们坐下,让他们自己泡茶喝。   这样的态度让他俩都松了一口气,姜父主动问起简珧这些年在国外的学习生活,简珧一一答了,如同闲聊家常一般。   姜父感叹:“挺好,你从小就爱读书,你奶奶知道你顺利毕了业,还做了老师,肯定很高兴。”   简珧点点头:“明天我就和淮心去给奶奶扫墓。”   这也是他这次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打算去看看奶奶。   “嗯,不急,你们回来了就在家里多待几天再走。”姜父和颜悦色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起过简珧和姜淮心的关系,便算是默认了。   姜淮心与姜父说起公司的事情,刚起了个头就被姜父打断:“这些事情你去跟你哥商量吧,以后公司是你们俩的,你们觉得能做就做,不用跟我说。”   姜淮心干脆就不说了:“行啊爸,我们陪你喝茶。”   姜父高兴点头:“好。”   陪姜父闲聊了一阵,他俩上楼回了房,姜淮心的房间在三楼,家里佣人已经提前打扫过,姜淮心带上房门,笑着冲简珧撇嘴:“这里也是你家,自在一点。”   “我没有不自在,你想多了。”简珧走去窗边,目光落到旁边另一间房的窗户上,那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与姜淮心这间正好在一个直角上,从他跟着姜淑媛搬出去之后,那间房就空下了,算起来也都有许多年了。   他的书桌正对着窗口,小时候有很多次他写作业,姜淮心就在这边搞怪做乱影响他,还时常趁着他不注意爬窗户进他房间,现在再回想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幕幕却在记忆中鲜活无比,只是想一想,就叫人忍不住唇角上扬。   姜淮心走过来,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珧珧你看什么呢?”   简珧笑:“我就是在想,你小时候哪里来的那么精力旺盛,几乎每天我写作业,你都要在这边烦我。”   姜淮心有一点汗颜,尴尬笑了笑,又厚着脸皮道:“我那不是喜欢你,想引起你注意吗?”   简珧推开窗户,朝外头看了一眼,果然窗边的墙上还有姜淮心小时候画的大王八,过了这么多年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依旧在那里,也是姜淮心画来逗他的。   见简珧越笑越开心,姜淮心将人拉回来,关上窗,无奈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害羞了?”简珧促狭地与他眨眼睛。   姜淮心被简珧笑得愈发无奈,伸手去推他,俩人推推搡搡间一起倒在床上,双手扣在一块,不再动了。   简珧抬眼,看着天花板下造型别致的灯,微微一笑:“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姜淮心捏着他的手更紧:“珧珧……”   简珧贴近他,嘴角衔着笑,轻轻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之前没写完就发出来了,番外完结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