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不悔的旅程 作者:南枝   【文案】   农民工攻和豪门受。   爱上你,是不悔的旅程。   攻受互宠大甜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卢峰,易潜 ┃ 配角:傅斐,赵昊 ┃ 其它:HE 编辑银牌推荐:卢峰上高三那年,因为替一个朋友打抱不平,失去读书的机会,只能到大城市打工养家。面对高楼商厦以及彻夜不停的霓虹灯,他觉得自己能做得似乎只是看看而已。在春节前夕,当所有人都盼望着赶快竣工回家过年,卢峰在机缘之下和那个叫易潜的男人连番相遇。最终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身份相差甚远的两个人竟会越走越近。   作者文笔细腻,行文流畅自然,善于用细节表达人物情感,将文中的角色刻画得活灵活现十分到位。攻和受出身和性格使两人走到一起的生活充满看点。随着情节递进,两人的感情不断加深,故事平淡中的温馨和励志更加凸显。       第一章 工地初遇      南方,Z城。   为了在年前把大楼封顶,商都大厦上的工程队已经连着十几天日夜不休地赶工了。   最近寒潮来临,这座好些年没有下雪的城市也飘起了雪花。   卢峰正在扎钢筋,雪花飘在手背上,刚落下来就化成了水。   工地上有几十个人在,有人喊了一嗓子:“下雪咯!”   但停下手里活计看雪的人只那么寥寥几人,还有人在骂:“叫啥jiba叫,要看雪,把这工程干完球了,回老家了,你还看不够哦。”   “赶紧干你的,干完了回去睡会儿吧。”也有人态度温柔。   虽然温度已经零下了,但工地上热火朝天,大家都穿得少,卢峰穿着工服戴着安全帽,额头上还在冒热汗,汗水滴下来和雪水融在了一起,浇在手背上的沾着水泥灰的冻疮上。   卢峰在工地上已经干了大半年了,这是他干的第一处工程,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要师傅带一带,到如今,不管是扎钢筋还是倒模还是倒混凝土,他都干得非常顺了,而且是一把好手,做得又快又好。   不远处的陈顺伟过来说他:“你这么死命干,莽子又不会多给你发点工钱,你还是站起来歇会儿哦,给你说,你这样对肾不好哦,你年轻着呢,还没讨媳妇哦……”   莽子是他们的包工头,是他们的同乡,他们这种建筑工程队,是建筑公司外包给他们做的项目,一般就是包工头,包工头找一些同乡来给自己打工干活。他们的工钱是二十块一个小时,正常状态是一天工作十小时,不过现在要赶工,轮班去休息,每天要上工十六小时,不过包工头不会给他们十六个小时的工钱,反而会克扣一些,每天给个二百七八差不多。   卢峰直起身来对他笑了笑,说:“把工赶完了,也可以早点回去过年嘛。”   陈顺伟说:“就你娃实诚,莽子就喜欢你这种人。我说你连人也敢捅,干活倒这么实诚!”   卢峰尴尬地笑了笑,跑过去把塔吊上吊过来的钢筋扶着放落地,又继续干活了。   他上高三那年,为了替一个朋友打抱不平,被叫去站场子,结果两伙人打起来,他发狠捅了人,结果对方家里颇有些关系能耐,卢峰和一干打架的人,都遭了秧。他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去年才从里面出来,即使出来了,回去读书是不可能了,只能出来找活干养家。他家里还有一个病弱的老妈,还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妹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再说因为他坐牢的事,他爸为了让他出来到处找关系把家里钱花光了,最后甚至因为心力交瘁和劳累太过尿血死在了工地上,他心里愧疚得很,只想多挣些钱让老妈和妹妹的生活好点。   雪越下越大了,有些人不想干了,想回公棚去休息,管工地的是莽子的大舅子老胡,他不让大家回去休息,大声嚷嚷着:“这他妈哪里是雪,根本就是头皮屑,大家赶紧干活了,不然年前哪里能好啊。再说,今天上头的大老板说了要过来视察的,要是人来了,工地上空着,还拿什么钱啊!”   有人叫骂:“你他妈的头皮屑有这么大啊!这么冷,狗屁大老板会来视察。”   但不管他们怎么嚷,怎么造反,并没有什么卵用,最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卢峰一直弯着腰,腰酸得厉害,不得不站起身来休息一会儿,站在十四层楼房的边沿,下面不远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   这里是近市中心,周围全是高楼商厦——彻夜不停的霓虹,进进出出的豪车,妆容精致的女人,穿戴整齐的精英白领,卢峰也只是看着而已,因为一直在做工,每天都穿着脏兮兮的工服,工棚里洗澡洗衣服都不是特别方便,所以他即使很想进那些商场里看看,给老妈和妹妹买点过年的衣服,也总因为形容不整而没进去过。   这座城市里的雪是稀罕的,此时有很多人正在大街上拿着手机拍照,欢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欢喜。   卢峰也很欢喜,因为只有这最后两层楼,盖完他就可以回老家过年了。老家的雪年年都会积起一层,是很好看的。   他正准备继续干活,就看到有几辆车开进了工地大门,车停到了工棚前面的空地上,好些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正在这时,老胡也叫了起来,说:“大老板真的来了,别偷懒啊,别偷懒!”   卢峰继续看着楼下,那行人在楼下看了看后,并没有去坐升降机,而是从留出的大门处进了建筑。   老胡看到卢峰还在打晃,便骂道:“小卢,你他妈偷什么懒!”   卢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继续干活。   老胡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更加不爽,专门走过来骂他:“哟,你小子以为自己读过几天书,总是这副傲上天的样子啊,要不是莽子收留你,就凭你坐过牢,能找到什么事干!只能去当你的二流子。”   给他们工地上煮饭的大婶家的女儿前阵子来工地上看她妈,她妈正好跟着去拉菜去了,老胡便把人小妹妹往他那个单间工棚里带,这能有什么好事。卢峰看到了,赶紧跑过去坏了他的好事,从此就被他记恨上了,不过卢峰也没太在意,反正这个工地不行还有别的地方,再说,老胡是什么德性,工地上谁人不晓得吗。   老胡看他一直一副闷葫芦状态,拳头打在棉花上,就更是生气,不过他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赶紧接听了起来,一边接一边往另一边跑去,把卢峰的事撂到了一边。   过来看工期的老板一层层爬楼检查到了楼顶,他们到顶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卢峰看到对方一群人都衣冠楚楚,大部分戴了安全帽,一群人簇拥着前面的两个在指指点点说情况。   这种事与他们这些工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卢峰继续干活,过了一会儿,塔吊又吊了钢筋上来,另一个人拉不住,叫了卢峰也过去拉,卢峰赶紧跑了过去。   这次吊的钢筋一边长一边短,加上模板上已经搭了部分钢筋了,便让这次的钢筋很不好放。   卢峰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放钢筋的位置,旁边突然插入一个声音进来:“你们这样做不危险吗?”   是个挺好听的男中音,声音年轻而且干净。   卢峰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个里面穿着西服,外面穿了一件中款风衣的男人,浑身衣服都很服帖,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张脸很好看,五官精致不说,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只是眼尾微微上翘,于是有点精致得过分的漂亮。   他没有戴安全帽,脚上还是皮鞋,只是皮鞋上已经沾了灰了。   卢峰看到他,脑子都懵了一瞬,差点被往下放的钢筋甩到,在工友的提醒下才赶紧让了让,他也顺便过来把这个简直像来走秀的男人往旁边赶了赶,“这里很危险,你让一让。”   对方退了几步,很显然,他是有些洁癖的,对脸上脏兮兮的卢峰的驱赶有些不高兴,但他没说什么。   一边已经有人在叫他:“阿潜,走了。”   他回答了一声:“都没看呢,就走?”   对方道:“你看什么呢,赶紧走了。”   他注意着平衡踩着钢筋骨架走了,大约是他太小心翼翼怕摔倒,行走姿势颇有些扭捏,在他们走了之后,一边的陈建便对着卢峰道:“天呐,以为来看戏呢,有没有觉得他很娘们儿,说不定是做鸭子的呢。”   卢峰看他的背影消失了才继续干活,说:“小心让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陈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了吧,现在还有男人卖给男人的呢。之前听老胡说,莽子他们请上面老板的时候,去的那什么地方,里面男人女人都有的。”   卢峰不理他。   他又盯着弯腰的卢峰看了几眼,说:“你收拾收拾也能去卖了,就不用在这里干这个活,累死累活也没jiba几个钱。我听说上面大老板为了赶工期给了莽子额外的工费的,但莽子他妈的反而扣咱们的工时,真他妈不是东西。”   虽然他这么骂,但还是在继续干活。   卢峰不想理他,也不想一辈子就干这个,所以也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心里想,刚才那个男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很显然不是懂工程的,也可能是第一次来工地,“阿qian”,哪个qian。       第二章 商场再遇      到腊月二十六,商厦总算封顶。   建筑队的包工头陈莽给每个人结了部分工钱,其他工钱要等之后再结。   这时候再买火车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坐汽车回家。   工棚里的建筑工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即使不是同村,也必定是同乡。   因要收拾回老家过春节,工棚里一片忙乱。   在忙乱之外,很多人也将自己收拾一新,准备去商场里逛一逛,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买点东西。   卢峰和另外五个人同住一个工棚,这里洗澡非常困难,没有淋浴,或者让厨房给烧热水洗澡,或者自己用烧水棒烧一桶水洗。   卢峰一大早起来,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其他工友还裹在棉被里睡觉,他提了水桶出门,出门后,又将门拉上。   外面天蒙蒙亮,沁冷的空气就像一盆冰水扑面而来,卢峰打了个寒噤,走到水龙头处接水。   整个工地沉浸在静默里,只有水泄入水桶里的哗啦声。   接满了一桶,他便提着水回工棚去,把烧水棒放进水桶里烧水。   等水烧热的过程是漫长的,他趁着这个时候,刷了牙,洗了脸,收拾了一番箱子,那是一口24寸的行李箱,他所有稍贵重一点的东西都在里面——衣服,纸笔,还有书。   他翻了几页那本几乎翻烂掉的薄冰语法书,这书是他高三时候花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还没怎么看,就出了事,之后他出狱回家,在家里装着他旧物的箱子里看到了这本书,他就把它带了出来。   又翻看了一遍记着他工时的笔记本,他又算了算他的工时,他一共可以拿到两万多工钱,结算了一万多,还剩一万多。   收起笔记本,他才把几件稍稍干净的衣服拿出来,再回到水桶边,水已经热了。   卢峰在临时的厕所里洗了头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回到工棚,其他工友才陆陆续续醒了。   陈顺伟是年近四十的大叔,他一向比较照看卢峰,看他穿得整齐,头发也洗了,一向覆在额头上的头发被他扒拉着往后立起来,露出了宽额头和如锋的剑眉,他不由打趣他说:“你小子这是要出去相看妹子还是咋的。”卢峰长相很好,身材又高大挺拔,只要稍稍收拾,便颇引人注意,也难怪陈大叔要打趣他。   卢峰把脏衣服用袋子装好放在床上,轻描淡写回他:“我去买车票,顺便给家里买点东西。”   “哦,那倒是。你帮我们一起把车票买了吧。你回来我们补你钱。”   卢峰先去了一趟ATM机处,把领到的工钱存进去,又转了两趟公交车到汽车站买票,汽车站里四处人挤人,等他好不容易买到了汽车票出来,已是下午。   坐公交车回工地,在公交车站下车,不远处,便是一座靓丽的商场。   卢峰建楼时,经常看到这栋楼上的LED屏上播放的广告,广告里高贵优雅的男人女人们,和他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迟疑了瞬间,走向了商场大门。   走过去的路程,只有几十米,对他却像数千米,每走一步,他都让自己退回去,他去这个商场做什么?必定买不起里面的东西。   但他实在想进去看看,他看了这栋楼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能进去看看。   他仔细打量了自己,除了鞋子上沾上了一些泥灰,并没有其他失礼的地方。   他昂首挺胸,走到了大门口,玻璃大门关着,映出他的面容,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样子了。   在监狱里的三年时间,于他就像是割裂了他人生,让他从一个懵懂的学生,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   门童拉开了门,对他躬身说:“欢迎光临。”   卢峰和他对视了一眼,对方漂亮的眉眼,干净服帖的修身制服,都让卢峰自惭形秽,这种自惭形秽让他又想逃走,但他于行动上,却那么镇定地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走到电梯处,他将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要扶住扶梯,满是茧子冻疮以及清洗不掉的水泥灰的大手扶住光可鉴人的扶梯那一瞬间,他就像触电了一般,赶紧把手又放回了口袋里。   虽然接近新年,是人们逛街购物的黄金时间,但商场里人依然出奇地少,卢峰在里面一楼楼地走过,里面的品牌,他几乎都不认识,修剪整齐的植物也那么新奇,他一直走着,不敢在任何店铺面前停留,生怕店员会来热情地招待他。   他瞄过几个品牌橱窗里摆出的样品,价格甚至比他大半年工钱还要高。   一个穿着黑色裹身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向他迎面走来,精心描摹的眉眼和烈焰红唇,让她精致如同电视里的明星,对方多瞄了卢峰两眼,卢峰却不敢多看她,赶紧往旁边让开了,她走进一边的店铺里,店员立时热情地迎上她,她又朝身后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走出店铺,朝一边唤道:“艾伦,我在这里,你怎么这么慢。”   她的语气含嗔带怨,让人不敢不马上上前伺候。   卢峰看到了易潜,他走在后面。   他没有穿那一天那种西服,而是衬衫毛衣和牛仔裤,手里提着很多袋子,还挽着两件大衣,虽然拿着太多东西而形容狼狈,但他还是那么精致漂亮,干净服帖,而且昂贵,对卢峰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人。   他应着:“我知道,你逛吧,我马上来。”   卢峰没想过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他的打量,易潜很快就察觉了,朝他看了一眼,但他很显然不记得卢峰了,所以他看他,只如看一把椅子,看一棵树,毫无半点波澜。而他也不知道卢峰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起着惊涛骇浪,这惊涛骇浪几乎把他拍晕。   卢峰的手在口袋里捏紧了,要从他身边走过去,突然,突兀的音乐声响起,是易潜的手机响了。   易潜听到手机铃声,马上急慌慌地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捞手机,手里的袋子随即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他皱了一下眉,却没管那些袋子。   总算把手机摸到了手里,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去捞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着几个漂亮的圆球,球随即滚了出来,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滚向了一边的楼梯。   “艹!”卢峰听到了他低低的骂声,但他却没去捡那圆球。   卢峰赶紧跑去为他捡球去了,他一路跑,赶在圆球从楼梯处滚下去之前把它们都捡在了手里。   拿在手里,卢峰才发现它们是两半卡着合在一起的,透明的圆球里面是白色、黑色和粉色的丝织品,卢峰多看了两眼,意识到里面很可能是内裤,往易潜处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僵了一下,脸也不自觉就红了。   他走过去,听到易潜在说:“薇薇安还想逛,我现在走不开……你怎么不早点约我……我告诉你,傅斐,我又不是你随叫随到的奴才……你没时间,你想见我,那我就要去满足你?……没门……那……你晚上等着吧……”   卢峰听他声音从强硬到最后的软弱,软弱里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这不由让卢峰脸色更红,僵硬地站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几乎手脚发麻。   易潜挂掉手机后,就看向了他。   卢峰赶紧走了过去,尴尬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他说:“你……你的东西。”   易潜对他道了一声谢:“谢谢。”   他打开袋子,卢峰赶紧把手里的圆球放了进去。   易潜看到了他的手,还有他的廉价的起毛了的外套袖口,卢峰感到一阵慌乱,臊得手发僵脸发烫,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易潜对他点了一下头,收拾起所有袋子,进了一边的店铺里。   卢峰刚才距离易潜那么近,近到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味。   他心跳加速,飞快地走了,走了一段路后,又想退回去再看易潜一眼,但他从旁边光亮的柱子上看到自己的形象,便逃一般地出了商场。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工棚,晚饭也不想吃,在众人的热闹声里,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几乎整晚睡不着觉。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具体叫什么名字,上一次别人叫他阿qian,这次那个女人叫他艾伦。他朝电话里的人发脾气和撒娇,那个人,叫傅斐,卢峰记起来,之前陈莽和老胡讨论过,上次到工地上视察的年轻老板就叫这个名字。   我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啊!   第二天,在一片忙乱里,卢峰和其他人一起去了汽车站。   汽车站里充斥着卫生间里的尿骚味,人群的汗味,汽油味……,人们粗鲁地推攘着彼此,叫骂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卢峰总算放好自己的和同乡的行李,挤上车时,脏兮兮的座位让他再次想到了易潜,他看了看车里的情况,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暗恋而露出了苦笑,他想,他就快看到老妈和妹妹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第三章 海蓝之星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卢妈妈做了整桌菜,等着他回家了才开吃。   “哥,总算回来了,我肚子都饿瘪了,”妹妹卢溪跑过来为卢峰提箱子,又笑着站在他身边和他比身高,“快看,我是不是长高了一些。”   卢溪只比卢峰小四岁,现在十八岁了,在县上重点高中上高三,成绩比当初卢峰还好些,老师说必定能考上好学校。   卢峰在看到卢妈妈和妹妹后,整颗躁动的心都安定了下来,他对着卢溪笑:“的确长高了。”   “快放了东西,去给你哥端洗脸水让他洗洗了吃饭。”卢妈妈大声说着,看到儿子回来,她满脸都是笑容。   “我自己来就行了。马上就好。”卢峰让卢溪帮他把箱子放进卧室,自己则去了厨房里舀水洗脸洗手。   坐在饭桌上,卢妈妈一个劲儿给卢峰夹菜,“快吃,快吃。”   他又把菜夹给妈妈和妹妹,“你们也吃吧,不要都给我,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嘿嘿嘿,卢溪对着卢峰笑。   卢峰被她笑得心里瘆的慌。   “笑什么呢,傻不傻!”儿子从里面出来了,又能踏踏实实地做事,现在一家人团圆,卢妈妈看着儿子也笑,但照样不耽误骂女儿。   “我看我哥帅呗。”卢溪大言不惭。   卢峰无奈道:“赶紧吃吧。”   饭后,卢峰回自己在二楼的卧室,房间里收拾得非常干净,床上罩子是新洗干净的,床单被套也是新铺上的干净的,还带着洗衣粉的香味,柜子里则散出浅淡的樟脑球味儿,但这些味道,都显得这么亲切。   他从箱子里拿出衣服来整理了放进衣柜里,又拿了些钱下楼。   卢妈妈住楼下,他给卢妈妈说了自己的收入,把银行卡给了她,又给了些零用钱给她,然后转头又给了卢溪两百块,“没买东西,担心买了你们不喜欢,要什么,你自己去买吧。”   卢溪是个瘦高个的姑娘,短发,皮肤有点黑,爱笑,她从小就粘她哥,此时也不含糊,硬是搂着卢峰腻歪了一阵,“谢谢哥。”   卢峰在家里过了年,但并不闲,他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丁,砌砖,补墙缝,打理鸡棚,整理谷仓……他都要在在家的日子里做好。   村里的男人们,结婚都早,在国家规定的二十二岁结婚,便算晚婚了,有些甚至十六七岁就已经结婚有了孩子。   卢峰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有两个甚至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他现在二十二岁,算是到了婚龄,而且是晚婚之龄。   卢峰长得好,又上过高中,要不是出了事,现在应该是在大学里,要说他这个行情,本该是比较好娶老婆的,不过谁让他坐过牢,家里又没有家底,卢妈妈找了好些人帮儿子做媒,但大家都只是囫囵应着,并不上心,没人愿意嫁到卢家来。   姑娘家们虽然喜欢帅小伙儿,但是也知道只是帅不顶事,还是要有过日子的本钱才行。   要是卢峰没有妹妹还好说,但他有一个在上高三的妹妹,他将来定是要供应妹妹上大学的,而且家里还欠债,老母身体也不好,干不了重活,将来说不定也不能出力好好带孩子。   这些现实问题,比卢峰坐过牢还要严重得多。   卢妈妈不敢让儿子知道自己没行情,只偷偷打听周围十里八乡的适龄女孩子,看上了谁想让人帮说媒,但很快就被拒绝了,说:“人家家里要县城里有房的,而且彩礼十万块,没有的绝不会嫁。我看嫂子你还是先看看别人家的吧。”   卢妈妈愁得睡不着觉,卢峰最初完全不知道卢妈妈为什么这么愁,直到卢家堂亲一大家人在一起聚餐吃饭,他听到一个婶子说:“阿峰现在年纪也不大,再挣几年钱了再说亲呗,现在这样,哪里找得到好的。”   卢峰心里疑惑,但大约知道有什么事。   回到家,卢峰问卢妈妈,卢妈妈才说:“你现在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该相看着结婚了,你看看,堂子和阿俊,孩子都两个了……”   卢峰不好和他妈闹情绪,只说:“你不要替我愁这事,也不要再去找人给我说亲了,这个事儿,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卢溪也在一边帮腔,“妈,我就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哥才二十二,怎么就年龄大了嘛,男人三十多岁结婚的也很多啊!”   卢妈妈被她气得噎住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瞎操心啦,我不替你哥操心,你倒说说谁来替你哥操心。”   “但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了,你这包办婚姻算怎么回事?”卢溪马上就反驳了。   “这怎么就是包办婚姻了,我只是找人介绍了让你哥去相亲看看,要是他们不满意,我还强按着他们结婚啦。”   “哥自己找不就行了,反正他在外面,肯定会接触别的女生的嘛。”卢溪说着,还朝卢峰征求支持,“对吧,哥。”   卢峰只是笑了一下,卢妈妈则道:“他在工地上,能接触什么女生。”   卢峰说:“妈,好了,你别愁了,我自己有主意。”   卢峰每晚都会想到易潜,但现实让易潜在他脑海里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浅淡了,生活会继续,梦想则只能埋在心里。   他在大年初八就再次出门了,依然是做陈莽的工程,但不是之前的商厦了,而是另一个项目,是修住宅楼。   卢峰性格好,耿直,吃得了苦,又读过一些书,在三月,陈莽给大家结完前一个工程的账后,就问卢峰要不要给他做监工和会计。   陈莽只有小学文化,但是人却很有城府,不然也不能在工程这一块一直做到如今,事业顺风顺水一直做大。   他觉得卢峰是个可以培养的人,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陈莽的大舅子老胡就是做监工,他每月拿九千块钱,卢峰做监工和会计,还要随时兼职干其他杂活,每月拿五千块。   但卢峰没说什么,便接下了这个活。   他们这一群干活的人,每年都是那些,没有太大变化。   做监工的好处,就是有了更多时间看书,想事情,以及了解整个工程的运作,而且也结识了更多人。   卢峰在这半年里学会了抽烟喝酒划拳打牌,烟瘾不算大,酒量却不小,陈莽之后出门,很愿意带卢峰跟着自己。   不管是去请客奉承老板,还是去招呼拉拢工程师,甚至是和同行过招,叫上卢峰准没错,他话不多,却可以帮忙喝酒,而且那些老板和工程师说的一些陈莽不大懂的担心自己遭糊弄的话题,卢峰也可以帮忙留意着。   虽然卢峰这么能干,但干了半年到九月份,陈莽也没给卢峰涨过一分钱工资。   卢峰在这个项目上做监工后,其他工友感觉比以前是老胡监工时好多了,卢峰并不骂人,而且能够合理规划,让大家把活干好,再说,他拿的工钱比工地上其他人都低,大家也产生不了羡慕嫉妒恨,不好说什么。   替他打抱不平的反而不少,陈顺伟就不止一次说:“你也该和陈莽说说了,凭什么老胡拿九千一万,你拿五千。让他给你涨工资。”   也有人说:“老胡是陈莽的大舅子,卢峰是他什么,小跟班。”   还有人笑:“去找胡梅给涨工资吧。小卢去说,胡梅肯定一口答应。”   胡梅是陈莽的老婆,陈莽在外面包二奶三奶,她哪里不知道,只是不说,但她娘家人每个都在工程里占据着重要位置,她虽然很少出现在工地上,但很能说上话。   卢峰不接这些招,道:“我会和陈哥提的。”   也有人找到卢峰,问他:“海蓝之星里面的小姐是不是特别漂亮,说是比明星还好看呢。你睡过没有?要多少钱?”   工地上除了厨房里做饭的大妈还有守材料的大婶是女人外,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这些常年在外的年轻力盛又没有娱乐的男人们,最爱谈论的话题,还是女人。   但一般女人不好谈论,所以大多谈的是欢场里的。   会去找小姐的人不少,但无论谁去找了,最后都会在这缺乏娱乐和话题的地方传得尽人皆知,没有谁蠢,也没有谁不无聊,传回家被老婆又打又骂的人大有人在。   不过他们能去找的都是便宜的,要说高档的地方,他们所知最有名的就是这家“海蓝之星”。   首先这个地方修建得非常豪华气派,有几个人还参与过这楼的建设,眼看着她从一个钢筋水泥框架变成一个纸醉金迷的奢靡场所,是框架的时候,他们可以在里面随便拉屎撒尿,当她富丽堂皇起来了,他们连进去的资格也没有了,甚至连去她前面的广场站一下,也会被保安赶走。   海蓝之星的老板之一是陈莽工程上的大老板,所以他请客就总是去这里,一来照顾大老板生意,二来可以和大老板套近乎,最主要是和这里熟了,里面的人也会卖他面子,被卖面子,便是最长脸的事了。   因此种种,卢峰便也跟着陈莽到过这里两次。   因为去过两次,这便成了他被打趣的另一个由头。   卢峰说:“都很漂亮,很贵的,具体多少我哪知道,之前陈哥请客,我看了账单,花了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对很多人来说,是好几年的工钱了,大家都很咋舌。   他们当然知道陈莽虽然带着卢峰,但决不可能花钱让他睡小姐,只是喜欢用这个打趣他而已。   也有人说:“听说里面男人也很吃香,是不是真的?”   卢峰说:“下次你们让陈哥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吧,我就过去帮他喝了几杯酒,哪里看得那么清楚。”   众人兴致勃勃还想再问,但卢峰实在掏不出什么料可供他们解馋了。   卢峰在九月拿到驾驶证后,便又兼职了陈莽的司机。   陈莽还因此给了卢峰一笔置装费,让他买身好一点的衣服,以免跟着他会拉低他的档次。   卢峰把车停进海蓝之星南边停车场,陈莽在这里请客喝醉了,有人需要送,他是来接人的。   他对着门童说明来意,前台叫了一个人来领卢峰上楼去包厢,见到来领他的保镖时,卢峰惊讶地眉头一跳,对方也是挑了一下眉。   带着他进了电梯又出去后,保镖才对他笑着说:“喂,小卢,出来啦,你混得还不错嘛。”   这是卢峰在监狱里认识的狱友,叫程鹏,比他大了两岁,也比他早出来了一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卢峰说:“出来一年多了。程哥,你现在是在这里上班。”       第四章 闹分手      程鹏说:“一个亲戚在这里做管理,就让我进来了。”   卢峰:“你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太多了,之前我都不敢认你。”   程鹏笑,用手指挠了一下鼻子,“在外面活着多滋润,气色怎么会不好。你现在在做什么?到这里来是……”   卢峰并不隐瞒,说道:“我现在在工地上做事,开了车来帮我老板送客人。”   程鹏点点头,“就是前面的包厢了,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们留一个,有事就来找我。”   卢峰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了他,程鹏记下后又给卢峰回拨了一个。   已经到了门前,程鹏敲了门,在里面服务的服务生开了门,程鹏说:“有个客人过来接人。”   卢峰进去了,里面光线暗淡迷离,有漂亮女人在唱着艳情的歌,男人们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女人的香粉气息、男人的汗水味和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实在的,闻过外面清爽的空气,再进来,感觉并不好。   卢峰在昏暗的光影里找到了陈莽的身影,他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默默走过去。   陈莽的手摸在女人柔软光滑的大腿上,嘴里却在和一个男人说正经事。   卢峰察言观色,在旁边停了一下,并没有上前打扰。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好色,陈莽没注意到卢峰,他旁边的女人先看到了身材颀长挺拔的卢峰,还对着卢峰挑着精致的眉眼妩媚地笑了一下,她的笑,让陈莽看到了卢峰。   卢峰对着陈莽说:“陈哥。”   陈莽对着卢峰摆了摆手,“怎么来这么快,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先出去等着吧。”   他像大哥挥退小罗罗般挥退卢峰,语气也不大好,他身边的女人对着卢峰卖俏,他看在了眼里,心里不高兴。   卢峰却并不太在意,说:“那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陈哥,你什么时候要车,给我电话就行。”   陈莽不再理他,卢峰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程鹏站在外面还没有走,见卢峰出来,小声问:“怎么这么快?”   卢峰:“老板还在忙,我先出来等着。”   这里过道两边都是包厢,厚重的地毯,装饰奢华的墙壁,带着香味的空气,冷气充足,这里自成一个王国般,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享受都能有。   程鹏烟瘾犯了,但作为工作人员不能在这里面抽烟,他对卢峰说,“小卢,过来,我带你到楼梯那边去,咱哥俩说说话。”   卢峰跟着他去了。   程鹏带着他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偏僻的楼梯口,打开安全门,外面是带着热意的空气,空气里夹杂着炎热天气里才有的腐朽味道。   再富丽堂皇的地方,也必然会有这样的腐烂难闻的背面。   程鹏和卢峰都没有在意这里的腐朽味道,程鹏摸出烟盒来,他递给卢峰一支烟,卢峰说:“程哥,我不抽,就不浪费你的烟了。”   “哦,对。”程鹏把烟收回去,卢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燃了,他迫不及待吸了口烟,说:“以前你的烟还总是给我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怀念的意味。   他们所在的监狱,不是重刑犯监狱,所以条件还不错。   卢峰因为年纪小,人又老实,开始进去吃过些苦头,不过他很快就摸清了里面的生存规则,也找到了应对法门,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为了提高里面人员的素质,里面经常会有一些活动,卢峰都能做得很好,奖品里面有苹果鸡蛋鸡腿之类,也有烟,卢峰赢了不选苹果这些吃的,总选烟,但他不抽,给几个比较照顾他的老烟枪抽。   “我之前来过这里两回,但没看到过你,你是新到这里的?”卢峰问。   程鹏一边吸烟一边说:“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了,不过这里的保镖比较多,要遇到不太容易。”   “待遇高吗?”   程鹏笑:“还成。基本工资只有五六千,加上小费上万还是很轻松的。”   “我以为要在包厢里做服务生才有小费。”卢峰腼腆地说。   “这里面门道多着呢,那些做服务生的,心里安生的有几个?”程鹏吞云吐雾地说。   卢峰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要晚上十二点了。   “等我抽完了,咱们就进去,这里真他妈热。”程鹏低声骂着,抹了一把额头和颈子上的汗。   卢峰还好,他就穿了薄衬衣,但程鹏却穿着全副武装的制服,在九月这暑热没有全退的时候,在这种没有冷气的地方非常难熬。   程鹏总算抽完了烟,两人正要进去,就听到了门另一边有说话声。   卢峰要拉开门的手被程鹏按住了,程鹏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耳朵贴在了安全门上。   卢峰没像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探听消息,只是笔挺地站在那里。   这座金碧辉煌的销金窝,其他地方都花费了大量金钱装潢,但这偏僻处的只供员工使用的安全通道却没有多花费一分一毫打理,安全门非常薄,另一边在说什么,不贴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微带嘶哑的声音说:“傅斐,是真的吧,你他妈三月份就和人搞在了一起,都要结婚了,还把我蒙在骨子里,我就是那么傻啊!”   这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悲伤,而且是一个男声。   卢峰记忆力一向绝佳,见过一面打过一次交道的人,他一向记得人长相姓名,要是对方有其他信息,他也往往记得住。   更何况这个声音是属于他午夜梦回在心里含着揣着的人的,他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卢峰惊讶极了,微微拧了眉。   程鹏却是兴致盎然起来,还对卢峰咬耳朵,小声说:“傅斐是这里的一个投资人之一。我听我亲戚说的。”   卢峰瞪大眼睛咬着牙没回应他。   一门之隔,另一个低沉的带着威严的声音急切地说:“阿潜,别闹孩子脾气了,我是三十四岁,又不是你这样二十来岁小年轻,我早该结婚了。难道真不结婚,和你一直这样混着。”   程鹏更有兴致地拽住了卢峰的手,卢峰从他捏住自己的力道知道他的兴奋程度,没什么是比掌握老板这样的阴私更让人亢奋的了,但卢峰心里却很冷——他早有预感易潜是喜欢男人的,也猜测过他和这个傅斐关系匪浅,但没想到是这样。   “和我在一起是混着?!”易潜声音略带尖锐,“到底是谁他妈当初招惹我的,既然是混,你当时眼睛是瞎的吗!要来惹我。”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闹,我不过是结婚而已,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   傅斐要抱易潜,被他一把推开了,傅斐撞在门上,门颤了颤,让门这边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害怕门被撞开,但门没有开。   易潜难过地骂道:“你结你的婚去,你把我当什么,给你当外室?傅斐,你以为你配么!”   易潜这话说得难听,一向好话听尽的傅斐不高兴地皱了眉,但忍住了没有发火,只是心平气和地说:“你说你要怎么样?”   “只要你结婚,我们就完了。你想让我忍,不可能的,傅斐!”易潜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   “你今天是喝醉了,总在这里无理取闹。阿潜,别闹孩子脾气。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你今年多少岁,也二十六七了,你家里还能让你玩几年?你很快也会结婚的,你那时候就知道我的苦心。”易潜骂他的时候,傅斐的声音依然很镇定,但这时候却有些着急了,看来易潜说要分手,对他的心绪影响很大。   易潜执拗地说:“我不像你这么孬种,我不会找女人结婚,就不会结。”   “你只是说得动听而已。等你家里知道了发火的时候,你只会跑我这里来哭。”傅斐冷嘲道。   易潜说:“要是你要结婚,那这件事也与你无关了。”   两人嘴上互不相让,傅斐也没占到便宜,他拧着眉打太极说:“好了,别闹了,宝贝,好多天没见你,我很想你。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和我回办公室去,这里冷气弱,热得慌。”   “别和我避重就轻,我不去,你他妈除了会转移话题,还会什么!”   傅斐又要去拉易潜,被易潜推拒着,啪地一巴掌,易潜扇在了傅斐的脸上。   程鹏和卢峰都听到了那一巴掌的声音,傅斐怒道:“有完没完你!”   “我们完了,滚!”易潜大叫。   傅斐不断拉扯易潜,易潜愤怒地不让他得逞,那扇没有关上的门被易潜撞开了,门后的两个人要躲起来,一时已经来不及。   易潜差点摔在地上,卢峰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后背和腰。   易潜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热气混合着男人身上的汗味,还有类似垃圾被热量发酵后的难闻味道扑过来,他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有人听到了他和傅斐闹矛盾。   傅斐看到了卢峰和程鹏。   他眉头深锁,眼神锐利,威严深重地盯了卢峰和程鹏两眼,程鹏心里已经打鼓,眼神和姿态都带着弱势,但卢峰却只是皱眉回看他。   傅斐在卢峰的耳朵里和脑子里都是一个大名人,他从好些人嘴里听说过他的大名和事迹。   从易潜嘴里听说他,上次在商场里,易潜和他通电话,既骄又娇,卢峰嫉妒了很久。   从陈莽和老胡的嘴里听说他,是年轻有为的大老板,资产肯定上了数十亿的,虽然年纪不大,却手眼通天,简直要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了。   他在网上也查过他,看到的几条简短新闻,都是买下哪里的地,投资什么项目的大手笔动作。   ……   网上没有他的照片,这是卢峰第一次见到他的真人,是个身材高大国字脸的男人,眉目凌厉,很陌生,但卢峰不需要别的理由,他厌恶这个人。   在没人的地方哄易潜,傅斐什么话都说得出,心肝宝贝一通叫,伏低做小只为哄他开心,但在外面,他的面子比哄易潜重要,他无视了卢峰和程鹏,对站直了身体的易潜命令道:“阿潜,和我回办公室去。”   “我不去。”易潜瞪着他,不为所动。   傅斐转身便走,易潜直直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傅斐的身影不见了。   易潜本来挺直的背微微塌了下去,本来倔强的眼神也弱了下去,变得悲伤和茫然。   刚才程鹏躲在黑暗处,生怕被傅斐记住了,到时候把他炒鱿鱼,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亲戚。   傅斐那么走了,他才松了口气,要拽卢峰赶紧离开,但卢峰没有走。   他刚才扶了易潜一把,易潜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着像水一样柔、软和滑。   透过这柔,这软,这滑,他像摸到了易潜的皮肉一样,易潜的体温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理智。   易潜不离开,他便也迈不了步子。   易潜愣了会儿神,回头看了卢峰和程鹏一眼,恢复了他贵公子的做派,说:“刚才谢谢了。”   他这话是对扶了他一把的卢峰说的。   卢峰要张嘴说不谢,但上下两片嘴唇却像黏在了一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不过易潜也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他走回了装修奢华的过道里,四处看了看,不知道要往那里走——他刚才是生气跑到这里来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回头对跟过来的卢峰和程鹏说:“云烟阁是哪一间?”   程鹏穿着制服,身上有工牌,易潜知道他是这里面的工作人员,卢峰虽然没有穿制服,也没有工牌,但穿着衬衫西裤,他以为卢峰也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因为这里面有少爷,是不别工牌的。   卢峰看向程鹏,程鹏说:“在这边。”   “谢谢。”易潜跟着他走了,卢峰赶紧跟了过去,走在易潜身后偷瞄他。   除去刚才吵架的时候,他真是个很有教养懂礼貌的人,即使被人听了那些话,他也保持了涵养。卢峰在心里这么想。   但他很快便明白,易潜会毫不介怀被人听了他和傅斐吵架,有一个原因是他心里并不把偷听的人当回事。       第五章 醉酒      云烟阁是一个套房包厢,里面装潢正如其名,如云似烟,浪漫而小清新。   易潜带着房间的卡,他刷卡进了房间,照说,程鹏送了人就该离开了,但他却鬼使神差地进去了,卢峰紧随其后,也进了包厢。   卢峰之前只来过这个海蓝之星两次,每次都是被人带着直接进包厢,对这里面的了解有限。   不过仅仅是这有限的了解,也让他对这里面的一些设置有了一些认识。   这云烟阁,和他之前跟着陈莽去的房间不一样,这里房间小很多,看着更加私密一些,不是供很多人在一起喝酒打牌唱歌的,更像是酒店。   易潜本来已经喝了一些酒了,茶几上摆着一瓶开过的红酒,一只高脚杯里还剩了铺底一层醇厚的酒红。   易潜在沙发上坐下,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支着面颊,眼神看似冷静,却冷得过了,便显得茫然。   程鹏上前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易潜将左腿搭在右腿上,姿势看着闲适,实则是不想搭理人。   他抬头微微看了跟进包厢里的两个人,程鹏身材高大壮实,但面相一看就是比较油滑的;卢峰穿着衬衫西裤,身材修长挺拔,长相英俊——一种沉默英挺而干净腼腆的英俊,一点脂粉气也没有的帅气,甚至不像是在这里面服务的人。   虽然易潜很少来这里,但只要见过里面的少爷们,他就能够分辨出他们的共同点,这里面的少爷们,有的很有男人味很帅,有的书生气很浓,有的精致漂亮,甚至有那种比女人还要漂亮柔媚的类型……但不管是什么类型,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修饰过后的讨好人的勾引。   他曾经因为这个和自己生过气,因为赵昊说他被傅斐操得和陪酒少爷似的。   他当时气得想把赵昊揍翻,耿耿于怀好几个月,每次和傅斐在一起,他都要发火,傅斐总有办法把他哄好。   想到这些,易潜难受得皱了眉,眼圈甚至不由红了,红了之后又更生自己的气。因为他想到傅斐说他,他哭了会跑去他跟前要安慰。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总被傅斐吃得死死的。   程鹏看他没有反应,就又说了一次:“先生,您没有需要,我们就先出去了。”   其实程鹏是觉得易潜应该给小费的,但易潜哪有心思在意他。   易潜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想伸手自己去拿酒瓶倒酒,伸到半途又把手缩了回去,说:“给我倒酒。”   程鹏马上过去为他倒酒,易潜皱眉说:“你先出去,”眼睛撩到卢峰身上,“你来倒酒。”   程鹏想说卢峰不是这里面的工作人员,但卢峰已经走过去了,他坐在了易潜旁边,但和他隔着半个人的位置,并不接近,但也不太疏离,他默默地用开瓶器拔出瓶塞,又用软布垫了酒瓶,为易潜倒了大半杯红酒,把酒瓶放好后,他又端着酒杯递到易潜的面前去。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利落的力量感,却又那么温柔和妥帖。   易潜痴痴地看着他的动作,脑子还在因为傅斐的事情发懵,他接过酒时,手指碰到了卢峰的手,只是轻擦而过,但他感受到了卢峰手上的厚厚的茧子带来的粗粝感,甚至让他的手有瞬间的麻痒。   易潜接过酒杯后不由又看了卢峰一眼,卢峰默默地,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就那么坐在那里。   易潜对他很满意,开始一边发呆一边喝酒。   程鹏迟疑了几秒钟,退出了房间。   他有点搞不懂卢峰为什么会跑去给易潜倒酒。   程鹏虽然只在这里面上班了大半年,但对这里的很多规矩是倒背如流的,这种包厢,全不是对外开放预约的,而是定给了特殊的人,这些特殊的人,没有谁不是有钱有势的。   一个敢甩大老板傅斐巴掌和他大闹的人,且不说他在大老板心里的位置,而且听他和傅斐说话,身份恐怕也并不一般,家里应当是非富即贵的吧。   傅斐喜欢男人的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程鹏从他亲戚那里便有所耳闻。不过傅斐很少来这里,也没听说他和这里面的靠卖屁股吃饭的少爷们有什么暧昧瓜葛,想来是有这么一位大少爷在身边,也没心思吃外面的草。   程鹏对男人没有一点想法爱好,但他也看得出易潜长相身材都好,加上家世不错,对傅斐来说,这么一位肯定比欢场里随便都可以上的人有意思得多吧。   程鹏在心里腹诽着,有些为卢峰担心了,他其实看不出卢峰是想泡易潜,但他觉得卢峰这么做,可能会惹恼傅斐,惹恼傅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位大老板不是什么善茬。但他又不能得罪易潜拉卢峰离开,毕竟易潜连傅斐的脸也敢扇啊。   程鹏本来想守在外面,但这时候耳机里响起了声音,队长找他去干别的事,没办法,他只好离开了。   易潜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喝酒想事情。   他今天才知道傅斐要结婚的事,对象是一位有些名声的佳丽。   对方的名声一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位家世比较有分量的官家女;二是因为之前很多自认不凡的男人追求,但都铩羽而归,所以身价越发抬得高了,高到易潜也知道;三是她性格泼辣,不发火则已,一发火,曾经闹得有母夜叉之称。   易潜曾见过她两次,但没有打过招呼,只是觉得别人对她性格泼辣的传言有些不实,远远看着,她只是眼神凌厉,脾气并不坏,和人说话时也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现在想来,当初她露出娇羞之态,难道不是因为和她说话的傅斐在撩她么。   易潜真觉得自己已经傻到了一定程度了,他之前怎么会那么相信傅斐呢。   他怨愤起来,究其原因,第一是他太信任傅斐了,第二是因为傅斐什么坏事都能做得问心无愧,一脸凛然,以至于他根本难以怀疑他。   居然都要结婚了,他才知道这件事。   易潜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硬生生忍住了,将杯中酒一口咽尽。   看他喝完了酒,沉默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卢峰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又默默为他倒了大半杯,继续递给他。   这次易潜接得更自然,撑着脑袋继续喝。   看样子,傅斐是不可能不结婚的。   易潜不敢说自己对傅斐的了解有十分,但两人在一起四五年了,七八分是有的。   傅斐这人,野心太大,什么都想按着他的节奏来,征服欲控制欲也强,要他不结婚,和自己在一起,恐怕是不行的。   他只想着家里有老婆,外面还有他服服帖帖跟着他。   易潜气得又大口喝酒,心想他想得太好了,滚他妈的。   易潜咽不下这口气,不断喝酒,越喝越难受,越难受越喝。   很快,一杯又尽了,卢峰又给他倒了大半杯。   易潜有些想哭,他当初懵懵懂懂地被傅斐撩得和他约会滚上床,藏着掖着和他在一起四五年,最终结果却是这样。   虽然他是早看清傅斐了,但给出的感情却是难以收回的。   实在无法克制了,他又喝完了杯中酒,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趴在了沙发扶手上,酒杯从他的手里滚下去,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卢峰捡起了地毯上的酒杯,在茶几上放好。   房间里响起易潜的压抑的抽噎声,他的肩膀随着他的抽噎轻轻颤抖,卢峰心里很难受,但他什么也没法说,什么也没法做,他除了做一个看着易潜的人,其他身份都不是他该有的,一旦做出,就要惹了易潜恼怒,被他赶出去了。   易潜哭了十几分钟,头疼又颓丧,他慢慢抬起头来,卢峰赶紧拿了抽纸递给他,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易潜想要什么,他都马上满足他,但他又绝无人类的情绪一般。   易潜本来觉得在别人面前这么失态非常丢人,但卢峰太贴心了,他马上就淡忘了卢峰是一个“人”这种存在,所以也就不介怀他看到了自己失态的一面。   易潜擦了擦眼泪,醉酒的头晕让他站不起身,他含含糊糊地说:“扶我……”   卢峰赶紧去扶了他,易潜撑着他站了起来,往里间走,卢峰把他扶了进去,里面是一间比外间稍稍大一点的房间,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床,里面光线迷离如梦似幻,易潜栽进了床里,他自己蠕动着往床上挪,但床太软了,他挪了半天没太大效果。   卢峰迟疑了瞬间,过去将床上的被子卷起来,然后两只大手搂在易潜的双肋两边,卢峰是干体力活的,力气非常大,一把将他拖到了床中间,又赶紧去为他脱了脚上的皮鞋,但他没敢为他脱掉袜子。   易潜迷离着眼睛盯着卢峰看,卢峰为他拉上被子盖上的时候,易潜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很热,带着潮气,但皮肤定然是细腻的,所以有很光滑柔软的感觉。   卢峰从没有感受过这么滑和软的手,因为他所接触的人的手,无不是每天都要用手干很多活的,大家的手都很粗糙。   卢峰被他抓着手腕,身体僵住了,心也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易潜低声说:“傅斐,你他妈真不是东西。”   说着,又哭了起来。   卢峰坐在那里,一点动作也没有,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任由他哭,因为易潜说的人,易潜哭的对象,都不是他。   易潜发泄够了,加上醉酒,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睡着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卢峰很容易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他从卧室里出来,坐在外间,脑子里很乱,面上却冷静得像个木头人。   没多久,里间响起了声音,卢峰冲进去,易潜难受得要吐,他赶紧把易潜又搂又抱又扯地弄下了床,把他弄进了一边的开放式卫生间里。       第六章 峰峦如聚,潜龙在渊      易潜软软地趴在洗手台上,一阵阵地反胃作呕,但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他脸上褪去了酒晕的红,剩下一片惨白,他眼珠很黑,撑着手从镜子里看自己。   卢峰站在他的旁边,见他站得稳,便只是虚虚扶着他,不敢触碰他的身体。此时看他盯着镜子怔怔发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卢峰想说点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易潜突然一拳头朝镜子里的自己砸过去,卢峰吓了一大跳,害怕他把镜子砸碎了会割伤自己,赶紧伸手去拦他。   因为他的阻拦,易潜的拳头没能碰到镜面就被抓住了。   卢峰的手又大又粗糙,像铁钳一样有力,又像火炭一样火热,易潜回过头来看卢峰,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突然大声发泄:“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逼啊!”   卢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易潜见他不说话,就又痴狂地叫道:“我就是太糊涂了,我他妈就是傻,贱,没骨气。他傅斐以为吃准我了,他把我当什么!啊……啊啊!!”   他胡乱发着火,想要锤洗手台,想要扔东西,但卢峰最不缺制住人的力气,他拽着易潜的手腕不让他乱来,易潜开始朝他发火:“放开,你放手,你找揍是不是,我让你放开我……”   但卢峰既不说话也不放,易潜挣不过他,对他又踢又打,卢峰对他的踢打不以为意,把他拉扯着让他栽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易潜开始狠狠地捶床拍枕,像条离岸的鱼一样在床上乱踢乱动,状若疯癫,卢峰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很难过,看他总算闹累了,便说:“你是不是醒了?”   易潜酒量不差,刚才是喝得太急,才醉了一阵,这时候发了一阵酒疯,便清醒多了。   他本来趴在床上,此时翻过身来,躺在那里从下往上看站在床边的卢峰。   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从客厅和洗手台那边传过来的光亮,而卢峰背对着客厅和洗手台,易潜看了他好一阵,也没有看清楚他。   这人和傅斐一点也不像,他在一个陌生人跟前发疯,实在是太神经病了。   傅斐这人都不能指望他有正常人的世界观爱情观,他在这里发疯也是没有用的,反而折腾了其他人。   他微微蜷起了身体,对卢峰道歉:“刚才是不是打痛你了,对不住。”   卢峰眉骨高,便显得眼窝很深,黑眼珠在眼窝里慢慢动了一下,他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预备了很久,才发出声音来:“你这么好,肯定不缺人喜欢,而且日子并不是过不下去,难过一阵就好了,别伤了自己。”   易潜怔怔出神,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仰着脑袋近距离地看卢峰,含糊地问他:“你觉得傅斐这人怎么样?”   卢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易潜看他不声不响,抬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不说话。”   “我不认识他。”卢峰被他的手碰到手,半边身体几乎都要麻掉了,只好赶紧回了一句,其实他根本不想谈自己单方面的情敌。   因为他这句话,易潜突然就笑了起来,开始只是轻笑,之后甚至笑得肩膀发抖,随即又大笑起来,笑得倒在床上,又发疯一样地捶打床铺。   卢峰现在最迫切的需要是能够保证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他只是活着而已,活着吃喝拉撒干活挣来饱腹的钱粮,他妈在吃饱之余,便想着为他找一个媳妇,能够把繁衍后代这件事搞定了,人这一生,作为一只动物,也就该这么过了。   这是他最现实的一面,在这最现实的一面里面,却包裹着一种神奇的浪漫,他喜欢上了一个完全不可能触及的人,这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又哭又闹又疯又痴,但无论他做什么,卢峰都是拿他没办法的,他不知道能够拿他怎么办,怎么和他互动。   易潜笑完了,闹完了,便用讥嘲的语气道:“他傅斐总以为自己多么牛逼,要这要那,机关算尽,在别人眼里,他又是个什么啊,还不是不认识他……”   卢峰默默看着他,见他要流鼻涕水,就从一边茶几上拿了纸巾盒递到床上去,易潜看了一眼纸巾盒,拉扯了几张出来,开始揉鼻子。   他一边擤鼻涕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卢峰不答。   易潜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不由又看向他,挑着眉问:“你叫什么?”   卢峰说:“说了你也记不住的。”   易潜:“……”   易潜觉得这人真有点意思,他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你怎么知道我记不住。”   “你记住了也没有用。你早上看到路边一株树,多打量了两眼,以后你根本不会去想这棵树,即使真的想了,对这棵树来说,根本没什么作用。”卢峰身体站得笔直,声音却有点小。   易潜因他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怔怔地揉着鼻子,说:“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以后还可以再来找你玩啊。”   卢峰惊讶地看着他,“卢峰。”   “啊?”易潜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他的名字,“哪个字?”   “卢照邻的卢,峰峦如聚波涛如怒的峰。”卢峰说。   易潜把用了的纸巾团成一个大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好笑地说:“就是山峰的峰嘛,说那么长。”   卢峰道:“这样你印象会深刻一点,其实以前我们就见过两次了。”   “啊?是吗。”易潜托着沉重的脑袋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之前和他见过的事,他说:“你之前肯定没有这么介绍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说你的英文名来着,你英文名叫什么?”   看来他是真把卢峰当这里面的工作人员了,以为之前见到,也是在这里见的。   卢峰知道易潜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他没英文名,但他很有兴致地说:“艾伦。”   “咦。”易潜稍稍惊讶,眼睛瞪大了一些,望着卢峰说,“你也叫艾伦?”   “不是的,我在叫你。我没有英文名。”卢峰说。   卢峰声音很温柔,易潜完全感受得到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的温柔,他心里被傅斐搅起来的那团气慢慢就散掉了,他复又躺在床上,仰着脑袋看挂着水晶灯的天花板,痴痴地说:“你真是个好脾气的人。”   卢峰被他这么认可,不知怎么鼻子就有些发酸,曾经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挨过多少痛,都不曾让他这样鼻子发酸。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易潜用手盖住自己的脸,“我姓易呀,易经那个易,单名一个潜字,潜龙在渊的潜。”   “易潜。”卢峰轻声重复着,看易潜躺在那里用手背盖着脸一动不动,便无话找话说:“你这个名字很好啊,潜龙在渊,出自易经里的乾卦,人生有高有低,只要不迷失自己,待时而动,一切都会好的。”   易潜拿下了盖在脸上的手,又看向他,说:“没想到你还懂易经呢。我爷爷给我取这个名字时,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没几个人知道。”   他说完,又勾着唇角讥讽地笑了笑,傅斐曾经也给他解过名字,说他这个名字就很适合在下面供他操。   当时虽然也气恼,毕竟两人感情好,也就当床上情趣了。现在他很想给傅斐嘴巴两巴掌,他个伪君子才适合被操呢。   卢峰说:“也不算懂易经,只是以前认识一个看风水算命的人,听他胡吹过几年。”   其实是监狱里认识的犯了诈骗罪的风水先生。   易潜笑了起来,说:“和你聊天感觉真不错。”   卢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一句了,便只是笑了一下。   易潜盯着他的脸,见他笑得脸上好像有酒窝,就说:“哎,你有酒窝啊!”   像是遇到了多么神奇的事,让他的语气满是惊叹。   卢峰僵硬着脸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易潜问:“你多少岁了?”   卢峰因他这话头皮发麻,僵着舌头说:“二……二十三。”   他很不想说自己的年龄,因为比易潜小,这让他有些介怀。   “二十三。”易潜轻声嘀咕了一声:“这么小啊。”   卢峰尴尬得耳朵都红了。   “那不是大学还没毕业吗?还是刚毕业?”易潜虽然很少来这种欢场,但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其实不该这么打听别人的私事,再说,这里面的人,有说真话的吗?也许二十三也是撒谎呢。易潜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刚大学毕业回国,他很清楚自己那时候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被傅斐花言巧语的迷魂汤一灌……   不想也罢。   易潜赶紧让自己拉回了思绪。   卢峰犹豫着回:“我没上过大学。”   易潜诧异地看向他,这个销金窝里可不流行因为没钱上学或者家庭贫困以至于不得已干这一行这种悲情设定,这里面的卖点难道一向不是高学历好出身好才华吗?   这个孩子怎么把老底都对他说了。   易潜正想笑的时候,外间响起了皮鞋声。   卢峰一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傅斐。   傅斐黑着脸瞪了卢峰一眼,声音冷得像冰刀:“你,给我出去。”       第七章 逃跑      傅斐当时虽然转身就走了,但他却做不到真的任由易潜作为,所以回到办公室,马上就让信息处的人共享了这一楼的监控给他。   易潜这人的性格,傅斐总结便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对着其他人,没见他脾气多坏,但对着自己,傅斐经常被他的倔脾气闹得心力交瘁。   两人在一起久了,久得傅斐几乎忘了两人到底在一起了多少年,简直像是从他自立门户开始就在一起了一样。   前阵子,易潜问他,“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你记不记得?”   傅斐想了好一阵,知道回答不记得了会被易潜闹,只得苦思冥想,给了个答案:“七年了吧。”   易潜瞬间就没有了好脸色,“你这是老了吗,记忆力这么差了?”   “八年?”傅斐赶紧又给了一个答案。   易潜这下彻底不理他了。   他哄了人好一阵,易潜才说:“我从法国回来那年,我们才认识。四年,好吧。”   傅斐有点吃惊,“才四年吗?我怎么觉得时间没有这么短。”   “是啊,长得我们都要两看相厌了,对吧。”易潜气呼呼地给了他一掌。   两看相厌,怎么可能。   傅斐总觉得还没怎么相处呢,两人都有事忙,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傅斐虽然觉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却认为自己很了解易潜了。   易潜经常找他闹脾气,但也就只是闹闹,哄一下也就好了,要是傅斐不忙的时候,他甚至乐意有这种情趣。   所以他以为这次的事,也是哄一哄易潜就行了。   因为从没有想过分手的事,或者说,在他的人生里,他还没有被其他人甩过的经历,他根本没有被人提出分手的意识,他以为他可以和易潜一直这样下去。   易潜永远都是他的人,甚至死了也该是他的鬼。   从监视镜头里看到易潜进了包厢,而不是直接离开这里时,他以为易潜并不想离开这里,只是又在闹小脾气。   易潜的房间里没有监视器,傅斐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看到的也只是这里通道的景象。   陪着易潜进包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一个,还有一人留在里面。   傅斐敲着桌子,等着另一个男人出来,等了好半天,门也没有开。   傅斐脑子里回想起跟着易潜进屋的没出来的那个男人是长得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易潜把他留在里面做什么?或者说这个男人难道想搭上易潜吗?   傅斐有了这种猜测,马上就坐不住了,他直接起了身,往楼下走。   傅斐对卢峰的呵斥,卢峰尚没有回应,易潜便反弹地瞪向傅斐:“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进来?”   傅斐不和他讨论这些,几步走到卢峰跟前,“没听到吗,出去!”   卢峰脚稳稳站在那里,不动,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姿态都很沉得住。   卢峰这么不识时务,傅斐作为有格调的大老板,没有亲身上阵把他打出去的道理,他正要出门去叫保镖,易潜便在床上跪坐起身来,笑着说:“这么一点事就要恼羞成怒啦!他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房间,我想在这里招待谁就招待谁,倒是你,你赶紧滚出去,不然我就要投诉你们这里了。居然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进我的包厢!”   傅斐:“……”   傅斐虽然知道易潜的脾气一向这样喜怒无常,但以前这种喜怒无常也只是在两人私底下处着的时候,现在有一个外人,他便这样故意给自己难堪,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傅斐冷笑道:“阿潜,你借着别人故意给我难堪是何必。让他先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为什么借着我朋友让你难堪?还有,你有什么想对我说,还要看我有没有心思听,对吧!我不想听,也不想看到你。”易潜板着脸满是骄傲和倔强的时候,很像只傲慢的孔雀,要说平常,傅斐很喜欢在他这种时候欺负他,但现在他却是除了恼怒和不耐,便难以起什么绮丽一点的心思了。   傅斐平常也是能说会道的人物,但被易潜这么闹,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一腿抬上床,长臂一伸,就扣住了易潜的胳膊,把他一把拽住,往自己怀里一拖,另一只手就箍住了他的腰背,把他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起身就要走。   他这一系列动作非常熟练快速,全是在易潜身上练出来的。   易潜恼怒地对他又踢又打,“你他妈放开我,放我下来。”   卢峰就站在旁边,他知道两人是在闹感情问题,刚才傅斐没有来的时候,他和易潜就真的像朋友一样,说什么都觉得开心,傅斐一来,易潜无论怎么损傅斐,但他们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他卢峰是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的。   卢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动作,把易潜从傅斐身上解救下来,还是看着傅斐把易潜带走?   易潜知道傅斐这人的能耐,他又踢又打也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挣脱下来,一转头看到卢峰,他突然大叫起来:“卢峰……卢峰……”   卢峰就像一只被按下了命令键的机器,几乎是瞬间,他就冲过去了,一脚踹在傅斐的腿上,傅斐要制住易潜便很费力了,被卢峰一踹,就往旁边摔去,他不得不放松了对易潜的钳制,用手去撑了旁边的门框。   卢峰趁此机会,一把就捞过了易潜。   易潜从傅斐身上下来,想也不想就给了傅斐的脸一拳,傅斐忍住痛伸手就要抓他,“阿潜!”   易潜可不傻,不会等他抓住自己,他一把拽住了卢峰的手,拉着他就往外冲去。   冲到沙发边时,他还分出了精神拽上了自己的包。   房门打开,外面并没有人,他拉着卢峰就跑了。   傅斐在后面追了出来,但这时候易潜已经和卢峰跑到了这段过道的尽头,傅斐一向威严深重,在过道里追人太不像话,他往前冲了几步就退回了包厢,不断按包厢里的通话铃,让保镖去拦住易潜和卢峰。   两人刚跑过两个走道,就有人过来拦他们了,易潜皱了眉,“傅斐这个神经病!”   卢峰看了那些保镖一眼,拽着易潜往另一边跑去:“这边。”   易潜以为卢峰是这里面的工作人员,对这里面的地形很熟悉,想也没想便跟着他跑了。   卢峰本就记忆力好,又是做建筑的,虽然这海蓝之星里道路复杂,但他走过一遍的路便不会忘。   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很快就把易潜带到了他之前和程鹏到过的员工通道,他推开门,两人便跑了进去。   这个通道里的灯并没有开,两人的声音开启了里面的声控灯,灯光瞬间亮起,光线昏暗,空气里带着热气和腐朽的味道。   但易潜却在乎不了这么多,只跟着卢峰不断往下面跑去,两人转了好几层,总算到了第一层。   前面是一道很黑的通道,卢峰感受到了外面流进来的空气,很确定地说:“前面可以出去。”   “哦。”易潜想也没想,只是跟着他。   卢峰真的把易潜带出来了,外面是一个巷子,但卢峰记得这个巷子应该依然属于海蓝之星的范畴,已经有人朝这边跑过来,卢峰拉着易潜继续往前跑。   易潜跑得要断气了,但却一点也不愿意停,并不是怕被傅斐抓回去,即使傅斐把他抓回去了,又能拿他怎样?他喜欢这种被卢峰带着往前跑的感觉,那种要死了,但是又还活着的感觉,让他有种从傅斐带给他的欢愉和痛苦里解脱的感觉。   跑出巷子,外面是一条大路,这个时间点,这里并不缺少出租,因为这时候,这里并不缺少客人。   卢峰拉开了一辆出租车的门,把易潜推了进去,易潜以为他不会进来,便抓住了他的手,卢峰有瞬间的怔忪,也赶紧上了车。   卢峰道:“师傅,麻烦你开快点,离开这里。”   司机很诧异,他看到了追过来的人,一边开车冲出去,一边说:“要加钱哦!”   易潜喘着气道:“会给你的。”   车开出去一截了,易潜的手机就响了,他从包里拽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傅斐,他想把手机关机,但刚按上去,他就把手指松了,点了接听——关机倒像怕了他傅斐一样。   卢峰看着他的动作,易潜回了他一眼,喘着气对着手机说:“傅斐!你要说什么?”   “阿潜,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跟着别人跑,很危险。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傅斐在短短时间里就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关心和担心。   易潜说:“傅斐,我不是你的小玩意儿,我们分手了,你记着这一点。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了。好聚好散,咱们也别闹得太难看。”   傅斐刚才还心平气和,因他这话瞬间就呼吸急促起来,“阿潜,我一直都是忍耐包容的那一方,但这一次,你别总以为我的耐心用不完,不要随便就提分手……”   易潜冷笑一声,挂了电话关了机。   傅斐听到被挂断的声音,整张脸都黑了,他又打过去,手机已经提醒对方处于关机状态。   傅斐恼怒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易潜把手机放回包里,用手揉了揉额头,虽然他话说得决绝,但并不是没有伤怀,毕竟四五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四五年。   卢峰问他:“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易潜对司机报了个地名,然后又对卢峰说:“刚才谢谢你了,你这么得罪了傅斐,他肯定不会让你接下来如意。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找我。如果你想换个工作,我也能帮上一些忙。我有个车行,你对卖车有没有兴趣?”   他说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卢峰。   卢峰把名片拿在手里,那是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有泛着银光的字体,还有扭曲的纹路,卢峰看不出那纹路代表什么,但是却能明白它的漂亮。   上面的字体是易潜的名字,还有一个手机号码,并没有公司和头衔之类。   他说:“不用了,谢谢。”   易潜并不介意他拒绝了自己,闹了大半晚上,他困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说:“你的名片带了吗,给我一张。”   卢峰说:“我没有名片,要不,我给你发个短信,把我的号码发给你。”   “行。”易潜点头。   卢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陈莽打来的,看看时间,都在他带着易潜跑的那一个时间段。   他当时满心在易潜身上,手机震动了,他根本没有感觉到。   他犹豫了一瞬,没有给陈莽打回去,而是给易潜发短信。   易潜见卢峰的手机是很老旧的直板机,而且壳子带着被磨损严重的痕迹,他不由诧异,虽然智能机并没有火两年,但用这么老旧的直板机,也太不符合卢峰的身份了吧。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他没有提出来,觉得这样无疑是揭人短处,很不妥当。   易潜看他发完了短信,便说:“我手机关机了,我开机收到了,就回你。”   卢峰一直觉得易潜特别高冷,听到他说会回自己,便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出租车里有一股让易潜很不喜欢的味道,他皱着眉忍了一会儿,就想开车窗,但却不知道怎么开,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种出租。   他不得不对卢峰说:“卢峰,这个车窗怎么开?”       第八章 易小公子      出租车车后座空间逼仄,卢峰和易潜两个都是高个子,虽然不至于胖,但坐上车,后面空间便很拥挤,两人几乎完全挨在一起。   易潜一心对抗车里难闻的怪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和卢峰挨在一起这件事。   卢峰心中有鬼,全身紧张,甚至不敢看易潜,好似身体所有敏感细胞都汇聚在了和易潜触碰到的地方,手上更是一层又一层热汗,全是因为刚才拉过易潜的手。   易潜问他车窗问题时,明明是非常简单的问题,却让他一阵脸红,他一声也应不出,紧张地伸长手要帮易潜开车窗。   他还没碰到摇窗的把手,司机便在前面唠叨:“别开窗,车里开了冷气。”   “你把冷气关了,我们吹外面的风。”卢峰依然把车窗摇下去了,正要坐正身体,车突然往旁边一甩,车开正后,司机停下了车,打开车门朝后面大骂道:“操你大爷的,不怕死哟!”   对方也不示弱,“你操谁的大爷啊!你妈的……”   在司机的大骂声里,卢峰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他刚才没撑稳身体,被车甩得摔在了易潜身上,所幸他挡住了易潜,易潜才没有撞在司机椅背的护架上。   易潜身上有红酒的味道,还有很淡的香水味和汗味,他的身体又那么热,卢峰撞在他的胸前,就像撞在了熔炉里,脸热得要烧起来。   易潜却什么也不知道,他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的卢峰,“喂,你没事吧。”   卢峰赶紧从他身上起来了,红着脸问他:“你没事吧?”   易潜对他笑:“我没事。”   他看司机和那个横穿马路的行人大骂不休,便用手拍司机的座椅:“喂,你到底要走吗?”   司机这才把门嘭地一声关上,再次挂档把车开了出去,嘴里依然不饶人:“大晚上横穿马路,真是不怕死,要不是我车技好,他今晚就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易潜好笑地说:“您不仅车技好,眼神儿也好,他穿满身黑,我根本没看到他。”   司机道:“怎么不是呢,不过幸好不是满身白,那才更要吓死。”   “是啊。”易潜觉得这个司机真是有意思,第一次坐出租车的不适也被这种新奇排遣掉了。   卢峰没想到易潜有这么亲民的一面,他的手刚才撑住过易潜的大腿,其实碰到的是易潜的裤子,但他却像猥亵过别人一样不自在,之后的路程,他便一直处在紧张状态。   车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易潜让司机把他们送了进去,在一栋楼前停下来。   卢峰要拿钱给司机,易潜挡住了他的手,从包里掏了三张红票子递给司机,“不用找,谢谢了。”   易潜看卢峰有瞬间发怔,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下车啦。”   卢峰赶紧下了车,然后把脚上的皮鞋脱了下来,放在车门口,易潜下车的时候看着他放的鞋便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   他从海蓝之星里跑出来时,没有穿鞋,因为没来得及。   两人一路跑得快,他虽然跑得脚痛,但一个大男人,自然没有皮娇肉嫩的女人那样娇贵,即使上了车,他既没有穿着袜子跑了一路的尴尬,也没有表露出脚板发痛的难受。   他以为卢峰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再说,他也不希望卢峰注意这个问题,毕竟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没想到卢峰注意到了,只是没说而已。   易潜看了卢峰的鞋子两眼,并没有穿,他脚踏在地上,伸手把卢峰的鞋提在了手里,不穿,但也不给卢峰,对卢峰说:“来吧,是这边。”   卢峰犹豫道:“你到家了,我就回去了。”   易潜的黑眼睛盯着他,道:“这么晚了,这时候回去做什么,在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他觉得卢峰这人不错,现在是很真诚地要招待他。再说这个点了他回去,傅斐在气头上,说不定会对他不利。   出租车已经开走了,易潜提着卢峰的鞋往楼里走去,卢峰看了他提着自己鞋的背影一眼,只得跟了上去,想抢回自己的鞋,但易潜却赶紧避开了不还给他。   易潜打着呵欠,虽然困,但又有些精神亢奋,还故意对着卢峰挑眉,很像是在逗他玩。   他被傅斐要结婚惹出来的郁闷和痛苦都散掉了,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想吧。   他按了专用电梯,电梯门打开,他示意卢峰先进,卢峰赶紧进去了,又伸手挡住电梯门,等易潜进电梯了才把手拿开,又问:“多少楼?”   “26.”易潜说着,探手过来按了密码,电梯才开始上行。   电梯里面透着一股精致,左右两面是带着花纹的镜子,背面则是一副秋景油画。   电梯到了楼层,卢峰让易潜先出去,然后自己才出去。   站在易潜家门厅处的时候,卢峰依然觉得一切都不像真的。   易潜把卢峰的鞋子放在了地上,又把自己脚上的袜子脱下来扔在地上,随即便拿了拖鞋穿上,又拿了另一双新拖鞋放在卢峰跟前,“进来吧,我家有客房,你可以睡客房。”   “你一个人住吗?”   卢峰把自己的袜子也脱掉了,穿上拖鞋,跟着他进了客厅。   易潜把包扔在沙发里,回他:“是啊。这个年龄了还和父母住多不自在。”   客厅非常大,主色调是蓝灰色,处处透着精雅细致,卢峰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装潢。   他的眼睛在房子里四处偷偷瞄了瞄,里面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没有任何地方有杂乱的感觉,正因为如此,他也判断不出这里是一个人住的,还是两个人住的。   易潜趿拉着拖鞋往饭厅走去,接水的时候发现卢峰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便说:“别看了,这是我的房子,傅斐没住这里。”   卢峰被他猜中了心思,更不自在,好在易潜接好了水,他端着一杯喝着,又用一个玻璃杯端了另一杯过来递给卢峰:“喏,喝吧。”   卢峰赶紧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杯,咕噜噜喝着,不敢看易潜。   易潜往卧室走去,看卢峰依然定在原位没动,对他招了一下手:“你住这间客房吧。”   卢峰快步走了过去,易潜推开客房门,对卢峰而言,里面房间很大,但易潜走进去说:“这间房有点小,也没有独立卫生间,你只能用公用卫生间了,睡衣……”他打开衣柜,从里面翻找出一套白色棉麻材质的出来放在床上,又有些狡黠地对卢峰笑了一下:“没有适合你尺码的内裤给你穿,你只能挂空挡了。”   卢峰红着脸看着他:“……”   虽然卢峰皮肤黑,但易潜也能看出来他脸红了,但他毫不在意地继续逗他:“厨房旁边的洗衣房里有全自动洗衣机,带烘干功能,你洗完澡把衣服扔进去,明天早上可以穿。所以不用担心明天白天依然没有内裤穿的问题。”   卢峰:“……”   卢峰分明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易潜却依然兴致勃勃,带回卢峰,就像带回一条听话的狼狗一样,他很乐意逗着他玩或者说调教他的家教。   等给卢峰介绍了卫生间后,易潜困得实在撑不住了,拍了一下卢峰的肩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随着易潜的房门一关,卢峰站在那里,依然有种头脑发晕的感觉。   他晕晕乎乎地在卫生间里洗了澡,这个卫生间是他用过最好最豪华的了,他不敢洗太久,洗完了又赶紧把玻璃房里的墙壁和地板洗刷干净,甚至又用毛巾把各处的水迹都擦干了,这才起身准备穿衣服出门。   随即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忘了拿睡衣进来,看了看自己的脏衣服,再看看那道门,他只好选择了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用那张他没舍得用的浴巾裹住了下身,但这裹太有技术含量,他折腾了老半天也没裹好,浴巾一直松松垮垮,他折腾出了满额头汗,勉为其难,只好就这样用手抓着浴巾出了卫生间门,心里祈祷易潜已经睡了,千万不能让他撞到自己这副样子。   但往往不想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   他刚走出两步,裹着薄睡袍的易潜就出现在了过道里,他顶着半湿头发,打着呵欠,只见卢峰像只见了狼的兔子一样飞快地往客房蹿了进去,他惊讶地走过去叫他:“卢峰……”   卢峰已经进了卧室,转头故作镇定地看向他,“嗯?”   易潜看他一身小麦色的皮肤,穿着衣服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现在裸着上半身,却是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要肱二头肌有肱二头肌,甚至还有人鱼线,一切恰到好处又不过分,易潜看得有点讶然,惊叹地说:“哟,你是专门练过的吗,很不错啊!这个要费很大力气才行吧。”   卢峰被他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得僵在那里,易潜真没见过这样单纯得像小白兔一样的从业者,难道这天是他第一次上班?   易潜看他僵着身体,不好一直逗他了,只好替他拉了门,说:“早点睡吧。你老板那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打电话过去的,傅斐不敢找你麻烦。”   卢峰:“……”   易潜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刚才卢峰在旁边,他便不想傅斐的事,现在一个人,傅斐便像无孔不入一样又开始侵袭他的大脑,虽然的确是分了,但他依然耿耿于怀,悲伤像夜色一样包围着他,他叹了两声气,从床头柜拿了另一只手机开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聂思城大晚上被他吵醒,半带哄半带怨地说:“阿潜,这么大晚上的,什么事啊?”   易潜声音里故意带了愤怒:“聂思城,亏我之前叫你一声哥,你这哥可真当得好。”   聂思城笑着哄他:“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哥给你出头。”   “出头个屁。我就不信了,你敢找傅斐的麻烦。”易潜恼怒地冷哼。   “这又是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要是他不对,我肯定替你出头啊。”聂思城假装不懂。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他和谷书梓勾搭在一起已经要结婚的事,你是早知道的吧。”   “啊,他和谷书梓勾搭在一起要结婚?”聂思城震惊的语气就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易潜笑了起来,说:“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可和你说的了,就这样吧,你做个好梦。”   易潜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但只是两秒钟,他的手机就再次响了,易潜沉着脸再次挂了手机,但很快又响了,如此过了三次,他才面无表情地接听起来,冷着声音说:“欺负我没心眼呢,聂思城!”   聂思城陪着笑道歉:“阿潜,你知道的,傅斐的事,我哪里管得着啊!”   易潜说:“可见你并没有真的把我往心上放,没拿我当兄弟,但凡你拿我当兄弟,出这种事,我体谅你不敢得罪傅斐,但你完全可以偷偷给我提个醒,难道事后我会出卖你?我真是白相信你这么久了。”   聂思城从床上下来,走到外间,甚至拉上了门,以免床上的伴儿听到,他说:“阿潜,我之前没说,是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以为你和他在一起,没图长久,你现在这么说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了。你放心,这事儿,肯定是傅斐对不住你,我绝对是站你这边的。”   易潜心里烦又痛,一言不发,聂思城很为难,但不得不继续说:“这两个男人在一块儿,短时间里处着玩玩还行,哪能长久呢。傅斐要结婚,也是情理之中,你也别太难过了,哥这里有辆新车,你随时来开去玩儿去,散散心。”   易潜笑了一声,笑得很苦,“看来大家都是那么想的,就我想法和大家不一样而已。所以我也是活该,对吧。”   聂思城劝他:“阿潜啊……”   易潜打断他的话,“聂哥,算了,别安慰我了,我不需要。我这里有个事儿要你帮我办了。”   聂思城担心他让自己找人去揍傅斐,他很为难,脑子里转着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的主意,却听易潜说:“我今天和傅斐在海蓝之星闹了矛盾,有两个人当时帮了我,以傅斐的小心眼,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你马上给你那边说一下,护好这两个人,要是他们真的被傅斐整治了,那我……”   听到居然不是揍傅斐,聂思城那颗心欢快得简直要飞起来,他马上说:“我明白的,我会护好他们,给他们加薪,帮过你的人,我肯定会罩的。傅斐他已经对不住你了,哪能还犯浑呢。”   “既然这样,那就好。聂哥,谢你了。”   “咱们哥两,说什么谢。你既然回Z城了,咱们什么时候约着吃个饭吧。”   “再说吧,我心情不好,最近不想见人。”   “那……”聂思城还没再提个建议,易潜就挂了电话了。聂思城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傅斐的作为真是有种不知怎么说的情绪。   易潜是什么人啊,易家小公子。   易家是什么人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几房都发展得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谁敢去撩他家的人。   偏偏傅斐把人小公子泡上手了,居然说要结婚就要去结婚,也不怕到时候两面得罪,两面都讨不到好。       第九章 聂思城      卢峰没敢用易潜家的洗衣机,他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把客房里收拾得比他住进去时还要干净,然后才换下睡衣穿了自己的脏衣服,又把睡衣叠好放在床上,这才出了卧室门。   他在易潜的房门口站了几秒,易潜肯定还在睡,还是不要打扰他地好。   卢峰在客厅里茶几上看到了留言纸和笔,便写了一句话——“谢谢你昨晚招待我,我先走了。卢峰留。”   他把留言纸扯下来放在茶几中央,便走到门口穿袜子和鞋,穿好后,他又看了晨色浅淡的光晕中的客厅,这间客厅就像和他隔着一个世界一样,虽然就在他的眼前,但却又那么遥远。   他看到一边的矮柜上有一个相框,犹豫了瞬间,他又把鞋子脱了,轻手轻脚走回客厅去,相框里是易潜和傅斐的照片。   易潜和傅斐坐在海边的椅子里,脸上都带着笑。   卢峰摸出自己的手机,把易潜那一边拍了下来,但因为光线暗淡,加上手机像素不高,拍得很不好。   卢峰倾耳听着易潜卧室那边的动静,但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紧张于易潜起床来看到他的作为怎么办,但又失望于离开前不能再看易潜一眼了。   卢峰转了两趟车到海蓝之星去开了陈莽的车离开,陈莽前一晚应酬了,必定要睡到下午才会醒,卢峰没打电话给他扰他清梦,而是把车开到陈莽的住处交了钥匙给他家小保姆后,便回了工地。   下午,卢峰正在检查扎好的钢筋,就有人叫他:“小卢,莽子在下面叫你。”   卢峰心想,肯定要挨骂!不过他并不怕陈莽会责怪他。   下了楼,到了外面空地上,陈莽正站在那里和人说话。   虽然陈莽是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的,但对于工程,他也是真的上心,不然不会做到如今。   卢峰过去,陈莽让他身边那人走了,才开始骂卢峰:“你昨晚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一个打不通,两个打不通。我等着车用呢。”   卢峰说:“昨晚有点事,没听到。之后想给你回电话,又想到你可能已经睡了,就没打扰你。”   陈莽脸黑到了底,“干什么去了,我给你打电话都没听到,我告你,场子里的那些女人,你这点钱可养不起,最好别去沾。你家里还有个妈要养,妹妹上大学还要花钱呢。我是作为你的长辈,才说这些给你听。”   卢峰扯了一下嘴角,说:“陈哥,我晓得。”   陈莽道:“那你昨晚是去哪里了?”   卢峰说:“就是之前有个朋友,在那里当保镖,我们遇到了,就和他去聊了几句,手机放一边开了静音就没看到。”   陈莽说:“下次再这样,我可不敢让你做事了。”   卢峰点头道:“我明白。”   “你那个在那里当保镖的朋友……”陈莽正要多说几句,卢峰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程鹏打来的,卢峰对陈莽道:“就是他给我来了电话。”   陈莽示意他接听。   “喂,程哥。”   “小卢呀,你来一趟海蓝之星吧。我们聂老板说要见见你呢。”程鹏说。   “啊,见我做什么?”卢峰知道傅斐会恼羞成怒,不过傅斐总不可能堵死他所有的路,所以他并不怕他。不过他要是真要整治自己,卢峰为今之计当然不会去自投罗网。   程鹏说:“昨天和傅老板闹起来那个年轻人,我看他身份不一般。我们聂老板很买他账的样子,聂老板说他让他照顾我们,刚才聂老板给我加了薪水,还把我提拔做组长了,又让我把你也叫过来,说也要感谢你帮了他兄弟。”   卢峰愣了一下,问:“聂老板是那个聂思城吗?”   海蓝之星里,明面上的老板是聂思城,是他管理着这个大的娱乐城,卢峰之前便从陈莽这里知道过这件事。   而傅斐则是海蓝之星的股东之一。   程鹏说:“对,就是他。他就现在在这里,一会儿还有别的事,你赶紧过来吧。”   卢峰不想承易潜这种情,再说,他也并没有帮到易潜什么忙。而且心里还有别的心思,就更觉得对不住易潜了。   易潜身上有一种卢峰从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的感觉,不只是因为爱才有的,而是易潜本身带着的,洒脱,自在,敢爱敢恨,而且单纯又不缺乏心眼。卢峰不想从这么好的他身上而沾上利益。   他甚至希望自己真就是易潜生命里经历过的一株树就好了,能够对他无欲无求。   卢峰说:“程哥,我现在还在工地呢,有事要做,怕是不能去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事帮什么忙,哪里好承人的人情。”   “你这人啊,怎么这时候知道客气,快滚过来。”程鹏为他的不争气很着恼。   卢峰的手机外放声音不小,陈莽站在旁边对卢峰和程鹏的谈话听了个大概,便对卢峰说:“工地上的事,你耽误一会儿有什么,别人找你有事,你就赶紧去吧。”   卢峰这才应下了。   挂了电话后,陈莽问他:“刚才是叫你去见聂思城?”   卢峰说:“嗯,是的。”   陈莽道:“那你快去啊,要是你可以顺便问问锦都的项目,就帮打听打听。”   卢峰点头应下了,要走出去的时候,陈莽又说:“你开我的车过去吧。”   顺手把车钥匙抛给了他,卢峰问:“陈哥,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再说,我还缺车开还是咋的。”   “哦,那我走了。”   聂思城其实并不至于亲自来感谢程鹏和卢峰,不过因为他替傅斐隐瞒易潜的事让易潜真的生了气,他不仅不想得罪易潜,还很想好好巴结他,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功折罪了。   和易潜挂了电话后,他就给傅斐打了电话。   傅斐对易潜跑了的事很气恼,但他并不能拿易潜怎么办。   两人是情侣,吵吵闹闹,不过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但易潜真的生气了,闹到外面去的话,傅斐也是吃不消的。   所以聂思城给他打来电话,他也只能听着他的唠叨。   聂思城说他:“我真不知道你老弟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易潜是小白兔,那么好拿捏呢。你小心到时候他真被你惹恼了,找上面的人整你。”   傅斐说:“这是我和他的感情问题。”   “多少人死在一个色上,感情问题,现在不是最大的问题吗?你还是好好去哄哄他吧。你的终身大事,我是没法说你的。但易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你要是真不处理好,到时候真翻船了,我看你怎么办。”   傅斐道:“他就是闹闹而已,要是他要结婚,我绝不会说什么,肯定送他一套房子一辆豪车,让他好好地结。”   聂思城道:“那你倒让他先结了,你再结,肯定没这么多事。”   傅斐道:“但我这边等不起啊。”   聂思城道:“那我也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就是昨天易潜亲自打电话给我,说在你这里受了委屈,有两个人帮了他,让我替他给这两人道谢,我话说在这里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不然易潜那边,我是绝不会替你说话的。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把他得罪死了。”   程鹏亲自在海蓝之星的东大门处等了卢峰,看到卢峰就马上带他上了楼,说:“聂总专程在办公室等你。”   大白天的海蓝之星没有夜里的热闹繁华,反而安静冷清,只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和零星几个保镖。   卢峰跟着程鹏到了办公室外面,就有守在门口的保镖替他们敲了门,保镖开门对里面说:“聂总,人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保镖大开门让两人进去,随后便拉上了门。   聂思城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稍微有点白胖,头发剃得有些短,眼神深邃,绝不好惹的样子。   虽然他此时带着笑,但也给人有点阴的感觉。   “坐吧。”他对进来的两个人说。   两人便去坐下了,聂思城对两人帮了易潜一把表示感谢,口称易潜是他的弟弟,所以既然他们帮了易潜,就是帮了他,要感谢他们。   卢峰说:“没帮什么忙,反而得罪了傅总,很不好意思。只是昨晚在现场,怎么看,都是易潜处在弱势,道义上就该帮易潜,这才帮了。聂总,您真的不用客气。”   聂思城笑看着他,眼神里颇有审视之色,他说:“你之后陪阿潜回去了吗?”   比起傅斐,聂思城才是海蓝之星的真正的掌权人,这里发生的事,他要打听,当然会知道得很清楚。再说,昨晚卢峰和易潜能跑掉,多半原因是追人的保镖没卖力,不少人都知道易潜是聂思城也要讨好的人,绝不会真的追到他得罪他。   卢峰说:“送他回了家。”   聂思城点点头,说:“我听说你是做工程的?”   卢峰:“就是在工地上做监工。”   聂思城道:“给别人做,多没有意思,如果你想的话,我这里就有活可以给你做。”   既然他把话递出来了,卢峰便说:“我是跟在陈莽陈大哥手下做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他一直想做你们锦都的项目。”       第十章 殷勤      聂思城含笑看着卢峰,眼里少了审视,多了一点欣赏。   锦都的项目,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不小。   卢峰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怎么也拿不下这个项目的。   聂思城那话递出来,比起是真的要给卢峰做,考验他的成分更多些。   卢峰看聂思城不答,便开始讲起陈莽那边的情况,包括做过哪些工程,有什么经验,手下有多少人,工地管理多么严谨,从没有出过安全事故,工程质量多么好,如此种种,甚至还说了与哪些设计院甚至工程队合作过。   他说得井井有条,有理有据,倒是真的让聂思城有些诧异。   聂思城之前就从程鹏嘴里得知了他十八岁就入狱的事,出狱就开始在工地上混。这样一个年轻人,要是嘴上滑能来事,聂思城倒并不以为然,但卢峰很显然却像个学院派一样给他讲陈莽工程队的优势。   聂思城只是中专文凭,但在他那个年代,还算不错,他最初是在铁道上做事,但他很快就受不住那份寂寞,出来开始自己做事了。   最初也是从工程做起,黑白两道都混着,涉猎娱乐行业,慢慢地才做得大了。   他算是草根出身,所以特别看重两类人,第一类是易潜那种真正家世显赫的,第二类便是真有学问的。   而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练就了火眼金睛,既看得出哪些人是真的出身显赫,也看得出哪些人是真的有学问。   最初傅斐把易潜带到他跟前让他认识的时候,易潜那时候比现在还嫩还单纯一些——话不多,笑得很稚气,人很懂礼貌,虽然故作镇定却对什么都好奇。其他人还以为傅斐泡了个学校里的书呆子,聂思城多打量他几眼,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出身一般人家,所以他很用心地经营了和他之间的关系,之后证明他的眼光很对,投资很不错,收益远远大于支出。   而此时对着卢峰,他很肯定地预感这个年轻人,将来是有大作为的。   他笑着说:“陈老板嘛,我怎么会不知道。之前他来找我,我就考虑过他了,只是这个项目,现在来竞争的,还有几家,这么着,你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约着他和你吃个饭。”   卢峰道:“聂总,怎么着也是您是大忙人,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随时都行。我过来之前,陈哥就在我旁边,他还让我对您带声好。”   卢峰从海蓝之星出去,回到车上就开始给陈莽打电话说这个好消息,陈莽当即欢喜不已,让他赶紧回去。   陈莽知道卢峰的功劳,几天后,和卢峰一起去赴聂思城的约的时候,在车里,他很诚恳地对卢峰说:“小卢,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人,能力也有,在我手下给我做监工是委屈你了。”   “陈哥,我一直以来感谢你对我的关照和提拔,你这么说,是看不上我了,不让我在你手下干了吗?”   “哪里呀!要是我能拿下这次的项目,我就把钢筋混凝土这一块分包给你,就看你干不干!”   虽然项目还不一定能拿下,陈莽这话完全是空口白话,但他有了这个表示,卢峰便很承情了,赶紧道谢。   肥水不流外人田,聂思城招待陈莽和卢峰的地方,就在海蓝之星里面。   海蓝之星很大,地基是正方形,分东南西北四面。   除了一些特别高端的会员制消费外,北楼是一般人也可以消费的酒楼,只是消费水平比一般酒楼高点而已。   聂思城便是在北楼招待了他们。   被带进了包厢,聂思城坐在包厢里抽烟,显然是先到在等他们,这可让陈莽受宠若惊极了,他上前很巴结地和聂思城握手,寒暄奉承了好久。   聂思城安安稳稳坐在那里,受着他的奉承没有起身,但让陈莽坐下后,聂思城起身了,伸手拍了一下跟在陈莽旁边的卢峰的肩膀,说:“小卢,来,坐。”   卢峰说:“聂哥,您先请。”   陈莽哪里看不出聂思城待卢峰的亲热,心里自然有了自己的成算,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开始大家并没有谈项目,只说些吃吃喝喝漂亮妹妹天气球赛之类的话题,饭吃得差不多,酒喝得也差不多了,聂思城才开始说项目,甚至故意说到卢峰之前把陈莽的工程队说出一朵花儿来的事,他哈哈地笑着,又多看了卢峰两眼,卢峰赶紧给他舀了一碗汤。   虽然到最后聂思城没明确表示这个项目确定要给陈莽了,但基本意向是达成了,陈莽也表示会把钢筋混凝土这一块分包给卢峰做,说卢峰是个人才,绝不会有问题的。   从包厢里出来,才九点过,聂思城问陈莽和卢峰要不要去蒸个桑拿按摩按摩,陈莽正要应,一边便传过来另一个声音:“聂哥。”   聂思城看过去,正是也刚吃完饭的傅斐,傅斐照样是在这里请客,他过来搂着聂思城的肩膀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聂思城点头应着,随即,傅斐多瞥了卢峰两眼,便离开了。   易潜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卢峰不知道易潜和傅斐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一看傅斐就知道他不是轻易放手的人,而且这人也没有什么道德观念。   说起来,卢峰身边这些人,但凡有钱有势的,他没见几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且大家丝毫不觉得这有违道德。   要不是易潜态度强硬,恐怕他和傅斐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卢峰心里对傅斐很不喜,此时对上,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情绪。   他觉得傅斐一点也配不上易潜,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很显然都是易潜好很多。   只是这样在明亮的灯光下见傅斐,傅斐身上的气势比之前要更强一些,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显威严深重。周围的人,都对他敬畏有加,甚至聂思城在对着他的时候,不由也有些矮了一身的感觉。   卢峰承认傅斐在事业上的成就,要是他不认识易潜,那他对着傅斐定然也会产生敬畏,但他认识易潜,而傅斐辜负了易潜,所以别说敬畏了,卢峰满心对他只有厌恶。   想到易潜喝闷酒,趴在沙发扶手上哭,他就恨不得狠狠揍傅斐一顿,他怎么忍心辜负易潜。   傅斐走了,聂思城对陈莽道:“陈老弟,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要去处理,没有办法再陪你们了。”   他这话说得客气,陈莽虽然的确想去桑拿按摩逍遥一番,但也不能不长点心,当即说:“聂总,您忙您的去。我们这边也有事,要回去忙事。”   分道扬镳之前,卢峰问了聂思城一句:“聂哥,易潜有和您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聂思城因他这话愣了一下,看向他说:“我这几天没见到他。你和他有联系吗?”   卢峰说:“今天要来见您,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没在国内,我以为他和您说过。”   聂思城说:“最近太忙,好几天没有联系了。”实际情况是给易潜打电话,易潜都是直接挂断不和他说。   聂思城回办公室后,傅斐很快也来了,谈正事之前,聂思城说:“你是不是又去闹阿潜了,他出国去了,是去哪个国家?”   傅斐皱眉道:“去了他家一趟,被他找人打了出来。他之后就出国了,查了他机票,是去阿姆斯特丹的,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聂思城道:“肯定是躲你。你既然要结婚了,就不要再去招惹他了。”   傅斐:“……”   正事谈完了,傅斐撑着脑袋突然对聂思城说:“要是易潜一直不理我,你说我这婚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这个我可给不了建议,要说,我觉得你和易潜断了最好,让他家里知道你和他的事,你是绝讨不到好处的。”   傅斐撑着脑袋沉默下来。   锦都的项目,在几次交涉后,聂思城给陈莽做了。   陈莽接下这个项目,他手里同时在进行的,还有另外几个项目,要他做他其实已经有些力不足,所以将一部分转包给卢峰,既是不得已为之,也是卖了卢峰人情。   除了把项目转包给了他,他还锦上添花借了二十万给卢峰做前期投资。   易潜回国之后,忙了一阵,便专程联系了卢峰。   锦都项目已经开始做,卢峰第一次自己做包工头,加上他做事严谨细致,自然非常忙,但接到易潜的电话,无异于是大夏天的凉水,冬日里的暖阳,本来正在寒风里查看倒混凝土的情况,一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的人名,他就欢心紧张得不知所措了。   穿着水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到了一边去。   “喂,易潜。”   易潜虽然在国外,但依然用的国内的号,卢峰最开始不知道易潜接电话非常贵,总给他打,易潜喜欢和他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卢峰意识到了易潜的电话费贵后就给他的手机号里充了一千块钱,但充了钱,他也不敢总打过去了,两人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通过话了。   这还是易潜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而且看号码显示,就知道是他回国了。   易潜说:“你今晚有事吗?”   卢峰马上说:“还行,没什么事。”   “哦,那太好了,我请你吃饭。你吃不吃?”   “怎么不吃,不过不用你请我,我请你吧。”   “别啰嗦那么多了,我想吃猪脑花,你知不知道好吃的店,推荐一个。”易潜很有兴致地说:“要辣的。”   卢峰满脸都是笑:“哦,那我带你吃吧。”   两人约好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卢峰挂断电话再一看手机,发现距离相见的六点钟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他赶紧给几个工人交代了事情就跑了。   有人看他那笑得脸上要开花的样子,打趣他说:“哟,小卢,你这是要去见美女呢。”   卢峰只是笑,不应,跑下楼了,给厨房说不在工地上吃晚饭了,来不及烧热水,打了两桶冷水就进了卫生间里洗头洗澡。   他现在虽然是个小包工头了,但依然住在工地上,并没有在外面租房子,只是他现在没有和别的工友住在一屋,而是单独住了一个住宿箱。   换了一身可以应酬的衣服,他又对着镜子刮胡子,动作太快,下巴上不由被刮了一道口子,所幸口子比较小,他随意用纸巾擦了擦流出的血,就赶紧把胡子刮完了。   等把自己完全打理好,冲出工地去打车时,时间只剩下半小时了。   到约定的地点,卢峰迟到了二十分钟,从车上下来,他拨通易潜的电话。   “这个时间本来就容易堵车,迟到也没关系,我现在还在车里,车牌是……”易潜说完车牌,卢峰看过去,小广场里停不了多少车,他一眼就看到了易潜那辆大切基诺。   卢峰知道陈莽就是想换这一款但没舍得,这一款车基本上是近百万了。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易潜降下车窗,看到卢峰后,不由说:“哎,你又晒黑了啊。专门去晒的吗?还怪好看的。”   “……”卢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笑了笑。   易潜下车来,关上车门后,问卢峰:“是哪一家?”   卢峰道:“那边。”   易潜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卢峰问:“怎么想起要吃猪脑花?”   易潜欢喜地说:“以前我都不吃这些东西的,上次我一朋友骗我吃了,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今天突然想起那个味道,馋得不行,约了几个朋友,没人愿意响应我,我想了想,觉得你可能会吃,就给你打了电话,没想到你真的要吃,还知道好店。”   虽然易潜是约了一圈人没人愿意响应他,他才想到了自己,但这也足够卢峰高兴了,他说:“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找我。”   进了店,店里主营是烧烤,但猪脑花作为特色菜,非常有名。   这家店开了有好些年了,店里的装潢有些旧,桌椅都有点油腻,易潜一屁股要在椅子上坐下,卢峰赶紧拉住了他,“我先擦擦。”   易潜:“……”   虽然易潜觉得没关系,但看卢峰拿着纸巾细致地擦起来的时候,他心里便起了一种很莫名的情绪,他觉得卢峰可能是喜欢自己的。   其实他要比卢峰年长,又是个大男人,断没有让卢峰照顾自己的道理,但意识到卢峰喜欢自己在讨好自己后,他就没有拒绝他的这种殷勤。       第十一章 谁是那条鱼      在怀疑卢峰对自己有意思后,易潜心里就不自在了起来,本来他是个心中无垢所以说话没遮没拦没太多忌讳的人,对着卢峰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甚至还不时故意逗他一下,就想看他脸红无措的样子。   但意识到他可能是喜欢着自己之后,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卢峰相处了。   说起来,易潜并没有什么被人喜欢的经验,他在上大学之前,一直比较瘦小,加上不是很喜欢和人说话逗乐,学习成绩又很一般,在学校里并不怎么出色,当然也不吸引人了。上大学又去了欧洲,虽然他这时候个子长起来了,但也不属于吸引女生的那种类型,而且他不是很能get外国人的笑点,外国人也get不到他的笑点,在一起总是不协调,所以他就一直那么不起眼到了大学毕业。   除了几个家世相当从小认识的哥们外,他的朋友圈也实在算不上大。   虽然他看着非常好说话,性格也很好,但大约是因为家教原因,他和人结交时其实很挑剔且谨慎,并不怎么和人过分亲近,也从不说自己的出身和家庭。   和卢峰突然走得这么近,易潜自己都觉得诧异。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卢峰见到过他最狼狈的样子,而且他不会像他那些损友一样笑话他,虽然他不是一个怕被人笑话的人,但人总有某些事情和心情,其实一点也不愿意拿出来让人作为笑谈,而在这一点上,卢峰总是那么包容地默默地安慰他。和他相处,是那么舒坦地一件事。   也正是因为被人喜欢的经验不多,他当年才会那么轻易就被傅斐追到手,之后又傻乎乎地一点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诚意;当然,因为他实在缺乏被人喜欢的经验,此时意识到卢峰对他有意,他也就不知道该如何自在地和他相处了。   两人坐下后,卢峰问易潜:“你要吃几份脑花?”   易潜慌忙道:“我只是想吃,但吃不了太多,再说,脑花胆固醇太高了。”   卢峰便对服务生说:“来两份猪脑花吧。”   他又把点菜的单子递到易潜跟前:“其他只有烧烤了,你看看想吃什么。”   易潜伸手要接菜单,但卢峰赶紧把菜单往旁边移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易潜惊讶地看向他,卢峰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上面很油,你就这样看吧。”   易潜:“……”   易潜心里感觉怪怪的,都不大敢和卢峰随便说笑话了,盯着菜单看了几眼,说:“我没怎么吃过,你点吧,你觉得什么味道不错,你就点。”   “那要猪肉串二十串,牛肉十串……”卢峰点了一大堆,问易潜:“你觉得可以吗?”   他目光明亮,脸上带着笑,唇边的酒窝又露出来了,但易潜这次却不好意思再逗他了,只说:“好,可以。”   服务员去下单了,店里渐渐也来了其他客人,慢慢就坐满了,大家都在说话,闹闹穰穰的。   易潜四处打量着,感觉很不错。   他上学阶段,被家里限制得很死,生活范围很有限,就没到过这种店子吃饭过,之后总算从家里搬出来,开始自己生活了,又和傅斐在一起,虽然因为两人各有事情并没有在一起同居,但傅斐却会管他的生活,他便没有太多机会走街串巷找吃找喝,现在坐在这种街边不大不小的店子里,对他来说,感觉颇新奇。   卢峰很担心他不习惯这种地方,便说:“这一家的猪脑花味道很好,只是环境上,你可能会不习惯。”   易潜赶紧说:“没有,这种地方才热闹。”   卢峰又问:“你要喝酒吗?”   易潜说,“有什么酒?”   卢峰道:“怕没有你喝的高档酒,但有啤酒。”   易潜摆了一下手:“算了,一会儿还要开车。”   明明打电话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说,而且说得很起劲儿,但面对面坐着后,突然就觉得尴尬起来了,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易潜先是翘着脚,但发现卢峰在看着自己后,他就赶紧把脚放下去了,无聊地用手端了茶水喝,这是卢峰专门点的普洱茶,但易潜喝了一口后就受不住里面的味道,只好不着痕迹地把茶杯放下了。   卢峰看到,便问:“这里还有别的茶,要不换竹叶青?”   易潜说:“不是,我不渴。”   “要什么饮料吗?”卢峰把酒水单拿在易潜跟前给他看。   易潜担心冷场,只好盯着酒水单瞄,又怕卢峰举着酒水单太久手不舒服,便赶紧说:“可乐吧。”   卢峰又叫了服务员来上可乐。   等可乐的时候,两人又没有话题地尴尬了起来,易潜只好没话找话:“你最近忙吗?”   卢峰点了点头:“嗯。”便想不到别的可说的了,工地上的事那么杂乱无趣,易潜肯定不爱听,再说他的那些工友,除了干活之外,生活的调剂,就是讲黄段子,实在没法说给易潜听。   易潜看他嗯了一声就没有接下来的话了,他倒没觉得卢峰无趣,只是认为自己太不会找话题了,真不该问卢峰这个问题,卢峰在海蓝之星里忙,也没法对外人道啊。   在两人都在心里责怪自己真不会和人好好相处的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卢峰这下有了事做,开始为易潜介绍菜,为他拿菜和剔钎子,易潜吃了几口烤猪肉,这家的烧烤马上俘获了他的味觉,他笑着点头:“啊,味道真不错。”   又叫卢峰:“你也赶紧吃吧。”   烤肉已经让易潜非常满足了,烤猪脑花的爽滑细嫩更是让易潜大呼过瘾,“这个真好吃。”   东西太辣了,他一边吃一边吸鼻子,辣得嘴唇和舌头都透出艳红,但是那茶水和可乐都入不了他的嘴,他不喜欢喝,但又不说。   卢峰看在眼里,道:“隔壁有家小超市,里面有啤酒,你要吗?我去那边买。”   易潜实在被辣得不行了,但又不愿意不吃,只好道:“行吧。不过不用去外面买了,就点这家里的吧。”   “他家的,你可能喝不惯。你等等。”卢峰说着,已经起身了,易潜看他很快就出了店门,愣了一下,他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是太辣还是心里不自在,面颊更红了。   隔壁有卖进口产品的小超市,里面有进口的原浆啤酒,卢峰买了好几罐提过来,放在桌子上后,打开了拉环才把啤酒递给易潜,易潜勉强笑着把啤酒接到手里,心跳很不对劲,他默默地喝了两口,味道还行,又继续吃脑花。   卢峰发现了易潜没有之前兴致那么高了,他又不傻,大约猜到易潜可能发现了他的心思,这让他心情紧张,连东西也吃不下了。   易潜看他喝茶不喝酒,便说:“你买这么多,你怎么不喝。”   卢峰:“一会儿我替你开车,我就不喝了。这些酒,你也不用喝多了,解辣就行。”   易潜道:“我最近都没吃这么过瘾了,这一家真的不错。”   卢峰笑说:“这一家开了很多年了,食材很好,生意也不错。”   易潜看出去,店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了。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卢峰端了茶杯和易潜干杯,说:“易潜,谢谢你在聂总跟前替我说话。”   易潜愣了一下,用啤酒罐和他碰了一下,又把啤酒罐凑在被辣得嫣红的唇边,但是却没太多心思喝酒了。   卢峰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认真又真诚地看着他,是真的非常感激他。   因为实在太感激了,易潜被他这做派闹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卢峰一直照顾他对他献殷勤,也许只是因为聂思城照顾了他,而不是他自作多情想的那些有的没的。   这种结论让易潜就像被当头一棒,他心里其实倒没有自作多情后的尴尬,更多是失落和伤心,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但他还得掩藏起这些失落和伤心,故作爽朗地说:“哦,没什么。他有照应你,对吧。”   卢峰点头:“嗯,聂总对我非常照顾。”   “那就好。”易潜点头,又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可思议,卢峰是在海蓝之星里做事的,做的就是陪客的工作,他居然会认为卢峰喜欢他。   卢峰看得出易潜对着自己时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不自在,对打消了易潜的疑虑,卢峰本该觉得放松,但他其实并不好受。   他说:“聂总对我好,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易潜笑着,递过啤酒罐又和卢峰碰了一下杯,将啤酒罐里大半罐啤酒喝了下去,说:“你别把聂思城对你的照顾太往心上放,他那人,是无利不起早,他有求于我,才这样。”   “那我更过意不去了。他要你为他做什么事?”卢峰说。   易潜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了。”   卢峰:“……”   卢峰赶紧喝茶,避开易潜深沉下去的目光。   吃完饭,卢峰付账的时候,易潜这次没有和他客气。   回到车上,易潜默默地坐在副驾上,他其实没有喝多少啤酒,也就喝了四灌,但他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靠在那里发呆。   卢峰检查了一遍驾驶座上的各种设置,将车打火之后,他对易潜说:“易潜,你没系安全带。”   易潜愣愣看向他,一时没有反应。   易潜的面庞在昏黄温润的车灯下更显轮廓分明,唇红齿白,卢峰侧身过去拉了副座上的安全带,易潜想说自己来,但又没有动。   卢峰为他扣上安全带时,他的脸距离易潜很近,易潜闻到他身上带着刚才吃的烧烤的味儿,还有柠檬香精的味道,可能是他用的洗发水是这个味道的,除此,他还注意到了他轻抿着的嫣红的薄唇。   易潜垂着眼睑盯着他的嘴唇,心里蠢蠢欲动,很想亲上去,但他在默默咽了口口水后,赶紧把脑袋转开了,说:“我有点醉了。”   卢峰已经为他扣好了安全带,人也离开了他,说:“要不你把座椅往后调调,睡一会儿。”   易潜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说:“你开车吧。”   车驶进了交通拥堵的大道,周围闪烁的各种灯光让易潜有种孤独的茫然感,他又侧头看了卢峰几眼,卢峰都在专注地注视着前方认真地开车,他只好闭上了眼睛,不想卢峰的事了。   易潜想,他肯定是空窗太久,和傅斐分了好几个月了,所以空虚寂寞冷,卢峰给他打几个电话和他吃顿饭,他马上就像条急着被钓上岸的鱼一样,不管有没有饵,都要去咬人的钩。   真是够了。       第十二章 母鸡护雏      卢峰虽然只去过易潜家一次,但他对他家的位置却熟记于心,开了一阵后,发现易潜精神萎靡地坐在副座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卢峰怕他冷感冒,赶紧把车里的暖风开大了一些,大约是感受到了吹向自己身上的暖风,易潜这才动了动身体,但眼睛却依然没有睁开。   卢峰不明白易潜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淡了,心中几乎惶恐,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挽回,他不由找话问道:“是去上次那个住处吗?”   易潜这才睁开了眼,道:“对。”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卢峰马上关切地问:“是不是头疼?”   易潜道:“没有,就是酒喝多了。”他其实是心里不爽,但不好明说,便找了这个借口。   卢峰马上很抱歉地说:“我不该买那么多酒给你。”   易潜这才笑了一声:“是我自己要喝,关你什么事。”   虽然他笑了,但卢峰依然感觉不到他是高兴的,只好忐忑地继续专注地开车。   车绕过了堵车路段,之后就通畅多了,很快车就到了易潜的住处,车一直开进小区,易潜说:“你帮我开到车库去吧。”   在他的指示下,卢峰把车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开进去,他看到里面有不少停车位空着,只有部分标示是私有,大多是公用的,他正要把车停过去,易潜便说:“再往前开。”   他漫不经心地指导着,卢峰侧头看了他一眼,易潜侧着身体,视线在车窗上,完全没有看他。   他知道自己真是哪里得罪易潜了,但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心情越来越沮丧。   而易潜心里也很烦,地下停车场里的光线很弱,车里的光线反而强一些,车窗形成的镜面映出卢峰的侧脸,光线经过反射之后形成的影像比本人更显轮廓分明五官立体,就像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的黑白照一般,带着一种让人怀念的坚毅的帅气。   易潜盯着车窗上的人影发呆,而卢峰已经把车开着绕着地下停车场里的车道转了两圈了,但易潜根本不说他的停车位到底在哪里,卢峰只好继续把车往前开,开到第三圈时,他不得不问:“车停在哪里好?”   易潜回头来看了他一眼,说:“在负二楼。”   卢峰:“……”   卢峰完全肯定易潜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所以故意这样让给他开车兜圈子,他把车开到了负二楼,易潜这才说,“前面的车库。”   那是单独的有卷拉门的车库,易潜从储物盒里拿出遥控器开了卷拉门,卢峰慢慢地把车倒了进去。   里面不止一个车门,一共有四个,另外三个车位有两个都停着车,有一辆在最角落,他看不到车标志,但是看车的流线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超跑,还有另外一辆是奔驰的商务车。   卢峰把车停好了,像等待死刑的犯人一样等待易潜的裁决,他小心地试探地问他:“易潜,你现在好点没有,我扶你上楼吧。”   易潜坐在副座上没动,但也不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才抬手揉了揉眼睛,说:“走吧。”   易潜下了车,卢峰则像遇到大赦的死刑犯一般松了口气,熄了火后也赶紧下车了,他以为易潜会让他立即离开,不会招待他上楼。   易潜走出车库,等卢峰关了车门出来后,便用指纹密码按钮关了车库门。   卢峰赞叹他的车库说:“真先进的设计。”   易潜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说:“我家里还有全自动的浴缸呢,比这个车库设计更先进,价格也贵很多。”   卢峰惊讶地看向他,易潜逗了他一回,心情又好些了,便迈步往电梯走去了。   电梯就在车库旁边不远,卢峰自己就是做建筑的,之前他就发现了易潜这个电梯是专用电梯,在易潜进了电梯门后,他就赶紧跟了进去。   电梯里的挂画换了一幅,是一张照片的放大北极光雪景图,易潜看他在观察那张照片,他便说道:“这是去年在芬兰拍的,用的广角镜头。”   卢峰知道极光是太阳的高能带电粒子流进入地球磁场,会沿着地球磁力线高速进入到南北磁极附近的高层大气中,使地球高层大气分子或者原子电离,从而产生可见光。   但他知道这个没用,因为他不知道广角镜头是什么。   易潜恰恰和他相反,他不知道极光的形成,却知道用设备将它拍摄下来,而且拍摄的技术非常好。   卢峰说:“是你拍的吗?真好看。”   易潜说:“我每年都会抽时间出门拍美景。”   卢峰赞叹道:“拍得真好。”   易潜看了他一眼,道:“以后你有时间,我可以约你一起。”   卢峰赶紧道:“嗯,好。我可以为你背器材。”   说到摄影,易潜便可以滔滔不绝,卢峰看他情绪又高涨了,也就放了些心。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电梯,几个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傅斐正站在易潜的家门口抽烟,旁边站着两个高壮的男人,很显然是他的保镖。   易潜和卢峰出电梯,傅斐便看了过来,看到卢峰时,他皱了一下眉。   易潜看到他,身体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昂首挺胸眼神锐利地走了过去,对着傅斐道:“让开,不要挡了我家门。”   卢峰护着易潜不让傅斐接近他,傅斐对他这狗腿的行为非常厌烦,但却没有让保镖把卢峰拉扯开,他对易潜说:“阿潜,我们谈谈好吧。”   易潜已经烦了和他之间的纠葛。   这半年他想了很多,越想越不想和傅斐之间有什么瓜葛。   他并不否认自己曾经很喜欢傅斐,但是,现在也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和念想了。   傅斐还是以前那个傅斐,他还有他曾经迷住他的魅力,但是他的缺点也依然在那里。   曾经他那么难过傅斐不尊重他,一边找女人结婚,一边又想自己继续跟着他,但现在,这种难过也没有了。   他不想为傅斐的事情牵动自己的情绪了。   人真是太奇怪了,而且善变,易潜曾经以为自己会爱傅斐一辈子,没想到才短短四年多而已。   不喜欢了,真是非常突然的一件事。   易潜看着他,一时没有应。   卢峰沉默地护着易潜,他很想易潜马上拒绝傅斐,并且让自己把傅斐赶走,但是易潜在转眼间就说道:“嗯,好。”   卢峰心里随即就是一沉,身体甚至也僵了一下。   傅斐等易潜开门和他一起进屋,但易潜却往电梯那边走去,说:“我们不适合在我家里谈话,去咖啡厅说吧。”   傅斐皱眉道:“阿潜,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近人情。”   “你到底要不要谈?”易潜按了电梯,回头看他。   傅斐只好跟了上去,卢峰也跟了上去,保镖也跟了上去。   一群大老爷们挤在并不大的电梯里,卢峰像只护着小鸡的母鸡,故意站在易潜身边挡住了另外三个人。   傅斐对他这种行为非常生气,但是又不想失了风度和他在电梯里发生肢体冲突,只好就站在一边,冷眼盯着他。   坐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厅里,卢峰这时候没有跟到易潜和傅斐身边去,他在靠近咖啡厅门的位置上坐着等易潜。   傅斐的保镖则站在咖啡厅外面门口不远,目光不时扫进来看傅斐和易潜。   易潜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傅斐只要了一杯黑咖啡,易潜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啜着奶泡,又拿纸巾擦嘴,傅斐不喝那杯咖啡,只沉默地盯着易潜。   易潜把奶都折腾完了,看傅斐还是不说话,他不得不打断傅斐对自己的凝视,说:“有话就说吧,突然这么文艺地盯着我做什么?”   傅斐突然说:“阿潜,我这阵子真的很想你。”   易潜:“……”   他以为自己不会为傅斐的任何言语动容了,但他这么说,依然让他心痛了一下,他用勺子搅动没有了牛奶的咖啡,低眉敛目地发怔,傅斐伸手过来碰他的脸的时候,他飞快地把傅斐的手打开了,抬头盯着他说:“可我不爱你了。”   傅斐:“……”   易潜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很淡。   傅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不相信。再说,我很爱你。”   “你怎么想,你爱不爱的,与我都没有关系了。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了,要是我们分了,我的事便与你无关了,你的事也与我无关了。”易潜耸了耸肩,笑着说:“你看这世上多少人啊,我哪有精力去在意他们在想什么,你说是吧。”   傅斐呼吸有瞬间粗重,易潜知道他是要发火,但傅斐很快就深吸了两口气,压下了怒火,用隐忍的口吻说:“阿潜,你是故意报复我对不对?”   易潜叹了口气,说:“傅斐,好聚好散吧。别再折腾了。”   傅斐放软了语气:“宝贝,我真的很爱你。”   “别这样叫我。”易潜勾着唇角带着讥讽。   傅斐道:“我可以为你离婚,我们和好吧。”   易潜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再这样,我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你老婆去。”   傅斐皱眉道:“你去。”   易潜:“……”   易潜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这人啊,就总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只要自己爽了就好了,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傅斐,你真的爱我吗?你爱我,为什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你也从没有和我讨论过,我们要怎么建立一个家庭的事。以前你要怎么样,我总是配合你,但我心里其实很不爽,所以每次你一说,我就非要反驳你,不想让你马上如意。你是怎么想我的,觉得我特别作对吧,觉得我这人特别会给你找事儿对吧,但我又没病,我平白无故给你找事儿干嘛呢,我就是不想让你爽了。以为你被我下绊子的时候会意识到为我考虑考虑,但你有过吗?根本没有啊,你只会觉得我又在作,又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想要你哄,认为我欠教训,对吧?你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我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我他妈也是男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是你的小跟班,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到你跟前伺候你,你不需要的时候,我最好麻利儿地滚蛋!我早烦了!”   傅斐沉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   易潜站起身来长吸了口气,说:“就这样吧。别他妈再来找我了,我真的很烦你。”   易潜离开的时候,傅斐想起身去拉他,但易潜的话让他的心沉得如压了几个铅球,身体僵着动不了,他眼看着易潜出去了,卢峰也跟了出去。但他坐在那里没有动。       第十三章 无以为报      卢峰没有经历过失恋这件事,但他很明白这肯定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他并不知道易潜对他和傅斐之间关系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无论是什么想法,易潜现在一定很难受。   易潜沉默地走出了咖啡厅,卢峰冲去把自己的和易潜的点单付了账才离开,他在付账时浪费了不少时间,原因是他的单和易潜的不在一张单子上,而易潜的和傅斐的在一张单子上,柜台对他的行为很无语,但还是替他办了。   这时候易潜已经从楼梯走到了外面的步行街上,但他站在步行街边发呆并没有走远,卢峰脚步快,追上他,看他面无表情,便也不先说话打扰他。   反而是易潜问他:“你怎么出来这么慢。”   卢峰这才意识到他没有走远是因为在等自己,卢峰说:“我去结你和我的账,花了一点时间。”   易潜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和我的?”   卢峰点头。   易潜好笑地说:“让傅斐给钱不就行了,他浪费我的时间,该他付账吧。”   卢峰不答。   易潜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谢谢。”   卢峰偷偷瞥了他的眼睛一眼,“你不要太难过了。”   易潜带着他往小区里走,说:“根本不难过,就是有点郁闷。”   卢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词,只好沉默下去。   易潜继续道:“本来以为可以把他完全抛开忘记的,他又要跑我跟前来。”   卢峰想搂他一下安慰安慰他,但又不敢伸手,他很心疼他,却又慌乱着没有作为。   易潜看到卢峰像只对着主人绕圈圈的大狗似的,不由就笑了,笑后又对着清冷的空气长长地呼了口气,说:“好冷,回去吧。”   卢峰要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易潜披着,易潜说他:“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卢峰里面穿了一件背心,配一件衬衣,外面是一件短外套,不像冬装,而是春秋装。   卢峰道:“不冷。”   易潜不穿他的外套,说:“我知道你是年轻人火力壮,但不要把我当女人。”   卢峰:“……”   卢峰只好把外套挽着了,两人很快就进了易潜家电梯,进易潜家门后,易潜给卢峰拿拖鞋,又说:“你自己去倒水喝吧,替我也倒一杯,我去洗个澡。”   卢峰:“……”   在怔了一下后,卢峰赶紧应了,“好。”   易潜这种行为,是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   卢峰哪里会理解不到。   卢峰生怕把易潜家的厨房和饭厅弄乱了,找杯子时也小心翼翼,看到杯子架上有一套咖啡杯和一套马克杯都是成对的情侣杯,他就没有去碰这个杯子,只拿了两个之前易潜为他倒过水的玻璃杯。   他洗了杯子,要去接水的时候,看到饮水机系统旁边的冷柜里放着好些茶叶,还有咖啡豆以及其他的瓶瓶罐罐,看来都是泡水喝的。   他给自己接了一杯白开水喝着,便去问易潜要喝什么,但走到易潜的卧室门口,卧室门没关,甚至能够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他不敢进去了,只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你想喝什么,我来泡。”   但浴室里水声太大了,易潜根本没有回答他。   卢峰犹豫着,转身回了饭厅里。   卢峰上初中时,还和伙伴们一起光屁股在河里游泳,之后高中上寄宿,一栋楼就那么一间浴室,完全没有隔断,所有人都凑在一起洗澡;进去后,那洗澡就更是大家都在一起了,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隐私。   但卢峰却不敢去想易潜洗澡的模样,觉得那真是太玷污人了,他喝完水后干坐在那里实在无聊,便去把易潜那个冷柜里的所有瓶瓶罐罐都用厨房纸擦了一遍,把标示着名字的那一面朝向外面,那些商标,卢峰没看到几个是中文的,有些英文勉强认识,另外的则是他完全不认识的语言了。   要和易潜更靠近一些,他有太多东西需要去学一学了。   易潜裹着浴袍出来时,卢峰才刚把冷柜里收拾好,易潜问他:“你在找什么吗?我给你拿。”   卢峰回头看他,易潜头发半湿着,浴袍裹着他修长瘦削的身体,有种只属于夜色的魅惑力。   卢峰赶紧转开了目光,说:“我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没有给你倒水。”   “哦,没关系。”易潜没在意,过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倒进杯子里,他喝着牛奶说:“你要回去还是在我这里住一晚。”   易潜这种待他至诚至亲的态度,让卢峰非常感动,他犹豫着说:“傅斐,他会不会再来打扰你。”   其实他担心傅斐又来找易潜,易潜一个人哪里挣得过他。   易潜道:“你不了解傅斐,他这人,自尊心特别强,要是是别的什么事,有人打了他的脸,他必定会挣回这个脸面让对方难堪,但是在感情上,他却不会这样,他认为我一直不给他面子,他会冷我,不会再来了。再说,即使他来,我又不怕他。”   卢峰说:“哦,那就好。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想吃什么,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也随时找我。”   易潜对他点头,说:“你要不要开我的车走,车钥匙就在门厅那里的篓子里,上面也有开车库的钥匙。”   卢峰没想到他愿意把车给自己开,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无以为报的强烈的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但他赶紧拒绝了,说:“你的车那么干净,我开过去了,我住那边很脏,而且没有专门的停车库,我怕车会弄脏了,要是被人划花了,就更糟了。”   “为什么不换个好一点的地方住。”易潜几乎把这个话脱口而出,好在他的少爷习性并没有“何不食肉糜”这样不通人情世故,他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一点。”   又看了一眼卢峰整理过的冷柜,说:“你有没有想喝的茶叶,你拿些回去吧。”   卢峰赶紧说:“不用。”   “不用客气,这些放里面好一阵了,要是过期了,都会扔的,阿姨准备了很多,但我很少喝。”   他四处看了看,在客厅里把好几样东西从一个袋子倒出来,总算找到了一个袋子,给卢峰拿了一些茶叶和零食放进去,让他带走。   卢峰不好和他太客气,离开的时候,只好提了这些东西离开。   易潜把他送进了电梯,说:“今天谢谢了。”   卢峰离了易潜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临近春节,卢峰所在的工程一点也不闲,相反比以前更忙了。   他不仅要处理工程上的事,而且要陪陈莽做应酬,他很感谢陈莽对他的提拔,陈莽现在是真的很看重他,因为聂思城很看重卢峰。   春节期间,工地上会停工,工人们会放十几天假,但这十几天,卢峰却不能回家,因为工程上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他已经给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卢妈妈和妹妹都很失望,但现在卢峰要挣钱养家,她们自然不能说什么,妹妹提议去工地上看卢峰,卢峰说:“这里很脏乱,不方便,住宾馆反而没有家里的氛围,等明年条件好一些了,要是我还是不能回家,就接你们过来。”   卢溪说:“我可以过去给你收拾房子做饭的啊。”   卢妈妈则说:“别浪费这个车费钱去给你哥惹麻烦了。”   于是一锤定论,一家人就这样过年了。   工程至今只完成了五分之二,翻年还有得干,好在陈莽给卢峰预支了一部分工钱,卢峰不仅给手下的工人们结了之前的账,还每人包了一个过年红包。   这些工人,都是卢峰的老乡,有些和他还非常熟,大家都知道卢峰给他们结这笔款不容易,毕竟一般都是工程做完才结账的。大家都知道卢峰为人厚道,自然愿意来为他做工程,大家年前回家时,也都说好了什么时候过来。   工人们离开后,工地上便变得非常冷清,只有照管工地的门卫和他老婆在了,门卫室里有监控各处的监控器屏幕,卢峰有时候会替门卫看监控器,和他们聊聊天。   门卫是陈莽找来的人,算是陈莽的一个亲戚,和卢峰也是同乡,他知道卢峰的事,看卢峰坐在小太阳旁边翻看一本讲摄影的书,便说:“要是你没进去,肯定是上过大学的大学生了。”   这个工地上的工人,除了卢峰会看书,其他人都是不看,连用手机看看小说都觉得费眼睛,所以对于看纸质书,也不管那是讲什么的,大家都觉得很高大上。   卢峰还没有回答,他老婆就已经说道:“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大学生找工作还不是很难,像小卢现在这样自己当老板,有什么不好呢。”   门卫也意识到自己那么说是在揭卢峰伤疤,便道:“对。小卢现在这样,也很好。”   大婶反而问起卢峰:“小卢,我看你这么实诚一个人,当初怎么就会去替人打架啊,还捅伤了人。”   卢峰对他们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他根本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在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件事,将人的人生轨迹拉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不过要是再回到那一天,卢峰想他肯定还是会去的,所以这事怎么想也难以避免,只是他对不住父母对不住妹妹。   卢峰用了一句“那时候人小,不懂事啊!”回答了门卫大叔和婶婶。   婶婶做饭去了,卢峰今天也和他们一起吃,大叔是不帮忙的,卢峰把书用一个封口袋装好放进一个大信封里,又把信封放到柜子上去,以免书被弄脏了,这才去拿了土豆洗了坐在那里去皮,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他把去皮刀放到左手,在毛巾上蹭了蹭手上的水,这才拿了手机出来看,看到显示的是易潜的时候,他惊讶得瞬间扔下了左手里的土豆和去皮刀,赶紧擦了擦左手,冲出了屋子到另一边去接电话。   婶婶看到他跑那么快,不由嘀咕:“这什么电话呢?”   大叔说:“我看他那样子,肯定是有对象了,笑得眼睛都要开花了。”   婶婶说:“平时没听到他说起。”   大叔小声道:“他跟着莽子在外面跑,别是勾搭上了那种地方的女人吧,那些地方的女人,都是吸血鬼,除了要钱,难道会真跟着他好。”   婶婶斥他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卢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大叔道:“是你知道男人,还是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去嫖过,啊,啊……”婶婶声音瞬间尖锐起来,手里提着刀指着他骂。   大叔对着那刀,赶紧解释,“哎哟喂,我哪里敢啊。没有,没有……”   “喂,易潜。”卢峰声音温柔小心又急切,易潜那边却有好几秒没有声音,在卢峰又叫他之后,他才说:“小卢啊,你还在Z城吗?”   卢峰心里咯噔了一声,不为别的,因为易潜的声音很压抑,像是特别痛苦之后故作镇定发出的。   “我在呢。你在哪里?要我去找你吗?”       第十四章 我想找你说说话      易潜说:“我现在没事,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卢峰觉得易潜很可能又被傅斐纠缠了,所以易潜才这副样子。   卢峰是很细心的人,易潜虽然经常和他聊天,但易潜说的话,往往是无关紧要的,他完全没有提过他的家里情况,也没有提过他的朋友之类,涉及他私生活的,他也没怎么说过。   由此可见,易潜是一个很有心防的人,他肯定有把他生活里的人分成很多圈子,绝不在这个圈子里提另一个圈子的人和事。   而卢峰猜测着自己在易潜的心里是属于哪个圈子的,大约是属于傅斐和聂思城这个小小的圈子吧。   在有与傅斐有关的事情发生时,易潜是最喜欢找他的。   所以这次易潜又找他,还是这种状态,事情便应该又与傅斐有关了。   卢峰说:“我这边地方偏,又很脏乱,你过来不方便,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前几天下过雨,工地上以及工地周围到处是小坑小哇,积着泥浆水,易潜是个注意穿戴的总是干干净净的人,怎么能让他来这里。   易潜便意识到卢峰的难处,他说:“嗯,好吧,你过来我这里吧。”   卢峰问:“你在家吗?”   “没有。”易潜说了一个地址,卢峰是天生做建筑的人,他虽然并没有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多久,也没有时间四处看看,但他在看过几次城市地图之后,就对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很清楚了。   易潜所说的地方,距离易潜家有点距离,而且不是热闹的商圈,这么冷的天,卢峰不明白易潜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天很不好打车,卢峰坐了两站公交车到比较繁华的地方才打到车,到易潜所在地方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易潜正坐在一家西餐厅里发呆,卢峰进了西餐厅,打量了一番西餐厅的格局,心里的诧异更深了。   因为这家西餐厅很像一家山寨品牌,里面的装潢非常俗气,此时已经是饭点了,里面也没什么人。   以易潜的品味,卢峰觉得他该是绝不会进这种店的。   卢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抱歉,不是很好打车,来晚了。”   易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卢峰说:“你吃饭了吗?”   易潜摇头:“没有。”   易潜虽然面上并无过多表情,但卢峰看得出他心里有事,所以不高兴。   卢峰说:“你要在这里吃晚饭吗,还是去吃别的。”   易潜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说:“去吃别的吧,他家的东西很难吃。”   他的面前摆着好几个杯子,都东西都只是尝了一下就没喝了,可见的确味道非常不好。   卢峰叫了服务员来结账,易潜没让他付钱,自己给了,卢峰看他完全不像以前那么有精神,就很心疼,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他,再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易潜到底出了什么事。   从餐厅里出去,卢峰问:“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没在家?”   易潜说:“就是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不想回去。”   卢峰发现易潜的皮鞋上沾了一些泥水,裤腿上也有一些泥水,好在上半身穿了一件厚的大衣,看来并不会被冷到。   “出什么事了吗?傅斐又去你家守住你的门了?”卢峰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易潜,但不知怎么没控制住,他对傅斐很有怒气。   易潜摇了一下头,“不是。”   卢峰有些吃惊,不是傅斐,那就是出另外的事了。   走出大楼,卢峰问:“你有开车来吗?”   “没,去打车吧。”易潜说。   卢峰赶紧去拦车去了,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卢峰让易潜先上,自己坐在他外面。   易潜精神不大好,卢峰就自作主张让司机把车开去一家做海鲜的名店。   等坐在海鲜店里,易潜没胃口,说:“你看你想吃什么吧,我没胃口,吃不下什么。”   卢峰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海鲜粥,又要了两个小菜,便不要别的了。   因为易潜不说到底怎么了,卢峰实在不好问,便只是陪着他。   菜和粥被送上来后,易潜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卢峰赶紧也不吃了,易潜看他这样,才打起精神来笑道:“我胃口不好吃不下,你难道也胃口不好吗?别浪费了,你赶紧吃吧。”   卢峰说:“你精神这么差,我也吃不下。”   易潜因他这话怔了怔,对上卢峰关怀的眼神,他鼻子一酸,眼圈几乎就要红了,赶紧转开了眼,说:“哎,我没什么事,你先吃吧。我不好用我的身份证,你一会儿可不可以去帮我开间房。”   卢峰是真的没心思吃了,他说:“嗯,好。”   饭后,卢峰要带易潜去五星酒店为他开房,易潜说:“以免遇到认识的人,你找一家一般的宾馆就行了。”   卢峰只好带他去了一家还不错的三星,住进房间后,易潜精神不济地趴在床上,卢峰坐在沙发里,担心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易潜在床上用脑袋拱着枕头,像只要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对于卢峰的询问,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我爸要把我抓回去揍我。”   卢峰:“……”   这是易潜第一次在卢峰跟前说他的亲人,虽然事情很糟糕,但卢峰却生出了一种使命感,那就是易潜遇到家庭问题居然第一个就想到找他,他怎么能不帮易潜解决。   “伯伯为什么要揍你啊?你出什么事了?”以卢峰所见,易潜根本不是纨绔子弟,不可能犯什么事让他爸揍他。   易潜一直趴在床上,用枕头把脑袋埋着,说:“傅斐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惹了他的老婆,他老婆知道了我们之前的事情,就找到我家里去,说我和傅斐搞同性恋。她已经要和傅斐闹离婚了,这种事说出来,会让傅斐千夫所指。我家里知道这件事,把我叫回去,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是的,但我在傅斐结婚之前就和傅斐分了,他老婆根本不相信,觉得我是故意帮傅斐掩饰,说我们一直还有联系,傅斐骗婚,还婚内出轨找我。我爸气得不行,要揍我,我就跑出来了。”   卢峰默默地听着,听完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能怎么帮易潜。   他说:“这种事,只能再去找伯伯解释吧。”   易潜痛苦地说:“他肯定找人要把我抓回去,我现在不想面对他们,我心里烦。”   “但不可能永远不去面对。要不你让你家里的谁先去帮你做说客。”   易潜说:“让我静一静,我现在不想想这件事。”   卢峰也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劝易潜去面对痛苦很过分,他说:“对不起。”   易潜叹道:“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对不起我。”   卢峰道:“那你在这里先住着,心情好些了再去解决这件事。”   易潜在床上趴了十几分钟,直到胳膊发麻了才翻身过来,望着房顶发了一会儿呆后,他问卢峰:“你老家是哪里?”   卢峰说了他老家的地名,又解释道:“是一个小地方,你肯定没听过。”   易潜说:“那好,我去你家过春节吧,春节完了再来解决这件事。”   卢峰:“……”   易潜看卢峰一时不应,便说:“是不是不太方便。”   卢峰赶紧道:“并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家那边条件很差,我怕你会不习惯。”   易潜说:“没事的,我并不是挑剔的人。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我用身份证,肯定马上就会被查到了,去个乡下地方正好。”   卢峰看他这么可能,便只好说:“嗯,好吧。我去联系一辆车,明天走,可以吗?”   易潜说:“好的。”   卢峰道:“你要不要先回家去收拾一点衣服。”   易潜摇头:“我家里肯定让人守在我房子那里了。算了,我看你没比我高多少,我们衣服尺码差不多,我穿你的吧。”   卢峰:“……”   卢峰心想自己的衣服根本不适合易潜穿,他的衣服那么糙,怎么适合他呢。   卢峰说:“那我先去安排车,你先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怎么样?”   易潜点了一下头,“嗯,我手机关机了,你不要给我打电话,直接来找我。”   卢峰从酒店里出去安排别的事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并不是高兴而产生的亢奋,而是有太多事需要他去做,有很大的使命需要他去维护的那种亢奋。   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带一个朋友回去过年,卢妈妈听到,惊讶得语无伦次,“怎么又要回家来过年了?出什么事了吗?你要带朋友回来,是什么朋友啊?家里要添置什么东西好啊?……”   卢峰说:“没出什么事,你们给家里添置一些新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我这个朋友是个比较精细的人。”说完又问:“妈,还差钱吗?要差的话,我马上再去给你转一些。”   卢妈妈兴奋地说:“好,好,我明天一大早就去置办去。你不要转钱回来了,你花钱的地多着呢,你给家里打的钱已经够了。”   之后又去联系了一辆要开回家的私家车,这种车是正好要回家,顺便带人,收费比较高,但车里面会比较干净整洁,卢峰知道易潜极爱干净鼻子又灵,所以就没有去买汽车票。   定下了车的同时,他还去了商场给易潜买几套要穿衣服要用的物品,还买了个箱子装着,又回工地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又给陈莽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回老家几天,陈莽对此不满,但觉得卢峰又不是非留下来不可,只说:“那你回去吧,但是你最晚初六要回来。这边初十要重新开工。”   卢峰应下了,又把一些事和他交代了一番,这才将一切打理好,飞快地回了易潜住的酒店,在酒店前不远的小摊子上,还为易潜买了张新电话卡号。   他敲门后,好一阵没有人来开门,他正忐忑易潜会不会离开了的时候,门总算开了,易潜裹着宾馆里的睡袍看着他,“我刚才睡了会儿,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依赖的温柔,卢峰笑着,非常非常想走上前去把他一把抱住,但他克制住了,说:“我想你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再说,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我也过来住,方便一起离开。”   “进来吧。”易潜笑了笑。       第十五章 夜话      这是一个双人标间,房间不是很大,但因酒店是新的,所以里面的东西都比较新,住起来也很不错。   易潜坐在床上打呵欠,精神很不好。   卢峰提着两个箱子进来,把买给易潜的电话号卡给他后,他便开始收拾箱子。   易潜拿着那张新的电话号卡,把手机拿过来开始换卡。   “我去给你买了两套内衣裤和一套睡衣,我家那边比较冷,我就又给你买了两件毛衣,但没买外套,没关系吧。”卢峰把买好的东西拿给易潜看看,卢峰的审美还不错,买的东西易潜不至于嫌弃,他很感动地说:“你太周到了。”   卢峰看着他说:“别难过了,过几天,你家里找不到你,肯定都得急死了,一定不会再找你发火了。”   易潜换好了新卡,便把手机开了机,他说:“我爸很在乎家里的名声,要是他只是知道我是同性恋,肯定也就只是把我锁在家里勒令我别出门败坏家里的名声,但这次是被人找上门去,还说我给别人当婚外情,这罪过比同性恋可大多了。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改换观念的。我头疼,不想再想这个问题了。”   卢峰说:“那你先别想了,躺着把被子盖上吧,别冷感冒了。”   易潜爬到床头去拉上被子靠坐在那里,看卢峰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好,就说:“你可真会照顾人。是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让你照顾吗?”   卢峰说:“家里有一个妹妹,不过她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没怎么让我照顾过。”   “那你怎么这么细心会照顾人?”易潜撑着脑袋盯着他。   卢峰被他看得脸红,说:“可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里特别穷,我爸在外面打工,我妈在家里照顾我和妹妹,但我妈身体不好,我六七岁开始,就要帮着我妈做家务了。”   易潜惊讶地看着他,“六七岁?不是才上小学吗?”   卢峰点头,“是啊。”   易潜看着他不说话了,突然觉得自己只是因为被前男友的老婆在家里闹了一下要被家法伺候,这在卢峰这种事跟前,根本不算什么了。   卢峰见他沉默不语,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又说:“我家里真的挺穷的,那里各种设施都不好,你真的要去吗?如果你想要躲一下你家里,在附近找个地方住着,我可以陪你的。”   易潜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去你家里看看啊,看你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再说,我真的就那么磨叽娇气吗,你觉得我吃不了苦?”   卢峰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会怠慢了你。”   易潜笑着说:“这算什么怠慢。”   卢峰去洗了澡,他没有专门的睡衣,就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和一条宽大的裤衩做睡衣,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擦头发时,易潜脑袋侧枕在高枕上打量他。   卢峰这半年虽然没有再干太多体力活了,但事情也绝不少,皮肤被晒成了麦色,身上肌肉又有力又漂亮,易潜其实见过很都练得很漂亮的男性身体,但他觉得那些不是太浮夸就是太娘气,反正没有卢峰这样的自然好看。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卢峰,说:“你现在还有腹肌吗?有几块?”   卢峰瞬间就脸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为了方便打理脑袋,头发一向就剃得非常短,虽然不算是寸头,但也不比寸头长多少。不过他脑袋的形状好看,所以即使头发这么短,也不显得难看,甚至也不显得粗鲁,反而在硬朗里带着一些文气。   他以前跟着陈莽的时候,别人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陈莽带的设计师。   因为头发短,他擦不了几下头发就干了,但他为了掩饰心下的羞赧,依然用毛巾罩着脑袋擦着头发。   易潜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似的,卢峰不回答,他就从床上翻身起来,靠近卢峰这边要来掀他的白背心,“我看看啦,我本来也想去好好练练的,但没意志力,坚持没几天就放弃了。”   卢峰脸红到了耳根,只好把毛巾扔在了一边,很不好意思地把白背心往上面捞了捞,易潜撑着身体趴在床上近距离看他,很是赞叹地说:“我可以摸一把不。”   卢峰:“……”   他之前明明那么沮丧伤心,怎么突然就对自己的肌肉感兴趣了呢,卢峰尴尬地坐到易潜的床上去,易潜看着他笑,伸手摸了两把,摸得卢峰本来就硬的腹肌更紧绷了。   易潜又撩着卢峰的背心看了一眼他的胸肌,才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问:“你多重?”   “最近没有称过,之前称的是一百三吧。”卢峰看他不看了,就赶紧把背心拉扯好,去收拾毛巾,进浴室里刷牙去了。   等总算躺下要睡了,卢峰关了房间里的灯,说:“睡吧,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出发,我们六点多就得起来。”   易潜裹在被子里,一向晚睡的他一时根本睡不着,他突然问道:“小卢,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易潜之前根本就不觉得卢峰是个GAY,怎么说呢,卢峰这人太正了,正得像是没有情欲,这样的人,怎么会是GAY呢。   易潜不认识多少同类,但有次被傅斐带去酒吧,在那里认识的一个人和他说,他只一眼就能判断对方是不是,易潜觉得他在吹牛,问他:“怎么判断?”   对方说:“因为GAY呀,只要一晃神就会去想床上那档子事儿,比直男更贪欢,所以身上色气重。”   “哦,是吗?”易潜当时是不以为意的,因为在和傅斐在一起之前,他对做爱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或者说是他对人的肉体的兴趣没有那么大,他更喜欢自然风光,每次出门去摄影,也是拍风景,基本上不拍人,他觉得人是比较丑陋的,而且没有什么意思。   但他之后接触更多同类,发现这人说的其实很正确,即使是傅斐那种表面上很威严特会装的人,私底下也是色气满满,和他在一起,就只想把他往床上带。   但卢峰却不这样,所以易潜之前一度觉得卢峰可能是直男只是不得已才做男人生意。   可和卢峰接触多了,易潜觉得卢峰应该是喜欢男人的,两人在一起时,遇到漂亮的女服务生,卢峰的眼神太正直了,而且对他和傅斐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也丝毫没有不耐烦,对着自己这个GAY,他也没有不耐烦或者不适应。   他果真还是喜欢男人的吧。   易潜那话看似是问时间,其实是确定卢峰的性向。   但卢峰没意识到易潜的那些小心思,黑暗让房间里的任何动静都被扩大,他听到易潜翻身的声音,知道易潜正看着自己这边,他还听到了易潜的呼吸声,好像是有点紧张的。   卢峰迟疑了一瞬,才说:“十八九岁的时候吧。”   他果真是的!易潜来了兴趣,“怎么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卢峰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是坐过牢的,我那时候刚进去,有个中年男人把我骗到图书室里想……嗯……就是想……,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我就明白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我把他揍了一顿,书架倒了,把他压在了下面……”   卢峰这话里信息量太大了,易潜惊在了当场,他一时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峰的声音急切地响起,“易潜,我不想骗你,我之前坐过三年牢。你要去我家,你不怕吗,你真要去,可以先给你的某个朋友说下这件事,这样你心里更有底一些。”   易潜没理他这话,他下了床,一下子就钻到了卢峰的床上来,卢峰惊讶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易潜就穿了条内裤,身体光溜溜的,他躺在卢峰旁边,卢峰不敢动作,赶紧往后退了退,易潜的手一下子摸到了卢峰的脑袋上,手从前往后撸了两把,“你是不是在里面被欺负了?是什么人,我可能找人替你修理他们!”   易潜的声音在怒气之外还隐含着卢峰第一次感受到的霸道,大约不是那种出身于特别有底气的家庭的人,便不会有这种气魄。   卢峰是真的很感动,易潜第一反应不是介怀他坐过牢,居然是想替他出气。   卢峰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量和细腻的感觉,有种想把自己化成一团火可以给与易潜永恒温暖的冲动,他说:“没有,他们年纪没有我轻,力气没有我大,打不过我,再说,我爸爸找人给里面的人送了钱,我在里面没怎么受欺负。”   易潜松了口气,说:“那,那个在图书室里的老男人呢?被压死了吗?”   易潜气呼呼的,卢峰又好笑又感动,说:“没有,就是被砸断腿,我假装跑出去又跑进来,找了其他人来把他救起来了,他不敢说是我打了他,只说是在那里整理书架,书架倒了砸到了他。”   “真是便宜他了,他现在在哪里?还在里面吗?”易潜冷冷地说,声音里有卢峰第一次听到的冷酷,卢峰意识到易潜是真的想那个人死,卢峰心里生出一点怪怪的感觉。虽然卢峰曾经捅伤过人,还坐过牢,而且他看到过太多社会和人这种生物的阴暗面,但他对他人的生命始终有一种神圣的敬畏,可易潜感觉是那么干净精致又脆弱的一个人,他却并没有这种敬畏。   卢峰说:“他比我早出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们不要说这个事了,没意思。”   易潜说:“你为什么会坐牢呢?而且还那么小就去坐牢。”   他这话并没有什么歧视的意味,只像是感兴趣,卢峰说:“我那时候在上高中,我们寝室里有个同学,他的双胞胎妹妹是另一个班的,长得很漂亮,和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男生谈恋爱怀了孕,去堕胎的时候差点死了,学校知道了这件事,就要我同学的妹妹退学,我的同学很生气,去找那个男生负责,没想到反而被打了,他回来找我们,大家就一起去为他说理,然后就打起来了,我失手伤了人,对方家里比较有关系,我就被告去坐牢了。”   虽然这简直像小说一样狗血,但发生在卢峰身上,易潜就没有办法去想它的狗血程度,只觉得卢峰真是太可怜了,他叹了口气,说:“以后会好的。”   卢峰道:“谢谢你,其实也还好,我在里面也没浪费时间,反而能静下心来学些东西。”   “学什么?”易潜问。   “我们那个监狱是示范监狱,图书室比较大,还可以学计算机这些。”   “计算机?软件编程吗?”易潜好奇地问。   “不是的,就是打字,里面接了个项目是整理我们那里比较古旧的县志,就扫描了古书过来,让我们会打字的,把里面的内容输进word里。”卢峰一本正经地说着,易潜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手从他的脑袋上滑下来,摸上卢峰的棱角分明的脸后,又摸到了他的颈子上,随即,他的整个身体都贴了过去,把他抱住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和热气,“亏你一本正经说是学计算机。”       第十六章 甜蜜蜜      ……,卢峰一个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的童子鸡,居然碰到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投怀送抱,当即就差点被震晕过去了。   他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脑子里就像倒了岩浆,热得要沸腾起来,易潜在说些什么,他一点也没听到。   易潜发现卢峰脸红得厉害,心跳也快得不正常,他的嘴唇贴到卢峰的唇边去,叫他:“小卢。”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调笑,却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低低的哑哑的,撩着卢峰的神经。   连傅斐那种过尽千帆的大佬都能栽在易潜身上,卢峰这种对上心上人的眼便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的雏儿,哪里是易潜的对手。   他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回抱住易潜吗,但易潜没穿衣服,一碰就是碰到他的细皮嫩肉,卢峰觉得自己的手那么糙,肯定会让他不舒服了。   他只好僵着,僵得易潜都忐忑尴尬起来了,他想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了吗?   易潜不自在地把身体往后挪了挪,手也从卢峰身上拿开了,标间里的单人床很小,易潜退了一点,又退一点,身体往后一滑,就要摔下床了,正在这时,卢峰把手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抱了过去。   ……,易潜松了口气,将脸埋在卢峰的肩膀边上,感受到卢峰粗重的呼吸便在他的额头上,而卢峰的心跳那么快那么重,他都能听到了。   他的手放到了卢峰的胸口上去,心脏一下下地跳动透过皮肉从他的掌心传到他的心上,易潜满脸绯红,热气腾腾。   他以为卢峰会做点什么,但卢峰就只是把他抱着,而且拉扯了被子将他盖好,易潜又高兴又不耐,……,即使隔着一层背心,他也能够感受到他肌肉的紧实、力量和热量。   卢峰被他摸得身体紧绷,而在他脑子要炸开之前,……   卢峰哪里受过这个,当即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抱着易潜的胳膊特别用力,鼻腔里难以抑制地发出了声音。   ……   这反而让易潜僵了一下。   卢峰回神很快,他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把易潜搂紧了,……,易潜贴在他的身上,不需要做什么勾引人的事,只贴着他,就够让卢峰欢欣鼓舞,把他紧紧搂着。   易潜先抬起头用嘴唇碰了卢峰的嘴唇,卢峰被他的呼吸和柔软的嘴唇撩得马上就动情不已,开始回应他,他的吻开始没有什么章法,但易潜稍稍教导引导了他一下,他马上就明白要怎么做了。   ……亲吻着,呼吸相闻,世界都像要被对方和自己的体温给烧起来了一样。   ……   易潜这一天几乎心力交瘁,很快就觉得疲累了,趴在卢峰身上不动,卢峰搂着他,便也不敢动了。   易潜没穿衣服,卢峰怕他冷到,便将被子尽量拉高把易潜的肩膀和颈子甚至耳朵都盖起来,但随即手又不敢乱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易潜都没有动静,他才轻声叫他:“易潜,你睡了吗?”   易潜低低“嗯”了一声,手从卢峰的背心下摆摸上去,摸到他的胸口上,揉了两把才满足地放在那里不动了。   卢峰被他摸得全身的神经都敏感起来,但却不敢乱动,说:“要不要擦一擦身体。”   刚才两人的那个东西都沾在身上了,卢峰觉得还是擦一擦比较好。   易潜在他身上动了动,说:“我好困。”   卢峰马上说:“你睡吧,我给你擦就行。”   易潜睁开眼来在黑暗里看了看他,点了一下头。   卢峰这才伸出胳膊去开了床头灯,然后把自己身上的易潜安顿好,这才挪出被窝下了床。   被窝里少了卢峰,就少了一个大热源,易潜只得有拉了拉被子,嘀咕:“你快点。”   卢峰赶紧去了卫生间里,他在卫生间里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就有点羞愧,也不知道是羞愧于占了易潜便宜,还是羞愧于自己肯定技术差,易潜说不定拿来和傅斐一比,自己就非常糟糕。   他赶紧把自己身上擦了擦,又拧了热毛巾回到床边,他掀开易潜身上的被子,易潜马上冷得瑟缩了一下,但他太困了,又不想做更多动作。   卢峰在昏黄的床头灯光里看到易潜的身体,易潜身体修长,有些瘦,但身材很好,总之是卢峰想也不敢想地好看,或者不能用好看形容,应该是迷人。   因为他自己被迷住了。   ……,又赶紧为他擦了身体,擦得仔细但是很快,手指绝不敢多碰他。   易潜微微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含糊地说:“好了,来睡吧。”   “哦。”卢峰赶紧拉了被子把他盖好,又回洗手间里洗了毛巾,这才回了床上来,他紧张地在易潜旁边躺下,易潜磨磨蹭蹭地靠过来,他才得到圣旨一样把他抱住了,易潜的手随即摸过来……   这简直要要了卢峰的命,但他不敢动,就由着易潜那么把手……   易潜很快就睡熟了,但卢峰却睡不着,他也舍不得睡,在关了所有灯的房间里,四处漆黑,但他却能感受到易潜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身体的触感就像是生出了很多触角一般,能够探索到易潜身体的每个弧线。   他就那么抱着易潜,眼睛适应黑暗后,便也能看到一些东西,他盯着易潜的头发看,又看他的耳朵,他的额头,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在黑暗里看他,一个姿势僵了,就轻轻换一下,易潜却是天生喜欢摸人一样,手从他的屁股上移开后又摸在他的大腿上,之后又摸在他的腰上,又摸在他的小腹上,又搭上他的胳膊,他的肩膀。   他睡得死死的,没有意识,但是却要用手把卢峰好好摸着。   卢峰一整晚都没睡,但是却一点也不困,反而很亢奋,而且幸福。   早上六点,他先起来了,怕易潜盖一床被子冷,便又把易潜床上那一床抱起来加在易潜身上。   他这才轻手轻脚地去洗漱了,怕开灯会打扰易潜睡眠,便拿了衣服在洗手间里穿,穿好后,他拿了房卡出门,去了酒店旁边不远的二十四小时小超市里买了面包和牛奶,他回到房间时,才六点半。   易潜还在睡,半侧着身体,呼吸很轻,面颊带着红晕,他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脸上皮肤简直像没有任何瑕疵一样细腻而且白。   卢峰站在那里想要叫他起床,但是又舍不得。   看时间真要来不及了,他才低低叫了易潜两声:“易潜,该起床了。”   易潜低哼两声说:“什么时间了?”   卢峰道:“六点四十了。”   易潜皱眉说:“我们是七点出发吗?”   卢峰:“嗯。”   易潜只好爬了起来,卢峰把他的衣服递给他穿,他一边穿一边下床,皱着眉很不适应地去了卫生间里撒尿洗漱,等总算洗好了出来,卢峰已经把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易潜拿了卫生间里的一次性梳子站在房间中央扒拉头发,卢峰赶紧过来替他几下摸顺了,问他:“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吗?”   易潜四处瞄了瞄,说:“好了。”   卢峰:“那我们走吧。”   易潜打着呵欠,说:“我第一次起这么早。”   卢峰提着两个箱子,还半肩上背着一个包,易潜说:“我提一个箱子吧。”   卢峰说:“不重,没事,你拿一下房卡。”   易潜跟着卢峰出了门,这么早,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易潜看了看电梯,里面没有摄像头,他就将脸在卢峰的肩膀上靠了一下,卢峰脸上带了笑,眼里也是笑,朝他看过来。   易潜很想去亲他一下,但电梯却到了一楼,他失望地走了出去。   在办退房的时候,接他们的车已经在催了,卢峰接着司机的电话,易潜站在前台看工作人员办理退房,检查房间的工作人员应该是说了什么,那前台便多看了两人几眼。   易潜沉着脸说:“能不能快点。”   他不高兴的时候,满脸都是傲慢,很不好惹,工作人员赶紧把押金退给了他,易潜拉上一个箱子,叫卢峰,“走吧。”   卢峰挂了电话提着另一个箱子跟上去,易潜小声和卢峰说:“检查房间的人肯定看到我们只睡了一张床。”   卢峰回头向前台那边看了一眼,那前台正在看他,对上他的视线,便赶紧把脑袋低了下去。   卢峰说:“没事的,以后我们不来这一家了。”   易潜说:“这一家的床好小。”   卢峰抿唇笑了一下。   司机的车就停在酒店外等他们,卢峰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让易潜先上车,自己再上去。   这是一辆福特SUV,里面空间挺大的,车里有司机陈哥,还有他的老婆,他老婆坐在副驾上,见两人进来,便唠叨说:“本来还准备叫一个人的,这样也不至于浪费了一个座位。”   易潜本来就没睡够,不喜欢听人唠叨,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脸转向了车窗外,不看那个女人。   卢峰倒是好脾气,说:“陈哥,嫂子,我们两个人会给三个人的钱,就这样吧。你看我和我朋友都这么大高个,多坐一个人的话,脚都不好放。”   那女人才不说什么了。   之后倒是热情地问两人吃不吃橘子吃不吃苹果,易潜只是打瞌睡,不吃,卢峰则吃了一个橘子,看易潜靠在椅背上睡得不舒服,就主动说:“要不,你靠我这边来点,睡得舒服点。”   易潜看了他一眼,真就靠过来了。       第十七章 回家的路      车里很温暖,易潜靠在卢峰的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   卢峰低头看他,只见他浓黑的眼睫毛像鸦羽安静地覆下去,鼻梁高挺,嘴唇嫩红,下巴带着一种很精致的弧度,卢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易潜。   在一年前,他远远看着易潜时,曾经以为那是他仅会见到他的机会。   他就像海报上的人物,漂亮地待在图画里,即使看到了,也没有办法触碰到,更不可能和他有真实的接触了。   但现在易潜真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卢峰想,这应该是他人生里最幸运的事了。   卢峰整晚没睡,在陈哥和他老婆的小声的说话声里,便也慢慢睡过去了。   直到车开出了城,陈哥进加油站加油,他才醒了过来,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易潜也醒了,卢峰问他要不要去卫生间,易潜点头应了。   城郊的天空是城里没有的蔚蓝,空气清冷,太阳升起来了,是橘黄色的一团。   易潜从卫生间里出来后便站在路边伸了伸胳膊,想到家里的事,他心里依然不好受,但他已经准备先将这些事搁置,因为要是不搁置,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想到谷书梓指着他说他勾引傅斐,他是同性恋,和有妇之夫上床,没有道德和节操,活该下地狱,想到他爸气得用杯子扔他,骂他不知廉耻,丢人现眼。   他心沉了沉,面无表情地用手揉了揉额头,他真不想回去见任何认识的人,只想躲得远远的。   卢峰过来叫他:“易潜,可以上车了。”   “好。”易潜应了一声,跟在卢峰身边过去上了车。   车再次出发了,易潜看着高速路两边萧条的冬景发呆,卢峰问他:“你还睡吗?”   易潜说:“睡够了。”   卢峰从包里拿出了他一大早去买的早餐,“吃吧。”   卢峰眼神非常温柔,又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易潜压下心中的沉重,笑着点了点头,“好。”   卢峰又问陈哥的老婆:“嫂子,你吃不吃面包?”   她答:“不用了,你们吃吧。”   易潜吃得很慢,卢峰其实看得出易潜心里没像他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但他不知道该和易潜说些什么,便只好什么也不问。   他们中午在服务站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卢峰便要替代陈哥继续开车,易潜便对陈哥的老婆说,要求换个位置,他想坐副驾,陈嫂说道:“那换吧。你们两个还真是分不开呢。”   她说着方言,易潜只听得懂一部分,疑惑地看着她,陈嫂只好不说了,和他换了位置。   易潜一看就不是干体力活的人,她之前问卢峰易潜的身份,卢峰只说是他的朋友,她便不好再问了。   但看卢峰照顾易潜,简直像细心的老公照顾新媳妇儿似的,她好几次都想笑话卢峰几句,但是易潜那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隔阂感觉,让她难以拿易潜开玩笑。   道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易潜靠在椅背上看着不断往后退的风景,又看看卢峰,他有种自己是在和卢峰私奔的感觉。   出了那种事,他手机里有很多很多人的电话号码,但他走在冰冷的道路上,在大脑稍稍冷静后,他居然是开机给卢峰打电话。   他不否认自己很喜欢卢峰,但他觉得绝没有达到要和他私奔的程度。   当然,这其实不是私奔,是他逃避问题。   也许是卢峰太温柔了,也许是他昨天太难过了,所以他昨晚把所有脆弱都展现给了卢峰,在听了卢峰的过往后,他更有种想和他更加接近的冲动,他和卢峰在一起,两人的痛苦,都可以得到化解。   其实他此时已经有点后悔,不该和卢峰同床共枕。   但是想想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那又有什么呢,根本就没什么。   易潜在一个小时后换下了卢峰,卢峰其实并不愿意让他受累,但易潜强烈要求由他开车,卢峰没办法,只好让他开了。   易潜开得比谁都快,他们在当天晚上到了卢峰家所属的县城,和陈哥夫妇告别之后,卢峰要带易潜打一辆车再回家去。   县城里带着临近春节特有的热闹,这个世界和易潜以前生活的世界非常不一样,更加热闹世俗杂乱但是也更生活化。   这种陌生刺激着易潜,他很不习惯,但这种不习惯又让他可以忘了家里的事。   卢峰谈妥了一辆出租车,来叫站在一边的易潜,易潜问:“你家里有几口人,我应该买些礼物吧。”   卢峰说:“我家里只有我妈和妹妹,不用买礼物了。买了我们不好提。我会拿钱给她们。”   易潜听他这么说,这才被说服了。   车开在上山的路上,易潜好奇地看着夜色中的山路,卢峰问他:“你饿了没有?”   易潜道:“有点饿。”   “我妈已经做好饭菜了,一会儿就到了。”其实卢峰是忐忑的,易潜为了逃避现实而要到他家来,他也许会被更真实的生活现实所打败,很快就愿意回去面对他该面对的事了。   其实卢峰很想给易潜很好的体验,但又不想骗他。   易潜说:“辛苦伯母了。”   卢峰道:“我家里没有多的房间,你只能和我住,或者……”   “或者什么?”易潜看向他,卢峰:“也可以回县城来住酒店。”   易潜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颈,凑近他说:“昨晚又不是没有睡在一起。我会介意和你睡吗?”   想到昨晚的事,卢峰马上就红了脸,低声道:“我是担心你住不惯我家。”   “不会。”易潜道。   村村通公路通到了卢峰家门口,车停在卢峰家院门口时,卢溪便跑过来迎接了,卢峰先下了车,她替他拿了包,又继续探看车里,小声问卢峰:“嫂子呢?”   卢峰愣了一下,“什么?”   “你女朋友。”卢溪笑得古灵精怪地看着他。   易潜已经从车里出来了,卢溪看到他,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没想到居然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在呆了瞬间后,她就闹了个大红脸。   易潜对她笑着点头,说:“你好。”   “你……你好!”卢溪感觉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卢峰已经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箱子,对卢溪道:“叫易哥。”   又对易潜介绍卢溪:“是我妹妹,卢溪。”   卢溪眼睛亮闪闪地打量易潜,简直要被易潜闪瞎眼了,她花痴地说:“易哥,请进来吧。”   易潜随着她进了屋,卢妈妈也迎出来了,发现儿子居然不是带着媳妇儿回来,而是带回了一个大男人,她有瞬间失望,但马上,她又欢喜起来,热情地招待易潜。   卢家收拾得很干净,卢溪专门煮了橘皮水擦拭家里的家具,但易潜还是对农村里特有的泥土和霉湿的味道不习惯。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一直非常感激卢家的招待。   卢峰专门端了水让易潜洗脸擦手,这才坐下一起吃饭。   卢妈妈的手艺很不错,为了招待可能会有的“儿媳妇”,她做了一大桌大餐,易潜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加上卢家的饭菜的确可口,便吃了不少。   卢峰看他没挑食,总算松了口气。   饭后,卢溪像只小蜜蜂似的绕在易潜身边,问他要不要看电视,易潜笑着应了。   卢溪赶紧请他移步看电视去了。   卢溪问他:“你和我哥怎么认识的啊?”   易潜觉得卢家母女肯定不知道卢峰在做什么工作,他不能拆卢峰的台,便说:“朋友介绍,就认识了。”   卢溪觉得他这回答简直像是男女朋友之间经由介绍认识一样,她说:“你和我哥一点也不像会成为朋友的那种人,他居然带你回家来过年。”   “为什么不像会成为朋友的人?”   卢溪笑着说:“易哥,你一看就是很高档的那种人,我哥,他啊,那么糙,又无聊得很。”   易潜说:“小卢性格非常好呀。”   “性格好倒是好,就是不太活跃。”卢溪耸耸肩。   易潜:“那你觉得我是很活跃的那种人吗?”   “你比我哥活跃呀。”卢溪说:“而且你看着好像明星。”   易潜觉得很好笑:“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像明星。”   卢溪蹙着眉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被好好打扮过的人。”   她只想到了这个,因为易潜一看就是那种从头到尾都被精雕细琢地修饰过的人,干净又精细,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易潜说:“我真是影星,演过很多电影。”   卢峰和卢妈妈收拾完饭桌,又在厨房里和卢妈妈说了会儿话,回到客厅里听到易潜说的话,他便笑了。   卢溪居然真相信了易潜的话,惊讶地道:“真的啊,那你认识很多别的明星对不对,你认识梁朝伟吗?你可不可以帮我要个签名呀。”   “为什么要梁朝伟的?”易潜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因为梁朝伟非常帅啊,而且年龄越大越帅,好帅,好帅啊!”卢溪花痴地说着,又看向卢峰,“我哥也很喜欢梁朝伟。”   易潜看了卢峰一眼,眼里带着询问,卢峰叹道:“他逗你玩的,他不是影星。”   卢溪并没有被骗的气恼,反而安慰易潜,“易哥,我觉得你要是去演电影,肯定很快就红的。”   易潜笑得很开心,“哦,那我真就去演电影了。”   卢峰:“……”       第十八章 告白      卢家根本没有专门的淋浴室,卢峰为易潜提了一桶热水让他洗澡,易潜很快洗好了,换上睡衣。   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山中夜晚的寒意让他觉得很冷,但卢家没有暖气。   卢峰已经料到了易潜会遇到的问题,他拿着易潜的羊绒大衣等在卫生间外面,他开门出来,他就赶紧把他的大衣给他披上了,和他说:“你到床上去吧。”   卢峰的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熨帖,易潜虽然冷,但心里高兴,赶紧随着卢峰上了楼进了卧室,他爬上床,床上开着电热毯,很暖和,他用被子裹着自己看卢峰,卢峰低下头来的时候,他的嘴唇在卢峰的面颊上擦过,卢峰愣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那么明亮而灼热,几乎要烫到易潜的心底去。   卢峰说:“我去洗个澡了就上来陪你,你先睡吧。”   易潜点头应了。   卢峰出门时为他把门拉上了。   房间里的家具都有些老旧,窗户上挂着简单的蓝色窗帘,窗帘没有拉上,但外面没有月色也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易潜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房间里有樟脑的味道,这让嗅觉灵敏的他很不适应。   卢峰洗了澡又和卢妈妈说了一阵话,卢妈妈也看出了易潜身上透出的精细和他们家根本不是一国的,她和卢溪一样疑惑于儿子怎么会有这样“高档”的朋友。   卢峰说:“他是我上面大老板的朋友,之前帮过我很大的忙。他和他家里闹了些矛盾,所以跟着我避在我们家的。你们不要问他太多问题。”   卢妈妈点着头表示会注意的,又问:“陈莽的朋友?”   “不是的,是陈哥上面的大老板的朋友。”卢峰说。   卢妈妈道:“原来是这样呀,我一看他就不像是吃过苦的人,比电视里看到的有钱人还要精细些。”   卢峰说:“妈,你早点睡,我先上楼去看看他还差什么。”   “他出身好,在我们家会不会不习惯,要不要再去买个新床给他,免得他还要和你挤一张床。”   “不用了,他住几天就会走。”   卢峰回到房间,把门反锁后,走到床边,易潜已经要睡着了。   卢峰家在半山上,和最近的邻居也相距了十几米,到夜里,根本没有别的人声,非常安静。   太过安静了,开着电热毯的床上又非常温暖,被子是新棉絮和新被套,上面带着被套被清洗过的山风的味道。   易潜躺在那里,脑子里想到的是宫崎骏的动画,他本来想等卢峰,但很快就困得昏昏欲睡了。   卢峰脱掉外套上了床,易潜睁开眼看他,说:“你好慢。”   卢峰放下了架子床的罩子,又关了灯,床上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易潜赶紧朝卢峰的身边挪了挪,卢峰伸手把他揽住了。   易潜将脸埋到他的肩颈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含糊地说:“屋子里有樟脑的味道,还有霉味。”   卢峰说:“我没在家时,这间房没人住,我妈放了很多樟脑在柜子里,我每年回来,也觉得樟脑味儿重。你受不住,我去把窗户开大点,让风吹一吹。”   他说着就要起身,易潜拽住他:“不用了,窗户开大了会很冷。我闻你身上的味道,就闻不到樟脑味儿了。”   卢峰在黑暗里看他,“你真的习惯吗?”   易潜说:“当然,你以为我是很挑剔的那种人吗?”   卢峰觉得的确是。不过他知道易潜的挑剔来自于他的身体的感官,但他从不表现出来让人为难。   所以卢峰才越发不想让易潜受罪,他说道:“我没有那么想,但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必然会很难很快习惯另一种生活,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个而睡不好吃不好。”   易潜笑了,嘴唇在卢峰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卢峰在黑暗里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和他柔软的唇带来的触感,手更有力地抱住了他。   易潜说:“为了拍照片,我有时候也会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睡帐篷难道不比你家里条件艰苦吗?我上学那会儿,有一次,还一个人在荒野里徒步了一整晚,差点摔死了。”   卢峰很惊讶,他伸手摸了摸易潜的胳膊,确认他没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潜说:“当时和一个老外一起出去拍照片,我睡在帐篷里,他突然闯进来,想要睡我……”   易潜很冷地笑了一声,卢峰不由把易潜抱得更紧了,易潜却对这件已经过去的事不以为意了,他继续说道:“我不愿意,他就打我,我没有办法,只好跑了,他拿着手电追我,我只好不断往前跑,后来他没有追我了,但我不知道,便那么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摔了很多跤,直到天亮了,我找到了公路,被人救了送去医院。”   他把腿抬起来,搭在卢峰的腰上,“你摸摸,我的小腿上还有一条那次留下的疤。”   卢峰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他的小腿,小腿肚上的确有一条两寸的疤。   卢峰用被子把他裹紧,说:“当时是不是非常害怕?”   易潜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刚开始有些害怕,后来也就不害怕了,那天的月亮很好,夜里风景很漂亮,我想,这么好的月色和风景,即使死在那里也不可惜,便没什么可怕的。”   卢峰是绝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所以他也难以理解易潜的这种想法,不过,他不理解,他并不会不接受,他说:“下次你再拍照片,我陪着你,我可以保护你。”   易潜笑了笑,说:“好。”   卢峰又问:“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易潜说:“被车撞断了腿,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从那次之后,我就不和不知底细的人一起出门了。”   卢峰道:“你这次到我家来,谢谢你信任我。”   易潜说:“是我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卢峰正要说他非常高兴能够有机会和他相处,他会一直对他好的,易潜便突然说道:“小卢,你跟着我吧。”   卢峰因他这话愣了一下,“怎么跟?”   易潜从被子里撑着胳膊半坐了起来,适应黑暗后,他能看到卢峰的轮廓,他说:“以后不要再在海蓝之星里做事了,你跟着我,我可以养你,每个月给你五万块,你是够花的,你也可以养你家。你觉得呢?”   卢峰惊讶地听着,好一阵没有说话,反应过来后,就拉着被子把易潜盖住,山里特别冷,晚上都会到零下的,易潜那么坐着,一会儿就该冻到了。   易潜没得到他的回应,便又说:“是钱不够吗?我听说里面当红的人,每月会有一二十万收入,对吗?”   卢峰心里感觉怪怪的,他说道:“易潜,我没有在海蓝之星里做事,也不卖。”   易潜愣在了当场,卢峰感觉得到易潜身体僵了僵。   易潜的手本来放在卢峰的肩膀上,但他把手缩了回去,说:“你从没有过?”   卢峰说:“是啊。”   易潜惊问:“那我们在海蓝之星里见面的时候,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开车去接我老板,他在那里谈生意,后来遇到了一个之前的朋友,就和他在员工安全楼梯那里说话,正好就遇到你了。”   易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有种脑子要转不过弯来的感觉,问:“那你怎么一直说聂思城照顾你?”   卢峰道:“我在做他的建筑项目,我现在在做锦都的项目,不知道你听说过锦都没有?”   易潜突然从被窝里钻出去坐了起来,卢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感受到他好像在生气,卢峰也赶紧坐起了身来,伸手出床罩开了灯。   易潜穿着睡衣皱眉坐在那里,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卢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试探着说:“你怎么了?”   易潜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一直骗我很好玩吗?”   卢峰诧异地面对着他的委屈和怒火,说:“我没有骗你。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我真不是在海蓝之星里做事的。这又没什么问题。”   易潜道:“那是我对不住你,刚才那话很侮辱人对吧。”   他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里却依然怒气冲冲。   卢峰要用被子把他裹住,但他推开了卢峰的手。   卢峰很无措地看着他,“我不在意的,不都是挣钱养家吗?大家谁没点难处呢。”   易潜冷哼道:“亏你能这样信口胡言。”   卢峰:“……”   易潜突然就要下床,“我要走了,我要回去。”   卢峰只得抱住了他,把他拦在了床上:“外面很冷,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你明确告诉我吧。”   易潜推开他的手,说:“不是,是我的问题。当我刚才那些话都没有说过。”   卢峰说:“易潜,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可以养着你的,我很喜欢你,是真心喜欢,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了。”       第十九章 拒绝      在卢峰说他没有在海蓝之星里做事时,敏感的易潜便已经明白了卢峰的心意,他不可能不明白,因为卢峰的爱虽然没有出口,却无时无刻不从他的行为里体现出来。   他的这份感情让易潜着慌。   易潜自认为自己是个非常洒脱的人,活得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但惟独对感情有一种天真的执拗,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作家便是三毛,曾经还对他大哥说他将来要住到撒哈拉沙漠去,被他大哥狠狠嘲笑了一顿。   易潜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人活得很飘,他觉得自己是认真地飘忽着,但他的朋友们认为他是飘忽地认真着。   至少他和傅斐之间这事,他没有任何朋友看好他,都觉得他和傅斐在一起特别搞笑。   易潜一度挺伤心,为什么好好地和一个人谈恋爱反而搞笑了呢。   但最后傅斐正大光明地去结婚了,还想让他和他保持婚外情的时候,他就真的觉得自己这场恋爱很搞笑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虽然他这个样子要以结婚为目的恋爱的确不太现实,但他觉得至少要有一个非常端正的态度,绝对不能抱着玩玩的心态在一起。只要人一抱着这种心态,那就不会对这场恋爱认真了,觉得反正有后路,有一点矛盾就觉得难以忍受,随随便便就伤害对方,随随便便就说分手。所以一定要抱着一辈子在一起的心态谈恋爱,这才是真正的谈恋爱。   他曾经把自己这一套恋爱哲学和几个好哥们分享了一下,大家都觉得他这人脑子有病。   还有人说:“即使是最保守的女人,像这么想的也没几个了吧。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古董思想。”   易潜说:“你们懂什么啊,我这是精神享受,与你们这群只知道肉体享受的人不一样。”   众人便说:“傅斐招惹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易潜很生气,但看众人拿这个当笑谈,他也就只好长叹口气,自己也引此为笑谈了,以免尴尬。   所以他之后再也不和朋友谈感情上的事,对这群人说,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傅斐瞒着他去结婚,甚至以为他会接受这件事,在他提出分手后,傅斐在短时间内都完全不相信他说的分手是真的,以为他只是生生气被哄哄就好了,易潜被他的纠缠搅得睡不着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是自己那过分认真的态度给了傅斐这种自信。   他一定觉得自己爱他爱得愿意原谅他的任何行为,非他不可了,两人在一起四年多,他生气的时候那么多,吵吵闹闹,但他从没有拿分手要挟过傅斐,也总是在事情过了之后对前事不提,好好经营之后的关系。   但这样真的错了吗?   如果没有遇到卢峰,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之前那样执拗的心态是错的,他为什么不像赵昊他们一样玩得开心身边从来不缺新人呢。   但他在卢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感动于卢峰对自己的真情,也很心疼他。   所以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在卢峰对他告白之后,就随随便便应付他。不然,这和玩弄卢峰的感情无异。   易潜看着卢峰说:“刚才我那么说,的确是我不对。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好,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误会。”   卢峰虽然已经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但易潜真这么对他说出口的时候,他不可能一点也不感到失落和伤心。   卢峰说:“我知道,我很多东西都不能给你。而且,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别的事别的压力……”   易潜抬起手来让他不要说了,他坐在床上,感到很无力,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很好,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感情。”   “为什么昨晚……”卢峰皱眉看着他,他其实无法理解易潜做出的很多行为。   易潜看着他,说:“抱歉,给了你错误的信号。对不起……”   卢峰抿着唇勉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不用道歉,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双方同意的。”   易潜知道他在难过,他更觉得抱歉了,说:“我家里现在一团乱,我爸思想很古板,知道我是同性恋,他已经很生气了,我怕我会连累到你。”   卢峰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吗?”   卢峰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就像不曾被易潜拒绝一样。   易潜揉了揉面颊,说:“我觉得还是不要了。”   卢峰手捏成了拳头,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挽留的话,他甚至不明白,易潜之前误会他在海蓝之星里工作时,反而愿意和他好,知道他不是在里面工作了,反而要拒绝他。   易潜觉得卢峰很可怜,自己便变得可恶起来了,其实他真的很喜欢卢峰。   卢峰深吸了口气,对易潜说:“你盖上被子睡觉吧,不要冷到了。我盖另一床被子好了。”   他下了床,从柜子里抱出了另一床被子来。   卢妈妈没有两个人睡一张床要分开盖被子的意识,所以床上铺着的是十三斤棉絮的大被子,两个大男人也尽够用了。   卢峰抱出那床薄一些小一些的铺在外面,让易潜盖已经暖和的那一床。   易潜却没有再躺下,他说:“我想我明天就走了。”   卢峰正把自己那一床被子铺好,因他这话怔了一下,但转眼间他就恢复如常了,继续把被子铺好,说:“好,我送你回Z城去。”   “不用了,我叫一个朋友来接我。”易潜说。   卢峰道:“你是回家吗?还是不回?”   易潜:“暂时不想回家,我去朋友家住。”   易潜说着,让卢峰把他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递给自己,卢峰拿给了他,他就坐在那里开了手机,手机里用的新卡还是卢峰买给他的。   他垂着头找出了一个号码来拨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手机才接通了。   “喂,谁?”对面传来一个不耐的男声。   “赵昊,是我。”易潜说。   “啊?易潜。”赵昊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听出他的惊讶,易潜便说道:“我家里去找过你吗?”   “对啊。”赵昊嗓门非常大,中气十足:“怎么回事啊,你大哥亲自带人跑我这里来,简直像是查犯人似的,吓我一跳。他们以为你藏在我这里的,我说你没有来过,他们还不信。你出什么事了?难道睡了你嫂子吗?”   “赵日天,你他妈的嘴巴能不能干净点,胡说八道什么。”易潜本来心情郁闷,被他乱说一通,恼怒倒是把郁闷都压下去了。   “我不胡说,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大哥凶神恶煞的,吓死我了。”   “没什么事,就是傅斐他老婆跑我家里去闹,我和傅斐的事被我家里知道了,你知道我爸的性格,气得恨不得大义灭亲杀我清理门户以绝后患。”   “啊!傅斐他老婆这么能折腾啊!你们不是早断了吗?”赵昊说:“难道你们没有断?你之后还和他搞上床,我说你啊,易潜,他傅斐床上功夫真那么好吗……”   “滚你妈的,我心里烦着呢,你能不能别给我找难受。我和他之后根本没联系了。我觉得是他老婆故意拿这件事来做噱头,想要占据舆论制高点。”易潜眉头紧皱。   “你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傅斐那种人,有哪点好,你即使想找男人,哪里找不到年轻身材棒床上功夫好的,你偏要谈什么感情,他那种人,有屁个感情,现在被玩弄了,还被人老婆找上门……”   赵昊这风凉话说得易潜怒火中烧,大怒道:“赵日天,你他妈给我闭嘴行不行。你再说,我挂电话了。”   赵昊道:“好啦,好啦,易潜小公举,你有什么吩咐,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就吩咐吧。”   易潜:“……”   要不是有所求,易潜真恨不得马上就挂电话了,他的感情问题,以前还有卢峰给点安慰,现在却不能再找卢峰了。   他忍着郁闷和怒火道:“我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距离Z城有点距离,你让你的司机开辆车来接我。现在出发的话,明天中午应该可以到。”   “哪个朋友?”赵昊问。   “你不认识的人。我把地址定位发到你的QQ里,你让你司机赶紧出发。”   “我亲自去接你吧,顺便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小心灵。”赵昊热情地说。   易潜不耐道:“劳资不想看到你,你他妈最好不要来。还有,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要是我家里知道我找过你的事,我以后就找你负责了。”   赵昊说:“你这是求人该有的样子吗?”   易潜说:“我把定位发给你,好了,挂电话了。和你多说一句,我简直要折寿十年。”   “你这么说真是伤哥哥我的心啊……喂,喂……”发现易潜居然挂了电话,赵昊无聊地对着手机瞪了眼。   赵昊对什么事都一副玩乐的心态,人生在世这么短暂,当然要尽其所能地开心啦。所以他真是不能理解易潜的很多行为,觉得他真是病得不轻。   易潜把定位发给了赵昊,便对卢峰说:“我明天中午就走。”   卢峰说道:“好,我明天早上借辆车先送你去县里,这样你更方便些。”   易潜肚子里闷着一股气,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赵昊很快就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说:“我叫了我司机了,马上就出发。只是易潜,你怎么会跑到那么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去。”   易潜不高兴地说:“我高兴不行?再说,这里鸟语花香,野生动物繁殖基地,怎么就叫鸟不拉屎了。”   “哦,行,你给哥哥说说,你怎么跑去了那个到处都是鸟屎的地方?难怪你家里四处找不到你。”   “把司机号码发给我。”易潜说完这句话,随手就挂了他的电话。   赵昊再打来,他便再也不接了。       第二十章 易洲      易潜搞不明白,为什么赵昊他们会觉得他的性向和感情上的事情可以被作为玩笑的谈资。   这一点也不搞笑,反而很难过不是吗。   不过要是真的和赵昊他们计较这些,那他就真傻逼了。   接下来的夜,易潜已经难以入睡。   他心里很难受,辜负了卢峰比知道傅斐瞒着他要和女人结婚这件事更让他难受。   他已经不是当初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之所向便是行为原则,其他一切便都可以不去考虑。   再说,卢峰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性格并不随便,要是他没有真的想好,就不该去招惹他。   他比卢峰还大了几岁,本来也该是负更多责任的那一个。   易潜裹在被子里,一向有些洁癖的他,已经难以去在意房间里的樟脑味了。   他想和卢峰说些话,但是除了道歉,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什么,但他知道卢峰并不想听他说道歉的话。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卢峰也睡不着,他不可能睡得着,他说:“要不我去睡卢溪的床,让她去和我妈睡。你一个人睡,应该睡得着。”   易潜愣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去睡另一边就好。”   他摸黑要将枕头放到床另一边去,但卢峰的手伸过来按住了他身上的被子,说:“我睡另一边就行。”   卢峰睡到另一边去了,易潜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心里乱糟糟一团,在他年岁尚小的时候,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又想起他初中时和他大哥说,他以后要去撒哈拉沙漠住,他大哥冷眼瞥他,嘲道:“厨房早上用了自来水煮米粥给你吃,你都能尝出味道不同,吃不下去,你还去沙漠里住?别异想天开了。”   易潜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吃不了苦,但易潜心想自己哪里吃不了苦了啊,只要他去做,他总能做好的。   第二天,卢峰一大早就起了,去帮卢妈妈做事,易潜下楼来,他又为他端茶倒水让他洗漱收拾,卢妈妈用方言同易潜说:“你才刚来就要回去了,我们家都没好好招待你。你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再和卢峰来玩。”   易潜只能听懂她话里的四五成,但她带出的善意和温柔同卢峰是一样的,易潜觉得很羞愧,说:“伯母,谢谢你们的招待。”   卢溪看着他很不舍:“易哥,你真要走了吗?有人送了我家野山鸡,我妈准备烤着吃呢。你走了就没法吃了。”   易潜笑道:“以后有机会会再来。”   在早饭之后,卢峰已经借好了车,是邻居家里的小车,准备载易潜去县里,他顺便再从县城买些年货回来。   车停在卢家院子外面的公路上,卢妈妈将自己家里产的橘子用袋子装好往车上放,对站在院子口的易潜热情道:“这是自己家里的,绝没有用过农药,很甜,你带回去尝尝。”   易潜没有拒绝,笑着道谢。   卢峰叫易潜:“我们走吧。”   易潜点点头,又对卢妈妈和卢溪道别,准备上车去。   这时候,不远处开了几辆越野车过来,眼看着越野车越来越近,乡间公路很窄,两辆车要错车必须开很慢,本来准备上车的卢峰站到了路边等那越野车开走。   山中的早上很冷,太阳虽已升起,但田地里白头霜依然没有化去,倒像堆叠着一层薄雪。   卢溪用围巾捂着嘴说:“这是谁家回来了,开这么多车,好大排场啊。”   卢峰也不知道是谁家,反而是易潜心里起了一点怪异的感觉。   正在易潜想转身跑进卢峰家里躲起来的时候,那几辆越野车停在了卢家前面的公路上,几个人训练有素地飞快地从车上跳了出来,一个声音指着易潜严厉地喝了一声:“把他逮住。”   “Shit!”易潜大骂一声,要跑已经来不及了,但他依然条件反射地往更安全的地方躲,卢峰也明白过来了情况,转身就把易潜护在了身后。   在几个一看就身材结实孔武有力的男人包围过来时,卢妈妈和卢溪都震惊得说不出话,除了卢家人,周围还有一些邻居看到一排车开过来停在卢家门前,也跑过来看情况来了。   几个保镖围住了易潜和卢峰,卢妈妈率先大叫起来:“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不远处的邻居跑过来看情况,还以为这几个保镖是便衣警察,既担忧又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有人跑过来问:“是……出什么事了,是警察吗?”   那几个保镖对着易潜说:“二少,走吧。”   易潜本来站在卢峰身后,皱眉不理这几个保镖,看到易洲从车边走过来后,他便从卢峰身后走了出来,对易洲道:“你从哪里知道我在这里的?”   易洲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说:“你还真能跑,走,回去了。”   “赵昊出卖我,是不是?”易潜气愤地说。   “走了。”易洲没好气地看着他。   易潜是标准的小白脸长相,肤色白皙,细眉大眼挺鼻红唇,平时做派又洁癖精细,和一般糙爷们一看就不是一国的;他的大哥易洲却是浓眉大眼,面容冷峻严厉,威严十足,和易潜一点也不像兄弟俩。   易潜负气道:“你说走我就要走?我不走又怎么样?”   易洲皱眉看着他,“为了找你,我两天没怎么睡了,你做的好事,把易家脸都要丢尽了,现在还在这里和我闹?闹笑话让这么多人看吗?你不走,我有的是办法带你走。”   易潜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心里烦躁不已,他回头看了卢峰一眼,卢峰眼神里是欲言又止的担忧,易潜往他大哥身边走去,卢峰手有自主意识般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这一拉,让易潜又回头看向他。   易洲看向卢峰,面色变得很难看,他问易潜:“你就是跟着他跑这里来的?”   易潜马上把卢峰的手挣脱开了,说:“只是一般朋友而已,你就知道在我跟前耍威风,神经病似的。”   “你说谁神经病呢。”易洲挑眉。   易潜冲过去坐上了车,朝易洲大叫:“到底走不走。”   易洲多看了卢峰几眼才上了车,上了车后,他又突然对着一个保镖说:“把那个年轻人也请上车。”   易潜脸色马上就变了,打开车门朝那个保镖严厉喝止道:“你敢!”   那个保镖根本不听易潜的,过去叫卢峰:“喂,小兄弟,我们老板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卢峰看了他妈和妹妹一眼,说:“没事的,我跟过去看看。”   卢妈妈根本不信他这话,要过来护住他,卢溪也吓得面色发白,跑过来拉住卢峰,不让他跟着这些人走。   卢峰是曾经坐过牢的,卢家人看到这种阵仗就像惊弓之鸟,生怕卢峰又是要被关进去。   卢妈妈哭着大叫起来:“你们干什么啊,我家卢峰没犯什么事啊,你们干什么!”   易潜知道他大哥的厉害,他又坐回车里,怒瞪着易洲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易洲,你今天要是这么对我朋友和他家人,我以后和你没完!”   易洲声音压得很低说:“不是一般朋友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和傅斐勾搭在一起,又交这种朋友?”   易潜咬着牙气得双眼通红,但他不得不服软:“真只是一般朋友。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我才躲来这里的,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易洲说:“以后别再耍这种小孩子脾气了,不然谁帮你,我就让谁倒霉。”   “让他们把人放开,你没看人家妈哭成那样了吗?”易潜伸手要去给易洲两下,被易洲抓着手把他按在了位置上。   易洲沉着脸对外面说:“算了,不用带他走了,我们走吧。”   易潜坐在车里,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司机开着车在卢家门口倒了车,很快就开走了。   易潜只从后视镜里看了卢峰一眼,卢峰正扶着他妈在安慰她,他随即望过来,但车窗关着,他看不到易潜。   卢峰没有被带走,周围的邻居们好事者众多,很多人跑过来问情况,卢峰说:“没什么事,一个朋友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来我家里散心,被他家追过来了而已。”   有些人相信了他的这个说辞,但更多人则愿意发散思维觉得这是有什么恩怨情仇,经过九转十八弯地不断传播后,最后各种版本几乎可以写成很多狗血小说了。   不过卢峰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他把卢妈妈扶进了屋,在屋子里,卢妈妈拉着卢峰心惊胆战地问:“卢峰,那真是易潜的家人,不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吧。”   “真是他的家人,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都不敢真抓易潜。没事的,他只是回家去了。”卢峰这么说。   其实卢峰心里并不是觉得没有事,以卢峰和易潜的接触来看,易潜是个有些脾气的有钱公子哥,但是,他的脾气也只是表现在很少地方,他大多数时候性格都是平和而温润的,而且挺能为人着想,绝不是个纨绔子弟。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即使心里有痛苦不高兴,他也不是大闹一通发脾气,而是想着避到一边等事情冷却,但现在他连这样的避到一边的权利也没有,非要被他家里揪回去面对他的痛苦。   想到这些,卢峰心里其实很难受,比易潜拒绝他还让他难受,但他却什么也不能替易潜做。   卢峰明白自己是真的惹不起易潜家里的。   易潜一路上都闷着不说话,他把脑袋转向车窗,不想看易洲。   昨晚上山时天色已晚,他没看到这一路风景,此时太阳初升,一座座山峦绵延在清晨的薄雾之中,在阳光下,山顶的白雪十分耀目,枯黄的草和犹带绿色的松柏组成了山峦不一样的颜色,绕在山腰的公路就像银色的带子,而他就是要从这条银带上离开。   易潜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这一切,其实卢峰家这里的风景真可称为山川秀丽,很值得一看的。而卢峰家里的人又都那么热情而善意。   易洲看他一直沉着一张脸,便冷哼了一声,说:“你这样子,倒像是所有人都欺负了你似的。”   “本来就是这样!”易潜不高兴地说。   “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回去了怎么和爸交代吧。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和他来硬的,苦头有你吃的。”易洲虽然话不好听,但却已经是在劝弟弟了。   易潜却不买他的账,冷哼了一声不接话。       第二十一章 无解      易潜看着脾气好,但却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从卢峰家里开车去市里机场乘飞机,路上得有两三小时车程,他和易洲生了会儿闷气,就把手机拿出来开了机。   刚开机不久,手机就响了,是卢峰打来的。   易潜没想到卢峰还会给他打电话,心里更不好受,他瞥了易洲一眼,接通了电话。   “喂,小卢。”易潜声音绵绵的没有什么精神。   卢峰站在自家楼上,举目远眺,能够看到远处山下银带一样的公路,公路上的车如蚂蚁一样前进着,卢峰觉得自己看到了易潜乘坐的车,他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之前和易潜在一起时有多么开心,此时便有多难过。   但他知道,难过也是无用的。   感情是他自己的事,但要将这份感情付诸实施,就有太长的路需要他走了,他并没有伤春悲秋或者悲伤感概的权利和条件。   听到易潜这无精打采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说:“易潜,你还有东西在我家,我回Z城时,带过去给你,你看成吗?”   易潜因他这话而精神一阵恍惚,说:“嗯,好。”   他这么回答后,他很清楚地从手机里听到了卢峰松了口气的声音,易潜说:“多谢你招待我。”   “我没做什么,而且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卢峰说,“你心里要是难受,可以给我打电话。”   易潜一愣,过了好几秒才回答,“好。”   挂了电话后,发现易洲盯着自己,易潜没好气地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易洲说:“你真是横惯了。”   “哼。”易潜咬着牙没有好脸色。   易洲则拿出手机开始给家里打电话,“嗯,已经接到了,他没事……他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您就是瞎操心……别担心,好着呢……”   易潜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和老妈打电话,他看着易洲,盯着他以免他说什么不好的话,易洲瞥了他一眼,把手机按在他的手里,“接。”   易潜把手机接起来,对面是一个担忧的女声:“小潜?”   易潜心里难受,觉得烦躁,但是又愧疚,他说:“妈,是我。”   对面长长地叹气后,传出泣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怎么就去做那种事,是妈没有好好教导你吗,是我做错了吗?你为什么现在做出这种事?你爸被人指着鼻子骂那种话,你的名声也是被人一传就坏了,你说这事,你做之前,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这是随便的事情吗?你就什么也不顾,就和一个……一个男人……”   听着易妈妈的哭泣和指责,易潜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仰着脑袋看车顶,红着眼眶,好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来:“妈,你别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难受,也于事无补。”   “那你当初怎么就不想想现在这种情况呢。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失望。”易妈妈哭着说。   易潜咬着牙,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很乖觉的人,从小到大便既不出众但也不拖后腿,在优秀的能力出众的性格强势有领导能力的易洲的对比下,就更显得没有什么特色了。   但他是小儿子,家里对他并没有太大期盼,所以也并不强行要他变得多么优秀,只要性格不坏,不败坏家声,中中庸庸,便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甚至也对世交家的叔伯阿姨或者其他客人夸奖他哥能力出众各项优秀、而只说他乖巧秀气并不吃醋。   他在二十多岁了才开始反省自己的性格,觉得他为什么不强势一点呢。   这么说起来,这点强势还是跟着傅斐之后才有的。   刚和傅斐在一起的时候,他很为傅斐着迷,因为傅斐有的很多性格,都是他没有的。   但听了易妈妈的责备之后,易潜反省自己,发现他是真的,从最初便没有想过,这件事被家里知道了,他们失望,他们难过,他要怎么办?   明明这件事总会让他们知道的,他之前居然没有去想。   他只想过,他们肯定会生气,大发雷霆,也许他会挨打,易潜在家里从没有挨过打,因为小的时候身体差长得瘦小加上他性格并不闹腾,所以父母和大哥都不打他,他自然没有机会挨打。   但是那次在澳洲,他被邀他一起旅行摄影的同学打过,很疼,但易潜现在也忘了那时候的疼痛了。   他觉得这并不是不可忍受的,甚至和家里闹一场,接受一定的处罚,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性向,这曾经是在易潜的设想之中,这个设想,却不包括母亲的眼泪。   他以为自己可以硬下心肠和他们闹的,但他不能,他只想躲起来。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妈,对不起,让你们觉得丢脸了,让你们难受了。是我的错。”   易妈妈因为儿子的哭泣,反而不忍心再斥责他,她说:“你回来吧,回来好好给你爸认错,出了事,你就跑了,你说我们会不担心吗?”   “我知道。我会跟大哥一起回去,好好认错的。”   挂了电话之后,易洲瞥着他,看他一副伤心的模样,也不好再对他发火了,只说:“妈是心软的,倒好说。回去了,到爸跟前,你最好好好认错,他说什么是什么,先糊弄过去。”   易潜撑着脑袋,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易洲没好气,“刚才谁说我是神经病的?”   易潜把手机砸到他怀里去,说:“你刚才那个样子,难道不是吗?我朋友好心帮我收留我,你发什么疯?”   “是你普通朋友最好。”易洲沉着脸说。   “你什么意思?”易潜瞪着他。   易潜的性格被傅斐定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不是没有道理的,越是让着他的人,他就越是会骄横。反正他从小到大就不怕他这个总被人认为该是严兄的大哥,因为他大哥看着对他很凶,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他。   易洲把手机放好,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逼近他说:“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眼睛是瞎的,看不出来?和傅斐的事,好吧,我信你了,你之前和他搅在一起的,他结婚了你就没和他在一起了,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跟着人跑这里来?也不怕被人杀人抛尸了啊!”   易潜虽然知道他哥对他总这幅对孩子的态度完全是出于关心,但他满腔郁闷无法排遣,又被他这么说,他就跟着他对吼起来,“我都这个年龄了,我分不清人好坏吗?再说,我和你说了,我和他根本没什么,你还要我怎么解释。”   易洲说:“你分得清好坏?分得清好坏,你和傅斐搅在一起是怎么回事?被他老婆找上门来骂,易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脸面,脸面!你们脸面我知道比什么都重要,我让你们丢脸了,我知道,你说,你要把我怎么办吧!”   易洲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好啊,你小子倒横上了。”   易潜推了推他,把脸转到车窗方向不理他了。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让家里丢脸了,说什么也没用。   其实他自己很不明白,他低声说:“和傅斐在一起过,真的那么丢脸吗?”   易洲听到他这话,“你说呢?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易家小儿子,跑去给他傅斐睡……”   易洲说到这里,就恨恨地骂了一声,“算了,那些嚼舌根的话,我也说不出来。”   “我自由恋爱不行吗,我没有恋爱自由吗,我喜欢男人怎么了?他那时候又没结婚,我和他好怎么了,不能和他上床吗?”本来易潜已经精神萎靡了,被易洲一刺激,他马上就又激动地反驳起来。   易洲抬手简直想给他一巴掌,看他双眼通红的样子,就又把手放下去了,说:“你这话,回去了可别和爸说,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易潜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拿了纸巾开始擤鼻涕,声音让易洲很受不了,想骂他两句又忍住了。   谷书梓找到易家去,她是性格激烈的女人,开始时尚且注意礼貌,只是诉说事实,说易潜和她丈夫傅斐有一腿,她丈夫骗婚,易潜没有道德,帮着他骗她,而且一直和她丈夫有性关系,她这话一出,易老爷子差点没有被易潜的这些所作所为气得背过气去,马上把易潜召回家去了。   易老爷子拿着什么是什么,就往易潜身上招呼,易妈妈是护短的,虽然她也觉得易潜的行为真是太让他们心寒了,却依然要护住儿子,易潜弄明白易老爷子为什么要打他之后,就愤然道:“我之前的确和傅斐有过一段,但他结婚之前,我们就分开了,他结婚后,我和他根本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这么一说,马上就让谷书梓的暴脾气爆发了出来,她大叫道:“你撒谎,我有证据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傅斐每隔几天就会去你那里。”   “这个关我什么事,我又拦不住他……”易潜话还没说完,被易老爷子抓了一个花瓶朝他扔过来,要是扔结实了,他得头破血流,易潜第一次被家里这么对待,愤怒地躲开跑掉了,刚跑出家门,后面就传来老爷子的咆哮,“把他抓回来,给我把他抓回来。”   易洲来不及做调停,就被派出来找易潜了。   易妈妈是担心儿子出事,老爷子则是气他行为不端还强词夺理又被人闹上门来脸面丢尽,可能也担心他跑出去出事,就让易洲赶紧把易潜抓回家去。   易洲本来以为易潜是去找傅斐去了。   易潜的性格,易洲还不知道吗,从小被娇养着,受不得气,受了这么大委屈,肯定跑去找傅斐去了。   但找到傅斐,傅斐那里根本没有人,而且傅斐没想到他老婆会找到易家去闹,也是焦头烂额。   易洲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让人分头去找,有去易潜住处的,也有去易潜的车行的,他则去找了易潜几个朋友。   从易潜朋友那里,他旁敲侧击知道了原来易潜和傅斐在一起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大秘密,他几个朋友都知道。   易洲真想抓住易潜狠狠揍他一顿,他实在无法理解,他好好一个弟弟,凭什么心甘情愿跑去给傅斐睡呢。   他傅斐是个什么东西啊!   所以对于易潜那反问,其实是把易洲问倒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易潜。   坐飞机回Z城很快,下飞机后,易潜精神不振地窝在车里,很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易洲很想骂他两句又忍住了,只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最漂亮的女人      马上就是春节了,Z城里反而变得非常冷清,以前总是堵车的道路变得非常通畅,路上看不到几辆车,街边也几乎没有行人,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连路边的城市绿植也像无精打采蔫头耷脑。   易潜想,是因为这座城里的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去了啊。   他想到卢峰老家县城的热闹,即使是夜晚,也人流涌动,人们毫无顾忌地大声说话,呼唤。   易潜目光收回,在车里瞄了瞄,这是他大哥的座驾,前面司机是在他家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司机,车里宽敞干净,弥漫着沉香的味道和座椅真皮散发的味道。   易潜的右手握了握自己的左手,两手触在一起,互相感受到对方湿热滑腻的触感,他的手心因为车里的温度出了一手汗。   这和卢峰握他的手感觉一点也不一样,卢峰的手比他的手更宽大一些,精瘦有力一些,而且带着粗粝的茧子,手背上还有红色的冻疮,易潜想到这里,突然就难以抑制心中突然涌起的难过,其实也不是难过,他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心酸,痛苦,不知所措。   易洲看到易潜突然将脑袋侧开,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声音,像是哽咽。   他是个实用主义,加上他家里也是做实业的,从大学毕业回国开始就跟在老爸跟前做事,各种人事以及专业相关事务足以费去他所有精力,他根本无暇如易潜这样浪荡游玩谈情说爱,他连结婚都是相亲然后觉得不错就结了,他根本不理解也没有心思去理解易潜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恋爱心思。   不过看他这副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伸手捏了易潜的肩膀一把,说:“爸又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你好好服软,他说什么,你先都应着,之后的事再慢慢来,嗯?”   他低头过去看易潜的脸,易潜仰着头压下了心里的伤怀,顺便也避开了易洲的目光,易洲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说:“真是搞不懂你,傅斐那人,心机重,做很多事都不择手段,之前他勾着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结婚,还他妈勾着你,就真是活该被啄眼了。”   易潜虽然也对傅斐有很大的怨气和怒气,但他并不想提他,也不想身边人提他,他说:“我和他早没关系了,不要说他了。”   “不要说他了?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易洲冷笑一声,深邃的带着不快的眼神盯着易潜,“你也真是,比女人还好骗,真是闹不懂,我易洲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   “不好意思,我没有长成你这样,让你失望了。”易潜没好气地说。   易洲比易潜大了七八岁,他懂事早,所以易潜出生时,他就已经不会胡闹胡玩晓事了,不过也对是奶娃的易潜没有多大兴趣,之后渐渐长大,易潜也懂事了,他才作为一个兄长在各方面给予易潜教导,但易潜除了长得秀气可爱一点,各方面资质都不怎么样,给他讲数学题,讲了三遍他还不懂,易洲就没有耐心了,转身就走,让家里给易潜请家教辅导,不要再找他。   易潜哪里不知道他大哥瞧不上他,也就不凑到他跟前去自讨没趣。   易潜小时候被易洲打击多了,开始尚且还怕他,之后就逆反心理,既不怕他也不服他,而且两人性格不同,也就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是不务正业胡搞瞎搞的小少爷。   易洲伸手要扇易潜脑袋一巴掌,易潜把他的手推开了。   易洲哼了一声,道:“说你,你也不听,反正那个傅斐,你以后再要和他有关系,别说老爸,就是我,我也会揍你了。你说你那是自由恋爱,我看你那根本就是不自重。”   易洲板着脸说完,易潜沉着脸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虽然他和傅斐早就分了,而且他对傅斐的认知绝不比易洲少,但他并不想人诋毁他曾经的爱情,那其实也算是他最好的青春年华了,现在,他心态都已经老了,像只缩头缩尾的乌龟。   回到家,经历过各种风浪的易允昇虽然的确被小儿子的事气得不轻,但倒不至于就顶不住了。   他现在已经过了六十五岁了,不过豪富人家,并不显老,只是身上威严过重,板着脸没有笑容的时候,就很让人胆战心惊。   他一点也不是可亲的人。   易潜从小就和他接触不多,他总是有那么多事,在家里的时间总那么少,易潜小时候能聆听他一回教诲也是奢侈。   而且易潜小时候性格乖巧,特别让人省心,他老爹就更难得会在他身上花费精力了。   易潜在这之前,就只和他吵过一次架。   他毕业回家,他老爹要让他进自家集团里历练,要把他放在下面一个位置上,让他去学技术和管理。   易家主要是做重工和机械行业的,还承接国家的一些重要机密项目,甚至参与了国家不少重要重大项目,由此可见易家该是多么传统又严肃的一丝不苟的氛围。   易潜性格就和易家的氛围不搭调,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坚决不愿意回家里做事,易允昇被他气得不行,易潜那时候还年轻,又从小被宠着长大,上学期间一直是象牙塔式学习,冲动起来和易允昇吵得不可开交,坚决不愿意在家族集团里做事。但易老爷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易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喜欢摄影,但他又不可能去做摄影师,因为他只喜欢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可能去满足客户要求。所以他自己也迷茫了。   正是在他最苦闷的这段时间,傅斐接近了他,他为傅斐那股不择手段向上走的干劲儿着迷了,而且傅斐说,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负担起那么多责任非要把自己变成钢筋铁骨不可的,他生性柔软,就该一直这么软下去。   易潜逃避到了他的身边去,他老爹拿性格肖母不似父的他没有办法,只好把精神放在培养大儿子身上去了。   而易洲并不让他失望,易洲就是他的翻版,要是哪天没有忙得脚不沾地把事情干完,他就会全身不爽。   所以他越发就放弃了对小儿子的管教,直到被人找到家里来。   易允昇是什么人物,高官权贵尚且对他笑脸相迎,一个女人倒骂到他跟前来,但他却只能忍着。因为的确是他儿子的错。子不教父之过。   易潜被找回家,老爷子去参加重要会议了并没有在家里。   易洲也不能和易潜在家里耗着,把他扔在家里后,对家里一干人等交代:“把他好好看着,不要让他出门。”   然后还把易潜房间安装了信号屏蔽器,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和外面沟通。   易潜窝在自己屋子里,除了面对母亲的眼泪,就是一屋子教他怎么做人的书了。   易妈妈姓蒲,出身于军人世家,蒲家是很低调的家族,但是经历这么多年的积累,已经是不可动摇的家族了,而且蒲家不搞事,所以越发不可动摇。   蒲家氛围比易家还要沉闷严肃,除了服从,不容一丁点叛逆,易妈妈几乎完全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柔软性格,不过她并不是没有智慧和自己的观点,但她总是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改变自己,不管她自己多么地不愿意。   易妈妈和易潜说:“刘家的这个姑娘家,是很好的,在国内上了大学,又在英国上了硕士,学的是艺术鉴赏,你不是喜欢摄影嘛,你们应该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小潜,你爸说了,大年初四的时候,请她和她父母过来做客。”   易潜没有应声。   易妈妈一脸担忧,这几天哭红的眼睛一直红着,而且发肿,根本没有消下去,她声音有点哑,甚至是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在和易潜说话。   易潜很想把心硬起来的,但他不行,他伸手抓住易妈妈的手,易妈妈保养得宜,些许发福,面白手白,手指柔软,但她这几天都没有化妆,加上忧虑,气色不好,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显得尤其重,易潜知道自己妈妈是真的老了。她比易爸爸小了五六岁,曾经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自从结婚就在家中相夫教子,易潜是在她的身边长大的,长相性格都随她。   易潜说:“爸呢,还没回来?”   易妈妈说:“明天晚上回来,他回来了,他说什么都是为你好,你不要和他闹。”   易潜的手指摸上她的眼尾,轻轻地想要抚平她眼角的纹路,但是他的手指根本没有神奇的功能,除了把易妈妈的眼泪又摸出来外,皱纹依然在那里,他还看到了她鬓边没来得及染黑的白发。   易潜说:“妈,别哭了,怎么又哭了。”   “你答应我,你别和你爸吵架,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你就应了。”易妈妈哽咽着说。   易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我知道。不过,刘家的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女儿,就不要请过来了吧。你也看到了,傅斐的老婆谷女士来我家里的样子,到时候我要是结婚,也是这样害了人女孩子。”   易妈妈眼泪又像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外流了,她狠狠扣着儿子的手,“妈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男人不可呢,为什么啊,小潜,你不是就是男人吗?是不是妈错了,你爸说是我把你养成了这样,我错了,是不是?”   易潜心里像被烙铁一下下地烫着,烫得他感觉自己要变成灰了,而变成灰大约还更好受一点,他拿了纸巾为她擦眼泪,又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妈,你胡说什么。我最爱你了,最爱你。”   易妈妈忍不住继续哭起来,眼睛都要哭瞎了。   易妈妈的眼泪就像他心里的倾天大水,简直要把他的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易潜只好不断为她擦眼泪,什么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性向又不是可以随意选择的事,这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在易妈妈跟前说不出口。   他只想逃开这里,但他知道自己没地方可以逃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妈,真的不要哭了,我拿相机给你拍照,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了啊。”   易妈妈抹着眼泪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易潜说:“我说真的呢。”   他真的去拿了相机,沉甸甸的相机在他的手里,窗外映进来冬日浅淡的光线,易妈妈要躲他,“别拍,你这时候还拿我开心。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易潜道:“哪里嘛,一直是最漂亮的人。”   他真的对着易妈妈不断抓拍了,易妈妈简直拿他没办法,开始时要躲他,之后实在躲不住了,就只好无奈地对着他的镜头笑了,满面眼泪的无奈又宠爱的笑容。   易潜在镜头里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就像被沙漠的沙海淹住了,让他整颗心都被干燥的沙子吸得毫无水分,干瘪着,没有眼泪,却奄奄一息。       第二十三章 岁月无声      卢峰担心易潜被带回家去会很不好受,当天晚上,他又给易潜打了电话,但回他的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他换了易潜之前的号码拨打,依然是这个提示。   他不知道易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按下心下的忧虑做事情。   他将家里上上下下房顶墙壁都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又去县城里买了很多家里要用的东西提回来,又去见了几个朋友请客吃饭。   高中同学,基本上都上大学了,非医学生和不上研究生的人则已经毕业工作了一年半年。   他以前可是班里的班草,虽然谁都知道他来自农村,家里穷,但这朴素的县城里,学生时代的女孩子们,大家不会将家世太重地附加在一个人的个人魅力上,加上卢峰性格好,成绩也好,那个时候,他在班上非常受欢迎,暗恋他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   他入狱后,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他打抱不平,为他哭得眼睛红肿。   但是到如今,经过四年的大学,经过一年多的社会摸爬滚打,当年无论多么单纯的人,如今也在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社会里变得不得不现实了。   卢峰是感激他当年的老师们的,为了能够为他减刑,为了能够博得审判官的同情,他的班主任为卢峰写了很多材料,让同学们为他写了很多材料签字,说他学生时代的勤恳优秀和待人的善良温和,她也到监狱里看过他很多次,鼓励他不要放弃希望,出来后还是能够有前途,还给他带过很多书。   卢峰买了礼物去看她,她很高兴卢峰没有被染上里面的味道,他还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她很欢喜,和他说了很多很多,又邀请他参加班级的五年聚会。   卢峰其实并不想去,他知道自己肯定和班上其他同学有了隔阂。不过想到他们曾经为自己那么打抱不平又为他写材料,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去偿还这份善意,他应了老师的邀请,说会去的。   老师把班上几个曾经和他交好的同学的电话号码给了他,让他去和他们联系。   卢峰没有给顾成杰打电话,顾成杰是他当年的那位室友,就是为了替他打架,他才入了狱。   从老师嘴里得知,顾成杰之后考上了一所重点医科大学,上了本硕博八年班,现在还在读书。   卢峰把电话打给了高俊超,当年他的同桌,因为卢峰长得比较帅,他总是开玩笑挤兑卢峰,卢峰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任由他开玩笑。老师说他毕业后现在回了本县做公务员,在宣传部门,还不错,这次班级聚会就是他在联系办。   接到卢峰的电话,高俊超很是惊讶,其实大家都打探过卢峰出狱的事,不过没有人再去联系他,心里总是有一层尴尬,不好联系。   卢峰听得出高俊超最初的尴尬和不自然,他笑着说:“怎么了,我没有和你们一起拍毕业照,你自动把我除名啦。”   “卧槽,即使要把你除名,也不是因为你没和我们一起拍毕业照啊,你没和我们一起拍毕业照才好呢,不然你那么帅,我们这些站在你旁边还能看吗?”   他居然奉承起卢峰长得帅了。   因为很多同学都在工作了,大部分是分布在全国各地,过完年就得走,班级聚会安排在大年初二,有家属的可以带家属去。   自从易潜回家,卢峰就没能联系上他了,他给聂思城打电话拜年的时候,故意装作不经意提起易潜,聂思城说:“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呢,哎,他那边出了些事,最近怕是没法出门的。”   卢峰心下一紧,“出什么事了?”   聂思城心里憋着易潜和傅斐的事情,却没有地方可以说,毕竟这事不好在外面乱说,要是传到易家或者傅斐耳朵里,他都会被记恨,但卢峰却不一样,现在卢峰在他眼里,是他的小弟,而且卢峰知道易潜和傅斐的事,不仅知道,他和易潜关系还不差,所以卢峰给他来电话,简直是专门来缓解他的八卦不能说的焦虑症的。   “他和傅斐的事被傅斐的老婆闹到他家里去了,他现在应该是被关在家里的吧。他家里又不是一般人家,哪里允许这种事情。傅斐也是,我早说过他,让他别找易潜,但他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卢峰问:“易潜被他家里关起来了?”   “应该是的,反正我联系不上他,问了另外几个人,大家都知道他和傅斐的事了,却不知道他在家里的情况。”   “哦。”卢峰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沉,“易潜家里真的不原谅他吗?”   “他家里是什么人家,这种事被传出来,他家里面子往哪里放。”   说起来,卢峰虽然去查一下易家,但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他并不知道易潜家里是做什么的,只是从聂思城和傅斐这里得知易潜家里背景了得。   他说:“易潜家里是做什么的?我一直都没好意思问他。”   “啊?”聂思城很惊讶,但随即他也就不吃惊了,因为他也是在认识易潜半年之后,故意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的出身的。   易家实在是太低调了,而且家风严谨,很少能够打探到他家的什么八卦。   他说:“就是XX重工。没有上市,是因为他家牵扯很多国家项目。”   一般人恐怕不知道这个集团,但卢峰是做建筑的,会涉及到他们的产品,他便很清楚了,一听,他就明白为什么聂思城那么巴结易潜。   易潜自己有个车行,请了专门的经理人在打理,他身边朋友要从国外调车,也是从他这里走手续,易潜好多天联系不上,自然大家会打听他的消息,一打听,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已经成了这年年底圈子里最大的谈资。   其实他和傅斐的事,之前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现在大家则是都知道了。   赵昊出卖了易潜,良心不安,在除夕这天早上往他家跑。   幸好易潜的老爹大哥都还在外面忙,要下午才回来,他松了口气,被易妈妈拉住让他好好劝劝易潜,他才被放进了易潜的房间。   赵昊比易潜大了一岁,但他从小不太靠谱,留级过两次,最后和易潜一起高中毕业出国的。   同在欧洲时,两人关系比较亲密,友谊一直保持至今。   赵昊进了屋,看易潜坐在玻璃封住的阳台上晒太阳翻书,好不惬意的样子,还以为易潜心里也这么惬意,便丝毫不为自己出卖了他的事感到羞愧。   他过去从易潜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易潜心烦意乱,抬头看到是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头往后揍在赵昊的脸上,赵昊被他一拳打得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他大叫着避开了易潜紧接而来的拳头,飞快地进了屋,一把关上了玻璃门,两人站在玻璃门两边较劲儿,易潜对着玻璃门又推又踢,赵昊大叫:“易潜,易潜,阿潜啊,小潜潜……别……别……别,门要坏了。”   易潜沉着脸收回手,站在玻璃门外瞪着他,“你他妈还有脸来见我!”   赵昊对着他做出投降的姿势,说:“咱们好好说话嘛。”   “懒得看你,滚!”易潜转身坐回了阳台上的沙发。   他穿着家居服,脚上只穿了地毯袜并没有穿拖鞋,背靠在沙发上,脚搭在沙发凳上,又拿起书来看,赵昊看他这么闲适,不再发疯,就开了玻璃门,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说:“你大哥来找我,说有你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我看他那么担心你,着急得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又看你给我发的地址,那么一个穷乡僻壤里,我不担心你的安全吗,就把你的事和他说了。”   易潜冷哼了一声。   赵昊自顾自地端了易潜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红茶杯喝茶,易潜瞄了他一眼,不说话,他其实很洁癖,讨厌别人用他的茶杯,即使是好朋友或者家人,他也是介意的,不过他只是忍着并不说,大家也就不知道。   小时候也和赵昊因为这种事打过架,赵昊拿他带去学校的茶杯喝水,还把杯子给另外的人喝,他当时就气得不行,朝赵昊大叫,赵昊说他像个女生一样斤斤计较,易潜冲过去就和他打了起来,结果是被赵昊抓住压在了课桌上,之后易潜就默默忍受了赵昊总用他茶杯这件事。   赵昊喝了杯中水,又从茶壶里倒了一杯喝,边喝边说:“傅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之前不是就和他分了吗,怎么他老婆又找到你家来。”   想到这事就烦,易潜一言不发,赵昊又说:“听说谷致和在被查,傅斐和谷书梓离婚,说不定是他巴不得的事。他故意让谷书梓知道你们的事了也说不定呢。毕竟你和他在一起这事,你家里都不知道,谷书梓一时半会儿会知道?”   易潜说:“他的事,关我屁事,别在我跟前说了。”   赵昊说:“我只是想让你对傅斐彻底死心,他的事,根本不值得你伤心,也不值得你跑到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躲着。阿潜,你大哥找到我这里来的时候,真的着急得不得了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文艺男青年,要是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你说你家里要怎么办,他傅斐根本不值得你上心,你好好想想你家里才是。”   易潜嗤了一声:“别为你自己开脱,出卖我了就是出卖我了。”   赵昊道:“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啊,这么点事,斤斤计较。”   易潜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我知道。”   赵昊又说:“你妈让我劝你相亲结婚呢,你真要就这么结婚了?”   易潜瞥了他一眼,说:“先拖着吧。不然真要要了我妈的命了。”   赵昊道:“我看你真可以找个愿意的女同志结婚,把你家里这边安抚着,有了孩子了,再说其他。其实以你这条件,即使知道自己做同妻,多少女人也愿意的。”   易潜一脚朝他踹过去,把茶壶几乎要踢到他怀里,赵昊护着茶壶飞快地躲开了,“你他妈真是……”   易潜说:“就没从你嘴里听过好话。”   “我这是金玉良言,你还把我好心当作驴肝肺呢。”赵昊看易潜平静下来,就又坐了回去,盯着他上下打量,说:“我真是搞不懂,和男人搞,有什么爽的啊,你还这么起劲儿。”   “滚蛋!”将手里的书飞到了赵昊的脑袋上。   赵昊把书从脑袋上扒拉下来,这书是全彩精装,又厚又重,真的把他打痛了。   但他冷着脸看着易潜,却不敢朝他发火。   只一边翻着书,一边说:“你他妈也就只会窝里横。”   那书里面都是各种图片,有些页陪着一小段一小段的话,图片有景物,有花朵,还有动物,最后几页才有人物,他看到那人是穿着白色长裙的vivian,他才惊讶地又去看硬壳封面,封面上只有四个字“岁月无声”,真是装逼,再翻到里面扉页,有一个作者名,易潜。   他道:“这是你的书啊。真是高大上。”   易潜没好气地说:“给我!”       第二十四章 三方      除夕夜,其他千家万户都在团圆看春晚,易家吃完团年饭,却在干别的。   易允昇可不是随便由着一个女人指着自己骂的人,他没有那么窝囊,而一个男人要是睡了他的儿子,还由着自己老婆到他家来撒野,这个男人也绝无可能讨到易允昇的喜欢。   易允昇早年是个严谨的工程师,即使他不做工程师多年,但他习惯、性格和处事风格却没有变。   大年三十晚上,他让人把傅斐夫妇找来了,两人是不来也不成。   谷书梓父亲被调查,她现在处在最敏感的时候,一般女人,若是遭遇凤凰一遭变麻雀的事,一定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引起别人注意地好,但谷书梓骄傲惯了,越是从枝头落了地,就越是心性敏感自尊心爆棚,不愿意吃一点亏以免被人欺负和笑话,她不痛快,那大家都不痛快才好。   她闹到易家来后,之后易家的事情就没有后文了,因为易家主事的人都忙,要去忙正事,易潜和傅斐的事,就被压下去了。   她以为易家准备就这么窝囊地任由小儿子在外面败坏名声丢人的时候,她被易家的保镖找到,请她到易家一趟。   除夕夜,本来她是在家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是除夕夜,便也没有别的应酬,她只得过来了。   傅斐是暴发户二代发愤图强的典范,他家里最开始是做纺织厂生意的,他爸把这个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到他接手之后,他便开拓了很多业务,什么赚钱干什么,但如今最大的产业是房地产和娱乐业,虽然他是有钱有人脉的,但和易家这种人家却不能比。   他以为谷书梓那么好脸面,绝不会张扬家事,没想到谷书梓就和个神经病似的,把他和易潜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傅斐被聂思城说:“你就是喜欢挑战高难度,易潜是高难度,谷书梓是高难度,但你以为他们是死物,多少人栽在情妇手里,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这是该,我给你的建议,只有一条,去易家打感情牌。”   所以易家一派人来请他,他不管在做什么事,也马上放下了,跟着来了易家。   易潜还不知道家里老头子准备干什么,只一味装死装怂,他说什么,他应什么,虽然老头子依然被他这副样子气得给了他两下子,但却没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吃除夕宴后,易潜坐在小客厅里陪他妈和嫂子,顺便逗侄子易章。   易章三岁,正是能走会跑可以说话但又还没有太淘气的时候。易潜是家里会陪他玩又最能容忍他的人,所以他也很喜欢易潜。   两人坐在沙发里玩奥特曼,易潜拿着奥特曼,被他手里的小怪兽打得连连后退投降,易章不满意了,“小叔叔,你不认真。”   易潜心想挨打还能怎么认真,但嘴里说:“哦,行,再来,我马上就认真了。”   奥特曼和小怪兽又打了起来,奥特曼被打得歪来歪去,还发出“啊,呀,我要被打败了,大侠,手下留情……”之类的怪声,逗得易章开心地大笑。   突然,小客厅门开了,易洲站在门口说:“易潜,出来,到楼上书房来。”   易潜一把将手里的奥特曼栽倒在沙发上,说:“啊,我死了,爬不起来了……”   随即站起身来,易章不舍地望着他,易潜捏了一把他的嫩脸,这才出了房门,易妈妈和他嫂子都不知道易洲叫他去书房是做什么,不过她们也不敢过问。   易潜穿着居家服,白色宽松的卫衣和一条简单的裤子,脚上袜子也没穿,趿拉着一双拖鞋,敲了一下书房门后就推开进去了,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傅斐、谷书梓夫妇时,他愣了一下。   傅斐也看到了他,目光殷切地朝他看过来,而谷书梓脸色则非常不好看。   易潜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他就知道他爸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的这件事,必定会来一次会审的。   易潜叫了老爷子一声,“爸。”   没理傅斐和谷书梓。   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用眼神示意他滚去坐下,易潜过去坐了,他大哥这才进来,关了房门后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老爷子指了一下他旁边茶桌上的摄影机,说:“照说,这是除夕夜,不该打扰两位,但这事有关易潜的个人清白和我易家的家声,没办法,只得把两位请来了。这是摄影机,今天的事,都会录下来的,我事前就先对你们做个说明。”   易潜:“……”   傅斐:“……”   谷书梓:“……”   三人都有一阵沉默,大约都在无语。   易潜继续沉默不言;谷书梓扯着化了浓妆的脸讥笑了一声,不过易老爷子今天是有所准备,不容她再撒野,加上有摄像机,她便也有所顾忌,没有说话;只有傅斐说:“伯父,我和易潜之前的事,还请你能够谅解,我们之前的确有过一段深厚的感情,但那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和易潜恋爱的事,我没有任何亏心之举。”   谷书梓冷笑道:“真是个伪君子,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傅斐看了她一眼,又去看易潜,易潜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开了,不想看他。   傅斐说:“我和你结婚,是在这之后。”   “你根本就是个同性恋,你这是骗婚,恶心。”谷书梓咬牙切齿道。   傅斐说:“我们做过夫妻,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自己清楚。我们结婚,当时是你情我愿的事,结婚后,我也履行了丈夫的职责……”   谷书梓尖声道:“你完全是颠倒黑白强词夺理。”   “我是不是颠倒黑白强词夺理,是需要证据的。你一味谩骂,并没有什么作用。”傅斐很冷静地说。   谷书梓被他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易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深沉冷漠,倒像这事于他没有半点关系。   易老爷子不想把时间花在这对在闹离婚的夫妻的争吵上,他说:“我想问几件事,事情清楚了,就行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回去商量。”   两人便都看向了他,易老爷子道:“易潜说,他和傅先生你分手是在你和谷小姐结婚之前,这件事,是事实吗?”   傅斐又去看易潜,易潜靠在沙发椅背上,面无表情,根本不理他,傅斐说:“是的。”   谷书梓大声道:“这事难道由你说吗?”   易老爷子道:“这事,当然不是由谁说就是什么样,傅先生,你找得出证人吗?”   傅斐脸色被易老爷子步步紧逼,脸色很不好看,但却要强忍住烦躁,说:“有。我们分手的事,好几个朋友都知道。我可以让他们作证。”   谷书梓道:“有这个证据有什么用,你们之后还经常见面上床。”   易老爷子第一次听谷书梓这么说的时候,他马上就气得脑子发晕,但经过几天酝酿,他现在已经对谷书梓这种描述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了,他说:“易潜说他和傅先生你分手之后再没有过性行为,也没有专门联系见面过,这件事是真的吧?”   傅斐又去看易潜,易潜已经处在神游天外的状况了,根本不理这事,他只好说道:“是这样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欧洲,我这段时间在负责国内的项目,没有出去过,查海关记录就能证明我们不可能见面,而且也没有电话联系,之后我们的确见过几面,但只是我有东西在易潜那里,我过去拿,每次都有我保镖跟着,而且有易潜住处的摄像监控记录作证,我没有进他家。”   “你撒谎,你们合起来欺负我。”谷书梓被气得尖声大叫。   傅斐说:“阿梓,你为什么一定非要证明我出轨。我向你证明我没有,你不开心,反而生气。”   谷书梓脸色涨红,瞪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发火,好半天才骂道:“你这个人渣。”   易老爷子不想听两人吵架,说:“根据以上事实,证明易潜与你们两人结婚是否属于骗婚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也没有和有妇之夫发生性行为,这两点,是可以下结论了吧。”   傅斐欲言又止,谷书梓声声冷笑,易老爷子说:“既然事实已经明确了,那你们两人的事,也就与易潜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有问题,自己回去解决吧,以后不要来我家闹了。要是再来,打扰我家清静,我们也就不会招待这种客人了。”   傅斐很是烦躁郁闷,谷书梓更是觉得自己被深深伤害了,这些人合伙欺负她一个女流,她朝易潜恨恨地说:“你明明知道傅斐是同性恋,你眼睁睁看着我入火坑,现在却在这里装纯情良善,你恶心不恶心。”   易潜抿着嘴唇,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他心里不会比这里任何人舒坦,他看了谷书梓两眼,又去看傅斐,傅斐说:“男人里,我只和易潜在一起过,我们是因为感情在一起,很多人可以证明我不是同性恋。”   易潜在心里冷笑,转过头不再理他们两人。   易洲起身来送客,“傅先生,谷小姐,打扰了你们的时间,我们安排了司机送你们回去。”   谷书梓双眼通红地起身率先出了房门,傅斐则看向了易潜,叫他:“阿潜……”   易潜说:“你做得真难看。”   傅斐还要说什么,易洲已经站在他跟前请他出去了。   把两位客人送到楼下,在客厅里,易洲还从金桔树上扯了两个红包,拿去给要出门的两人,说:“除夕夜,新年快乐。”   两人心里恐怕都想吐血了,谷书梓没接红包,傅斐接了,对易洲说:“易总,对不住。”   易洲笑着道:“恭喜发财。”   傅斐:“……”   把两人送走了,易洲再上楼,从没有关严的书房门处听到老爷子大骂易潜的声音:“你看看你这样子,你有个男人样吗,就是你妈太宠你了,把你养成这副扶不起的模样!”   易潜大声回他:“对啊,如果是我妈的错,那我成长过程中,你在哪里呢?你不干事,所以有点不合你意的问题,你就有理由找别人的错处了,对吧。”   易洲:“……”       第二十五章 热恋      易家对小儿子同性恋且和有妇之夫三角关系这件事,就在除夕夜花了十几分钟解决了。   对傅斐和谷书梓招来送去的行为,很像是他们家这时候有点空,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顺便把这件事解决了吧,对这件事,并不重视也不以为意。   傅斐知道,他和易潜好过且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的事情已经在明面上让他自己一句一句地承认了,易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和易潜再也不要搅到一块儿去,让他要有一点自知之明。   当然,易老爷子这么做,第一是看他儿子的表现,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傅斐没有感情了,第二是让他明白现实,以后不要再胡来了。   谷书梓则觉得自己深受侮辱,但是很可能却得不到同情,只会受到别人的嘲笑。   对傅斐的能言善辩睿智机敏不肯吃亏,她以前有多欣赏,并认为这是优点,现在便就有多么痛恨。傅斐根本太自私,他就只顾自己的利益,且就不可驯服,她总是太盲目自大相信自己的手腕和能力,最后不得不自咽苦果。   在易潜把老爷子激得狠揍他一顿之前,易洲进了书房,把老爷子安抚了下来,又把易潜骂出了书房。   易潜飞快地跑了,上了房顶,他拿出手机来,手机没有开机,他心烦意乱也不想开机,但盯着远处高楼上的灯火发了会儿呆后,他就总算把手机开机了。   随着手机开机,有无数信息涌进来,但他都只是瞄一眼看不重要便没有理睬了,翻到卢峰的短信时,他才停下来,卢峰没有给他发什么,只是注意身体,新年快乐一类,他盯着短信看了一阵,打字上去想要回点什么,但打了几次上去,最后都删掉了,连最后一句新年快乐,他也删掉,他现在这个样子,何必去撩拨卢峰。   其实卢峰身上有那么多疑点都可以证明他不是海蓝之星里面的工作人员,但他却没去深想,难道不是因为他不想对卢峰待他的好和感情负责任的表现?   卢峰温柔的认真又带着期盼的眼浮现在易潜的眼前,这让他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太坏了,他让卢峰喜欢上了自己,但是最后又把他扔开。   卢峰在大年初二时参加了班级聚会,对于卢峰的出现,参加聚会的二十多个同学都很意外,除了最初时,大家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很快,他们就从卢峰身上找到了高中时候的熟悉感,有说有笑热闹起来。   他们也说到另外一个同学,温良。   当时出了事,卢峰坐牢去了,温良则被开除了学籍,另外几个同学则是被学校严重警告。   有人问温良离开后怎么样了,没有任何人回答,或者说不清楚,或者就闭口不谈。   大家问到卢峰在做什么,卢峰说在建筑工地上做事,也许有人是唏嘘的,不过却没有人提他当年成绩那么好,参加高考一定可以上好学校的事,大家只笑说现在工地上赚钱比哪里都多,又把话题转到了高房价上。   吃了饭后在KTV里唱歌,高俊超拉了卢峰在楼层近卫生间的窗口抽烟,两人谈了一阵其他事,高俊超便说:“程志源去年就被查下台了。”   卢峰把烟屁股按在垃圾桶上的烟沙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程志源是谁,愣了一下才想起是之前的副县长,也就是非要让他去坐牢不可的人。   其实卢峰那时候是自卫,对方是先砍过来的人,卢峰他们根本没有带刀,他夺了对方的刀,还是年轻气盛,就那么出事了。   就因为他在山野里长大,身高最高身手又最好,最后便也是对他一个人判了刑。   卢峰没说话,又掏了烟出来,递给高俊超一支,自己点了一支抽。   高俊超说:“现在在哪里不是混呢,看你现在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几年县城有新的规划,你做建筑,回来也有不少机会……”   两人之后抛弃KTV大包里的一干同学,找了个小包厢谈正事去了。   卢峰在初三和高俊超一起去见了他的舅舅,他的舅舅靠关系拿了几块地,但没有后续资金了,他想把地转卖两块再开发剩下的。   不过现在县城还没有发展起来,房价非常低,一千块左右一平的房子也不是很好卖,但是这里建筑成本却不低,房产开发赚头并不大。政府方面卖地,又对其中两块修建的建筑有规定,一块地因为有河横过,便要把河堤修好,另一块因为比较偏,便要承担修建通过去的道路,还有处理一座小山包的费用。   这地实在鸡肋,高俊超的舅舅想把地转卖一时都没有找到下家,因为这个地买去了做房产开发,因为地偏,没有其他附属设施,一时恐怕完全卖不出去。   在靠近高速的山边,之前有房产商投资建了一排别墅,最后只卖出了一套,而且因为那个地方太偏了,住着瘆得慌,那户人家最后也搬走了,那一排别墅至今已经成了鬼屋一般的存在,很多小孩子倒是喜欢跑过去冒险玩闹。   由此可见县城里房地产业的不景气。   卢峰对这些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也不是全然不了解,高舅舅则是把县城房地产开发吹得天花乱坠,说大城市里的房子多么贵而且在不断涨价,他们这县里房价也会涨起来的。   卢峰答应了为他牵线搭桥找老板接手他手里的地的事,又在高舅舅的引荐下见了几个人,他在大年初五回了Z城。   Z城工地上已经在准备重新开工,事情繁忙,他又一边要查家乡县城的情况,他觉得在县城里投资房地产非常有前景和赚头,买下高舅舅手里的地是很划算的事,便去找了陈莽,问他愿不愿意回去投资。   坐在陈莽家的客厅里,陈莽听他说了县城的情况,沉吟了一阵,没有赞同卢峰的意见。   他认为县城里房价太低,即使房子卖出去了,也没有什么赚头,总之这个赚头比不上他在Z城赚的钱,既然赚头那么少,他何必回去做这个工程,而且他在Z城这边安家立户了,两头跑实在太麻烦了。这还是在房子卖出去的情况下,最主要是他认为县里的房子会卖不出去,原因是城里的人,基本上有自己补贴的房子不需要再买,而乡里的人的观念依然是要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房,大家并没有在城里买房的观念,而且他让卢峰去问问工地上的同乡,问他们愿不愿意在县城里买房。   卢峰从陈莽家出来,去问工友们要是有钱愿不愿意在城里买房的事,十之八九不愿意,理由很简单,“买房在城里,家里地怎么办?”   卢峰问:“那你家孩子要结婚,女方要求必须有一套县城里的房呢。”   “现在的女人要求就是高。”   最后大部分觉得只要有钱买,便想让孩子的房在县城里。   卢峰又去找了陈莽一次,陈莽还是不愿意,卢峰没办法,只好去找了聂思城。   聂思城是个颇有些眼光的人,交友不结仇,为人也义气,他挺看好卢峰,卢峰说想和他谈谈投资的事,他就答应了,让卢峰去他的公司办公室找他。   聂思城的公司办公室并不是在海蓝之星里,而是另一个地方。在一栋新的商务楼上,上面有四层是属于他的公司。   在办公室里,卢峰对聂思城说了向三线城市和县城这种地方投资发展的战略,因为大城市里巨头林立,其实要赚钱越来越难了,向下面小城市扩张,是很有发展前景的。   聂思城听他说了一大堆,心里自有自己的成算,说让卢峰给他一个详细的方案,要是真的可行,他会愿意投资,而且愿意让卢峰来为他做这个项目。   卢峰很高兴,很感激他愿意考虑,聂思城留了他吃饭,才让他走了。   易潜在初四见了刘小姐,刘小姐的父亲是他家集团下属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易老爷子早前就认识刘小姐了,觉得很合他眼缘,所以就想让刘小姐来和易潜相亲。   刘小姐,名姝文,比易潜小一岁,现在在一个拍卖行里工作,长相温柔恬静,性格也很温柔恬静,说话细声细气,也难怪易老爷子对她很有好感。   易家春节期间非常繁忙,但是却专门抽了一个下午来招待刘家来的客人。   易潜不想大过年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只好忍住了脾气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易潜和傅斐的事,虽然就只是圈子里的人知道,但易潜觉得刘爸爸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却依然让他的女儿来相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件事。   刘姝文浅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很迷人,易潜彬彬有礼地带着她在花园里转转,刘姝文说:“听说你的爱好是摄影,拍过很多照片,是真的吗?”   易潜点头:“嗯,就是爱好而已。”   刘姝文道:“可以给我拍两张照片吗。”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易潜,易潜说:“好。”   刘姝文穿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裙,身材高挑文静优雅,易潜让她站在花园里的凉亭边,他找着角度,蹲下身为她拍了两张,拿过去把手机递给她看。   刘姝文从相册里翻到自己的照片,惊讶于自己被他拍得那么好看。   她是不大会摆pose的,只是枯枯燥燥地垂着手站在那里,眼睛询问易潜是不是可以了,但易潜没说什么,就已经为她拍完了,她原来以为易潜是敷衍她,没想到他抓拍了她眼波流转微微期盼的眼神,另一张则是她微微提着裙摆,扭头向他询问的模样。   刘姝文说:“你把我拍得太好了,我去拍艺术照,都总觉得光太强,人已经不真实了。你这个比艺术照拍得好。”   易潜笑着说:“那是因为你有神韵,我只是点了一下拍照而已。”   刘姝文又对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们坐在亭子里,刘姝文看到他面色柔和眼中却含着忧色,他文质彬彬绅士风度,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能讨得人的欢喜,和他在一块儿,紧张但是又无时不快乐。   她说:“其实我听人说了你是GAY的事。”   易潜微微抬起了眼,“是的,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但家里安排了这件事,大过年的,不好让他们不痛快。”   刘姝文想要笑,眼睛却发酸,大约只有这种能做GAY蜜的人才能在待她的时候有这份细心温柔熨帖且美好的审美观。但每次都遇到这种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遇到喜欢的人,对方总是不喜欢女人的人。   刘姝文说:“是那位傅先生吗?”   易潜说:“不是他,但你不要告诉别人。”   刘姝文对他和自己说他的秘密这件事感到吃惊,但又觉得很荣幸,且有使命感,她点头:“我明白。”   刘姝文说:“我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我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和他做了闺蜜,一直到了如今。”   她把自己从未对人启齿过的事也告诉了易潜。   易潜说:“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遇到两情相悦的那个人的。”   刘姝文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喜欢你,对吧?”   她看易潜虽然有忧色却心态平和温柔甜蜜,她觉得易潜其实是在热恋之中的,女人总是很敏感。   易潜看了刘姝文一眼,笑着没答。   但他的笑说明了问题,他真的处在热恋期的吧。       第二十六章 妈妈桑聂哥      看易潜和刘姝文处得很好,易妈妈总算松了口气。   正月十三,易潜正好有空,就应聂思城约去海蓝之星里吃了顿饭。   有一个大项目要上马,老爷子忙,连教训易潜的时间也没有了,他看易潜恢复了乖乖听话的状态,就不再管他,只给他下了一个任务,让他和刘姝文好好相处,不要再和男人胡搞了。   易潜在他跟前沉默不言,在老爷子又要朝他扔茶杯之前,易洲上前把易潜骂出了房间,并劝了老爷子几句,事情也就这么揭过了。   老爷子并不接受也不理解同性恋,但他作为一个工程师出身的企业家,他尊重事实,并且有钻研精神,所以他并没有像某些人一样认定这是精神病,非要找精神科医生来给小儿子矫正,但他却认为只要易潜和女人好好在一起,他就会发现还是和女人在一起更好。   不仅如此,他还让家里的营养师给易潜定了定制食品,每天给他补阳补肾,易潜简直要被他的行为气得摔桌,最后都忍了,但他坚决不吃。   易妈妈心疼儿子,在老爷子跟前阳奉阴违,也并不逼着儿子吃,最主要原因是她怕会让易潜流鼻血。   易潜在老爷子到B城开会确定新项目时才从家里解禁了,可以出门,能出门,他就先去了一趟车行查看情况,然后就应了聂思城的约。   坐在海蓝之星的包厢里,易潜捏着筷子慢慢吃菜,他最近在家里一直憋着气,胃口不好,出来后才心情愉悦了些,聂思城已经放下筷子了,他还在不断吃。   聂思城端着酒杯敬他,说:“要是喜欢吃这个菜,你可以经常来吃。”   易潜说:“怎么不是把厨师给我带走?”   他抬起头来对着聂思城笑,聂思城道:“这可要看厨师的意愿了嘛。”   易潜说:“开玩笑的。聂哥,本来该我请你,只是最近家里有事,没有出门。”   聂思城笑,“你和傅斐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家里没把你怎么样吧。”   易潜不大想谈这件事,只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聂思城道:“我想着老爷子那么严厉一个人,一直担心你在家里有事。”   易潜说:“来,聂哥,敬你一杯,我没什么事。”   聂思城和他碰了一杯,说:“没事就好。其实是傅斐担心你,让我一定要问你。”   易潜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唇角,他听聂思城不断提傅斐,就知道他这天邀他吃饭便不是单纯地想吃顿饭,大概是要为傅斐做说客,但易潜已经不想和傅斐有任何瓜葛,要说最开始和傅斐闹分手的时候,他还耿耿于怀,经历过卢峰的事情后,他对傅斐的事便彻底看淡了,淡得好似前世今生,对他不会起什么影响,他说:“好了,聂哥,不要说他了,我不想听有关他的事。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说他,可以吗?”   聂思城的确是应了傅斐的恳求来为傅斐做说客的。   出了易潜和傅斐的事,两人曾经是一对现在分了,这在对易家名声有一定影响的情况下,对傅斐的影响恐怕要更大一些。   易家树大根深,易家本家旁支和姻亲家庭组成的关系网,可说是一个小森林了。   这甚至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虽说出了易潜是同性恋且和傅斐曾经有一腿这种绯闻,但外人其实并不怎么敢看易家的笑话,再说,即使他是GAY,大家也觉得易潜还是会结婚的,加上易潜没有进入易家的权力中心,他是GAY,也没什么太大影响,无非是易家老辈过于在乎这件事,心里不爽快。   而傅斐和易潜闹绯闻,又和妻子闹离婚这件事,便有点过于难看,不说当面调侃他的人,他之后事业发展,遇到想讨好易家的,给他下绊子的机会多着呢。   聂思城不知道说过傅斐多少次了,让他别乱来,傅斐偏偏不听。   大约他结婚的时候,便是想的自己不会阻拦易潜的婚姻,心中无所顾忌,便瞒着易潜结婚了,偏生他和易潜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够易家这种老派人家对他不满意。   聂思城只和易潜交好且称兄道弟这一点,便足够他在很多场面上受益,而傅斐不过是他的合作伙伴和朋友,他自然不愿意为了傅斐对易潜步步紧逼惹他讨厌了。   再说,易潜说那话时态度冷漠,甚至有点谈到傅斐就要翻脸的地步,聂思城就更不会招惹他不高兴了。   聂思城摆着手说:“好,好,不说。”   虽然他保证了,但易潜面色并没有变好多少。   聂思城在Z城做娱乐场的生意,海蓝之星可说是这里一等一的销金窝,既然是这种地方,在现如今大环境不怎么样的情况下,他这里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稳如磐石,别的地方再怎么查他这里都没什么事,可见他这人多么会处事,上下都打点得好。   他脑子一转,便提起了卢峰,“卢峰前两天来找我了,还问起你。”   说到卢峰,易潜便把耳朵竖了起来,本来显得淡漠的眼也聚了精神,“和你说工程的事吗?”   聂思城说:“对。他有个同学的舅舅在X县买了几块地,但没有足够资金做地产开发了,就想卖两块出来,卢峰想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过去开发。我看了一下,不是很有赚头,但是是他的关系,我怎么也要给他面子,想着过去试试水也行,他现在在陈莽手下做项目,陈莽抠得很,他还不如过来跟着我做呢。要是X县这个项目能成,我就让他去替我做。”   聂思城眼睛小,眼神却敏锐,虽然易潜和卢峰一次也没有同时出现在他跟前过,但他却直觉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   大约是两人之间那互相从他这里探听对方情况的故作不经意吧,只有私下里打对方主意的人才会这样。   诸如聂思城这种开娱乐城的,对人性里的这点事,是摸得透透的。   他本来只是试一试易潜,没想到易潜马上就露馅了,一个人要是在乎某个人,这种情绪再容易被捕捉不过。   即使傅斐和易潜之间闹掰了,聂思城依然可以把易家这个小公子抓得紧紧的。   说实在的,聂思城这种出身以及他做的生意,易家就不会乐意易潜和他结交,聂思城有自知之明,自然要想其他办法和易潜保持关系。   易潜本来在舀汤喝,听了他这话,他就放下了勺子,说:“我去过X县,还算是风景优美人杰地灵的地方。要不这样……”   他眼里含了笑,把汤碗推开,说:“我愿意出钱,你说是借给卢峰的,让他自己回去做。”   易潜知道聂思城是老狐狸,他和卢峰这点事,他怕是已经摸透了,在他跟前装腔作势反而没意思,易潜就直接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X县的地,聂思城心里的想法和陈莽相差不大,即使他要把房地产业往下面发展,他也不至于去X县这种穷乡僻壤,离得远不说,主要是利润太低了,而且他在那种地方没有人脉,这种越小的地方,越是天高皇帝远地头蛇当道,他为了这么点利润,去那种地方打通关系,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他当初应下卢峰要再考虑,完全是准备拿这点钱权当打水漂买易潜的高兴了。   既然易潜这时候这么说,他当即就道:“我第一眼看到卢峰,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今后有前途,现在又有贵人相助,肯定是要飞黄腾达了,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只是这样出钱给他,他哪里那么容易被骗。你直接借给他不就行了。”   易潜挑了一下眉说:“他肯定不收的。不过也没什么,我下面有个投资公司,走公司的账,他应该想不到我身上。”   两人就怎么不着痕迹地把卢峰骗过去商量了一个多小时之久,说得聂思城都饿了,又叫了两个菜两碗米饭来吃,到最后,他感叹道:“阿潜,你这才是真性情之人,当初对傅斐,我就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你,只是他反而不知珍惜,如今是卢峰,我看他是个心性纯良的人,不至于不明白你的好。”   易潜却说:“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我之前和傅斐在一起就已经很累,最近都不想谈情说爱,对卢峰,只是想扶他一把而已。聂哥,你别误会了。到时候我家老爷子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怕是又要把我提回去教训一顿。”   卢峰很快写好了方案预案,在元宵节过后就拿去给聂思城看了,聂思城本来只是想装模作样看一看,当真的翻了方案后,他倒是佩服起卢峰来了,并把方案认认真真翻看了一遍,里面写得很简约,但是却条条到位。   聂思城说他要开个会讨论这件事了再给卢峰答复,卢峰自然应了,又请聂思城吃饭,聂思城每天饭局应酬不断,卢峰这种层次小人物的邀请,他别的时候自然是都推掉,但卢峰的邀请,他却不会推,高高兴兴答应了去吃。   两人在一家海鲜城里吃香辣大虾,卢峰非常利索地为聂思城剥着虾,自己却没怎么吃。   聂思城旁敲侧击想问卢峰和易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卢峰看似沉默老实,不该说的却是一句也没对他透露,到最后,也没能满足聂思城的好奇心,只让他更加好奇了。   要说对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事,以及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点事,甚至是女人和女人之间那点事,聂思城一向都是没有太大好奇心的,因为他看得太多了,但就易潜和卢峰之间这点事,他却是非常有好奇心,因为这两人的态度,很像是若即若离的纯爱爱情,加上易潜那么一个挑剔洁癖的公子哥,怎么就看上了卢峰这么一个建筑工呢。   要说聂思城最初完全没去想两人有一腿,就是因为两人相差太大了。   不过聂思城再多打量卢峰一阵,便觉得易潜看上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卢峰的确帅,而且还年轻,比之傅斐,恐怕在床上更容易让易小公子满足。   以前易潜年轻,傅斐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床上功夫也好,易潜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易潜年纪不小了,自己也成熟了,自然就会喜欢小鲜肉,所以傅斐本来就要失宠了,他自己还去作死,把易潜当无知少女,不是自讨苦吃吗。   傅斐在别的事情上精明,在这种事情上,却是过于自信,这下吃亏了,看来是活该。   卢峰可不知道聂思城脑子里已经吐槽了一圈,还在手上不停地为聂思城剥虾,两人吃完饭,聂思城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去时,顺便把卢峰捎带回去。   其实不是捎带,已经是专程送卢峰了,卢峰自己明白,当然记得住聂思城的好。   聂思城在车上提点了卢峰很多事,各种人情世故各种关系人脉等等。   他对卢峰的好,在卢峰下车后,都有些疑惑起来,不明白聂思城怎么对他那么好呢。因为易潜的关系吗?   卢峰在三月从高舅舅手里买了他的两块地,本来他牵线搭桥为高舅舅卖地,高舅舅要给他一定回扣,不过卢峰后来说是聂思城的投资公司投资,项目之后是他来做,他以后要请高舅舅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一分回扣没拿高舅舅的,反而给他送了两次大礼。   高舅舅觉得卢峰既会做人又会做事,又有高俊超这层关系,两人关系自然就更紧密了些。       第二十七章 四月和记忆      进入四月,Z城在倒春寒后,天气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卢峰既要管理Z城锦都的项目,又要回县城里去考察情况,并找了设计公司做规划设计,其中各种关节,都马虎不得,自然非常繁忙。   易潜为卢峰前期投资了两千万,这对他不算什么大钱,但他却很在意这个投资,经常让跟这个项目进度的经理到他跟前去汇报。   经理其实没什么可汇报的,这么短时间,工地上还什么都没有呢。   他只好给易潜扯别的,例如X县的美食,桃花梨花樱桃花等等。   易潜想了想,不让他汇报了,他决定自己往X县走一趟。   他带了个司机,扛着相机,并不乘坐飞机,而是开车去了X县。   四月的X县,处在桃花梨花樱桃花都凋谢的季节,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看了。   不过各种花树上长出的新叶,绿油油地在春天的细雨中舒展身姿,别有一翻美态。   易潜在X县待了好几天,这些天里,大多数时间在下雨,只有很少时候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耀目干净的光线。   他循着卢峰曾经走过的轨迹,去了很多地方。   他拍了卢峰曾经跑过的山坡;他曾经可能摸鱼过的小河;他就读过的小学,学校里的学生们稚嫩而纯净的脸,墙皮斑驳的教学楼,没有上漆的篮球架,在雨中长了青苔的石阶;还有他待过三年的初中,学校里的玉兰树,标语,足球场看台,穿着校服的学生在雨中弃伞跑过……;他也去了他的高中,高中是县城里最好的重点中学,建筑优美,球场很新,学生宿舍楼一栋栋在雨中伫立着……   易潜端着相机对着走过的学生们时,很多时候都有种恍惚的感觉,似乎卢峰会一脸稚嫩地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但其实没有。   他最后去了卢峰坐过牢的监狱,监狱没有在X县,而是在市上,他找了点关系,才得以进去“取材”。   站在卢峰说起过的图书室里,有犯人正在打扫,易潜调着光圈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他很想找人问问卢峰在里面的情况,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还记得卢峰的,不过他忍着没有问,他其实不希望这里面的人还记得卢峰,卢峰从没有进来过,才是他的心愿。   易潜回了Z城去,各种杂事堆积,忙了一阵,便是五月了。   他把这次拍的照片进行了整理,有些还进行了后期处理,便将照片发上了摄影网,这个网站,曾经几乎要维持不下去了,他对它进行了注资,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它而已,但这笔钱让这个网站起死回生,现如今已经是最有名的摄影网之一。   网站上活动很多,经常有比赛,还有讲座,易潜还时常参加。   他这次照片参加了名为“四月和记忆”的比赛。   这个比赛的题目是易潜定的,规则也是他定的,奖品也是他找的赞助。   在经过一个星期的评选之后,他的照片系列进入了总决赛。   参赛作品必须是一个系列照片,初选由网站用户投票,必须要有投票权的注册用户才能投票,能够从初选里崭露头角的,必须是照片拍得不错的,而且大多数是在网站上本身就有很多拥趸的大手。   而总决赛,则是由网站里请的专业大师来评选了,这些大师往往也是圈子里挺有名气的人。   即使有些作品很好,但是初选时没有被选出来,网站有时候也会找评选团队再筛选一回,评出特别作品奖等。   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比赛是比较公平的。   除此,网站还可以为摄影者出售作品,实行盈利,所以很多人愿意参加上面的活动,以期受到更多关注。   除了易潜,别人都看不出他这次的系列照片真正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大多数认为这是在追逐自己成长的道路,但已经是物是人非。   易潜的照片没有拿到冠军,虽然他的照片从构图到表达到拍摄技巧这些方面来说都是无可指摘的,但有人觉得格局还是太小了,拿到冠军的系列照片是一组拍摄农村变迁的照片,拍摄时间长度跨越了十几年之久,这组照片拿冠军,自然是实至名归了。   但易潜的照片拿了亚军,加上他是网站上的巨巨,在网站上有一大群拥趸,对自己的成长有情怀的参观者都更喜欢他。   卢峰有点时间的时候就会看这个摄影网,他不知道易潜是这个网站的用户,他只是上来瞎逛看看摄影技巧和作品而已。   看到四月的评选结果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但当他点进去看了里面的作品后,很快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奇怪的熟悉。   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去看过他就读过的小学初中和高中了,他翻看了好些照片,才怀疑这就是他曾经读书成长过的地方,当翻到最后几张照片,看到监狱里的那个图书室,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图书室里因为丁达尔现象形成了光柱,有一个人在光柱没有照到的角落里扫地,他才如被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发现这是他的人生轨迹。   他慌乱地去点了参加比赛的用户名,这个用户叫“Alan的世界”,回帖的其他用户都叫他A大大。   虽然看到这个用户名后,卢峰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是谁了,但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他心惊,他又去点了这个用户发主题帖的所有帖子,以及他的相册。   Alan下面的照片,没有一般用户那种随手拍,都是比赛级的作品,除了照片,还有摄像作品。   卢峰翻到前两年的照片册,看到了一个专门的极光专题,用来做封面的照片,正是易潜电梯里的那一张,极光和雪景,在绚烂之下是非常荒凉的孤独。   卢峰僵在那里,用手揉了揉脸,心中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感动激动还有伤怀。   卢峰花了整个下午将易潜发在网站上的所有照片视频都翻看了一遍,里面大多数是纯粹的自然风光,然后就是动物照片,很少有人做他照片里的模特。   即使有人在,很多人物反而被虚化了。   不过,以人物为主体的照片,都是女人,而且全是身材高挑性感傲人的美女,有一个女人卢峰还有印象,他在商场里遇到易潜那次见过对方。   只是在照片里,她穿着一身白裙站在湖中,湖水没过她的脚踝,不知道是怎么拍的,湖水静谧,倒映着她的倒影,美如仙子。   卢峰在晚上给易潜打了电话,他很紧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他给易潜打电话,易潜总是随便说两句就挂了,并不和他长聊,他以为易潜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了,只是却于情面,不好让他难堪才接了电话。   但易潜居然会去拍他的家乡和学校甚至是监狱,这让他非常震惊。   电话接通,易潜说:“小卢,有事吗?”   又是这句开场白和挂电话的前奏的问句,卢峰赶紧提气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这两天要回一趟老家办事,我妈说我家里的樱桃今年非常好,都是自家的,没有农药,我给你带一些回来。”   “呃……”易潜不会缺绿色樱桃吃,不过卢峰这份心意,他不好拒绝,只好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了,要是麻烦就不用了。”   “不麻烦,我自己开车。”卢峰说。   “一个人吗?开这么远,会不会太危险了。”易潜想到新闻里处处高速都在出车祸,就觉得不安全。   “不是,还有人和我一起。”   “哦,那就好,不要疲劳驾驶。你买车了吗?我有个车行,你买车,可以给你算优惠。”易潜像是个拉生意的,但卢峰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优惠,卢峰说:“是借的车,要是过一阵要买车,你一定要给我优惠啊。”   易潜被他说得笑起来了,说:“好。”   挂了电话后,卢峰对着手机傻笑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哎,还要回去摘了樱桃带回来的时候才能见易潜了。   自从知道了易潜在摄影网站上的用户名,卢峰几乎每天都要上去刷一下,看易潜发了什么照片或者评论。   但易潜并不像别的用户那样每天都在上面发些随手拍,除非他拍了有意思的,他才会发,这让卢峰只好不断回去看他之前发的照片和视频,真是越看越喜欢,总觉得易潜就坐在他的对面一样,他甚至通过照片,能够想象到易潜拍照时候的样子以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X县的项目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了,设计院在加紧做设计,卢峰回去也是有关项目的事,办完之后他就赶紧开车回了一趟家。   在樱桃成熟的这些日子里,太阳很好,所以这年樱桃特别甜。   天没亮,卢妈妈就打着手电筒站在樱桃树下照明,卢峰站在梯子上摘樱桃。   除了卢峰,卢妈妈还叫了族里两个小辈来帮忙,摘了两三个小时,才有两大筐成果。   卢峰自己把框里的樱桃用小一些的水果篮封好,又给两个小堂弟道了谢,每人给了一张零花钱,随意吃了点稀饭做早饭,就和卢妈妈道别离开了。   因为怕樱桃坏得快,他全程开了冷气,和他一起回来的设计院工作人员坐在副驾上只好披件毯子。   卢峰先送了和他一起去出差的工作人员,为表感谢,送了一篮樱桃给他,然后他就开着车直奔易潜家而去。   易潜接到他的电话,本来在外面吃饭的他,便改了行程,早早回家去等着他了。   卢峰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三四点钟起床摘樱桃,之后又开了整天车,但提着两大篮樱桃敲易潜家门的时候,他却精神亢奋得不行。   他已经很久没见易潜了,要是不是看到易潜发的照片,他一定依然不敢来见他。   易潜以为他是海蓝之星里的从业者时很愿意和他在一起,之后得知他不是的,反而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甚至连相见也不愿意,卢峰一度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直到他回县里来定项目请相关人员吃饭,自然不是吃吃饭就行了,之后还请人去了Z城玩,顺便也是照顾聂思城娱乐城的生意。   高俊超作为陪同人员,和他说:“离得远,大家才能安心玩。请了这种客,你要办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高俊超还和他说,“现在大家都不敢养情妇了,怕反而被咬一口,玩也不敢在自己的地方,跑得越远才越安心,反正没人认识。我一个同事,每次找小姐,必定自己开车七八个小时,到隔壁省去找,不留一点痕迹。”   卢峰:“……”   被高俊超说了一大堆,卢峰才大约意识到,易潜不愿意和他交好的原因。要是他本来就是做那一行的,易潜和他在一起,便也没有什么负担,甚至不需要什么感情,要是他不是,那就得是谈朋友了,是既要感情也要责任的。   卢峰不愿意去这样揣测易潜,而且深觉这样揣测他的自己太糟糕,但他却也不想让想避着自己的易潜为难,所以既不敢去见他,也不敢过于频繁给他打电话。   他不敢去想易潜是喜欢他的这件事,但易潜在四月去过他的家乡,去拍摄他的成长过的地方,卢峰不知道还有什么幸福能够比这份感动更重。   易潜开了门,对上卢峰明亮的双眼,他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麻烦你了,你吃过晚饭没?”       第二十八章 樱桃      卢峰的眼睛黑亮而澄净,含笑朝易潜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吃。”   易潜被他这纯净温柔的眼睛盯着,不自主便心旌荡漾,他以为自己那么拒绝了卢峰,卢峰无论如何该怨他了,但他没有,依然不时给他打电话联系他。   “快进来吧,怎么不吃了饭再来,都这个时间了,你没饿吗?”   他给卢峰拿了拖鞋放好。   “我怕这个樱桃在车上放太久了会坏,就想着送过来了再去吃。”   卢峰提着樱桃进屋,把樱桃放下了就去换鞋。   易潜伸手提樱桃,卢峰赶紧说:“我来拿吧,这个有点重。”   “我又不是提不动。”易潜好笑地把樱桃提进了饭厅。   卢峰进去后,扫了一眼易潜家,和之前他来时差不多,只是小装饰品以及挂画换了一批,之前放着易潜和傅斐合影的相框里换了一张照片。   易潜说:“既然你也没吃饭,我也没吃,那我们出去吃吧。”   卢峰讶然:“你怎么这么晚了也没吃。”   “之前没胃口。走吧。”易潜已经去拿外套钥匙和钱包。   卢峰进了他家,连水都还来不及喝一口呢。   卢峰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些渴,可以喝杯水吗?”   易潜赶紧去倒水,歉意地说:“忘了问你。”   他很抱歉,卢峰接过水杯,脸上一直是笑容。   易潜看他这阵子又被晒黑了一些,但他不管怎么黑,脸上的笑总是那么明朗。   卢峰喝了水又很不好意思地说:“还想用一下你的卫生间。”   “……”易潜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让他自己去用。   他知道卢峰一路开车过来,肯定是既没喝水又没上厕所,他总是被这个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的小子惹得又感动又无奈,心里五味杂陈。   卢峰在卫生间里又洗了手和脸,大约是年轻,精力充沛,所以每天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精神奕奕,也看不出什么疲惫。   但他还是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点,以免给易潜的印象不好。   看他出了卫生间,易潜在客厅里说:“走吧,这时候晚了,我们就在我家附近吃点,没关系吧。”   只要是和你吃饭,吃什么都好。卢峰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说,一说就显得轻佻了。他看得出,易潜这次对着他,要严肃得多。以前的易潜,在他面前虽然并没有轻佻的举止,但那种感觉不一样,像是时时刻刻都要靠近他碰一下他的感觉,这时候却没有这种感觉。   他点头说:“好。”   这是一家就在易潜家小区不远的餐厅,大理石的外墙,在树荫掩盖里,从外面甚至看不到招牌,只有走进去了,才有个牌子,写着“红炉小灶”。   服务员认识易潜,甜甜地叫他:“易哥,还是老位置吗。你点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小何,你今天用的唇色很好看。”易潜对着她笑了一下。   小何被他说得笑得更甜,请两人进餐厅。   待两人在一个屏风相隔的隔间里坐下来,易潜对卢峰说:“你刚才在卫生间,我便先点了几个菜,这样我们过来了就不用等。你看看你还要什么吗?”   小何对着卢峰报了易潜点的菜名,又把菜单放在他的跟前,为他推荐菜色。   上面的菜色都是没有价格的,卢峰知道这种餐厅里,每样菜的分量都不会多,虽然担心会吃不饱,却也不敢再多点,只加了一个素菜就好了。   小何加了菜后,笑着说:“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卢峰被她殷勤询问,加上她又长那么漂亮,便很不自在,说:“姓卢。”   易潜看小何还要和他说话,便道:“小卢,你一会儿还要开车对吧。”   “嗯,对。”   “那我们不喝酒了,喝苹果醋吧。”看卢峰点头后,易潜就对小何说:“再加一瓶苹果醋,你先忙去吧,我们想说说话。”   小何赶紧应了出去了。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没想到分量出乎卢峰意料,西红柿牛肉很大一份,牛尾汤也是分量很足,鱼柳也是很大几块,龙虾一只可能就近一斤,可以摆一盘了,但那上面却有三只……   易潜说:“从你家里开车过来,是不是一大早就出发了。”   卢峰说:“早上六点左右出发的。”   易潜笑着为他夹菜:“我想你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就让餐厅给我们做的分量多些,你多吃点吧。”   卢峰心中感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说:“你也赶紧吃吧,不用给我夹菜了。”   卢峰现在既是脑力劳动者又是体力劳动者,每天忙忙碌碌,食量很大,易潜知道他吃得多,怕自己很快就放了筷子,卢峰肯定也不会愿意再吃了,他便慢慢吃,尽量陪着卢峰吃久些。   以前总是能说很多笑话带动气氛的易潜这天却很沉默,其实不只是这天很沉默,之前卢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很沉默。   易潜和傅斐分手后,卢峰就觉得他整个人沉淀了很多。   记得第一次在工地上见到他,那天在下雪,那么冷,他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小心翼翼地在工地上走着看着,询问工地上的问题,他满身都带着一种要飞扬起来的欣喜,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地带着好奇心,他记得傅斐那时候叫他走时,语气里的不耐,而他又那么期待还在工地上看看。   第二次在商场里见到他时,他也是那么恣意又飞扬地骄傲着,像只鸟一样,要扑棱棱地展开翅膀。   但第三次见到他,他和傅斐闹矛盾,他那么痛苦悲伤还要在傅斐面前挺起脊梁露出自己的尖牙……   卢峰觉得易潜变了很多,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心事,卢峰其实很想易潜依然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开心开朗,但卢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予他那些。   卢峰只好也沉默,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易潜喝着汤,突然说道:“我听聂思城说,你现在在做X县的两处工程。你这样两边跑,忙得过来吗?”   虽然易潜去他家乡拍了那么多照片,足以说明易潜心里是在意和关注着他的,但易潜的这句话,依然让卢峰受宠若惊,因为这说明易潜一直在关注他的情况,卢峰说:“还行,不是很忙。锦都的项目,六月份就可以做完,那时候,X县的项目还没有开工呢。X县的项目大约是九月开工,避开最热的两个月。”   易潜说:“你要回家乡去做工程了,是不是就一直住在那边了。”   卢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在那边的时间会更多一些,但还是会经常回Z城的,因为项目是聂哥的一个投资公司做的投资,他是大老板。”   易潜“哦”了一声,点点头,说:“X县的项目要做多久呢?”   “要全部做完,大约是要两年时间,不过只是做完建筑,一年就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准备做广告了,那个地买得便宜,现在县里的房价已经在涨,到时候应该可以赚一些。虽然没有这边这些大项目赚得多,但还是有赚头。而且也可以给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想着就比较开心。”   卢峰说得非常认真专注,易潜跟着他的话笑了,端着杯子和他碰杯,说:“祝你一切顺利,越来越好。”   “谢谢!”卢峰和他碰杯,黑亮的眼睛盯着易潜,他想,他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易潜,从此之后,每天都很开心。   他说:“易潜,我要敬你,要不是因为你,聂哥也不会看重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别说这些客气话,我希望你越来越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易潜受不了他那单纯又热情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喝苹果醋。   饭后,卢峰要去结账,易潜说:“不用了,我签单就行,他们会为我记账的。”   他拍了一下卢峰的肩膀,让他赶紧走。   从餐厅里出来,卢峰送易潜回家,路上路灯光虽然明亮,但周围花木繁茂,映出重重阴影,卢峰尽可能走在靠阴影的一边,他犹豫着,总算问出口,“易潜,之前傅斐的老婆去你家里的事,已经解决了吧?你没事了吧?”   易潜撇头看他,但卢峰不敢和他对视,不自在地垂着头。   易潜说:“傅斐和他老婆已经离婚了,就前阵子的事。他们两个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家里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早就没什么了。”   “哦。”卢峰总算松了口气,“和家人闹矛盾,是最难受的事,已经没事了,就好。”   易潜看时间不早了,便没让卢峰送自己到家门口,知道了楼下,他就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下次再约就行。”   卢峰像只黏着主人的大狗一样,易潜停下脚步让他离开,几乎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简直像是要围着易潜转圈圈。   他沉默了几秒钟,只好点了头,说:“嗯,好,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易潜走了。   卢峰只好去开了自己的车离开。   因为见了易潜,他非常开心亢奋,但是这样的离别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有些难过。   易潜回了家收拾卢峰给他的樱桃,他洗了一小盘慢慢吃,剩下的他就放进了冰箱里。   第二天,他就发现,即使放在冰箱里,樱桃也坏得很快,他觉得非常可惜,但让他拿给被人吃,他又不肯,他只好给家里的保姆打了电话,问:“我朋友送了我一些樱桃,要怎么保存才能存放很久呀?”   保姆道:“阿潜,樱桃很容易坏呀,除了做成樱桃酱或者罐头,不然是放不久的啦。”   易潜说:“这样吗,婶婶,你可不可以来一下我这里,帮我把这个樱桃做成酱。”   “家里有做好的樱桃酱,我带去给你就行了啦。”保姆声音软软地说。   “婶婶,我就要我这里的樱桃,不要家里的,你过来嘛。”易潜几乎是要求她了。   “哦,行吧,我和太太说一声就过去。”   “哎,婶婶,你别和我妈说,你就说过来替我收拾东西就行了。”   “哦,好吧。”保姆虽然觉得易潜的行为非常可疑,但还是应下了。       第二十九章 打算      易潜工作并不算太清闲,不过他很少接受应酬邀请,想要有空闲的时候,便总能抽出大把时间。   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去打球打牌,他都没去,留在家里和保姆做樱桃酱。   要是把这个理由让赵昊他们知道,这几个从不近厨房的大老爷们肯定又要笑话他,所以他不会说不出门的原因。   保姆清洗了樱桃,便站在灶台前去籽,她不是小年轻了,站了一会儿就腰痛,易潜看到,就不让她做了,自己站在那里去籽。   保姆便在一边准备榨汁机,很疑惑地问易潜:“阿潜,这是谁送你的樱桃,这么金贵啦,要做成樱桃酱,我看这个樱桃不大不小,也没多好啦。太太之前从澳洲带的大樱桃比这个好多啦,家里做了好多樱桃酱,你吃面包,用那个不就好啦。”   她声音软软的细细的,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易潜小时她就在易家做事了,就和易潜的亲姨妈似的。易潜说:“一个朋友家里自己的,也是自己摘的,感觉当然不一样。”   “哦。”   保姆便也没有别的要问了,但看易潜对着樱桃时的耐心细心和甜蜜的笑,作为女人,她就知道,这个樱桃对易潜这么特别,是因为那个朋友很特别,她很想问那个朋友是不是易潜喜欢的人,但想到易潜是喜欢男人的,家里因为这个事,虽然没有怎么闹,但气氛也压抑了好久,就说太太,就在背地里在她跟前伤心地哭过好多回了。   老爷子责怪她没把易潜教导好,才让易潜变成现在这个阳气不足阴气有余的样子。   但保姆看着易潜,她便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不认为易潜阳气不足阴气有余,只是每个人的喜好和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她以前不仅不明白同性恋也同样不理解,自从得知易潜是后,她和他这么接近,而他即使是同性恋,也没有比别人差,她不需要更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她便理解了这件事。   但她不能和易潜说这方面的话题,因为易潜家里不接受。   两人花了几乎整天时间才把那两篮子樱桃做成了樱桃酱。   成品用乐扣盒子装了起来,只有不大两盒。   易潜把盒子盖好放在桌子上放冷时,说:“没想到那么多樱桃,做成樱桃酱了这么少。我很快就能吃完了。”   保姆笑话他:“我看未必,之前太太拿来给你的蓝莓酱,我看了冰箱,还剩一大半,你就没怎么在家里吃饭,你这两盒,你吃一年也未必能吃完。”   易潜:“……”   易潜专程开车送保姆回家,在半道上去了一家餐厅吃饭,顺便就在楼下名店里给保姆和母亲嫂子买了两条丝巾,根据每个人的风格不同,他总能选择出最适合她们的。   保姆说他:“你买的东西,太太和桂小姐都会用,易洲买的就不行,别说太太不用,桂小姐也不用的,都放在一边。”   桂小姐是他嫂子,保姆一直这么叫她。   易潜笑道:“我哥那个审美,连自己的衣服都要嫂子打理,他根本不会买东西吧,别说是我妈和嫂子了,就是我,我也不要他买给我的东西。”   在车上,保姆又叨叨絮絮说他:“你该多回家陪陪太太的,太太总念叨你,说你就在市里,但不回家,她想你想得厉害。”   易潜叹道:“我知道,但我有很多事要做,回家了也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   “只要你回去,太太就高兴。”   “我尽量多回去。”易潜只能这么说。   回到家,先是陪易妈妈看了会儿电视,睡觉之前,易妈妈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卧室去。   老爷子正好在家,看到易潜,他以前尚能和他说几句有的没的,关心一下他那事业,自从傅斐的老婆找上门来后,他看到易潜,多数时候就是转身就走,不想和他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爷子一说话,易潜虽然尽量忍着,但多数时候会忍不住,忍不住就会说两句,一说就让老爷子不满意了,两人就要吵起来。   老爷子既不想和儿子吵,也不想在他身上找不痛快,就不和他说话了,全权让老婆和儿子说。   易潜坐在沙发上,扶着易妈妈的肩膀,又为她试新的丝巾,他为她认真地打好结,嫩绿和枫叶黄相间的花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漂亮又轻灵。   他拿了手机为她拍照,把照片给她看,易妈妈喜欢和小儿子在一起,因为他总能让她高兴,但大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问易潜:“小潜,你和刘家的妹妹,最近处得怎么样了?”   易潜说道:“最近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在一起。”   易妈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啊。”   易潜:“妈,你知道这与喜欢没有太大的关系。”   易妈妈:“……”   易妈妈沉默地看了他好一阵,神情里带着一丝伤心,但她又不忍心说儿子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易潜想说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的性向和感情,但知道说出来也是徒让家里的人不高兴,他说:“有想要的,我自己知道准备。再说,我的生日,是您受了十个月的苦,又痛了一天,那天,我陪您去逛逛街吧,或者您想去哪儿玩?天气要热了,您要不要出门避暑?”   易妈妈总能被他的话哄得心花怒放,但她说:“就在市里逛逛就好了,你要工作,别花大把时间在我身上。再说,家里事情不少,我还要管着家里的事,最近没时间出门远行。”   “哦,那好吧。”   易妈妈犹豫着,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小潜,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绝不算小了。”   易潜笑了一下。   “我二十八岁时,你大哥已经四岁了,你爸爸每天都忙工作,我就在家里照顾孩子,以前我也是小姐脾气,养孩子了,才成熟起来。你这个年纪,实在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该好好想一想以后了,至少要对人生有个大的规划吧。”   易潜知道她说的大规划是结婚生子,但他不想让她难过,便点了点头,“我明白。”   从父母的卧室里出来时,易潜在过道上遇到了老爷子,他恐怕在过道上晃荡了很久了,但因为老婆和儿子在说话,他就没有进卧室去。   此时看到易潜,他皱着眉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易潜叫了他一声:“爸。”   老爷子“嗯”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去进了卧室。   易潜回头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卢峰打电话给易潜约他去爬山,顺便在度假山庄泡温泉。   易潜虽然不算闲,但并不是忙得抽不出时间来,他的车行已经早就走上正轨,根本不需要他花费多少精力在上面,而他的投资公司,投资的项目并没有几个,也不需要他花费太多时间,其他诸如各种商会头衔或者政治生活,他都没有也不需要,所以他是比较清闲的人,即使出门一两个月也没有关系。   但在卢峰约他这件事上,他却很犹豫。   听到卢峰期待的语气,易潜实在难以拒绝,便应下了。   卢峰高兴地说:“那我一大早过去接你吧。”   易潜说:“行,不过你别借你朋友的车了,你过来我这里开我的车,我比较喜欢坐自己的车。”   卢峰没有犹豫,“好。”   车对卢峰来说,是急需的,他已经在看车,准备在拿到锦都的工程款后就去买一辆了,他正好可以让易潜给他意见。   卢峰一大早打车来了易潜家,敲响易潜家门时,易潜才刚洗完澡,他换好了衣服,才来给卢峰开了门,此时卢峰已经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了。   易潜歉意地说:“刚才在洗澡,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说得非常客气,就因为太客气了,反而让卢峰不知所措,卢峰站在门口说:“我没等多久。”   又看到他头发湿着,就赶紧说:“你快去把头发擦干吧。”   易潜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让他自己招待自己。   易潜收拾完了自己,才开始收拾箱子,他问卢峰:“是去两天,对吧。”   卢峰在客厅里说:“是,今天去,明天下午回来,如果你想多住一阵也可以。”   “在那里住太久没意思。”易潜随意收拾了一个包,提到客厅里,说:“走吧。”   卢峰也带了一个包,又把他的包提上,下楼坐进车里,卢峰坐在驾驶位上开车,易潜没有坐副驾,反而坐在后面,拿着手机看信息,卢峰说:“你还没吃早饭吧,要吃什么,我一会儿停车买。”   卢峰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易潜心中百感交集,他感动于他的这种好,但是又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么好。   易潜说:“早上不想吃油腻的东西,一会儿买个面包和牛奶就行了。”   “哦,好。”   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山里的度假山庄,两个小时车程,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易潜一直闷着玩手机,卢峰将几个话题开了头易潜都不接话,他便只好闭了嘴,知道易潜不想说话。   度假山庄在山谷之中,下面不远便是一个非常大的水库,有山路一直通到山顶,沿途有两座庙宇,是一个很好的爬山去处。   在酒店里放下行李后,两人稍稍吃了点午饭便沿着山道爬山,爬山也是闷着头爬,卢峰走得非常快,担心自己走前面,把易潜留在后面很不好,他便在走在易潜身后,走了一个小时,易潜虽然不至于累,却也喘气粗重,出了一身汗水。   他坐在休息的凉亭里,卢峰将水递给他,他接过水喝时,卢峰便说:“易潜,要是你累了,我们就不爬了,回去吧。”   易潜一边喝水一边仰头看他,被水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卢峰赶紧为他拍背,“好些没有。”   易潜呛得满脸绯红,很尴尬地说:“没什么。”   卢峰又把湿纸巾递给他擦手,“我们休息一阵就回去吧。”   易潜道:“还早呢,而且也没爬到山顶。”   卢峰说:“但我看你没什么精神。”   易潜望着他问:“怎么就叫没精神了?”   卢峰被他问得窘迫,好半天才说:“但我觉得你不高兴。我是想着出来山里可以锻炼身体也可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才叫你的,但我不想你不高兴。”   易潜:“……”   易潜看他满脸担心,只好笑着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   见卢峰盯着自己,非要听后续,易潜用湿纸巾擦了擦脸,犹豫道:“我那么拒绝你,你还一直约我,我又没回应你,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第三十章 你不一样      卢峰非常惊讶,他并没有想过委屈这件事,易潜能够答应他的邀请,就够让他高兴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会觉得委屈,你能够来见我,还陪我出来爬山,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聂哥说最近约你,你总没有时间,他有好一阵没有见过你了。”   易潜没想到卢峰会这么想,按照一般人的思想,要是喜欢着另一个人,这种心情本身就会带着过多的期盼,有期盼就总会有失望的时候。   易潜笑了起来,说:“你和聂思城又不一样。”   他的笑里带着一种很坦然的宠爱的感觉,明亮的眼睛望着卢峰,和刚才沉默的时候很不一样,简直像是暗柳之后突遇明媚花林。   易潜的面相是很显嫩的,之前被家里保护着长大,后来又遇到比他大了八九岁的傅斐,虽然傅斐总是大男子主义,但易潜不会否认他在自己人生里对他曾经的爱护和保护,大约这些因素都让他一直以来在某些方面总有没有长大的感觉,年龄不算小了,看面相还像个大学生似的。   即使易妈妈不对他说,他必须好好规划他的未来这种话,他自己也明白,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了。也许他的事业做得还算不错,不论是他的车行,还是他的投资公司,每年盈利不仅足够他好好生活,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也算是不依靠家族自己创业也取得很大成功的富二代,除了他喜欢同性外,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不符合世俗道德的习惯……总之,他不是一个让家里操心的纨绔子弟,即使按照现在的人生轨迹走下去,他的事业可以蒸蒸日上,生活安逸富足,实在没什么需要他特别去规划的。   但对他来说,他最需要确定的事情完全没有确定。   不和卢峰见面时,他尚能把自己的性向恋情等事情撇在一边不去管,但和卢峰见面后,他实在难以克制自己不正视这个问题,他走在卢峰身边,就像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他无数次想伸手去把卢峰的手抓住,有几次,他甚至精神恍惚地以为自己真的抓住了卢峰的手,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想,他必须好好去正视和规划这件事了,这不仅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更是要对卢峰的人生负责。   ——你和聂思城又不一样。   这句话在卢峰的心里简直要荡漾出无限循环的回声,他很想笑,但是又不大好意思,还觉得真是对不住聂思城,毕竟聂思城待他可不薄啊。   我在易潜心里的地位,居然是比聂哥高很多的吗?   卢峰控制不住自己不这么想。   他说:“那我们还要继续爬山吗?”   易潜刚才是坚持要爬的,但此时却又不想爬了,他说:“算了,回去吧,满身汗,回去洗个澡去泡温泉好了。我看这个度假山庄修建得不错,我们在园区里逛逛也好。”   卢峰是为投易潜所好才来这里,易潜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当即道:“那我们回去吧。”   爬山的时候,总觉得每往上迈一步心情便随着脚步沉重了一步,下山的时候,两人都觉得轻松了。   易潜甚至问起路边的野花是什么,遇到一只癞蛤蟆在路中间,他也兴高采烈地看好一阵,兴致勃勃问卢峰癞蛤蟆的品种,卢峰又不是博物君,哪里知道那么多,只好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在网上搜一下。”   易潜说:“那你搜一下吧,这个背上有凸起。”   卢峰换了个智能机后,非常热衷于在上面查资料,但这次却并没有得出特别详细的结果,那癞蛤蟆实在受不了两人在它跟前秀恩爱,赶紧跳进草丛里跑掉了。   易潜说:“已经跑了,我们晚上吃烤牛蛙好了。”   卢峰笑着应他,“好。”   度假山庄里,有一般客房和别墅客房,以卢峰的财力,自然只能住一般客房。   他定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两人正在酒店大厅里等电梯上楼时,卢峰突然听到有人叫易潜,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群人正要从一边的长廊过去,其中被簇拥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则正看向易潜,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叫易潜,他只好叫了易潜一声:“易潜,你认识那个人吗?”   易潜回头朝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稍稍一僵,他对卢峰小声说了一句:“遇到熟人了。”   他像个在外面正玩得高兴却被家长逮住的少年人一样,语气里颇有无奈,但又强打起精神。   他走了过去,说:“雁林哥,太巧了,你怎么在这里。”   郑雁林看了跟在易潜后面的卢峰一眼,才对着易潜点了一下头:“刚才还以为认错了人,叫了你两声,你才听见。”   易潜道:“刚才在想事,没注意。”   “这里的项目,我有入股,就过来看看。”郑雁林说着,就看向卢峰:“这位是?”   易潜赶紧让卢峰站出来,说:“是我朋友,叫卢峰。卢照邻的卢,山峰的峰。”   易潜又对卢峰介绍了郑雁林,“这是我姐夫,郑雁林。”   卢峰伸手要和郑雁林握手,很热情地说:“郑哥,您好。”   郑雁林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没有把手伸出来。   郑雁林身后围着一圈人,在郑雁林面前,都沉默又恭敬地陪着,易潜知道郑雁林这么做,不是不给自己面子的意思,是他这个人本来就特别喜欢拿捏身份,他看不上卢峰。   卢峰的热情自然非常尴尬,易潜心里很不高兴,伸手一把抓住卢峰伸出去的手,对郑雁林说:“雁林哥,那你忙吧,我和卢峰刚才去爬山满身汗,要去洗个澡。我们先走了。”   郑雁林看了易潜握着卢峰的手一眼,说:“那你洗个澡了到我这里来,我在腾龙居里住,你也搬过来我这里。”   易潜说:“不用了,我和卢峰很快就会回去。”   “是看到我了,你就要回去了?”郑雁林说。   易潜是易家、蒲家这一辈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又在亲生大哥的光芒之下显得很是黯淡,家里一干堂兄姐表兄姐,总是特别喜欢管着他教育他,他小时候被他们管着,他能听就听了,成年之后总被这样管来管去叫来叫去,心里不憋屈才怪。再说这是和卢峰在一起。   易潜说:“你有正事要忙,我和卢峰两人也有自己的计划。一会儿我去你那里和你说说话就行了,不好去你那里住。”   郑雁林虽然面色不好,但也不能这样强行把易潜抓到自己跟前去住,便说:“那行,你赶紧过来。”   郑雁林带着人走了,他的那些跟班,好几个人回头来看易潜和卢峰,易潜面色不豫地拉着卢峰去乘电梯。   两人手里都出了很多汗,汗涔涔地握在一起,易潜没有把卢峰的手放开之前,卢峰便也不会先放手。   易潜兀自生着气,从电梯里出来,没有其他人后,他就对卢峰说:“小卢,对不起了,郑雁林就那副样子。”   卢峰说:“你别介意,我不在意的,只是被你的姐夫撞到,你家里会不会又为难你。”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两人依然拉在一起的手。   易潜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他犹豫着把卢峰的手放开了,失去了另一只手的热量,汗水被风一吹,手心便尤其冷。   站在房间门口,易潜说:“洗个澡了,你陪我一起去腾龙居吧。”   虽然刚在郑雁林面前被怠慢了,但卢峰并没有拒绝,说:“好。”   卢峰比易潜先洗好澡,又换了一身衣服,来敲易潜房门的时候,易潜才刚洗好,身上裹着浴袍就来为他开了门:“小卢,你坐坐,我穿好衣服了再走。”   卢峰说:“要是不方便,我在外面等你也行。”   “不用了,你进来。”   卢峰只好进去了,易潜从包里拿衣服出来,把浴袍脱了,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白生生地站在床前穿衣服,卢峰一看窗帘没拉上,赶紧去拉窗帘,易潜心下好笑,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说:“没什么关系。”   卢峰已经把窗帘拉上了,又去开房间里的灯。   易潜说:“郑雁林是我大哥的初中和高中同学,又是我堂姐的丈夫,和我家里关系特别近。他是京城高干子弟,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小时候,他总爱管着我,比我大哥还爱管我,刚才的事情,真的对不起了。”   其实在郑雁林说这个度假山庄他是股东的时候,卢峰就知道这个人背景不一般了。   这个地方,是天然温泉聚集地,山上又有古寺,是名胜风景区,在改建成现在这样大型的度假休闲温泉山庄之前,这里由不少民间人士经营着,能让之前的人放弃他们的产业,形成现在这种近乎垄断经营且铺成出这样大的局面,一般人肯定不行,非有非常强悍的官方背景,又有很多资金不可。   卢峰说:“易潜,我真没放在心上。”   易潜穿上衬衫,把长裤穿上,一边系皮带,一边说:“他特别喜欢打麻将,你会打吗?”   卢峰道:“还行。”   易潜说:“好,那一会儿你和他打牌,他牌技很一般,全靠别人让着他,他才能赢。你一会儿别让他,让他输得稀里哗啦,看他脸面往哪里摆。”   卢峰:“……”   易潜堵着气恶狠狠说这话,让卢峰有些想笑,心里暖暖的,易潜有很多地方,总是特别特别可爱。   卢锋说:“要是我赢不了怎么办?”   易潜说:“没关系,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卢峰:“……”   易潜身材修长纤瘦,穿着衬衫西裤,对着卢峰眨眼睛的时候,依然带着活泼的少年气,卢峰说:“那我一定会赢的。”   腾龙居处在度假山庄南边的位置,这里有好些优质的小型温泉,便建了一片别墅群,住在这里,就可以在别墅里面享受温泉了。之前卢峰已经在官网上查看过这里的别墅酒店的价格了,价格实在太高了,他才没有定这里。   腾龙居在别墅群最北边,位置也稍稍高一点,从外面看,它比其他别墅更大,有专门的围墙,从露出围墙的琉璃瓦和飞檐斗拱,它简直像是宫殿。   易潜对着卢峰吐槽:“他在家里总是装孙子,在外面就特别讲究排场。”   在院门口,两人还没有去敲门,里面的保镖从监控里面看到他们,便把门打开了。   易潜对保镖颔首,然后拉住卢峰的手,把他先带进了院子,自己才进去。   保镖大约受命只接易潜一个人,但易潜这么做,他们也没有办法不给他面子。   院子里的大缸子里养着鲤鱼,玉兰花正开得艳,从一边走廊往左边去,便是另一个侧院,花厅里一水红木家具。   正如易潜所说,郑雁林对麻将情有独钟,此时牌桌上四面都有人了,他们打得正酣。       第三十一章 姑爷和小舅子      易潜毫无顾忌地拉着卢峰的手进了花厅,他知道郑雁林之前不和卢峰握手,是因为心里认定卢峰是他的情人,既然只是情人,他才不会屈尊降贵地去搭理。   他肯定早知道他是同性恋的事了,既然如此,易潜就偏要肆无忌惮地让他看一下现实。   陪郑雁林玩牌的人,易潜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大约郑雁林对这些人说过他的身份了,所以他进了花厅,这些人便都起了身,对他含笑打招呼。   易潜并不拿乔,也和他们回礼寒暄。   郑雁林不高兴易潜把卢峰带来,但也不能在这时候让易潜太难看,所以只好接受了卢峰的存在。   因为易潜来了,就有一人从牌桌上下去,要让易潜来打牌,易潜和对方客气了几句,就把卢峰按在了位置上,正是郑雁林的对家位置。   郑雁林要发火,易潜毫不客气地和他对视着,说:“我牌技差,卢峰比我好,雁林哥,你小心,到时候别一直输。”   郑雁林说:“阿潜,那一会儿看吧。”   卢峰真是非常佩服牌桌上的另外两位老总,一位姓艾,一位姓童,牌桌上的氛围本来已经尴尬不已了,两人偏生有起死回生之能,一会儿扯扯这个话题,一会儿扯扯那个话题,很快牌桌上氛围便活络了,加上又有陪桌的人说说笑笑,花厅便也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卢峰不再称呼郑雁林“郑哥”,只像其他几人一样叫他“郑总”。   坐在其他几人身后的人不是袖着手的高管,就是打下手的助理秘书或技术之类,卢峰身后却坐着分量最足的易潜。   易潜开始靠在椅子里和那个让出位置的高管在谈生意经,之后就专注地给卢峰看牌了,看着看着身体就靠在了卢峰的身上,甚至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总之坐没坐相,只因他身上的气度,这才不会让人把他和别人带来的活跃气氛的陪侍当成一类。   郑雁林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他压着气打牌,本来牌技就不怎么样,偏偏在他出牌的时候,易潜故意看他挑衅他,让他算好的牌又忘了,虽有艾总和童总帮衬他,他也是连着几局都输。   易潜这下更高兴,说:“雁林哥,你今天手气不怎么样。”   郑雁林:“哼。”   艾总和童总都是人精,知道这是易潜是故意和郑雁林闹别扭,但人家是姑爷和小舅子,他们不大敢掺和,就只好呵呵呵说别的笑话继续活络气氛。   渐渐地也说起一些社会话题或者想显示一下文化修养讲到各种名人名事,郑雁林是喜欢附庸风雅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便也不专门和小舅子生气了。   话题转到易潜这里来,易潜不管自己知不知道,总说:“这个我不知道,卢峰,你知不知道。”   基本上卢峰都是知道的,往往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连讲到抬着棺材上任这种话题,他都能点出好几位历史名人来,说得众人点头附和,总算有人问:“小卢啊,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众人都看得出易潜和卢峰那点事,正因为看出了,所以一群大老爷们连有色笑话也没敢讲一个,怕哪里说出了岔子惹了易潜不高兴。   众人开始还以为卢峰是易潜养的情人,不过是专门带来和郑雁林添堵,之后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卢峰看着年轻,却很是博闻强记,虽然是受着郑雁林的气,却也姿态自然,言谈从容,既不卑谦也无怨气,笑起来又明朗又帅气,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这样的人,肯定是个人才。   卢峰说:“我现在在做建筑。”   易潜接他的话道:“他做建筑的,有一个建筑工程公司,现在锦都的项目,就是他在做,艾总,童总,你们应该是很有话题的。”   虽然卢峰那个建筑工程公司根本没有注册,公司里的人,暂时就他,还有一帮临时性的建筑工人,但易潜紧接着就把他这个尚在规划中的公司吹成了高大上的紧接着要做好几个大项目的公司了。   说着,他还拿了名片出来,卢峰简直不知道他居然带了名片出来。   易潜给艾总童总和另外几个高管都发了名片,是易潜发出来的名片,大家自然不敢怠慢,双手接了,一看,发现居然是易潜的私人名片,大家不敢说什么,心里比收到卢峰的名片高兴多了,赶紧收起来。   易潜又对郑雁林说:“雁林哥,我带的名片不够了,就不给你了,反正要是你有需要,打我电话就行了。”   显得自然比别人更亲热得多,郑雁林说:“你什么时候在做秘书了?”   易潜不以为意道:“我们公司现在还在发展阶段,当然不能太大手大脚,请的人没有太多,我和卢峰出来,有时候他给我当秘书司机,有时候我给他当秘书司机。像是艾总,童总,你们也是自己创业起来的,这种事情,肯定是很清楚的,大家谁没有比较紧的时候呢。”   众人自然应和,觉得易潜根本没有小少爷脾气,和气又易亲近。   郑雁林说:“我没听说你在做建筑了?”   易潜道:“刚投资的,我和卢峰共同投资的,才刚起步没有多久,到时候大家能多合作就好了。雁林哥,你那边有项目,也多照顾照顾小弟。”   郑雁林心想这个小子以前总是话少乖巧特别惹人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麻将桌上,郑雁林虽然以前胜多负少,但其实他对自己的实力颇有心数,和牌桌上的这些牌精比起来,他自然算不得什么。   和卢峰打了一阵,他再怎么也看出卢峰虽然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却是把牌从头记到尾,打得郑雁林总是输,输得他非常窝火,但他又不能在这时候发脾气,那样就太没有牌品了。   易潜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便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他去卫生间这一回,郑雁林才赢了,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是卢峰故意让他赢的。   他生气极了,心想他自己难道输不起,需要他放水吗。   但卢峰把筹码递给他的时候,他又生出了一点爽快感,心想这个小子不太蠢知道讨好自己。   等易潜重新坐回来,郑雁林又开始输了,最后他实在压抑不住脾气保住自己的牌品,把牌一推,说:“算了,饿了,不打了。”   他的下属赶紧讨好地去问他想吃什么,又问其他人想吃什么,郑雁林说:“嘴里没味儿,吃一碗燃面吧。”   下属:“……”   这时候哪里有准备燃面,再说以前郑总也不吃燃面啊,打卤面倒是吃得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再说,这样的下午,不该是喝下午茶,吃点点心就行了?   众人不明所以,自然郑雁林吃什么,大家便也说吃什么。   只易潜说吃点水果就好,卢峰便随了他。   下属只好跑去叫厨房做燃面,厨房的大师傅心里跑过一群草泥马,无言以对,说:“我们这里没谁会做燃面。”   下属说:“就做打卤面吧。用碎肉做卤,多放油。”   大师傅:“……”   水果很快就又上了一批新的,易潜端着果盘专门去里间里孝敬坐在木沙发上休息的郑雁林:“雁林哥,吃片西瓜吧。”   郑雁林透过落地花罩朝正和艾总他们说话的卢峰看了一眼,道:“你家里知道?”   易潜看他不吃西瓜,自己吃起来,说:“你说卢峰吗?”   郑雁林“嗯”了一声。   易潜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爸肯定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来了。”   郑雁林瞪着他说:“那你还这么嚣张?”   易潜:“我哪里嚣张了?!”   郑雁林没好气地说:“你还不够嚣张?这里多少人,谁没眼睛看不出来吗?”   易潜说:“还不是你逼的。你为什么不给卢峰一点面子。”   郑雁林笑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还要我给面子?”   易潜本来拿了茶壶准备给郑雁林斟茶,此时就把茶壶放下了,面色不好地说:“他是我男朋友。你忘了你当初追我姐的时候,我帮你多少忙?我上上下下忙活,你都忘了?”   郑雁林说:“你这个不是正经路子。是正经路子,我难道不给你面子。”   易潜说:“什么是正经路子。”   “男人和女人。”郑雁林看着他。   易潜被他气得随口胡言:“我就是女人,我去做变性手术去。”   正要倒茶喝的郑雁林被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茶壶扔下地,他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易潜:“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第三十二章 邀请      易潜完全没有性别认知障碍,对做女人毫无兴趣,不仅没有兴趣,还有心理障碍,不过他随机一句话把郑雁林吓成这副样子,他突然心生一计,不管不顾地说:“这个世界上,人有千千万万种,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变成什么样子,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人要尊重天理,你这么胡搞,算怎么回事。”郑雁林简直想替易家教训易潜一顿了。   易潜笑着说:“什么是天理,天理是存在就合理。再说天理还来管我是不是同性恋了?你说的不过是人类喜欢排斥异己而已。还加上天理的名头,谁的观点都不能代表天理。”   郑雁林无言以对,和易潜这样的强词夺理一对比,现在他觉得自己家里正处在七八岁狗也嫌的女汉子到底有多么可爱。   郑雁林被易潜噎得说不出话后,倒有精神审视他了,他说:“你这是故意拿话噎我是不是,我看你倒是赶紧去做变性手术。”   “怎么不能,你没看金星老师活得又好又开心吗。”易潜叉着腿坐在郑雁林旁边,郑雁林多瞥了他这个老爷们的姿势几眼,指着他说:“我没看女人像你这么坐的,我敢肯定,你要是去变性成了女人,肯定没有人愿意和你谈朋友了。”   易潜:“……”   易潜靠在沙发背上,透过落地花罩看外间的卢峰,他突然对郑雁林说:“雁林哥,我真的很喜欢卢峰,已经决定好好和他相处,考虑以后一直在一起的事。”   郑雁林哼了一声,说:“人生有多长,你知道吗,你现在说喜欢他,过两年就不会喜欢了。但你这么一意孤行,对你家里的伤害却是永久的。你家里虽然不像我家这样保守谨慎,但是你这么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依然会影响你家的声誉,你说你让你老爸和大哥在外面,被人问起怎么回答。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易潜用纸巾擦了手指,开始给郑雁林斟茶,他斟好后又端给郑雁林喝,郑雁林接过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没有亲兄弟姊妹,因为他家和易家蒲家都走得近,加上他是易洲的同学,所以从小就认识易潜,几乎是看着易潜长大的,而易潜小时候又长得特别秀气可爱,非常惹人疼,他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之后他又娶了易家的媳妇,和易家关系自然更近了。   现在看易潜这样,他真的很不忍心。   易潜说:“就是因为我年龄本来也不小了,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我不仅要考虑考虑自己,考虑考虑家里,也要为卢峰考虑考虑。雁林哥,我是不可能和女人在一起的,和女人结婚也是害了人,要是家里一味要我和女人结婚,我拿他们没办法,我不想和家里吵架,真的,到时候我只能去出家了,我的那点财产,家里应该也看不上,我就捐一半,留一半给卢峰。我都想好了。”   易潜说这话,并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反而说得非常平静,平静里带着一些无奈的伤怀。   正因为没有赌气成分在,他这话才让郑雁林震惊,易潜就是看着脾气特别好,心思也细,但是越是这么脾气好,真的犯起倔来,就越是脾气差的人还要倔一些。   郑雁林说:“你就不为你家里考虑考虑?”   易潜说:“我家有大哥就行了,家里又不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按照家里安排做,那我现在就该去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孩子,对方最好是单独家庭,我们可以生两个。但我做不到啊,我也不可能做到。”   郑雁林沉默了下来,易潜说:“雁林哥,你又不是不能理解世界上有一类人就是喜欢同性的,为什么就不能任由我选择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郑雁林一点也不是软心肠的人,相反,他心肠硬得很,而且霸道骄傲,外面屋子里那一群人谁不怕他,但对着从小爱护大的小弟,他心肠硬不起来,要是易潜是个五大三粗的小子,给他讲道理他不听偏要按照自己的意愿一意孤行,他就上手揍得他非听自己的不可,但偏偏易潜不是,他从小就是个细皮嫩肉的。   郑雁林说:“我能理解你没有用,你家里不会答应的。你这么做,是害了你自己,你一直护着的那个卢峰,也会被你害了。你喜欢他,不该是这样喜欢。”   易潜和他谈不拢,只好算了。   他说:“我和卢峰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想自己在一起玩,我看你也有正事做,我们一会儿就先走了。”   郑雁林本来是想留他在自己身边的,他是经历过恋爱的人,知道有人在旁边当电灯泡有多么烦,即使他不接受易潜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还是成全了易潜,说:“行,你们一会自己走吧。”   又问:“你们住在哪里?”   易潜:“在下面的酒店里。”   郑雁林点了点头:“那里房间小,我让人给你们换到上面别墅区来。”   易潜说:“谢谢,但不用了,我们在下面住得很好。雁林哥,我们是自己人,就不要讲究那么多虚的。”   郑雁林拍了他的肩膀一把,无奈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厨房大师傅通过网络搜索了燃面的做法,大致做了出来,由服务员端来,除了面,还有其他小菜、汤等,而且是按照郑雁林一向喜欢吃的味道做出来的,郑雁林看了一眼这不伦不类的燃面,吃进嘴里,味道倒还不错。   他让易潜也吃,易潜却不吃了。   易潜和卢峰告辞时,郑雁林让人算了筹码,结算牌桌上的输赢,艾总和童总牌打得好又精,不敢赢郑雁林的,最后算下来,郑雁林从两人处稍稍赢了一点,但却输给了卢峰大头。   他让助理把支票本给他,他大方地写了数额,让助理去给卢峰。   因为艾总和童总给郑雁林的,郑雁林也收了,而且艾总和童总输给他的那一部分,他也收了,所以郑雁林这一部分,他非常不愿意收,也只好收了。   艾总说:“卢总你今天这手气太好了,赢了不能就这么跑,我们下次再战。”   卢峰自然是应好,相约之后联系。   卢峰只看了筹码,没有看是多少钱,他和易潜出了腾龙居后,他才把几张支票拿出来看,看到上面的数额后,虽说他心里本已有猜测,但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高。   易潜的手揣在裤兜里,对他笑:“你赢了多少?”   卢峰说:“艾总这一张是七十万,童总这一张是四十万,你姐夫这一张是二百八十万。他们玩的十万一个筹码吧。”   他将几张支票递给易潜,易潜手在兜里不拿,说:“给我做什么,你自己拿着吧。”   “他们在一起玩,肯定时有输赢,最后大约也是收支平衡,我突然插进去赢了这么多钱,怎么好意思。”   易潜笑:“反正约了以后,以后再说吧。我要这个没用,不用给我。”   卢峰听他这么说,只好把支票收了起来。   等走到房间门口,易潜的房卡是卢峰收着的,卢峰过来为他开门,易潜站在旁边看着他,犹豫着说道:“卢峰,你要不要到我房里来住?”   卢峰本来在低头开门,随着门被打开那一声“滴”声,他听到了易潜这一声忐忑的问句,他马上抬起了头来看向易潜,易潜脸已经红了,他看卢峰没有及时回答,便犹疑着眼神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卢峰随即跟了进去。   卢峰看易潜去拉开窗帘,亦步亦趋跟着他说道:“易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易潜不看他,把窗户也打开了,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山里的凉意,“当然是的。”   “易潜,我还是回自己房间住吧。这样比较好。”卢峰郑重其事的面容在窗户玻璃上映出来,易潜回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又是在逗你玩啊?”   卢峰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之前你拒绝我那一次,我也没有觉得你是逗我玩,我知道你压力比我大得多,你需要考虑的比我也多很多。我不想站在我的位置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是想,当你完全接受我了,我们是比较正式的关系了,再在一起。我不想你是因为觉得我受了委屈你对不住我,所以邀请我。”   易潜:“……”       第三十三章 姐夫      易潜说:“如果我想和你交往,你愿意试一试吗?”   不管易潜面对事情时气势有多么强,卢峰总觉得他是脆弱的,此时也不例外,他很心疼地看着他,伸手扣住了易潜的右手,说:“易潜,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对吗?”   易潜靠在窗户边上,挑眉说:“你说呢。”   卢峰唇角带了笑,“是的。”   易潜每次看他这样又高兴又忍着的样子就特别喜欢,特别想要逗他,他用右手指尖轻轻挠了卢峰的手掌心几下,笑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卢峰被他挠得心痒痒,一把将他拉到怀里,又高兴又有些害羞,黑亮的眼睛盯着易潜说:“你为什么突然愿意答应我了。”   易潜也高兴,心里小鹿乱撞似的,手摸到卢峰的腰上,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地在他的腰眼上弹动,忍不住唇角的笑意,说:“不是该你答应我吗?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卢峰被他挠得心痒难耐,说:“当然愿意。”   和卢峰在一起的时候,就像逃离了所有烦恼只剩下开心,很多时候,他都只想逃避到卢峰身边去,而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逃到一个避风港里去就行。   易潜提议去泡温泉,卢峰高兴得陶陶然晕乎乎的,易潜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换了泳裤,裹着浴袍下了楼。   在酒店后面有好几个大的公共露天温泉,这还是易潜第一次泡这样的公共浴池。   虽然两人刚刚确定关系,都心花怒放,偏偏越是高兴,反而越规矩,卢峰走在易潜身边得有一米远,手里拿着两人的浴巾。   正是要吃晚饭的时候,浴池里人很少,卢峰找了个最宽敞池子,对易潜招手:“易潜,我们用这个池子怎么样?”   温泉里,几个小孩子抱着救生圈在玩耍,还有几个大妈在另一边练习水中瑜伽,两队情侣在打闹,一对中年夫妻中的丈夫在给妻子按摩……他第一次在温泉里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卢峰叫他后,他赶紧走了过去,“好。”   等泡在水里,易潜盯着卢峰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笑,但光天白日之下,这么多人,他又不可能一巴掌摸过去,只好全身都埋到水里去,露出个脑袋来,和在浅水处的小孩子一样在温泉里游泳。   卢峰担心地跟过去:“你别在这里游泳,在里面晕过去了怎么办。”   易潜伸手一把抓住了卢峰的小腿,卢峰担心地问他:“怎么了,不会真晕吧?”   易潜的脑袋一下子埋到水里去,这下真把卢峰吓到了,他正要伸手去拉易潜起来,易潜的手一划,就搂到了他的腰上,卢峰赶紧把他抓住了,易潜抬起头来对他笑,“我没事。”   卢峰说:“这里面泡一会儿就容易晕,你别吓我。”   易潜只好不吓他了,两人规规矩矩坐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看另一边的女生一直拿着手机在找角度自拍,卢峰说:“她拍了二十分钟了,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易潜也去看那个自拍女生,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易潜故作惊讶和生气:“你怎么注意到她自拍了二十分钟?你一直盯着比基尼美女看?”   卢峰马上说:“我不是故意的。”   易潜看他着急,觉得很搞笑,说:“走吧,出去了,回去吃晚饭。”   从温泉回酒店的过程中,卢峰追着易潜解释:“我刚才看她一直在看你,怕她会偷拍你,我才注意她,我不是故意看她的。”   易潜说:“我怎么没觉得她在看我,她在看你才差不多。”   卢峰:“……”   卢峰当然不傻,刚才只是因为怕易潜真生气而已,过了一会儿就回过味来易潜是故意逗自己,他笑着说:“反正你没生气就好。你在我旁边,我怎么会去看别人。”   两人正好进了电梯,电梯里没别人,易潜凑在他耳边说:“我没在旁边,你就可以去看别人了?”   卢峰摇头。   易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镜子里映出他修长的身体,腰肢被浴袍束出很细的一截,卢峰不敢多看,说:“易潜,我一会儿去你姐夫那里把支票还给他吧。”   易潜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话题,愣了一下道:“就当他给你的见面礼,不用还了。”   “这不好。”   易潜看他非常认真,想了想后点了头,“好吧。”   两人吃了晚饭后,易潜很无聊地趴在床上看手机,卢峰则出去了。   他出门前,易潜交代他:“你好好看看他那里有没有别的女人,要是他敢在外面找女人,他就惨了。”   卢峰领命而去,从酒店走到腾龙居需要十分钟时间,敲了门,有保镖开了门,卢峰问道:“这位大哥,郑总在吗?”   保镖记得卢峰,知道他是下午和易潜一起过来的人,他说:“你找郑总有什么事?有预约吗?”   卢峰说:“没有预约,但你可以去帮我说一声吗?我叫卢峰。”   保镖看卢峰非常有礼貌,就答应去帮他问问了,过了一会儿过来对他说道:“郑总现在正好有点时间,请你进去。”   “谢了。”卢峰跟着进去,并不是下午打牌的院子,而是在相反方向的院子里,绕过曲廊,后面有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子中央是一个不小的温泉池,温泉池上方一小块没有屋顶,浓郁暮色正从那块地方透进来。   郑雁林应当刚泡完温泉,正趴在岸边不远的按摩床上,有一位中年女按摩师在为他做按摩。   卢峰过去说道:“郑总,您好。”   郑雁林没有抬头看他,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卢峰将钱包拿出来,从里面取出支票,说:“我来把支票还给您。”   郑雁林抬手让按摩师不要再按了,示意她先出去,按摩师躬身行了一礼,踏着无声的小碎步飞快地出去了。   郑雁林动了动脖子,从按摩床上坐起了身来。   卢峰双手将支票递了过来,郑雁林没有接,他下午就发现卢峰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总之和他们这些年近中年又没太上心健身的男人不一样,卢峰还有一点就是年轻,年轻也是很大的资本。   郑雁林是从商场上的前辈那里知道易潜和傅斐之间的事的,他早几年就知道易潜和傅斐走得近,但他以为两人就是一般酒肉朋友关系,哪里想得到两人当时是在谈朋友。   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小舅子和傅斐有一腿,被傅斐的老婆曝光出来,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时,郑雁林很生气。   其实这个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很小,有什么事,很快就被传开了,但这事传在大家耳朵里,并不是被当成一段情,而是被说成一场带色情的欲。   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当场把几个说这话的人骂了一顿,大家都被骂得讪讪的,不敢再说。   但郑雁林也只能管住大家不当他面讨论,他们背后拿这话题说笑,他是没有办法的。   他真是宁愿易潜去睡了傅斐的老婆,搞第三者上位,也比他曾经和傅斐有一腿好。   郑雁林和傅斐见过几面,想到他曾经睡过他小舅子,他真是恨不得见一次给他几巴掌,甚至想让他成岳不群,好在他已经过了横行无忌的二十几岁了,不然有他傅斐好看,不过即使他不直接出手整治傅斐,也有傅斐好看的。   但对着卢峰,他虽然看不上卢峰,却也没有对傅斐那种厌恶。   大约是因为卢峰年轻,长得帅,身材好,不油嘴滑舌,一看就是听易潜话的,这样就非常讨好了。   郑雁林说:“这是你赢的,又送回来做什么,难道我输不起?”   卢峰并没有因为他这话儿诚惶诚恐,反而笑着说:“郑总牌品好,大家都知道,只是今天是我和易潜两人一起对您一人,我们怎么好占您便宜。再说,您是大哥,是姐夫,不能赢您的钱。”   郑雁林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心里却觉得卢峰很上道,看卢峰将支票放在茶桌上用烟灰缸压住,他便从按摩床上下来了,坐进沙发,他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卢峰马上拿了打火机为他点烟。   虽然郑雁林是被讨好惯了的人,见惯各种人对他奴颜媚骨的讨好的样子,但卢峰对他这上心的讨好却不让他反感,反而有种这个年轻人不错的感觉,毕竟这个年代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狂得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的比知道谦恭的人多太多了。   郑雁林不是非要为难卢峰的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了。   “谢谢郑哥。”卢峰见机行事改了一下称呼。   这次郑雁林没有再给他难堪,反而说:“你和阿潜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卢峰老老实实地回答。   郑雁林:“你家是做什么的?”   卢峰说:“农村的。”   郑雁林:“……”   他又看了卢峰几眼,“阿潜这小子呢,性格像个女孩子的,特别感性,也感情用事,小时候,要是我逗他几句,他就要哭,又不敢在人前哭,一定要找借口躲到一边去哭不让人看见,特别有意思。”   卢峰本来带着笑的脸上出现了惊讶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既然知道易潜比较脆弱,为什么还要去逗他,真是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郑雁林看卢峰不高兴,便多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呢,他是个很看重感情的人,你要是敢背叛他,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件事,我都会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一边弹着烟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话,他以为卢峰怎么也会害怕,没想到卢峰却说:“郑哥,我和易潜在一起,您不反对,对吧。非常感谢您愿意接受我。”   郑雁林:“……”       第三十四章 春花烂漫时      卢峰回宾馆房间时,易潜无聊得几乎发霉了,正用手机玩游戏。   卢峰敲了门,他跳下床,没穿鞋就跑去开了门,卢峰站在门口,脸上是开朗的笑。   易潜让他进来,问,“怎么样?”   其实刚才易潜要陪卢峰一起去的,但卢峰说想自己去,易潜知道郑雁林是个既要排场又好官派作风的人,担心卢峰去又会被他给脸色看。   卢峰进屋后关了门,便一把将易潜抱住了,易潜就比他矮了两三公分,但他却把易潜抱离了地,高兴地说:“郑哥他那里没有别的女人,你放心吧。”   易潜和卢峰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回到了少年时代的青春感,即使他完全不考虑其他地和他打闹也没有关系,他搂着卢峰的颈子,说:“我不是问这个问题,他有没有为难你?”   卢峰摇了头,“没有,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啊?”易潜没想到卢峰居然有这个本事。   卢峰把易潜抱着放回了床上,两人一起倒在了床里,易潜翻身而起,把身体撑在卢峰的身边,问他:“真的?”   卢峰搂住他的腰回他,“嗯,他是这个意思。而且他不肯收回那笔钱,我走的时候,他又让保镖送出门给我,我只好把支票拿回来了。”   易潜倒在他的身上,手指蹭过卢峰的嘴唇,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卢峰被他亲得面色发红,笑得简直可以用山花烂漫来形容了。   易潜也跟着笑,“拿回来了你就自己拿去用吧,这个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你根本不用往心上放。”   “我不能这样想,这是你姐夫的心意。”卢峰说。   易潜一想,点头说:“对,所以你更要好好花了。”   卢峰说:“我给你吧。”   易潜好笑地说:“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好东西,你给我做什么啊。”   他这么说,倒让卢峰为难了,二百八十万,很多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卢峰觉得给易潜,易潜随便买点什么也好,但易潜却不把它放在心上的样子。卢峰只好笑着说:“那什么是特别的好东西?”   易潜目含春水,注视着卢峰,搭在卢峰身上的手……,“你就是最特别的。”   他声音放低,带着一点哑,眼睛也含情脉脉地撩着卢峰,卢峰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撩拨勾引,心跳加速嗓子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将易潜抱得更紧……   卢峰从没有傅斐那么多甜言蜜语,但他却让易潜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六七岁,两人在一起,就欢喜无比。   卢峰低头亲易潜,又怕把他亲痛了,像只小狗似的亲他一下又看他一眼,易潜抬腿夹住了他的腰,手不断抚摸他的背,声音已经哑了:“我看到抽屉里有好几种安全套。”   卢峰被他说得脸一下子就更红了,……   卢峰额头出了一层汗,一边亲他的嘴唇……,说:“我用嘴巴吗?”   他很害羞,易潜和傅斐在一起好几年,早就没羞没臊了,此时却也被他的紧张带得害羞起来,他闭着眼睛不敢看卢峰,说:“……,你会不会啊?”   卢峰亲到他的眼皮上去,汗水滴在了易潜的额头上,说:“我尽量不让你难受,要是痛,你就说,好不好。”   易潜半睁开了眼看着他,紧张地点头。   两人开始时简直像是初尝禁果的少年郎,又热情又激动,偏生因为紧张一团乱,……,两人尴尬地看着对方,然后就好笑地抱在了一起,笑着笑着又亲在了一起。   ……   等一切恢复平静,夜已经深了,易潜身心满足,又累得不行,手搭在卢峰的身上一动也不想动,卢峰把他搂着,这一夜的美好,简直让他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想努力一直到能把这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都给予易潜,而他人生里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苦难,在易潜在他怀里这件事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亲着易潜汗湿的额头,说:“疼不疼?”   易潜抬头看他:“已经木掉了,里面还像有东西的感觉,疼倒是不怎么疼。”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而且没有力气。   卢峰红着脸说:“我抱你去洗澡吧?”   易潜说:“嗯,我们洗了睡吧,好累。”   浴室很大,且有一个浴缸,但因为是酒店里的浴缸,易潜不愿意用,只站在花洒下洗澡,卢峰为他抹上浴液,……   ……,手扶着他的肩膀,逗他:“刚才不是都不敢碰的吗,这么一会儿就这么色了?”   ……,卢峰红着脸不敢回他,只抱着他的腰,抬起头亲他嫣红欲滴的嘴唇,把他的话堵住了。   易潜实在累了,腰也酸,腿也酸,屁股也不舒服,第二天上午完全起不了床。   卢峰多陪他睡了一阵,又为他揉腰和揉腿,躺到九点,他实在躺不住了,下楼去退了一间房又把易潜这一间多续了一天。   酒店里过了自助早餐供应的时间,他又走了好一段路出去买了粥和包子鸡蛋,想到易潜更爱吃西式早餐,就又找到一个超市买了面包牛奶。   路上看到一家药店,他又进去买了一些药。   等回到酒店房间,易潜还在睡,卢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坐上床低头看他,易潜只是半睡半醒,感觉到有人,就微微睁开了眼,说:“你回来了。”   卢峰为他抚顺了头发,羞涩地笑着低头亲他的唇角,“我买了药和早餐,你是先吃早餐还是先上药?”   易潜软绵绵地说:“我不太饿。”   “那就先上药吧,然后再喝点牛奶,你觉得呢?”   易潜把胳膊伸出被子搂住卢峰的脑袋,和他又亲了一下,说:“你先把药拿过来我看看是什么?”   发现卢峰买了痔疮膏还有云南白药粉以及喷雾,易潜皱着眉看了卢峰一眼,看卢峰一副担心的样子,他就不想让卢峰多想了,说:“这个药挺好的,今天可以用一下。等回去了,我家里有以前买的,就可以用家里的了。”   卢峰不好意思地说:“下次一定让你更舒服点,不会痛了。”   易潜好笑地……,卢峰赶紧躲他,易潜说:“你以为你这里是一根针吗?”   卢峰被他这话说得脸红地要滴血了一样。   两人在卧室里磨蹭到了中午,甚至非必要的电话也不愿意接,易潜甚至把自己的手机直接关了机,以免总有人打电话来打扰他。直到前台给打来电话,卢峰接起来,前台说:“是易先生吗?”   卢峰对易潜说了一声,易潜嗓子不舒服,让卢峰回,卢峰应道:“是的,请问什么事?”   前台道:“有位先生想和您通电话。”   换成的是郑雁林的保镖,直接对卢峰说道:“易少爷,我们郑总让我来问你们是不是还在酒店,如果还在,就请你们过去腾龙居吃午餐,他下午就要离开,想和您再见一面。”   卢峰听出这个声音是郑雁林身边那个保镖,便回道:“你好,我和易潜说一声。”   他问了易潜,易潜说:“嗯,你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虽然和卢峰在房间里的时候,易潜恨不得化身为残障人士,时时刻刻都黏着卢峰,什么事都让他为自己做,但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时,易潜已经恢复了他易总的气派和气场。   只是从酒店要走到腾龙居去有一段距离,易潜太久没有做过,加上卢峰年轻热情又不知道疲倦,做的时候倒是爽了,这时候就觉得每一步都很难熬,但他又不想别人看出来,就只好越发把腰背挺得笔直,屁股也不得不夹紧,卢峰看他虽然目不斜视却眼神些许涣散,只好拉住了他,对郑雁林的保镖说:“胡哥,太阳太大了,易潜受不住热,我开车载他过去,麻烦你先走一步,我们一会儿就到。”   卢峰和什么人都能说几句,虽然胡戈一向沉默寡言,刚才也和卢峰多说了几句,听卢峰这么说,他就只好应了。   卢峰让易潜在树荫下等一等,他飞快地跑去酒店地下停车场开了车出来,易潜坐上车时,倦倦地说:“不该答应他。”   卢峰则非常自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胡戈虽然看出来了,但他不是嘴碎的人,去回郑雁林话的时候,他只说:“易少爷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第三十五章 暖春      车从腾龙居的侧门开进了里面的停车库,这一天天气非常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正值午时,从停车库看出去,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光,易潜开车门下车时,卢峰倾身过来拽住了他的手,“易潜,要不我进去对郑哥道个歉,你不进去了。”   他看得出来易潜很不舒服。   易潜回头对他一笑,“我没事。这又不算什么,瞧你这样,我是豆腐做的吗?”   卢峰望着他的眼,抱歉地说:“对不起。”   刚说完,易潜就凑过来亲了他的嘴唇一下,说他:“你这是故意给我难堪呢,把人操成这样了不起,对吧!”   易潜很少说粗话,但一说就能让卢峰脸红,卢峰感觉自己大脑简直要热成一个蒸汽炉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易潜捏了他的脸一把,“走吧,逗你玩的。”   他先下车了,卢峰只好赶紧下车跟了上去。   虽然易潜一直在直着腰尽量做得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腰酸屁股疼真不是那么好忍,不可否认,卢峰是真的挺行的,他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   他一会儿就不得不歪着身体坐了,用胳膊受一些力,减轻腰部和臀部的负担,而郑雁林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他多看几眼就看出所以然了。   要是易潜是和女人在一起,他倒还可以打趣他几句问他吃不吃壮阳的菜色,偏偏易潜是做女人那个,他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郑雁林和易潜谈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事,卢峰也加入了话题,看样子郑雁林是真的想提携一下卢峰,在易潜说卢峰的建筑公司要注册的事时,郑雁林把他一个专门做这方面的律师的电话给了卢峰,又同卢峰说了一些里面的各种门道。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吃完了,易潜越坐越烦躁,最后由着郑雁林和卢峰说话,他跑去睡午觉去了。   郑雁林两点半从温泉山庄离开,卢峰把他送出了温泉山庄才回腾龙居,因为郑雁林离开时易潜还没醒,就没有叫他。   郑雁林离开了腾龙居,带走了他的保镖助理厨子司机等人之后,腾龙居里就只剩下了几个隶属于温泉山庄的工作人员,郑雁林给这里的经理说了卢峰和易潜可以随意住进来,不过易潜醒了之后,他并无意住在这里,而是对卢峰说:“我们回Z城去吧,回去有很多事要忙。”   卢峰的确有很多事需要做,想来易潜也是,所以不好在这里逗留,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开车回Z城时,卢峰便计划着在Z城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这样就可以用于招待易潜了,他在想到底是租距离自己工地近的,还是距离易潜家近的。   易潜撑着脑袋,不时瞥卢峰一眼,他睡了太多觉,精神很足,加上中午又吃了太多补气血的东西,自然是饱暖思淫欲,虽然他现在依然腰酸屁股疼,卢峰的床上技术也实在算不得多么好,但他偏偏又想要了。   他不说话,却不时瞄一眼卢峰的脸,他的胸,还有他的下三路,车窗外的阳光映进来,散射光映着他的脸,让他的面颊红扑扑的,虽然故作正经,卢峰也被他看得有所察觉。   易潜只好拿水喝,喝了两口一边舔着红润的嘴唇一边问卢峰,“要不要喝水?”   卢峰从他手里接过了水,喝了两口后,易潜就拿回瓶子把盖子盖好了,把水瓶放回原位。   他又开始不自主瞄卢峰,好像外面的大好风景都没有了吸引力,只有卢峰可以挑动他的神经。   他以前明明是喜欢风景多过人的,和傅斐出门那么多次,总是被傅斐惹得懒得看他一眼,恨不得把他推得离自己越远越好,要是傅斐在车上撩拨他,他绝对给傅斐几脚,但他现在却想撩拨卢峰,但卢峰却在开车,高速路上车多车速快,他不得不克制着自己。   易潜只好继续拿水慢慢喝,喝了两口又去喂卢峰,看卢峰唇角有水渍,他赶紧用手指为他揩掉,卢峰朝他看过来时,他只得飞快地转开了头,因为他其实是想亲他。   易潜撑着脑袋算着自己的年纪,后天就是二十八岁了,他以前从没有觉得自己年纪大,因为和他一起的人们,都比他年纪大些,但和卢峰一比,他的确不小了。   大约就是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了吧,易潜脑子里闪过这一点的时候,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只好又看了卢峰一眼,卢峰依然在认真开车,他又想,也应该是卢峰身上满满的荷尔蒙,和他接近,可能就容易受到感染。   不由又看了卢峰一眼,见到卢峰颈子修长带着性感的力度弧度,他就口干舌燥,脑子里又闪过昨晚在床上卢峰单手箍着他的腰就能把他撑在自己身上的场景,他就那么咬过卢峰的颈子好几口,每咬一下,卢峰就激动不已地顶他……   易潜又硬了……不过他因为热脱了外套搭在腿上,遮掩住了一切。   卢峰依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朝他看过来,问他:“易潜,有什么事吗?”   易潜面泛桃花,他虽然时常逗卢峰,撩拨他,在床上也很放得开,但他心里其实不想让卢峰觉得自己从骨子里就很放荡。   愿意和卢峰调情,并能撩得动卢峰,易潜觉得这是一种情趣,但他太放浪的话,易潜就觉得这不太好,好像是拿不到事情的主动权了一样。   易潜忍着心里的骚动,故作正经地说:“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卢峰唇角含了笑,说:“你的生日,我知道。”   易潜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卢峰一起过生日,和卢峰一起过生日,就会把自己的年龄实实在在暴露在卢峰跟前,让他想在卢峰跟前撒娇的时候,总有点心理负担。   已经提起了这个话题,不好不继续下去,他些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办住宿的时候,看了你的身份证。”卢峰就像侵犯了别人隐私一样,不好意思地回答他。   易潜无聊又有点着恼地说:“哦。”想来也看了他的出生年份了,而且他身份证上的照片没有他真人好看啊,太不爽了。   但随即又兴致勃勃起来,盯着卢峰,“把你身份证拿来给我看看。”   卢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了易潜,易潜接到手里,这是一个小的两折钱包,除了钱之外,还有几张重要票据,另外就是一些卡。   易潜从小就被家里严格教育,他家的主要产业当时在Z城,但他母亲专门住在B城照管他和他大哥上学,他大哥高中毕业后出国读书时,他还在上小学,那时候,他妈就专程看顾他一个人,作为富家子,吃穿用度不可能差,但他的尤其精细一些,当然,他的各种行为方面,也被要求得更多更细,加上他不像他大哥那么优秀,于是所有人就更有了要好好教育他的理由。   易潜从没有翻看别人东西的习惯和想法,甚至对其他人的隐私也一向没什么兴趣,这些可能是从家里对他的教育而来的。和傅斐在一起那么几年,他从没有故意打探过傅斐的事,也没有翻看过他的东西,大约正是这样,傅斐要瞒他事情是一瞒一个准。   但他现在却兴致勃勃地翻看卢峰的钱包,一边唾弃自己这简直和个女人一样,一边又舍不得放弃,他总算把卢峰的身份证找到了,拿出来看后,发现卢峰的确比他小了四岁多,而且身份证上的照片轮廓俊美,英眉秀目,挺鼻薄唇,面相上带着一点稚嫩,简直是美少年的典范。   他摸着他身份证上的照片,说:“这是你什么时候照的?”   卢峰哪里知道易潜那些小心思,说:“高三的时候。”   易潜逗他说:“你高三的时候比现在帅。”   卢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易潜把身份证握在手里不放回钱包去,直到把上面握得全是汗了,黏黏地实在非常不舒服,他才抽了纸擦了汗水把身份证放好,又把钱包还给了卢峰。   卢峰问易潜:“你生日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易潜知道卢峰的意思是要为自己贺生,他心里紧了一紧,说:“我家里可能有事,我看晚上能不能抽出时间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卢峰说:“好。”   两人回Z城时已经华灯初上晚饭时分,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卢峰又开车把易潜送回了家,停车库里,易潜准备邀卢峰去自己家时,手机就响了。   易潜一看是他妈,他赶紧接了,“妈!”   卢峰虽然很想听他会和他妈说什么,但出于礼貌,他避到了一边。   易潜很抱歉地对卢峰说:“我妈叫我回家去。”   卢峰说:“没事,你是不是不好开车,我开车送你吧。”   易潜知道傅斐和他的事情闹得别人知道后,傅斐之后竞标的几个项目都出了问题,他最近不得不转移去投资新西兰那边的项目了,易潜知道傅斐事业受困和自己有关,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办法。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或者看他和傅斐之间的事情,但他自己其实完全不希望傅斐的事业受他家这边的影响,毕竟在一起好几年,好聚好散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和傅斐之间的事情已经闹开,且翻篇了,不去想也罢。他现在绝不想看到他家里有意打压卢峰,所以他完全不想自己家里看到卢峰。   他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要上楼拿点东西,有司机来接我。”   卢峰说:“好,那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易潜点了头。   卢峰磨蹭了一下,没有立即就走。   独立车库里光线较昏暗,卢峰又朝易潜走近了一步,易潜笑着对他伸了手,搂住了他的颈子,卢峰激动地一把抱住他的腰背,低头亲他。   易潜被他亲得心热腰软,卢峰要退开的时候,他又追着他亲他,两人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了,几道车灯光从外面闪过,有车开过去找停车位,两人受惊,这才分开。       第三十六章 男闺蜜的必要条件      卢峰说干就干,当晚回去就在网上搜索房源,锦都的钢筋和混凝土项目在最后收尾阶段,他在这里不需要待太久了,没有犹豫后,他就找了易潜家附近的房子。   虽然锦都的项目做完后的利润足够他在Z城买一套大小合适的房子了,但他很需要这一笔钱做投资的资金周转,自然不能把钱套在这套房子上,所以他只能租房。   他看房非常快,当晚就定下了房子,就在易潜家附近不远,是易潜家楼房所在小区的二期工程,和易潜家隔着一条马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户主买这个房子用来做投资,精装修,电器齐全,但家具不多,只够基本生活用度,要想过得舒适一些的话,就需要再买一些家具。   这个房子房租不算便宜,但卢峰并没有犹豫,给了定金和半年的房租。   他当晚打扫了房子后又回了工地,睡觉的时候在想该给易潜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好像易潜什么也不差,实用主义者卢峰实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睡着之前想要不买皮带吧,皮带可以一直用,比易潜用过一次就不用的很多东西更好。   易潜在卢峰走后,自己开车回了易家。   易妈妈亲自到车库来接他,看他停了车,就来为他拉车门,脸上是非常欢喜的笑,对上她的笑脸,易潜心里就是一酸,他知道自己真的很不孝顺。   他是个敏感的人,别人注意不到的很多东西,他都能注意到,而多思虑的人,总是有过多的情感。   易妈妈是个非常顾家的女人,而她没有别的事做,所有精神也只好放在家庭上。   但易老爷子总是很忙,易洲也是因为事业总在外面跑,他们在家的时间比离开的时间多得多,易潜虽然也有自己的事业忙,但总归比他们好点,他本来可以多回家来陪妈妈的,但他没有。   不负如来不负卿这种事,只能是痴想,或者根本就不要想。   易妈妈说第二天就要去逛街,要易潜陪着她,她还约了刘家小姐。   易潜说好,又道:“是穿夏装的时候了,你买几套海边穿的衣服,我陪你去海边度假,给你拍一套今年的照片。”   易妈妈说:“我都老了,脸上的斑点皱纹遮也遮不住,拍照片不好看了。”   她蹙着眉有点发愁。   易潜笑着说:“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感觉,您现在也很好看,不要在意长斑有皱纹这个问题。化妆不行,我会给你修片的。其实不修片,您也好看。到时候拍了您就知道了。”   “你呀,就逗我开心吧。”易妈妈抓着儿子的手,她觉得自己人生应该是无所求的了,她这辈子过过苦日子,但也享受尽了富贵荣华,大儿子能力出众可继承家业,小儿子会心疼人逗她开心,老头子也没在外面给她惹什么糟心事。她是勤谨克制的性格,对外物要求一向也不高,其实她是很容易满足的,只是易潜喜欢男人,老头子一想起这件事就叹气,外面别人也说得难听,她经过多少风浪,也不是听不得坏话和诋毁的话的人,她只是受不了自己儿子被那么说。她盼望着他不这么辛苦不这么受人谈论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易潜在卢峰的短信声里醒过来了。   ——“你身体好些了吗?”   易潜睡一觉身体好多了,他勾着唇心情舒畅,却回卢峰:“身体好多了,但我本来还想睡,被你吵醒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卢峰没有给他回信息了。   直到他吃早饭的时候,才收到卢峰的信息——“刚才对不起,你现在睡醒了没?”   易潜闹明白他的脑回路,差点把嘴里的牛奶笑喷出来,他只好赶紧忍着,把脸都憋红了。   易妈妈看他满脸带笑,不由说:“谁呀,看把你高兴成这样。”   “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在群里发了个笑话。”易潜说。   易妈妈对他群里的笑话没有兴趣,知道儿子大了,群里的笑话也就脱离了小时候的那种真的笑话的范畴。   易潜饭后才回卢峰:“我今天要陪我妈出门有事,我身体好多了,你别担心,自己注意安全。”   易潜开车载了易妈妈后又去接了刘姝文,两位女士坐在车后座上聊天,易妈妈喜欢音乐舞蹈,刘姝文做艺术品鉴赏,而做艺术品鉴赏的,其实很需要音乐舞蹈的背景知识,所以她和易妈妈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两人同迷一个舞台剧就能说好几个小时。   易潜早已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易妈妈能谈到一块去的话题越来越少了,所以有刘姝文来做易妈妈的游伴儿,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易潜虽然很少和女人在一起,但他非常受女人欢迎,当然,会拍照且可以把女人拍得很美的男人,不可能不受女人欢迎。   刘姝文和易潜没接触几次,但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了,易妈妈真的很喜欢刘姝文,这个女孩子文静美丽聪明懂礼,很讨人喜欢,她很希望易潜和她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易潜陪着两个女人在商场里逛,他非常有耐心地跟着她们,在她们需要意见的时候,及时给出意见,在她们需要付账的时候及时付账,在她们买下东西后及时接过袋子提着,虽然他总比两个女人走得慢一步,看得出他并不是很享受这种高强度逛商场购物,但他毫无怨言,也不催促。   刘姝文挽着易妈妈走进前面的店里去看包,刘姝文高跟鞋在台阶上磕了一下差点摔了,易妈妈和她挽着手根本拉不住她,她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所幸旁边一个男人轻轻撑了一下她的背,她站稳后,来不及看对方就红着脸朝他道谢:“谢谢。”   对方轻声说了一句:“不用谢,这里有台阶,注意一下就好。”   是很年轻很好听的男声,她抬起头去看他,发现是一个肤色比小麦色还稍深一点的英俊的年轻男人,对方眼神干净带着善意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易妈妈也对这个男人道谢:“谢谢你啦。”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点上海话的口音一样,很动听,而且甚至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他说:“不用谢。”   店员已经过来了,看到两位熟客,马上妥帖又热情地招呼,听闻刘姝文刚才差点摔倒,对方还说:“我们申请了在这台阶上铺地毯,刘小姐,您下次来的时候,就一定有地毯了。”   刘姝文笑着说:“不妨事。”   易潜过了三五分钟才进来,易妈妈看到他说:“小潜呀,你要是累了,就坐在那里休息,不用跟着过来。”   刘姝文也说:“易潜,过会儿给我提几个袋子吧。”   易潜说:“你穿这么漂亮,怎么能提袋子,还是让我提吧。”   刘姝文红着脸对他笑。   但她马上发现另一边收银台有人在看过来,她看过去,看到了刚才扶过她的那个男人,因为她的视线,易潜也看了过去,他惊讶地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卢峰看到易潜,才恍然大悟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会给他有点熟悉的感觉,因为她和易潜在长相上有些相像,易潜有时说话带尾音,或者在床上撒娇的时候,就会用带这种口音的语调,软软的绵绵的,简直要让人的心也酥了身也麻了。   卢峰发现易潜在看到自己之后整个人就僵了一下,他本来想和他打招呼,但马上就转过了脸来,正好收银员在让他确认金额输入银行卡密码。   他的手点在密码机上的时候在不断颤抖,他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稍稍镇定一点。   那个被他扶过一下的女人是谁,卢峰心里有点不好的猜测,但不敢去深想。   他给易潜买了一条皮带,店员正在为他包装,他不知道易潜会不会喜欢。   易潜多看了卢峰几眼,易妈妈发现了他看到这个年轻男人后的情绪变化,不由过去问他,“小潜,是你认识的人吗?”   易潜看了看她,一时没有回答。   卢峰提着袋子低着头要从一边离开,易潜突然叫他:“卢峰。”   卢峰诧异地看过来,易潜五官精致,头发梳得很妥帖,身上是昂贵而精细的衬衫牛仔裤,他站起身来,又叫了卢峰一声,“卢峰。”   卢峰提着袋子走向了他,易潜对易妈妈说:“妈,他是我的好朋友,非常要好那种。叫卢峰。”   女人的感觉是非常敏感的,别说易潜说这话,只是他看向卢峰的眼神,还有卢峰看向易潜的眼神,她和刘姝文便能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七章 午餐      在易潜又介绍了易妈妈和刘姝文后,卢峰非常礼貌地同两人问好寒暄,易妈妈脸色有点僵,抿着嘴唇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卢峰。   有傅斐作为易潜的男朋友带给她的印象在前——她对傅斐感觉很不好,傅斐在他人面前是年轻俊彦,但和易潜比起来,不免就有年长勾引易潜之嫌,而且以前易潜替他拉过关系,如此一来,不说那是易潜自己心甘情愿,在他家人眼里,是傅斐故意利用他们儿子,再说,傅斐还自言自己是双性恋,既然如此,何必来招惹他们家儿子,于是自然就会被安上心机重利用易家幼子的罪名——易妈妈一直觉得易潜在找男朋友上必定是很容易受欺骗的,而且她知道男同是艾滋病的高发人群,更是对易潜找男朋友忧心忡忡,所以对他会有的男朋友,并没有抱有任何好感。   但卢峰身上显然没有她臆想中的那些不喜的特征,她对卢峰的问候愁眉不应,刘姝文在旁边看了看易妈妈,又看了看易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   易潜不想让卢峰难堪,说:“卢峰,你接下来有事就先走吧。”   “好。”卢峰应了一声,又对易妈妈和刘姝文道:“伯母,刘小姐,我先走了,再见。”   刘姝文道:“再见。”   他又看了易潜一眼,易潜对他很歉意地笑了一下,他转身已经要走,易妈妈突然说道:“小卢,你要是没有急事,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卢峰略微吃惊,看易潜对他使眼色,他赶紧回答道:“嗯,好,谢谢伯母。”   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在刘姝文的提议下,他们上了楼,在楼上一家有名的港式茶餐厅里要了一个包厢用餐。   易妈妈和刘姝文走在前面,卢峰看易潜提那么多东西,很心疼他,两人走在后面,他就赶紧把易潜提着的东西接到了自己的手里,易潜含笑递给了他,又把卢峰手里本来提着的袋子接到了自己手里,他看了看里面的盒子,小声问卢峰:“这是什么?”   卢峰回他:“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易潜说:“那我一会儿就先提回去?”   卢峰笑着点头,又侧头小声问他:“我本来准备明天给你,那明天还可以见你吗?”   易潜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背,说:“嗯,明天我会早点来找你,或者你可以先去我家里等我。你明天有事吗?”   “工地上有事,但不是很多。”   “哦,那你先把你那边的事情做完了,你来我家?”   “嗯,好。”   易妈妈很想让自己尽量保持轻松,但实在轻松不下来,刘姝文挽着她的胳膊,最清楚她的状况,她全身都僵着,一言不发。   要进餐厅的时候,她才回头看了一眼易潜和卢峰,只见卢峰提着本来在易潜手里的袋子,正眼神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儿子,易潜则是满脸笑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很高兴。   其实这么一看,要是没有男人必须和女人在一起的定式思维,她认为两人真是非常般配,般配到让人嫉妒的程度。   刘姝文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不由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她也发现两人非常般配,也许这种般配的感觉绝大部分并不是来自于两人身高长相上给人的相和感受,而是两人之间那种克制却又甜甜蜜蜜的眼里只有对方的感觉。   被服务生引到包厢里,易潜让卢峰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的沙发里,他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却没有放过去,而是放在了他要坐的椅子上。   不是正式的宴请,他很随意地让卢峰坐在了自己的下手处。   易妈妈是温柔的人,让她尖刻,她也尖刻不起来,她心里很矛盾,点菜时,看易潜拿着手里的菜单问卢峰想吃什么,她也只是提醒他:“你也问问姝文要吃什么。”   易潜说:“姝文是这里的常客了,她哪里不知道要吃什么。”   易妈妈来不及嗔他两句,他就侧过身转到易妈妈这边,为她介绍菜单上的菜色,又说:“这个鸡汁鲍鱼饭太腻了,您肯定吃不下,点另外的吧。”   易妈妈这下心里稍稍好受一点了。   易潜和易妈妈说着话,刘姝文找卢峰说话,问他:“卢先生,您是喜欢吃味重一些的,还是清淡一些的?”   卢峰说:“叫我小卢就行。我不挑食,都能吃。”   刘姝文被他逗得直笑,又和他说这一家店的历史,菜色的特点之类,卢峰道:“刘小姐你知道得真多,博文广识。”   刘姝文说:“只是贪吃而已啦。”   又问:“小卢,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是Z城本地人。”   卢峰犹豫了一下没说,易潜转过头来替他解围,说:“你们在聊什么?”   刘姝文笑着不问了,卢峰道:“刘小姐讲了很多菜色的特点。”   饭桌上,易妈妈吃得不多,心情沉重地注意卢峰和易潜之间的互动,要说之前在那家奢侈品名店里时,她只是预感和怀疑卢峰和易潜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吃了一顿饭,便已经可以确认了。   两人之间虽没有暧昧行为,但是那种互相关心以及在意对方总能明白对方所需的感觉,非是关系非常好的恋人不会这样。   饭吃到尾声,卢峰告罪起身离开了一阵,易妈妈对易潜说:“他不会是去结账了吧,你快去结账。”   易潜看着她道:“妈,你这么介意这个做什么?”   易妈妈道:“是我叫他来要请他吃饭的呀。”   易潜道:“以后还有机会的,再说,他是后辈,您不要和他客气。”   易潜这么说,但也起了身,出包厢找到前台去,卢峰果真已经在买单了,易潜搂住他的肩膀,小声说:“你这里够吗?”   卢峰道:“够。”   易潜说:“还是让我来吧。”   他把钱包拿出来,卢峰按住了他的手,易潜说:“你这样,我生气了啊。”   卢峰说:“别生气。”   两人不好在前台争抢,易潜只好让卢峰付款了。   回包厢后,易妈妈看过来,易潜说:“我哪里抢得过他。”   易妈妈蹙眉对卢峰道:“小卢,是我说要请你吃饭,怎么能劳你结账。”   卢峰赶紧说:“应该是我请您。”又看了刘姝文一眼,“还有刘小姐。”没说易潜。   从餐厅出来,易潜说卢峰还有事情让他先走了,易妈妈和刘姝文继续逛店子的时候,完全没有了上午的激情,变得沉默了很多,两人走在前面,一回头,易潜又不见了,易妈妈叹气道:“这小子,又不知道慢到哪里去了。”   刘姝文说:“伯母,您要是累了,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易妈妈望着她欲言又止,刘姝文知道她的意思,她说:“我和易潜本来就只是好朋友,易潜是很好很温柔的人,他能够得到幸福,活得开心,作为他的好朋友,也会感到幸福开心的。”   易妈妈因她这话怔了一怔,叹道:“我也有这样想,就怕他是一时贪欢,对自己对生活不负责任,以后会受苦的。”   刘姝文说:“伯母,并不是哪一类人就一定是一时贪欢对自己和对生活不负责任,而是要看具体的人啊,您觉得易潜是那种不明白道理不知道对自己负责的人吗?那么多是异性恋的男人,只知贪欢,完全没有责任感,同性恋也有好好生活的,这些不是绝对的啊。您教育出来的孩子,您反而不相信他吗?我觉得啊,强行让他一定要和女人结婚过世俗认同的男女婚姻生活,对他是很残忍的,还不如让他好好地负责任地过他想要的生活。”   易妈妈神情忧伤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这样想过,但这样,总归要吃更多苦头。”   “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只有好的没有坏的,伯母,您肯定比我明白这些道理得多。只是因为易潜是您的儿子,您才希望他的路只有好的没有坏的。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您应该再问问易潜自己的意思,他有什么打算。”   易潜在Jaeger-LeCoultre为卢峰选了一块表,买下后出门就找不到他妈和刘姝文了,他不得不给易妈妈打电话:“喂,你们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们了。”   易妈妈埋怨道:“我们倒要问你到哪里去了,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和姝文现在在咖啡厅里呢。”   易潜从陪女士逛街中解脱之后,又去会了朋友,大家都起哄为他贺生。   赵昊一边和他喝酒,一边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难叫出门了,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呢?要说以前吧,傅斐管着你,让你没时间,这不是都分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时间呢。”   易潜说:“只是不想见你而已。说这么多废话。”   赵昊做西施捧心状:“有没有搞错,我这么好,你居然不想见我。”   易潜说:“你看大家都知道不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就你撒了一把不够还要再撒一勺。”   赵昊说,“我们都觉得你今天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看不出来你还在情伤里面啊,说,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易潜只好给他倒酒:“赵哥,算求你,别说傅斐了。”   另外一人说:“对,这是易潜的生日,就别提他不想听的话题了。”   赵昊却道:“真正的放下,难道不是别人说起也完全不介意吗。”   易潜说:“我就要介意,不行?”   赵昊耸了耸肩,问:“最近没听过傅斐有什么动作,他躲到哪里去了?”   有人道:“听说是去新西兰那边投资了。”   说到这里,大家就突然闭了嘴,想起来傅斐那么一尊大神被挤走,完全是因为睡过易潜的缘故。   傅斐这种身份在易家面前像个小虾米似的,但在他们这一群人里,绝对算是有能力有实力的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富家子或者官家子,颇有些心高气傲,但要是谁真有能力,他们还是很佩服的。至少傅斐因为勾走了易潜曾经很受他们诋毁,但也是受他们佩服的那一类,现在却被对付得在国内发展不下去。       第三十八章 面包车和超跑      众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带来了一阵难以避免的尴尬,易潜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但他一时完全不想去避免这个尴尬,好在赵昊一向嘴上无忌,说道:“管他傅斐去哪里了,要不是因为易潜,这里谁会认识他吗。”   他这话一出,大家才又热闹地说起其他话题来。   易潜作为寿星,被大家灌酒,之后吃蛋糕,又被一群人用奶油把衣服弄得非常脏,他有洁癖,很讨厌别人把他衣服弄脏,而且想到自己穿着一件沾着酒渍和奶油的衣服,他就浑身难受。   他去结账,朋友们已经三三两两走出了酒吧。   五月的天气,带上了夏日的变幻莫测,外面被城市灯光渲染过的黑色天幕上拉扯过一道道闪电,雷声也在之后随即而来。   “操,居然要下雨了。”看着天,有人骂道。   “怎么办,各自回家,还是还有安排。”   因为这句话,大家都去找寿星易潜,但易潜的影子也没看到。   有人打了个响指,小声说:“我们是不是该送易潜个特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他们这一群男人,哪里有女人的细心,加上实在太熟了,不需要那些假客气,易潜过生日,大家凑在一起聚一聚,订了一个大生日蛋糕,也就庆祝了,还送什么礼物。   有人嘿嘿笑了两声,说:“当然是找个床上功夫好的,给他一个好的生日体验。”   有人道:“算了吧,我看你功夫就挺好的,你敢去?找抽呢。”   “这种玩笑哪里能开。易潜很脆弱的……你以为是你约女人荤素不忌?”   “你们有没有问题,我是说去找马杀鸡懂吗?”   众人:“……”   这个酒吧包厢不是易潜定的,他是第一次来这一家,没带助理,他在前台等算账便是一阵,结完账后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奶油,又去洗手间里想勉强擦一下衣服,洗手间里有人……,声音大得他站在那里非常尴尬,面红耳赤只好赶紧离开了。   酒吧大厅里台上有人在唱那一首《burning》,是一个很瘦但是很妖娆的男生,眼睛上的眼影的亮粉在彩光灯下反射着光,台下很多人都在看他,易潜很喜欢这首歌,专门去买了一束花让服务生送过去了,他才走出酒吧。   看到易潜出来,有人说他:“你怎么这么慢。”   易潜还在介意自己身上的奶油,没好气地说:“去了一趟洗手间,现在怎么办,没有别的安排了,就各回各家吧,我回去睡觉去。”   “现在才十一点,太早了,我们去蒸个桑拿,走,一起吧。”   易潜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之前留下的印子,当然不想和这群人去桑拿,说:“喝了酒蒸桑拿不好,容易晕。”   “去洗个脚打牌也行。”   易潜自己是主人,不好就这么走了,只好答应了一起过去。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娱乐场所,不像海蓝之星那么气派地占据着这个城市的一角,而是在一片非富即贵的高档小区里,沿着街是高大茂密的树木,从高高的围墙上面露出里面欧式装饰的外墙,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的乾坤。   易潜是第一次来,进去后就颇吃惊,说:“这是什么时候开的,很有特色啊。”   的确很有特色,里面的服务生都穿着改良后的汉服,女人……,男人的则更偏向于日式浴衣,一看就不是只提供洗个脚打个牌服务的地方。   但比起真去蒸桑拿,大家只想洗个澡按个摩或者就自己有相好去开房了,连赵昊也被这里的美人迷住,大呼这里的老板很有创意。   易潜也喜欢这里,他冲进一间按摩室,总算可以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一套浴衣,身上没有了奶油那黏糊糊的感觉,他才觉得自己的世界清爽了,不再强迫症。   从洗澡的隔间里出来,有一个身高腿长的男按摩师站在一边为他把按摩床上的毯子打开。   房间里光线昏暗,易潜四处瞄了瞄,房间里没有别的人了,他问道:“我的几个朋友呢。”   男按摩师说:“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安排,让我来为您做按摩。不知道哥您怎么称呼?”   易潜说:“姓易。”   “易哥。”他微笑着请易潜上按摩床,易潜看房间里光线这么暗,他也看不到什么,就脱了浴衣趴了上去,说:“你力气用小点。”   对方笑了一声,说,“嗯,好的。”   他用了精油开始为易潜做按摩,易潜逛了一天街,又喝了一晚酒,趴上按摩床,被他力道适中地按摩着,几乎就要睡着了,听对方声音距离他很近地在说:“易哥,您皮肤真好啊。”   易潜:“……”   第一次在按摩的时候听人和他说这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   ……,易潜惊了一下,说:“给按背就行了,你在摸哪里?!”   对方的手却没有离开,……,说:“易哥,你怕痒吗?”   “我不喜欢,给我按背就行了。”易潜冷着声音说。   对方把手拿开了,……,这下易潜是真的生气了,翻身而起,瞪着他说:“我就只给你一份按摩的钱,让你别他妈乱摸,听不懂吗?”   对方委屈地看着他,说:“给我小费的先生说,是要更多服务的。”   “谁给你钱,你就服务谁去。”易潜又困身体又软,他本来想好好睡一会儿的,但也不得不爬起床了,说:“好了,不是你的错。就这样,你先出去吧。”   对方不愿意走,说:“易哥,我知道你是在下面的,我技术还不错啦……”   易潜恼道:“出去!”   对方犹豫着,只好走了。   易潜只好去穿了衣服,又换回那件脏兮兮的衬衫时,他简直想去买一个三层大蛋糕糊在那几个弄脏了他衬衫的人身上。   从里面出来,易潜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打到车,他拿出手机想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看到卢峰发给自己的短信后,就勾着唇角把电话打给了卢峰。   卢峰已经睡了,接到易潜的电话时,本来还声音含糊,但马上就精神了,柔声问他:“你和朋友庆生结束了吗?”   易潜说:“嗯,他们还在玩,我先出来了,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软软地说,卢峰瞬间翻身而起,说:“好,你在哪里?”   易潜给了他一个地址,卢峰说:“不是太远,我一会儿就到。”   卢峰只花了两分钟就穿好衣服并收拾了一下自己带上钱包冲出了门去,但这时候非常不好打车,他想了想,就只好去借了工地上买菜的车开走。   易潜站在清冷的街道上等卢峰,城市上空不时闪过闪电,雷声远远传来,但雨点一直没有落下。   卢峰开着那辆面包车在午夜的大街上驰过,白天需要一个小时,晚上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看到路灯下站着的孤零零的易潜时,喜悦激动和看到他孤独身影的心疼一起袭上他的心头,他停下车,打开车门跳下去,跑到易潜的跟前去,说:“这时候不好打车,我只好开了工地上买菜的车来。”   他很歉意,易潜本来在打瞌睡,此时依然困,他根本不在意这是在外面,由着自己靠在卢峰的身上,说:“我衣服很脏,坐什么车都没关系。我们回家吧。”   易潜坐上了面包车的副座,车里的味道的确不大妙,不过他依然很开心,瞌睡也醒了,盯着卢峰笑,说:“今晚在我家睡,嗯?”   卢峰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好。”   车要开到易潜家时,雨才下下来,就像专门为了让他等到卢峰似的。这就是天公作美了吧。   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占据了易潜那豪华停车库里的一个位置,易潜拉着卢峰的手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面包车,说:“这个很有意境啊,你明天把车开走之前,我下来拍张照片。”   卢峰:“……”   “好。”卢峰应了他。   进了屋,易潜在客厅里……,……提着衣服去扔进垃圾桶,卢峰诧异地说:“怎么把衣服扔了?”   易潜道:“都是奶油,洗不干净。”   “我来洗,可以的。”卢峰过去把衣服从他的手里拿了出来。   易潜想说他不想再穿了,但忍住了,他摸了一把卢峰的脸,说:“我去洗澡,你要不要一起。”   卢峰说:“好。”   在花洒的水下,……,……       第三十九章 我很爱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被风吹得打在卧室的窗户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闪电在窗外划过,透过被拉上的窗帘映进房间里来,房里在瞬间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声音噼里啪啦如要劈开空间,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场雨,从城市的另一边下过来,闪电雷鸣也从远及近,一直到如打在易潜家所在的高楼上。   易潜并不是特别胆小的人,但这雷电和倾盆大雨太厉害了,让他心生一丝怯意。   卢峰感觉到了他的害怕,把他又往怀里搂了搂,问他:“这个声音太大了,你这里有耳塞吗,我找来给你戴上,这样就能睡着了。”   易潜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他对卢峰的身体爱不释手,摇头说:“我不喜欢用耳塞,会不舒服,更睡不着。”   外面又闪过闪电后,卢峰飞快地把手抬起来捂在他的耳朵上,易潜愣了一下,在变小的雷声里笑了。   在雷声过后,卢峰就把手拿开了,易潜本来困得不行,但这样闪电打雷,他实在睡不着,他问卢峰:“你说这个闪电是不是劈在我们的这个楼上的,好近,会进家里来吗。”   卢峰道:“别担心,大约有一千米距离。”   “你怎么知道?”易潜打着呵欠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摸他的肩膀,又满心喜爱地将脸埋过去亲了他的锁骨一下。   他对卢峰会给出的答案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卢峰却非常实在地回答他:“声音在十五摄氏度时的传播速度是340米每秒,我数了下,在闪电之后大约三秒才有雷声,三百四十乘以三,是一千零二十。不过我看外面的温度不止十五摄氏度,可能更高一些,温度越高,声音传播速度越快,所以距离不止一千零二十。”   易潜:“……”   对卢峰这一本正经的解释,易潜听得脑袋疼,他的所有理科知识都用来看账和推算摄影参数了,但他觉得卢峰真是挺厉害的,而且他的确很好奇,“为什么温度高,声音传播得快啊?”   说着,还继续调戏卢峰,用手指摸他的颈子。   卢峰被他摸得抖了一下,但却不忘为他解惑:“因为温度越高,分子能量越高,运动便越强,声音的传播依靠分子的震动,所以就传播得越快。”   易潜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一般人会去了解这个吗?你在哪里看的?”   卢峰笑着说:“这是初中物理的内容啊。”   易潜:“……”   易潜用手揉他的耳朵,“难怪我不知道,我以前物理学得最差,每次考试都很痛苦,看到物理老师和物理家教我就会头疼,觉得人生没有比看到他们更灰暗的事了。”   卢峰说:“现在不用头疼了,不会再考物理了。”   易潜说:“要是我们是一起读书就好了,我可以让你帮我作弊,你会帮我吗?”   卢峰笑着道:“会的,我还可以给你做家教。”   易潜满足地贴在他的身上,“要是你给我做家教,我物理肯定不会那么烂。我物理太差,里面肯定有我大哥的功劳,我不会做,问他,他给我讲了两遍,我依然不懂,他就会说:‘你怎么蠢成这样,这么简单都不懂,你懂了吗,到底懂了没?’我被他骂得害怕,只好他讲一遍我就赶紧说,‘我懂了。’但其实什么也不懂。他那时候比现在还缺少耐心。要是是你,你会不会骂我?”   卢峰怎么舍得骂他,当然说:“不会的,人本来就各有长处,不可能变成全才的。其实初级物理很简单,而且很有意思,只要有耐心,就会觉得物理很简单,一点也不难。”   易潜说:“你当然觉得很简单了,我看到你档案里写你高中物理奥林匹克比赛拿过全国二等奖呢。”   卢峰诧异地问:“你在哪里看到我档案的?”   易潜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抬起头忐忑地去看卢峰,但天公不作美,刚才一直闪电把房间照亮,现在却没有闪电了,一片漆黑里,他根本不知道卢峰是什么表情。   不过卢峰自己好像感受到了易潜的忐忑,他的手抬起来搂着易潜的肩膀,嘴唇贴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是在我们县人才中心看到的对吧。里面还有些什么,我自己没有办法看。”   他很感概地说,易潜安慰他道:“你们学校很好,里面留的大部分都是很好的东西,你们老师和校领导都给你写了很多好话,我还看到你初中数学和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也都拿了奖,你是个学霸,我是学渣,我从小成绩就很差,每天都在补习,只要看到补习老师,我就觉得人生灰暗。”   感受到卢峰情绪好些了,易潜又逗他道,“快传授一下经验,你是怎么学的,为什么可以做学霸?”   卢峰说:“没有什么经验,就是看书做作业,没什么特别的。”   易潜只是想逗他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一本正经,不由说:“学霸的路都是相似的,学渣的路总是各有各的血泪史。你要安慰安慰我。”   卢峰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也总会因为他的每一句话而认真,无论他说什么,都希望真的可以安慰到他让他开心,不由说:“那要怎么可以安慰到你?”   ……,贴着他说:“你亲我。”   卢峰真的亲他了,……   等做完,窗外的雨虽然没停,但已经很小了,雷电也离得更远,像是来自城市的另一端。   等稍稍收拾再躺下,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易潜只想睡觉,感受到卢峰把他身上的被子盖好的温柔,他又靠得距离卢峰近些,卢峰随即就把他搂住了。   易潜……,对卢峰越发依赖,卢峰好像也特别依赖他,搂着他腰的手很有力,易潜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这样沉迷性爱好像有点不正常,也许应该克制一些。   他是个喜欢胡乱看书胡思乱想的人,他思索过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且依赖男人,他觉得大约是他成长过程中太缺父爱了。   所谓父,并不是只指父亲,而是比他年长的男性。   他大哥出生时,他父亲的事业刚起步,但他大哥毕竟是长子,又是当时唯一的孩子,他父亲对他寄托了很多希望,他大哥是作为家里的希望长大的,而他也当得起长辈的希冀。   他则不然,他出生时,他父亲的事业已经有所发展,正是他最意气风发开疆扩土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放在儿子身上,在易潜的印象里,他根本没有抱过他,只从他母亲他老师他的家庭教师他的大哥处询问他的学习情况,从没有真正地认真地听过他易潜本人的任何倾诉、意见和问题,他根本就无意了解他易潜本人,每次和他说话就是骂他,因为他成绩差沉默不开朗没有大哥优秀,回他一句要挨骂,要是不回他,又要被说畏畏缩缩不像他儿子。   他那时候既希望见到父亲,又害怕见到他,日子就像处在深海一样透不过气来,每天时间全花在学习上,什么别的也不敢干,一做别的妈妈就要诚惶诚恐地说他不听话爸爸回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太差劲不仅自己挨骂,他妈照样也要挨骂,只好憋着去学,在别人眼里他乖巧听话,但他很多次简直想离家出走或者去死了就好了,但又担心真这么做了,妈妈肯定会伤心死,所以从来就只是想一想。   大哥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苦恼,除了说他笨不会说的。   家里其他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们,各有各的优秀,在家里的高压教育下,似乎都没有任何力不从心,全都游刃有余的样子,这样越发显得他的平庸,而且大家都意识到他的平庸,总是喜欢站在高处“帮助”他,给与他无数让他赶紧进步的经验之谈,让他非常痛苦。   他到高三结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男生的,他根本没有任何余裕去想这些,到大学时候,他才算真正接触外界世界了,外界世界的新奇让他目不暇接又有些胆怯,根本难以去在意自己的性向,他按照人类结合的经验去注意女性,但却从没有过激情,甚至被vivian那种尤物挑逗,他也没有任何感觉,直到被博瑞特约去澳洲旅行兼摄影,在他的单人帐篷里,博瑞特想要和他发生性关系,抱住他,揉摸他,强吻他,想要侵犯他,他那时候差点被博瑞特身上浓郁的欧美人的体味熏得呕吐,他愤怒地和他打了起来,博瑞特高大健壮,占了上风,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担心自己会被他打死,但他挣脱了,跑掉了,不断跑不断跑,等得救后,他之后回想起来,他依然恶心博瑞特的接触,心里却骚动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喜欢男人的。   他的整个成长阶段总是受到父亲和哥哥们在言语上的打压,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非常缺乏信心,他后来发现自己比起喜欢被女人关注,他更希望自己是被男性关注,特别是年长的男性,他也渴望男性的关怀和温柔的照顾,这会让他获得安全感。   而傅斐出现在那最对的时候,易潜马上就被他迷住了,他从他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但即使如此,易潜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热衷于做爱,两人热恋时,一个月不能见面,他也不想念床上那码事,和卢峰在一起的他,却这么热衷于床上运动,实在让他汗颜。   虽然和傅斐最后闹得并不好看,但他至今感激他。   没有傅斐,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最初和傅斐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像只乖乖的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猫,他学着讨好傅斐,崇拜他,享受他对他的宠爱和包容,也听他的一些训斥和劝告,渐渐地,大约是太熟了,他学会了掏爪子,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和傅斐吵架了,傅斐太强势的时候,他就非常不高兴。   加上他看过了太多人和事,自己的事业在经历了最初的繁忙和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问题之后,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觉得他父亲他大哥甚至傅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甚至他觉得他们越强势的时候就是越偏见狭隘不明事理的时候,他就越发摆脱了对诸如他父亲他大哥以及傅斐这些人的敬畏,他和傅斐之间的矛盾就越大了,经常性吵架,傅斐要是多对他用几次命令语气,他就必定不高兴,绝不会服从他,即使没有傅斐结婚的事,两人分手其实也是再所难免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初在卢峰身上看到了那个被压抑的卑微的自己,所以才对他难以忘怀以至于爱上了他,但他真的非常感激上天厚待他,让他认识卢峰。   他想,他在最对的时候,又遇上了最对的人。   他现在知道了要怎么去守护别人,而不是胆怯地只想要别人的关怀和宠爱。   卢峰又这么好,他这么聪明又善解人意,他还爱着自己,易潜想着这些,几乎要喜极而泣。   卢峰感受到了易潜心绪的起伏,他的心跳变得很快,卢峰虽然困,但在被他放在自己一切之前的易潜跟前,他自己的感受一向是往后排的,他的手轻轻抚了抚易潜的背,柔声问他:“易潜,你没睡着吗?”   易潜低低“嗯”了一声。   卢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再给你揉一阵腰吗?”   易潜将脸拱在他的肩颈窝里,手抱住他的腰,说:“不是的。我很爱你,想到这个,我就睡不着。”   卢峰:“……”       第四十章 长寿面      易潜这话轻轻的,但响在卢峰的耳边,经过他的耳膜的震动,最终通过他的听觉神经传给他的大脑,整个过程,就像在层层递进,层层扩大,让卢峰被这句话深深震住了。   他一时间欢喜得甚至无法动弹,但随即,他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要如何做才能够报答易潜这样的感情!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紧紧抱住他,心脏像是不是自己的,跳动得要从胸腔里跑出来了。   易潜被他勒得骨头痛,他不需要卢峰说什么,他就能知道卢峰的激动和欢喜。   这就够了。   他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他,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卢峰只睡了一会儿就必须离开了,工地上需要车去买菜。   易潜还沉睡着,他舍不得他醒,便只轻轻放开了他,轻手轻脚下床,又为他整理了被子。   以免把易潜吵醒,卢峰没有在卧室附属的卫生间里洗漱,而是用了外面的那间卫生间。   他把自己收拾后,又去拿了易潜那件弄脏的衬衫,衬衫上抹了不少奶油,经过一夜的发酵,那些奶油污渍已经有了一些味道,很不好闻。   不过卢峰一点也不怕脏,去拿了厨房里的洗洁精,在卫生间里用洗洁精洗那件衣服。   易潜有先见之明,去参加这种庆生会,知道自己必定被整,穿的是纯棉衬衫,扔掉也不可惜,卢峰现在洗起来也稍稍轻松一些。   他洗了二十分钟,才把衬衫洗得干净了,在光下左看右看,觉得可以了,才拧干水分拿到洗衣房里去晾上。   卢峰离开之前又去看了易潜一眼,易潜还在睡。   他前一天前一晚实在太累了,睡得很沉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卢峰很想亲他一下,又怕把他亲醒了,只好用眼睛好好描摹了一番他的脸,就赶紧走了。   走前在客厅里留了一张留言条。他记得易潜说想拍一张面包车在车库里的照片的事,但他觉得拍面包车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易潜安睡的早晨却很必要,他在留言条里做了道歉,说自己把面包车开走了。   使用密码开了车库大门后,卢峰便坐上了他的面包车,面包车旁边的超跑,看着很低调,但它的流线型非常美,卢峰因为想买车便去好好了解了一番车的行情,知道这一款的大致价格在三百万左右,如果加上其他各种税费,便绝不止这个钱。   卢峰把面包车开出车库后,又下车去仔细确证车库门关好了,这才开车离开。   他担心门没关好,到时候车被没有公德心的人弄脏或者划了线,那易潜肯定会心疼了。   卢峰没有看过易潜开这辆超跑,他心里并不放心易潜开它,易潜平时开车就特别快,大约是开超跑带来的习惯,这样容易出车祸。   卢峰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大中午时又专门去订了一束玫瑰花,等着晚上去取了拿去易潜那里,以免晚上再去订花会没有好的了。   易潜是被昨晚相约的朋友打电话吵醒的,除了手机的铃声,房间里安安静静再无其他声音。   易潜将胳膊伸出被子便感觉到了凉意,卢峰不在,他感受到了一点孤独。   接起电话,便是赵昊那没心没肺的声音:“易潜,你在哪里呢?怎么昨晚就走了吗?”   易潜知道这群人昨晚定然是在那里休息了整晚,他最开始和赵昊接触时,特别不能理解赵昊的口无遮拦没心没肺,但赵昊其实算是个很耿直的人了,慢慢做了朋友,他也就接受了赵昊的性格。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大伙儿里才算最怪的,赵昊的性格反而大众化。   “我当然走了,你们谁为我叫的那个按摩师,开玩笑有个限度吧,这种事是随便的吗?”易潜发了脾气,但赵昊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的这份怒火,说:“可能是温砚吧,不过你也别这么大火,那个男按摩师,据说是里面的头牌呢,温砚下了血本请人陪你。里面的人都有健康证明的,你就别太磨叽了。”   易潜这下是真的火了:“我不管有没有健康证明,下次谁再这么整我,我就把谁拉黑了。每个人生活态度不同,我既然尊重了你们,你们怎么就不尊重一下我。”   “你说得这么严重,谁不尊重你啊。你喜欢男人,我们谁没接受吗。大家难道没有配合你。”赵昊也生气了。   易潜一大早就和朋友吵架,心情很不好地把手机挂了,赵昊便不再给他打过来自讨没趣了。   易潜起床看到了卢峰的留言条心情才好点,在洗衣房看到被卢峰洗干净的衬衫时,他很感动地去闻了闻,衣服上只有很浅淡的一点柠檬味,他用手摸了摸,收拾好自己后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   易妈妈因从二十来岁起便没有再上班,所以对家人的生日以及各种节日记得非常清楚,在这些日子里,她也会有特别的安排,这些是她生活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她也很享受做这些安排。   易潜坐在餐桌上吃长寿面,易妈妈就在旁边温声念叨他:“昨晚去和朋友聚会贺生了,之后就没有回家,你是去哪里了?我知道赵昊和温砚他们都玩得比较厉害,你这么大了,我不可能再限制你交友,但你自己也要注意,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易潜昨晚没怎么吃,夜里又是高强度大工作量,这时候很饿了,早餐是易妈妈亲自做的长寿面,意义非凡,他吃得虽慢,却也津津有味,而且不和易妈妈这种管前管后的话语发犟脾气,他说:“之后我就回我自己住处睡觉了,没有在外面玩。妈,你放心吧,我自己都明白。”   易妈妈愁着眉说:“你是不是还认识詹家的那个大儿子?”   “詹家?你说詹浩然吗?”易潜随口说。   “詹浩然,大约就是这个名字吧,听说他在家里注射毒品,浓度太高死了,昨天晚上,我听你钱姨说的。”易妈妈愁着眉,说得又担忧又痛心,“就是他家里从小不管他,好好一个人,这么死了。”   钱姨是易妈妈的闺蜜之一,经常给易妈妈传播很多各种小道消息。   易潜说:“我听说他前几年就染上瘾了,还去戒过,没想到出来还是这样。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不是?”   “幸好他家还有一个儿子,不然詹家不得伤心死吗?”   “我看他家就是因为又生了一个儿子,才彻底不管他了,把他放弃了。”虽然是说别人的事,易潜依然很有感触,他真的很感激他妈,一直尽心照顾他和他大哥长大,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   詹浩然身上发生的事,简直是很多暴发户家里教育失败的范例。   在詹浩然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家里就发家了,父母因为工作忙,便把他交给保姆带,平时只给他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和孩子在一起相处五天,那便不错了。之后詹浩然非常叛逆,不好好学习,只不断展现自我地闯祸,家里一律用钱摆平。詹浩然长大了,显然已经烂泥扶不上墙,他家就把他扔到国外去眼不见心不烦,他在国外过着奢侈的富二代生活却基本上不去上课,因为学校实在不接受他家的贿赂,最后他毕业证也没拿到就离开了学校,继续混日子。   而他家在他上高中时就放弃了他,他爸妈又生了一个儿子,吸取教育詹浩然失败的经验教训,对这个小儿子特别注意关怀和教育,小儿子便也没有长歪,衬得詹浩然非常不堪造就,詹浩然看着弟弟长大且受父母宠爱,越发自暴自弃了。   易潜和他同龄,当初又同在欧洲,所以是认识的,因为性格不合,交道不是很多,即使如此,听到此人死讯,易潜心里依然为他难过。   易妈妈唉声叹气,说:“我们当时担心你不学好,每天管着你,幸好是这样。别的事都好说,毒品万万不能沾,你要是敢去沾这些东西,你爸得抽死你。”   易潜简直要无语,“妈,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去吸毒,我是那种管不住自己的人吗?”   “那你说你是怎么就喜欢男人了?我知道这个圈子里乱得很。”易妈妈皱眉说。   易潜这下闹明白了易妈妈一大早这席话到底是为什么准备的了,原来是担心他喜欢男人,必定伴随着其他高风险因素。   要是老爷子对易潜说这话,易潜马上就要和他犟嘴,但易妈妈说,易潜不会,他会好好安慰她,说:“你放心吧,不会的。我喜欢男人,又不是是男人就喜欢,我只喜欢卢峰啊。妈,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什么差别,我知道同性恋里面有好色花心喜欢约炮不负责任纵欲吸毒的,给你留了很不好的印象,但异性恋里这种人,难道你知道得少吗?异性恋里有专情洁身自好有责任心的,同性恋里也有啊,你不觉得你儿子是属于后者吗?”       第四十一章 同居邀请      易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一直活在丈夫的权力和支配之下,基本上已经形成了第一时间以丈夫的意志为意志的习惯。   她最初得知易潜是同性恋时,是傅斐的老婆找上家门来的时候,易老爷子当时被一个小辈女流闹了个措手不及,颜面上过不去,来不及细想便对易潜怒火万丈,易妈妈被丈夫的怒气吓坏了,生怕他会真的把小儿子怎么样,当时只想儿子认错,家里不要闹出什么事。她的心愿不过是家和万事兴。   但易潜性向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经过了这么几个月的缓释,易妈妈有了余裕去了解很多东西,也想了很多东西,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够恢复成异性恋和一个女人结婚成家生子,但要是易潜完全不接受这种做法,易妈妈便也希望儿子能够获得幸福,退而求其次想要儿子即使是同性恋也要有很好的家庭责任观健康的爱情观正确的生活态度等等,她会努力让自己去接受儿子以后是和一个男人组成一个家庭。   易潜那么说,易妈妈便看着儿子说:“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这条路,肯定比社会和大众认可的路要难走得多,小潜啊,妈妈真的不愿意你受苦,你真的只想和男人在一起了吗?”   易妈妈非常温柔,易潜说:“妈,我和卢峰在一起,很快乐。这是我想选的唯一的一条路,所以不管这条路是不是辛苦,对于我来说,都没差的,因为我不会去选别的路了。”   易妈妈叹道:“那下次,你再带那个卢峰来见我,昨天见到,我看他倒是个不错的人。”   易潜笑道:“他当然不错了,毕竟是我看上的人啊。你还真觉得我什么人都能看上呢。”   易妈妈说:“以前那个傅斐,我就不怎么喜欢。”   易潜伸手为她抚了抚落在颊边的发丝,说:“妈,我不想再说他的事。”   易妈妈用手指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说:“你相貌还有性格都随我,哎。要是像你爸,就好得多。”   易潜知道自己像他妈,无论长相还是性格,甚至一些思维方式,他大哥像他爸。   “我才不想像爸呢,他就是个铁血主义工作狂,有什么意思。像您就要好得多了,长得好看得多,脾气也好很多。不过,有一点,妈,我得说您,您遗传给我后真是让我吃足了苦头。”   易妈妈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我敢肯定,您以前读书的时候,理科成绩肯定烂得一塌糊涂。我理科烂,不是没有道理的,肯定是您遗传给我的。”易潜逗易妈妈说。   易妈妈叹道:“我们那时候,根本就没好好上过学,我哪里知道我理科好还是坏,我没上过大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易潜知道自己说到了他妈的痛处,自然不敢再提。   因为易潜的生日,易家和蒲家,只要在Z城的,又能抽出时间来的,晚上都在易家用餐为易潜庆生。   老爷子不在,易洲在,在饭桌上时,易潜便在不断看手机,他便说他:“你一直看手机,是有什么事?”   易潜说:“朋友在给我发信息而已。”   易洲凑在他耳边小声却带着警告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搞些什么名堂,让爸知道了,看他不揍你。”   易潜小时候受够了易洲的打击,长大了就反弹了,他一点也不怕他,说:“要揍就揍!我有事一会儿要出门。”   易洲皱眉看着他,沉默不言。   等送走了亲戚,易潜到晚上九点才有空,虽然是寿星,他特意没喝酒,开着车出了门。   易妈妈知道他要去哪里,站在窗边看到他的车开出庭院大门,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易洲并不觉得卢峰是个合适的人,但易潜现在在和他热恋,热恋时候的情侣是最不能刺激的,他准备等易潜兴致淡了,甚至易潜可以多经历几个人,发现这样没完没了地和男人搞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之后他就容易回归正轨了。   所以他替易潜保着密,他还不知道易妈妈已经认识卢峰了。   易潜家里可以通过密码打开,易潜到家时,卢峰已经先到他家等着了。   他推开门,门厅处的花瓶里除了百合外还插了两支玫瑰,客厅里的柜子上的花瓶里也有很多玫瑰,花香味浓郁,卢峰听到他开门进屋的声音,飞快地走了过来。   易潜尚没来得及换鞋,看到卢峰,便笑着伸手,两人无需言语,卢峰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甚至把他抱离了地。   易潜的少女心马上就得到了满足,他低头看卢峰,开心地亲了他的额头一下,“我想你想了一天。”   卢峰只是笑,把他放下地后,又拿拖鞋给他换鞋。   易潜故意逗他:“你都不应我,你不想我吗?”   卢峰为他换了鞋,起身说:“很想。我担心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有吗?”   易潜因他这话烧红了脸,他已经决定以后在床上要克制一点,他说:“有一些,以后咱们只能节制点了。”   卢峰笑着点头,“我买了些水果来,你要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易潜拉住他,“我不饿,你别去忙。”   易潜在睡前把买给卢峰的手表拿给了他,他坐在床上为卢峰戴上,问:“是不是挺好看。”   卢峰对奢侈品品牌所知有限,认不出这表,不过只看它,就知道它价值不菲,他不由说:“嗯,很好看,你这是要把这表给我吗?”   易潜说:“不给你,我买它做什么呢?”   卢峰说:“但我在工地上,戴这个表,容易磕坏,而且我住那里不安全,放屋子里也容易被偷。”   易潜愣愣看着他,“你这是拒绝我吗?”   卢峰看他生气,吓了一跳,又很内疚,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只是我怕把它放屋子里会丢,戴手上会磕坏。”   易潜看卢峰这又感动又发愁的模样,就笑了起来,说:“戴着吧,坏了就拿去修,修不好我就再买个新的给你。你现在是项目上的老板了,需要配一支好表。”   卢峰因他这话几乎要鼻子发酸,他抱住易潜,像只大狗一样,易潜拍了他的背两下,说:“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会。”   卢峰点了点头,“谢谢你。”   两人进入了在一起的磨合期,但这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磨合,卢峰又心细又温柔,做事井井有条,易潜不是脾气坏的人,只要他想,他总能很好地体谅他人心境,两人在一起,基本上没有什么习惯上的不一致以至于不能忍受。   易潜出国出了一趟差签合约,和卢峰十几天没见,他想得慌,一回国让卢峰晚上到他家来,两人先出去吃了饭,回到家,易潜就缠在卢峰的身上,两人从门厅一路吻到卧室,洗过澡后就上床。   卢峰和他上过这么多回床了,无论最初技术多么生疏,此时也练成了高手。   他身材好体力也好,加上技术也好了,潘驴邓小闲,除了钱少闲少外,其他都没话说。在床上,易潜要不是尚且知道要克制一些,不然他能一晚上闹得卢峰不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卢峰去给易潜做了早餐,他就得走了。   易潜还在床上,卢峰坐在床沿俯下身亲了下他的额头,说:“早餐在厨房里,你把煎蛋和培根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拿出来吃了,烤面包在面包机里。”   易潜想大约是昨晚做太多次,他忘了自己是射了三回还是四回,这时候就发现了后遗症,他想大约是气虚,所以早晨便容易低血糖,他头晕晕地看着卢峰,声音又低又软,“你现在就走吗?”   卢峰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他再打个车,需要四十分钟到工地,到工地时就得近八点。工地上早上开工早,都是六点半就开工了。最近又处在收尾阶段,马上就要进行验收,他自然是忙的。   他很歉意地说:“嗯,工地上的事很多。”   易潜说:“那你走吧,开我的车回去吧。”   “我怕给你弄脏了。”卢峰说。   “弄脏了洗就行了,没事。”易潜抓着卢峰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才感觉头晕轻了点。   卢峰发现了他的不适,问:“怎么了,头疼吗?”   易潜说:“早上低血压,头有点晕。”   卢峰说:“那你再睡睡,等睡饱了再起床,就会好些。”   卢峰走后,易潜头依然有点晕,却又睡不着了,只好躺那里发呆。卢峰刚走,他就想他了,而且觉得屋子里太冷清,让他觉得孤独。   他不知道是自己到了渴望家庭的年纪还是因为对卢峰特别依恋,明明以前和傅斐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有因为自己一个人住这套房子而觉得孤独。   随着年龄,人的变化真大。   他这么想着,真希望卢峰能够搬来和他一起住。   也许他可以和卢峰这么提一提。   易潜在公司里忙了一天,卢峰只有更忙,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了,卢峰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易潜要陪他出门去吃饭,卢峰说:“我煮碗面条就行了,在家里吃比较快。”   易潜家的厨房,使用率并不高,但一应物件俱全,卢峰在厨房里煮面,易潜洗完澡穿着浴袍进厨房里来,看他站在灶台前,眉目英挺目光柔和,他就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卢峰说:“你要吃吗?”   易潜摇头:“不吃。”   又说:“卢峰,你要不要搬到我家来住,和我同居?”       第四十二章 猜心      锅里的面条已经好了,卢峰关了火,来不及把面条夹到碗里,回头看易潜,刚洗完澡的易潜头发还带着一点湿润的感觉,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将它梳顺上发蜡得一丝不苟,就那么有些乱地顶在头上,散落在额头上和鬓边,让他显得比平时更年轻稚嫩了一些。   若不是看到过易潜的身份证,加上之前就知道他的年龄,卢峰从他的面相上是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比工地上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看着还嫩。   卢峰心里软软的,但却说:“易潜,我不方便搬来和你一起住?”   虽然易潜没有想过卢峰应该答应自己这样的请求,但卢峰真的拒绝的时候,他却是有些愣的,而且有点难以理解,还有点受伤。   卢峰总是什么都顺着他,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件他以为是会让两人都高兴的事情上,卢峰居然拒绝他,他瞪大了眼,微微蹙着眉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易潜自己创业也有好几年了,国外国内几头跑,和各色人打交道,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练成喜怒不形于色,或者泰山崩于前色不改这种比较级和最高级的技能,他还处在情绪容易受影响和在脸上表现出来的初级状态。   卢峰自然看出了他的不高兴和受伤,他伸手想要拉一下易潜的手,易潜避开了,卢峰抱歉地说:“我住在你家里不方便。我最近只是晚上来,还没什么,要是我和你住在一起,白天有时候也会在这里,我看到你厨房里和洗衣房里每天都有动过的痕迹,家里每天也有打扫,白天这里是有保姆在的,对吧。保姆看到我,到时候你家里知道了,我怕你会压力很大。易潜,我们才刚在一起,我不想你的压力就有那么大。压力大了,会改变很多心境的,我希望你可以更开心一点。”   易潜蹙眉看着他,“你今年多少岁啊?”   卢峰道:“二十四岁。”   易潜说:“既然是二十四岁,怎么和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似的想得多。”   卢峰:“……”   卢峰只能傻笑着看他,说:“我在对面二期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我住那里,你有什么事联系我,我随时都能过来。走过来只要五分钟。”   易潜:“……”   易潜之前总觉得卢峰是没有任何脾气的人,这才第一次明白,卢峰很有主意,而且有主意后就很难改变。   不过卢峰说的也对,两人还不到同居的时候。   他住在这里,家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看看他,发现卢峰在,总归两边为难。   想到易洲去卢峰家那次,像个黑社会老大似的让保镖把卢峰带走,这比郑雁林不和卢峰握手还要不尊重人,但卢峰难道不是平等的人,就因为和他互相喜欢了,就该受他家里的人的瞧不起,受他们的冷眼和不尊重吗。   易潜越想越觉得易洲那次过分,想他对嫂子和侄儿多好啊,他敢肯定,他陪侄儿的时间比易洲还多,易洲怎么就不好好尊重他的男朋友呢。   易潜这么多想了一会儿,越想就越沮丧,不过他知道易洲只是担心他吃亏。   易潜意识到易洲对他的保护欲依然停留在他还是个孩子,需要家人的管束,他没有自我选择权这种位置上。   易潜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卢峰说:“你想得很周到。我大哥上次去你家里接我,态度很不好,你心里不要介意这件事。”   卢峰又对易潜伸手,易潜便把手递给他了,他靠在卢峰身上,听卢峰说:“大哥那天肯定特别担心你的安危,才显得急躁,我不会介意这件事的。要是你哪天不见了,我知道你的地址跑过去,肯定也会着急得顾不了注意态度是好是坏。”   易潜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胸口,“你就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吗?”   卢峰不好意思地说:“有,不过不是很多。发脾气其实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容易让两方关系变差,我就不怎么发脾气。”   易潜笑道:“赶紧吃面吧。”   易潜坐在饭桌边,胳膊撑在饭桌上用手支撑着脸,脸上笑盈盈的,卢峰被他这个样子盯着吃面,吃得很不自在,不由说:“你看着我吃,我吃不快。”   易潜:“本来就要慢慢吃。”   易潜身上灰色的浴袍稍稍松散了,从领口露出修长的颈子和一边精致的锁骨,他撑着脸眼中含笑的样子,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风情,卢峰拿了手机,对易潜说:“我给你拍张照,可以吗?”   易潜看他要照相,便说:“要是拍得不好看,不准保存。”   卢峰连连点头,找了个角度为他拍了,照片里的易潜也很好看,卢峰还在欣赏,易潜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翻着照片看了,不满地说:“拍得这么难看,不准留,我删了……”   卢峰来抢手机已经来不及,易潜删了照片后,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又举着手机进了删除文件夹将照片彻底删除了。   卢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易潜失笑说:“不就是一张照片嘛。”   易潜说着,就站起了身来,卢峰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易潜握着他的手机就跑了,卢峰不好跟过去,只好坐在那里继续吃面。   吃完面又收拾了餐桌收拾厨房,把一切整理干净后,他又去洗了澡,穿着睡衣进卧室,易潜正趴在床上玩手机,是卢峰的手机。   易潜平时穿衣服,上衣喜欢穿得比较宽松,所以即使下身穿紧身的牛仔裤,也看不出来他那一把细腰和腰下的翘臀。   但在家里,他穿着睡袍这么一趴,从背到腰窝到屁股到长腿,便是一条非常魅惑的弧线。   卢峰凑过去,把薄被抱起来搭在他身上,遮住这一片风景,易潜拿着卢峰的手机在他面前晃,“这是在哪里拍的?”   卢峰一看,马上就有点尴尬,这是一年前易潜和傅斐闹分手,他送易潜回家那次偷拍的易潜家的照片,卢峰磨磨蹭蹭地说:“这个就是拍的你的照片。”   易潜说:“看这样子,这的确是照片上翻拍的,虽然光线不好,但看着还挺有感觉的,只是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张照片。”   卢峰不想提醒他这张照片原来是哪里的,便说:“不要把这张也删掉。”   易潜把他的手机递给了他,就在被子里把浴袍脱了,从里面扔出来,对卢峰说:“睡吧。”   卢峰把他的浴袍收拾了一下放在床边沙发里,这才钻进薄被去。   易潜在被子里笑着把他的睡衣睡裤脱掉了踢出来,肉贴肉地抱住他,鼻子拱在他的肩窝里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已经进入夏天,天气已经热起来,但还没有太热,不过易潜早早就把屋子里的冷气打开了,他喜欢在十几度的温度里裹在被子里抱着卢峰睡觉。   卢峰第二天在工地上,用手机拍了几份文件,随即又翻着看,图片一张张往前走,从纸页变成了一张手指和白嫩的皮肤的图片时,卢峰被惊了一下,他旁边还有来查项目的人,他赶紧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心里则在狂跳。   他晃那一眼没有看清楚那图片的细节,但卢峰马上就意识到了那是易潜。   之后强忍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请客吃完午饭,又送了人离开,他回到工地上自己的屋子,他才掏出手机来翻看手机相册。   那张他只瞄了一眼的图片,仔细看后,就发现是易潜只穿着黑色内裤,修长的手指按着内裤边沿要把内裤拨下去,图片上只有一半内裤,紧致的腹部,肚脐眼,手,但这些足够撩人了。   除了这张图片,还有他对着镜子看着镜头挑着眼尾微笑的图片,还有他故意把浴袍半脱不脱的图片,还有他用手指摸自己喉结的照片……   卢峰面红耳赤,呼吸越来越粗重,简直想开车飞奔去找易潜。   他以为易潜昨晚拿他的手机去,是看里面的东西,没想到他居然是去浴室里拍照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易潜趴在卢峰怀里用iPad mini看新闻,卢峰则拿着手机看英语,有不懂的就问易潜,易潜的英语算不上特别好,只能做日常交际,稍专业化一点的他就单词量不够用,不过为了回答卢峰的一些问题感受一下做老师的感觉,他把iPad mini里下了几个英语app,睡前也翻看一阵以做复习。   他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了,用腿和脚在卢峰腿上蹭来蹭去,卢峰开始完全没有反应,一会儿之后却脸红了。   易潜一天都在等卢峰的电话,以为他看到相册里的图片后会给他打电话呢,但卢峰这个呆子,居然根本没有提这件事,大约是没看到那些照片。   卢峰就是典型的理科男,而且是要把事做好的强迫症摩羯座,他可能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翻看相册吧。   易潜很失望,像只软软的猫一样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即使卢峰皮肤比较黑,但他也发现他脸红了。   易潜一把拽过卢峰手里的手机,说:“你在想什么,根本没有看手机上的英语对吧。”   卢峰搂住他的腰,不应。   易潜便突然说:“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   卢峰明亮的眼里闪过疑惑,“什么游戏?”   易潜把他的手机扔在一边,用手指在他的胸口心脏处轻轻划拉了几下,卢峰被他划拉得身体都酥了半边,易潜说:“猜心?”   “?”卢峰从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什么猜心,怎么玩?”   易潜在卢峰身上动,卢峰的手碰到他的屁股上去后有再次移到他的腰上,坚定地搂着他,易潜说:“就是你在脑子里想一个东西,我不断从大范围到小范围猜你想的是什么,我没猜一个,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卢峰马上懂了游戏规则,说:“我明白了。”   易潜上挑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地盯着卢峰,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说:“你快想一个东西或者一件事,嗯,然后我来猜。”   卢峰点头,易潜问:“想完了吗?”   “是。”   易潜笑着说:“是一个东西?”   卢峰说:“是。”   “是与动物相关的?”   卢峰些许诧异,点头,“是。”   易潜含笑盯着他:“与人有关?”   “是。”   易潜的手指爬上卢峰的嘴唇,很笃定,又得意又挑逗地说:“是我的嘴唇?”   卢峰望着他,面颊泛红,却摇头,“不是。”   易潜的神色马上就变了一变,瞪着一双大眼,“那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别人吗?”   卢峰:“……”   “快说,快说。”易潜根本不在乎规则了,不高兴地找他闹。   卢峰脸更红,手从他的腰上摸到他的肚脐眼上,说:“是你这里。”   卢峰带着茧子的手指摸在敏感的肚脐眼上,像是磨砂纸在上面带起了电,电流立时流窜于易潜的全身,让他大脑发麻,他瞬间就硬了,他这一天本来不想做的。       第四十三章 金主      锦都工程的后续项目还在继续,不过卢峰负责的工程部分已经完工,并已经验收,在验收之后没几天,他就拿到了工程款。   要是是其他人,自然没有这么快拿到工程款,但聂思城一心想要讨好易潜,便将这一笔款结算给了陈莽,并督促陈莽给卢峰结算了款项。   聂思城对卢峰的看重,让陈莽在惊讶之余,简直就要羡慕嫉妒恨了,他完全不明白卢峰为什么这么讨聂思城的喜欢。   为卢峰结清款项后,当晚,卢峰邀请了聂思城和陈莽一起吃个便饭。   这种便饭,自不会包含其他娱乐项目,卢峰把地点定在了一家算是中高档的海鲜店。   在卢峰提起请陈莽吃顿便饭时,陈莽本想拒绝,他答应了情妇要去陪对方过生日,借口还没说出口,卢峰便道:“我也请了聂哥一起,他今晚正好有空,还说想和陈哥你喝酒,陈哥,所以请你务必赏光。”   陈莽一听聂思城要去,马上喜笑颜开说:“好,好。我也想和他喝酒。”   他又问:“小卢啊,你和聂中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聂思城可是大老板,每天日理万机,陈莽想请他吃饭,十次里有一次他应下了,陈莽就觉得自己是受了器重,但看卢峰这样子,和聂思城似乎已经非常熟悉了,加上聂思城提前为他结清钢筋混凝土的款项并让他赶紧结给卢峰这事,太能说明问题了。   卢峰笑说:“可能是比较有缘分。我和他的另一个朋友认识。”   陈莽认定卢峰是当年坐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遇贵人相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便也不想得罪他。   当晚在海鲜酒楼的包厢里,除了聂思城、陈莽和卢峰外,聂思城还带了易潜投资公司的曹总过来,曹总全名曹谦人,四十岁上下,戴无边框眼镜,一米八左右身高,温文尔雅,颇有识见。   就是曹总在负责接洽卢峰在X县投资的房地产项目,其实卢峰第一次见到曹总时,便颇奇怪曹总这种人居然在为聂思城工作。   曹总一看就不是会愿意屈居聂思城之下的人啊。   之后卢峰通过蛛丝马迹,判断聂思城可能只是投资公司的股东之一,投资公司的控股股东,恐怕不是他。   不过聂思城能够说动其他股东投资他在X县的项目,这更让卢峰感念他待自己的恩情,虽然他知道聂思城对他这么看重,主要原因是想讨好易潜。   聂思城和陈莽都好酒,曹总却是滴酒不沾的,说:“我酒精过敏,沾不得,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们了。”   聂思城笑着搂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不喝酒,真是少了很多乐趣,比起洋酒,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国粹五粮液,今天这酒是小卢提来的,就一瓶,陈总,来,我们先干一杯,再和他们喝。”   陈莽看向卢峰说:“小卢,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杯子满上。”   卢峰笑道:“我今天是来照顾你和聂哥喝酒的,我一会儿还要开车有事,不能喝。”   陈莽道:“这怎么能行呢。”   聂思城却说:“来,陈总,小卢不喝就算了,他一会儿的确还有事。”   聂思城这样替卢峰说话,陈莽简直怀疑卢峰是不是要给聂思城做妹夫,不然他怎么这么护着卢峰。   曹总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风雅的人,谈什么话题,他都能扯一大堆,不过其中很多话题,陈莽都不能参与,因为他不懂,所以他就只是听着,他又不傻,自然看出曹总的确是个人物,而且聂思城对他话里话外都和他特别亲热,看样子,这个曹总挺有来头。   而曹总这么有来头的人,居然一直在照顾卢峰,还多次和他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陈莽是真的看不懂了,卢峰这小子年纪轻轻,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就因为有几分聪明劲儿,脸长得好看,就有了这么大的机遇,这些上面的老总们,都这么照顾他?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曹总开车自己走了,聂思城的司机则来接他送他回去,卢峰说要开车送陈莽,聂思城来吃饭的时候还没注意,此时在酒楼前的广场上才看到卢峰的那辆车是易潜的,他对卢峰说:“陈总来坐我的车就行了,我在路上正好和陈总说几句话。再说你不是有事情要办嘛,就赶紧去办你自己的事吧。”   陈莽简直受宠若惊,假客气了几句后就高高兴兴去坐聂思城的座驾了。   坐在座驾里,陈莽真以为聂思城是有话想对他说,打起精神想和聂思城聊聊,没想到聂思城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后,就只是问了一句:“陈总,你住哪里,你给小袁说一声。”   小袁就是坐在前面那位三十岁左右的长得很壮的司机,一看就是练家子。   陈莽把自己的住址报给司机后,发现聂思城靠在真皮座椅里假寐,并无意搭理他。   陈莽这时候才回过味来,把聂思城之前那句话细嚼慢咽地消化了一遍。   只怕说要在路上和他说几句话是假,给卢峰腾出时间来赶紧去办他的事是真。   卢峰到底是要去办什么事,这么重要,这么着急?   陈莽真是想不明白。   不过他脑子里随即浮现出卢峰的那辆车,那一款车,少说也要百来万,卢峰哪里买得起?   卢峰肯定是傍上什么人了?!   而且他傍上的这个人,连聂思城和那个曹总也要敬畏巴结,以至于卢峰才这么受他们的看重和照顾。   陈莽很震惊,又想卢峰这小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他对卢峰傍上的那个人很好奇,却又不能从聂思城嘴里打听什么,只想着之后再回请卢峰一顿,从他那里探听探听。   卢峰的东西,基本上都搬到他租住的房子里了,他开车回了他租住的地方,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自己一遍。   镜子里的人头发稍稍有点长了,这甚至让卢峰有点陌生,在监狱里的日子,一直是剃着寸头,很多人出狱后,基本上都会想改变一个形象把头发留长一点,但卢峰却一直让头发那么短,他不想让自己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进监狱,以及在监狱里浪费掉的人生,他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他抬手将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拂了拂,露出额头来,看了几眼后,又把头发扒拉下来,这样头发长一点,看着的确会嫩一点。   他高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他记得易潜说他这个样子好看些。   他想,自己先留这个发型几天,让易潜看几天后,他再去把头发剃成寸头。   剃成寸头的他,看着要成熟一些,当然,也会显得更锐利和凶悍,别看他在易潜跟前脾气好得就像没有脾气,但在外面的时候,他不可能全然没有自己的气势,不然项目上的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所以一副成熟的威严一些的相貌也是必须的。   卢峰到易潜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易潜在书房里看项目资料,他的车行一直是走中高档线,因为他有关系,有路子,所以在进口车生意上,肯定会比别人要顺,而且赚头大;不过,他准备再开一个中低端线的车行,扩大经营。   虽然下面的经理已经把方案做好了,但他依然要看不少材料,以免其中还有问题。   卢峰敲了书房门,易潜知道是他回来了,他把电脑一关,就跑去开了书房门,卢峰端着牛奶站在门口,把牛奶递给他,对着他笑。   易潜接过牛奶喝,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喝牛奶?”   卢峰说:“厨房里没有用过的牛奶杯。”   易潜笑着说:“真聪明,今天怎么样?”   卢峰道:“晚上和聂哥、曹总和陈哥一起吃饭,还行。”   睡觉前,卢峰和易潜谈起想去买辆车的事,易潜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像按快门似的在上面点手指玩,他想了几秒钟后才说:“卢峰,我送你一辆车吧。”   卢峰笑着说:“我有钱买车了。”   易潜说:“但我想送你一辆车。”   卢峰将他在自己肩膀上乱点的手握进手心里,他的手指上有很多细茧子,磨得易潜的手很痒,他说:“易潜,我不能什么都要你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有好好记着,但我不能形成我可以什么都依靠你的思维,所以,我不能要你送我的车。我想挣钱了送你一辆好车。”   易潜将脸埋进卢峰的肩窝里,卢峰把他抱紧了,亲他的头发。   易潜虽然觉得卢峰那样想有点见外,但卢峰有这种志气也很好,他应该尊重卢峰的选择,过了一会儿后,他便说:“好吧。”   卢峰没有在易潜的车行买车,因为车太高档价格太贵了,卢峰看上了一款国产福特,性价比很高,卢峰准备买下之前,易潜又让人帮忙专程找了那边的经理,给卢峰拿了内部价卖给他,为他省了几万块钱。   这点钱,甚至不够易潜请客开一瓶好酒,实在不值得他大费周章,但为卢峰省了几万块,简直像为他自己省了几百万似的,他坐在卢峰的新车里,比卢峰还高兴。   卢峰开着车带易潜在城外兜风,易潜开着车窗,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带着炎夏的气息,开着车窗吹风比开冷气热很多,但易潜却执着地不愿意关窗。   卢峰说他:“这样吹风,你头会痛,还是关了吧。”   易潜说:“再吹一分钟。”   “为什么突然想吹风。”   “我高兴。”   “这么高兴吗?为什么?”卢峰对着他笑。   “因为你买新车了,坐男朋友的新车兜风,不值得高兴吗?”易潜仰着下巴对着他挑眉。   卢峰笑得眉眼弯弯,说:“你还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做?”   易潜总算把车窗关了,撑着下巴看着他说,“我想去你的工地上拍照,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卢峰没想到他会提这么简单的事,说:“可以倒是可以,但工地上很脏,而且容易有危险,到时候受伤了就不好了。”   易潜说:“工地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出事的情况哪里那么多。”   卢峰只好答应了他,“好吧。”   易潜又说:“你要当我的模特。”   卢峰:“……”   惊讶之后,卢峰问:“当模特要特别注意什么吗?”   易潜想了想后说:“没什么,你穿工地上的衣服,我想拍一组建筑工人的照片。”   这对卢峰来说很简单,他笑着点头应了。       第四十四章 工地拍摄      Z城的天气渐渐炎热,只有早晨和傍晚以后才凉快些。   易潜想去拍一组工地的照片,卢峰自是大力配合。   他在工地上的房间还没有退,这天一大早,他开车带了易潜去工棚,准备换好衣服后再陪易潜去拍照。   国内的建筑工程,即使是大型的建筑工程公司,下面的建筑施工,基本上都是外包给那些包工头,包工头带来施工工人做工。   一处工程,经常会拆分成很多部分来包出去,锦都也不例外。   卢峰做完了锦都的钢筋水泥,内部的砌砖和外墙等等,都是别的包工头带着工人在做。这里的工人已经换了一批了。   不过卢峰在这里做了近一年活儿,和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熟。   他带着易潜来工地,路上遇到的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卢峰脾气好,又有文化,帮人算账看文件都不在话下,在工地上人缘自然好。   卢峰手里提着易潜要用的拍摄器材,包括反光板和三脚架,易潜则背着镜头,手里拿着相机。   为了来拍照,易潜没有穿成平时那样精细,头发甚至没上发蜡,就那么随便散着,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宽松一些的长裤,脚上是运动鞋,看着还像个大学生,哪里像个老总,自然有人把他当成了卢峰请来的拍摄师傅。   之前就有拍摄的师傅过来拍了很多照片,所以易潜引不起太多关注,甚至没有人专门过问他。   只是问卢峰:“卢老板,又要拍照吗?”   卢峰说:“是的,现在天气热,就趁着太阳还没大起来赶紧拍了,不然一会儿就太热了。”   “哦,那倒是。”   在卢峰的工房里,易潜把相机放下,坐在卢峰的床上四处瞄,房间里一切都很简陋,只有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的帆布衣柜。东西并不旧,收拾得也算干净。   只是里面没有空调,一大早就热得不行。   易潜难以想象,卢峰之前住在这里也太难受了吧。   卢峰从衣柜里拿了他的一套工服出来,说是工服,其实就是简单的T恤和一条洗了又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站在床前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伸手去拿那件旧T恤套上。   易潜的手这时候伸了过来,摸在他的腹肌上,手指伸直往他的皮带卡住的腰部伸,卢峰的身体马上一颤,看着他说:“易潜……”   语气里有很明显的宠溺,但也有一点无奈。   易潜望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抬起来摸在他的侧腰上,他腰上都是结实的肌肉,后腰上还有很明显的腰窝,他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腰上去。   卢峰低头说:“赶紧去拍照吧,不然一会儿热起来,我怕你会中暑。”   易潜虽然心痒难耐,但知道这时候不能乱来,正把手放开时,房门居然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大大咧咧的莽撞声音说:“卢峰,听说你过来了。”   易潜不高兴地看过去,卢峰也转过身对向来人:“胡哥。”   来人是陈莽的大舅子胡占坤。   刚才卢峰先进屋,易潜后进屋,房间门从里面需要用铁闩插上,易潜没有插铁闩的意识,所以门没被关上,他根本不知道。   此时对上这个一脸猥琐的中年男人,易潜心里非常不爽,心想这人谁啊,太他妈讨厌了。   卢峰拿这旧T恤套上了,问:“胡哥,你有什么事吗?”   胡占坤的目光在易潜身上晃了好几秒,他觉得易潜有一点眼熟,但又完全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不过这人虽然看着还带着一些嫩气,眼神和姿态都有些高,不像是一般人,而且有点让人不爽快。   胡占坤说:“莽子他一会儿要过来,说你今天没事要忙,留着一起吃个午饭,他和你有事要说。”   卢峰其实是有事的,不过想着陈莽可能有要紧事,就道:“好的,我等陈哥来。”   胡占坤点了一下头,问:“这个小年轻是?”   他指的是易潜,易潜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卢峰说:“是来拍几组照片的老师,聂总那边的人,姓易。”   易潜对胡占坤第一印象太差,实在不想搭理他,卢峰这种介绍,他觉得真是太精妙了,也可见卢峰不喜欢这个“胡哥”,于是他只是淡淡瞄了胡占坤一眼。   听闻是聂思城那边的人,胡占坤不敢怠慢,笑着说:“哦,哦,那你们去拍吧。要我跟着吗,给你们拿个东西也成。”   他指了指一边的三脚架和反光板,卢峰说:“胡哥,你去忙自己的吧,这边我跟着易老师就行了。他是拍艺术照参展,不是之前那种拍法,时间花得有点久。要是陈哥来了,给我一个电话,我就来。”   胡占坤知道拍参展照片的摄影师比之前那种拍验收的还要贵很多,楼盘为了做宣传,有时候会请非常有名的摄影师来拍,照片漂亮,就更容易吸引人来看房买房。   胡占坤先走了,易潜冲过去研究了一下门闩,把门闩插上了,才让卢峰换裤子。   易潜说:“这人谁啊,一点礼貌也没有,进屋之前不知道要敲门吗?”   卢峰一边解皮带脱裤子,一边说:“这里的人,没几个有敲门的习惯。”   “感觉你很不喜欢他,是吗?”虽然卢峰对胡占坤很客气,一般人听不出来他不喜欢胡占坤,但易潜不是一般人。   卢峰裤子已经脱掉了,正拿那条旧旧的牛仔裤穿,“他是陈莽的大舅子,脾气不好,对工人经常乱骂,还打过人,经常在外面乱搞,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染上过病。”   卢峰一向嘴上留德,不说人坏话,这还是易潜第一次听他如此说一个人,可见这个人是真的很糟糕了。   卢峰的腿又长又结实,屁股则是结实挺翘,肌肉恰到好处,浑身上下都是力量。在卢峰把裤子捞起来的过程中,易潜看得目不转睛,他真想给卢峰拍裸照,心痒难耐地想,等回去了,一定要这么干。   卢峰对这个工地非常熟悉,拿了安全帽给易潜戴着,因为太热太沉了,易潜不愿意戴,卢峰只好不强求,带着他沿着安全的线走。   易潜先拍了几张晨光里的工地,此时时间尚早,但工地上已经一片繁忙,他又拍了很多工人工作的场景,那些被拍到的工人,无不是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过来。   易潜说:“照片洗出来,到时候送回来给他们。”   卢峰:“好,我拿回来给他们。”   易潜拍摄的时候,卢峰一直守在他的旁边,像只护着自己猎物的凶猛野兽一样,神经敏锐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担心哪里有问题,让易潜不小心受伤了。   易潜自然发现了他的这种守护的姿态,很是受用。   他发现自己真是已经到了离家构建自己的领地的年龄了,要是家里人诸如他大哥用这种过分紧张的守护姿态对他,他心里会很烦躁,觉得大哥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需要时刻注意,那说明他弱、长不大、不放人放心、需要家里管教……但他已经这么大了,在自己公司和外人跟前也是有威信的人物,在家里也是他在照顾母亲,帮衬嫂子,照顾侄儿,却总是不被让他仰望的父亲大哥等人认可和放在同等位置对待,让他心里怎么不烦躁。   但卢峰的守护不一样,他知道卢峰是因为爱他,一种平等的爱。所以他欢喜且受用。   他为卢峰拍了很多照片,卢峰头发剃得很短,但眉目英挺,眼睛深邃有神,含着笑意和温柔,五官硬朗里带着精致,身材极好,即使只是穿着很旧的T恤和牛仔裤,也看不出一点颓废的感觉,相反特别硬气而英气。   易潜还让他脱了T恤,露出东方人特有的精壮结实却不夸张的上半身来,让晨光映着他的身体,易潜心情激动地不断按快门,为他拍了很多张。   易潜对卢峰的评价很高,在他的镜头里,卢峰一点也不做作,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又非常自然,易潜心想卢峰去做模特,也会发展得很好的。   不过易潜觉得做模特没有自己做老板好,加上他无意让太多人去跪舔卢峰的身材,所以心里有这个卢峰可以做模特的想法,但他也完全没有和卢峰说这事,开玩笑也不想开。   太阳大了,已经热起来,但易潜一点也不想停下拍摄,拍照可是一个体力活,卢峰看易潜出了很多汗,额头上的汗水甚至要流进他的眼睛里,赶紧拿了纸巾给他,易潜稍稍擦了擦,就说:“我们去顶楼上再拍一些。”   卢峰道:“今天不拍了,等哪天傍晚再来拍夕阳吧。现在热起来了,你不注意,真要中暑。”   易潜想了想,就应了。   两人收拾东西正要离开,一行人就走了过来,卢峰看到,便问候道:“陈哥。”   陈莽对着卢峰说:“听说你带了个摄影师来。”   其实工地上不是很喜欢被拍,但上面大老板的人,陈莽也没有办法。   卢峰把易潜的相机包也背好,只让易潜拿了相机,其他东西都在他手上,他知道陈莽的心思:“只是来取景而已。”   陈莽看到了易潜,易潜正用湿纸巾不断擦脸上和颈子上的汗,擦出一张白皙又漂亮的脸蛋来,陈莽记忆力非常好,到了看过一次或者听过一次的电话号码以及见过一个介绍给他的人,他绝不会忘记的地步。   他也是正是因为这些能力才混出头的。   所以马上就认出了易潜来——之前被傅斐带在身边过的年轻人。   那时候傅斐虽然没有介绍这个年轻人,但从他对他的姿态,心里有数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傅斐当时的男朋友。   众人的确是用“男朋友”来想这个人的,绝不是什么小鸭子或者情人之流,因为有些消息的人在当时就知道傅斐的男朋友来头不小,只是怎么个来头不小法不清楚而已。   而傅斐之后和老婆离婚并因此得罪前男友家的事,虽然只限于上面一个小圈子知道,并当笑话讲,但陈莽还是从酒桌上牌桌上知道了一些内情。   所以再看到易潜,他心里非常震惊。   并且马上意识到,卢峰靠上的靠山,是这个人?       第四十五章 没有秘密      在陈莽一时发怔不知道怎么和易潜打招呼时,易潜已经先对陈莽略微点了一下头,他又对卢峰说:“你是不是有事要和陈老板谈,我先回车里去等你,可以先把车里的冷气开上。”   易潜虽然能够忍受四处杂乱和脏污,但他的洁癖也会让他在乱糟糟的环境里十分难受,加上他不拍照了,没做一件专注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就觉得热得有些受不住,而且他不想和陈莽等人站在这里多打交道,所以就想先走。   卢峰应道:“好的,你先去开了冷气吹吹风吧。”   易潜要把包从卢峰背上接过去,卢峰说:“我一会儿背过去就行。”   “我拿,给我。”易潜伸手把背包带子从卢峰肩膀上拉了拉,卢峰只好把背包给了他。   易潜拿着东西先走了。   以陈莽所见,这两人相处非常自然,看来已经在一起相处很久了,他想,大约是聂思城看重卢峰时就开始了,这样一想,大约便有了一年多近两年时间。   这么长时间,简直让陈莽惊讶。   他的目光在卢峰的脸上,神情上不由带上了不自在的审视。   卢峰的确长得好,陈莽认识卢峰的父母,他父母都长得不错,不过卢峰比两人要更好一些。   除此之外,卢峰现在人特别精神,从面相和眼神里就看得出他精神气特别不错,绝不是农村里的那些小年轻能够比的,用一句文化人的话说,就是有气质。   陈莽记得卢峰刚到他的工程队做工时候的情景,当时是四月,卢峰才刚出狱不久,因为在监狱里大概是吃得不好又没机会怎么晒太阳,所以看起来很白,身体瘦脸上却有点浮肿,虽然一看就是个帅小伙,却没有现在这种精神气。   他现在被晒黑了,身体壮了不少,脸上却瘦了很多显得棱角分明,要说什么和以前相像,大概是眼神还是当初那样子,看着很平静温和,却是明亮的,带着光。   陈莽不想说卢峰傍上易潜给人做男情人多么糟糕,以他的阅历,他一面接触上面那些大老板,那些人挥金如土过灯红酒绿美人在怀的生活,一场牌局进出就是数百万,这还不算大牌局;一面他接触最下层的工地上的建筑工,这些建筑工大多是他老乡,有时候两块钱的公交车费都舍不得花,宁愿走上一个小时路,他们中有些人五十多岁了还在干苦力,要是家里儿子不争气,便还要养活家里一大家子,吃不好穿不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   所以他不想说卢峰什么,要是他能傍着这么一个金主挣些钱,这比在工地上做一辈子苦力自然是不一样的。将来即使他和这个金主闹掰了,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   什么尊严名声之类的东西,在钱面前,是什么也算不得的。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有些地方,逼着女儿卖的,这种人可不少呢。   以陈莽所见,卢峰自从自己做老板后,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变化其实很大,已经算是个人物了。即使卢峰真是卖,那应该也是卖得最好的那一类。毕竟那个男人之前可是和傅斐在一起的,连傅老板都要讨好的人物。   卢峰发现了陈莽的审视,他笑着说:“陈哥,这里热得很,要不要进屋去,有电扇。”   他指了一边的工棚。   陈莽说:“我就是想着你要回X县去做工程了,就想约你吃个饭,以后有活儿的时候,大家能互相帮衬的还是要互相帮衬。”   卢峰道:“陈哥,是我要谢你之前提拔我教我呢,该我请你吃饭,我本来就想回X县之前来约你。以后有工程,陈哥能想到我,我感激不尽,我这边有项目,陈哥到时候有心,我肯定愿意和你合作,而不是别的那些人。”   以前卢峰刚出狱的时候,哪里能想到他能有今天,陈莽笑着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一起去吃午饭嘛,把你那个拍照片的朋友也叫上。”   卢峰说:“陈哥,今天可能不行,他那边有事,我要送他走。不知道陈哥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晚上约你。”   陈莽说:“那也行。”   卢峰的车停在工地大门前面的空地上,从大楼这边走过去有几百米,易潜一边走一边擦汗,实在太热了。   半路上,他又遇到了胡占坤,胡占坤看他背着包又抱着相机,便打量着他,用方言说:“你拍好了?”   易潜听懂了他的话,虽然不想睬他,但想这人是帮过卢峰的陈莽的大舅子,他就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说:“是的,准备走了。”   胡占坤说:“不一起吃饭吗,莽子不是去叫卢峰了?”   易潜说:“多谢,不用了。”   他不想再搭理他,快步走了,进了一边的车里,随即就开了车里的冷气。   胡占坤盯着易潜的背影多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有些熟悉,而且那张脸真是白净,又热得面上带着红,简直像是描眉傅粉过的,一看就是好人家里长大的。   卢峰回工房里去把东西都拿进了车里,易潜被冷风一吹,坐在副驾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卢峰往车里拿了几回东西,他都没有醒。   卢峰把工房钥匙去门卫那里退了房,坐进车里开车离开时,车在工地大门处的烂路上颠簸了几下,易潜这才醒了,他揉着脑袋说:“走了吗?”   “嗯,都弄好了。已经要十一点了,开车进城就要十二点了,你想吃什么,我们直接去吃饭,还是怎么样?”   易潜说:“身上有汗不舒服,我要先回去洗个澡,我们先回家吧。”   “嗯,好。”   胡占坤中午陪陈莽吃饭的时候,和他说起易潜:“卢峰带去工地上拍照片的那个人,我看着眼熟得很,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脸蛋白白净净的,看着比女人还要嫩点。”   陈莽说:“一看就是当少爷的,有钱人人家的……”   陈莽话还没说话,胡占坤想到卢峰说易潜是聂思城的人,就嘿嘿嘿笑几声,说:“少爷?海蓝之星里那种卖的,我是说哦,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味儿。”   陈莽说:“大哥,谁和你说海蓝之星里的少爷了,那个人啊,你别他JB乱开口,到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你说我怎么不爱带你出去应酬,你这嘴巴一说话就得罪人。”   胡占坤不高兴地说:“你说你怎么不爱带我出去应酬,还不是你他妈身边有女人,我妹妹嫁给你……”   “好了,好了,别他妈说了。”陈莽不高兴地喝止了他。   但他这喝止让胡占坤心里更火,却又不想和他闹掰,毕竟还要靠他挣钱,大约是被陈莽骂了,他脑子里反而灵光一闪,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易潜的了。   前两年,还是做商都商城的项目的时候——现在商都商城都装修好过不久恐怕就要投入营业了——那天,已经要过年了,上面的老板下来查看项目进展,预估可不可以在年前封顶。   当时商都的项目的一个大老板姓傅,胡占坤从陈莽的一些言语里知道这个傅老板是一个同性恋,搞男人的那种。   胡占坤跟着陈莽见过那种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倒不觉得搞男人有多么恶心,反而觉得新奇,特别有探知欲。   所以在傅斐到工地时,他仔细打量了傅斐,并且注意到了傅斐身边的易潜。   那天的易潜穿着干净妥帖的定制西服又穿了羊绒大衣,打理得很精致,像电视里的明星。   胡占坤听到傅斐和易潜说话,是那种低低的不耐的呵斥,又有些轻佻的哄劝。   一听就是和情人相处。   所以胡占坤之后还和人拿这件事猥琐地笑了很久,并觉得要是是傅斐带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话,即使是喜欢女人的,肯定也愿意搞一搞。   胡占坤这时候想起来,今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当初跟在傅斐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胡占坤心里藏不住事,随即就对着他妹夫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今天跟着卢峰来工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不就是傅老板的那个什么男朋友吗?今天我进卢峰的那屋,开始时候莫名其妙就觉得里面怪兮兮的,那时候那个男人在他妈摸卢峰的腰。”   他瞪大了眼,脸上带上激动的红,就像喝多了酒,再说,他的确喝了好些酒,他亢奋地对着陈莽笑,说:“我说卢峰那小崽子怎么一下子就能发达,他这是被男人包养了?!”   陈莽知道胡占坤这人的嘴根本就藏不住任何事,他出去找的小姐哪里有几颗痣,他都能和人说,要不是他是他大舅子,陈莽真是不想搭理这人。   陈莽说:“别他妈乱说,到时候又给我闯祸。”   胡占坤嘿嘿笑:“放心,放心。”       第四十六章 二姐      易潜除了工作之外,又有事情要做了,他要处理在工地上拍的照片。   所以一应应酬,他基本上都推掉,每天晚上在家里修片。   其实照片已经拍得很好,但他是需要更好的那种人,自然只能继续在上面花功夫。   虽然锦都的项目做完了,卢峰却没有闲下来,X县的项目,设计图已经好了,施工队也找好了,只等选了好日子就可以开工。   X县的项目,只先做近县中心的那一个,按照设计,那条从卢峰买下的那块地中间流过的小河上会修建两座二层廊桥连接两岸,河岸两边会种植大片樱花树,然后修成人行商业街,商业街上遍种樱花树,楼上则是商品房。   这种修建方法,是一种最具利用率的修建方法,易潜看了建模的效果图后,认为挺不错。   而另一块比较偏一点的地,暂时打算等一等再开发。   虽然房子还没开始修,但广告已经开始做了,而X县房价在这大半年里,已经有了上涨,均价在三千,不过卢峰预测还会再涨一些,原因是X县是人口大县,有上百万人,处在十八到二十八岁年龄阶段的人口占了五分之一,这个年龄阶段,是适婚年龄阶段,加上X县外出打工人口很多,挣到钱的也不少,在大城市里打工过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有在县城买房的需求,而现在农村里女孩子嫁人的一个条件,都会加上在县城里有房,也正是这个需求,让县城的房价节节攀升。   卢峰对易潜说:“明年的房价,我觉得被炒到五千也不奇怪。”   易潜听了他之前的X县房地产分析,不由说:“你当初要做这个项目,是专门去查了这些数据?”   卢峰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听他们说,现在农村里的年轻小伙子想结婚,女方都要在县城有房才行,不然连相亲都不愿意相。那些家里有儿子的人家,无论如何都要去买房。”   易潜是真的挺佩服他的头脑的,趴在他身上说:“只是你要一直在X县待着吗,我这阵子想你怎么办?”   卢峰抱着他说:“我不会把大部分时间放那边,会经常来陪你的。”   易潜却笑了,说:“傻啊,我逗你的而已。你还年轻呢,好好干你的事业吧。又不是不能打电话。”   卢峰却说:“我也会很想你啊。再说,我希望你想我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   易潜笑着亲了他一口。   卢峰在Z城注册了他的建筑工程公司——潜峰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三百万,因为有易潜的法律团队为他帮忙,易潜又找了人去打点了关系,事情办得非常顺畅快速。   而在卢峰回X县之前,他随着易潜去了一趟首都B城。   原因是这是易潜二姐易如水的三十四岁生日,易潜专程去为她贺生。   因为Z城夏天太闷热,小侄子易章又放了暑假,嫂子桂寰是大学里的行政人员,此时也放了暑假,如此正好,三人相携去荷兰度假避暑去了。   关系的保持是需要时常走动的,即使是一家人也不例外,所以易妈妈对易潜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B城和亲戚们聚一聚,并给他二姐贺生,生日礼物也让他用心准备。   而指望老爷子和易洲准备礼物是不行的,两人一向把这种事交给家里女眷去办,他们根本就想不出什么送女人的礼物。   再说老爷子是长辈,也没有大费周章给侄女过生日的道理。   易潜他二姐易如水正是嫁给郑家的郑雁林,郑雁林和易洲是初中和高中同学,关系自然亲近,但这种亲近比不上有姻亲关系在,加上郑雁林和易家二小姐伉俪情深,当然要好好去贺生了。   易潜准备了很多礼物,给他二姐准备了一套首饰,又给侄女准备了玩具,还给郑雁林带了一副麻将牌,除此,又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要用的要吃的东西。   在易如水生日的前两天,易潜和卢峰就到B城了,并且把礼物送了过去。   前去郑雁林家之前,易潜给易如水打电话说了要带一个朋友过去的事,易如水从郑雁林嘴里已经知道了卢峰的存在,之前和易潜打电话聊天时,也旁敲侧击和他谈过卢峰,所以易潜才想把卢峰带去。   易家在B城有好几套大房子,不过易潜没去住,而是去了一套他自己的小公寓安顿,当晚就开车去了郑家。   车开进庭院停在郑家的别墅大门前,易二姐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车刚停下,易二姐就走上了前来,易潜从副驾上下来,尚没来得及和二姐来一个拥抱,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就炮弹一样地冲了过来,扑在易潜的腿上,绕是易潜是个大男人,也差点被她撞得退到车上去,可见这小丫头的力气有多大。   小丫头望着易潜笑:“小舅舅。我想死你啦。”   易潜被她逗得大笑,把她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把她抱了起来,刚抱上,她就捧着易潜的脸在他的鼻子上亲了一口,还说:“小舅舅,你真是越来越帅了,是我喜欢的类型。”   易潜:“……”   易如水:“……”   易潜哭笑不得地说:“你在哪里学的这些甜言蜜语,太讨人喜欢了。”   小丫头大名郑婧如,小名静静,其实一点也不静,她笑着说:“小舅舅,你也很讨人喜欢。”   易如水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头黑长直头发,眉目安静温柔,脸型却带着坚毅,她是个性格不错的女强人,在政府部门工作。她一把将女儿从易潜的臂弯里抱出来放在地上,说:“静静,去叫你爸,说你小舅舅来了。”   “哦,好。”小丫头飞快跑进屋里去了。   易潜这才和二姐拥抱了一下,说:“生日快乐,姐,你真是永远十七岁的典范,还是当年的样子。”   易如水嗔他一眼,“我看静静这油嘴滑舌,不是遗传自我也不是遗传自她爸,是遗传自你。”   易潜说:“外甥女肖舅,几千年来的经验之谈了,肯定是凝聚着智慧的结晶的。”   易如水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走,进屋去。”   易潜却挽住她没往前走,说:“姐,我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易如水:“……”   卢峰已经下车了,正从后备箱里拿了东西出来,里面有很多东西,他左手提了一大提,右手又提了一大提,里面还剩有东西,他也不先关上后备箱的门,走过来对易如水些许腼腆又礼貌地笑着说:“郑夫人,您好。”   易如水刚才就看到忙活的卢峰了,以为他是易潜带来的司机,虽然她知道易潜会带男朋友来,但没想到是这时候就带。   易如水听她丈夫说过,易潜现在这个男朋友是个比易潜小几岁的年轻人,长相不错,性格温和稳重踏实,聪明,但不是小聪明,总之,她丈夫觉得还不错,比易潜以前交往的那个傅斐要好得多。   郑雁林见过卢峰后,就让人专门去查过卢峰了,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过了一遍,看到卢峰曾经坐过牢的时候,他是诧异的,但是对着卢峰档案的复印件,就知道卢峰坐牢的事颇有冤情,而且他以前是个好学生,本来不用坐牢的,却去坐牢了,出狱后还能踏踏实实做事,性格也不坏,所以郑雁林反而觉得卢峰是个人物。   他管不了易潜和卢峰在一起是否长久这种事,只是卢峰和易潜在一起的时候,卢峰能够好好跟着易潜,踏踏实实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就觉得卢峰是合格的。   易如水在门前的大灯下打量了卢峰几眼,发现的确是长得很好的一个年轻人,从面相上,正气且精神气足,看着也挺温和的,不卑不亢从从容容,一个农村孩子进他们这种人家,易如水觉得他做到这一点,的确算是不错的。   易潜说:“姐,他就是我男朋友,叫卢峰。卢照邻的卢,山峰的峰。我们给你和静静还有姐夫带了些东西过来,我也去提一些。”   易如水是易家长房的女儿,也就是是易潜伯伯的女儿。易潜的伯伯是大学经济学教授,现在已经退休了,但影响力却依然在,他的好几个弟子现如今都身居要职,所以说起来,易潜家里是最有钱的,但长房才是最有地位的。而易如水的亲姐姐易上善,不仅自己发展不错,婆家也是侯门权贵。   易如水的出身加上成长和个人能力,让她在温柔达理之外,总归带了一些高姿态,她对着卢峰微微颔首,说:“是小卢对吧,欢迎欢迎。”   易潜对卢峰说:“快叫二姐。”   卢峰笑着又叫了易如水一声:“二姐好。”   易如水通情达理地应了,看易潜这么看重卢峰,自然就对第一次上门的卢峰多了几分看重,又和蔼地赞了他一句:“小卢不错啊。”   易潜也去车后备箱里提了一些东西,易如水赶紧帮忙也接了一点,三个人才进了屋,保姆恭恭敬敬地过来和易潜打招呼,易潜笑着回应,介绍卢峰姓卢,保姆赶紧和卢峰问好。   卢峰微笑着应了一声,保姆不知道卢峰的出身,看易潜郑重介绍卢峰,自然就把卢峰当成了门户相当的贵公子,不敢有任何怠慢。   郑雁林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了,静静跑在他前面,像一阵风地从楼梯上刮下来,看的人心惊胆战,生怕她摔了,但她稳稳当当地三步做一步跳下楼梯,郑雁林叫她:“你再这么疯,我叫你妈打你了,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静静根本不怕他,说:“我才不会摔。”   上次还叫郑雁林“郑哥”的卢峰,这次一遇到就叫“姐夫”。   郑雁林心想这小伙子真是会叫人。       第四十七章 成家之说      上次郑雁林在牌桌上给卢峰的见面礼,易潜之后挺感激他,这次为了给易如水庆生送礼,易潜下了血本,他给易如水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   静静抱着她的玩具车玩去了,易潜被易如水叫到楼上的小厅里去说话,留了卢峰和郑雁林在楼下书房里说话。   易潜拿了首饰给易如水,易如水一眼就看出这一套首饰的价值,不由惊讶,“阿潜,你怎么送这么贵重的首饰过来?”   易潜只是笑:“我亲自选的,怎么样,我的眼光还行吧。”   “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只是这个太贵了,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易潜拿了翡翠项链要给易如水戴上,易如水正穿着一身旗袍,配这个项链正好。   “这是我的心意,你居然要补我钱?姐,我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又不是当年被我妈管得紧缺零花的小孩子。”   易如水被他逗笑了,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被易潜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链,易潜说:“你皮肤白,戴翡翠最好看了。”   易如水抬手捏了一把弟弟的下巴,易潜赶紧避了一下,“我都这么大了,别捏我脸。下巴更不要捏,都有胡茬子了,又不是小时候。”   易如水说:“总觉得你还小呢。”   “怎么可能,再过两年就三十岁了,还小?”   “是啊,这时间过得真是快。”易如水感叹着,又由着易潜为她戴上手镯。   易潜笑着问她:“姐,你觉得卢峰怎么样?”   这个才是易潜的真实目的,易如水笑道:“你家里还没有见过他,是吧?你这是想走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了?”   “什么农村包围城市,姐,我真的非常需要你们的支持,你们每一个人。”易潜说。   易如水叹道:“这条路不好走,阿潜。”   易潜在沙发扶手上坐下,长腿支出来,他神色平静,易如水仰头望着他,她的弟弟,当年那么小而嫩,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他的脸依然还年轻,但眼神却已经很成熟稳重了,看得出他是个大男人了。   易潜说:“姐,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我生来如此,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我二十八岁了,姐,我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不是爸妈的那个家,是属于我自己的,这个家里有我还有我的伴侣,也许过几年,时机成熟了,我们还可以去代孕一个孩子,不要孩子也行,我们可以养只宠物。我从二十三岁开始就有自己单独的房子,但那并不能称为我自己的家,而我又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渴望和想法,这些都不是和父母在一起可以达成的。我爸有我妈有他的事业,我妈有我爸有我和我哥,我哥有嫂子和孩子有他的事业,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我也有想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的渴望,而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人,我希望是卢峰。他人真的很好,我很爱他。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即使会遇到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肯定比不上我们在一起得到的幸福感。”   易如水道:“如果他真的是能够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我当然会支持和祝福你们。”   易潜说:“姐,谢谢你。过日子这种事,说再多也没有用,我和他能在一起过下去,就能说明一切。”   易如水叹道:“这个小卢,遇到你,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   易潜说:“其实我才是,你不知道他脾气有多好,而且身材好长得好看……”   易如水:“……”   对上易如水揶揄的表情,易潜闭了嘴。   “慢慢来吧,要是他哪里不好……”易如水这话还没说完,易潜就说:“姐,这种话你和我说,我知道是你爱我,但是,我真不想家里人在卢峰跟前说。他比我小几岁,家里情况也比不上我们家,要是我们家在他跟前一副他被我看上是得了多大恩惠,他要是敢对我不好就要把他怎么样这样子,这肯定会给他很大压力,而且让他心里不好受。要说,这种事,他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意识吗,他肯定有,这已经让他有不对等的压力了,我的家人再这么说,他压力只会更大。我和他过日子,财富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是两个人好好在一起过完一辈子,人生最重要的一切都给了对方,要是里面却梗着别的东西,那就太可悲了。”   易如水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说:“你看这么透,当然是好的。不过他,也不需要我们说什么话。”   易潜知道易如水的意思,她的意思不是卢峰人好不会辜负他,而是卢峰胆敢做对不住他的事,最后易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易潜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对易如水说:“卢峰以前因为误伤了人留有案底,而且他坐过牢,我想找人为他翻案,不然他的档案在那里总归不好看。”   卢峰的过去对易家人来说,简直就是透明的,只要他们想知道,很简单就能得到卢峰的资料,易如水自然已经知道卢峰的情况了。   易如水说:“我看了他的档案,这事处理起来并不难,你说给我听,是想我这里找人去办,对吧?”   易潜点头:“是的。姐,走你这里的关系最稳妥。”   卢峰在书房里听郑雁林说生意经,郑雁林十几二十几岁时最张狂不过,结婚后,又有了女儿,脾气好了很多,人也稳重了。   他自己出身够好,便并不看重别人的出身,而是注意人的品性和能力,所以他手底下很多人愿意为他不辞辛劳地卖命。   他既然看上了卢峰,而且易潜之前多次给他打电话让他教导提点卢峰,他知道易潜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自然也就会在心里把他当成一家人。   家族的力量比起单独一个人要强大太多了,在他们这种人家,非常重视姻亲关系,所以婚姻关系非常重要,比起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族的事。   所以易潜找男人谈恋爱还想不结婚一直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不只是同性恋属于小众不被社会大众认可这种事,还涉及到其他太多东西了。   因为涉及太多,相较于傅斐那种心机重利益观重的人,卢峰这种背景简单更单纯一些的人,更易被易家人接受。   在卢峰可堪造就的情况下,郑雁林作为姐夫拉扯他一把,自然是理所当然。   易潜和易如水把卢峰的事情谈好,再看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易如水要留易潜在家里住,易潜拒绝了,说:“姐,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就回去了。我后天再来陪你。”   易如水和易潜下楼,发现郑婧如还在大客厅里玩玩具车,不由大怒:“静静,你怎么回事,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不睡觉了?”   照顾郑婧如的保姆很惭愧地说:“太太,我马上抱她去洗澡睡觉。”   郑婧如却不要她抱,她怕她妈,但因为有易潜在,她就多了几分胆子,耍小聪明说:“我等小舅舅嘛,我要和小舅舅说晚安了才去睡,还有小舅舅带来那个帅哥叔叔。”   易潜过去在郑婧如的嫩脸上亲了一口,说:“快去洗澡睡觉了,不然会长不高啊。”   郑婧如一听要长不高,马上就说:“我明天多睡会儿补起来。”   易潜:“……”   结果还是被她妈吼去睡了。   卢峰和易潜同郑氏夫妇告了别,回易潜公寓的路上,易潜一路都忐忑地想和卢峰说,他找了他姐帮忙为卢峰当年的案子翻案的事,但又说不出口,所以就不断瞥卢峰,卢峰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又不好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要是易潜只是想撩他怎么办,他在开车,而且易潜在车上,被撩得出车祸了就太遭了,他还是忍着吧,忍到住处了再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开了公寓大门,卢峰护着易潜让他先进屋,自己这才进去,在易潜还来不及把房里的灯开上时,卢峰一把关上大门,就把易潜抱住壁咚在了门口。   易潜一笑,也不开灯了,就着门厅处微弱的城市灯光,望着卢峰问:“干什么,耍流氓?”   卢峰本来是想做一个霸道一点的动作亲他,但被他望着,就有些羞涩地不敢亲了,他说:“在车上时,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啊,你发现了!”易潜故作惊讶和害羞。   卢峰:“……”   因为他这语气实在太做作了,卢峰纠结了三秒钟才一本正经地配合他:“是的,我发现了,你看我做什么?”   易潜用手指轻轻磨蹭他的下巴,到晚上,卢峰的胡茬子已经变得有些明显了,像磨砂纸一样磨着易潜的手指腹,“你猜?”   自从玩过一次猜心游戏,两人就玩上瘾了,因为易潜说经常玩这个游戏可以增加两个人的契合度,达到看一眼对方的眼睛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程度。   易潜这个说辞很显然是忽悠,但卢峰居然相信了!   卢峰想了想说:“与我有关?”   “是的。”易潜的胳膊环住卢峰的颈子,手指轻轻撩他的背。   卢峰被他摸得背部肌肉都绷紧了,赶紧说:“是事情吗?”   “是的。”易潜说,继续挠他,还用腿轻轻蹭他的大腿。   卢峰不得不把他抱紧了不让他继续蹭他的腿,“与我的身体有关?”   易潜哼了一声,仰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把卢峰咬得笑了起来,易潜却说:“你好色啊,小峰峰。不是。”   卢峰被他逗得脑子都要糊了,呼吸也重了起来,却要继续玩猜心游戏,“与X县的工程有关?”   易潜又咬了他的嘴唇一口,“不是。”   卢峰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只好捧着易潜的脑袋狠狠吻上他的嘴唇,唇舌相交之际,两人就把到底是什么事扔到一边去了。   等一番雨云之后,又洗了澡,房间里冷气开得太低,卢峰把易潜裹在被子里,问他:“易潜,到底是什么事,很重要吗?”   易潜想了想说:“我怕你会怪我,生我气,觉得我太自作主张,而且干涉你的生活太多。”   卢峰疑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这人就这么几斤肉,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或者事情,不能让人给建议的。再说,我的生活里,你就是最重要的啊……”   说完最后一句情话,卢峰就又有些害羞,而且为自己的油嘴滑舌感到羞愧,他一直觉得爱这种事,是用行动来表示的,说得多就显得没诚意,但易潜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他要是不说只做,就会让易潜少了很多乐趣,因为易潜喜欢听。   易潜捧着他的脸说:“我找我二姐帮忙,把你的那个案子翻案,给你洗清罪名。你本来就只是失手伤人,其他人都没事,为什么偏偏要你去坐牢。而且有过坐牢的经历,档案里很不好看,我想给你改过来。”   卢峰:“……”       第四十八章 故意伤害罪      对卢峰是按照故意伤害罪判刑。   易潜说:“你们当时是聚众斗殴,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条,的确可以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不过,这里面其实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弹性处理,你们里面首要分子没事,怎么就你有事。”   说到正事上,易潜就变得非常严肃了。   严肃到让卢峰有点陌生。   卢峰说:“我们当年还太年轻了,又一直在学校里没怎么接触过外界社会,完全是凭一腔激愤就冲动行事。当时顾成杰的妹妹出了事,他的妹妹很漂亮,人也温柔,其实我们楼层的好几个男生都暗恋她,从顾成杰嘴里听到她的事情后,大家都很愤怒,之前就起哄要去替她讨回公道,后来顾成杰被打,大家的愤怒情绪更是涨到了最高。所以就约了对方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见面,要给那个男生一些教训。那个男生叫什么我记不清了,他和他的团伙在学校里很有名,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孩儿,而且有人之前还犯过强奸罪,但因为当时年纪小,所以完全没被定罪。这些人因为家里有关系,便仗势欺人,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我们这边最初只是拿了几把寝室削水果的水果刀,根本算不上武器,想到对方那些人的品性,我怕大家吃亏,就让大家把教室里的凳子带几把。我们那时候教室里没有椅子,都是凳子,是木板面,下面是铁腿,很沉很扎实,有那个凳子,即使打不过,用凳子挡,我觉得也可以有些用。但有些人认为拿凳子没气势太怂了,就不肯拿,最后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带了凳子过去。”   听卢峰说当时发生的事,易潜从小就是乖学生,就读的学校也全程都是最好的学校,所以对聚众斗殴打群架这种事,他就只是听过和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不过他想得到当时的场面一定非常混乱和危险,即使卢峰的语气里已经全没有当初的紧张,甚至带着好笑和轻松,易潜依然感觉到了紧张。   “我们这边的人当时是三个寝室的,一共有十一个人,因为大家都是镇上或者农村里考上重高的,成绩还不错,只是家庭条件不怎么样,除了好好读书没有别的出路,所以都是书呆子,不过因为要帮家里干活,有几分力气。对方比我们人多不少,有十七个人,他们有些是打群架的惯犯,他们都带了刀,还有人带了很长的铁棍。我们这边的人,怎么说,虽然大家年轻气盛有一腔热血和愤怒支撑,却也因为家里没有后台而胆小怕事,所以没说几句对方打过来的时候,我们这边基本上马上就溃散了。我们学校后面那个树林,一边是我们学校的围墙,很高,再往后是一条河,那时候,那条河正在准备修堤坝,靠河那边放了很多修堤坝的石材,我们一跑,对方的人就拦了过来,追着我们这边的人砍。最后我们被逼到河边去了,他们估计知道事情轻重,所以只是要把我们都逼到河里面去,没有真要把我们砍成怎么样的意思。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天很冷,河水很深,我们这边的人,不是每个都会游泳,这把我们这边有人逼急了,就冲上去真正打起来了,幸好我们这边带了三张凳子,但有两张都在逃跑过程中被他们丢了,只有我手里还有一张。我冲上去用凳子一通乱打,还抢了对方一把长的西瓜刀,逼开了一个缺口,我们这边的人从这个缺口突围,大家都挺怕死的,一激动起来现场就完全乱套了,为了让大家能够跑掉,我留在最后,而且我手里的凳子最好用,可以挡住人。最后我们都跑掉了,但是我们还没有回到学校,就有警察来抓人了,是有人远远看到了情况报了警。”   虽然卢峰没有说血腥的东西,但易潜依然听得头皮发麻,他瞪着一双眼问他:“你那时候有没有受伤?”   卢峰为易潜一心担心自己而非常感动,他说:“基本上没有受伤,你看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痕迹,对吧。”   易潜伸手要去摸卢峰的身体,被卢峰握住了手,珍惜地捧着,说:“我当时没有事。”   易潜说:“这样的话,就是他们的情节更严重,而且有人是惯犯,要为你翻案,这些都可以整理出来有用。”   又问:“我看你的材料里,是因为致一个叫程嵩的人甲级重伤,才被判刑。”   易潜知道这个人是当时X县副县长的儿子,不过这个副县长现在已经因为受贿入狱了。   卢峰说:“可能是我的凳子腿打到了他,也可能是刀砍到了他,据说他眼睛受伤,一只眼基本上没有视力了,眼睛上也被毁容了,还有一些其他伤。”   卢峰的语气很沉重,又道:“当时那么混乱,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楚我到底打伤了多少人或者把谁伤到怎么样了,在那个情况下,要是想得多,根本就跑不出来。好在整个过程没有其他重大伤亡。我们这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入狱,另外一个被开除学籍。只是程嵩那边的人,他们都还是未成年,最后都没有判刑。不过这也还好,我在看守所里学习的时候,里面有个册子上写了很多聚众斗殴的案例,有的一次死六七个人,伤了一二十人,还有很多终身残疾,所以我挺庆幸,我们最后没有太大伤亡。不过程嵩的一只眼睛瞎了,我实在没办法,我之后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被毁容到底怎么了,后来有没有好一些。”   易潜捧着卢峰的脸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说:“所以你当时就干干脆脆地认罪了?”   卢峰说:“我不想我爸爸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求程嵩家里谅解,再说,我们家在程嵩家面前什么也算不了,他们家就只是吊着我爸而已,所以我之后干脆认罪了。但反而是因为这样,我爸才被我气坏了。”   卢峰之前一直比较平静,直到此时,他的语气里才带上了痛苦。   他对易潜说:“我才六七岁的时候,我爸就出门打工了,他每年过年才回家,有时候过年也不回家,我和他一点也不亲。他常年在外,甚至有人说我爸在外面有女人,我妈嘴里说不信心里却很伤心,我虽然也不信,但心里总归很不舒服,所以当时和我爸关系很不好。我那时候认罪也有怄气的成分在里面,我让他不要管我了。他为了我,花光了家里的钱,还到处求人,之后他是又气又累,突然死的。因为没有做尸检,也不知道死因到底是什么。”   易潜甚至觉得卢峰会哭,他从小虽然被管教严格,小时候因为考试差被骂都想离家出走,卢峰经历的这些来自生活的困苦,他却是从没有经历过的。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爱卢峰,所以他能够感同身受,他抱着卢峰的脑袋轻轻抚摸他,说:“回家的时候,好好去他的墓上祭拜他吧。你现在出来了,一切都还好,他也就可以放心了,对吗?”   卢峰说:“谢谢你。其实被判三年有期徒刑,我觉得这样并没有错,所以我在监狱里并没有什么怨气怒气,当时要是我没有跟着去打群架,他们一样会去,依照他们那怂样,最后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最后那样的结果,我也没什么好后悔。我只是对不住我家里……”   卢峰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哽咽,易潜抱着他只是轻轻拍抚他不说话。   之前卢峰注册公司,就因为有过监狱经历,就比别人多很多程序。等卢峰完全平静下来了,易潜才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过去,只能看向将来。”   卢峰说:“谢谢你,易潜。”   “我们之间说谢,是不是有些太见外了。”   卢峰抬头看着他,“这不是见外,是我真的这么想的。我要让你知道。”   易潜说:“那你说吧。”   卢峰:“……”   易潜又说:“这件事,我已经给我二姐说了,她在这个系统里有关系而且知道怎么操作,她愿意帮忙,说明她很喜欢你,卢峰。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卢峰,我想,你的那些同学,都该谢你。”   卢峰说:“那我要谢谢二姐。我的那些同学,经历了那次的事,都被吓到了,去年春节,我去参加同学会,他们都没有去。”   卢峰想到往事,又想到易潜待他的好,他基本上一晚没有睡。   能够和易潜在一起,肯定是他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才行的,他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   易潜在B城有很多同学和朋友,他过来,便有不少聚会,因为暂时没有把卢峰介绍出去的意思,易潜去见老同学老朋友就没有把卢峰带在身边。   卢溪在B大读书,已经放了暑假,不过她没有回老家去,而是留在了学校里做兼职。   她考上B大,高中学校便奖励了她一笔钱,所以她来上学全是靠自己当初的奖金,现在她已经要上大二了,因为是从小地方来,各种知识并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广和扎实,没有办法,只好比同学更加勤奋地学习,平时给家里和卢峰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   一向非常开朗的她,到了B城后,人便稳重了不少,这半年,要是卢峰给她打电话打多了,她还要生气,说他:“我在图书馆呢,哥,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看书。”   或者说:“我在寝室,室友要睡觉了,你有什么事吗?”   她的生活费,一直是卢峰打给她,他之前手头比较紧的时候,每个月给她打一千五,之后好些了,就给她翻了倍。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够不够花。   这次到了B城,就专门找她,看看她的情况。   卢峰开了车去校门口等到了卢溪,卢溪上车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他的车,笑着说:“哥,这是谁的车,看着不错呀。”   “是一个朋友的。”卢峰说,“我对这里不熟,你想去哪里吃什么东西?”   卢溪道:“要不就去吃全聚德吧,你来一次B城,还是去吃最有名地好。”   卢峰答应了,又用手机导航,卢溪打量着卢峰,“哥,我发现你突然变得好潮哦。”   卢峰一边开车一边惊讶道:“什么好潮?我这么穿有问题吗?”   他就穿着很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卢溪说:“倒不是你的穿着,是这人的气质。”   她说着,还专门去摸了卢峰的脑袋一下子,卢峰没好气地说:“乱摸什么,我在开车。”   “你这个发型,好像黑道大哥。”   卢峰:“……”   “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呢,想要做兼职多积累些经验是好的,不过不要去做什么发传单之类的兼职,又累又没什么用。我给你的钱,你够用吗?”   “要是够节约,五百块也活得下来,要是像我们寝室的某些人,一个月五万块也不一定够花,买个包够我们家里建栋房子。世界就是这样的,所以我还好啦。”卢溪撇了撇嘴说。   对很多人来说,五万块就是年收入了,但卢峰知道花钱花得多的人是什么水平,还不够一餐饭的消费。他说:“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活法,没有钱有没有钱的活法,我虽然现在有点钱,但也不可能给你更多了,我知道你身边有些人来自富贵人家,但你要知道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别迷失了自己。你现在才大一,最主要是好好学习,不管你现在学到的知识是不是能够转化成你获得金钱和生存能力的资本,我觉得对你这个人的提升应该还是有用的。”   卢溪说:“我知道。好啦,你这次来B城是做什么?肯定不是专门来看我吧。”   卢峰道:“过来有点事。”并不多说。   卢溪说:“哥,我觉得你越来越神秘了啊。”   卢峰:“……”       第四十九章 小男朋友      卢峰是第一次吃全聚德,并不觉得味道如何好,不过排队却排了很长时间,他边吃饭边看手机,又回易潜的微信信息,看得卢溪很不高兴,说他:“哥,你是不是给我找嫂子了,怎么一直在看手机发信息,都不理我。”   卢峰回完信息,把手机收起来,说:“朋友有事。”   卢溪挑眉说:“当我傻啊。”   她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小镜子,啪地一声打开,把镜面举到卢峰的面前让他看,“看看,你这副笑模样,根本不是要给我看的,而是你回信息的那个人,对不对?”   卢峰把她的镜子关上,说:“好了,快吃饭。”   “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既然给我找了嫂子了,让我知道又怎么样?”卢溪盯着他。   卢峰说:“快吃饭。”   卢溪看怎么都不能让他说实话,只好气呼呼地继续吃饭了。   吃完饭后,从店里出来,卢峰便道:“我送你回学校。”   卢溪拿了手机看时间,“才八点多呢,我们再去看场电影吧。”顺手挽住卢峰的胳膊。   卢峰道:“只能以后再陪你看了,我要去接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女朋友?”   “不是的,就是车的主人,他把车给我开了,我要去接他。”   “he or she?”   “是男人。”卢峰说。   卢溪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眼睛又去瞄了瞄卢峰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说:“哥,我总算闹明白了你给我的这种潮感是为什么?”   卢峰:“……”   卢溪道:“我发现你打扮成了精英男。你以前都不戴手表的,这只手表看着很不错。”   卢峰说:“还有什么发现?我现在自己要做项目了,当然要像样一点。手表是朋友送的。”   卢溪笑着不再追问他。其实她想说的是,男人是在有女朋友后才会这么在意打扮的。   卢峰把卢溪送回学校后,卢溪下车时对他说:“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你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不过哥啊,你千万不要辜负她,她毕竟对你这么好。”   卢峰怎么会接她这个话,接话不就是承认吗,他也许该把易潜介绍给她认识,但他又觉得这还不是时候,他叹道:“赶紧回寝室去吧,不要太累了,我会再给你打些钱。学费也这个月打给你,你别提前乱花了。”   卢溪对他说:“真是的,你真是不上当,回应我一声不行啊!我不会乱花的,你路上小心。”   卢溪飞快地跑了,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背影,卢峰很感慨,她的妹妹一下子就已经长大了。   B城这么繁华,有钱有权的人多如牛毛,卢溪在贫富差距那么大的圈子里生活,其实他担心她会有心理落差。   卢峰开了车去接易潜,易潜晚上和几个高中同学聚会,喝了几杯,但并不至于醉。   他上高中时所在的班级,班上大部分人最后都出国了,只有少部分人留在国内上大学,也都进了很好的学校。   他们班当时的同学,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家庭出身,即使出身一般家庭,父母也多是高级知识分子或者政府工作人员,所以易潜的这些同学,即使自身能力一般,借着家里的背景,到如今也都发展得不错。他们这些同学,也大多保持着较好的关系,互通消息有无,也都有帮衬,是一个还算牢固的关系网。   易潜家在Z城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富家庭,但是在B城其实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他以前上学时从没有提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加上班上的同学也都出身不凡,他也就实在显不出什么出众的地方,即使到如今,他也算小有家业,但在一干真正做得不错的同学跟前,也照样算不得什么。   坐在包厢里,一个女同学在易潜跟前说:“我们班都要成homo班了,我知道的同性恋至少有六个,你现在交新的男朋友了吗?赵庚之前听说你是,还说高中时候喜欢你呢。不过他一直在国外没回国,要是他今天在,我们倒要看他怎么面对你。”   易潜些许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高中时候在班上毫不起眼,赵庚却是他们班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长得高又长相好很有领导力,大学好像是去美国上常青藤盟校了,易潜说:“我有男朋友了。”   “在B城吗?今天怎么不带来我们见见。”   他们一个班的同学,都思想开放得很,完全没有性向歧视,在可能的情况下,易潜当然希望更多人能理解他的性向和祝福他,他说:“他今晚有事就没和我一起过来,一会儿他会来接我,我让他上来吧。”   大家都很兴奋,还有人说:“我们班陈言也是的,对吧,他自己开了个娱乐公司,现在特别红的那个歌手杨轩,就是他捧红的。”   “听说杨轩是被他包养的,是不是真的?不好当面问陈言,怕他发火。”   “应该是真的吧,之前我半开玩笑问过他,他不回答,有点生气。但这种事,肯定是有影儿的,才会传开啊。”   易潜说:“杨轩真的长得很帅,不过看样子是直男。”   因为这里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易潜了,有人问:“有人说是GAY就能判断同类,是真的吗?”   易潜好笑地说:“这个,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事,就说陈言和赵庚,以前我都没有发现过。”   “陈言很明显的吧,我觉得他高中时候就有点独,看着脾气好,但性格强硬得要死,反正一点也不好惹。我记得有一次,物理老师讲错了一道题,他在下面呵了一声,把物理老师气得脸都青了,也拿他没办法。其实以前赵枚喜欢过陈言,但我劝她千万不要去表白,结果果真印证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易潜,快说你怎么知道杨轩是直男?”   易潜脾气很好地说:“感觉吧,看着就很直。”   “那传言就是真的,我听有人说杨轩是被陈言逼的,两人对着公众表面和睦,背地里杨轩一直想谋反。说起来,我还挺喜欢杨轩的,长得真的很帅。不过陈言是咱们同学,咱们还是向着老同学好了。”   她这话一出,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笑话也没法接。   卢峰来的时候,包厢里的大家依然没说正事,倒是把娱乐圈里的同志恋情扒了个遍。   卢峰敲了门,易潜刚和他发过信息,知道是他来了,赶紧起身亲自去开了门。   卢峰在门口问他:“要是你们还要再聊一会儿,我在楼下等你也行。”   他的声音年轻干净温和动听,距离门近的人就听到了,赶紧起身看过去,说:“不用在意,请进请进。”   易潜把他拉了进来,众人停下之前的八卦看过来,只见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剃着平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   平头是最检验帅哥的了,即使是帅哥多的娱乐圈,剃平头好看的也没多少,但这个人剃着平头依然很好看,帅得英气又干净,笑起来唇角还有小酒窝,又很温和腼腆,房间里的两个女人感觉都要被电到了。   不过大家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要比易潜和他们都小得多。   易潜握着卢峰的手把他拉了进来,对大家说:“他叫卢峰。”   又对着卢峰介绍了里面坐着的人,有四个男生两个女生。   卢峰一一打过招呼,然后自己去加了一把椅子在易潜的旁边坐下,易潜马上拿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茶,刚才一直比较沉默的他此时却旁若无人地把茶杯放卢峰手里,“这是我用过的杯子,你先喝,我让服务生再为我拿个杯子来。”   卢峰拿着杯子慢慢喝水,对着他笑:“其实我不是很渴。”   众人都觉得被秀了一脸恩爱,却又不好开易潜的玩笑。   怎么说呢,高中的时候,易潜一直是比较沉默寡言的那种人,即使下课,也总坐在位置上看书做作业,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不是特别亲近,但是他性格好,长得又秀气,至少是讨女生们喜欢的,所以大家玩的时候便也乐意带上他,有什么活动也不会忘了他。   但总归觉得他脾气太好了,所以反而不好意思欺负他开他玩笑。   这时候也是,易潜带了这么帅个小男朋友来,他又这么温柔地给人倒茶问候,大家怎么好意思欺负他,最主要还是因为易潜一看就是温柔的0号,实在不好意思开他玩笑;要是来的是陈言,大家觉得他是1,反而能开他几句玩笑,即使他生气又能怎么着呢。   有人要敬卢峰酒,卢峰说:“不好意思,一会儿要开车。咱们喝茶吧。”   易潜就说:“他要开车,我来喝酒好了。”   大家都说他:“你这是故意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啊,不要你喝。”   因为时间不早,卢峰和他们说了几句房地产问题,也就到了十一点,大家便散了。   回到家,易潜很欢喜地把脑袋拱在卢峰的颈子上亲他的颈子,卢峰觉得自己身上有汗,被他亲得又痒又不好意思,不由搂着他的腰背说:“不洗澡吗?”   易潜这才抬起头来对他笑:“洗。”   洗完澡睡觉前易潜靠在卢峰怀里用手机刷新闻,卢锋说:“你在看什么?”   易潜给他看了一眼,卢峰只见是个长得很好,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的年轻男人,是个明星,但卢峰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便也不认识这些新晋的小鲜肉,他不由问:“这个是谁?”   易潜说:“是一个叫杨轩的歌手。”   卢峰有点吃醋地说:“为什么要睡觉了你盯着他看?”   易潜说:“今天我们班同学说他和我们班另一个同学在一起,我看一看他有没有GAY气。”   卢峰说:“你看出来了吗?”   易潜摇了摇头。   卢峰说:“那就不要看了吧,你的那个同学,找明星做男朋友很厉害啊。”   易潜好笑地戳他的脸,说:“找明星做男朋友又不算什么事。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你想做模特,你就能红。”   卢峰:“……”   易潜亲了他的下巴一下,问他:“你想做模特吗?”   卢峰惊讶地望着他,笑着摇头:“我不喜欢做模特,我喜欢做有实实在在成果的事情。”       第五十章 拍照的技巧和情怀      易潜撑着胳膊仔细看卢峰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他用手去摸他的脑袋,卢峰的头发不是很硬,但也不像他自己的那么软,剔得只剩下一两寸后摸起来有点扎手但又不太扎,有种痒痒的感觉。   易潜每次在床上就喜欢这么摸他,他说:“我也不喜欢你去做模特,那样就要把身体露给别人看了。”   卢峰失笑:“你怎么会觉得我可以做模特,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而且我没有多少艺术细胞,音乐和美术这些,都不怎么样,也没有欣赏能力。”   易潜说:“模特根本不是非要有这些能力,之前在工地上拍的照片,我基本上都处理好了,你要不要看,你看到后就知道你其实很适合做模特。”   卢峰说:“只是因为你拍得好而已。你能够把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拍得好,他们都是很好的模特,但他们只是他们自己位置上的模特而已。”   卢峰说着笑起来,又为易潜拍好的照片好奇,说:“在电脑里吗,我去拿电脑。”   易潜的笔记本电脑在客厅里放着,卢峰下床去为他把电脑拿进了卧室。   卢峰没有带专门的睡衣来,再说,易潜睡觉不喜欢穿着睡衣,又喜欢抱着卢峰睡,卢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便也形成了睡觉只穿内裤的习惯。   他此时上半身套着一件非常宽大的亚麻T恤做睡衣,这件T恤是易潜的居家服,为灰色,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因为太宽大,即使像卢峰这么高,穿着也半遮住了屁股。   卢峰皮肤呈小麦色,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很瘦,只有易潜知道他是那种吃下的营养即使积累下来也是转化成条状肌肉的天妒类型,所以身上的肌肉总是那么紧实有力。   易潜靠坐在床头看着他向自己走近,温柔的神色,长腿一迈就上了床,易潜心动地凑过去亲他的嘴唇,手掌不怀好意地摸到他的腰上去。   卢峰被他摸惯了,虽然依然免不了被他摸得腹部一紧,但已经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他把易潜的电脑打开,一只胳膊绕过易潜的肩膀把他搂着靠在自己身上。   易潜伸过手去点开了密码,进入电脑里的图片文件夹,他把上次拍的照片展示给卢峰看。   这些照片,易潜已经好好归了类,开始展示出来的是工地上的建筑图,这些图并不是特别多。   朝阳下的工地,卢峰以前每天都能看到,工地给他的感觉是很脏的,而且虽然各种东西井井有条各就各位,却总免不了在有序中显出杂乱。这些东西每天都看到,实在没有什么新意,也看不出会有什么美感。但在易潜的镜头下在照片里,朝阳光强烈又干净,它的橙黄晕染了工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砌砖的钢筋混凝土框架,建筑刚硬又被衬出柔和,那么美;还有在钢铁旁边的几块砖头也显得那么特别而有情怀。   并不是这些东西本身有多么特别,而是易潜的心有多么特别多么美,所以他能够将这些特别和美赋予这些东西这些风景。   在工地图片之后,又有工地上的工人的图片。   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建筑工人,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工服,他们在照片里腼腆地笑,或者惊讶地瞪着眼睛,或者在将砖头搬上推车,有人拿着砖刀……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卢峰认识的人,但他又像不认识他们,他们在照片里显得单纯,单纯背后又有复杂。   易潜一张张翻着,说:“这些照片,我会洗出来,你到时候拿去送给他们好了。”   “嗯,好。”卢峰回答着,易潜已经点进了下一个夹子,说:“后面的都是你的。”   第一张照片是卢峰戴着一顶安全帽,手里提着一顶安全帽站在一栋还是一个框架的建筑前,阳光从他的后面射过来,在这种逆光的情况下,他的面孔处在阴影里,但是因为易潜的相机和拍摄技巧,让他的面孔虽然有点暗,却又轮廓分明,眼神的温柔全在里面,人很高,大长腿,他站在建筑形成的光影的分界线旁边,随着他影子的延伸,硬线条里又有柔软的幅度,卢峰没想到易潜可以把他拍得这么好看,他突然觉得很羞愧,因为他也给易潜拍过照片,但是易潜觉得难看就把照片删掉了,易潜长这么好,为什么他就不能把他的好看拍出来保存呢。   易潜问他:“怎么样?”   卢峰点头回答:“拍得真好。真想不到,同样是用相机,你能够拍得这么好。”   易潜的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他的两腿间,卢峰身体一抖,赶紧把他的手抓住了,揉着他的手说:“不看照片了吗?”   易潜说:“当然要看照片,你在想什么?你真色,你不好好回答我,我不是让你说拍得怎么样?”   卢峰知道他又故意逗自己,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又去瞥易潜,低头去亲他的面颊,“那你是问我什么?”   “这上面的人帅吗?”易潜仰头和他亲了一下。   卢峰笑而不答,易潜用手去挠他的下巴,卢峰很痒,一边躲一边说:“每天都看到,早没什么感觉了,不过你拍得真好看。”   易潜笑着转到了下一张,后面有卢峰的各种照片,甚至有他脱了上衣露出结实上半身的照片,卢峰不习惯看自己,感觉怪怪的,又很害羞,他说:“下次我们再去拍照,你给我讲讲拍摄技巧,我来拍你吧,你肯定比我好看。”   易潜说:“拍照不只是需要技巧,还要情怀和艺术细胞的,到时候你拍我拍得不好看,你怎么补偿我?”   卢峰只好抱着他亲他,易潜被他亲得面红耳赤,也就不说他了。   等把笔电放到一边沙发上,卢峰回床上抱着易潜,两人亲亲摸摸并没有做到底,易潜第二天要去给他二姐贺生,到时候还有其他客人,易潜不想被人看出来他身体不适。   真要睡的时候,易潜依然不死心地不断摸卢峰的腰线、胸膛和肩膀,摸得卢峰满身发热,又不敢再来一回了,不然真就没法睡了。   卢峰问他:“那些照片,你会放一些在网上吗?”   易潜说:“什么网?”   “就是摄影网。”   “你知道我的图片会放在摄影网上吗?”易潜的声音带着惊讶。   卢峰知道易潜的手又要乱来,赶紧握住了他的手,易潜的手不像男人手,很软,他摸着,心都要像化了。   “我有时候会上摄影网去看看,就看到了你的账号Alan,因为你家里有几张照片和网上的一样,我就知道是你。”   卢峰虽然解释了,而这又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易潜不该介意,不过他偏要和卢峰哼哼增加点情趣,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居然不告诉我。”   卢峰只好说实话:“就是我知道你喜欢摄影,就在网上看一看摄影网,就看到你了,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吧。我看到你拍我学校了,易潜……”   一向比较镇定稳重的他,此时突然就激动起来,抱着易潜亲他的面颊和发鬓,低低地说:“谢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易潜本来还想逗逗他的,但又舍不得了,他抬起头来看卢峰,亲他的额头,“我也很喜欢你,我也要谢谢你。”   卢峰抱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他又问了一遍:“你要把那些照片放到摄影网上吗?”   其实他希望易潜不要放,不过要是易潜非要放的话,他也不会说什么,易潜高兴就好。   易潜说:“我自己欣赏就行了,我到时候去做成相册,不放网上。”   “我以为你会放呢。”卢峰松了口气。   易潜说:“我知道工地上的照片不能随便放。以前有人说这件事。”   卢峰疑惑地看着他。   易潜说:“是傅斐说的。他说工地上可能会有什么不好让外人看。其实我知道这个道理,我又不傻,我怎么不明白,但他总把我当小孩儿,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卢峰说:“其实还好吧,工地上都是按照规程来的,没有不能让外面看的。只是工地是聂哥的,不好拍了里面不经过他同意就放出来,我怕他会介意这件事而已。”   易潜说:“不介意我说傅斐吗?”   卢峰笑而不答。   易潜软软的指腹揉了揉卢峰的耳朵,卢峰说:“其实我不介意傅斐,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因为傅斐带你去工地,之后再见你,也是因为傅斐在海蓝之星,所以你才去。如果没有傅斐,我肯定就没有办法认识你了。”   易潜问:“第一次见我?”   “你肯定不记得了,是在商都大厦的工地上。那天在下雪,你跟着傅斐来工地上看进度。”卢峰说着,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依然有种温柔到极致的心动在骨血里流淌的感觉在。   那一天易潜真的很好看,他带给卢峰的,不只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好看和吸引,大约还有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和层次的吸引吧。   其实卢峰自己明白这一点。   就像癞蛤蟆吃天鹅肉一样,也许也不是癞蛤蟆这种物种和天鹅就有多么大的高下之分,但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和眼界带来的差别的震动,倒是实实在在非常大的。   天鹅是在天上的生物,而蛤蟆可永远也飞不上去。   卢峰在工地上每天对着钢筋混凝土以及没有共同话题的工友们,看着沉默稳重的他,内心里其实完全受不住那种一层不变的生活,他从没有想过要一直那么过下去,但现实一直压着他,直到易潜在那一天出现,就像是有一道光,劈在他的世界里,让他无论如何要突破禁锢住他的壳。       第五十一章 初遇和家   “商都大厦?”易潜问,“一环路那个?”   “嗯,就是那里。现在那栋楼已经完全修好了,在装修准备开业了。”卢峰说。   易潜想了想道:“我记得那一次……”   商都大厦的那个地理位置是非常好的,那里原来是一个市里的质检院,因为有化学物质排污,所以不能再留在那里,被搬迁到了高新区里的工业园区里面去了。   那块地皮被质检院和市里用来换了高新区那里的那一大块地皮,所以原来的地皮就属于市上所有了。   那块地皮便被拿出来拍卖,是易潜去帮傅斐打通了关系,才让他拍到了那块地。   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年了,要是卢峰不说,易潜自己差不多都该忘了。   他对去商都大厦工地的事,印象还比较深刻。   他一直想去拍一组工地的照片,不过工作忙,就没有很快成行。   他想到傅斐的商都大厦在建,而且就在市区里,过去非常方便,就对傅斐说了这件事,傅斐前几次都说他:“工地上很乱,你去什么去?”   后来大约是被他说得烦了,就答应了他:“行,你要去的时候,我给你安排。”   他说:“只是安排?你不陪我去?”   其实他只是说着好玩,就和平时一定要不配合他非要惹他一样。   傅斐说:“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因为他这句话生了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他再提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他记得应该是元旦前后,因为各自都要回家过节日,所以在这前后,他们反而会抽时间在一起。那天一大早,他还没有睡醒,傅斐就先起床了,去拉开了窗帘,他感受到窗外的一点光醒过来,发现外面黑沉沉的,想起来天气预报说要下雪的事。   他的脑子里随即出现了飞雪中的在建的建筑的模样,柔软而冰冷的雪花,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很有美感。   他便再次对傅斐提起了要去建筑工地拍照的事。   傅斐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回他:“工地上不安全。”   每次都找这个借口敷衍,要是工地上不安全,那工人的命不是人命?也没见多少地方出事啊,再说,每天都出车祸,大家就不上路了?   他很不高兴,气呼呼道:“你到底联系没有?肯定没有,你就知道敷衍我,根本不把我的事当回事。”   傅斐当即就停下脚步回头说他:“你这个是正事吗?说了危险,你不听。”   他的语气很不好,易潜心里很不爽,不是正事,什么是正事?给他去拉关系让他可以赚到钱?易潜这么尖刻地想。但不想真这么说傅斐,要是真这么说,是很伤人的,他反而在极度失望后放软了语气,说:“危险?有多危险?不过是去拍几张照片而已。你敷衍我就直说,找借口做什么?”   傅斐多看了他几眼,大约是看出他极度失望,便总算应了他,不耐烦地对他说:“行了,行了,你要去就带你去看看,但不许拍照。”   不拍照还去做什么?   易潜不满:“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你那些照片要发到网上,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是要我停工整顿吗?”   他这种总把自己的什么事都当麻烦的语气和态度让易潜非常难受,但又想也许的确是自己过分,他就只好答应了不拍照。   其实他拍了照也可以不放网上,自己珍藏的啊。   不过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又不多,还是不要吵架好了,各退一步。   之后易潜去洗漱收拾完,穿着睡袍去倒水喝,听到傅斐在客厅里给人打电话,说要去工地上查看一下进度的事,又提醒对方:“就我带两个助理过去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耽误工期就行。”   又提醒:“我看了就走,不会留着吃饭,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听到这里,易潜就反省自己的确是给人惹了麻烦了,傅斐要去,工地上的人肯定要准备准备的。   易潜心情好了很多,甚至是开心的了,毕竟机会难得。   要出门前,他好好地去打理了自己,穿了一身参加宴会也不一定会穿的三件套定制西服,发现外面冷,又带了一件羊绒风衣,头发也好好定型了,脸上还抹了好几层护肤品,戴上手表,又洒上香水,穿上一双一尘不染的皮鞋。   易潜抱着去工地上约会的心思去了,只是,之后不只是他和傅斐过去,傅斐真叫了他的助理和下面一个经理跟着过去。   易潜在车上兴高采烈地和傅斐说:“其实我可以客串你的助理。”   傅斐捏他的脸,“你这样的粉里粉气的,只能当秘书。”   易潜马上就烦他了,把他一把推开。   他发现自己和傅斐在一起久了,傅斐越来越不尊重他,经常说些让他不知道要怎么作想的话。   他明明生气了,傅斐却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反而不顾前面坐着司机来逗他要亲他,被他恶狠狠地推开了,傅斐以为他是害羞,之后也就不闹他了。   其实在这时候,他和傅斐在一起,便已经是生气的时候多,开心的时候总是那么少。   不过真到工地上后,易潜下车,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天空真的开始下雪了,还不小,他的心情又好了,就想站到一边人少的地方去,傅斐却不顾周围有很多人地呵斥他:“让你待在我旁边,别乱跑,你听到没有。没戴安全帽,很危险。”   虽然易潜知道他是好心,是担心自己,但他心里依然不高兴。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给足傅斐面子,但傅斐总是记不住要给他留足颜面。   他明明又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是小孩子,也是需要面子的是不是。   再说,傅斐对他的助理,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骂人。   易潜突然就很伤心,发现自己真是得不到傅斐的一点尊重了,他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和他一样的男人来稍稍维护一下他的自尊心。   助理把安全帽拿来给他,因为傅斐对他的那种态度和语气,在场所有人,不管是工程方来陪着看情况的包工头和下面的人,还是傅斐带来的经理助理等人,大家对他都没有过多重视。   易潜满腔火气,他妈的为什么要到傅斐这里来受气,他好歹自己也还算是个有些事业的人物,又不是他傅斐养的粉头。   他看也不看傅斐的助理一眼,沉着脸说:“这个戴上了,我发型怎么办?”   他故意这样刺傅斐的,但傅斐却理解不了他生气而说的反话,甚至语气更加不好:“绝没有下次了。”   易潜说:“你们戴就行了,反正你比我高,到时候你挡住就行了。”   他率先往建筑的一个通道口走去,傅斐好歹赶紧让了助理去跟着易潜,看着他点,别让他摔了磕到了。   易潜不理身后的人,找到了里面修好的楼梯,一步步楼梯往上爬。   里面还没有开始砌墙,一根根大柱子支撑着上面的屋顶,没有灯,有些黑,在这种暗淡里,水泥色的建筑带来压抑的感觉,但每一层都非常宽阔,一眼望过去,幽深得要看不清尽头一样。   助理跟着他没说话,易潜深吸了口气,突然就不生气了,这栋冰冷的黑暗的建筑,让他想起了傅斐热烫的胸膛,他想人和人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直到爬到了在修建的顶楼,冷风更大,他鼻子被冻得很冰,但他觉得能来这里看看,挨了傅斐的骂也是值得的,他仰头看天空,雪花不断往下飘着,工地上的工人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做事,他看到塔吊上在吊钢筋上来,冰冷的钢铁结构,这般仰望,让他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但他不记得在这里见过卢峰了,也许卢峰在哪里,但他那时候不认识他,不记得他了。   他对卢峰说:“我记得我去商都大厦工地的事,你那时候就在那里?但我不记得我见过你了,要是再回去,我肯定跑到你跟前去。”   卢峰道:“你就是跑到我跟前了,我当时在接钢筋,你过来,太危险了。”   “啊?”易潜的确想起来有人在他跟前不远拉住了上面吊下来的钢筋,但他忘记对方的样子了,不过经过卢峰这么一说,他马上就代入了卢峰的脸,他笑着将脸贴着卢峰的脸,说:“在那里见了我,你就记住我了?”   卢峰说:“是啊,你这么好,我想大家见你一面,都能记住你。”   “你逗我呢?只有你才觉得我这么好。”易潜说,很想再开句玩笑逗卢峰,问他是不是第一次见他就对他一见钟情了,所以才能记得这么牢固。   但他又觉得这不太好,要是卢峰不是的,不是让人为难吗?而自己也是自找没趣。   卢峰目光暖暖地盯着他,又把他的肩膀搂紧,说:“你本来就这么好。我第一次见你,就像看到天仙一样,我就喜欢上你了。”   易潜又欢喜又惊讶,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挑他语句里的问题,“天仙?你不觉得肉麻吗?现在还有人用这种比喻?”   卢峰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我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而且你那么好,一看就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我即使想接近你,也是不可能的。”   易潜因为他这个表白,突然就心酸得不能自已,他眼眶些许发红,仰头看着卢峰,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发声,说:“卢峰,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组成一个家庭,好吗?”   卢峰被巨大的幸福击中,生怕自己不马上表态机会就会溜走,他激动地说:“嗯,我会爱你一辈子的。会好好维护我们的关系,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家,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变。”       第五十二章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夜渐渐深了,两人也从激动中渐渐冷静下来,但他们都睡不着,卢峰把易潜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易潜的手。   易潜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喜欢被人呵护的感觉,他在卢峰怀里小声说:“回Z城了,我们搬到一起住,好不好?”   卢峰应道:“好。要是你家里生你的气,你一定要告诉我。”   易潜说:“要是我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害怕吗?”   他以为卢峰会因为这个问题有所迟疑,没想到卢峰只是亲了亲他的头发,语气很平静,“这有什么好害怕。你这么好,你家里一定对你的另一半有很高的要求,我会好好努力以后更好的,让他们能够接受我。”   “我爸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即使让他改变了观念,让他真的接受你,我觉得也会有些困难。”易潜很伤怀地说。   卢峰轻轻抚摸他的手,说:“每个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有所期待,没有达到他们的期待,肯定会让他们失望。不过,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一直努力去做,却完全无法改变的事。易潜,我知道会有困难,但我不会因为有困难就受到打击。能够有你喜欢我,就已经是最好的事了,我以前以为可以远远看着你,就够好了。”   易潜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卢峰又说:“我们要不要拟一个五年计划?”   房间里已经关了灯,四处一片黑暗,易潜看不到卢峰,却能够感受到他,卢峰的真心,他愿意为两人的将来努力,并且有计划有方向有动力,所以他虽然还稚嫩也不强大,但易潜和他在一起,却从没有感到无力或者慌张,更没有过害怕,他总能够给他安全感。   易潜不自觉又想到以前和傅斐在一起的时候,傅斐便从没有为两人的将来打算过,一说到他不喜欢的话题,他就会呵斥他不现实异想天开。   但这世上的事,只要去做,即使本来是不现实的是异想天开的,但也有接近梦想的那一天不是吗?   易潜很感动,说:“什么五年计划?”   卢峰说:“你可以给我说说你家里的人的性格和其他情况吗,我觉得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我应该投其所好让他们接受我;还有我们要住在一起,但我回去后就要回X县做工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没有太多,你有什么需要吗,我想先给你准备准备;你有时间的时候,你愿不愿意到X县来看我,我回去了准备一套房子,你来了可以住……还有我的公司的事,你的工作……”   卢峰一下子说了很多,这让易潜又感动又好笑,说:“嗯,可以做些计划,但不可能一下子就定好。”   卢峰又说:“是的。你理想中的家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慢慢做些计划……”   易潜说:“家里有你,我们以后可以养两个孩子吗,最好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喜不喜欢孩子?”   卢峰说:“嗯,我挺喜欢的,只是我不会带孩子,我看到电视里有培训班,我们要孩子之前,我可以去参加个培训,不过,我们是收养两个孩子吗?”   易潜说:“可以收养,我知道美国有专门的代孕服务,我们可以去咨询一下那是怎么操作的,也许也可以去代孕孩子。”   “嗯。”卢峰应了一声,说:“我回去了要好好工作。”   易潜笑着道:“以后会实现愿望的。”   第二天早上,易潜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在旁边一摸,已经没有人了,房间里窗帘拉得死死的,看不出外面是否天亮了,他打开了床头灯,摸了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早上七点二十了。   这对他并不算晚,他一向要睡到八九点钟才起床。   房间里很安静,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面客厅里的声音,扫地机器人在运行。   他想了想,起了床。   洗漱之后出卧室,便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味道浓郁清淡又甜美,易潜心情非常好,看到客厅里的窗帘大开着,扫地机器人在地上忙碌着,客厅中央的大块羊毛地毯被卷起来放在了一边,卢峰光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拿着打扫的毛巾在擦家具。   夏日的太阳早早升起,阳光洒在客厅里,带进来外面的热气,却不让易潜觉得闷热。   卢峰看到了易潜,对他一笑,“你起来了,我用那只砂锅熬了粥,那个砂锅可以熬粥对吧?”   易潜说:“我一年也不会住过来多久,厨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用就行了。不过你哪里找到米的?”   卢峰把家具擦得差不多了,便往厨房去,说:“小区外面有二十四小时超市,我出去了一趟,看到里面有米面鸡蛋牛奶这些卖,想着自己熬的粥味道好些,就买回来了,本来我是准备在外面买早餐的。”   易潜看到他一大早出了一身汗,便说:“我们可以出去吃早饭,你一大早起来忙来忙去不累吗?”   卢峰看米粥熬好了,就关了火把米粥从灶台上端下来:“都是很轻松的事,根本不会累,再说,人本来也是该多做些事动一动。”   易潜失笑道:“我想吃煎蛋,你煎蛋给我吃吧,要我帮什么忙不?”   卢峰看易潜刚从卧室出来就又热得要流汗了,便说:“我把几间房的窗户都打开透气了,没关,现在已经热起来了,你去把窗户关上,把客厅和饭厅冷气开上,一会儿吃饭,就不会热了。”   易潜乖乖地关窗户和开冷气了,弄完之后,他甚至又去把卢峰卷起来的地毯抱到客厅中央要放好。   他刚放下,卢峰把煎好的鸡蛋放上饭桌时就看到了,赶紧跑过来帮忙,说:“是不是很重,你可以叫我一声。”   易潜说:“我弄得动。”   卢峰对他笑着,两人把地毯放好了,又抬了茶几放在地毯上。   易潜说:“以后我们还可以养条狗,你觉得呢?”   卢峰点头:“可以,早上可以去遛狗,这样你就能多点运动量,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运动?”   说对了,易潜就是不爱运动的类型。运动后满身汗,他很不喜欢。   他笑着说:“在床上那么累了,哪里还有力气出门去运动。”   卢峰被他说得脸红了起来,赶紧去舀粥去。   易潜上午便要去郑家帮忙,虽然易如水的生日并不会办庆生会,但依然会有一些客人去的,既然如此,自然需要有人待客了,易潜便要去帮忙做陪客。   两人一起出门时,卢峰在后面锁门,易潜站在他旁边,刚从有冷气的房间里出来,易潜就觉得热了,但他偏要贴着卢峰,卢峰也不嫌他热,锁好门后,便说:“走吧,到车里就好了。”   下电梯时,易潜问卢峰:“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卢峰说:“我在城里转转买些东西,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这次回Z城去,你要不要给朋友带些礼物?”   卢峰一向礼节周到,他肯定要给诸如陈莽、聂思城还有曹经理以及他妈等等人买一些礼物的,而易潜的家人,他自然也不会忘。   易潜说:“你自己看着买吧。我那些朋友,要是是出国,倒是可以带些伴手礼,在这里没什么好带的,他们到处跑得比我频繁多了。”   卢峰“嗯”了一声,又小声问:“要给伯父伯母,还有大哥嫂子侄儿买东西吗?”   易潜长长的眼睫毛闪了两下,笑着说:“等明天我们两个一起去买。我知道买什么。”   卢峰也笑了,赶紧应道:“好。”   卢峰开车送易潜去郑家,在距离郑家还有一条街时,他就对易潜说:“易潜,我在这里下车,你自己开车到二姐家去?”   易潜知道他的意思,是怕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了,他说:“没事,你送我过去吧,然后你再把车开走。我晚上肯定要喝酒,你晚上再来接我。我今天不用车,你用吧。”   因为时间还早,卢峰把易潜送到郑家时,郑家的主人们才刚起来,卢峰只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问候了几声就走了,因为会来的多是亲戚朋友,大家都认识易潜,而且基本上全都知道了易潜的性向,所以郑家不便留卢峰下来,以免到时候面临太多人的追问。   卢峰先去了国博参观了几个小时,然后又去买了不少东西,最主要是去看了一对戒指,下午六点多就回了住处。   两人住在这里时,易潜让定期来收拾房子的阿姨不要过来,所以卢峰回去后,就一边做饭一边继续收拾房子,洗衣服毛巾床单被套等等,又把洗手间里擦拭得一尘不染……   洗了澡后,一边吃晚饭便又看一下军事农业频道的节目,日子不要太美好。   只是在他边收拾厨房边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卢妈妈声音磕磕巴巴的,和他说话的时候明显有心事,欲言又止。   卢峰是个很孝顺的人,他停下了擦拭抽油烟机的动作,调整了一下通话耳机,尽量用比较柔和的语调道:“妈,你有话就说吧。这是怎么了?”   他觉得家里应该是不差钱花的,而且他让卢妈妈只种一点她自己吃的菜就行了,别的事不需要做,她不至于辛苦,也不至于全没事干无聊。   卢妈妈犹豫了一番,说道:“卢峰,妈问你个事,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卢峰道:“妈,有什么事,你就干脆地说吧,在我跟前,你有什么事不能说?”   卢妈妈一想也是,现在卢峰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全靠他一个人,要是有事,即使是卢峰的事,不和他说,又能和谁说。   卢妈妈道:“我听到有人嚼舌根说你的闲话,说你能挣那么多钱,是被人包养了的,你说这是真的吗?”   卢峰:“……”       第五十三章 绿豆甘草红糖水      “妈,你从哪里听说的?”卢峰只有瞬间的慌乱和恼怒,随即,他就冷静了下来,在问卢妈妈这个问题时,他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嫌疑人。会这样污蔑和传他闲话的人,只能是那些工地上的人。   工地上的工人们每天除了干体力活,剩下的时间除了睡觉和看看电视,生活非常无聊,缺乏娱乐,而且基本上没有妻子在身边管着,很多人都会出轨,当然,身正不怕影子歪的人也有很多,不过,只要有谁有点风吹草动,在这个基本上守不住任何秘密的圈子里很快就会传开。   只要有一个人说他卢峰被人包养这种话,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基本上很快就会被传开。   人们根本不会去审视这传言的真实性,只是图着一时说闲话的快感。   “她们都在说,我本来不知道,是你福才叔家里的婶婶说给我听,我才知道的。”   卢妈妈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和伤心,才能让自己通顺地表达出这句话。   她是个非常善良而温柔的人,甚至是可欺的,既不会吵架也不会朝人泄愤,以前卢峰小时候顽皮,她甚至都舍不得打孩子。   之前丈夫被人传在外面有女人,她都只是忍着,质问了丈夫两回,对方不耐烦地说她听人闲话乱想,她就再不敢说什么了。   现在又遇到儿子这样的事,她也不敢朝儿子发火,只是试试探探地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   卢峰镇定,而且斩钉截铁地道:“你不要听人说那些闲话。你想一想,我做的是陈哥的工程,拿的是陈哥的钱,这种闲话,能站得住脚跟吗?”   卢妈妈一想,果真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些怀疑:“他们那些人乱说,怎么就突然乱说了?”   卢峰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会传我这种话的人,也只有那几个。你去问问婶婶,这事最开始是谁说的,这么故意污人的名誉。”   卢妈妈同仇敌忾道:“好,我就去问。”   “现在已经晚了,你不要出门了,你明天去问吧。还有,你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卢妈妈道:“我知道。你在B城,事情什么时候办完?”   卢峰去哪里,基本上都会和卢妈妈说,以免她不知道儿子的动向会担心。   卢峰:“事情基本上已经办完了,我今天去买了些东西,给你买了几样保健品,等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你。”   卢妈妈:“你给你上面的老板买就行了,给我买做什么,我根本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你身体好,就什么都好了。”   卢妈妈吞吞吐吐地试探地又说:“你不是要回县城来做项目,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我到时候去县里给你做饭收拾东西吧。”   卢峰平和地拒绝了她:“你要是要到县里来住,我可以给你找房子,只是我觉得你就住在老家比较好,你有咽炎,县里空气不好,工地上更是有很多灰尘,你来住,咽炎犯了,你每天都不舒服,到时候又要吃几年药才能好。我和卢溪都会担心你,这是得不偿失。”   卢妈妈一想,也就只好算了,说:“那算了吧。只是我在家里,每天也没什么事做。”   卢峰说:“你给卢溪打电话,看她八月有没有时间,让她带你在B城玩玩,我把钱打给她,让她给你买机票定宾馆……”   卢妈妈:“这个,会不会花很多钱呀。”   卢峰:“花不了多少。你放心吧。你自己和卢溪联系,你和她说了,她会来和我说的。”   卢妈妈有些忐忑,更多是期待,“哦,好。卢溪暑假不回家来,我想她得紧呢。”   卢妈妈说给他听的那些别人的污蔑,卢峰其实挺生气,但知道生气也没有用,他深吸了几口气,继续打扫厨房,等把厨房打扫完后又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九点半了,他给易潜发了个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需不需要他先开车过去等着。   易潜过了一会儿才回他信息,让他十点开车出门。   卢峰按照网上的攻略用电锅熬上半锅绿豆甘草红糖水,就出门了,这个时间点,路上已经没有了太多车,一路畅通无阻,但他只是慢慢开。   他不想让自己把不高兴的情绪带到见到易潜的时候。   他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力让易潜来承受他的负面情绪。   车要到郑家时,卢峰又给易潜打了电话,易潜这次是马上就接了,说:“你出门了吗?”   卢峰说:“我马上就要到了。你那边忙完了吗,要是还没有,我在外面再转会儿再过去。”   易潜笑着说:“你过来吧,我没什么事了。”   卢峰开车到郑家,郑家的客人基本上都走了,庭院前的路上没有客人的车停着。   卢峰的车在别墅门前停下,保姆过来叫他:“卢先生,太太和易潜先生请您进去坐坐。”   卢峰便把车倒到了一个不挡路的位置,这才下车随着保姆进屋。   宽大的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些人,包括郑雁林、易如水还有易潜,另外还有一位六十来岁头发乌黑精神很不错的老太太,还有一位三、四十岁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以及一位十几岁的少年。   那位紫色连衣裙的女人和易如水长得有点像,应该是易如水的大姐,易如水已经是面向柔和中眼神锐利带着严肃的女人,会给人很大压迫感,这个女人更加严肃严厉一些,气场比郑雁林还要强。   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和这个女人很像,只是年龄还小,带着白皙稚嫩的感觉,但是神色已经非常沉着冷静。   这一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卢峰刚进屋,易潜已经起身了,过来和他说:“这是伯母,这是大姐,这是外甥,阿珩,你自己介绍吧。”   卢峰赶紧和那位老太太和严肃的女人打招呼,“伯母,大姐,你们好,我叫卢峰。”   又对着那位少年笑了笑,少年在易潜的目光下起身和他握了一下手,“你好,峰哥,我叫叶珩。”   卢峰又和郑雁林易如水打了招呼,就被易潜拉着坐在了自己的沙发上。   老太太问了些卢峰家里的情况,卢峰便也如实回答了,说到妹妹在B大上学学法律时,易如水说:“是我学妹呢。”   老太太笑着说:“下次有时间,接你妹妹来吃饭吧,既然在B城,能照应到,也是好事。”   易潜说:“卢溪性格活跃,善解人意,伯母你会喜欢的。”   因为时间不早了,卢峰和他们说了一阵话后,易潜就看了看手表,道:“伯母,大姐,二姐,雁林哥,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要睡觉了,我就和卢峰先走了。”   他们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了,便起身送他们出门。   易如水又让保姆把两瓶红酒用冰桶装了提给易潜,“你拿去吧。”   卢峰开车载着易潜走了,老太太就说:“看着倒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年轻,却也不浮躁不功利,为人处世上也周到,我不喜欢太滑头的,这样子倒是正正好。就是家世未免差了点,不过老话说三代出贵族,加上这贵族也就讲究些吃穿用度讲排场,华而不实,不好好维护,也逃不脱荣国公府的下场。既然现在大家也都是泥腿子,也就没什么好说人的了。”   老太太是知识分子出身,之前在做社会学研究,思想一向比较开明,也正是因为这样,易潜才因为她们的要求让卢峰来见她们了。   不然易潜并没有打算让卢峰到她们跟前来,怎么说呢,他自己家里的人,是必须要面对的,他会想办法让他们尽可能接受卢峰,但要是是亲戚,若是他们并不太接受卢峰,反而要在卢峰面前秀优越感,那他何必要让他们见到卢峰呢,毕竟亲戚也就只是亲戚,卢峰可是他的男朋友,以后是他的家人。   以前易潜在傅斐身边受了好几回不尊重——傅斐临时叫他去相见,过去了却有傅斐的朋友在,那些直男朋友知道他是0,不管语言上如何,神色上总会有些不尊重,好像他是低人一等一样,每次他都很气恼,却为了给傅斐面子而不能发作——所以他心思敏感,非常能站在卢峰的角度想问题。   不过老太太和大姐能够接纳卢峰,他真的很高兴。   既然老太太那么说了,老大便也不会反驳她,只是说:“二叔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我看阿潜的胆子是够大的。他们是同居了吗,看着倒是那么回事。”   老二说:“我觉得这个小卢比阿潜之前那个要好多了,之前那个我看不上。”   叶珩在一边说:“二姨,你肯定是觉得峰哥比较帅。”   “什么峰哥,你叫叔叔。”老大说她儿子。   易如水则道:“没看你姨夫在旁边,一张嘴也没个把门的。”   叶珩哈哈笑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易潜对卢峰道歉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伯母听到了我和你说话,二姐说是你开车来接我,他们就说想见见你,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小峰峰,没有生气吧?”   卢峰怎么会生气,他笑着摇头,“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担心你的亲戚不接受我,会让你为难。不过他们真是非常好的人。”   易潜说:“我大伯母是做社会学的,可能是家里最开明也最犀利的人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路灯光照在路上,就像形成了一条时光隧道,而他和易潜在这时光隧道之中,赶往家的方向,卢峰之前曾有过的气愤早已经消散,他必须向前走,哪里能因为那么一点闲言碎语就过分介怀。   他柔声问道:“困了吗?”   易潜揉了揉额头,“有点困了。”   “回家洗个澡了就可以睡觉。”卢峰说:“我煮了点绿豆甘草红糖水,可以解酒,也可以消暑。不知道好不好喝。”   易潜的手伸过来,卢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让他握着,易潜说:“回去我就尝。”       第五十四章 订婚戒指      易潜洗了个澡,裹着睡袍坐在客厅沙发里喝卢峰递给他的绿豆干草红糖水,味道还不错,不太甜,也去掉了绿豆的涩味。   卢峰坐在另一边用笔电看CAD软件的教程,易潜看他神情专注,便也不打扰他,慢慢把一碗糖水喝完了,起身想自己再去舀一碗的时候,卢峰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他:“喝完了吗?”   看样子是要来替他接碗,易潜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卢峰说:“我没什么忙的,我来吧,我去洗锅。”   易潜说:“难道没有了吗,我觉得挺好喝的,还想再喝点。”   卢峰说:“我绿豆放得有点多,下面的比较干了,你来看看,你还要不要喝。”   卢峰放下笔电起身,易潜跟着他到厨房去。   卢峰打开电锅的盖子,这个锅不大,正如卢峰说的那样,下面的就比较干了,是绿豆,易潜不想吃东西,只想喝糖水,他靠在卢峰身上说:“要不加点水进来,我就喝上面的水。”   “那试试。”   卢峰去饮水机里接了开水倒进锅里,易潜拿着勺子站在旁边搅了搅绿豆和水,又舀了一些在碗里,喝了一口,卢峰看着他说:“怎么样?”   易潜把碗凑到他的嘴边去,卢峰张嘴喝了一口,然后就笑了:“不好喝了。”   易潜把碗放到料理台上,说:“我拿牛奶喝好了。”   卢峰去洗碗洗锅了,易潜拿了牛奶倒在杯子里,自己喝一杯,给卢峰一杯。   卢峰问他:“你今天喝酒喝得多吗?”   易潜一只胳膊绕过卢峰的颈子搭在卢峰另一边肩膀上,又把脸贴在这边的肩上,微微闭着眼睛说:“没喝太多,来的大部分是二姐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还有一些她的其他朋友,就坐着陪他们说了一些话。”   “她的同事没有来吗?”   “他们系统里现在需要避嫌,没有看到她的同事来。”   卢峰把碗和锅都收拾好了,抽了纸擦手时,易潜突然就凑过去贴在他的嘴唇上亲他,卢峰微微抬了头,和他亲了两下,易潜这才让开了,声音微微发紧,说:“还要再做别的事吗,我们去睡觉吧。”   卢峰扔掉手里的纸,搂着他的腰又亲了他两下,说:“洗了杯子就去,你先去等我,嗯?”   易潜不愿意先走,看卢峰喝了牛奶后,就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要自己洗。   卢峰从他身后搂住他,为他挽起睡袍的袖子。   这件真丝睡袍袖子太滑了,刚挽起来又滑下去,卢峰只好两只手为他捞住袖子,看他把杯子洗完了,就拿了纸巾为他擦手,易潜由着自己靠在卢峰胸膛上,他从没有想过,和一个人在一起,可以有激烈的感情的同时,也能像这样平静又温柔。   他之前很想和卢峰做爱,现在又不想做了,就这样靠在卢峰身上睡觉,就是一件足够好的事。   易潜一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卢峰去拿了戒指,实在不好再把易潜吵醒,他握着易潜的手指在唇边亲了亲,易潜微微动了动,没有醒。   两人的手指粗细差不多,所以戒指是一模一样的。   卢峰今天去买戒指的时候,专门跑了两个地方,在同一品牌的连锁店里买了两款一模一样的男戒。   只是款式非常简单的铂金戒指,价格并不贵,不过戴着非常方便,看起来也很不错。   等以后有钱了,就再买更好一些的戒指。   他这么想着。   卢峰只开了自己那边的床头灯,就着这点昏黄的光线,他把其中一枚戴在了易潜左手的无名指上。   易潜的手指纤长而白皙,而且不像他的手那么骨节分明筋肉强劲,有点肉,摸起来软软的。戴上戒指后,越发衬得手指纤长,卢峰心中一片甜蜜,又握着他的手亲了两下。   易潜要被他折腾得醒了,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卢峰以为他要醒过来,又期待又紧张,但易潜马上又闭上了眼,将脸靠向他,含糊地说:“为什么还不睡?”   卢峰知道他没有真的醒,赶紧把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又把自己的那一枚戒指也戴上,关了灯睡觉。   易潜是总能睡很多觉的那种人,卢峰则是每天最多睡六个小时的人,时间一到就醒了,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完全不是那种睡不醒的年轻人。   易潜早上起床时,卢峰已经起床很久了,下楼晨练又买了东西回来,还给人回了邮件,又在厨房里做早餐。   易潜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摸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有些是需要马上回的重要事情,他想着赶紧洗漱收拾了开电脑回。   站在洗手间洗手台前洗漱时,他刷牙洗脸时都没有发现问题,直到胡子刮完了,他用手拍须后水时,他盯着镜子看,才发现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反光的东西,他抬着左手一看,是一枚戒指。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又特别欢喜,扔下须后水就从洗手间里跑出来了,冲进厨房,卢峰正在切菜做蔬菜水果沙拉,易潜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抱住他,他一惊,赶紧把刀放到一边去,用纸巾擦了擦手,易潜只是抱着他,并不说话,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又大约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他反手回去轻轻拍了一下易潜的背,“怎么了?”   易潜依然将脸埋在他的背上不看他,却把手抬到他的眼前,“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了戒指?”   卢峰心中忐忑,不知道易潜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伸手握住易潜的手,说:“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我就给你戴上了。大小合适吗,会不会有点紧?”   易潜说:“就这么简简单单就给我戴上了?”   卢峰回过身来,易潜的胳膊环住了他的颈子,抬头和他对视,卢峰些许不好意思,抱住他的腰说:“我……”   “嗯?”易潜以为卢峰又要道歉,没想到卢峰说:“我爱你,希望能够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这个戒指不值什么,希望你会喜欢,以后我们再一起去选你更喜欢的,我们就可以换一对。”   易潜眼里全是笑意,仰头亲了他的嘴唇一下,“我接受,这是订婚戒指吗?”   卢峰也笑了,高兴地把他抱得更紧,“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易潜说:“你手指上也有戴吗?”   卢峰把左手抬起来给易潜看,易潜握着他的手指亲了亲上面的戒指,说:“挺好看的,既配我的手,也配你的手。”   早饭之后,易潜要求洗碗收拾厨房,卢峰没同意,说:“我一会儿就做好了,家里的事,并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易潜想了想说:“那我先去处理点事,一会儿出门去。”   易潜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逛街买东西,因为有卢峰在身边,他发现自己像被点了他妈和女性朋友们身上的逛街技能点,逛了三个小时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越来越好。他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东西,而且为了买卢峰能穿他自己也能穿的情侣衬衫和领带,而走了好几家店,然后又买了好几件可以配对的T恤和鞋子。   等回家时,卢峰提了很多东西去放进车里,易潜坐在副驾驶位上,心满意足地和卢峰说:“要用的东西好像够了,就是还差一双运动鞋,以后我们有时间可以去打球。你会打网球吗?”   卢峰说:“我篮球和乒乓球打得不错,不过不会打网球。”   易潜兴高采烈地说:“我教你。”   “好。”   两人来B城时除了给易如水的贵重生日礼物,基本上没带什么东西,回Z城时,卢峰推了两个大箱子,易潜自己还拖了个小箱子。   一起去办登机时,易潜看着那两个大箱子,才叹道:“在Z城也都可以买到的,我们在这里买了大老远带回去,哎。”   卢峰说:“没事,回Z城了不一定有时间去买,再说东西不重,提回去就好了。”   易潜说:“等你有空了,我们去日本玩吧,有好多东西可以买,我喜欢用日系的身体乳……”   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为他们办理登机的女工作人员低着头却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他就知道自己和卢峰的关系肯定是被她看出来了。   易潜收起了话头,但是却更亲密地将胳膊搭在了卢峰的肩膀上。   工作人员抬起头来时,对上易潜明亮的眼睛,不由尴尬地红了脸,正声道:“先生,你们还有行李要托运吗?”   卢峰问易潜:“你的小箱子要托运吗?”   易潜看了一眼箱子,说:“是不是只有笔电?只有笔电就不托运了。”   卢峰道:“好像不止,你还放了东西进去。”   他低声和易潜耳语:“好像还有润滑液,你说这个比较好用,安检会被检查……”   两个人都红了脸,易潜赶紧把小箱子放上了托运轨道,说:“麻烦帮忙把这个也托运了。”   回到Z城,卢峰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因为老爷子和易洲正好在家,易潜就回去了一趟,又把礼物带了回去。   给老爷子买的是两件衬衫、两条领带和一条皮带,老爷子是个很板正的人,很少说笑话开玩笑,总是那么严肃,而且他生性比较节俭,穿戴永远是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换一换风格。   易潜给他买的衣服便也是他一向穿的,以免送他了他也不会用。   给易洲的,便要稍稍活泼一点,是两件polo衫和两顶适合他的运动帽还有一副太阳镜。   家里两个女主人都不在,老爷子和易洲都觉得不习惯,因为佣人再细心周到也没有爱人在旁把他们照顾得好。   易潜把礼物拿给他们,说:“只要你们没有长胖,应该就没有问题,可以穿,和我之前给你们买的码子是一样的。”   他说着,去看老爷子的肚皮,老爷子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说:“我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你看什么看?”   易潜说:“我又没说您不好。在叔叔伯伯里,您的身材的确是保持得最好的。不过这我赞您有什么用,您让妈回来看。”   老爷子被他说得害臊,又觉得这个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而且他越发发现易潜在这些方面特别女性化,在易潜没有闹出同性恋的事出来前,易潜总是能细心周到地想到买给他各种要用的东西,他一边感动,一边又要斥他不务正业喜欢到处玩到处逛到处买,但现在知道小儿子喜欢男人后,他和他处着总有不协调感,觉得他是个闺女,但老爷子又没有养过闺女,所以就总是别扭。   老爷子说:“你就知道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   易潜说:“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怎么了,您自己要人照顾衣食住行,反而又看不上对您衣食住行上心的人啦。”   老爷子瞬间被他点了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脸色铁青地瞪着他。   易洲在旁边只好骂易潜:“爸爸这么忙是为了什么,你就知道说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   易潜说:“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想着给你们买东西,倒是错了。”   易洲又要骂他,老爷子说:“老大,好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不是不懂,只是你是个大男人,到处逛买东西,不嫌没脸。”   “怎么就没脸了,我喜欢,怎么了。又没有谁规定男人就不要喜欢逛街买东西,您老真是什么都要管着我。我知道您只是看不惯我而已,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我喜欢男人,对吧……”   易潜话没说完,老爷子就铁青着脸起了身,易潜以为他要打自己,赶紧往后面一躲,老爷子只是瞪着他,说:“你再和男人在一起鬼混试试。”   易潜看他不打自己,就又梗着脖子说:“我没有和男人鬼混。”   老爷子:“那就好。”   “我是正正经经和人谈恋爱过日子,就准你们可以结婚生子有家有室受法律保护受人们尊敬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了,就不准我……”   老爷子这下真的冲过来要打他了,易洲在一边听到,无奈地想扶额,“果然。”他赶紧起身把老爷子拉住了,“爸,您气什么啊,好了,好了……”       第五十五章 圣诞      家里老爷子和易潜一对上,两人就吵架,易洲感觉很累。   他的人生里,一直是做领导者和做决策的角色,基本上没有做过这种和稀泥劝人的角色,他不擅长也不习惯,但却不得不处在位置上。   于是最后的解决办法,又是把易潜骂走了:“你非要和爸犟才行吗,还不快滚。”   易潜本来是准备在家里睡觉的,但实在气得不行,转身就冲出了家门去车库开车去了。   老爷子胸膛不断起伏,在大儿子跟前骂小儿子:“他这个样子,和个女人没两样。”   易洲:“……”   易洲看了老爷子几眼后说:“爸,您何必这么生气呢,阿潜他那话也没有说得太错,他有个固定的伴儿,总比在外面乱来好吧。”   “易洲,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易洲说:“爸,您觉得易潜这个性向改变的几率有多大?”   “难道他生成男人,还真没法和女人在一起了,我不信。”老爷子其实无意和儿子说这些话,但实在是气不过,才说了这样粗鲁的话。   “他即使真能和一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那您就乐意看他这么不高兴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这种事吗?”易洲尽量用了非常温和的语气说这话了,但这依然把老爷子给点炸了:“那人活在这个世上,就全是顺心如意的事了?他真是什么都要合他的心意才行?”   易洲:“……”   在工地上是没有秘密的,即使卢妈妈不去问传谣言的人到底这谣言是哪里传出来,卢峰自己给几个人打电话,也知道是谁传出了他被包养的谣言。   给他说了消息的陈建问他:“老胡说的是不是真的?”   卢峰冷着声音说:“你觉得是真的吗?”   陈建道:“老胡说你最后一段时间没有住在工地上,就是每天都去那里了。”   卢峰道:“我只是在外面租了房子而已。还有,你最好帮我说一声,我卢峰不是那种人。被包养,你觉得我会被谁包养?”   陈建比卢峰大一岁,可算成是同龄人,他这年春节时刚结婚,但在卢峰到工地之前,他就在陈莽的工程队里做工了,最开始他是看不上卢峰的,觉得卢峰从牢里出来不怎么样,现在没过两年,他还在陈莽的工程队里做工,但卢峰却开始自己承包工程了,还拉了一个投资公司为他投资,让他买下了县城里的地准备修房子。   卢峰在短短时间内就做了老板,而他还在打工,并且也看不到除了打工之外还能做什么的路。   卢峰语气很冲,陈建不敢再说话。   没过几天,胡占坤因为去找小姐正好被警察扫黄扫到,被抓到派出所里关了几天放出来,整个工地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些人甚至当面笑话他,胡占坤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不过他之前就和老婆离婚了,所以也没有什么负担,不理睬别人的笑话。   不过因为他自己人品很差,他之前说卢峰的闲话,听信的人自然就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卢峰把易潜在工地上拍的照片拿回去给那些被拍到的工友时,大家看到照片上的自己,莫不是又高兴又有些羞赧。   卢峰说:“拍照片的朋友是很有名的摄影师,他的作品还得过很多奖的。这些照片也是经过处理的,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   有人说:“很满意啊,只是我们穿着工服,看着不怎么样,你可不可以让他再来给我们拍一次,我们换身衣服。”   这话一出,大家都起哄问可不可以。   卢峰说:“他怕是没有时间了。”   便有人说:“小卢,老胡就是说你和那个摄影师是一起的,老胡看来是自己身不正,想别人都歪。”   卢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气愤地说老胡的坏话,但这反而让人更相信他,他和老胡的人品一对比,高下立见。   卢峰在八月回了X县为工程开工做准备,他下面的工程队,是他招标的,基本都是本地人,工钱要比Z城便宜。   工程开工后,虽然卢峰很想多回Z城和易潜相处,但总是很不方便,路上要花很多时间,所以回得并不勤。   易潜开了新的车行,最开始也忙了一阵,而且他的嫂子开始上班,他妈就变得很无聊,经常叫他回家去,他没有办法,只好增加了回家的时间,就没有那么闲暇可以和卢峰腻在一起了。   卢峰在X县的房地产项目被命名为“樱花桥”,随着工程开始施工,并且开始投入广告和宣传,房子已经卖出去了一部分,收回了部分回款,这部分回款增加了流动资金,房子修得很快。   卢峰在圣诞节前两天回了Z城,主要是为陪易潜过节,有些时间又去走了几趟关系。   易潜再三要求,让卢峰和他住到一块儿,但卢峰没有退掉他在易潜家附近租下的房子,反而又续租了半年。   他到Z城来时,经常会带些特产来送礼,有时候有些人要找他谈事,不好去餐厅那些地方,须得在家里谈的,他自然也不会让人到易潜家,这样他自己有个用来见客的地方就方便多了。   不过他一直是住在易潜那里,身上一应穿戴也大多在易潜家,重要文件也在易潜家,他租的房子便变成了他的工作室。   卢峰先去自己的工作室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才到了易潜家来。   易潜在外面有应酬,因为很重要,不好早早离席,一直陪客到了九点多,他让手下助理送客人回家,把客人送走了,他才磨磨蹭蹭找到旁边的停车场去,卢峰开了车来接他。   两人有半个月没有见了,易潜笑着很想扑过去和卢峰拥抱,看到这个露天停车场里此时来开车的人很多,只好克制住了,坐上了副驾。   卢峰也赶紧上了车,两人心有灵犀地凑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吻,易潜笑着用手摸了摸卢峰的脸,说:“皮肤比上次好点。”   卢峰笑道:“最近没有总在外面吹风了。”   易潜说:“赶紧开车吧,回家,回家。”   卢峰点火挂档,车开出去,易潜慢吞吞系了安全带,一直盯着卢峰看,“想我没有?”   卢峰本来是个内敛的人,不过易潜笑盈盈地望着他,他不可能让他失望,一把抓过易潜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易潜赶紧把手抽回去了,说:“刚才和人握手了,别亲。”   等回到家,在门厅处,卢峰便一把抱住了易潜,易潜仰头和他接吻,望着他说:“每天都在想你。”   卢峰很内疚地道:“明年三月,工程主体就全部完成了,我接了聂哥这边的项目做,明年就可以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了。”   易潜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嗯,我先去洗个澡,我身上酒味是不是很重。”   “还好,没多重。”   “我尽量没有多喝,以免喝醉了,都不能清醒地见你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在卢峰耳里都是甜如蜜的情话,卢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冲进了浴室里去。   圣诞节在中国已经发展成了情人节和购物节,易潜的投资公司最近有大项目,所以他比较忙,每天都要去上班,卢峰出去跑完关系后,傍晚就去易潜公司楼下接他。   易潜看到他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的短信后,很快就结束了还在开的会议,拿着文件冲回了办公室,他办公室连着一间休息室,在休息室里换了一身衬衫西服,系上一条暗紫红色领带,别上一枚镶嵌了红宝石的领带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拍了拍脸希望气色好点,这才从休息室里出来。   遇到秘书进来找他有事,他不说正事,反而问:“Lisa,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易潜这家公司,虽然不算太大,且没有上市,但是也不算小公司了,招来的秘书Lisa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成熟细心又有能力的优秀女性,她一看易潜就知道他是要去约会。   虽然卢峰从没有到过易潜的公司里面来,不过易潜的手机屏保是卢峰,钱包里也有卢峰的照片,Lisa只瞄到过两回,便也知道了易潜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   她说:“易总这身衣服很不错,而且适合约会。”   易潜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把材料放我桌上,我明天回来看。”   易潜从沙发上拿起公文包和一个礼物袋子,飞快地走了,Lisa回头看他离开的身影,心想易总在他男朋友来的时候总是画风特别少女轻灵。   卢峰接到易潜,易潜坐进车里,把公文包往车后座放的时候,便看到了后面放着一束玫瑰花,易潜说:“真香,是送我的吗。”   卢峰道:“嗯。回家的时候,我抱回去了再给你。”   卢峰做什么事,都是浪漫里带着一种体贴的实用。   “好。”   这是卢峰选的地方,是一家吃日料的店,坐在卡座里,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些闲话,卢峰说了自己这一天做了些什么,又说项目上的事,他已经知道X县的项目是易潜的投资了,所以做得特别尽心,生怕哪里出问题,不能让易潜赚更多钱,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他也会把私人时间用作公用,和他说项目上的事情。   他说什么易潜都听得很认真,要不是两人对视时含情脉脉,两人就餐完全不像情侣,反而像来这里谈工作的同事。   易潜也会把自己工作上的事和卢峰说,从对方那里获得一些意见,便总是很开心。   两人吃完饭才八点多,卢峰道:“走吧,看电影去。”   这一家店只能算是普通人偏上消费的料理店,和易潜一向消费的那些高档私家餐厅不一样,在这一天,这里客人很多,基本上全是情侣,易潜看到好些情侣挽着手,他就很想握住卢峰的手。   卢峰护着易潜,让他走在前面,发现易潜在几分钟内回头看了他的手好几次,他自然能够明白易潜的意思,从店里出去,外面是光可鉴人的安静走廊,卢峰伸手拉住了易潜的手,易潜没有把手抽开,而是握紧了他的手。   即使有两对情侣从两人身边走过,瞄了两人好几眼,两人也没有把手抽开。   一直到走进电梯,因为电梯里有其他人,易潜只好把卢峰的手放开了,卢峰站在他的旁边,用手护着他,微微垂着头和他说话。   易潜望着他明亮的眼睛,不由心跳如擂鼓,面色发红。   电梯到底停了多少层,有多少人上上下下,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直到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卢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带他出去,他才稍稍回过神来,两人明明在一起这么久了,居然对着卢峰时还这样花痴到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卢峰到底在说些什么,易潜根本没有注意,只去面红耳赤听自己心跳了。   地下停车场光线比较暗,卢峰搂着易潜的肩膀,易潜便又腻着他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走到两人的车前,易潜看周围没有人,抬头亲了亲卢峰,低声说:“我不想去看电影了,回家吧。”   卢峰知道他的意思,搂着他的腰,感受到他鼻息的热气,便一阵面红心热,一边亲他一边说:“嗯,好。”   卢峰拉着易潜的手去为他开副驾的门,不远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阿潜!”   两人都因为这个声音一惊,易潜愣了一下,靠在卢峰胳膊上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傅斐。   傅斐站在一辆车前,那辆车正是停在他们的车的斜对面,要是那是傅斐的车,傅斐之前一直在那辆车里,该是把两人刚才的亲密从头看到了尾。   卢峰自然也发现了这件事。       第五十六章 软体动物      卢峰心里自是不高兴傅斐这样突然出现打扰他和易潜,但是他是易潜的前男友,他还记得易潜因为傅斐要结婚而伤心痛苦喝闷酒的情景,如果易潜有话要和傅斐说,卢峰并不会吃醋到非不让易潜和他说。   但在易潜没有表示前,卢峰也不会让傅斐接近易潜。   冬日里,Z城已经有些冷了,加上地下停车场里没有暖气,易潜的外套大衣放在车里没有穿着,站在车外便觉得冷。   他握着卢峰的手没有放开,轻轻贴着他的身体,望着傅斐说:“你怎么在这里?”   傅斐道:“我认出那是你的车,就专门在这里等你。”   他的语气很温和,深邃的眼眸盯着易潜,就像还带着深情似的。   易潜说:“你有什么事吗?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傅斐说:“阿潜,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真的一点也不怀念了吗?我早就离婚了……”   易潜打断了他的话,恼怒地说:“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就和故意破坏别人家庭一模一样。”   他说着,把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指抬起来,又握住卢峰的手,把两枚戒指抵着给傅斐看,说:“我已经订婚了。”   卢峰把易潜的肩膀搂紧了,一向温润的眼眸变得深沉,盯着傅斐不放。   傅斐走过来,对着卢峰冷笑一声,说:“这算什么订婚,你家里不可能同意你和这个穷小子在一起的。再说,他算什么,一个坐过牢的农民工,因为你的关系,才做了个包工头……”   他话还没有说完,易潜就恼怒地道:“傅斐,你闭嘴。你说这些话,除了显得你特别没有涵养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再说,卢峰有什么好,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你来认同。而且,我和卢峰在一起,关你什么事,你在我面前来说这些,故意恶心我,让我庆幸幸好早早和你分了吗?”   傅斐被他说得脸都黑了:“……”   易潜对卢峰说:“我们走吧。”   傅斐看卢峰开车门,就过去一把拽住了易潜的胳膊,但还没有拉住,卢峰就一把推开了他,差点把他推得摔倒,可见卢峰的力气有多大。   傅斐要冲过来揍卢峰,易潜就挡在了卢峰的面前,说:“你还来缠我做什么?你要让我报警是不是?”   傅斐望着他说:“阿潜,我对你的心意,从没有变过。”   “我根本不信你。再说,你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你再挡着我们,我真的叫保安了。”易潜对他说完,又对卢峰说:“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对吧。”   卢峰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开了副驾的车门,护着易潜坐了进去。   在傅斐要过来时,他对着傅斐伸了伸拳头,傅斐站在一边沉着脸不敢接近,卢峰坐进了驾驶位,傅斐在沉默了一阵后要来拦车开副驾的车门,卢峰却开着车直直朝他撞了过来,这把傅斐吓了一跳。   在傅斐的心里,卢峰是个因为打群架差点杀了人的犯人,他实在不理解易潜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年轻长得好床上能满足他?这么一个杀人犯,傅斐以为他真的会撞自己,只好赶紧躲开了,而卢峰开着车从他身边擦过,一个漂移就开进了停车场主道离开。   易潜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卢峰,说:“小峰峰,你生气了?”   卢峰眼神明亮,看了他一眼后又摇了摇头:“没有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被傅斐那么说,你还高兴?”易潜看他是真的没生气,就松了口气,顺便用软软的声音撒娇。   卢峰一边开车一边抿着嘴笑,说:“你说我们已经订婚了,还说心里只有我,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易潜看到他笑,唇角边露出酒窝,就也笑了,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道:“我不知道傅斐居然会出现,真是大煞风景。我向你保证,你没有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和他一点交集也没有。今天是这一年来第一次见到。”   卢峰说:“我相信你。再说,你有自由,虽然他之前和你在一起过,但之后再遇到,我也不会在意,即使你们做朋友,我也不在意的。”   易潜故意把脸凑过来盯住他,“天,我和他做朋友,你真的不在意?”   卢峰被他看得红了脸,不自在地说:“会……会有些吃醋吧。”   易潜笑了起来,说:“放心吧,我才不会和他做朋友。虽然说傅斐的坏话有发泄诋毁之嫌,但他今天那么说你,真的一点涵养也没有,他以为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真是想骂他,反正他那个人,就是很功利性,眼睛长在头顶上,经常看不起比他差的人,而且认为别人就该服从他,他以为自己多么屌,大家都该喜欢他呢。真是太看得上自己了。哼。”   易潜说他前任,卢峰当然不会附和他骂,所以过了一会儿,他便说:“我会比傅斐更好,好很多。”   易潜对着他笑:“你本来就比他好,好太多了,什么都比他好。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呢,小峰峰,我真的很爱你。”   他又用这样的软软的语气说话,太犯规了,卢峰有种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脸上一片热烫。   而易潜还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用眼神撩他:“你为什么会这么好,让我这么爱你啊……”   车一下子被从主路上开上了一边的公交车道,又冲到了旁边的自行车道,停在了人行道上。   车从主路冲上无人的人行道,也从明亮的路灯光里冲入了浓密的小叶榕树下的暗影里,车里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易潜一惊,卢峰已经解了安全带靠了过来,他的一只手撑在车门上,一只手撑在易潜的椅背上,易潜往后一靠,卢峰便追了上来,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两人视线相接,卢峰便侧了侧脑袋,嘴唇贴住了易潜的嘴唇。   易潜搂住他的脑袋,张开嘴和他深吻起来,舌头纠缠在一起,呼吸都变得灼热,易潜难耐地动着腿,把腿夹紧,卢峰也有些受不了了,但这里是路上,总不能在这里乱来吧。   他又咬着易潜的唇瓣亲了两下,飞快地坐回了驾驶位上去,一边手忙脚乱地拉了安全带系上,一边就又把车开走了。   易潜胸膛起伏着,舌头舔着被卢峰不小心磕破的唇瓣,面颊绯红,想伸手去摸自己下身,又忍住了。   除了自己不受控制的粗重的呼吸声外,他还听到了卢峰的粗重的呼吸声。   两人不再说话,但如同都释放出了五感用于感受对方,虽然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又像是和对方拥抱在了一起。   车停在车库里,两人磕磕绊绊地手指绞着对方手指地进了专用电梯,刚进电梯,易潜就扑在卢峰的怀里捧住他的脑袋吻上了嘴唇,因为太迫不及待,甚至磕到了他的牙,卢峰扣住他的腰背,马上回应他。   两人在电梯里亲得要受不住了,才从电梯里出去,跌跌撞撞地开了家门进屋。   随着大门关上,卢峰随即把易潜抵在了门厅墙上,……   房间里的地暖没有开上,空气里带着寒意,好在卢峰还剩有一点理智,把易潜一把扛起来,冲进了卧室。   床上的床单带着凉意,……   等两人癫狂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易潜光溜溜地埋在卢峰的怀里,身体软软的,……,但心里却又暖又满足,他像条被热晕的蛇,晕晕乎乎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就这么睡过去就好了。   卢峰用被子裹紧他和自己,轻轻摸着他的背,说:“易潜,洗澡了再睡吧。”   易潜轻轻动了动脑袋,声音又干又哑:“我不想动,刚才好累。”   卢峰说:“那我们再躺一会儿了,我抱你去洗。”   “嗯。”易潜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声音。   等再躺了一会儿,易潜已经睡着了,卢峰在暖黄的床头灯光里低头看易潜,易潜眉毛天生长得浓黑细长,像描过的一样。眼睫毛也是浓密纤长,因为睡得很热,脸上带着一层红晕,眼尾也如点缀了桃花般,带上了秾艳之色,只看他上半张脸,有些难辨男女。   他在卢峰温柔而情意绵绵的眼神里睡得非常安然,卢峰亲了亲他的额头,才慢慢起了身。   他不敢就这么睡了,去稍稍洗了个澡,又拧了毛巾来给易潜擦身收拾,又拿了药给他抹进去。   易潜痛得用腿踢他,但没有真的醒。   卢峰发现易潜比较贪欢,他经常怕把易潜弄坏了,但易潜自己却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卢峰只好更加在意一点,不然真的伤了或者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那他就真要自责死了。   第二天,易潜从床上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发了很久呆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身体里就像还留着昨晚的热烈又渴望的要把血肉都烧干一般的感觉,他在床单上磨蹭自己的身体,伸了胳膊拿了手表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他握着手表还在发怔,卢峰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来看他,发现他醒了,就在床沿上坐下,低下头亲他的额头,“要起来吗?”   易潜对他嘟了一下嘴,卢峰便笑着亲了他的嘴唇,易潜蹙着眉说:“今天还要去开会,我得起来了,会是十点钟开,幸好是十点钟,九点半的话,就只能让他们等了。”   卢峰把他抱了起来,易潜笑着说:“和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像个软体动物。”   卢峰也笑:“你是够软的。你可以一字马吗?”   易潜:“……”   易潜哼哼地说:“小峰峰,你好色。”   卢峰红着脸把他放在了浴室里,“我去给你拿衣服。”赶紧出去了。   易潜:“……”为什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这么爱害羞呢。   不过正是这样,太有意思了。       第五十七章 男戴观音女戴佛      易潜洗完澡,为防身体发干,在浴室里抹了好一阵身体乳,然后又自己上了药,他以前和傅斐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在意地护理自己的身体,大约是觉得傅斐比他年龄大,怎么着都看着没有他好,但和卢峰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卢峰比他小了好几岁,要是他自己再不注意护理身体,看起来比卢峰大很多,那就太糟糕了。   反正只要和卢峰在一起,他就尽量把自己往年轻稚嫩打扮。护肤也决不能少,浴室里的护肤品比以前多了好多倍。   记得以前从起床到出门花二十分钟他就能搞定,时间特别紧的时候十分钟就能出门,现在则绝对要花四十分钟。   收拾好自己,裹着浴袍出卧室,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   卧室和客厅转角的柜子上放了插着玫瑰花的花瓶,易潜过去从花瓶里抽了一支玫瑰凑在鼻尖闻了闻,拿着花到饭厅,饭厅角落的柜子上也放着插着玫瑰花的花瓶,这个花很新鲜,看来不是昨晚卢峰放在车里送他的那一束了。   卢峰从厨房里端出牛奶面包和煎好的培根鸡蛋,易潜把花放在餐桌上,走过去帮忙拿餐具,问:“你一大早又去买花了吗?”   卢峰说:“早上出去,看到有一个老婆婆推着车在卖挺辛苦的,就买了一些,这些是本地玫瑰,香味更清一些,但是新鲜,应该是一大早才剪下来的。”   易潜说:“嗯,那你昨晚送我那一束呢。”   “在门厅那里的花瓶里。”   易潜摆好餐具,亲了卢峰一下,说:“谢谢。”   又问:“我放在车里手套箱里的东西,你拿上来没有?”   卢峰观察力特别敏锐,又记忆力特别好,自然记得昨天易潜下班上车时把公文包放在车后座,又把一个小袋子放在了副驾的手套箱里,他赧颜道:“怕你公文包里有重要文件,我昨晚下去了一趟拿上来了,但是没想起要拿手套箱里的东西,那个非常贵重吗?”   易潜点头:“嗯。”   卢峰说:“你先吃,我现在下去拿,应该不会丢的。”   易潜笑着拉住他,“吃饭吧,我一会儿去上班再去拿也是一样的。”   卢峰问:“是什么?”   易潜一边喝牛奶一边笑,“先不告诉你。”   卢峰这一天没什么事,而且他第二天就要回X县,所以自然想多和易潜在一起一阵,饭后他开车去送易潜上班。   易潜这天穿了比较显嫩的衬衫毛衣和牛仔裤,外面是一件羊绒风衣,看起来像个学院派的学生,他坐在副驾上开了手套箱,从里面掏出了礼物袋子,然后将一个盒子从里面拿了出来。   卢峰正把车开出车库,光线不好,他没注意易潜在拿什么,直到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易潜突然朝他倾身过来,他才一惊,“怎么了?”   “给你的礼物,不准说不喜欢。”易潜笑着伸手去套他的脖子,卢峰这才看到好像是个挂饰,这时候很多人开车出门,车道上车很多,卢峰不得不认真开车,易潜为他戴好了后才坐回去。   卢峰伸手摸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玉观音,白玉上飘了一点绿,绿色正好在观音手里的玉净瓶和下面的裙边上,看着又漂亮又灵动。   即使卢峰并不懂玉,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玉观音价值不菲。   卢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戴着磕坏了怎么办?”   又羞愧自己没有给易潜买过什么贵重的东西。   易潜说:“男戴观音女戴佛,你在工地上,总有各种危险,希望这个观音菩萨可以保佑你,代替我照看你,别让你出事。”   卢峰被他说得鼻子一酸,无限感动和感激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易潜知道他的心思,马上又说:“卢峰,我不想你因为我送你礼物而觉得沉重,我们在一起,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呢,我们以后能够一直好好的,就是我的心愿了。”   “会的。”卢峰对他笑了笑。   把易潜送到公司楼下,易潜倾身和他亲了亲,说:“下午我尽量早点下班,你来接我。”   “好,你想吃什么,晚上我在家里做饭。”卢峰说。   易潜的高兴都在脸上和眼睛里,他开心地说:“真好,那你等我一起去买菜,我想和你一起去买菜,我想吃烧牛肉,还想吃西红柿煮鲍鱼,还想吃……哎,我知道你做什么都好吃。”   卢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脸,“我把需要时间的先准备上,等你下班了,我们去买蔬菜。”   易潜赶紧点头,下车上楼的过程中脑子都还沉浸在晚上和卢峰做饭的欣喜里,不过等坐到办公室后,他就稍稍冷静了下来,开始拿文件看,又和秘书确定开会的一些事。   开会的过程中,易潜精神非常好,一直面带笑容,拿着笔写着东西,开会效率也很高,以前要花三四个小时的,这次两个小时就把细节也商量了。   卢峰把易潜送他的玉观音贴身好好戴着,那块玉很快就被他的体温捂暖了,贴在他的肌肤上,就像是易潜温柔的手一样。   中午,易潜给聂思城打了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聂思城很高兴,“易老弟,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有聚一聚了,什么时候约着一起打球?”   易潜笑着说:“最近的确是事情多,忘了要约聂哥你了,有时间一起打球正好,可以锻炼身体。我今天呢,是有事情想打听打听。”   “什么事?”   “是有关傅斐的事情,他怎么知道我和卢峰在一起的?”   看来不只是打听事情,还是要问罪。   聂思城说:“老弟,我不和你打马虎眼,你把他拉黑了,他找过我几次,想让我约你来海蓝,想请你吃饭,我都没有答应他。之后他怎么知道你和卢峰的事情,我实在不清楚。”   易潜说:“聂哥,多谢你。不是我怀疑你说的,才来问你,实在是这件事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我才想来问问你。我和傅斐之间早就没关系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好好珍惜,现在来做这些就太难看了,会打扰我和卢峰之间的感情,这让我很烦。要是他以后再找你问我的事,麻烦聂哥你不要理他。”   聂思城道:“感情上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掺和,你是知道我的,不会干那些事。”   “嗯嗯,谢了。聂哥,我这边还有事,先去忙了,下次我约你打球。”   和聂思城挂了电话,易潜便进黑名单里把傅斐找了出来,给傅斐打了电话过去。   傅斐的手机号有好多个,而且有的还经常换,但他一直用的却没有换。   易潜刚打过去,傅斐就接通了,叫他:“阿潜。”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还有一些掩饰不住的欢喜,这些易潜都听得出。   要是两人还好时,易潜一定会让他好好休息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但现在他已经对傅斐的任何事情无感了。   说到底,他易潜是个很冷情的人,家庭成长环境让他极不容易为他人的情绪影响自己。   他说:“傅斐,事情是这样的……”   “阿潜,你说。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很高兴。”傅斐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初相识那会儿,每次和他说话都带着纵容宠溺的语气,不过易潜却不可能再因此产生什么感情了,他说:“我们在一起四年时间……”   “嗯,我都记得,宝贝,我真的很想你。”   易潜冷着声音道:“你记得就好,四年时间,我们在一起,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了解不只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很多事。傅斐,我说过我们最好是好聚好散,以后各不相干,但是,要是你敢破坏我和卢峰之间的感情,或者从卢峰那里下手做什么事让卢峰的事业受损,我不管到时候这事你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找不找得出证据,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的那些违规操作和贿赂过哪些人,说不定我比你记得更清楚,证据比你那里还多,你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易潜听到傅斐的呼吸变得非常粗重,显然是非常生气,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了,他要挂电话时,傅斐才稍稍缓和了怒气,说:“易潜,你就这么冷血了?”   易潜笑了起来,说:“我冷不冷血,你肯定知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我是冷血蛇,没有你就没法过冬。你自己说的,现在忘了?不过我不需要你了,现在没有了卢峰,我没法过冬,所以你明白了?”   傅斐又愤怒又痛苦,说:“我离婚后我就想去找你和你和好的,你大哥说要是我再接近你,易家就彻底和我撕破脸皮,你知道你家里仗势欺人。”   易潜说:“你说这些一点用也没有,傅斐,我不觉得你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份,还有喜欢我乖乖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其实我觉得你那些强势的行为非常讨厌,我还喜欢你的时候,就只是忍受你,我不喜欢你了,我不用再忍受了,我只有开心的。还有就是,我最近才发现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享受过性爱,你懂吗?”   傅斐:“……”   易潜挂了电话后,傅斐长久地回不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他恼怒地将大班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犹自不解气地用手狠狠捶了桌子好几下,外面的秘书听到里面的声音,都吓得战战兢兢。       第五十八章 可持续发展      易潜没睡午觉,赶时间做事,只想下午早点回家去和卢峰买菜做饭吃饭,不过到下午四点多却接到易洲的电话,易洲说:“你好几天没回来了,今晚回家吃饭吧,正好一家人都在。”   易潜说:“我前几天都住在家里陪妈,你那几天正好不在,现在年底我忙着呢,今晚没有时间,明天回去吧。”   易洲:“那你明天回来吧,还有一件事,就是傅斐没有再去找你吧。”   “怎么了?”   “最近省上有个会,我正好遇到他了,我看他对你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他那种人,只有他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负他的,他要是又去找你,你最好别脑子糊涂受人哄骗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那么糊涂的人?放心吧,我不会的。”易潜说。   “阿潜,你是有新人了,对吧?之前那个小年轻?”易洲这话一点打探人隐私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平铺直叙,看来他是确定这件事了。   不过易潜并不觉得奇怪,他和卢峰在一起,既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专门大张旗鼓,要是易洲他们感兴趣,一查就清楚了。   其实易潜知道大哥和老爷子肯定心里有数,只是大家都不说正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要是他们不高兴非要来纠正他性向让他和女人结婚,他才不会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地服从他们。   易潜毫不隐瞒地说:“既然你知道了,又问这么多?你要是看不惯我和男人在一起,不要看就行了。”   要说易潜,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面对老爷子和大哥的时候,总是最冲动的时候。大约是他从小就想反抗他们,却又不敢,现在敢了,稍稍一语不合就总是焦躁,总要和他们吵起来。   易潜自己也反省过,为什么不能像和妈妈说话一样地好好地温柔地讲道理呢,大约是对方的语气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有控制欲,让他一听就要反弹。   他还是修行不够吗。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拿着你性向自由是你的天赋人权就不得了了,我说一句,你就要顶我一句,是不是?”易洲也发恼了。   易潜说:“啊,我错了嘛。”   易洲被他这语气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要把和妈说话的语气用在我身上。”   易潜:“……”   “易洲啊,你说你是不是有问题,我向你认错,你不爽,我和你争论,你不爽,你说说你爽点在哪里?”   易洲:“……”   易洲在无语了好几秒钟后说:“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总之你自己注意一点,还有你的那个小男朋友,爸让我找人看你一阵,担心你在外面胡来。”   易潜好笑地说:“要是我喜欢女人,每天泡夜店,你说爸会不会找人看着我?”   “放心吧,也会的。”易洲说。   易潜:“你帮我瞒着老爷子,我还不想让他知道卢峰的事。”   易洲:“我也不想看你们两个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你在爸跟前能服软的时候,你就服软吧。”   易潜嗤笑:“你没发现,我能软的时候,我都没有发话吗,我不能软的地方,我不可能服软的。就是因为我总是服软,你们还以为我是棉花。到底要不要尊重一下我是一个和你们一样是人的事实,我又不是他的附属品,他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就是他手下的下属,想辞职不干了,他还硬逼人干?!”   “又来了,你要和我吵架是不是?”易洲说。   “我不想和你吵架,只是和你说话,我总容易激动焦躁,你说这是为什么?”易潜蹙眉思考。   易洲说:“还不是你窝里横。”   “才怪。”易潜说,“我觉得妈和嫂嫂真是可怜,你说你们这种男人有什么意思,好无聊。我就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们这种性格类型的,所以你们也无法明白我。”   易洲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剩下无语:“……”   “非常庆幸你看不上我这样的,不然老爷子非被气死不可。”易洲气得笑了说,“我不是不理解你,你找人好好在一起,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我都会祝福你维护你,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我能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有限,我还是希望你有一个你自己的家庭,有人会心疼你爱护你照顾你,你也可以有些责任心进取心和可持续发展的长远计划眼光……”   “什么叫可持续发展的长远计划眼光?”易潜被易洲说得感动了,但对着大哥,他不能像对着卢峰一样撒娇调戏,只好故意挑问题掩盖心里的触动和感动。   “这个可就简单了,人和人在一起,长久相处才能相知,看到对方的优点缺点的同时,也要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缺点,日三省乎己身,可以好好改正自己的缺点,互相包容前进,这个说来简单,真正要做到很难。所以要一直和一个人在一起,比经常换人困难得多。但是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做。所以就要有长远的计划和眼光,怎么维持两个人的关系,绝不是随心所欲的事,要用心和努力。”易洲说。   易潜震惊了,道:“你和嫂子说过这些吗?”   易洲:“我是那么没有情趣的人吗,我和她说这些?这些是说给你听的。”   “我真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一点情趣也没有,除了工作,根本不知道还有家庭,还有妻子和孩子需要你用心。”   易洲:“我和你嫂子的事,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易潜:“……”   易潜看了看时间,不想再和他闲扯,“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生二胎?我要挂电话了,有急事。”   易洲:“……”为什么谁都要问他二胎的事?   易潜开开心心地和卢峰买菜做饭吃饭,晚上没有别的娱乐节目,只是靠在一起各自用笔电做事就有很甜蜜的感觉。   易潜想,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一辈子的话,就不可能觉得孤单了。   只是卢峰第二天就开车离开了,离开前,易潜抱着他安抚他,“等我忙过了这一阵,我就去你那里看你,你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千万小心,开慢点。”   卢峰也实在舍不得他,定定地看着他亲他:“嗯,你一个人住这里孤单,就多回你爸妈那边住。好好照顾自己。”   Lisa发现易总在圣诞之后几天很喜欢发呆,又唉声叹气,就知道他男朋友可能回去了,不过她不会和易潜讨论这事,只是在给他的咖啡里多放一包奶和一包糖。   易潜在一次签完字后问她:“你和你老公是异地对不对?”   他记得她的老公是部队里的军官,还没有退役。   她说:“嗯。”   易潜说:“这样比较辛苦吧?”他轻叹。   她说:“辛苦的时候有,甜蜜的时候应该也比别人更甜蜜一些。”   易潜看着她泛着明亮光彩的眼睛,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到一月中旬,易潜总算抽出了一点时间,要去X县探望家属了。   他和卢峰讨论行程:“我算了算,坐飞机过去吧,虽然只要一个多小时,但是到机场安检要一阵子,下了飞机还要再坐车才能到X县,这个过程,总共要花一个白天,还要飞机不晚点,我不如自己开车,自己开车方便,还可以多带点东西,你说是不是?”   卢峰担心他:“开车的确方便一些,但是你开车会很累,而且不安全。你真要开车,你让符哥送你行不行?”   符厚敬是易潜公司里的司机,易潜虽然是老总,但他一般时候都自己开车,并不太用司机,除非是喝了酒或者需要去接客人的时候才用。   不过即使易潜并不经常带这个司机,卢峰依然认识他,而且和他比较熟,每次都给他带点特产。   易潜说:“我去见你,还带司机?再说我现在不太想用老符,我看他有把我的事给我大哥说。”   “你和他说两句让他以后别和大哥说就行了。要是大哥问他话,他肯定不好一句不说,但我觉得他也不会说太多。其实他这人还是不错的,知道做司机的规矩。”卢峰柔声劝他。   易潜想了想后道:“哦,好吧。那我要换一辆车,不用我自己那辆大切诺基。”   “为什么?”卢峰一时理解不了他的这个想法。   易潜一本正经地说:“小峰峰,我发现那辆大切诺基的前排空间很大很适合做爱,下次我们在里面试试吧。要是我让老符开了我这个车,下次我们在里面,我就会心里不舒服,会减少快感。”   卢峰:“……”   虽然卢峰知道易潜故意逗他调戏他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但还是被他说得面红心热了,他紧着嗓子说:“那我下次换车,就让你去选?”   易潜道:“玩车震会上瘾吗?我们试一次就够了啊。你肯定在发散思维,是不是?你好色,不正经。”   卢峰只好求饶了:“潜潜……”   易潜几乎被他叫得耳朵怀孕,一直没脸没皮的他红着脸卡壳了。       第五十九章 妈妈      虽然易潜答应了卢峰要让老符开车送他,但卢峰接到易潜时,易潜的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卢峰在工地上有自己的办公室和住处,不过他在县城里又租了一套家具家电俱全的比较体面的公寓。   这个房子距离工地有一段距离,他也基本上没在这里待过客,几乎是专为易潜来住准备的。   这不是易潜第一次来这里,十月份时,他就来过一回。   所以他熟门熟路把车开到了卢峰住处的小区外面,因为小区里不停外面的车,卢峰专门在公寓里等他到来,接到他的电话就下楼去接他了。   在小区大门处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便把易潜的车带进了小区。   坐在副驾上指导易潜停车时,卢峰便问:“符哥呢?”   易潜些许尴尬地说:“他家里有点事,我不好让他加班开车送我,我就自己开车来了。”   卢峰:“……”   卢峰知道他在找借口,不过也没法说他什么,只是道:“以后一定不让你开这么久车了。”   易潜望着他说:“其实我车技比你还好,我十八岁就拿驾照了,然后就一直自己开车。”   卢峰说:“我知道。但我怕你累,好了,我们上楼去吧。你肯定累了,我做了饭,你洗澡了我们就吃晚饭。”   两人从车后座提了东西上楼,除了易潜的箱子外,还有很多他买给卢峰和卢妈妈卢妹妹的礼物。   易潜洗完澡,穿着居家服坐在餐桌边,桌上已经摆了五菜一汤。   卢峰添了米饭递给他,又拿了汤碗给他,易潜伸着胳膊说:“你一会儿要给我按一按,我胳膊好僵。”   卢峰说:“吃饭了就按。”   易潜饿了,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卢峰要拿碗给他盛饭的时候,他按住自己碗不要了,说:“我再喝些汤就行了。”   “一碗就够了?”卢峰问。   易潜说:“吃太多不好,一会儿压着胃不舒服,我不想吃了。”   卢峰只好尊重他的意思,他也很快就吃完了饭,开始收拾餐桌厨房时,易潜就在旁边帮忙,卢峰不让他帮忙,“会把你衣服弄脏。”   易潜便垂着脑袋把额头抵在卢峰的背上,手抱着他的腰,卢峰一边洗碗一边说:“你是不是困了,要不先去睡会儿?”   易潜说:“就是有些累,我不想去睡,就想这么抱着你。我觉得你的背没有之前宽了。”   卢峰说:“最近年底,事情多,可能是瘦了一些,不过到春天就能长一些肉了。”   易潜笑着亲他的后颈,卢峰被他亲他得从颈子酥到了尾椎。   微微回头看易潜,易潜便亲了亲他的嘴唇,“我们不洗碗了,去睡觉好不好?”   卢峰自然没有那么不解风情,会否决他的这种提议。   他抽了纸擦了擦手,回身就搂住了易潜,易潜微微垂着眼睫毛,琥珀色的眼瞳里荡漾着清澈的水光,唇角带着笑意,卢峰心动地低头亲他,含着他的唇瓣舔弄,易潜将舌尖也送给他,两人慢慢地深吻起来,厨房里没有开空调,卢峰箍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易潜搂着他的肩颈把腿缠在了他的身上,一边亲他一边由着他把自己抱进了卧室。   卢峰的手掌特别有力,易潜被他揉得浑身舒坦又热气腾腾,等做完后,卢峰继续替他揉着胳膊肩膀和背,易潜又痛又舒服,趴在枕头上哼哼,怕卢峰手酸,他一会儿就不要了,拉着卢峰和他躺在一起,抱着他开始睡觉。   卢峰轻轻抚着他的背,又伸出胳膊关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卧室门的门缝透入客厅里映过来的光线,易潜在黑暗里感受着卢峰身体的温度,发现自己的人生走过了二十八、九年,却从没有什么时候有和卢峰在一起后这样感觉温暖和安心,他简直难以想象,要是他这一辈子没有遇到卢峰,会是多么孤单和难过。以前总觉得那些殉情的人都是傻瓜,现在却突然有点明白了那种感觉。失去了一个人,就像人生没有了乐趣不继续下去也没有关系,有时候他想到自己会失去卢峰,就会生出那种之后的人生了无生趣的痛苦。   他真是替那些没有像他一样遇到真命天子的人感到难过,果真人生最美好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轻轻亲了一下卢峰的肩膀,卢峰说:“要是很困,就睡吧。”   易潜说:“现在还很早吧,你睡得着吗?”   卢峰说:“我可以陪着你。”   易潜很想再坚持一会儿,但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他知道自己睡着后,卢峰会去做他自己的事,不过他睡着了,就不要强求这么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易潜很早就醒了,拿了手表看时间,才早上七点,这个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窗户没有安装专门的隔音玻璃,他躺在床上能够听到小区楼下的车的喇叭声,还有人大声叫人的声音,他们都说着方言,易潜只能听懂三四分。   床上留着卢峰的气息,但卢峰人已经没有在床上了。要在卢峰之前醒真是太困难了,不过易潜不强求,他在柔软的床单和被子里滚了几滚,他在卢峰这里没什么事,睡到十点钟起床收拾吃午饭也可以。   正要继续睡,他听到了客厅里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收拾东西。   除了卢峰,易潜想不到别人。   他很想等卢峰进屋来,可以和卢峰撒一下娇,但卢峰一直不进屋来,没有办法,他只好起了床,裹着睡袍进浴室稍稍收拾了一下,这里的主卧室配着一间很小的洗手间,里面空间有限,易潜感觉到压迫,他想以后和卢峰的房子,可以要一个跃层或者要一个小别墅,卧室里配的洗手间一定要很大。   从卧室里出去,客厅里的灯关着,只有厨房里的灯开着。   除此之外,客厅里的中央空调关掉了,透着冷意。   这有点反常,因为卢峰知道他在家里穿得少,一定会将他会活动的房间里的暖气都开上的。   易潜把睡袍裹紧了一些,走进了饭厅,和从厨房里出来的卢妈妈对上了眼。   易潜处在黑暗里,身高胖瘦和卢峰差不多,卢妈妈上了年纪眼神不特别好,一瞬间以为易潜是卢峰,便说:“卢峰,你怎么睡觉忘了关客厅里的空调,一晚上得浪费多少电费啊,厨房里也是,灯也开着不关。”   易潜:“……”   易潜脑子转了下弯才弄明白卢妈妈说了什么,他尴尬地站在那里,像是被抓奸在床了似的。   卢妈妈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易潜不是卢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啊……你……”   易潜只好说:“我是卢峰的朋友……”   他说着普通话,马上就让卢妈妈紧张了,又走近了,才认出易潜是去年到过她家的卢峰的朋友。   她马上就放松了一些,说:“啊,是易先生啊。”   易潜不自在地说:“妈妈,您叫我名字就行了,叫我小易就行,易潜也行。”   易潜虽然穿着睡袍,头发也只是随便扒拉了几下,但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他,一举一动一站一坐总是和一般人有点不一样,用卢妈妈的感觉说,便是带着贵人气。   卢妈妈听他居然叫自己妈妈,有点惊讶,又想这可能是他们那里对自己这种年纪的人的称呼,让自己不要大惊小怪。她不好叫他小易,便叫他易潜,说:“我没听卢峰说你来了,你在睡觉吗,你继续去睡吧。”   易潜道:“我昨晚睡得早,现在已经起来了,我去换身衣服。”   卢妈妈说:“卢峰呢?他不在吗?”   她说着短句,易潜听得懂,便道:“可能是出去了吧。”   卢妈妈笑着说:“你去忙你的吧,我就是想着有一阵没来了,今天有人开车进城来,我就搭了个顺风车来给卢峰收拾收拾屋子,顺便带了些家里的菜来。”   她说长句,易潜便半懂不懂了,笑着迎合她两句,赶紧回卧室去换衣服去了。   他穿好之后赶紧躲进卫生间给卢峰打电话,“卢峰?”   易潜摸爬滚打到如今,已经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了,不过此时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慌张,卢峰一听就发现了,“易潜,你醒了?我买了菜回去熬粥,马上就回去了。”   易潜小声说:“你妈妈来了。”   “?”卢峰些许吃惊,但马上就镇定下来,说:“我马上就到家了,没事的。”   易潜说:“我们昨晚睡在一张床上,她进卧室就会发现的。”   卢峰说:“没事,她不会随便进我的卧室。再说,我准备过一阵就稍稍和她说一声这件事,她不一定能理解我,但也绝不会为难我。她是很温和的人。”   易潜松了口气,说:“我害怕让女人哭,你赶紧回来。”   易潜是擅长哄女人的,但是他很不能面对女人的伤心和眼泪,别说他妈和他嫂子姐姐这些女人,就只是一般女性朋友,要是她们伤心,他就会跟着揪心。   易潜真想躲在卧室里直到卢峰回家来,不过他很快让自己振作起来,不管怎么样,逃避问题一点用也没有,以后还要经常和卢妈妈打交道在一起呢。   他开门走了出去,卢妈妈在厨房里清理她带来的菜,易潜刚要凑上前去,一只鸭子就突然扑棱着翅膀向他撞了过来,易潜吓得一惊,鸭子嘎嘎嘎地开始叫,虽然它的翅膀和腿都被绑了起来,它却连滚带爬地非要去接近易潜,易潜脸都白了,“这个……”   卢妈妈赶紧把鸭子按住了,对易潜说:“一会儿我就提到菜场去杀了,今天就能炖来吃,这是在村子里买的老鸭子,炖汤好喝。”   “哦。”易潜按捺下心下的不适,说:“妈妈,您别在这里忙了,一大早这么冷,您在客厅里坐着休息吧,我给您倒杯水。”   他太过亲热,让卢妈妈很不好意思,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大门打开了,卢峰开门进了屋。   两人都像得了救,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着他。       第六十章 相处融洽      卢峰把手里的东西往饭厅桌子上一放,看易潜穿着毛衣没有穿外套,屋子里的温度最多十度,他这样子肯定会感冒,他就赶紧去开了空调,这才来对卢妈妈说:“妈,你吃早饭没有?”   卢妈妈怕那只鸭子会到处乱跑,就把它提在手里,又怕鸭子在屋子里乱拉屎,只好就站在了厨房门口,说道:“小志他正好开车进城来,我就跟着来了,没来得及吃呢,我现在做吧。你陪着客人就好了。”   卢家全家现在都仰仗卢峰生活,加上卢峰的确很能干,所以卢妈妈这种一辈子也没硬气过的人,就全身心地依靠儿子,和卢峰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希望尽可能讨好儿子。   卢峰小声对易潜说了一声“你要不要去空调下面,不要冷到了。”这才走到卢妈妈跟前去,要接过她手里的鸭子:“妈,你去洗手收拾一下,我来做饭就行了。”   卢妈妈说:“我和易潜说不到一块儿去啊。”   她说着,有些发怯地往易潜那边看了一眼,易潜把手揣在口袋里对卢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卢妈妈这下就更怯了,她不知道能和易潜说什么,主要是她不会说普通话,怕易潜听不懂她的话。   卢峰说:“没事的,你去收拾你自己,我来杀鸭子。”   卢妈妈只好把鸭子递给了儿子,说:“我本来想提到菜场去杀呢。”   “没关系,我来吧。”   卢妈妈从厨房里出去了,往洗手间去要经过易潜身边,易潜穿着一件灰色的粗针织高领毛衣,毛衣的领向下翻着,是一种卢妈妈从没有见过的样式,但是非常好看,衬得易潜的皮肤白皙、五官特别精致,颈子长,毛衣下摆是宽松的,有点长,遮住了他牛仔裤的口袋,所以易潜把手插在裤袋里,毛衣就被他捞起来了一点,牛仔裤是藏青色,但又和卢妈妈见过的别的藏青色不一样,这种颜色显得又新又精致又干净但随性不张扬,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漂亮的感觉,而且它衬得易潜的腿又细又长,但又不是羸弱的细,而是一种有力度的细。   他只是那么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像一幅画儿似的。   卢妈妈觉得电视里上节目的明星也不见得有这种范儿。   卢妈妈和他接近一些,就有些不自在,心里发怯。   卢妈妈手脚不协调地走到易潜跟前,说:“易潜,你坐,去坐呀。”   这话易潜听懂了,赶紧说:“妈妈,不用了,我去看看卢峰做饭。您顾着您自己就行,不用理我。”   卢妈妈还想说两句什么,想了想就没说了,进了洗手间里去洗手收拾自己。   易潜看她进了洗手间,赶紧跑到了卢峰跟前去,说:“会不会被妈妈看出来了。”   卢峰对他笑了笑,说:“没事的,别担心。我杀鸭子,你别过来看。”   易潜看他拧着那只刚才还嚣张不已的鸭子的颈子,不由自己脖子有些不自在,但他没有离开,说:“我看看。”   卢峰烧了开水,拧着鸭子脖子,一刀就割下去了,血水只溅出了一点出水槽,那鸭子甚至来不及怎么扑腾。   卢峰把鸭血放进一个大汤碗里,放干净了,就用冷水先冲了冲鸭子,把它放进旁边的水桶里,摸了摸锅里的热水,六七十度左右,就把水倒进水桶里。   他的动作又快又流畅,简直是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高人风范的美感的。   易潜把手插在裤袋里看得目瞪口呆。   卢峰洗了手,又去用电压力锅煮粥,然后清理他买回的菜,问易潜:“吃清淡点,还是味道重点?”   易潜在看桶里那只早就死透了的鸭子,没有回过神,愣愣看向卢峰,“嗯?”   卢峰笑着说:“早饭吃清淡点还是味道重点?”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易潜应着,又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伸手去拔鸭子的毛,拔掉了几根,他把毛扔进垃圾桶里,高兴地说:“我来拔鸭子毛。这只鸭子刚才还想咬我。”   卢峰:“……”   卢峰看他拔着好玩,便说:“再泡一泡热水会更好拔一些,你别把你衣服弄湿了,这个很脏。”   易潜用力过大就把鸭皮也扯起来了,他看的确不好操作,怕把卢妈妈的心意鸭子弄坏了,就只好洗了洗手让开。   “你杀鸭子真利落,你除了会杀鸭子,还会杀什么?”易潜颇有兴致地问。   卢峰说:“很多东西,鸡鸭鹅鱼这些家里的东西都杀过,我妈不会杀,我就来,还杀过猪和羊,也打过鸟、野鸡、野兔和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易潜说:“那挺厉害的。”   卢峰好笑地说:“这有什么好厉害。农村里的人,基本上都要做的。”   易潜看他脸上的酒窝露出来,就想过去亲亲他,想到卢妈妈在,就赶紧站直了身体,以免犯罪。   卢妈妈洗了手收拾了一番自己,就又来厨房帮忙了,易潜没好意思继续待在那里,只好回客厅里开着电视听着声音用笔电看材料了。   卢妈妈一会儿就被卢峰叫了出来,她试试探探地坐在易潜的旁边,说是看电视,又看不进去。   易潜赶紧把遥控板递给她,“您要看什么,您调吧。”   卢妈妈说:“这时候还早,也没什么电视剧可以看。只有早间新闻。”   易潜说:“您喜欢什么电视剧,我用电脑打开给您看。”   卢妈妈赶紧摆手:“不用啦,不用啦,你要干正事的,我就是打发个时间而已。”   易潜把笔电合起来放在茶几上,说:“我也没什么事干,我陪您说说话吧。”   卢妈妈觉得易潜这次特别亲切,亲切到让她很忐忑,明明一年前他到她家来,虽然他也没有架子,但总觉得比较疏离,而且他不主动说话,看着远远地像电视里的人,和她应该是没有交集的那种,这次却不然,他是非常想和她交好并且热情的。   卢妈妈有了些勇气,盯着易潜的毛衣看,说:“你这毛衣好看,这是怎么织成这样的,是机器织的吗?毛看着好软。”   易潜马上把自己的毛衣捞起来给她摸:“妈妈,您摸摸,的确比较软,这是纯手工织的,羊驼毛的。”   卢妈妈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刚才好好洗过了,这才伸手去摸了两下,发现的确非常软,而且感受得到它的暖和,她赞叹说:“织这个衣服的人手艺真的很好,这么复杂还织这么好,我也想给卢峰织一件来着。”   易潜马上去另一边的沙发上翻出一个袋子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坐回原位去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和易潜这一件有点像,但是领子没有他这件这么高,而且不是这种特别的翻领。   易潜把毛衣从那精致的盒子里双手拎出来时,卢妈妈几乎要看傻眼了,因为这衣服的深蓝色,带着一种隐隐的低调光彩,就像是暮色下来那瞬间的天空,它被织得浑然一体,看着简单,但是哪里都挑不出错来,穿上身必定好看。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是很有钱才能达到的。   别看它就是一件毛衣,却也和她之前看过的别的毛衣不一样,就像易潜身上穿的牛仔裤,看着就是条牛仔裤,但他穿着就是引人注目,就是好看。   卢妈妈突然就失去了很多兴致,她觉得自己织不出这么好的毛衣来,虽然她很闲,织过很多东西。   易潜说:“这件是买给卢峰的,卢峰比较黑,我这种浅灰色的毛衣不适合他,这种颜色深一点的,他穿更好。”   卢妈妈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卢峰的?”   易潜说:“是的。”   他把衣服递到卢妈妈的怀里,又去拿了另外两个袋子过来,打开来,是两条围巾,他把围巾给卢妈妈,“这是给您的,这是给卢溪的。我怕买衣服你们穿着不合适,但围巾是不怕的,这个围巾做披肩也可以。”   卢妈妈惊愕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这个,你太客气了,我们怎么能收呢。”   “这是我的心意。”易潜说。   卢妈妈还想要推辞,卢峰已经来叫两人吃饭了,说:“快来吃饭吧。”   卢妈妈起身求救地看着儿子,“易潜来做客太客气了,还给我们都带了礼物。”   卢峰说:“妈,先吃饭吧。既然是易潜的心意,你就先收着吧。”   卢妈妈只好又向易潜道谢,这才去拿碗吃早饭。   早饭后,卢妈妈看卢峰这里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做,而卢峰有客人要招待,她就想先回家去了。   卢峰说:“妈,不用着急,我之后送你。”   卢妈妈说:“我留着也没事做,无聊得紧,再说,家里养了十几只鹅,我得回去喂。”   易潜在旁边听着,说:“是大白鹅吗?”   卢妈妈说:“是的,最大的有八斤多了,很大,自己家养的,吃着放心。易潜你不嫌弃的话,我年前就会杀了做成熏鹅,到时候让卢峰带去给你。”   易潜听得半懂不懂,卢峰赶紧给他解释了一遍,他马上笑着说:“我怎么会嫌弃,一定很好吃。谢谢妈妈。”   卢妈妈听他从头到尾叫自己“妈妈”,最开始听着很别扭,因为卢峰和卢溪自小就不叫她妈妈的,只叫“妈”,听着叠音非常不自在,但听多了,她就习惯了,不仅习惯了,还觉得非常熨帖,感觉易潜是真的很亲近自己特别尊重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说:“到时候也会做腊肉和熏肉,都让卢峰带一些给你,是地道山里跑的鹅和猪。”   易潜这次听懂了,赶紧高高兴兴地道谢。   卢妈妈偏要走,卢峰不愿意她自己去赶车,就要送她回去。   卢妈妈说:“我不用送,你陪着易潜吧。”   易潜赶紧表示:“妈妈,我自己有事做,让卢峰送您吧。”   卢妈妈看他的确是要用笔电处理事情,这才应下了。   易潜把给卢妈妈和卢溪买的两套护肤品也都让卢峰提着一起带走,卢妈妈走在前面,卢峰后出门,他留在后面低声和易潜说:“我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你要是在家里闷,出去走走也行。”   他把卢妈妈手里的备用钥匙要了此时递给易潜——卢妈妈以为钥匙只有两把,既然易潜住在卢峰这里,自然更需要钥匙,她之前就非常慷慨地也没多想就拿出来交给了儿子。   易潜点头说:“没事的,我等你回来。”   卢峰低头轻轻亲了他一下,这才转身走了,走前把门关上了。   易潜站在空下来的屋子里,虽然有点孤单,但又很松快,因为卢妈妈是个脾气和他自己妈非常像的人,多处一阵他就发现了——他之前挺担心卢妈妈会不好相处,虽然他和卢峰在一起,并不一定和她住,但她不好相处地话,总归不是好事。   卢峰载着卢妈妈先去工地上打了个招呼,这才开车回家。   从县城到他家,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卢妈妈坐在副驾上,因为收了易潜的重礼,她很不安,叨叨絮絮地说:“易潜真的太客气了,我看他送的东西都不是便宜的东西,这下要怎么回礼。你交的这个朋友,是真的很重情重义的,你要好好对人,不能对不起人家。”   卢峰说:“我知道。”   卢妈妈说:“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我看他手指上有结婚戒指,这样好出身的人,女方也必定是很般配的吧,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像他那么好看了。”   卢峰:“……”   卢妈妈不需要儿子怎么回答,已经继续话题:“虽然你说你现在忙,但是也该成家了,卢峰,你说你是不是有朋友了,我是你妈,你连我也要瞒着?”   她盯着儿子,想从儿子脸上看出迹象来。   卢妈妈这绝不是乱猜测的,而是她和女儿分析出来的结果。   而且卢峰手指上戴着戒指,虽然卢峰说是为应付某些场合戴的,但卢妈妈可不信,再说卢峰是她肚皮里跑出来的,他心里有人,她一点也感觉不到?   其实自从卢峰自己当老板后,来打听他有女朋友没有的媒人就有好几拨了,不过卢妈妈现在可不敢擅专,都回绝了。   卢峰说:“现在不好让你知道,等过一阵,时机对了,就同你说。”   卢妈妈抿着嘴笑:“那就是有人,对吧?”   卢峰笑了笑,卢妈妈看得出他很高兴,她说:“为什么现在时机不对呢,是不是对方还不愿意啊,你要多主动一些,可不能等着女方提要来我们家你才准备,你要先提。”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家里没有好房子,带人闺女回家也不好看,等你把那个樱花桥工程修好了,你说了要留两套大房子自己用,那时候再带人回来也好。”   卢峰:“……”   卢妈妈继续问:“她是哪里人,这个总能说吧。”   卢峰:“是Z城人。”   “我想就是那里的,看你一有时间就往Z城跑。”卢妈妈语气里抑制不住地兴奋,又问:“她家里有别的兄弟姊妹吗?”   “有一个哥哥。”   卢妈妈一拍手:“有哥哥好啊,你也有妹妹,家里都有兄弟姊妹的,会比较容易理解对方。”   她又问:“她爸妈呢,你见过没有。是做什么的?”   卢峰说:“见过他妈,没有见过他爸。家里是有企业的,不过他应该不会继承家里的东西……”   卢妈妈惊讶地瞪大了眼,又开始坐立难安了。   她说:“卢溪看得对,她说你找的朋友是有钱人家的。但是卢峰,这样子,你以后虽然是自己做事,但别人也会觉得你是仰仗女方,不好抬头啊。”   她忧心忡忡。   卢峰认真开着车,眼神一如既往很温润,笑了笑,平和地说:“他那么好的人,从小被家里精细地养大,愿意和我在一起,妈,你不觉得就是我高攀吗。其实我们在一起,真的是我在仰仗他,这本来就是事实,别人说就说吧,我们自己过日子,那么在乎别人的话,只是闹得自己不开心,也让对方心里不好过。妈,你觉得为了别人的闲话,让自己家里人过得不好,这算个事儿吗?”   卢妈妈想了想,觉得卢峰说得也对,但又叹道:“就怕他们家那边觉得你是吃软饭的,你心里一时能想开,难道一辈子就没有哪个时候想不开吗?”   卢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好好做事,以后能够更好一些了。其实,我觉得他家里的人是做大事的,有心胸,不会来想这些有的没的,问题根本不是来自这里。那些会一天到晚编排我是吃软饭的人,反而是闲来无事的那些人,这些人,我哪里有精力去理。所以妈,你就不要多想了。”   卢妈妈想他既然这么说,心里当是有成算的了,就道:“你什么时候又去Z城?”   卢峰说:“过两天易潜回去的时候,我送他回去。”   卢妈妈道:“那要不要给你朋友家里带些东西回去?”   卢峰笑着说:“我会准备的,你顾着自己的身体就行,有需要就告诉我。”       第六十一章 嘴贱      卢妈妈对自己的儿媳非常期待,不过以卢峰现在的情况,她已经不能给予卢峰过来人的人生经验了,所以她更仰仗儿子的意见,卢峰要怎么做决定,她除了支持他,还能做什么可以给与他一些帮助呢。   卢妈妈说:“你这里有她的照片吗?我可不可以看一看。”   她很期待地看着卢峰,卢峰说:“妈,等我觉得可以的时候,再给你看,好不好?”   卢妈妈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不会说什么。”   卢峰说:“妈,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怕你不会接受。”   “我怎么会不接受?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卢妈妈蹙眉看着他。   卢峰说:“妈,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姻缘是好的姻缘?”   卢妈妈被儿子的话说得心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上一下子下,她其实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教导出卢峰和卢溪这样一对儿女。   她说:“要是是那些好人家,有可能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我们这种人家,日子能够过下去,也就行了。只要是你喜欢的,她也愿意嫁给你,你们在一起,能够互相体谅,别一天到晚吵架,可以把日子过下去,就是好姻缘了。过日子啊,就是要互相体谅,不要总吵架。”   卢峰:“……”   “只要能够过日子,不吵架,就行了?”其实卢峰知道他妈这一辈的人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日子能够过下去就行了,也没有什么更高的追求。   卢妈妈一皱眉,说:“还有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做工程,在外面的时间很多,你可不要做什么对不住人家闺女的事情。既然是喜欢人,又想好好在一起,你就要好好对人,外面花花世界虽然好,但这些哪里比得过好好和人过日子呢。”   “我明白。”车已经开上了山道,山道一边是石壁,一边是长着枯草的悬崖,远处是苍黄里夹杂着松柏绿的山坡,卢峰喜欢大山,因为他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所以即使这些山让交通不便,他依然喜欢这山。他的性格也带着山的沉稳和沉默,他想到易潜,心底就非常温柔,要是从前,他一向不喜欢对外表达自己的感情,只不断用行动表示,和易潜在一起久了,他便知道,有些感情,说出来也是非常必要的。   他又说:“我知道这些道理。我不会做任何对不住他的事。”   把卢妈妈送回了家,卢峰又留了一些现金给她,卢妈妈便催促他赶紧走了:“易潜还在等你,你赶紧走吧,别把人一个人留在那里。”   “你很喜欢易潜是不是?”卢峰笑着问她。   他笑起来眼睛明亮,唇角带酒窝,又帅又阳光,卢妈妈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长得不错能见人的,她说:“谁能不喜欢呢。那么好的年轻人。长得好又懂礼。”   又问:“去年他大哥到我们家来带他走,那么凶,他回去没事吧。”   卢峰说:“没事的。”   “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要躲到我们家来,他大哥又把他找回去。这次来找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卢峰说:“樱花桥的项目,就是他出资投资的,这次是专门私底下来看看的。”   卢妈妈很惊讶:“出了两千万给你?不是说是那个聂老板给的钱?”   两千万对卢妈妈来说是天文数字,她简直不敢想,卢峰说:“是他的公司做的投资,聂哥只是给牵了线而已。”   卢妈妈这下更急着赶儿子走了,“你快回去陪他去,怎么能这么怠慢人,天,他是你的大老板,来做客还给我们带礼物……”   当晚卢妈妈和女儿打电话,便把易潜的事情说了,比确切得知儿子有女朋友的事还要先说,“你哥是真的遇到贵人了,他待你哥真是好得没话说。”   卢溪在外面上了一年半学,眼界已经宽了很多,早没有卢妈妈这么思想单纯了,其实她早就有所推论,觉得卢峰这个恋爱谈得很奇怪。   她说:“这么大老远跑到X县去,他住在哥那里?”   卢妈妈说:“嗯,我去给你哥送点菜,想给他收拾收拾屋子,就在那里撞到了他,他还穿着睡袍呢,刚起来。”   卢溪:“他怎么不去住酒店呢?哥那里房子很大吗?”   “有两间卧室,住酒店不是费钱嘛,既然你哥那里有房间,怎么就还要去住酒店。”   卢溪在心里叹气,她妈什么都不懂,一个大老板谁在乎那点住酒店的钱,她又问:“哥说他是去看工程的,他应该还有带助理和工程师才对嘛。”   “这个倒是没看到。”   卢溪又问:“送了哥一件毛衣,送你和我围巾还有护肤品?”   卢妈妈:“是啊,他真是个有心的人。我看他穿着的那件毛衣好看,想给你哥织一件,他就拿了一件新的出来,说是给你哥的,那毛衣很好看,毛线好,很软又暖和。”   卢溪心想幸好她妈是不懂,有老板送下面人毛衣的吗,还顺便给下面人的老妈和妹妹送围巾和护肤品?   卢溪问:“那个护肤品,你看是什么牌子?”   “都是不认识的字,可能是英语吧,你回来了自己看就是了。只是收了人这样的礼,都不知道要送什么回礼。人家是大老板,不差钱,肯定也不缺东西,我们能送什么呢?我等着把家里的鹅杀了做成熏鹅让你哥拿去送,但这实在不值什么,不太像样。”卢妈妈叨叨絮絮地说。   卢溪说:“哥自己知道怎么回礼吧。”   卢妈妈骂她:“但我们也要知礼啊,哪有什么都让你哥去记的。”   卢溪:“……”   卢溪只好说:“那您自己想办法吧。我明天给哥打电话问一问他。”   “你一会儿就打,白天他要去工地忙着呢。”   “现在这么晚了,哥不是要陪易哥嘛。”卢溪笑着说。   卢妈妈觉得她的笑很怪,但又觉得她没说错,便说:“也是,那你明天白天打电话。”   在卢溪要挂电话时,她又叫住了她:“卢溪,你哥告诉我了,说他是真有对象了。是Z城的,有钱人家的女儿,上面有个哥哥,看样子,你哥是真的很看重这个人,哎,只是他还不肯把人带回家来,还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成,要是能成就好了,你哥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早点结婚也好啊。”   卢溪说:“你愁也没用,先等着吧。再说,二十五岁又不大,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卢溪基本上确定了他哥和易潜之间有什么,不过她已经学会了要沉住气,所以没有当场就给卢峰打电话去探他口风。   卢峰给工地上他的助手说过这几天不会每天去工地,有事给他打电话就行,他开车回到住处,看看时间,十点四十了。   回到家,屋子里没有开灯,到处一片安静,他以为易潜出门去了,便给易潜打了电话,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起。   “Boon Clap,You make me feel good,Come on to me come on to me……”   这是易潜专为卢峰设的铃声。   卢峰发现易潜很喜欢女声,听的歌和手机铃声,基本上都是女声的。   这一首铃声,卢峰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挂掉了电话,轻轻推开卧室门,易潜正把胳膊伸出被子要摸手机。   卢峰走上前去,坐在床沿上,抓住易潜的手,要把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易潜便反握住了他的手,不愿意把手埋进被子里去,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你回来了?妈妈已经到家了?”   卢峰低下头去亲他的嘴唇,说:“嗯,她在这里不自在,回家反而高兴些。我去做午饭,你还要睡会儿吗。”   易潜说:“本来想看文件的,坐在客厅里太安静了,就开始打瞌睡,我就又上床来睡了。”   卢峰笑着亲他,“你平时很忙,现在能多睡会儿,就睡吧。”   易潜说:“我睡太久,睡不着了,外面有太阳没有?”   “没有,是阴天,今晚会下雨也说不定。”   易潜:“下雨了工地上会停工吗?”   “铺底模、扎钢筋和混凝土这些要停,砖工这些不会停。”卢峰说。   易潜点点头,望着他说:“要是下雨,你下午陪我睡午觉吧。”   易潜喜欢裸睡,把光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卢峰怕他冷,再三给他盖上,说:“真是来睡觉的吗,我带你到山上去吃烤乳猪,去不去?”   易潜说:“你先陪我睡觉,我想抱着你睡,明天再去吃烤乳猪。”   卢峰点头答应了,“好。那我先去做饭去。”   卢峰把卢妈妈提来的鸭子炖上,又切煮好的熏肉和香肠,一边的锅里的米饭已经散发出大米香,易潜穿着毛衣牛仔裤站在旁边看他做饭,他早饭吃得不少,睡了一上午,居然就又饿了。   卢峰不过是做家常菜,但易潜总吃大餐,胃口被吃坏了,反而想吃家常菜,他望着卢峰说:“你可不可以给我吃块肉。”   卢峰马上拿了一片切好的喂到他嘴边,他张着嘴吃了,点头说:“好吃。比餐厅里的好吃。有肥有瘦,肥的不腻,瘦的也不柴,好香,你刚才煮的时候我就想吃了。”   卢峰又喂了一块给他,笑着说:“到时候带些回Z城,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这是山里放养的猪,肉用调料腌制后挂在厨房里,烧松柏烧饭时,松柏的烟就会把这个肉熏成这样子。这个肉,最好的是猪的二刀肉。”   “什么是二刀肉?”易潜靠在卢峰身上盯着他把肉切成厚薄均匀的一块一块,每一块明明不薄,但是肉却是透光的,有剔透晶莹的感觉,易潜吃过很多好东西,所以他认得出这个肉很好。   卢峰说:“是猪身上从猪屁股往前割肉的第二块肉,这块肉连接后腿,是猪运动很强的一块肉,一般会是四成肥肉六成瘦肉,像是李庄白肉就要用这一块肉做才行,这一块肉一向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   易潜又张嘴吃他递过来的第三块,说:“我发现你是做什么都会去钻研,又有一套理论体系的人,你有专门去看这些东西吗?”   卢峰说:“没有专门去看,来自于生活。”   易潜吃得满嘴是油,又专门去亲卢峰,卢峰被他也亲得满嘴油,不得不拿了纸给易潜擦嘴,又擦了擦自己的。   易潜看他切香肠时又要吃,看他切西红柿也要吃,看他切黄瓜片也要吃,卢峰不给他吃黄瓜,“这个很凉,你吃了要拉肚子。”   “那算了。”易潜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突然说:“卢峰,你要是是bottom,我肯定也会喜欢你。”   卢峰又惊讶又好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易潜说:“你这么会做饭,人这么好。”   卢峰看高压电锅里的鸭已经到时间了,就准备做菜,说:“那我们怎么上床?”   他去拿炒锅时,失笑地小声说。   卢峰一向不说床上的事,易潜知道他是因为天性害羞和保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卢峰提这上床,不由笑着看他,伸手去摸他挺翘结实的屁股,说:“我可以上你。”   卢峰:“……”他不应该嘴贱的。   吃完午饭,易潜吃得有点多,想给卢峰帮些忙收拾饭桌,却胀得根本动不了,他望着卢峰说:“卢峰,我好像吃多了,胃不太舒服。”       第六十二章 家      卢峰本来准备洗碗收拾厨房,停下手里的事,回头有些担忧地说:“我去给你买点健胃消食片,江中牌的吃吗?”   易潜一向不说他身体上的不适,既然说出来,那就肯定到了非常难受的程度,卢峰便很担心他。   易潜点了点头:“嗯,好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卢峰道:“那我们慢慢走,你正好消一消食。”   卢峰洗了手,又去给易潜拿了大衣递给他,易潜慢吞吞把大衣穿上时,卢峰已经穿好了外套,又拿了围巾递给易潜,然后两人去换鞋出门。   卢峰为易潜摆好了皮鞋后,才换自己的鞋子,换好鞋起身,看易潜还在系围巾,他就伸手为他系起来,把上面的折痕弄顺,易潜看着他柔和的神色,轻声问:“卢峰,你会不会烦我总是有这么多事?”   易潜知道自己难伺候,以前傅斐说过他很多次了,说他像女人一样麻烦和做作,易潜被他说得心里烦,最开始很介意,所以小心翼翼地希望改好一点,但他已经努力让自己什么都顺着对方了,傅斐依然有别的不顺意的地方,总之,不会对他百分百满意,所以到后来,他再被说,就变得很不逊地和他闹。   他觉得自己和卢峰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也有不好的地方,为什么卢峰从来不说他、不对他不满?   卢峰一直忍着他吗,还是两人开诚布公说出来更好一些?   卢峰把易潜灰色的围巾为他整理好了,听他这么一句,很惊讶地愣了一下,看向易潜时不由带上了担心:“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烦你呢?”   易潜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吃多到胃难受,不会让你觉得我很烦吗?”   卢峰伸手轻轻抚了抚他胃的位置,说:“胃难受,这与人大小又没有关系,身体不舒服,本来就要赶紧去看病,我只是担心你,怎么会觉得你烦。再说,我做的饭菜又不是多么好,你吃那么多,我感动还来不及呢。不过以后别吃这么多了,把胃吃坏了就不好了。走吧,去买药去。”   他开了门,易潜扣住他的手,说:“你说什么话都让我开心。”   两人出门后卢峰把门拉上,说:“要是你难受,我会很担心啊。”   易潜笑着和他手牵手下楼,这个房子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卢峰走在前面,易潜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心想和卢峰在一起真好。   下楼后,他轻声和卢峰说:“要是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哪里让你不高兴,你千万要告诉我。”   卢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说:“要是我让你感觉不痛快了,你也要告诉我。”   易潜笑着点头,但想来想去,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有很多时候想念对方两人却分隔两地,那时候总是失落的,但易潜却从没有生出过要和卢峰怄一回气的念头,他们都要为对方着想,才能长长久久地一起走下去。   小区外面不远就有一家药店,卢峰买了健胃消食片,在药店里就掰了两片给易潜吃,又问他还要不要走走散步,易潜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卢峰穿得很少,他赶紧说:“不想走了,外面好冷,我们回去吧。”   距离小区不远就有一所中学,这时候正是下午要上课之前,很多学生骑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看着他们稚嫩的神采飞扬的面庞,易潜颇为感概,一边往住处走,一边和卢峰说:“看到这些中学生,我就知道自己真的老了。”   卢峰笑着说他:“你怎么就老了?还年轻着呢。”   易潜说:“是你还年轻,但我真觉得自己老了,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卢峰说:“别说三十岁,就是六十岁也不能说就老了啊。”   “但我比你大四岁。”易潜郁闷地说,根本没有被卢峰安慰到。   卢峰看他面带清愁的样子就想抱着他,但是是在大街上,只好克制住了,说:“这又不算什么。也许我们现在二十多岁,四岁便显得很突出,但要是我们都七十多岁了,那四岁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比你小,易潜。要是我和你一样大,我已经二十八九岁了,我可能就会比现在更好一些,那样我就可以给你更多,而不是总让你给我,我却无力回报你。”   易潜看着他,“你在二十八九岁的时候,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我相信你。不过我不想你有压力,我们在一起,是共同进退的,对不对?既然这样,我当然希望能够让你更好,我喜欢你。”   卢峰真想亲亲他,两人进了小区,走进楼道,卢峰就抓住了易潜的手,紧紧握住。   下午果真下起了雨,工地上给卢峰打电话来,卢峰便让停了工。   易潜喜欢这种什么别的事也不用做,只躺在床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说话的休假。   两人说将来的打算,说之后要怎么布置他们的家,卢峰拿了本子和笔在床上,把易潜的想法都画出来。   易潜说:“我们要两个孩子,还要再养一只猫和一条狗,花园里种樱桃树……”   卢峰说:“樱桃成熟了会招很多鸟来吃。”   易潜说:“那它们就来吃,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卢峰:“我不擅长起名,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易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要叫什么,到时候不如让风水先生起名。易章就是找先生起的。我觉得易章这名字不怎么样,但老爷子喜欢,只好就叫这个了。”   易潜说着说着就又打起瞌睡来,枕着卢峰的肩膀睡着了,卢峰从没有觉得日子如这时候这般安然。   山下下雨山上雪,老家说不定已经下雪了。   他把被子拉一拉,将两人盖紧,也睡过去了。   两人是被易潜的手机铃音叫醒的,卢峰替他拿了手机,看到上面的人名是“易洲”。   卢峰知道这是易潜的大哥,易潜问他时,他便说:“是你大哥打来的。你接吧,我去厨房看看。”   他下了床,穿上衣服出卧室。   易潜接了电话,“大哥?”   易洲说:“你回家来一趟。”   易潜不高兴道:“我在外面休假,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易洲说:“我知道你跑到X县去了,你赶紧回来。”   易潜更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我在X县。”   要不是卢峰是X县人,这么一个小地方,易洲在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但现在他却对这个地方有了不少了解。   他说:“你就自己过去的,一个人也没带?”   易潜说:“我有不是三岁小孩儿,还要带保姆照顾?”   易洲沉声道:“我不是想管你,是你一个人开车跑这么远,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要是是以前,易洲在这种事上对易潜的脾气绝对没有这么好,在他的心里,易潜一直都是需要人注意着关怀照顾提点的弟弟,担心他会出事,把他当孩子一样管教,直到前阵子,他被他妻子说了一大席话,他才稍稍转换了一下脑筋。   她说:“易潜已经二十八、九岁了,虽然还没有成家,但他是有成家的心思的,有成家的心思了,就会有自己是一家之主且从爸妈这边独立出去的意识。你怎么能一直像教训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说他,你这样是会得罪人的。”   他不满地说:“他是我弟弟,我说他两句,就得罪人了?”   “怎么就不是得罪人,爸爸说你,你难道从没有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即使是父子,即使是兄弟,也要注意相处,那些反目成仇的事,难道少了吗?”   她这话说得他更不欢喜,却也知道其中有些道理,他想一想,就知道自己和易潜的相处,是因为易潜没有成家且脾气软,才能这么亲近地处到如今,有些人家有多个兄弟姊妹的,是早早就分开了,为了利益闹得不可开交的不在少数。   她又说:“易潜喜欢男人的事,我知道爸爸不同意,不过你别和爸爸一个意思,到时候,老爷子走得肯定比易潜早,你和易潜因为这件事闹得成仇了,以后要怎么办?”   易洲其实不乐意听她这些话,总觉得她说得易潜已经被分家出去了一样,但他知道她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他说:“易潜心里根本没有成算,在这件事上,就是少年心性,喜欢谁就对谁好,也不考虑其他,他这样子,怎么能让人放心。我是他大哥,你是他大嫂,我们不顾着他,谁顾着他?”   她说:“我没有说不顾着易潜,我家里没有兄弟姊妹,你就只有这一个弟弟,难道我没有把易潜当亲弟弟?再说易潜待我那么好,对易章也好得没话说,我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我是说你别去易潜跟前棒打鸳鸯。你说他少年心性,心里没有成算,我看你根本不明白他,他对妈妈说,他是想和那个小卢好好过日子的,妈说那个小卢不错,要是易潜愿意和一个人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不乱来,这比什么都好。非要让他和女人结婚,这是害了易潜,也害了一个女人。要是他不找个人好好安定下来,在外面和人乱来,那才不是好事。”   易洲想了想,觉得妻子说得很对,他不是老爷子那样固执的人,而且他曾经在美国留学思想也比较开放,自然很容易就被妻子劝说动了。去仔细调查了一番卢峰后,他觉得这个人的确还是不错的,从理性上,他是接受了易潜和卢峰的事,但是从感情上,总归还是有点疙瘩。   “我和妈说过的,只是没和你说而已。”易潜道。   易洲:“……”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缓了口气,说:“你先回来,把那个小卢也带回来,爸这次气得不轻,你……你回来了注意语气和他说话,我也会帮你劝一劝他的。”   “他……他怎么又生气了?他先无视我一阵子不行吗?”易潜发愁地说。   易洲说:“他在一个会上遇到傅斐了,傅斐说我们棒打鸳鸯,他和你分了之后,你又找了不三不四的人随便处,我们的行为对你很不负责任,他说爸的教育有问题……”   易潜:“……”       第六十三章 你为什么不亲真人      卢峰在易潜打完电话后才回卧室来,他本来想问易潜晚饭想吃什么,或者出门去外面吃,不过一进屋就见易潜垂着头坐在床头,微微蹙着眉在沉思,他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坐过去问道:“易潜,是不是有什么事?”   易潜抬头说:“大哥让我马上回去。”   卢峰愣了一下,说:“在下雨,我这边工地上并不需要我守着,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易潜的胳膊绕在卢峰的颈子上,把脸凑过去亲了卢峰的嘴唇一下,说:“本来说好要多陪你几天,这才一天,我就要走了,对不起,卢峰。”   卢峰为他将睡袍裹紧,又把带子系好,以免他受凉,这才说:“这种事,怎么需要道歉。你别说对不起,你开那么久车过来,我真的很感动,你过来我这里,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一直在家里等我,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再说这是你家里有事,当然要回去处理事情。我们吃了晚饭再走,还是很着急,现在就走?”   易潜将额头抵在卢峰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道:“吃了晚饭再走吧。”   “是很麻烦的事吗?”卢峰看他这副模样,担心地问。   “不是很麻烦,没事的,别担心。”易潜抬起头来对卢峰笑了笑。   卢峰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易潜,你有什么事,如果你愿意,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不是要一起面对和度过以后的日子吗?”   易潜愣了一下,他本来不想和卢峰说自己家里的烦心事,主要是老爷子,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顽固,但是其实他一点也不希望老爷子真的生气,他叹了口气,说:“我爸知道了我和你的事,非常生气,让我回去。我一点也不想面对他,对着他,我总觉得无力。”   卢峰看他愁着眉心情沉重,对他的压力感同身受,他心疼地搂住他的肩膀,易潜顺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卢峰说:“易潜,我不知道怎么可以让你好受一些,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商量着,让事情不要那么糟。”   易潜垂着脑袋握着卢峰的手,低声说:“谢谢你。其实我家里,我妈和我大哥,我觉得他们已经接受了我的性向,而且看样子,他们也愿意接受你,主要问题是我爸。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事的,每次和他还没有深入地谈一谈,我们就要吵架。以他的性格,即使我好好同他讲道理,要他接受我的事,恐怕也不容易。”   卢峰轻柔地拍抚他的背脊,易潜心烦意乱,伸手把卢峰紧紧抱住,把脑袋埋在卢峰的肩颈窝里,就想做只鸵鸟,再也不起来了。   但他不可能一直就这样不去面对现实,他必须去面对,必须振作。   他知道他从小就胆小,他继承了他妈,喜欢安定的生活,但他不得不不断地改变,不断地向前走。   他不能让卢峰没有安全感,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卢峰说:“你陪我回家吧,我会好好和我爸说的。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会和你分开。”   卢峰眼里的柔和笑意像是春天的太阳,融化了易潜心里的不安,他有了很大的勇气,不管有什么事,只要去面对去坚持去改变,总会有好的结果。   他轻轻亲了卢峰的嘴唇一下,卢峰温柔地注视着他,也亲了他一下,说:“想吃什么,我们吃了晚饭了就准备出门吧。”   易潜说:“没什么胃口,我想喝点白粥。”   “好,我去做白粥。”   两人晚上八点多开了易潜的车出门,回Z城去。   易潜之前很怕和易洲打电话问老爷子的事,因为只要询问,听到的总是教训他的话,他条件反射地想避开这些让他烦躁难受的话语。   不过此时坐在车里,旁边就是卢峰,虽然车外就是绵延的冬雨,他的心却像迎来了春天的明媚阳光,让他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他给易洲打了电话。   “哥,你吃晚饭了吗?”   易洲:“刚吃,怎么这么好了,还问我吃没吃饭?”   易潜:“有事要求你。”   易洲笑了起来,“有事要求我,居然知道先通知我了?”   易潜:“我心情抑郁,别BB别的。”   易洲:“……”   “说吧,是什么事?是不是要我帮你在爸跟前说情?你回来没有?”   易潜:“在路上了,明天会到。就是爸的事,你让我把卢峰带回去,是什么意思?”   易洲:“爸听傅斐说你新找的人不三不四,认为你在外面乱来,你把他带回来给爸看看,说一说你没有乱来。”   “傅斐这种话也能乱听?”易潜说:“要是爸对卢峰不好,怎么办?”   卢峰认真开着车,这时候瞄了易潜一眼,易潜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听易洲说:“爸不是那种人,他绝不会替别人家教育儿子,要是他不喜欢卢峰,最多让我把卢峰带出去,不会把他怎么样?”   易潜不信他的话,说:“那出了傅斐的事情后,你们坏了傅斐几次投标,是怎么回事?”   “傅斐人品那么烂,你和他分了,还心疼他呢?”   易洲这话刚说完,易潜就发火了:“你乱说什么,我和他已经不相干了,你这样是故意挑拨我和卢峰,易洲,你这是其心可诛。”   易洲说:“要是我说这么一句,你们就能被挑拨,那你就不用带卢峰回来了。”   易潜不高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哥,你都不能站在爸那边,你要帮我。”   易洲:“你们先回来吧,我会帮你,不过你也不要在爸跟前发横。”   “我知道,我会好好和他讲道理。”   和易洲挂了电话,易潜对卢峰说:“卢峰,我哥建议我带你去见我爸,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卢峰点头:“好。”   易潜深吸了口气,“要是我爸态度很不好,你不用顾及到他是我爸而在那里受他的气,我们到时候走就是了。”   卢峰也深吸了口气,说:“嗯。”   易潜盯着他:“你会紧张吗?”   卢峰抿着唇笑了笑,易潜以为他会说这没什么,没想到卢峰说:“很紧张。”   易潜:“……”   易潜失笑:“真的吗?”   卢峰说:“嗯,现在就很紧张,不过明天应该会好些。”   易潜实在不能从他脸上看出紧张来,只是觉得他开车开得特别专注,说话都不看他一眼,他想逗逗他,又怕逗过头了,只好乖乖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车窗里映着的卢峰的影子,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卢峰的真人,之前被易洲带起来的沉重心情便也消散了。   易潜开始找卢峰说话,从摄影谈到电影,从房地产投资谈到汽车行业,再谈到国外保健品,他最近的投资就是做这个,两人一起谈谈,就容易开拓思维,到后来,他捧着手机教卢峰说英语。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打呵欠,卢峰看到后,便说道:“我找紧急停车带停下,你坐到后面去睡觉吧。”   易潜不愿意去,“我今天白天睡太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找紧急停车带,我们换位置,我来开车吧。”   卢峰说:“我没有关系,不过你在打呵欠,真的不困?”   易潜说:“我开下窗,肯定是车里缺氧。”   他开了一丝窗户,外面的雨丝飘进来,让他冷得打了个寒噤,卢峰赶紧把他这边的车窗关了,说:“别冷到了。”   易潜盯着他笑,说:“我好想抱着你,小峰峰。”   卢峰被他说得心都软了,道:“要不我们到路上的市里去休息几个小时?”   易潜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们早点回Z城,回家去休息,我不是很喜欢住酒店。”   两人交换着开车,在凌晨六点多进了Z城,又开了大半小时才到了易潜家。   这时候是卢峰开车,易潜不愿意坐后座,一直坐在副驾上,用卢峰的外套盖着自己打瞌睡,却又不能真正睡着。   车开进车库,易潜下车被卢峰拉着手,又去拿了行李,两人手牵手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图片换成了易潜在工地上为卢峰拍的照片,卢峰穿着工服戴着安全帽,手里提着一顶安全帽,站在框架已经建好的高楼之前,晨光映在他的身上,让他又高大又渺小,沉稳安静里又透着力度,在一片杂乱中又有和谐和干净。   易潜看了卢峰的真人一眼,又去看照片,随着电梯的上升,他凑过去亲了一下照片里的卢峰,卢峰本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从镜子里看到后,就掏出湿纸巾赶紧给他擦了擦嘴,“很脏啊。”   易潜接过他手里的纸,“阿姨刚打扫过的。”   卢峰说:“为什么不亲我本人呢?”   电梯正好到了,易潜对他眨了眨眼睛,“你不紧张了吗?”   卢峰:“……”       第六十四章 紧张      开了整夜车,两人都没有睡,在这天刚要亮的清晨,只有很少人起了床在家里忙碌准备去上班,安静,冷清,但易潜却没有了睡意,他跟着卢峰进了屋,两人换了鞋,卢峰把箱子放在客厅里,问易潜:“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你呢?”他去倒水,自己喝一杯,给卢峰一杯。   卢峰说:“现在还早,我也不饿。”   “那去洗澡,我们睡一会儿吧。我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召唤我们。”   屋子里的地暖刚开,房子里没有暖和起来,易潜站在客厅里把外套脱掉后,又开始脱毛衣,卢峰一手拽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浴室里去,易潜笑着逗他:“喂,喂,你要为我脱衣服吗?”   卢峰开了浴室里的暖气灯,真就开始为他脱衣服,易潜乖乖伸手让他脱,等光了上身,上面还有卢峰前一晚在他身上留下的些许印痕,卢峰微微红了脸,转过身把易潜的衣服在一边架子上放好,易潜站在那里说:“你不给我脱裤子啦?”   卢峰回头来看他,然后为他解了皮带,易潜的牛仔裤很紧,卡在胯上,卢峰为他把裤子往下脱的时候,易潜突然捧住他的脑袋开始亲他,手指解开卢峰的皮带,拉开拉链,把手摸了进去,低低哑哑的声音问他:“你是不是一直在紧张啊?”   卢峰回应着他的亲吻,吻得温柔有余,却没有以前那种激烈得想吃了他的感觉,他低低应他:“嗯,有点。”   易潜笑了起来:“想不想做。”   卢峰把自己脱光了,说:“你会痛的,回家的时候会被看出来。”   易潜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我可以用嘴巴……”   卢峰的脸瞬间就更红了,把易潜抱紧了亲他,把他接下来的话也含进了嘴里。   洗完澡,躺在床上,易潜将嘴唇贴着卢峰的胸口,又听他的心跳,发现卢峰的心跳果真比平常要快一点,卢峰抱住他,说:“不睡吗?”   易潜说:“我爸就是个一般老头子,不用在意的,你睡了,我才睡,你快睡。”   他翻身躺在卢峰身边,看着卢峰的脸,卢峰侧身过来,两人对视了两眼,就都笑了,易潜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又用手捂住了他的眼,低声说:“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卢峰轻声应他:“好。”   “Passion is sweet   Love makes weak   You said you cherished freedom soYou refuse to let it goFollow your fate……”   易潜的声音低低柔柔,如呢喃在耳边,这是卢峰第一次听易潜唱歌,他知道这首歌并不是那么柔情蜜语的情歌,但是出自易潜的口,却像是催眠曲。   易潜以为卢峰已经睡着了,他声音越来越低,唱“Better quit while you’re ahead”,明明是这么不应景的歌词,他却说得像是最柔软的情话,卢峰突然抬起手来将他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开了,他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说:“睡吧,我不紧张了,我们都睡吧。”   易潜闭着眼睛亲他的额头,他想,无论老爷子说什么,他都一定会忍着,会用最好的态度去面对,让他明白他多么多么想和卢峰在一起,多么多么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同。   不到十点,易妈妈给易潜打了电话来,让他带着卢峰先回家去。   她语带忧愁,说:“你爸去了公司,有个重要的会,他开完会就会回来,说你要是回来了,就在家里等着他。”   易潜躺在卢峰的臂弯里,握着耳机说:“他心情怎么样?”   “就那样,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易妈妈说。   自从易潜和卢峰在一起,他其实很难忍受和卢峰分开两地,要很长时间才能匆匆忙忙见一面,若是不能见面,他和卢峰每天都会打电话。他难以理解他的爸妈之间那种夫妻感情和相处的方式——举案齐眉。他不觉得两人有多么交心和知心,几十年的夫妻了,但他妈妈却看不出他爸的真实情绪,而他爸也从不和他妈说说他事业上的事,两人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以易潜所见,两人有夫妻关系,然后就是合在一起生了两个孩子。除此,他爸忙事业,他妈在家里照顾家庭,他爸和他妈在一起的时间,他敢肯定还没有和他手下的人在一起多。   若不是他们有渠道知道他爸的确没有养情妇,不然他一定怀疑他爸是有其他人的。   但其实不然,他爸的心思都在工作上,他极其自律,对工作要求特别严格,根本不会放任自己去出轨,这种人,对人的感情一向也不可能多么感性和浓烈。他自己是那样,又想这样要求自己的手下人,当然,这些人里也包含他易潜。   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之前,他觉得他易潜烂泥糊不上墙,所以放任了他。想要让他真正理解自己,可见不是易事。   “大哥呢?”易潜问。他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他妈妈在他这件事上帮什么忙,她崇拜丈夫,即使她心里极不愿意的事,最后她也会遵照丈夫的意志办事。加上易潜也不想让她在丈夫和儿子之间为难,所以也不希望她为了自己的事和他爸闹矛盾。   易妈妈说:“他去公司里拿了几份材料,现在已经回家了。他准备给你打电话,我便先给你打了。你回Z城了吧?”   易潜说:“回了。现在在我自己房子这边。”   “路上辛苦吗?”易妈妈担心地问。   “不辛苦。我马上就过去,你别担心。”   卢峰听到了易潜的电话,“现在去你家吗?”   易潜看着卢峰,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说:“这里才是我家,那里是我爸家。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他的支配下。”   卢峰的手指轻轻搂着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但你的爸妈,永远都是你的爸妈。易潜,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和他们闹矛盾。他们年纪大,我还年轻,我什么都受得住的。”   易潜看着他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就是说说气话,我也不想和他们闹矛盾,而且我和他们闹矛盾,也许他们会迁怒你,这个,我最不想看到。我也不想你不好受。起来吧,我们收拾一下过去。”   易潜为卢峰整了整他身上的毛衣,然后看卢峰穿上短款的风衣,他又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子,说:“你这样不错。”   卢峰笑了笑,拉住易潜的手。   易潜开车,一路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看向卢峰。   他不说话,卢峰便也不说,车里很安静,易潜开了音乐,里面响起年轻的女声“A fading hope and a broken dream is all there is for me。It’s all there was and will ever be……”   易潜又把音乐关了,他问卢峰:“卢峰,你紧张吗?”   卢峰知道易潜肯定紧张,当然,他也紧张,他说:“嗯,我希望你家里会喜欢我,愿意你和我在一起。”   易潜把右手伸向他,卢峰赶紧握住了,易潜说:“我不知道我爸会说些什么,但我向你保证,不管他说什么,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他有两个儿子,没有我,他还有我大哥,但我只有你,你也不会对我变心,对不对?”   卢峰应道:“嗯,是的。”   易潜说:“我也很紧张。”随即,他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曾经以为他可以做到不在意老爷子的看法,看来其实并不是的,他害怕他对卢峰恶语相向,也害怕他完全否定自己……   卢峰紧紧握着他的手,说:“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把车开进易家宅邸庭院的大门时,易潜看着前方那栋有十来年历史的欧式建筑,他在这建筑里住过的时间并不多,但开车接近它,他就有父亲的威严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感。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同性,是否是潜意识里在反抗父权,或者只是因为成长过程中缺乏父亲的关爱……   这个宅院在冬日的零星阳光里庄严又安静,但易潜接近它,如在接近战场,而他压力满满忐忑难安来攻克的难关,现在还在公司里开会,只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用于好好教训他一顿。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事,在对方的眼里,又算什么?   易潜突然就很难受,他把车停在了车道上,而不是开去车库。   卢峰看向他:“易潜?”   易潜对他笑了一下,“我就把车停在这里,要是我爸故意刁难我们,我们出来就开车离开,不用理他了。”   卢峰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好。”   两人下了车,易妈妈在门口迎接两人,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卢峰,卢峰头发比上次稍稍长长了一点,穿着毛衣风衣和牛仔裤,很显脸嫩,还像个大学生似的,在稳重之外带着文气。   易潜上前挽住她的手,说:“我把卢峰带来了。”   易妈妈对着卢峰点了点头:“小卢,麻烦你跟着来跑一趟。”   卢峰赶紧说:“伯母,不麻烦,有什么事,您叫我来是应该的。”   易洲走过来说:“回来了?”   易潜对着他笑了笑,说:“大哥,这是卢峰,我男朋友。你们之前见过一面的。”   易洲虽然算是接受了易潜和卢峰在一起的事实,但是真正对上卢峰,他心里依然有些疙瘩,他对着卢峰点了点头,“小卢。”   卢峰笑着和他打招呼,“大哥。”   易洲对他这声大哥很别扭,却又无话可说。   几人才进客厅,易洲便说:“小卢,我有话和你说,耽误你一阵,没关系吧?”   卢峰怎么会拒绝,不过易潜却瞪向了易洲,易洲用眼神示意他别添乱。       第六十五章 强权      卢峰跟着易洲进了他的书房,这是二楼副楼里的一间大房子。   X县在下雨,Z城多云,太阳一时钻出层云洒下阳光,一时又藏在云朵后去。   书房里窗帘大开,房间里很明亮。   一边是用于商谈事情的茶桌和沙发,另一边有好几架书架,书架上只有很少华而不实的大部头书,有一个上面全是文件夹,另一个上面是各种各样书脊的书,卢峰瞄了一眼,大多是经济类、管理类和法律类的,也有一排看着像是杂志的书。书架围着的地方,是一张很大的大班桌,上面有电脑显示器,还有一台笔电,又放着一些文件。   除了这些,里面只放着一些花盆,一边的另一个柜子里则有一些装饰摆设,还有一些奖杯奖牌,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奖。   这是一个工作的地方,而且是一个踏踏实实工作的地方,严肃刻板,完全没有别的花俏。   家里的书房尚且如此,由此可见他的办公室,只会更加办公化。   虽然卢峰也是这样的人,甚至他的出身让他只会更加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办事工作,但他知道以易潜的性格,肯定会受不了这种环境。   卢峰没有去过易潜在公司里的办公室,但他知道易潜的书房,里面摆着很多他拍的照片,而且照片都要定期换一批,还有各种小玩意儿,办公椅是橙色的,桌子是白色的,电脑壳子上有印着花纹^   卢峰大约猜得到易潜和他父兄的性格都不同,这样性格的差异,肯定会带来在很多事上思维方式的不同,但易潜在家里是最小的儿子,父兄都有权管教他,他们会从自己的思维方式出发来教育他,这必定会让易潜难受。这大约是易潜不愿意回他父母家,而且说他父母家已经不是他的家的原因之一。   易潜也许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卢峰想到这里,他便更深地明白自己对易潜所负有的责任,他要负担起为易潜承担一个家的责任。   卢峰站在那里,并没有去坐下。   易洲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打量着卢峰,一时也没有让他去坐。   不过卢峰身上既没有怯懦,也没有年轻人会有的张狂,他只是稳重镇定、平静又郑重地站在那里,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视他的书房。   易洲说:“你看到了什么?”   卢峰道:“我想大哥是个严于律己勤于工作的人。”   易洲不明意味地冷哼了一声,说:“你这是故意拍我马屁?但这马屁实在拍得不高明。”   卢峰说:“我没有,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要是拍马屁,就不会这么说了。从书房布置就可以看出来,你和易潜的性格特别不一样,甚至也许会是相反的。”   易洲因他这话怔了一下,因为很显然,卢峰把话题扯到了他想说的方面去。易洲虽然看着比老爷子开明和气很多,其实他和老爷子性格非常相像,控制欲非常强,只是他的成长年代和成长环境,以及他的年龄,让他拥有了和人幽默相处的能力,因此就让他看起来和气开明。   但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别人跟着他的思路走,以及附和他的思维。但卢峰却完全没有受他气场的影响,他想要表达什么,就要把话题带过去。   易洲觉得有点意思,说:“我们是兄弟,本质上是一样的,易潜即使有时候心软一些,感情用事,但他本质上是易家的一份子。”   卢峰站在那里,明明神色和语气都很柔和,却又让人完全不可忽视,他说:“他本质上肯定是易家的一份子。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他是不是心软或者感情用事。”   易洲看着他,卢峰说:“他心思敏感,感情丰富,所以他有很强的感情需要,他比一般人更容易伤感和感到孤独,所以他需要理解他的人的陪伴,但是我觉得大哥你不是他这种人,你会觉得一个人总是伤感和感到孤独是无用和矫情的,非常错误,并且会纠正对方这种错误,不断对对方进行打压,对他表示自己的不满意,说对方不好不对,让他要抛弃这些情绪……”   易洲好笑地看着他,“难道你的意思是,任由易潜每天像个女人一样伤春悲秋,而且还要对他这个样子表示满意。”   卢峰眼里闪过愤怒,但那愤怒很快被他压抑住,转瞬即逝,他说:“感情丰富,会感到伤感和孤独,我觉得这并不是缺点,也并不是独属于女人的,而且女人又不是贬义词,为什么你觉得易潜有些地方偏向女性化是不好的。”   这下易洲也不高兴了,但他没有马上反驳卢峰,卢峰沉着地道:“易潜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比那些很喜欢发火的人更能控制,他比别人敏感,容易觉得伤感孤独,这又没有碍着别人什么,而且他也从不在外面表现出自己的这些情绪,他自己明白不能这样去打扰别人,他这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好好鼓励他,或者安慰安慰他,或者轻轻抱一下他呢……”   易洲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易潜那么大个人了,而且是个大男人,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卢峰对他那恼怒的表情不以为意,说:“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提议很荒唐,因为你们作为易潜的家人,很难注意到他的精神世界需要抚慰,从你们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也很难做到去这样安慰他。而且,易潜是真的大了,他也不会对你们说自己的心里的脆弱和孤独,也不会在你们跟前寻求这些。”   易洲冷笑道:“所以,你想说,你可以给他这些?”   卢峰明亮的眼睛毫无杂质地没有躲闪地和他对视,说:“是。易潜做事一向能面面俱到,做得很好。但他心里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而且他很喜欢撒娇,不过我想他不会对你们那么做。”   易洲:“……”   易洲说:“所以你到我跟前来,是想说,我们家里没有照顾好易潜,对他不负责任?傅斐之前对我爸说的,也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爸气得想打断易潜的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对卢峰来说,根本不存在胆子大或者小的问题,他心里其实是真的对易家不满,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易潜,就毫不负责地从自己的观点出发,要易潜怎么怎么样。所以他才说了这些话。   卢峰说:“我不知道傅斐说了什么,但这是我心里的想法。”   易洲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吗?”   卢峰说:“伯父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成功人士,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要像他一样强大才行,他不相信软弱。所以要是易潜有软弱的心思,他就会非常生气,觉得易潜让他失望,让他无法忍受。他肯定知道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但是这种时候,一定要去好好克服,只要有去克服的心思,尚且有救,要是一个人,完全不去克服,只想逃避,甚至需要他人的安慰,那这个人就没有救了。”   易洲心里很惊讶,因为他简直把老爷子的心思一说一个准。   易洲说:“你觉得老爷子这样生气不对?”   卢峰微微垂下了眼皮,说:“伯父这么想,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我会心疼易潜。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做到伯父那样,直面内心所有的脆弱,不断去克服,甚至不需要任何安慰就能一直向前。其实易潜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我想在易潜内心敏感脆弱的时候,我能一直在他的身边,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各种问题。”   易洲嗤笑了一声,说:“要不是易潜,你能保证你现在吃得饱饭,养得活你的母亲和妹妹?一个因为打群架坐过三年牢,连高中都没有上完的人,居然说可以陪易潜面对各种问题?你不觉得你这话很搞笑吗?易潜遇到问题,真正可以帮他解决的,只有家里。”   易洲这话,简直是伸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卢峰一时间无言以对,因为说什么话,都是空话。   易洲瞥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上学时候曾经很优秀,你的脑袋瓜也的确很灵光,有聪明劲儿。你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去阻止了罪恶的一方才入了狱,甚至你阻止了让其他人受到更大伤害。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为什么你做了好人,偏偏是你去坐牢,什么前程都没有了?甚至你的父亲还因为这件事心力交瘁地累死。你的家人因为你的事流了多少眼泪,伤过多少心,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这些,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卢峰眉头紧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经历了那些事,我根本不相信你不怨恨这个世界,我也不相信你和易潜在一起,是纯粹地因为什么爱情,或者说你想安慰保护易潜这种狗屁话,易潜安慰保护你还差不多。你喜欢易潜什么,他长得好,知道疼人,他有钱有家世有关系有权势,他能给你带来一切你没有的好处。”   易洲的话敲在卢峰的心上,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捅过去。   “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多么虚伪,之前还在我跟前说什么,我们家里没有好好待易潜?易潜作为易家人,他生来就享受着一切你没有的,难道他不该对易家负担他应该负有的责任?他想做什么,他就能去做什么?说实在的,你没有任何权利指责易家。”   “所以,除非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不然,没有和你们对话的权利是不是?人权、感情、心情这些,都是强权才有发言权,对吗?”卢峰在长久的沉默后,低低地呢喃,却不是说给易洲听。       第六十六章 您爱过我吗      易家这个大宅子,是两千年前后建成,之后又根据易妈妈的喜好改过一些装修装饰,通体来说是中西合璧,布置温馨。   不过易潜对这里没有太多熟悉的感情。   这座宅子建成时,他当时正在B城上高中,高中完后又出国上学了,只每年放假在这里住一住。而他完成学业回国,也没在这里多住,他回来没多久,正在想要做什么好,他爸就要求他到自家集团下层去历练,以后能够做他哥的左膀右臂,为自己家族的事业尽一份力。   易潜当即就不愿意,他对自家产业一点兴趣也没有,且他受不住那份束缚,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老爷子之后对他就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自己赶紧拿了多年来存下的积蓄去捣鼓他的车行去了。   做车行也不是他的兴趣,不过他需要脱离家里,所以要有份自己的事业,而做车行,他是比较熟悉的,又有路子,可以做好,就这么去办了。   毕竟出生于商人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他对开辟自己的小小的事业便也非常顺手熟稔,又知道各种关窍,不至于被人蒙骗,虽然吃过很多苦,但生意却也没有亏过本。   自此,他就从家里脱离了,也自己买了房子住,从家里搬了出去。搬出去后,只在某些特殊时间才回来。   如此细算下来,他在这栋宅子里居住过的时间实在不长。   而他又是一个心思细感情长的人,短暂的时间,让他实在难以对这里产生归属的感情。   说起来,他成长过程也是,他一直是在哪里上学,就住在那个附近的房子里,有妈在,有保姆在,而家是哪里,他感觉模糊。   他小时候问过他妈,他们家算是哪里?B城的房子,还是Z城的房子。   他妈说,他爸爸想在哪里安家,他们的家就在哪里。   但他爸不喜欢他,他害怕他,那是他妈的家,却总不像是他的。   易潜坐在客厅里发呆,易妈妈些许忧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明白自己不能劝儿子服从他爸的意愿,但她又不能说动他爸,或者是她无法违拗他爸的意愿,所以她一边觉得自己辜负了丈夫没有把孩子教导好,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能帮助儿子取得自主权对不起儿子,她是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人,但越是这样,越是两边为难。   易妈妈端了茶给儿子,问他:“小潜,你在想什么呢?”   易潜端着茶水并不喝,说:“不知道大哥在和卢峰说什么,这么久了也没说完。”   易妈妈说:“不会为难他,你放心吧。”   易潜笑了笑,正在这时,大厅门被司机推开了,老爷子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满身气势,就像挟裹了屋外的冬日寒气,卷进大厅。   “呀,你回来了。”易妈妈随即起身,向他迎了过去。   易潜也起了身,向老爷子走了两步,叫他:“爸。”   老爷子看向易潜,易潜知道他爸不喜欢他做些花里胡哨的打扮,所以他穿了黑色毛衣和西裤回来,看起来很庄重。   但老爷子对着他不顺心,不是他怎么穿着可以改变的。   本来还只是面无表情的他这下皱了眉,说:“你倒是知道回来。”   易潜和他对上,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堵上了,他说:“您要见我,我就回来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和我来书房。”   家里有保姆,在客厅里说话,那是家丑外扬,自然要去书房里。   不过他这种吩咐下属的语气又让易潜心堵了,但他忍住了想回嘴的冲动,跟了上去。   走进书房,易妈妈亲自端了茶水来,易潜接过茶水后,易妈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老爷子顶嘴,先顺着他最好,易潜微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易妈妈离开时把房门拉上了,易潜端着托盘走到老爷子跟前去,把茶壶茶杯在茶几上放好,这才在老爷子的对面坐下了。   他倒了茶放在老爷子面前,说:“爸,您喝茶。”   老爷子说:“你就知道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神,要是在正事上有这份心,你什么做不好?”   虽然他这话说得难听,但易潜已经听习惯了,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心理波动。   他最开始做车行的时候,是想做给老爷子看的,反驳他这种他无用的论调,但车行做得好,老爷子也根本不认同,依然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易潜知道老爷子认为的正业是继承家里的事业,别的都是小打小闹不是正事,他不敢苟同,却也无心和他辩论了。   老爷子看易潜不应,又发起火来:“怎么了,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就不能像个大男人干脆一点,你看你这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样子。”   易潜实在忍无可忍了,说:“爸,您有话就直说吧,别说这些不相干的埋汰我。而且你这话里性别歧视很严重。”   老爷子:“……”   老爷子在外面不是领导讲话没完没了的那种人,相反他惜字如金,不过只要对着小儿子,他就很容易上火——要是易潜一言不合和他对着吵,自然是非常不逊不孝让人生气;要是易潜憋着气一言不发,老爷子又看得出他心中腹诽扭捏不干脆,照样要生气——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不管易潜是说话还是不说话,他都得教训一顿儿子才行,不然易潜状况只会更糟糕。   老爷子强忍想要拿棍子抽易潜一顿的冲动,冷笑着说:“你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好了,只是你能不能自我约束别道德败坏给家里丢人。”   易潜心里记挂着卢峰那边,不想和老爷子真的吵起来,就直入话题,冷静地说:“我没有自我约束而且道德败坏,这个罪名,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安上的,外界的普罗大众,还是爸您?既然有这个罪名,那您倒是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所以错了?”   老爷子沉着脸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给我扯什么你喜欢男人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也别给我扯国外同性已经可以结婚了,也别扯什么你有人权。你只要想想,你作为易家子孙,易家没有哪里对不住你,你却让易家名声这个样子,你让你爸妈大哥在外面被人当面笑话,说是我易家家教的问题,没有把你教好,让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你到底对不对得住你的家人。”   易潜看着他,心里很无力,说:“那您说要我怎么做?”   “你说我会要你怎么做?我看你这个样子,回家里来做事,怕是也做不出什么样子来,我已经不指望你了。不过你也别出去丢人现眼,你和你现在那个男朋友赶紧分了,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家里不缺你们这份花用。”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   易潜无力得无话可说,他苦笑着看着老爷子道:“那您干脆发个告示,说我不孝,把我逐出易家好了。”   “你……”老爷子被他气得眼神凌厉,很想揍他。   易潜笑着,笑得非常开怀,眼神却非常凄凉,说:“我知道,我和您说什么都没用,也许我无法理解您的苦心,您也无法明白我。我们都不要强求了,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不负责任,软弱,遇到事情就想逃避,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好啊,你倒是去找律师来?啊!”老爷子开始时尚且压着脾气,这时候实在压不住了,手里拽过桌上的茶杯就朝易潜扔了过去,易潜由着那杯茶砸在他的头上,好在大冬天,那茶水凉得快,只有六七十度了,洒出来,溅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虽然只是稍稍有点烫,却让易潜有种被烫到骨子里的痛苦感觉。   老爷子看他把掉在地上的茶杯捡起来,又伸手抽纸巾擦脸和衣服,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非暴力不合作对吧?啊!你倒是有本事说出不做易家子孙这种话了,你有什么权利说这种话,啊!你生在易家,易家有哪点对不住你了吗?是不是家里什么都要顺着你的心思,你想做什么,就由着你去做什么,这才是对得住你?”   易潜痛苦地皱着眉看着老爷子,心里就像沙漠一般荒凉,说:“爸,我在您心里是什么呢?我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自己人生的人吗?还是我就是一个生在易家,所以就只能为易家而活的物件?我不该有任何选择权?”   老爷子正要反驳他,就看到了易潜擦干净的脸上又有了水迹,眼泪从他眼里流了出来,易潜却笑着,说:“您爱过吗?您有把我当您儿子爱过吗?还是我必须符合您的要求,您才会爱我?”       第六十七章 自尊?      “你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你就知道和个女人一样说一些情啊爱的?我看到你这个懦弱样子就心烦。”老爷子皱眉看着他,眼神却没有之前那么幽深凌厉。   “是吗,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爱自己,是懦弱吗?是男人就不该说情说爱了?以前爷爷难道没有爱过您吗?”易潜用纸巾擦了擦脸,红着眼睛痛苦地看着他,“还是您根本就从没有爱过我呢,您根本没有爱过我,所以你也从来不关心我,我在你眼里,也不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了,对不对?爸,我昨晚和卢峰回Z城来,一共开了近十二个小时车,刚回来连早饭都没吃,就回家来等您了。您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也不关心我是不是辛苦,不关心我有没有感到难受。所以您照常开您的会,您有时间的时候,就召见我,把我当成您的任何一件公事一样来解决。我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对吧,我就是您跟前的一件事,和您那些任何一个不重要的为您办事的下属的区别只在于,我是您的儿子,我们有血缘关系,您不能把我炒掉,不炒掉我的原因,是因为这会影响易家的名声,对吗?”   老爷子说:“要是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根本懒得和你说任何一句话。”   易潜抿着唇咬着牙,刚刚被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吗?”   老爷子盯着他,哼了一声说:“那是你从小被惯坏了,你软弱,没有担当,自己不知道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和责任,居然想去依靠别的男人,你还想我说什么?”   易潜说:“是吗,所以你觉得我是同性恋丢脸,是因为觉得我喜欢男人是软弱没有担当想依靠别的男人的表现?”   “你说呢。”老爷子想到这些又开始气恼。   易潜说:“您爱过妈吗?对爷爷奶奶有过感情吗?”   老爷子是从不说爱的,所以他沉着脸没有任何回应。   “您从没有过脆弱的时候吗?从没有想过妈的温柔给过您慰藉吗?您小时候没有想过爷爷奶奶在的地方能让你有安全感吗?您没有想过回到家就会比较安心吗?”易潜喃喃地质问他。   老爷子说:“你是生在了好时候,易潜,我们那时候,家里连吃饱饭尚且困难,你爷爷被批斗的时候,没有谁同情我们,只会排斥我们,朝我们扔石头,人只有自强不息,才是正道。易潜,你总是和我说情啊爱的,我不是不理解你,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么软弱。你没有吃过真正的苦头,所以长到二十八、九岁了,还是一团稚气,甚至觉得爱情就是一切,易潜,不是我不理解你,是你这样子,谁看着都觉得幼稚,不靠谱。”   易潜怔怔地看着他,说:“我不可能再把您的那些受苦经历经历一遍,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您自己也明白。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和女人在一起,除非我一辈子都不过性生活,当然,我出家当和尚也可以,但是这样我就对不住卢峰了,我已经答应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他在一起。君子一诺,重于泰山,再说,我不想让他痛苦。爸,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和您争执,我也说不服您,但是我真的求您了……”   易潜起身走到一边突然就跪下了,狠狠给老爷子磕头,“我求您了,不要把我定位在那么幼稚的位置上,我已经二十八、九岁,我想和卢峰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真的。我实在达不到您对我的要求,但我会好好做人的,除了想和卢峰在一起,您好好想想,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做不到像您和大哥那么优秀,但我真的有好好做人……”   老爷子被他这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又恼怒他的冥顽不宁和死不悔改,又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心疼,但他坐在那里,面色深沉,一时间一言不发。   在老爷子朝他发火不是,由着他也不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易妈妈站在门口,见到房里的情况,一脸担忧和愁苦地看着老爷子。   书房门是厚重的红木门,要是门不打开,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过里面也照样难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无论易洲说什么,他甚至可以把卢峰贬低到尘埃里,他可以说他卢峰没有任何地方配得上易潜,但卢峰不可能因此就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生出怨愤和退缩的心思。   他想到易潜说,他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变心的话,虽然人心绝不是因为承诺就真的不会变的,但不管是否有承诺,他都不可能辜负易潜。   他抬起头来,看着易洲,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说:“大哥,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状况,说什么都像没有诚意,不过,我不可能辜负易潜,只要他需要我,我都在这里,除非他不需要我了。”   卢峰一直都很镇定沉稳,身上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坚毅平和的气质,眼神干净澄明又明亮坚定,除了出身过分差外,其实即使是易洲这种看过了很多很多人的掌权者,他也不得不承认卢峰是一个真的很优秀的人。   甚至可以说,也许正是因为他出身于底层,又有这种长相上的优势,还受过那么多打击,还能有这份优秀,才更加难能可贵。   当然,要是这种人最后有什么坏心思,也最是防不胜防的。   易洲冷笑着说:“你现在这话说得好听,以后你可能一直会活在被易潜包养的言论当中,还有可能会有人在你身后说你靠男色上位,或者说你取得的任何成就都是依靠易家,你得到的一切,都是靠易潜而来,你难道一点自尊心也没有,这些话都忍得下吗?”   卢峰现在敢肯定,易洲是真的故意在刁难他,或者说是在考验他呢。   卢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处在最糟糕的境遇时,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要费尽心力,根本没有精神去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在人类生存环境最糟糕的时候,那时候可是为了一只果子就能够付出生命的代价,在生存跟前,人只是一只动物,自尊又算什么,所以那些非常贫穷的地方,人们的生命里根本没有“自尊”这个词语;而在易洲这个层次,他有钱有势,所以他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卢峰和易潜在一起只是因为易潜的好相貌好性格有钱有势的家世而没有感情,或者即使他有感情,但他的感情沾染上了这些后便也不纯粹不是真的,而卢峰他并没有办法反驳易洲,所以易洲说什么是什么,他给卢峰“自尊”,卢峰就有,他不给,卢峰便没有。   卢峰想,易洲定义的这个“自尊”,只是别人心里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自尊”而已。   而他难道要为了这个东西,去伤害易潜吗?   易洲以为卢峰会生气,没想到卢峰垂着眼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我的自尊是我的,不是别人给的,他们爱说什么我怎么能够控制。易潜那么好,我不想他受任何苦。要是我是那种因为别人这种话,就会产生负面情绪,还将自己这份懦弱迁怒喜欢的人的那种人,那我自己就不会想留在易潜身边了,我真的配不上。”   易洲想易潜是真有几分眼力的,要是卢峰这些话都是做戏的话,那世上可能已经没有真实了;或者他能想到这些来做戏,那他非是全身心地有过喜欢易潜的心后,才能真有这种体会,那易潜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再说,卢峰以后真做对不起易潜的事,易家不用费力就能摁死他,所以对卢峰的考验也就到此结束了。   易洲简直想站起身来过去和卢峰握个手,说一句:为了考验你,我也真是坏人当到了底。   不过他只是面色深沉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你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也希望你自己也能记住。如果你以后真的对不住易潜,你也不要怪我仗势欺人报复你。”   卢峰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就笑了起来,眼睛明亮,酒窝显露,“大哥,谢谢您。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易洲站起了身,没有应他,但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往书房外走了,说:“走吧,也不知道易潜在做什么,老爷子回来没有?”   卢峰喜不自胜,他真想去抱住易潜亲一口,告诉他,大哥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易洲的书房和老爷子的书房都在楼上,隔着一个茶室,易洲一出书房门,就看到了易妈妈站在老爷子的书房门口,她微微蹙着眉,眼神悲伤,身形和神色都显出柔弱。   易洲走过去,轻声问道:“爸回来了?”   易妈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卢峰一眼,卢峰有点紧张地叫她:“伯母。”   易妈妈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说:“老头子叫了小潜进去说话,我看他那个样子,又要骂人。”   易洲说:“进去多久了?”   易妈妈说:“二十多分钟了。”   易洲惊讶:“这么久,居然没有打出来?”   易妈妈不满地说他:“这怎么能打起来?”   易洲要伸手去开门,“还是进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   易妈妈推了推他,她着急了,对易洲说:“你们站过去,我进去看一看,不然老头子一看是你们,说不定更生气。”       第六十八章 牵手      虽然易潜一向没让老爷子满意过,但因为他从小性格乖巧,便也从没有被老爷子罚跪过,易妈妈看到儿子居然跪在地上,满脸眼泪,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走了过去,伸手去拉易潜,一向对老爷子唯命是从的她,此时却因为心疼儿子而朝老爷子怯怯地发火道:“易允昇,你怎么就非要小潜什么都按你的要求来,你体谅一下小潜不行吗,他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老爷子皱眉看着她说:“慈母多败儿。”   易妈妈拉易潜起来,易潜不起来,易妈妈这下就更着急了,对老爷子说:“我知道您不满意我,觉得我没有把小潜教好,那您朝我发火吧,您要我怎么做,您说我就去做去。”   她说着,也哭了起来。   易潜看他妈哭了,便也着急起来了,抹了抹自己的脸说:“妈,您哭什么啊。您没有教好我,那您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做好了。他才满意了。”   老爷子一阵心烦意乱,又拉不下脸来,于是站起了身来,说:“好了,好了,非要哭哭啼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能伤心,到时候心口疼犯了,这要过年了,又要去医院里过是不是?”   易潜起身拿了纸给易妈妈擦脸,不想理老爷子了,只易妈妈啜泣着蹙着眉说:“我知道我们在您跟前就只是碍眼。”   “我……”老爷子脸一阵青一阵红,“我有这么说吗?”   他对上易妈妈的泪眼,在孩子们跟前,他自然是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的,一阵心慌意乱,他转身就朝书房外面去了,在门外看到易洲,易洲叫了他一声:“爸,阿潜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您让他改,不是太不切实际了吗?”   老爷子皱着眉不应,他又朝在易洲身后的卢峰看了一眼。   这是卢峰第一次见到易潜的父亲,看得出易洲在相貌上很大部分继承了老爷子,只是老爷子比易洲更严肃和深沉——轮廓鲜明的国字脸,宽额广颐,眼神幽深锐利,面相凌厉坚毅,积威甚重——因为他气场太强了,让人甚至不敢直视,也无法从他的面相上推断他的年龄,看起来像四十多岁,也像五十多岁,也像六十多岁。   卢峰嘴唇动了动,想表达两句什么,但是一时却没说出口,老爷子知道他的身份,他幽深的眼睛将卢峰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转身就走了,没有回应易洲。   易洲看老爷子这样,反而松了口气,走进去看易潜的情况,卢峰回过神来,也赶紧跟了进去。   易潜看到卢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劝易妈妈道:“妈,你别伤心了,这不是你的错,真的。”   易妈妈摇着头道:“我知道我没用,我这辈子,没做什么事,就养了你们,但是没有养好。”   易潜说:“妈,你别听爸那话,他就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他说你没把我们养好,那他自己怎么不出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说这些。”   易洲也扶着易妈妈说:“妈,你别伤心了。”   易妈妈抹了一下眼睛,说:“我没事。”   易洲问易潜:“你和爸说了什么?”   易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就那个脾气,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我生为他的儿子,就生来欠他的了。”   “我和卢峰回去了,要是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叫我回来,我真是能说的话都说了,爸他不能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不理他了。”易潜心里很难受,但他不想让卢峰看出来,以免让卢峰压力过大,所以他尽量把这话说得轻松,轻松到没心没肺。   易洲皱眉想说什么,易妈妈已经先说道:“小潜,那你们先回去吧,回去了好好睡一觉,我会再劝一劝你爸的,这事慢慢来,你别真和他怄气。”   易潜心想这根本不是怄气的事,却不想让他妈难受,毕竟她夹在中间更加难做。   易潜说:“我知道,我刚才那是气话而已。妈,你别伤心。”   易妈妈和易洲亲自送了两人下楼出门,易妈妈在门口对卢峰说:“小卢,你是个好孩子,我是欢迎你的。”   卢峰笑着对她说:“谢谢您,伯母。”   他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之情,易妈妈哪里看不出,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不要辜负小潜。”   “我不会的,您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是卢峰开车,易潜从后视镜看到自己眼眶红肿的样子,便微微垂下了头,用手揉了揉眼,卢峰说:“易潜,慢慢来就好了,以后一定能让伯父接受的。”   易潜勉强笑了笑,说:“我哥没有为难你吧。”   卢峰说:“没有,他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很感激他,他那么在意你,却放心你和我在一起。”   易潜倾身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卢峰笑了笑,伸手握了一下手易潜的手。   易潜深吸了几口气,让心中的抑郁和沉重散去了一些,转移话题说:“都没吃早饭,我好饿,我们去吃什么?先吃了饭再回家睡觉好了。”   卢峰说:“你想吃什么?”   易潜说:“想吃蔬菜粥。”   “这个不好找店,要不我们路上去一趟超市买菜,回家我做给你吃。”卢峰眉目温柔,看了他一眼征询他意见。   其实易潜根本没有胃口,什么也不想吃,不过听卢峰说回家自己做粥,心中的疼痛不由就减轻了,点头道:“好。”   卢峰经常在家里做饭,不过总是他自己去买菜,易潜很少和他一起去超市或者菜场,这次将车停在超市下面的地下停车场,卢峰便说:“易潜,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了菜马上下来,还有什么想吃吗?我一起买了提回家。”   易潜轻轻摇了一下头,看着卢峰,他不想和他分开,“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看你精神不好,你可以在车里休息一阵。”卢峰的手轻轻揉了揉易潜的额头,他是看出易潜精神很不好,才提议回家做饭的,不然在外面吃,易潜可能一口饭也不会吃,只是将就着他吃而已。   易潜抓住他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   卢峰心里又酸又软,说:“好吧,我们下车去,你把围巾系好,别冷到了。”   易潜下车时,又从手套箱里把太阳镜抓在了手里,Dior灰色,下车就把眼镜架在了鼻梁上,以免让人看到他眼睛是红肿的。   因为他上学时太用功,眼睛一度近视到四百度,上大学时,他去做了手术矫正了视力,不过也因此不能过度用眼,所以他一直有戴太阳镜的习惯,车上一向有准备。   戴上墨镜的他,马上就显得高冷了很多。   卢峰绕过车尾过来,看他围巾没有系好,又为他整理了一下,两人这才乘电梯上楼。   临近春节,又近中午,超市里人不少。   卢峰和易潜都身高腿长,穿着精细,长相不俗,自然惹人打量。   易潜戴着墨镜,甚至会被人误认为是明星,于是更惹人打量。   不过易潜谁的目光也不在意,只是跟在卢峰的身边。   卢峰推着车,买了一些菜,又去零食区,拿着芒果干问易潜:“吃吗?”   易潜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卢峰笑着把芒果干放进了推车里,旁边不远的两个女孩子偷偷朝他们这边看,易潜便顺势反而抓住了卢峰的手。   结完账出门,卢峰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拉着易潜的手,易潜跟在他的身后,精神不太好地垂着脑袋。   路过的人,几乎都要看两人几眼,甚至好多人走过了还要回头看两人,一个老太太还对身边的老伴儿说:“多可怜,那么齐整一个小伙儿,居然是个盲人。”   老太太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卢峰和易潜两人都听到了,卢峰回头想说易潜不是盲人,易潜便拉了他一下,而且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他们肯定以为我看不到,所以才让你牵着走。”   卢峰:“……”   于是易潜越发把卢峰的手抓紧了,还说:“你要把我牵牢了,不然我不知道往哪里走。”   卢峰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但不知为何,听得心里一酸,他真想把易潜搂在怀里,但他只能笑笑,说:“我会一直牵住你的。”   易潜开始装盲人,进电梯的时候差点撞在了门上,卢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好好护着,让他站在自己身边,问他:“没撞到吧?”   易潜摇了摇头。   旁边有阿姨看着两人说:“这个年轻人这样子,进电梯最要小心了,被电梯夹到就不好了。”   易潜朝她说:“谢谢。”   他脸上带着笑意,即使那太阳镜遮了他小半张脸,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笑意,而且他鼻梁高面部轮廓精致,戴着太阳镜有种高冷的漂亮,笑起来便更吸引人了。   阿姨盯着他看,易潜由着她打量,出电梯时还和她道别。   等坐回车里,易潜已经一反之前的郁郁寡欢,变得很振奋,说:“以后我就戴着墨镜装瞎子和你逛街。”   卢峰叹道:“哪能这样说自己,不吉利。”   易潜的手上还留着卢峰手指的粗粝感觉和温热的温度,他拿过卢峰的手摸了两下,就着车里的灯光看到他手指背上有几点红,不由诧异,“卢峰,这个红色是什么?”   卢峰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手指上出现红色,很不搭调。   卢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说:“可能要长冻疮了,我以为今年不会长呢,看来还是会长。”   易潜也就听过冻疮,还没看到过,不由又摸了摸卢峰的手,说:“这个就是冻疮吗?痛吗?”   卢峰笑着说:“别担心,这个不痛,就是有点痒。”   “那要怎么才能好?”易潜问。   卢峰说:“不用管它,没事的。”   “怎么能不管。”易潜又要拿过卢峰的手看,卢峰已经把手抽回去启动车,“我们回家去了。”       第六十九章 你是最好的人      易潜握着手机看了一程手机,车停进车库,他才把手机收起来,下车时,他又把墨镜戴上,车库里光线本就弱,戴上墨镜就更看不清楚了,他呆呆在车库里站了一会儿才辨清情况,卢峰过来看他,疑惑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很困,回家你先睡一会儿吧。”   易潜抓住他的手,说:“光线有点暗,刚才差点没搞清楚这里的东西南北。”   卢峰改搂住他的肩膀,说:“你戴着墨镜,光线当然暗,走吧,我护着你,不会摔的。”   易潜笑着和他一起出了车库,旁边有其他住户从两人身边走过看两人,两人也丝毫没有避讳。   回到家,卢峰在饭厅里收拾了东西后又进厨房里做饭,易潜去换了一身居家服,进厨房看卢峰脱掉了外套和毛衣,只穿了里面的衬衫,挽着袖子,系着围裙在洗菜。   他马上走了过去,说:“我来洗菜吧。”   卢峰回头看他,只见易潜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一般男人穿一身白很难好看,但易潜却像只白鹤似的,优雅而傲然,只是面色些许憔悴,眼睛也依然有点发肿,卢峰说:“你去睡会儿吧,我这里不需要做什么。”   易潜却过去开了热水,手握住卢峰的手,说:“我看网上说手长冻疮不能用冷水,我来洗菜好了。”   卢峰总是能被他惹得鼻子发酸,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就像沸腾的温泉汩汩地冒着,几乎要淹没他,让他眩晕,他从纸盒里抽了纸把易潜的手拿起来擦干,说:“没事的,我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冻疮就不干事了。你别把衣服弄湿了。”   易潜说:“让我洗吧。”   卢峰争不过他,只好让他洗菜,他则去切别的菜去了。   易潜洗菜非常细致,一片片地洗好了放在盘子里,水流声,卢峰的切菜声,锅里熬着的米粥沸腾的声音,伴随着米粥的香味弥漫在厨房里,易潜侧头看着卢峰温柔的侧脸,心下一片柔软和温暖。   他擦干了手,轻轻环住卢峰的腰,将脸靠在他身上,心中从没有如此时这般安宁而安稳,虽然他才刚被老爷子说得一文不值。   午饭只是简单的蔬菜粥、火腿烧冬笋、清炒西葫芦、红椒炒肉,但易潜却食欲变得很好,吃了两碗饭,两人把菜和粥都吃光了。   易潜在午后稍稍处理了一点公事就爬上床去睡觉,他拉着卢峰,躺在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腰,卢峰搂着他的身体说:“我们睡到六点钟起床?”   易潜说:“好,起床了,我们又去买点菜,晚上自己做小火锅好不好。”   卢峰笑道:“好。”   易潜感叹道:“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太好了。”   两人都没提之前在易家的事,不过卢峰却不怎么睡得着,但他未免易潜睡不着,便躺着没有动,易潜闭着眼睛,卢峰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听易潜突然说:“卢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卢峰被他吓了一跳,低头看他,“怎么没睡吗?”   易潜的手轻轻放在卢峰的胸口上,他感受得到卢峰一下一下的心跳,他说:“你没有睡,我睡不着。”   卢峰说:“那睡吧。你不许乱说,我怎么会觉得你没用,不只是我,谁都不可能觉得你没用,你明明这么优秀。”   易潜深褐色的眼睛看着卢峰,他的眼里带着疲倦,却又有倔强,“但我真的觉得我很没用。要是我可以像大哥那样,也许我爸就不至于这么看不上我了,也不会总说我妈没有教好我。”   卢峰说:“但是你就是你,我不知道伯父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好,可能只是你不符合他的期望而已,但我觉得你已经够好了,易潜,我觉得你已经够好了。”   易潜抿着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会安慰我,所以我故意那么说的。”   卢峰把他搂紧了一些,“我是说的真心话。”   易潜叹了一声,说:“我本来应该做得更好的,可以让我家里好好待你,但我没能做到。”   卢峰说:“这是我也要努力的事情,怎么能什么都让你负责。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很多事。”   易潜将脸埋在他的颈子边,叹道:“但我比你大很多,该我照顾你的。”   卢峰拍抚着他的背,“我已经够照顾我了,我也想可以照顾你啊。”   易潜抬起头来看他,“真的?”   卢峰点头,易潜便笑了,“那我这下可以睡觉了,你睡吗?”   卢峰也笑了笑,“嗯,睡吧。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慢慢来,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的。”   两人一觉睡醒,又出门买了菜,易潜在药店里买了进口冻疮药,回到家,卢峰去熬汤料,易潜就坐在那里研究冻疮药的用法,研究完后,还抹在自己手上试了试,这才决定晚上给卢峰用上。   吃晚饭的时候,易潜便对卢峰说这件事:“一会儿洗了澡后,你就不要再用手碰水了,我给你擦药。”   卢峰说:“好。”   易潜又道:“我看网上说只要不受冷就会好的,我们过一阵抽时间去东南亚度假,好不好?”   他笑看着卢峰,一脸期待,卢峰怎么忍心拒绝,赶紧说:“好。”   易潜道:“那你有护照吗,办了护照,然后我们就可以安排时间了。”   卢峰说:“好。”   易潜从锅里夹了涮好的肥牛放进卢峰的碗里,“那就这么定了吧。”   卢峰说:“好。”   卢峰在Z城多待了一阵谈另一个工程项目,直到卢溪放了寒假,他便准备和卢溪一起从Z城回去。   卢溪坐了飞机到Z城,卢峰开车去机场接了她。   卢溪已经是大姑娘了,她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短裙,外面套一件大衣,一双高跟长靴,还化了艳妆,便颇有成熟女人味了。   从机场里出来时,好些人打量她,卢峰站在接机处等她,看到她后差点没认出来。   卢溪拖着箱子看到他后,便恢复了山里野孩子的本性,蹦跶过来往他身上扑,“哥,你好帅啊。”   卢峰一把接住她,却是无言以对。   卢峰提着卢溪的箱子,被卢溪挽着胳膊,两人一路去停车场,两人都是高颜值,一路都被人打量,卢溪笑嘻嘻地说:“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是情侣。”   “会才怪,我们长得这么像。”卢峰说。   “真是没情趣。”卢溪嘟嘴。   走到停车场卢峰的车边,卢峰把卢溪的箱子放进后备箱,卢溪却没有先上车,站在一边等他,等卢峰放好东西后她才坐在副座上,卢峰上车后,她就状若无意地问道:“哥,这个车是易哥的吗?”   卢峰忙活了一阵,尚没有反应过来卢溪有故意套他话之嫌,已经应了一声:“嗯。”   卢溪便把脑袋凑到他的跟前来,笑得非常猥琐:“哥,易哥是不是在Z城,好久没有见他了,我好想他,今晚可以一起吃饭吗?”   卢峰瞥着她,一看卢溪这个样子,他就知道卢溪是知道真相了,他发动车,将车开出停车场,这几天Z城阴雨绵绵,很冷,不过空气不错,他说:“就你鬼灵精,你怎么知道的?”   “是真的?”卢溪目光闪闪地盯着他。   卢峰在卢溪跟前一向是有长兄的威严的,卢溪根本不敢在他跟前太放肆,即使卢峰什么也不说,卢溪也拿他没有办法。   卢峰侧头瞥了她一眼,这年夏天,卢峰陪着易潜去B城为他二姐易如水贺生,当时郑家便说以后让将卢溪带到她家去做客,这样可以照顾卢溪。卢峰的建筑公司受郑雁林的照顾,之后会做郑雁林的项目,卢峰在之后去过B城几次和郑雁林这边接洽,也被郑雁林领着认识了一些人,当时时间很紧,卢峰又要接触易如水为他找的律师等人谈为他之前的案子翻案的事,卢峰于匆忙之中并没有将卢溪带去介绍给郑家认识。   再者,郑家说那些话,客气成分占大多数,卢峰自然明白,所以,便也没有真的那么去做。   卢峰些微点了头,卢溪一双明眸闪动着很多情绪,既有要站在卢峰身边支持他的坚定,也有些许担忧,还有振奋,她说:“我很早就猜到了。”   “很早?”   “对啊,就是去年过年,你带易哥到我们家,我就有点猜测,今年暑假,妈来B城玩,她和我说别人在背后说你闲话,我就想,那个人是不是易哥。”卢溪语气轻快,很显然,她并不介意哥哥和男人在一起。   卢峰语气复杂地说:“你忍到今天才来问,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卢溪笑:“也不是沉得住吧,我只是怕你骂我而已。其实我觉得易哥真的挺好的,长那么好看,而且脾气也好,不过,哥,他是我嫂子,还是我哥夫?”   卢峰第一次听到“哥夫”这种名词,不由诧异卢溪真是能想,他当然听得出卢溪这是想打听什么,没好气地说:“卢溪,一个女孩子,打听这种事做什么。”   “你说嘛。”卢溪笑盯着他,一脸讨好。   “当然不会告诉你。再乱问,我就不带你去见易潜。”卢峰说。   “那我不问了,带我去见嘛。”卢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卢峰说:“我看他有没有时间,不过,见了面,你不要对着他乱问乱说,要懂礼貌。”   卢溪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让你难做的。”   卢峰为卢溪定了宾馆,把她送进宾馆里去,卢溪看到宾馆里的格局,不由说:“哥,我不用住这么好的酒店的,这个多贵啊。”   “没事,你住吧。”卢峰说着,示意卢溪自己去收拾,“我在外面打电话,你先去收拾下吧。”   卢峰在房间外面走廊尽头给易潜打电话,临近春节,易潜这几天应酬不少,接到卢峰的电话,他开心地说:“接到卢溪了?”   他之前就对卢峰提过了,说和卢溪在一起吃顿饭,卢峰知道卢溪这丫头面上看着叽叽喳喳没心眼,其实观察力很敏锐,一支笔移动了一厘米,她都能够察觉,他和易潜在一起,吃顿饭卢溪大约就该可以看出端倪了,所以卢峰稍稍思索了才应下了易潜。   即使卢溪不提要和易潜吃顿饭,卢峰也要提的。   他答道:“嗯,我们到酒店了。”他看了看手表,五点过了,收拾收拾便也可以去吃晚饭了,“你现在忙完了吗,我带着她去接你。”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行,你到我公司楼下来吧。我等你。”   卢峰些许不好意思地又说道:“易潜,那个,卢溪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啊?”易潜少许诧异,卢峰赶紧又说:“不过我交代了她,让她不要乱问。”   易潜笑了起来,说:“没事,她知道了不是好事吗,她怎么知道的……”   卢峰说:“不清楚,她说去年你去我家的时候,她就有些猜测了,你知道的,现在的女孩子们,想法很多。”   易潜笑:“女生总是比男人敏锐很多。”       第七十章 耐心      易潜公司所在的大楼在城西南,距离易潜家不是很远,这栋大楼是易潜投资公司做的第一笔投资,是易潜的公司和傅斐的第一笔合作,也是最后一笔合作。   大楼并不高,只有二十多层,旁边是政府卫生机构和其他的写字楼,因为这一带比较新,这里并没有市中心的繁华,餐厅也较少。除非必要,易潜一向不爱在他的公司周围就近吃饭。   易潜的公司占据了这栋楼最上面的三层,下面都租出去了,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律师事务所和一个建筑设计公司,易潜同这两家的老总和几个管理层都认识,甚至因为他亲切,其他公司的员工看到他,还会和他打招呼。   不过临近春节,大多数人都请假回家过年了,随着这座城市空下来,这栋建筑里也空下来了。   卢峰的车停在大楼前不远的公路上,看到易潜从楼里出来,卢峰便下了车,向他走了几步迎向他。   易潜穿着简单的毛衣牛仔裤,配一件灰色大衣。要来见小姑子,他中午专门抽时间去美发沙龙把头发好好打理过了,虽然看似随意,却从头到脚都是精心修饰过的,无一处不妥帖。   卢溪也下了车来,再次见到易潜,她发现易潜比她记忆里要更加好看,有一种让人侧目的精致。上一次易潜心情压抑,这一次的易潜春风满面,精神气不同,也让他给人的感觉有了很大不同。   而且,这一年时间,易潜一直处在爱情的滋润下,事业上也蒸蒸日上,爱情事业双丰收,加上人也长了一岁,气质在沉淀后更加温润,无论谁看到他,都该觉得他是无可挑剔的,更何况卢溪本来就很喜欢他,看到他,自然就更是把他惊为天人了。   她真想扑上去和他来个拥抱,不过,她克制住了,站在一旁,面露微笑,亭亭玉立,眼波流转地看着易潜,尽量给易潜留个稳妥的印象。   卢峰接过易潜的公文包,手指从他的手背上轻轻拂了一下,感受到易潜手背上的温度,有点冷,他便小声问他:“手怎么这么冷?快上车吧,暖和一些。”   “办公室里暖气让我有点闷,刚才开了一会儿窗。”他应了一声,卢溪过来对她笑:“易哥。”   易潜对她笑着点头,“卢溪,才一年不见,就是大姑娘了。今天非常漂亮。”   “谢谢。”卢溪被他赞得心花怒放,要是一般男人当面说一个女人“非常漂亮”,无论怎么听都会觉得有点猥琐,但易潜却完全不给人这种感觉,只像是被他呵护着赞叹着。   卢峰在前面开车,易潜和卢溪坐在后面,问一问卢溪在学校的情况,累不累,想吃什么之类。   还说:“你是用什么化妆品,一会儿吃完饭有时间,我可以陪你在专柜再看看。”   卢溪心内震惊,瞬间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挽住易潜的胳膊,说:“还在学习阶段,没有太多研究。”   易潜说:“那我们随便去逛逛,让化妆师给你介绍一下,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卢溪说:“易哥,你真是太好了,我哥可不会懂女孩子。”   易潜笑,心想你哥懂女孩子干什么,卢峰在前面说卢溪,“别胡说些有的没的。”   对于吃的,卢溪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吃肉,可不可以去吃烤肉。”   易潜的口味稍偏清淡,并不怎么吃烤肉,卢峰想选一家有烤肉的中餐店,这样可以兼顾两边,不过易潜却说他也想吃烤肉,让卢峰开车去专门的烤肉店,卢峰就应了两人。   易潜对Z城的各种餐厅知道得并不多,他从小不是在Z城上学,大学又是在国外,回国后便开始忙自己的事业,用餐的地方总是限于一个范围,在没有和卢峰在一起前,他和赵昊他们一起玩,倒是被他们带着知道了不少地方,但和卢峰在一起之后,他和赵昊他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对Z城的各种吃食消遣场所所知更少了。   所以是卢峰选了一家店,车停好,上楼时,卢溪不想当电灯泡,就走在前面,易潜看着这里安静的环境,现代主义的装潢,不由和卢峰说:“这里看着还不错,你之前来吃过,我怎么不知道这里。”   卢峰低声应他:“我也是被人介绍的,你看你会不会喜欢他家的味道,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再来。”   易潜想要一间包厢,服务员歉意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包厢,不过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一个安静的位置,您看可以吗?”   易潜只好点了头。   在靠窗的一个架子后面坐下,易潜本来要和卢溪坐在一起,以免她觉得孤单,没想到卢溪非常活泼又鬼灵精,易潜刚坐下,她就起身,把卢峰拉过来坐在易潜身边,自己则坐到了两人的对面去。   服务员站在旁边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们,对上卢溪的笑脸,他赶紧恢复了微笑,请他们点单。   卢溪看菜单上的肉都不便宜,便舍不得点,要了两份五花肉,就不要了。   易潜笑着说:“冬天不用在意长胖,多吃点才行。”又点了不少肉和其他蔬菜。   吃烤肉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细心程度了,即使有服务生在旁边帮忙烤肉,也总需要客人互相照顾的,更何况卢峰不希望服务生站在旁边,以免影响他们说话,他礼貌地让服务生离开了,所以便亲自给易潜和卢溪烤。   卢峰从小就是个非常勤奋的人,做事时总能妥妥帖帖,卢溪小时候被哥哥照顾,几乎像个大小姐似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会做,在卢峰上高中不在家住宿后,她才学会做饭、打扫和洗衣。   但即使是这么优秀又万事妥帖的哥哥,卢溪也没有见过他像此时这样细致又温柔地对待另一个人。   他总是能把肉在铁盘上烤得恰到好处,然后给她和易潜,易潜又把肉夹回给卢峰吃。   要不是卢溪外在看着天生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她得被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和又甜蜜的氛围虐狗虐得想躲开。   电灯泡真是不好当。   卢溪在心里这么想,假装低头狠吃,少看对面两人。   饭后卢峰不问卢溪有没有吃好,而是问易潜:“你会不会觉得太油了,你吃饱没有?”   易潜说:“吃饱了,味道还不错,那个雪花牛肉,不错。”   卢溪走在前面,听到两人在后面的对话,不由在心里感叹她哥是真的是别人的人了,一面既为他高兴,一面又有点怅然。   不过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卢溪,易潜问她:“卢溪,你吃饱了吗?”   卢溪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说:“很饱了。”   因为卢溪把易潜挽住了,卢峰便只好走在两人后面,听两人在前面说话,聊一些卢峰不知道的话题。   易潜虽然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相反,要是他不高兴,很多人都怕他。就像卢峰很熟悉的董总,已经算是个人物了,而且比易潜大不少,但他说起易潜时,便特别恭敬又谨慎,没有一点轻忽的感觉。像是聂思城,已经是特别会看人下菜碟的那种老油条,在说起易潜时,也绝没有一点调侃,由此可见,易潜绝不是好欺负的人。而以卢峰和易潜相处这么久以来,也发现易潜在对待男人时,很少有耐心,他喜欢别人把事情理得井井有条后再和他说清楚,这就像他的洁癖一样,要是别人和他说一团乱麻的事,他就会挺不爽,可能会当面发脾气。   不过,卢峰又发现易潜对待女生时特别有耐心,例如他妈,他嫂子,他的女性朋友,还有此时的卢溪。   想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Vivian和刘小姐,卢峰又有点警惕起来。   易潜陪着卢溪去买化妆品,他可以非常专业地为卢溪提出建议,认为她画什么妆用什么样的眼影腮红和口红颜色更好,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但两人依然乐此不疲。   卢峰只好坐在另一边用手机看工程方面的电子书,在一个半小时后,卢溪在换了一个妆容后,易潜总算把钱花出去了,给她买了一套化妆品。   卢溪跳到卢峰跟前,“哥,怎么样?”   对上一脸艳妆的卢溪,嘴唇红得像吸过血,轻轻闪动的长长的眼睫毛,把卢峰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往后面避开了一点,这一动作可伤了卢溪的心,“哥?”   卢峰勉强笑了一下,“挺好看的,但是感觉有点怪。”   易潜说:“卢溪皮肤很健康,应该配一身黑色小礼服,就完美了。毕竟卢溪又高身材又好。”   卢峰心想难道还要去看小礼服?!再说易潜嘴里的卢溪皮肤健康,其实是指她皮肤不够白吧?为什么易潜在和女人讲话的时候,总是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扬长避短地奉承?   好在卢溪不是蹬鼻子上脸的人,马上说:“易哥,我们回去吧,时间晚了。”   易潜其实还挺有兴致的,但看卢峰有点倦了,就说:“好,我们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易潜又同卢溪说:“卢溪,你有时间的时候来给我做模特吧,我很想给你拍一套照片。”   卢溪惊喜地呼叫:“易哥,你还是摄影师吗?你太牛了吧。”   易潜谦虚地说:“不算摄影师,就是喜欢拍照而已,最近比较忙,都没怎么拍了。看到你,就突然特别想拍人物。”   女孩子没有谁不爱穿得漂漂亮亮然后被拍得美美的,再说,什么叫“看到你,就突然特别想拍人物”,简直是对一个美女的最高称赞啊,要是是其他摄影师,卢溪得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不轨之心,但易潜是什么人?卢溪当即欢快地说:“好啊,好啊,我给你当模特。什么时候呢,明天吗?”   卢峰:“……”   易潜一想,说:“行啊,明天也可以,我今晚就给朋友打电话,借个摄影棚。”   “居然还有摄影棚吗,这么高大上!”卢溪简直要高兴得晕了。   卢峰:“……”   卢峰只得默默地开车,一路都没有说话。   把卢溪送进了宾馆房间,易潜又交代卢溪晚上有事就给他们打电话,即使住宾馆也要注意安全云云,这才和卢峰一起离开了。   易潜坐在浴室里打电话,找他一个认识的人租借一个摄影棚以及他们的摄影团队,还要对方帮联系好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又把卢溪的三围报给对方让准备什么样的服装等等。   估计对方不是第一次接易潜这样的单,不只是态度热情,而且非常熟稔地接了他的单,又和他商量了一些细节,以及定了时间。   卢峰已经准备洗澡了,脱了衣服,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旁边,因易潜在打电话,他不好去开水洗澡,只好默默地等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易潜已经说完了事,却还和对面的女人说些有的没的,就走过去,半跪在他的跟前,为他脱衣服,易潜低头看了卢峰一眼,马上对电话里说:“Julie,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明天见。”   易潜把手机扔到一边的衣篮里,就着卢峰的手把毛衣脱了,低头亲他,说:“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了吧。”   卢峰又为他解衬衫扣子,低声说:“你挺忙的,还要给卢溪拍照,何必呢。”   易潜笑着说:“你没发现卢溪和你长得很像吗,而且,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家里这一辈里,我最小,能有一个妹妹,多好。我很想给她拍照片。”   卢峰因他这话愣了愣,脸不由有些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易潜这种心思,他说:“你想给卢溪拍照,以后也有机会,何必现在,你明天没有别的事忙吗?”   易潜把衬衫也脱了,自己解皮带,低声说:“本来想着回家去有事,才赶着做事的,不过我妈说我爸最近都在家,脾气一直不好,大约是之前我的事还在让他生气,我最近不回去了,免得家里气氛不好,我妈也难做。我大年三十再回去,所以时间上,我比较充裕。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家,也可以。”   他低头对着卢峰笑,卢峰心里却不大好受,他抱住易潜的腰背,亲了他的锁骨一下,说:“嗯,好。”   他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好,不过易潜也没问,因为卢峰沿着他的胸膛亲到了他的肚脐上,让他痒得轻笑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你要相信自己,你能做到任何事      拍照可是体力活,卢峰怕做到底会让易潜在第二天身体不适,就尝试了一种新方法。   易潜在热水里洗得浑身舒坦昏昏欲睡,爬上床,卢峰便也跟了上来,……   易潜些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卢峰亲他的嘴唇,“没什么。我爱你。”   卢峰性格内敛,在和易潜在一起之前,他难以想象,他会一直对一个人不断倾诉自己爱他的心思,但和易潜在一起后,他便不受控制地总想对他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这么说会让易潜高兴和安心。   易潜看着他的眼睛,卢峰的眼如明月照空谷幽潭一般澄明干净,又温柔静谧,易潜不由想起前一年去卢峰的老家,车开在盘山公路上,有清冽的空气,还有幽静的山峦。   易潜说:“我也爱你。不过你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瞒着我,不然,我会胡思乱想,会难受。”   卢峰笑着亲了他的额头,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易潜些许诧异,心想到底是什么事,他觉得我会生气?又马上用手去挠卢峰的肋下,“快说。”   卢峰痒得抓住了他的手,握着他的手指在唇边一下下地亲,眼睛则凝视着易潜一眨不眨,说:“我发现你对女人总是特别好特别有耐心,担心你以后会爱上女人”   易潜因他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居然会有这种担心?”   卢峰抿着唇,唇角的酒窝露了出来,看起来很温柔可亲,但是又带着一些忧愁。   易潜不和他开玩笑了,说:“比起男人,我的确更喜欢女人一些。我觉得女人比男人讨人喜欢,很多男人,性格粗鲁粗俗,不注意卫生,身上总有一股味道,脸上油油的,要是不注意锻炼,很容易有啤酒肚,秃顶的概率也大……”   卢峰:“……”   易潜看着他说:“但是我只是喜欢和女人交朋友而已,因为她们很漂亮,也总是很细心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听。但我没有办法和女人在一起,我对女人没有任何性欲。”   卢峰把易潜搂紧了,易潜继续说:“再说,我爱你,卢峰,我只会和你在一起,除了你,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可能再爱上了。”   卢峰低声说:“对不起,我胡思乱想,误会你了。”   “没关系,再说,其实我挺高兴。”易潜笑着轻轻捏了捏卢峰的耳朵,“你为我吃醋了,是吧。”   卢峰红着脸点了头,“嗯。”   易潜说:“别吃醋了,我们睡吧,明天你送我和卢溪去摄影棚,你有时间吗?”   “好。”卢峰说:“你们要拍多久,我明天可能还会有别的事。”   易潜枕在他的胳膊上,想了想,说:“要看卢溪的感觉对不对,要是快,可能两个小时,要是慢,可能会拍一天,我租的场地,是一天。不过,你送我们去了,你就可以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你一直坐在那里,也挺无聊的。”   卢峰说:“看你拍照,我不会觉得无聊,再说,正好可以和你学一学技巧,下次可以给你拍。只是,我实在有事。”   易潜笑着说:“你还是走吧,你待在那里,我想看你,就不会好好去关注卢溪了,会拍不好。”   卢峰:“……”   易潜总是能把什么话都说成情话。不愧是在浪漫的法国待过。   第二天一大早,下了几天雨的Z城总算晴了,空气冰冷又清新,易潜穿了比较宽松的白毛衣和休闲裤,外面是一件有点大的中款羊绒大衣,浅灰的颜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嫩。   卢峰则穿得很正式,三件套西装配黑色的大衣,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不过却没有带公文包,易潜拉着他的手出门时问他,“你是去见谁呢?”   卢峰笑了笑,说:“我回来了再告诉你。”   易潜就没再问。   去酒店接了卢溪,又去吃了早餐,坐在早茶店里,卢溪只喝了半杯牛奶,其他都不肯吃,“我要拍照片,还是不吃好了。”   卢峰说:“你一会儿就会饿的。”   卢溪依然不吃,易潜说:“没关系,到时候拍完了我们就出来吃。我还会打包点心过去,到时候你也可以吃些。”   卢溪笑颜如花,顺便就改了称呼,“潜哥,你最好了。”   易潜租的摄影棚,是在一座专门的别墅里,地点在城外,稍显偏僻,但周围风景却很好,看来这个摄影棚有时候还会拍外景。   他们刚到,工作人员已经先到了,因是非常专业的团队,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负责人是一位叫Julie的三十岁上下的女性,很瘦,大冬天穿着裙子没有穿袜子,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她的脚上,她的行动依然像一阵风,刮过来就和下车的易潜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说:“易潜,好久不见了,真是想你。”   易潜放开她,对她介绍卢溪:“我的妹妹,卢溪,她是今天的模特。”   在易潜又介绍了Julie后,卢溪马上热情大方地和她打招呼:“Julie姐,一会儿请多关照。”   易潜在早茶店里打包了不少点心,卢峰从车里提出来,Julie看卢峰穿得那么正式,还以为他是司机,易潜却小声和她说:“我的男朋友,叫卢峰。他给你们带了点心过来,吃了再开工吧。”   Julie马上笑着和卢峰打招呼,又赶紧叫了一个工作人员来帮卢峰提东西。   卢峰把点心给了工作人员后,又去为易潜拿相机和镜头。   卢峰只在摄影棚里待了一会儿,在卢溪去化妆之后,他就和易潜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Julie从楼上窗口看到易潜把卢峰送走,在易潜回楼上后,Julie便和易潜说:“你这个小男友,长得真不错,性格也好。”   易潜说:“谢谢。”   Julie看易潜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说卢峰,她便也不问了。当然,她看得出易潜不愿意多说卢峰不是因为和他之间感情不够,大约是感情太深,又知道他们这边比较混乱又爱玩笑,所以就不愿意将卢峰介绍给他们。也是不愿意让他男朋友和他们多接触的意思了。   易潜不是一般富二代,又和在圈子里很有影响力的时尚教主兼名媛宋薇薇是好朋友,她自然不敢得罪易潜,把易潜奉承好了,当然不会少了好处。   易潜准备自己的装备,又去为卢溪的妆容提意见,在卢溪化好妆弄好头发,又换上礼服之后,易潜把从家里带来的首饰为她戴上。   卢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开始要做易潜的模特时,她是那么兴奋,此时兴奋却沉淀下去了,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忐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镜子里的人,就像是另一个人,完全不是她自己了。   易潜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别担心,你很漂亮,怎么拍都很好看。”   卢溪目光闪烁着说:“潜哥,镜子里的人好陌生,完全不像我了。”   易潜笑看着她,说:“不是你,你觉得会是谁?你要相信自己,你能做到任何事,你可以是任何模样,只要你想。My princess,you are the fairest in the world.”   卢溪也对他笑了,说:“It would be my honor.”   卢溪就像卢峰一样有行动力和悟性,这是卢溪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拍照,最初并不能非常准确地表达易潜需要的感觉,但她很快就有了领悟,连看过很多模特和明星拍照的Julie也对卢溪的悟性表现出了震惊,并和易潜说:“她真是合该吃这碗饭的人。”   卢溪又去换衣服了,易潜低声和她说:“那是你没有见过她亲哥哥处在镜头前的样子。”   易潜声音里满是骄傲和温情,根据卢溪和卢峰的姓,而且卢溪和卢峰长得有些像,Julie便也知道易潜说的这个人是谁。   Julie笑,“你这是馋我呢。卢溪是想进时尚圈吗?”   易潜道:“不是的,我只是想为她拍照而已,她是B大的高材生,以后想做什么,我还没有问过她。但大约不会想做模特。”   听闻卢溪是B大的高材生,Julie倒是有点吃惊的,说:“小姑娘,谁经受得住成名被人追捧的诱惑。”   易潜说:“我觉得她就会,我一会儿问她。”   Julie笑:“你不要诱导她才行,我去问她,然后,我们来打赌,要是我赢了,你过来为我的人拍一天照片。”   “要是我赢了呢?”易潜说。   “今天给你免费。”Julie说。   易潜道:“倒不能让你亏本做生意,下次我再租一次你的摄影棚,不需要你的人在,把这里完全给我用,怎么样?”   Julie笑:“可以啊,不过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潜笑而不答,Julie便不再打趣他了。   卢峰开车到了一处占地宽阔的园区,这里有好几栋建筑优美的高楼,正是易家的大本营。   将车停在停车场,卢峰便去了主楼,因他的穿着,倒没有保安来阻拦他,进了大楼,他到了前台去说道:“您好,我想拜访你们的董事长易先生,不知道易董事长今天是不是在公司?”   前台的美丽女人微笑着问道:“先生,您贵姓,可有预约。”   卢峰说:“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但是您要是愿意替我联系他的办公室,我想,他会愿意见我。我姓卢,单名一个峰字,山峰的峰。”       第七十二章 得一人心难,白首不相离更难      卢峰长得实在讨好,帅得又干净又温柔,身上又有让人敬服的沉稳气质,前台的美女实在难以拒绝他的要求,点头说道:“那我给秘书办公室打一个电话,你等一等。”   “谢谢你。”卢峰道谢后,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等前台打电话。   不知是监狱里的准军事化管理,还是因为卢峰天生如此,他不是军人,但无论站坐行止,身上都带着非常严谨、干练又稳重的军人气质,大约是眼神总是特别干净又坚定,气质里便也毫无痞气。   那前台多看了卢峰几眼,以为他是军人,低头开始打电话,她和秘书室的秘书说了好一阵,这才挂了电话,看向卢峰,说:“董事长在开会,不过我和秘书室的人关系还不错,帮你问了问,大约还有四十分钟会议才结束,秘书室会帮你传话的。你需要在这里等一等吗?还是有别的安排。”   卢峰道:“谢谢,我在这里等一等。”   前台说:“二楼有咖啡厅,你可以去咖啡厅里等。里面的点心还不错。”   卢峰对她露出笑容,“谢谢,我在一边等就行了。”   他指了指大厅里一边的沙发座,前台道:“也行,上面有消息了,会给我打电话,我叫你。”   卢峰道:“好。”   对方又问:“你是军人吗?”   卢峰些许诧异,又笑着摇了头,“不是。”   对方也因为他的回答而诧异,说:“你看着很像军人啊。”   卢峰说:“以前想过上军校,但没有去成。”   正好有其他人有事找过来,卢峰便和前台颔首后去了一边沙发座坐下用手机看资料。   摄影棚里,卢溪换了一身衬衫和西裤,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造型师为她重新做发型,易潜怕她饿,问她要不要吃点点心,卢溪笑着回答:“不用了,我不饿。”   易潜说:“不饿才怪。”   “真不饿,昨晚吃太多肉了。”卢溪说。   Julie在一边说:“卢溪,你身材真好啊,是做模特的料。”   卢溪笑着说:“我在学校里,每天早上都要跑步,每周都要游泳两小时。不然,你问潜哥,我吃那么多,铁定要胖。Julie姐,你身材才是真的好呢,我是平胸啊,哈哈。”   易潜说:“卢峰胃口也挺好的,他也喜欢跑步,也不长胖,我觉得这是你家的基因的问题,不容易胖。Julie,我也没有见你稍稍胖一点,你也是基因好。”   Julie被两人奉承,心里自然欢喜,又对卢溪说:“我是说你这样是做模特的料,怎么样,你有没有意向,你这样很容易红的。”   卢溪些许惊讶,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一种自信和灵气,说:“Julie姐,谢谢,你这么看好我吗?不过,我的理想是做律师。”   因为赌约,易潜对着卢溪笑,没有说话。卢溪不愧是卢峰的亲妹妹,易潜犹记得一年前的卢溪身上虽然带着稚气,却也十分水灵出众了。大约是因为是家里的小女儿,又有卢峰那样一个稳重的大哥,所以卢溪性格很活泼,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在活泼之外,言行之间很稳重,既无被骄纵的痕迹,也从不会说未经思考会让人介怀的话。   Julie说:“你是天生适合吃模特这碗饭的人,老天爷赏饭吃要是不接着,老天爷是要责怪的啊。即使你想做律师,也可以兼职做模特。有易总又有我,不会让你吃一点亏的。”   卢溪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史记》里写越王勾践时说,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不过,这种可是指国家大事。我这样的小人物,我觉得不适用。做一个好律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一个人,一生能够做好一件事,便非常困难了,我不能贪多。虽然现在才大二,但已经很忙了,我要花时间好好学习。能够被潜哥带来拍照,我就非常满足。”   卢溪如此正式的拒绝,让Julie无话可说了,只拍了拍卢溪的肩膀,说:“你这样想,以后肯定会成功的,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请你帮忙呢。”   卢溪并不客气,道:“我会努力的,希望那时候能够做到。”   易潜想,卢溪真不愧是卢峰的妹妹。   易允昇被簇拥着回到办公室,总秘过去和他小声说:“易董,有一位叫卢峰的人想见您。”   易允昇些许意外,“卢峰?”   “是的,说是山峰的峰。”其实总秘一听易允昇的语气就知道卢峰是他认识的人。   易允昇在大班椅上坐下来,眉头拧着,说:“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总秘道:“下午三点有和刘总的约会,现在有几份文件要您签字。”   易允昇说:“你让他上来吧。”   “嗯,好。”   卢峰被前台通知董事长让他上楼相见的时候,他虽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生出了紧张,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跟着前台一起去了电梯。   电梯不断上升,卢峰目不斜视地身姿笔挺地站在靠边的位置,前台说:“董事长很少见没有预约的人。”   卢峰低低地“嗯”了一声,“谢谢你帮我联系。”   对方笑:“那你有没有意请我吃顿晚餐呢。”   卢峰些许惊讶,说:“一定,如果能够叫上帮忙的秘书就更好了。”   卢峰这样的优质男,没有女朋友的可能性很低,再说她也看到了他手指上的戒指,所以得到这样的拒绝,前台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还是有点失望。   好男人总是别人的。   她笑着说:“开玩笑的,这是我的工作。”   被秘书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卢峰在门口时,从铮亮的红木门框看了一眼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脑海里不由又映出了易潜的身影,为了易潜,他什么事都可以去做的,而即使如此,也无以回报易潜待他的爱和好。   他心里生出了暖流和温柔,迈步进了办公室。   易允昇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秘书说:“易董,我先出去了。”   易允昇这才抬起头来对她点了一下头,卢峰上前说道:“伯父,您好。”   秘书用眼睛的余光多看了卢峰一眼,卢峰的长相和气质,在她这种看过很多优秀精英的人看来也是非常出众的,加上他这么年轻,她自然会猜测他是否是某位优秀的精英富二代。   易允昇没有为难他,说:“请坐吧。”   “谢谢。”卢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去坐下了,说:“打扰伯父您的时间,很抱歉。”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上来?”易允昇面无表情,眼神很锐利。   他虽然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是他绝对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人,而且并不温和。   卢峰面对着他,不可能做到毫无压力,他从沙发里站起了身来,说:“我非常感谢您愿意见我。我知道伯父您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我想,您是有话对我说。”   易允昇将文件合上,从他坐得笔挺的背脊,卢峰判断他对自己并没有好感,而且不愿意和自己长谈。   易允昇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卢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没有接这句话,因为这句话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易允昇审视着他,虽然易允昇并不认同易潜的性向和恋情,但他不得不承认,易潜的眼光不错,卢峰是个可造之材。他说:“我相信你和易潜之间是有爱情的,这种感情,可能和男女之间的感情,差别并不大。”   卢峰笑了笑,眼神温柔而内敛,里面装着一个有善和爱的世界,说:“谢谢您。”   易允昇说:“只是,我不觉得爱情就是一切,也不相信这种感情可以持续多久,你相信吗?”   卢峰摇了摇头:“我也不相信。”   易允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含着很多意味的笑,卢峰紧接着说:“这个世界有太多变故了,而且人活着,也不是两个人的事,只是靠爱情,肯定活不下去的,也不可能得到幸福,要是一味相信爱情,不免就太天真了,很容易因爱生怨生恨,感情自然也就持续不下去了。我和易潜都不是那么天真的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得一人心难,白首不相离更难。感情和家庭,都需要好好去经营和维护的,付出和得到,都是很好的事。我和易潜,都是知道感恩的人。”   卢峰身上有股让人心平气和的温和气,他的话,也柔得像水一样,让人发不了火。   易允昇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是觉得他说得不错,至少不像易潜那样,听他说话就想发火。   易允昇做到如今的事业,自然有一套相人的办法。和卢峰一比,之前的傅斐未免就太过狭隘而急功近利了,高下立判。   易允昇说:“那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让我同意你和易潜的事?”   卢峰笑了笑,说:“要是伯父您能同意我和易潜在一起,我觉得易潜会高兴得疯,我也是的,我一生感激您愿意让我和易潜在一起。”   易允昇沉着脸没有接话。   卢峰继续说:“易潜说,他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本来没想这个问题,听他说后,我就想了想,一儿一女真的很好,不由也就非常向往了。我想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性格会怎么样。他们多么可爱,长大后是多么好的人,这么一想,好像所有的烦恼也都不算事儿了,不过也怕他们会遇到危险,或者以后不听话,做非常糟糕的事,那样的话,要怎么办,怎么教育对方才能听,也许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他们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思维方式,他们不自己吃苦不自己摔跟头,可能就完全不会理解我们的苦心。或者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认同的事,他们却甘之如饴,这样的话,我们要怎么办呢。放任他们不管,还是如论如何要让他们听从对他们好的教导。”   “想了这些,我就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愿要求伯父您一定要接受我们了。您有您的看法和想法,而且在易潜成长的这二三十年里,一直有这些看法和想法,您希望易潜能够按照您的经验少走弯路过得更好,成更好的人。前辈的经验和积累,让我们享受到更好的生活,才有更多的想法,还能去办到这些想法,我们没有权利说您有哪里不对。我想易潜从没有怨过您,以后也不会。他这阵子一直在加班,想做完事情了,就可以回家里去,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伯父伯母你们。但他昨天又说不想回去了,说伯母会因为处在您和他之间为难,怕家里大家因为他和我的事气氛不好。所以,我想,您可不可以给易潜打个电话,说让他早点回去。”   要说易允昇心里一点触动没有,那决计不可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总觉得他软弱而没魄力,但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第七十三章 认可      “这是我的家务事。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易潜也不要想能够事事顺心如意,要是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想,他自己怎么不来找我。”   易允昇这话未免太过赌气,卢峰沉默着没有接话。   易允昇自己也发现那话实在是故意朝卢峰撒气,当然,卢峰的沉默,也说明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言语里面表现的那么毫无脾气。   易允昇说:“你怎么认为,你来找我,我就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卢峰:“我不知道您在公司里,即使您在公司,有时间,并且愿意见我的概率也不高,来这里找您,本来以为见到您的可能性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所以能够见到您,您还愿意听我说那么话,我就很感激您了。要是您不愿意让易潜回家,我就带易潜回我家去过春节,这样,我心里也不必对把易潜带走感到不安了。”   卢峰这话虽然说得心平气和,其中隐含着的,却也有对易允昇丝毫不体谅易潜的恼怒,除此,还有对易允昇的激将。易允昇活了六十多年,卢峰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易允昇冷笑了一声,说:“你出去吧,我还有事。”   卢峰恭恭敬敬朝他行了鞠躬礼,说:“打扰了您宝贵的时间,非常抱歉。再见。”   卢峰站直身体,再没看易允昇一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正要拉门时,易允昇的声音再次响起,“卢峰。”   卢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卢峰面上虽然隐忍又礼貌,心里肯定有着怒气,看似恭敬,实则全然不卑不亢。易允昇心想,易潜这次相人的本事倒是可以的。   易允昇手下有各种优秀的人,但是,有些人能力足上进心不足,有些人能力足也有上进心却又太急功近利,还有人聪明有能力有上进心却又太贪玩不够稳妥……总之,能够让老爷子全然满意的人,自然是没有的。即使是易洲,完全继承了老爷子的工作狂本性,但老爷子又认为他有时该重情义的时候冷漠,而该杀伐决断的时候又把感情拿出来考虑。连继承了老爷子的易洲都会挨老爷子批,更何况和老爷子性格几乎全然相反的易潜。   但是这时,老爷子对卢峰是非常满意的。   老爷子已经知道易潜把卢峰带去见了郑雁林那边的人,卢峰现在的事业几乎都要仰仗易潜,而他的人脉,也几乎全是从易潜而来。   老爷子虽然自己就出身不错,易家各兄弟姊妹都发展不俗,后来也算是豪门之家,但他最初发展事业的时候,当然也得到过妻族的帮衬,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会是什么滋味,人不可没志气,但是要是一味意气用事,那这人也就没什么好相交的了。   易允昇看着卢峰的背影,便也明白郑雁林这种觉不好相与的人为什么愿意提携卢峰的原因了。   易允昇说:“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什么本事没有,只能做一株依靠人的藤蔓,以前是绕着傅斐,现在是缠着你。即使他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他总是这样依赖于另一个人,也照样不是我想看到的。他在我跟前,每每总是打压我的意志,想让我去认可他,他不想想,如果我不是他的父亲,我对他没有百依百顺的父爱,我凭什么要顺着他的意,他从小就希望用示弱和撒娇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产生这种想法,是我不想让他事事顺意的原因,而他不明白我的苦心。如果他要去你家里过年,我不会阻拦他,随他的意。”   卢峰转过了身来,说:“我听易潜说过他以前学习不好的事,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从没有花费时间在玩乐上,却依然做不到让您满意。如果他有那份天分轻易就能让您满意,我想,他再朝您示弱或者撒娇,也许您心里会觉得他特别亲您爱您,会更加爱他,而不是觉得他软弱和喜欢依赖人,也不会觉得他没有能力只会乞怜获取您的关注。您没有发现,从深层意识来说,您的那些想法,本身就是带着强者崇拜的偏见的。因为我们已经在考虑要孩子的事,所以我去看了一些育儿的书,里面讲到,孩子在小的时候,非常需要安全感,孩子出生后,最好睡在父母的身边而不是单人摇床里,需要大人的怀抱,需要被安慰,直到至少三四岁后才能让他们自己睡,并让他们愿意父母的怀抱,这样从本能上产生的安全感才会让他们在长大后可以不从潜意识里过分渴望和依赖人。”   老爷子哪里会去看什么育儿经,所以卢峰说的这些,他并不清楚,他只能由着卢峰说,不管对他这话是相信还是怀疑,他都没有办法反驳他。   卢峰又说:“其实我不太清楚,为什么您和大哥都觉得易潜不够优秀。在我看来,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过刚易折,过柔易被欺,我觉得他一切都刚刚好。或者是您的偏见,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您觉得他无论怎么样都不够好。”   易潜也对老爷子表达过这些意思,但因为是本人说的,所以听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是软弱又想掩饰的狡辩,所以越发不满,但卢峰是第三者,由他来说,老爷子的气性就没有那么大了。   老爷子身体朝后靠,靠在了大班椅背上,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没有之前那么锐利。他些许疲惫地望了一阵天花板,“你让易潜明天回家来吧,要是你有时间,你跟着他一起来家里吃顿饭。”   以老爷子多年上位,位高权重,说话从无人敢反驳,更不可能有人敢这样说他“强者崇拜的偏见”,卢峰以为老爷子心里必定会很恼怒,而且以老爷子的性格和地位,也知道他一定是个倔强强势而且绝不轻易改变自己意见的行动派人士,卢峰真没敢奢望,他能听进自己的话,甚至他这是认可了他?   一直都强作镇定的卢峰,这时候再也镇定不了,他瞪大了眼,脸上也带上了笑容,说:“好的,伯父,谢谢您。我明天一定和易潜一起回去。”   真是会打蛇随棍上。   老爷子在心里这么想,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卢峰出去了,老爷子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心想卢峰倒是个可造之材。   卢峰对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的几位秘书一一道谢,下楼后,又再去朝那位前台道谢,对方看他眉目松快带笑,和之前严肃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不由笑问:“你和易董谈好了?”   卢峰说:“是的。”   对方说:“你找易董是什么事呢?看着不像是过来谈项目。”   的确不可能是谈项目,因为卢峰什么资料都没带,两手空空。   卢峰说:“是很私人的家事。谢谢你,再见。”   要过年了,和爱人回他家,送礼能送什么?   卢峰是真的有点愁,最后只好去买了高档茶叶和酒,其他的等易潜一起商量一下。   把东西买好了,卢峰就去摄影棚接易潜和卢溪。   Julie感叹卢溪真是年轻身体好,又非常能吃苦,拍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她居然一句说辛苦的话也没有,精神也不错。   易潜会支付Julie摄影棚的租用费用,Julie会给她的员工发工资,但易潜又让助理给他送了红包来,给工作室里的每个工作人员,按照不同位置给了红包,感谢大家的帮忙。   钱才是最实在的,易潜的慷慨,自然很能收买人心,对着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   卢峰帮忙收了易潜的器材,又和Julie以及其他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就和易潜卢溪先走了。   易潜是GAY的事不是什么大秘密,加上这个圈子里本来就GAY多,大家也都火眼金睛,当然看出卢峰和易潜是一对。   有人说:“易总的那个男朋友,真是年轻又长得帅,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听说也是个老板,开公司的。脾气真好。”   “两人真是挺般配的。”   当然,也有人说:“不知道易总是在上面还是下面?身边还缺不缺人?”也不知道是酸话还是只是开个玩笑。   卢溪坐在车里喝水吃点心,这才松了骨头叹道:“好累。潜哥,你也很累对不对,我一会儿给你按肩膀吧。”   易潜说:“没事,我们先去吃晚饭。你镜头感真的很好,我把照片整理了发给你看,处理后再发处理过的照片给你。”   三人心情都好,在海鲜楼里吃了一顿海鲜,卢溪要回酒店去卸妆洗澡休息,于是三人早早就回去了。   卢溪住的酒店和易潜家非常近,送了卢溪后,卢峰开车几分钟就回了易潜家。   进电梯上楼,卢峰伸手为易潜揉了揉胳膊和手腕,易潜顺势靠在他身上看着电梯里的大相框,说:“卢溪拍照真的很好看,下个月这里就放卢溪的照片。”   卢峰笑着点头,“好。”   “你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事。”易潜从镜子里看卢峰,又用手指轻轻挠了一下他的腰。   “回家告诉你。”       第七十四章 明天一起回你家      卢峰把易潜的摄影器材拿去他的书房放好,出来找易潜时,易潜在浴室里放水,卢峰听到声音过去看,易潜已经脱得光溜溜的,坐在浴缸沿上,浴缸里的水却只有小半缸。   卢峰赶紧把一边的浴袍拿过去将易潜裹住,“房里的暖气还没有热,你不穿衣服会冷感冒。”   易潜抬头对他笑,说:“我今天好累,脱了衣服准备淋浴,又想泡澡,就没来得及穿衣服了。”   卢峰说:“我陪你一起洗,给你按摩吧。”   易潜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你赶紧脱衣服,我今天放薰衣草的精油,可以好好睡一觉。”   “好。”   卢峰把衬衫脱掉,里面是白背心。易潜坐在那里仰头看他,卢峰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从背心露出来的胳膊和颈子上肌肉都很结实,看不出哪怕一点赘肉,不过肌肉虽结实却又不过分,只稍稍鼓起一点,易潜心热地把手伸过去,捞起卢峰的背心下摆往上推,随着紧实的腹肌露出来,易潜就把嘴唇贴上去亲他的腹部。   卢峰本要脱背心的动作被他打断,他的手轻轻摸了易潜的面颊耳朵两下,易潜的手盖在他的两腿之间揉他,卢峰那里马上就精神起来了,声音也发紧,低低地说:“潜潜,我先把裤子脱了。”   易潜被他这一声紧绷又柔情的“潜潜”叫得骨头都要酥了,仰起脖子来看他的脸,调戏他说:“你这么着急呀。”   卢峰面颊泛红,“我怕皮带把你磕到了,而且挺凉的。”   易潜用舌头舔他的肚脐,手便开始解他的皮带,卢峰把背心脱了,便又飞快地脱掉了裤子,下面那一大坨东西露出来,易潜将面颊贴了上去,用舌头舔他的人鱼线,卢峰呼吸马上就急促起来,站在那里轻柔地抚摸易潜的头发和耳朵,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易潜的手摸到他的屁股上去,嘴唇也含了上去,勾着舌尖打着转摩擦下身……   在卢峰几乎要受不住的时候,易潜便让开了,浴缸里的水早就放到了水位线上,卢峰深呼吸了几下才克制住了身体那要不受控制的躁动。   易潜把浴袍脱了放在一边,卢峰先进了浴缸,易潜笑着由着他把自己抱在怀里,所幸易潜这是一个很大的双人浴缸,两个大男人在里面也不会显得太挤。   易潜由着卢峰为他揉着肩膀背脊和胳膊,他坐在他的身上用臀缝去摩擦他的下身,自己那里也早早就立了起来挤在卢峰的腹部上。   两人温柔地接着吻,慢慢变得越来越热烈。   在浴缸里做是很费力气的,特别是被卢峰抱在身上坐下去,稍稍不对就不太舒服,但易潜却觉得要被他弄化掉了,射出来后,他就软在卢峰的怀里只不断喘气,声音也叫得有点哑。   两人做了一回就又换了一回水,却没有从浴缸里出去。   易潜坐在水里由着卢峰为他做按摩。卢峰的手指上有些茧子,指节突出又有劲儿,和店里的按摩师们的手很不一样,而且他不用顾忌,可以摸易潜身体的任何地方。易潜觉得非常舒服,比会所里的师傅按着更舒服。他靠在他身上,被他按得浑身酥软,欲火像太阳光一样,隔得远远地撩过来,包裹他的全身上下,暖流在他的身体里面流淌,他很舒服,想要做爱,又不是那么特别想,这种感觉就像吃糖一样甜,又没有甜得很过分。   卢峰的手揉在他的腿上,易潜用自己的脚去蹭卢峰的脚,眼睛盯着他的手,又拿起来看了看,卢峰问他:“怎么了?”   易潜摸着上面的冻疮,说:“好很多了,是不是?”   的确好了很多。   之前暗红色的皮肤是有点肿的,现在已经完全退下去了,肤色除了比别的地方稍稍深一点外,看不出来那里有冻疮了。   “是的,你找的药很好用。”卢峰说。   易潜一心牵挂卢峰手上的冻疮,在药店里买的药,他终究不放心,又去找人介绍了名医专门给卢峰调了药,那药的确好用,擦了没多久就要全好了。   从浴室里出去,这才九点过点,本来卢峰还有不少事要做,而且要和易潜说正事,但易潜裹着睡袍爬上床,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说:“小峰峰?”   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卢峰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走了过去,一把将易潜抱着托了起来,把被子一捞,将易潜放进了被子里去。   易潜很享受他这样的对待,搂着卢峰的颈子不放,卢峰跟着上了床钻进被子里,两人在被子里互相拉扯着对方的浴袍带子把对方的浴袍脱了,然后搂在一起接吻抚摸。   易潜的腰全离了床单,被卢峰箍在大手里,卢峰的每一下都那么有力,易潜简直有种身体要散了的感觉,但是又那么快活。房间里是床垫起伏的声音,卢峰的喘息和他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叫声,被卢峰一下子狠狠撞在点上,他被顶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啊……小峰峰……”   卢峰听他要叫得破声了,不得不放慢了节奏,低下头去吮咬他的锁骨和乳头。易潜被他插射了出来,软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卢峰把他紧紧抱住亲他的额头鼻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有种自己不好好锻炼就要跟不上卢峰的节奏的感觉。   他将脸埋在卢峰的颈子边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卢峰抚摸着他的背脊,嘴唇蹭在他的耳朵上,感受到易潜的心脏不像刚才那样狂跳了,气息也渐渐均匀了,他才问他:“我去拿毛巾来给你擦擦,嗯?刚才弄在床单上了,要换个床单。”   易潜哑着声音说:“我嗓子不舒服。”   卢峰轻轻摸他的颈子,从他的喉结上划过,易潜有点痒,卢峰说:“我去倒杯蜂蜜水给你喝吧。”   做完爱,易潜发现自己这时候更想卢峰在他身边,即使是去倒水,他也舍不得他离开。   不过他总不至于那么粘人,就点了头,“嗯,好。”   卢峰下床,裹了浴袍走出卧室去,易潜裹在被子里,身体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性爱的快感里,灵魂却随着卢峰的离开而跟随而去,他的所有感官都用来感受房间里突然的冷清,听着从外面传过来的声音。   好在卢峰很快就回来了,他端了两杯水,几口将自己那一杯喝完,然后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在床上坐下,将手里的那一杯递给易潜。   易潜坐起身接水喝,慢慢喝完了,卢峰问他:“嗓子好点没有。”   易潜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舒服一点了。”   卢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还要喝吗?”   “够了。”   卢峰又拿了易潜的浴袍给他,为他披上,易潜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声音太大了对不对?”   他脸有些红,从床上下来,要进浴室去。   卢峰一把搂住了他,把他拉着抱回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声音让我有点控制不住,我是不是力气用大了点?”   易潜居然会因为叫床上太大而不好意思,卢峰简直想把他抱着不放,不过比起易潜的忐忑,卢峰认为他用调戏自己来转移尴尬反而更好点。   卢峰那么说,果真让易潜笑了起来,也不尴尬了,侧头和卢峰接吻,心想卢峰真是个七窍玲珑心啊,他怎么能这么聪明呢,聪明得简直要无所不懂了一样。   不过,虽然卢峰聪明,但却不可能感知任何人的情绪和话语背后的心情,只是因为爱一个人,满腔心思都在对方身上,所以才能做到而已。   易潜在浴室里擦身,卢峰忘了用安全套,虽然没有射在他身体里,却把他大腿和屁股都弄脏了,而且还弄脏了床单,卢峰换了床单进来,易潜便收拾好了,穿好睡衣,问卢峰:“你要冲个澡吗?”   “嗯。”卢峰应着,又说:“我一会儿有件事要和你说。”   “你现在说也可以。”易潜站在靠洗手台的位置,把玻璃淋浴间让给卢峰。   卢峰面颊有点红,像是很高兴又要克制,“我想洗澡了再说,边洗澡边说不太好。”   易潜哼了一声,也不离开,就站在那里看卢峰洗澡,“那我等你洗完。”   但是卢峰洗完了,他又要给易潜上药,还给他按摩了一阵,帮助括约肌恢复。易潜趴在床上,好笑地说,“到底什么事,怎么还不说,我们要去上香拜个佛了再说吗?”   卢峰依然只是笑,把易潜的裤子拉上去,他去洗了手了回到床沿坐着,才说:“是件很好的事。”   易潜被他按摩得浑身软绵绵,翻过身来看他,把脚搭到他的怀里,用脚趾头蹭他,不问到底是什么事了。   卢峰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赌气,便抓住了他的脚用被子盖上,说道:“我今天去见易董事长了。”   “啊?什么易董事长?”易潜一脸茫然,想来是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专有名词和他的父亲对应起来。   卢峰说:“就是你爸。”   易潜愣在了那里,几乎过了五秒钟,他才问:“他叫你去的?没有为难你吧,你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今天穿成那样正式,就是去见他?”   他一连串说了好几个问句,卢峰俯下身去亲了他的额头,两人眼睛对着眼睛。   四目相对,卢峰说:“是我自己过去的,我昨晚才想着过去找他试试,所以就没和你说。”   “你去说什么?”易潜微微蹙着眉,他不喜欢他父亲总是否定他,好像他易潜多么失败,就没做过一件对的事一样。所以他并不希望卢峰去见他的父亲,去了又怎么样,他父亲给他的小爱人气受,说自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太打击人了。   卢峰:“没说什么,我说你想早点回家去,但是又担心伯母会在你和伯父之间两面为难,所以就想着大年三十再回去,先跟着我去一趟我家里。希望伯父可以答应。”   易潜惊讶地看着他:“你真说这个?”   卢峰点头。   “那他怎么回答你的,把你赶走了?还是答应了?”   卢峰说:“他没有答应。”   “他要是能答应,才奇怪了。”易潜用鼻腔哼出这一句。   “不过,他让你明天回家去吃饭,顺便把我带回去。”卢峰笑着说,笑得酒窝深深地印在唇角边。   “啊!”易潜非常惊讶,“真的?”   “当然。”卢峰高兴地说:“我看他是接受我们俩的事了。”   易潜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是难以消化这件事一样,总算从发懵的状态回过神来,他就瞬间扑向了卢峰,一把抱住他的颈子,“小峰峰啊,你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这么好。”   卢峰把他紧紧抱住,说:“我们明天一起回你家去。易潜,你爸其实很爱你的,他只是嘴硬不说而已。”   “你真好。”易潜看着卢峰的眉眼,将脸贴过去,卢峰一手搂着他的腰背,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因为你好。”       第七十五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卢峰说自己买了一些茶叶和酒,第二天可以带去易家,又问:“我不知道伯母和嫂子侄儿他们喜欢什么,就想着和你说了这事后,明天一大早去买。”   易潜说:“你陪着我回去就行了,礼物不要带太多。我平时给他们买很多东西,这时候就不用了。”   卢峰因为眼神专注而显得瞳仁非常黑,他注视着易潜说:“但是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登门,我觉得要庄重些比较好,易潜。”   易潜捧着他的脸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跪坐在床上,说:“那行,马上就过年了,我们明天去买一些家里会吃的东西,再买两个包和两条丝巾,还有两条手链,再给小家伙买一个pad。”   卢峰点头说:“好,那要不要再专门给伯父和大哥买礼物。你家里的保姆和司机呢?”   易潜好笑地说:“你过去又不是去提亲,哪里用给他们买礼物,平白把他们惯坏了,以后你每次去,都要给他们送礼?”   卢峰被他说得脸红,低声道:“成败往往在细微处,我希望他们会在你家人跟前说我的好话。”   易潜揉了揉他的耳朵,凑在他跟前亲他勾着笑的嘴唇,“下次再说吧。他们都是见我家里的情况说话的,谁敢在我家人跟前说你的坏话,我耳朵灵着呢,马上就听得到风声,除非他们不想在我家里做事了,不然谁也不敢乱说话。毕竟是我和你亲,还是他们和我亲?我妈他们清楚得很,那些保姆们心里也清楚。看我和你好,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和你的关系,他们都会表现出非常接受的奉承态度。下面那些人啊,大部分是你越对他们好,他们越不把你当回事,你反而要端高姿态,偶尔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才知道感恩。”   卢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易潜不想在卢峰跟前做这种让人不喜的教导者,所以马上又在卢峰跟前撒娇,红着脸亲他,说:“当然,我们结婚的时候,是谁都要包红包的。我们要孩子了,也要让在我家里做熟的人过来看孩子,陌生的人,我不是很放心。”   卢峰眼里像是吸收了星光一样熠熠生辉,满心感动,说:“好。”   睡觉前,卢峰给卢溪发微信,卢溪睡了一觉起来正无聊,便和他大哥叽里呱啦说易潜到底有多么好,拍照的技术肯定是名摄影师级别的了,她白天看过一些易潜给她拍的照片,真的太好看了,又像她又不像她,还说到时候要卢峰看。   卢峰说他会看的,又说:“我明天要去易潜家,我们都不能陪你,你自己安排过一天,可以吧。”   卢溪发了个大笑脸:“我有同学在这里,明天正好去找她。”   “好。早点睡。”   卢溪看他要关手机睡觉的样子,马上打字:“等……”   “怎么?”   “你这么轻描淡写说去潜哥家里,你已经去过他家了吗?他家里已经接受你了?哥,我发现你真有两下子啊,你这是做了驸马的节奏呀。”   卢峰:“……”   卢溪:“……是什么意思?”   卢峰:“我们还在努力。你别多问,钱够吗?”   “哦,够。那你努力吧,我还准备帮你在妈那里说话呢,你要不要?”   “很需要。”卢峰,“不过你别把妈吓到了。”   “你真是太不了解我的能力了,我可是要做名律师的人。”   易潜处理完手机上的事,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扔到沙发上去,凑过来看卢峰。卢峰伸出胳膊去搂住他的肩膀,他就把脑袋靠了过去,“你在和谁聊天?”   “我让卢溪明天自己安排。”卢峰说。   易潜道:“我正要和你说,把卢溪带去我家呢,我妈和嫂子肯定会喜欢她。”   卢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搂着易潜睡觉,说:“易潜,这次就算了吧,下次再带她去,好不好?”   卢峰没说原因,但易潜觉得卢峰对明天去他家的事还是有些没有信心,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好的。”   等关了灯,易潜靠在卢峰身边,把手放在卢峰的胸口上,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他在黑暗里问他:“小峰峰,你紧张吗?”   卢峰为他拉了一下被子,说:“嗯,有一点,更多是高兴。”   易潜笑了,说:“睡吧。”   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卢峰的面颊:“晚安。”   “晚安。”   卢峰来不及太紧张,他和易潜也没来得及去买给易潜家人的礼物,一大早,八点钟,卢峰起床一边听着VOA,一边做早饭,易潜还在睡觉,家门就被敲响了。   卢峰这几天在,易潜没让保姆过来,只说给她打电话了再让她来做事,所以这个敲门绝不是保姆在敲。   卢峰将灶上的火关到最小,围裙尚没来得及解下来,就赶紧跑去大门口看是怎么回事,从猫眼看到外面是易潜的妈妈时,卢峰很惊讶,赶紧把门打开了。   易妈妈穿着一身白色套装裙,外面是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她肤白,气质端庄,头发绾着,画着精致的妆容,虽然已经年过六旬,看着也只想四十出头的人,风韵犹存,又秀致典雅,让看到她的人,便会油然而生尊敬又亲近的熨帖感觉。   再说,她是易潜的妈妈,易潜的长相和性格很多都继承自她,卢峰对她,便会更多尊敬和好感。   他惊讶又非常恭敬地说:“伯母,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除了易妈妈外,还有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跟着她,卢峰知道这是一直在易家做事的保姆。   卢峰又向她问好后,请两人进屋。   看易妈妈要换鞋,他便说:“伯母,不用换鞋了,以免您弯腰不方便。”   易妈妈对他微笑着颔首,便进了屋,看了看这里的情况,她有阵子没有过来了——易潜是喜欢打扮家里的,所以即使他是男人,家里也打理得很温馨,不过现在比以前更温馨一些,花比以前多,客厅里一边还放了两个地毯椅,地上还散着几本书。厨房里飘过来一点饭香,易妈妈看着穿着围裙的卢峰:“在家里做早饭?”   卢峰说:“做了米粥。易潜还在睡觉,我去叫他。”   毕竟儿子大了,早过了被妈妈闯进卧室的年纪,易妈妈带着保姆在客厅里坐下,卢峰赶紧去给两人倒了两杯茶,就解了围裙进了卧室。   保姆进了厨房里去看了看,砂锅里熬着米粥,一个碗里装着切碎的绿叶菜,又准备了鸡蛋和培根,面包机里烤着面包……   保姆看得出这是易潜喜欢吃的,易潜早上就爱吃这些,多少年没变过。   她回到客厅和易妈妈小声说了厨房的情况,易妈妈虽然看得出卢峰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没想过他会在家里给易潜做饭,而这个家,的确是温馨的,是两个过日子的人的家。   易潜是个爱睡觉的人,压力再大的时候,他也能够睡得很好,加上他昨晚和卢峰做了两回,所以即使这一天他要和卢峰回自己爸妈那里去,他也没有早醒。   卢峰进了卧室,轻手轻脚把卧室门关上了,又去开了壁灯。   卢峰在床上时,易潜要贴着卢峰睡,卢峰起床了,他就把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半趴着睡,卢峰把被子往下面稍稍撩了撩,看易潜睡得特别熟,就去卫生间里拧了一张热毛巾,回到床上用毛巾轻轻擦了擦易潜的额头,易潜感受到热意,就把身体翻了过来,卢峰把他整张脸擦了一遍,易潜这才醒过来,迷离着眼神看他,“卢峰?”   他早上起床时有时候会低血压,不是很舒服,卢峰又为他轻轻擦了擦颈子,说:“伯母来了。”   “嗯?”易潜半睁着眼没有回过神。   “你妈来了。现在起得来吗?”卢峰又问。   易潜这才睁圆了眼,“我妈?”   卢峰点头。   易潜说:“我起来吧。她怎么来了?几点了现在?”   “才八点钟。”   “这么早过来做什么?”易潜轻轻嘀咕着。   卢峰说:“那我先出去了,你穿好衣服了出来吧。”   易潜下床,“好。”   卢峰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这才出去了。   卢峰出了卧室招待易妈妈,问她吃过早餐没有,易妈妈说:“我一向早睡早起,已经吃过了。”   “您生活习惯真好。”卢峰说。   “易潜早上是爱睡懒觉的,以前在家里,总是要保姆叫几回才行。”易妈妈说。   卢峰道:“我发现他早上是容易低血压的人,低血压容易头晕,早上不容易起得来。”   “啊?我们早上没给他检查过。他平时也低血压吗?”说到儿子的身体状况,易妈妈就特别关心。   “易潜说体检没问题,应该只是早上这会儿。多注意些,就没事的。”   “还是要请医生来看看,好好调理才行。”易妈妈说。   易潜很快就收拾了自己出来了,因为是自己母亲,所以他只是裹上了睡袍而已,头发也没有梳好。   易潜说:“妈,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易妈妈道:“你爸说你和卢峰今天要回去,让我叫厨房多准备点菜,好好招待卢峰,我就先过来看看了。”   易潜:“……”   虽然易潜知道他妈习惯于把老爷子的任何话都当最高指示来扩大化执行,老爷子不一定说得那么细,但他依然非常感动。   他过去对易妈妈行了个法国人的贴面礼,说:“妈,你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人更好看了。”   易妈妈笑着说:“老头子就没有你这么细心。”   易潜闻到厨房里的香味,说:“卢峰做饭可好吃了,一会儿尝一下卢峰的手艺吧。”   易妈妈只好道:“好吧。”   “那你坐一会儿,我去给卢峰帮点忙。”易潜赶紧到了厨房,卢峰正把切细的蔬菜倒进米粥里,易潜喜欢吃这种粥,他过去抱住卢峰亲了他的脸一下,说:“我妈一会儿也吃一碗。要我帮忙吗?”   卢峰道:“面包好了,我煎蛋和培根就可以吃了。五分钟就好。”   “那我准备碗筷去。”   易妈妈和保姆一起尝了卢峰的手艺,易潜一手拿着抹了樱桃酱的面包片吃,一边又拿勺子舀蔬菜粥喝,吃完面包还要再吃两片培根和一个煎蛋,比以前食量大。   易妈妈也赞叹说卢峰的手艺好,还说:“你不要总惯着小潜,一大早起来做饭辛苦,让保姆来做,你多睡会儿觉,年轻人,总是缺觉的。”   卢峰笑着说:“我习惯了早起,而且也喜欢做早餐,没事的,伯母。”   易妈妈说:“现在呀,像你这么好脾气的年轻人真是很少的。”   楼下有司机在等,早饭后,易妈妈就让易潜赶紧去收拾了出发回家去,易潜说:“你们先走,我和卢峰再去买点东西。”   易妈妈说:“买什么东西!平常买得够多了,现在就不要花这些钱。”   易潜心想那好,他正有此意,便说:“好吧。昨晚卢峰和我商量了很久要买什么礼物呢,那就节约了一笔。不过他已经买好的茶叶和酒,还是提回去吧。”   易妈妈说卢峰:“回家而已,不用那么客气的啦。”   易妈妈的司机载着保姆先走了,卢峰开着载着易妈妈和易潜在后面,易妈妈坐在车里,说易潜:“你爸能想通,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们两个,要好好过日子,这比什么都好。这样,我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放心吧,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好。”易潜说着,看了卢峰两眼,又道:“卢峰家里也知道我们的事,要是可以,过年的时候,我们两家再一起聚一聚,妈,你看怎么样。”   易妈妈虽然是贵妇人,但不是个爱好热闹的贵妇人,所以交际圈并没有多大,平常便也有无聊的事,她昨晚听老爷子说招待卢峰时,她便替易潜高兴,又听老爷子说易潜和卢峰有要孩子的打算,是准备好好安定下来的,她就更高兴了,第一是到她这个年龄,她喜欢小孩子,第二是老爷子总算是食人间烟火了,知道易潜和卢峰打算要小孩儿是要好好过日子,她说:“那自然是很好的,亲家母想来和我年纪相差不大,以后多多联系,便也多个说话的人。”   其实卢妈妈比易妈妈年龄小了十几岁,不过卢峰这时候不会说这些,他感动于易妈妈的体贴,易家应该知道他家的情况,所以也不会故意提到他父亲揭他伤疤,他说道:“我会回家安排的。”   易妈妈又说:“两家人见了面,也可商量一下你们之后的事,是不是要有个证儿,还有就是要孩子的事……”   易潜赶紧打断她的话:“妈,孩子的事,我和卢峰会考虑的。我们虽然在打算要孩子,但不想现在就要,怎么也要两年后。”   易妈妈说:“早点要好。”   易潜凑在她耳边说:“我还想过两年二人生活,妈……”   易妈妈失笑地不说了。       第七十六章 思想前卫      卢峰第二次进易家大门,虽然上一次易家在礼数上没有亏待他的地方,但这一次很明显,便是非常用心地在迎接他。   大嫂看车到了,亲自从屋子里迎了出来。自从放寒假,她就一直住在易家主宅这里陪婆婆,并和她一起安排易家过年的事情。小侄儿易章也放寒假了,比起郑家的小公主的调皮活泼张扬机灵,易章虽然也好动好玩,却要稍稍安静内向一点。   他跟在妈妈身边,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跟在易潜身边,他就知道这位是这次的客人了,在桂小姐上前打招呼的时候,他就冲向了易潜,趴在他的腿上,仰头看他:“小叔叔。”   易潜要抱他,他马上往后面避了避,笑着说:“男子汉不能让抱了。”   易潜好笑地捏了他的脸一把,又让他叫卢峰:“叫卢叔叔。”   “卢叔叔,您好。”他盯着卢峰看。   卢峰准备了给他的红包,给他红包,又说:“你好。”   易章接了红包,抿唇一笑。   桂小姐站在易妈妈的身边,对着卢峰微笑问好:“小卢,欢迎,以后也要多过来住。”   卢峰因易家的热情受宠若惊,虽然他知道像易家这种有底蕴的家庭,真正招待人的时候礼数一向非常周到,但他依然非常感动,说:“谢谢嫂嫂。”   一行人进了家门,对于卢峰带过来的礼物,易妈妈让桂小姐去整理,说:“都是卢峰的心意。”   桂小姐说:“看来小卢和阿潜一样,都是喜欢往家里搬东西的,我和妈倒是轻松了。”又笑起来。   大哥在出差没有在家,因为有他到处飞处理重要事务了,老爷子虽然不至于在半退休状态,但也不远了,所以他最近都在家里,非必要公司里也不是每天都去,这也是易潜之前本来定下早些住回家又在知道这件事后改变计划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老爷子坐在茶室里自己煮茶,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依然耳聪目明,身体健朗,便煮茶还拿着一本书慢慢看。   易妈妈把易潜和卢峰带进茶室里去,说:“允昇,小潜和小卢回来啦。”   老爷子这才把书放在一边,说:“过来坐吧。”   老爷子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也没有平常那种威压感。看老爷子态度还行,易妈妈就离开了。   易潜走在卢峰前面,到老爷子对面去坐下,卢峰便坐在了他的旁边。   “爸。”易潜叫了一声后就伸手为老爷子煮茶。   卢峰也叫他:“伯父。”   老爷子对着卢峰略颔首,又朝易潜说:“你还知道回来呢,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嘛。”   易潜心想您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便抿着唇不应。   老爷子继续说:“有什么事,你要是好好和我说,我不懂道理吗?要让小卢来说,小卢还比你小几岁,你就不知道多担一些?”   虽然老爷子这话很难听,又在责怪他没用,但易潜听他潜台词是真的接受卢峰了,所以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半笑着说:“我以前和您讲道理,您觉得我那个不是道理,是狡辩,我能有什么办法。在卢峰跟前,您老就给您儿子留点脸面,行不行?”   老爷子沉着脸说:“我老?”   易潜笑道:“您年轻,您年轻。”   卢峰在旁边坐着微微抿唇笑了一下,说:“伯父身体和精神都很好。”   老爷子说:“过了六十岁,自己就感觉不行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工作了,世界是你们的。”   易潜嘀咕:“您可真够虚伪的,刚才不服老,现在又觉得自己不行了。”   老爷子:“……”   老爷子不想理儿子了,开始和卢峰说话,卢峰总是能在话语里,暗含奉承他的话,虽然老爷子不是会在意奉承的人,但有易潜的对比,他心里就舒畅得多。   他问卢峰平常看什么书,卢峰回答会看一些经济管理建筑工程等方面的书,有时候也看一些法律方面和饮食方面的书。   老爷子说:“喜欢看书是一个好的习惯,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人获取经验,靠经历只是一个很小的方面,看好书是更重要的方面。我工作最忙的时候,每天也会看几页。”   易潜低头喝茶不说话。   卢峰说:“活到老学到老,伯父您的成功经验,比什么都能说明问题。”   易潜听卢峰一直奉承老爷子,他就又瞥了老爷子一眼,看一向威严的老爷子好像挺吃这一套的感觉,不由些许意外,他以为老爷子是早不吃这一套了。   易家对卢峰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招待,但是那种接纳的姿态,却有种润物细无声的熨帖,卢峰很感激他们。   易家家世显赫到了一定位置,对卢峰是否是一个要靠易潜发展事业的穷小子,还是一个像傅斐那样的有十几亿身家的成功人士,这在他们眼里差别并不太大,所以他们反而看重他们的人品眼光性格处事能力和发展潜力等等,而不是他们现在拥有的财力。   如此,对待卢峰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偏见了。   当晚,易潜和卢峰要回他们自己的住处,易妈妈说:“就在家里住吧。”   易潜说:“卢峰的妹妹来了Z城,卢峰X县的项目也需要他,他这两天就要带妹妹回去,没有办法在这里住了。”   易妈妈惊讶说:“怎么没有把妹妹带过来。”   卢峰:“她同学在这里,她找她同学有事了,下次一定带她过来。”   “下次一定要带来,我们家里现在人少,多个人,多份热闹。”   富人深山有远亲,卢峰知道易家永远不会缺热闹,这是她的礼数,而且是她真的待自己的用心,便很感激地说:“一定会的。伯母,您保重身体。”   从易家主宅回家,半路上易潜给卢溪打电话问她吃过晚饭没有,现在在哪里,卢溪说:“还在和朋友吃晚饭,定了九点的电影票,要看到十点半呢。潜哥,你们呢?”   易潜说:“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你把你看电影的定位发过来,一会儿你哥去电影院外面等你,接你回宾馆,那么晚了,女孩子要注意些。”   卢溪说:“好吧,其实我打个车就行。”   “注意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易家给卢峰包了两个红包,易妈妈知道卢溪也在Z城后,又拿了两个给他,让他给卢溪,说是老人家和大哥给的。   易家待他的亲厚和情深意重,对卢峰来说,自是重比泰山的,这种时候,什么言语都显单薄,他伸过手轻轻握了易潜对手一下,易潜道:“卢溪把地方发过来了,你十点钟过去接她就来得及。”   “好。易潜,谢谢你。”卢峰郑重地说。   易潜笑了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卢溪也是我的妹妹啊。再说,我叫你去接,你这个干活的人,反而对我这个只动嘴皮子的人道谢,是什么道理?”   卢峰笑,说:“谢谢你对我动嘴,也是可以的。”   易潜伸手过来摸了他的嘴角一下,“小峰峰,你这话太有歧义了,你肯定没有想正经的东西。”   卢峰被他说得脸红,只好被他把话题转移开去。   “你妈妈那边,她会不会不接受?”回到家,易潜才说起这个话题。   “没事的,我妈接受度很高,我会回去和她好好说。”卢峰搂过易潜的肩膀亲了他的眉心一下。   易潜说:“虽然我家里说两家过年在一起聚一聚,要是你妈妈那边不行,也没有关系,我会和家里说一声的。”   卢峰道:“我妈那么喜欢你,她一定会愿意。”   易潜笑了笑,微微抬头亲他的嘴唇,又说:“收拾一下了去接卢溪吧。”   卢峰开车把卢溪的同学送回家了,这才载着卢溪回酒店。   卢溪这才兴奋地问卢峰:“哥,看你这样子,潜哥家里是不是答应了?”   卢峰说:“他家里的人都特别好,知道你在Z城,还让我给你带了两个红包。”   他从手套箱里把红包拿出来递给卢溪,卢溪吃惊又感动,拿到手里一捏就知道里面钱不少,她问:“我可以数数吗?”   卢峰点了一下头。   卢溪拆开数了数,发现一个信封里面有六千,另一个里面是两千。都是连号的新钱。   卢峰说:“一个是易潜爸妈给的,一个是他大哥大嫂给的。”   “这么多啊。”卢溪又把红包还给卢峰,“他家里是不是有小孩子,哥,给你拿回去还人情去吧。”   卢峰说:“你自己收着吧,我这边会准备礼物。”   卢溪问:“他家里这么好,你会不会感到亚历山大啊!”   卢峰瞥了她一眼,说:“怎么会完全没有压力,不过有压力就有动力。”如果是阶级社会,卢峰觉得自己把一切献给易潜,都不配给他提鞋,但现在却可以和他平等地恋爱,还被他家里接受,两人还可以一直在一起,像他这种被幸运之神点中的人,肯定凤毛麟角。卢峰想到自己说结婚感言,不仅要感谢易潜和他的家人,还能感谢共产党新中国,不由就笑了。   卢溪说:“你这么想就太好了,我以后也会更好的。只有爬得越高,才看得越远,知道世界越大,能知道更多风景,对吧。”   卢峰没应,但显然是赞同的。   “易潜父母邀请我们这边过年去他家聚一聚,我回家要和妈说这一件事。”卢峰很平静地叙述道。   卢溪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她自己是个行动力强的人,便也觉得所有人都该这样行动力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事情,她说:“那你要先给我和妈说一说在他家的注意事项吗,以免我们不知道,被他家里觉得不懂礼貌。”   卢峰道:“现在的问题是要让妈认同我和易潜的事。”   卢溪说:“应该还好吧,我觉得妈会很容易接受的。”   卢峰:“你怎么知道?”   卢溪:“我之前和我妈说,我的同学里有同性恋,妈知道同性恋是什么之后,没什么反应,还说让我不要因为别人是同性恋就去看人笑话,这样不是好学生。我和她说美国同性婚姻法,还有世界上有十几个国家都可以同性结婚时,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说发达国家和中国有这么大的区别吗?我说中国以后肯定也能允许同性结婚的,妈就说,那村里的光棍们就可以凑活着过了。”   卢溪笑着说完,看着卢峰道:“你说妈这思想到底多么前卫啊。”   卢峰叹道:“因为妈她一直在村子里,从来没有出来过。所以自认为自己见识有限,你是在首都,又是最好学校里的学生,当然会认定你比她有见识,发达国家也比中国更先进,所以她能接受你说的这件事。并不是她思想前卫,只是她习惯性地迎合更有见识的人和更先进强大的国家而已。她自己心里也会有一个评判标准的,只是她怕说出来会被人认为老土保守小地方的人的狭隘思想,所以她不会说。要是我回家说我和易潜的事,她即使不反对,但心里该难受还是会难受的。她说村里的光棍们可以凑合着过,也说明她根本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同性和只希望和同性结合。”   卢溪不笑了,说:“我会好好安慰她。”       第七十七章 您肯定明白      卢溪握着手机看了看信息,说:“我同学说你好帅,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哈哈。”   卢峰没有反应,卢溪回了信息后,觉得没意思地说:“你就不给点回应吗,她在夸你呢。”   卢峰道:“早点睡,我们明天就回去,早上六点要起床,六点半我去接你。然后定了时间来Z城去易潜家里拜访。”   卢溪说:“哎,你总是这么严肃。哥,你说你是不是害羞啊,经不住撩,故意这么顾左右而言他。”   卢峰:“别开这种玩笑,不好玩。”   卢溪听卢峰真要生气的样子,只好闭嘴了,不敢再打趣他。   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了,嘀咕:“你说你这么没趣,潜哥怎么看上你的?”   卢峰眼珠子也没动一下,认认真真地开车。   卢溪说:“要是我是你,我可以撩遍天下妹子。”   卢峰无语地说:“要是你把时间都拿去干这种没意义的事,你还有时间去充实一下你自己?女孩子们都没眼光看看你的内在?”   卢溪吐了吐舌头:“你果真没有一点意思。开玩笑而已啊!”   把卢溪送回酒店后回到易潜家已经十一点过了,易潜坐在客厅沙发里,开着电视,但没看,眼睛在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卢峰开门进屋走过玄关,他就抬起了头来,打着呵欠说:“回来了?”   卢峰把钥匙放好,走过去低头亲了一下易潜的额头,“困了吗?怎么不先睡?”   易潜说:“你又不会回太晚,当然要等你了。”   卢峰看他关了电脑,就替他收拾笔电,把笔电放上桌子后,易潜从沙发上起身,他就对他了手,易潜欢喜地扑到他身上,由着他把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和卢峰在一起,易潜会有无时无刻都被他宠着的感觉,他被这种温柔的感觉填得满满的,低头看卢峰的眉眼,说:“你会一直这么爱我吗?”   卢峰眼里都是笑:“嗯。”   易潜也笑了。   卢峰说:“上床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他把他抱进了卧室,被放上床后,易潜说:“我再长胖一些,你抱得动我吗?”   卢峰本来要转身去收拾行李,因他这话就又朝易潜伸了手,说:“你有一百三吗?”   易潜道:“有吧,之前有一百三十二,不过有一阵没有称了。我去买个体重仪回来放在卧室里,每天都可以称一称。”   卢峰一把又把他抱了起来,易潜不比他短,把腿缠在他的腰上才不会掉下去,笑得喘气:“我还能再长多少?”   卢峰说:“再长二十斤?”   易潜拉着他倒进了床上,说:“我才不信,再长二十斤,你肯定抱不动我了,我就保持这个体重。”   卢峰撑着胳膊以免把他压住了,“你不要不相信我。”   易潜笑着摇头,“要是不健身,再长二十斤,肯定不好看了。”   “我陪你打球。”   “不,要是连体重也不能控制,还能控制什么?我看一个女性朋友就是这么发朋友圈的。”   卢峰:“……”   卢峰洗了澡后才去收拾行李,易潜趴在床上玩手机,有些舍不得,却没说,只道:“你回去了,我就搬回我爸妈那里去住,每天都可以逗易章。”   卢峰说:“嗯,那边要安全些,你一个人住这里,房子太大了,人气不足,我也会担心。”   易潜心想在卢峰之前,他也是一个人住这里的啊,住了好几年呢。不过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这里空,但自从和卢峰在一起后,卢峰要是不在,他就总会想到这里太空了,不太习惯,晚上回家待在卧室里就不会想进书房或者待客厅里看电视。   从繁华的Z城回卢峰的老家,临近春节,高速路上车多,卢峰开车花了十三四个小时,高速公路穿过很多地方,卢溪一路说她在学校的事,说她的梦想,她看过的书,她见过的人,精力无限。   这一条路,卢峰走过好多次了,有过有人陪伴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车上的情况。   第一次是坐大巴车,他从家里出门,和几个同乡一起到Z城的工地。当时他才刚出狱不久,他妈为他找了在陈莽工程队做事的活儿。他当时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而且他需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好好看看,不然,他更加不知道将来的路要怎么走,所以那一路,他耳朵里充斥着几个同乡对他以前犯罪事实的戏谑以及他作为高中生却要去做建筑工的调笑,心里却没有太多不忿,只是看着路上陌生的风景,知道将来的生活既艰苦却又充满了希望。直到他真的到了工地上,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苦累且毫无新鲜感,他茫然过几天,但很快就发现工地上也有很多需要他学习的地方,每件事都有门道,他看到了这些门道,每一点进步,都让他感到踏实,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摆脱这种生活,他会变得更好。站在还在往上架钢筋的高楼上,他每每看天空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天高地阔,即使他再渺小,他都可以闯下去。   不管曾经多么痛苦过,也不管曾经有多少雄心壮志却要谨小慎微一点点地往上爬,他认识了易潜,只他看到他那一眼起,卢峰便认定,那是他人生转折的开始。   他是因为易潜看到了更宽广的世界。   想着这些,他对这一路,不可能再有任何迟疑和孤独之感。   卢溪看他不说话,便说:“哥,你有在听吗?”   卢峰说:“在听。你说你们班上的学生,有人高中时候就去了世界二三十个国家了。”   卢溪说:“是啊。”   “你羡慕吗?”   卢溪说:“当然羡慕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也可以去啊,但像她那样被带着走马观花没意思,我要做文化旅行。”   卢溪又问:“哥,你有后悔过当初打架以至于没有上大学吗?”   这是一个不能谈论的话题,卢溪知道这是她哥的伤口和敏感点,是不能问的,所以她以前从没有提过,此时问出来,她就有点后悔,卢峰却毫不在意一样,说:“如果可能,当然是上大学更好了。不过现在也很好,人要是一直想以前的事,活在后悔和假想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上,那活到最后,才会真的后悔了。千人面前千条路,只能活自己的,多想多说无益。”   卢溪点了点头,“你是我的人生导师。”   卢峰:“……”   卢妈妈欢喜地迎接了儿女,第二天,卢峰去了县城工地,第三天回家后就开始给卢妈妈修养鹅场的砖墙,第四天为她杀了所有鹅,一家人去毛去内脏清洗腌制等,一直忙到了晚上,卢妈妈本来想送去县城里找宰杀店处理的,但又觉得那些地方节约用水会弄得不干净。   卢峰将所有鹅都腌制进了缸里,等两天才能挂起来在厨房里熏制,他对卢妈妈说:“明天去砍松柏回来。”   卢妈妈说:“你累不累哦,要不去找人家里买点就行了。”   “没事的。”   卢峰又说:“一会儿我有事和您说。”   “嗯,好,好。”卢妈妈忙不迭应着,她想世界上不会有比卢峰更好的儿子了。   “易潜家里邀请我们家过年去他家聚一聚,妈,您看哪天比较合适呢?”夜深人静之时,卢峰在卢妈妈的屋子里这么问她。   卢妈妈又不傻,不仅不傻,还总会胡思乱想,总能听出点不一般的信息出来。能够听出这个不一般的信息,主要原因是卢溪总给她灌输不一般的社会现象,例如,她班上同学有同性恋,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她用活泼又无所谓的语气说这些事,让卢妈妈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一般的人就在他们身边;她还说很多国家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女人和女人可以结婚,让她一度怀疑卢溪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是不是会喜欢女孩子啊。   但看卢溪总是那么马大哈的样子,她就把怀疑的触角伸到了儿子的身上。   所以卢峰那么一说,卢妈妈神经就绷紧了,说:“易潜家里?在Z城?那多远啊?这么远还邀请我们?”   卢峰说:“是的。就是他们希望可以见见您和卢溪。正好家里也没什么事,到了Z城,我和易潜可以带着您和卢溪在Z城和周边逛一逛。”   卢妈妈想笑一下,却实在扯不出笑的表情,忐忑地说:“卢峰,以前胡占坤说你被人包养的事,是不是真的呀?”   其实胡占坤当初在工地上传出的话是卢峰被一个男老板包养了,就是之前去工地上拍照片那个人。不过工地上的男人对男男关系接受度不是很高,而且说起来也不觉得香艳,就自动传成了卢峰被包养了,省去了里面的“男”字,于是卢妈妈听到的版本里,只是卢峰被包养,没有男老板这个词。要是当初传言里就有男老板这三个字,那卢妈妈肯定早早就能反应到易潜身上。   卢峰知道他妈是聪明的,只是她见识少,没有自信,于是就胆怯,不敢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卢峰说:“我没有被人包养,怎么可能被人包养。妈,你怎么还问这件事!”   卢峰稍稍强硬一点的态度就让卢妈妈不安起来,发怯地说:“那易潜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过年去他家,去Z城了,他还来陪我们?他不是个大老板吗,为什么对我们这种人家的人这么好?”   卢峰说:“那妈你认为,有人会对自己包养的人这么好?在家里招待对方的家人?还在春节期间陪着对方的家人?难道不该藏着掖着?”   卢妈妈不说话了,愁着脸有点想发恼,却又不敢。   卢峰说:“您看您肯定明白的,就是想为难我。”   “是你想为难我。”卢妈妈说。   卢峰说:“那您到底要去还是不去?”   卢妈妈沉默不言,卢峰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微微低着头,目光的余光却关注着卢妈妈。   卢妈妈沉默了三五分钟,才说:“他家里就愿意呀,你是个男人啊!”   卢峰这才说:“他家里最开始当然不愿意,他去年会来我们家,就是因为他爸要打他,他跑出来了,不敢回去,之后又被他大哥带回去了。今年他也和他家里闹过几次矛盾。”   “那他还找你?”卢妈妈气鼓鼓地说。卢溪说她同学是同性恋男生和男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对卢溪说让她不要去笑话人,那是因为她知道肯定有人会去笑话的,而且她也在心里替那些孩子的父母发愁。所以自己儿子遇到这种事,她就既替卢峰和易潜发愁,又替自己发愁。   卢峰说:“对啊,即使不被家里认可,家里都反对,他都没有变过,没有放弃。他对我的好,妈,您肯定明白,他对你和卢溪的好,您也是明白的,对不对?他为了让家里接受我,接受我们家,他付出了多少,您也想得到对吗?”   卢妈妈不说话了,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得哭了起来。   卢峰坐到她身边去,伸手轻轻搂住了她,卢妈妈哭了很久,哭到把卢峰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想到卢峰去坐牢时候的痛苦和艰难,她就想,发生过那些事,现在的事和那时候的事比起来又算什么呢?再说,易潜多么好啊。   几乎过了一个小时,她才突然哽咽着说:“你是因为易潜对你好,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当然不是,是我先喜欢他,我喜欢他的时候,他还和他之前的男朋友在一起。妈,你可能不明白,这世上有男人天生就是喜欢男人的,不喜欢女人。就和你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一模一样。”   卢妈妈觉得难以理解,但她又认为自己不能理解是因为她见识短浅所致,所以只好不说了,道:“那我们去吧。不能让易潜为难。”       第七十八章 约定【正文完】      卢峰知道自己很过分,他用纸巾给卢妈妈擦脸,说:“妈,我知道这件事让您一时想通,肯定太过难为你,而且不太现实。但是,您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好吗?”   卢妈妈不想理他,但是她太善良,性格又软,便点了头,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又管不住你。”   卢峰说:“别生气了,你想想,易潜多好啊,你还认识比易潜更好的人吗?”   “但他是男人。”卢妈妈小声嘀咕。   卢峰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有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吗,还是见过比他更好的女人?”   卢妈妈都要被他绕晕了,最后只好说:“随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卢峰说:“别生气了,咱们先把去易潜家里的事情定下来,好吗?”   “随便你定哪一天。”   卢峰笑道:“那好,我就自己安排了。我去给你拧个帕子,你再擦擦脸了睡觉吧。”   一会儿卢峰就拿了热帕子过来,卢妈妈不想接,但又不想辛苦了一天的儿子站在这里没法休息,只好接了,抹了一把脸。   去易潜家的时间定在了大年初四,卢家的主要活动都在年前做了,卢峰在腊月二十八请了族人在县城餐厅里吃了团年饭,于是大年初二这一天,他就带着一些特产做礼物,载着妈妈和妹妹去了Z城。   卢妈妈已经接受了现实,既然接受了现实,再闹脾气,自然既没有好处又难看,于是就和所有习惯于忍气吞声维持家庭和睦的家庭妇女一样,忍了脾气,做出欢快的模样来。   春节的Z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在这里打工的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了,而城市里的原住民则多出国旅游去了。   卢峰定了距离易潜的住处不远的五星级豪华双间套房给妈妈和妹妹住,这酒店虽然就是卢溪上次住的那家,但房间却好很多,卢妈妈开始为儿子的钱发愁了,“我们随便住个招待所就行了啊。”   卢溪低声和卢妈妈说:“你就看哥的安排吧,潜哥会过来。”   卢妈妈叹息了一声,心想这年头娶个媳妇儿不容易,虽然是个男媳妇儿,但还是应该照隆重地来,之后她就再不说什么了。   易潜和家人尚在B城,要初四一大早才回Z城,卢峰先带着卢妈妈和卢溪在Z城几个名胜逛了逛,又跟在两人身后去逛了商场。   卢妈妈不至于一点世面没有见过,之前去B城看卢溪,也被她带着到处逛过,但她没想过要买,此时却是要买那些贵得她毫无心理准备的衣服。未免会给卢峰丢面子,她只好忍着肉痛让卢峰去把衣服付了账。   卢溪在酒店里为她弄头发做脸和化妆,卢妈妈有种自己会东施效颦的忐忑,又有一些期待。   卢峰在酒店套房的外间里坐着用电脑做事,卢妈妈小声问为自己化妆的女儿:“我总觉得不踏实,你哥和易潜这事,你觉得没问题吗?他们又不扯证,谁承认他们啊。”   “潜哥家里承认,你承认,我承认。”卢溪笑嘻嘻地说。   卢妈妈叹了口气,为女儿总是这个大咧咧没有一点愁绪的样子感到无奈。   卢溪为她画好口红,说:“你现在发愁一点用也没有,你去了潜哥家里,也许心里会踏实一些。你看,现在男女结婚,离婚的那么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稳固到天长地久的。哥和潜哥在一起,他们是不是会天长地久,那是他们的事,你呀,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相信哥就行了。”   卢妈妈被她说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只好放弃了,什么也不想了。   而卢溪把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看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你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可以去做专业化妆师了吧。”   卢妈妈几乎要认不出这是自己了,很震惊,惊疑地看向卢溪,说:“这个哪像我啊?”   “这个当然不是像你,这个就是你,妈!”卢溪笑。   卢妈妈说:“怪怪的。”   卢溪道:“怎么怪了?”   卢妈妈忐忑,道:“我一个农村里的人,化妆成这样,像什么?”   “不像什么,这个就是你而已。不管你来自哪里,这个就是你,没有谁说你必须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你可以是任何样子的。这个是潜哥告诉我的。”卢溪说。   卢妈妈诧异地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年轻的时候,梳着两个长辫子,是你外婆那边周围最漂亮的姑娘家,不然你爸也看不上我。”   卢溪笑:“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漂亮!”   卢妈妈被她说得什么尴尬也没有了,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易家人乘坐私人飞机,一大早就从B城启程回了Z城,易潜没有先回家去,从机场直接到了卢妈妈他们所在的酒店。   卢峰为了照顾妈妈和妹妹便也住在酒店套间里另一间房里,易潜给他打电话说他来接他们去他家,所以卢峰早早在酒店大堂里等他。   易潜让司机在外面等,他进了大堂看到卢峰,便高兴地几步走上前去,两人已经分别了好些天了,实在很想卢峰,但在公共场合又不能像男女情侣那样太亲密,好在卢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顺手就搂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进了电梯,“一大早坐飞机,困吗?”   易潜抓着他的手,说:“在飞机上睡了两小时。”   “妈妈和卢溪呢?起床没有?”易潜和卢峰在电梯镜子里对视,问。   “起了,也吃过早饭了。”   进了房间,卢妈妈正好从卧室里出来,撞上被卢峰牵着手的易潜,她瞬间僵了身体,紧张起来。   易潜这天穿着一身灰色西服和一件黑色大衣,在飞机上时便打理了头发和脸,此时完全一副优雅精致的翩翩公子样子,卢妈妈看到他,就只会感叹他又好看又精细,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易潜走上前去,说:“妈妈,我今天早上才从B城回来,不好意思,昨天没有陪您和卢溪。您今天的衣服和妆真好看,简直只像三十出头。”   易潜的奉承缓解了卢妈妈的紧张,说:“卢溪给收拾的,你今天早上的飞机,吃早饭没有?”   卢峰听她亲切地和易潜说话,松了口气。   易潜说:“在飞机上吃过了。不知道你们收拾好没有,我们现在就走吧,司机在楼下等。”   让人等自是很不好的,卢妈妈赶紧说:“好了,可以走了。”   又叫卢溪,“你还在磨蹭什么?”   卢溪把自己的包收好,出来和易潜打招呼,易潜笑着和她拥抱了一下,说:“走吧。”   易潜坦荡潇洒又亲切的姿态让卢妈妈没有办法用任何不好的想法加在他身上,看他和自己儿子走在一起,也的确生出了卢峰所说的那种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女人的感觉。   易潜要来接人,易家让他用了家里用于待客的高规格的加长劳斯莱斯,低调的黑色,沉稳流畅的线条,每一处都很精致。   卢妈妈根本不识车,卢溪只稍稍知道,但是这辆车实在太高端,她在室友的电脑里看到过,便低声和卢妈妈说:“这种车好像是要几千万的。”   卢妈妈差点在车门前摔倒,卢溪扶住了她,易潜赶紧回身,让她先坐了进去。   卢妈妈之后一路全是晕的,到进了易家大宅,她就更晕了,她无暇想卢峰和易潜之间的事情是否合理,也无暇想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否牢固且长久,只像进了一个电视镜头,最后自暴自弃,“就这样吧!”   在一般人家,两家亲家见面,难免各有心思,互有比较计较,不管是满意亦或是不满意,面上是否是亲热或者是冷淡,在心里,两边都觉得一切美满的,恐怕非常非常少。   但卢家来易家,却也不用生出任何比较计较的心思,也不用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放在一块儿比。   卢妈妈作为长辈,对易家只生出诚惶诚恐的感觉,有点自家儿子是做了驸马的模糊感,对于天家,她难道能有什么想法吗?   而卢家到底怎么样,易家是早早清楚的,这样招待卢家,也只是表示他们易家希望两个孩子郑重其事对待他们的关系。   请酒办婚礼遍告亲朋,不可能,所以两家人见个面,便表示这个关系是互相承认的,是比较正式的关系了。   易家礼数周到,话也说得特别动听,易妈妈在卢妈妈跟前夸赞卢峰这也好那也好简直是十全十美没有哪里不好,说易潜和他在一起,是交了好运,两个孩子以后在一起能够好好过日子,过两年去找合法机构要孩子,就再好不过了。既然国家还没有同性婚姻法,那两家人就自己承认,也就是了。   卢妈妈不会说普通话,只默默听着,笑着点头,对于易家,她是不可能有一点挑剔的,所以一切就暂时先接受了。   易老爷子和易洲和卢妈妈说话不多,只周到地打过招呼,卢溪和嫂子倒是有话题,之后便和易章玩到了一处去。   一天结束,易家留卢家人住在易家,虽然易家没有哪里不好,宽阔的庭院,豪华的大屋,细致恭敬的佣人,气势内敛的保镖等等,都是常人家没有的,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卢妈妈在易家很紧张,便说过年期间不好在易家打扰太久,而易家每天都要招待客人,最后只好送卢家人走了。   易潜也跟着一起走了,卢妈妈本以为易潜只是送他们,之后还要跟着司机坐车回家,没想到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易潜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他跟着卢妈妈走在一起。   被送回了客房,卢妈妈看易潜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惊讶地说:“你不回去吗?”   易潜跟着卢峰学了几句他的家乡话,便用蹩脚的方言回答卢妈妈:“我有自己的房子,很少住我爸妈那里。”   卢妈妈知道他学自己的方言是为了缓解自己不会说普通话的尴尬而迎合自己,她很感动,对于易潜,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她知道社会不会认同易潜和卢峰这种关系,两人既不能领证,也不能办酒,在别人嘴里也不好听,但看两人如此好地在一起,卢妈妈突然就生出无论外界怎么看他们,她都得站在他们身边的气魄,是的,她得认同和保护他们,因为她是卢峰的妈,而易潜待她至诚至孝,她不是不懂好歹的白眼狼。   易潜的话说明了很多东西,卢妈妈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说:“那过年期间,你也不住过去?”   易潜说:“我先陪你们几天,初九要过去。我看住酒店有不方便的地方,要不,妈,你和卢溪住到我和卢峰那里去,有间客房,不是很大,但还是能住的。”   卢妈妈虽然心疼卢峰出的宾馆费用,却也不想随便去易潜那里打扰,她想拒绝,易潜已经换了普通话,对着她低声说道:“妈妈,我和卢峰有小半月没有见了,你们不过去,卢峰就会在这里陪你们,那我也要住这里,我没带衣服和用的东西过来。”   他的语调带着易妈妈那种软软的缓缓的微翘舌的矜持的味道,非常动人,卢妈妈没法拒绝了,说:“是我想得不对,你们多久不见了,卢峰不知道体谅你,还让你来考虑,他太不该了,做得不对。”   易潜说:“他不像我这么不要脸皮,哈哈。”   易潜总是这么坦荡荡的,仅仅一天,卢妈妈就习惯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答应了去易潜家里住。   得知易潜的安排后,卢峰拉着易潜进了他住的那间卧室,小声说:“没关系吗?其实住酒店也挺好。”   易潜说:“住酒店哪里有安全感。女人很容易缺安全感,特别是妈妈又不常住酒店,会不习惯。”   卢峰搂着他的腰,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低头亲了易潜的嘴唇两下,易潜说:“我想睡家里的床,你搂着我睡。”   卢峰抚摸着他的耳朵和面颊,又亲了他几下才放开了,说:“好。”   在易潜家里,卢妈妈细致地观察注意着,也不让卢溪乱走乱动,怕把他家的摆设弄乱了,又叫了卢溪早早进了卧室,准备睡觉,以免打扰易潜和卢峰相处。   卢妈妈紧张了一整天,卸妆洗澡收拾好,躺上床几乎就要睡着,卢溪问她:“妈,你心里接受吗?”   卢妈妈知道她指什么,说:“快睡吧。我曾经担心你哥坐过牢,会娶不到老婆,会像村里的邓高友那样。”   邓高友,一个死了有好几年的人了,但卢溪对他印象深刻。   他是村里的光棍儿,喜欢喝酒,醉在哪里倒在哪里。那是卢溪上小学的时候,农村里放学比城里晚很多,她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但没黑到底,走在路上踢到一个人,就是他,他拉住卢溪的脚,卢溪摔在地上,她吓得大喊大叫,也许他不一定真有什么企图,卢溪也跑掉了,却让卢妈妈吓坏了,卢峰那时候在上初中,学习繁忙,每天都要跑小学去接送妹妹。   邓高友在卢峰坐牢那几年醉酒摔中了风,一个光棍儿,最后烂在自己的屋子里。他的事从此作为了村子里的警示,那些二十多岁尚没有娶到媳妇儿的男人,都要听无数遍他的事。   卢溪说:“哥怎么可能会像那个人一样。”   卢妈妈说:“但我那时候真是很担心。我担心他,也担心你。不过我现在不担心他这种事了,人各有命,卢峰不可能再遇到比易潜的贵人了,我们都该知足的。”   卢溪听她沉重的带着时光沉淀的睿智的话语,没有在嬉皮笑脸,爬上床躺在她的身边,关灯,闭眼,睡觉。   易潜和卢峰也早早进了卧室里去,卢妈妈所在的客房和他们的卧室隔着一个过道,加上房子隔音很好,易潜躺在被子里享受卢峰唇舌的爱抚,他克制着声音,低低地喘,实在没忍住,射在了卢峰的嘴里。   之后他邀请卢峰做吧,卢峰抱着他亲吻他的嘴唇,说:“你给我摸摸就行了。”   易潜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会忍着声音的。”   卢峰亲他,“我怕你明天不舒服,再说,你的手这么漂亮。”   易潜被他说得脸红,转而调戏卢峰:“怎么嘴巴这么甜了?你吃什么了,嗯?”   卢峰拿他没办法,他刚才能吃什么了?只好吻住易潜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夜深人静,易潜突然从梦中醒过来,愣了一下,感受到卢峰热烫的怀抱,他才安心了,下床上卫生间,回来时,卢峰已经醒了,待他上床,就伸手把他搂住。   易潜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低低地叹:“刚才突然就醒了。”   “做梦了吗?”卢峰的大手抚过他的额头,易潜感到安心,说:“嗯,怕你没有在我身边,就醒了。”   “我一直都会在。”卢峰说。   易潜的胳膊抱住他,满足地说:“一辈子都要做到。”   卢峰笑着亲了亲他的鬓发,“要是有下辈子的话,下辈子我也在。”   易潜点了头,“真好。以前看三毛的书,荷西说下辈子不要在一起,所以这辈子要好好在一起。我看我真有下辈子,我肯定做不到这么洒脱。我习惯你了,我就再也忍受不了其他人了。”   卢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没有言语,但易潜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卢峰搂住他的那条胳膊,是那么用力,好像他们能够从此融为一体。   【正文完】    第七十九章 番外一 桃花山庄      镜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的称呼,湖边有一座镇子,这座镇子就被简单地安了“镜湖镇”的称呼。   镜湖处在镜湖镇的西边,汪汪洋洋,碧波万顷,风景优美。   因着交通不便,镜湖镇在数年前,尚不发达,镇子只有一条大街而已。   到如今,这里通了高速公路,还有一条旅游铁路线专程修过来,这里便热闹了起来。   让这里以最快的速度成名的原因,是有人在这里投资,在湖边遍种桃树和樱花树,两种花树绕着湖,形成数尾龙凤之姿,绕着一潭碧水,在春天繁花似锦之时,从天上航拍,这里惊艳如玄幻大片里的仙境。   除了碧湖和这龙凤花海,在湖边又修有超五星级的休闲度假山庄,春有繁花碧水,夏有仙桃湖雨,秋有螃蟹肥鱼,冬有小雪腊梅,一年四季,都有吸引人的点。   由此,在短短时间内,镜湖镇就发展起来了,镇上规划了古风建筑,修建了一个全新的镇子,镇上村民也因此富裕。   正是春天风景最好的时候,几个年轻女孩子,专程坐了火车过来看樱花和桃花。在车站下车后,几人就被车站外的风景惊到了。   小小的车站修得古色古香,数百株樱花树形成花海包围了车站,让这里如氤氲于一片粉色霞光之中。   天空蔚蓝,阳光明媚,白云悠悠,一人叹道:“真如桃花源一般啊。”   前来旅游的人,在车站就开始拍照,等拍够了,才去打车。   几人上了一辆出租车,说要去“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就是镜湖边那超五星级的休闲度假山庄,司机说:“现在桃花山庄里风景好得不得了了,去了一定要吃里面的桃花宴,我听以前用我车的客人说,桃花宴非常值的。”   一人说:“我们也听说了,说是做得非常精致美味,而且只有春天才有得吃。你们是住这里的,你们没吃过吗?”   司机笑道:“听说贵着呢,我们哪里吃得起啊,就说进去看看,我们也没怎么进去过呢。”   “哦,那湖那么大,里面封了吗?”   司机:“封倒是没有封,不过不允许私下里下湖打渔了。”   有人兴致勃勃地打听:“我听说桃花山庄这个项目,是上面高干参股修建的,看来是真的啊,你们知道是谁吗?”   司机:“一看这个手笔,就知道是有很大能耐背景的人才行。不过具体是谁,我们这些人哪里说得清,即使是县长,怕是也不敢乱说。但是投资花了很多钱,倒是真的。就说那湖,被他们承包下来,镇上的人,按照人头,每年都有上万元拿呢,所以大家也不想去湖里打渔了。不过呢,还是有鱼从里面流出来,桃花山庄里的桃花鱼,在镇上的馆子里也吃得到,你们要是想吃,我可以带你们去。”   几位客人笑哈哈地拒绝了他,认为司机带他们去的店,可能会宰客。   从车站到桃花山庄,公路两旁,榆树之间间或有桃树樱花树和李树,榆树的榆钱翠绿如玉,桃树和樱花树上粉红如云霞,而李树则一片洁白。   有人看到那桃树李树都长得不小了,不由问司机:“这条路边的树,长得真好。”   “是专程移栽的老树过来,这条公路,就是桃花山庄专程修的,树也是他们栽下的。你们看到路上的监视镜头了吗,这些树不许乱攀折,会被罚款的。之前就有游客折花,被告上法庭了的。”   “这事挺有名的,我们在网上就看到过。这样子才能保护环境嘛,桃花山庄做得对。”一位年轻的女生这么说。   等进了桃花山庄,几位客人,就更是被里面的美景震慑住,等在房间里放好东西,又沿着湖边樱花走廊走了一段路,就有人对同伴感叹:“这里面的房间贵是贵,但是太划算了,真想住在这里不离开了。”   另一人笑道:“你住在这里也可以,看看这里面的老板有没有结婚,你留在这里做老板娘,我们以后过来这里住,你可要给我们免房费。”   “我倒是想留下来做老板娘呢,但是你们觉得这么大的产业的老板,会没有结婚?”   “说不定就没有结婚呢?”   “拉倒吧,要是真没结婚,那就肯定是GAY了。而且,你们看这里的风景这么美,修建得这么精细,真不像是直男审美,至少他们请的设计师,或者是女人,或者是GAY。”   “你想得真多。”   几个年纪不大不小的未婚女性互相说笑着,看到一边延伸进湖中的木栈道尽头的小码头上有一艘船靠了过去,大家非常好奇,便有人提议:“过去看看吧。”   虽然桃花山庄一年四季生意都不错,但是春天樱花桃花开花的季节,这里的生意会格外好些。这里每天在接待会议团队外,前来度假的住在山庄里的散客数会在数千,不过,数千人相对于这个占地宽广的桃花山庄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即使客人都在山庄内,散在四处,一眼望出去,这里依然是地广人稀非常清静。   为了生态环境,湖中的船都是使用清洁能源,因此船的马达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即使船靠岸,也显得很安静。   “要是坐船出去玩比较便宜,我们就坐船出去玩,怎么样?”   一个女生提议着,另外的同伴觉得不错,便应了。   走到木栈道尽头,只见一艘较小的木船停在那里,一个高大的男人上了岸,正伸手将船上的另一个人拉上岸。   那位被拉的男人正对着她们的方向,自是看到了她们,他上岸后,便对几个女生点了点头。   那位先上岸的男人转过头来,也对她们微微颔首。   这两个男人,都长得高挑英俊。先上岸的那位肤色些许黑点,眉目英挺,挺鼻薄唇,轮廓鲜明五官俊朗,像这种浓眉入鬓眼神深邃的男人,本该是给人很大压迫感的人才对,但他神色柔和,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而另一个男人,肤色白皙,一双桃花眼含着笑,简直就像湖边的樱花树一样,挺拔又秀美。   两人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这样的人,自然是非常吸引人的,几个女生几乎都要呆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回礼打招呼。   一向最大方的何音最先回过神来,笑着向两人道:“我们看到这边有船,就过来看看了,你们这船,是租的吗,多少钱呢?我们也想到湖上去,但是不知道到哪里去坐船?”   卢峰说:“要坐船吗?那你们走错路了,这里面有指示牌的,可能是你们没看到。要坐船游湖,要去东边,就在桃花餐厅后面的桃花坞那里,那里是专程的上下客的码头。那里也有标价格。”   何音对他表示了感谢,又问:“那你们这个船呢?”   卢峰看了看身边的易潜,笑着说:“你们想坐的话,这艘船倒也坐得下,师傅可以带你们在湖上吹吹风。”   那位开船的师傅还在船上,他停好船了,正从驾驶室走到船尾来,听到卢峰的话,他也没有太惊讶,看来卢峰是做过好几次这种事了。   女孩子们虽然欢喜,却也觉得很过意不去,短发的墨芝芝说:“这个船,是你们的私人船吗,让我们用,我们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反正走到这里来了,再走回桃花坞去,恐怕要花不少时间,太阳怕也下山了,到时候便也不能出船了。不过师傅怕是比较辛苦,你们去游一会儿了就得回来。”易潜温声这么说。   易潜的声音温软里带着一点翘舌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熨帖,却又不敢对他过分的感觉,几人赶紧对两人道谢,要上船前,何音又问:“你们自己真不用船了吗?”   易潜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了,卢峰则从驾船师傅的手里接过他递上来的水桶,里面装着好几条肥嘟嘟的粉红色桃花鱼。   女生们看到,不由惊叹:“这个鱼好漂亮!这个就是这里的特产桃花鱼吗?”   卢峰回答:“嗯,对,我们一会儿要做这个鱼吃,如果你们有兴趣,也可以来尝尝。”   “真的吗?一直打扰你们,太不好意思了。”   女生们上船后,船就开走了,木栈道上风大,卢峰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握着易潜些许发冷的手,说:“走吧,回去。你的手有点凉,你真的不冷?”   易潜摇了摇头,对他笑:“还好。别担心我。”   墨芝芝趴在船栏杆上,往岸上望,看到了什么,不由轻轻拉了拉身边的闺蜜陈茹的衣袖,“快看,他们是牵着手的啊。”   陈茹也看到了,却比较淡定,小声说:“别这么大声,被开船的师傅听到了不好。”   何音去找开船的师傅搭讪,“师傅,这艘船是私人的船吗?船上还有沙发和毯子,还有鱼竿和水呢。”   师傅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毕竟是对着年纪正好的漂亮女人,便也有说话的欲望,回答说:“你们走错地方了,前面有栅栏隔开的,这里是私人地方,是卢先生的花园子,不接待游客的。这边的码头和船也都是不对外的。”   何音想了想,她们过来时,的确看到过木栅栏,但是没有注意是不是有私人住处的牌子了,不由觉得抱歉:“我们一时循着美景,没有看到警示牌,真是不好意思,擅闯别人的地方,又来坐了他的船。卢先生,是刚才两位先生里的哪一个啊?”   师傅说:“是头发短一些年轻一些的那个。”   何音实在没想到两人中谁头发短点年轻一点,但大约一猜,便问:“黑一点的那个?”   “嗯,就是他。卢先生性格很温和的,看你们不是没素质的游客,才让你们坐船。”   “不是没素质的游客”,这个词让何音无奈地笑了笑。   “和他一起的那位先生,是姓什么呢?”何音问。   “姓易。”师傅说。   “哦,两人看着都好年轻啊,居然就在这里有私产了,是有背景的富二代吧。”何音问。   师傅不回答了,说:“这些,还是不要打听了。”   何音只好不问。   从湖上看岸边烟霞一般的花树,看花树和白云蓝天倒映于湖水中,她们就明白,为什么这里叫镜湖。   等游了大半个小时湖回到岸上,何音拿了两百块钱给师傅做小费,师傅没有收,说:“这个我不能收的,你们走吧。”   何音只好算了,上岸后问师傅:“我们想给这里的主人道个谢,他们的住处是在前面吗?”   师傅点头应了。   从栈道走上岸时,正是夕阳西下,半湖瑟瑟半湖红之时,湖风吹过,开得熟透的樱花便纷飞着卷上半空,又飘向湖中,随着湖水飘荡着,同晚霞映在一起,倒让人有种湖水连接着另一个繁华世界的奇妙感。   几人站在岸边又看了一阵,无不感叹那把这里造成了仙境的人,是多么有心。   一直比较沉默的姚静说:“过几年再来这里,这里的树该又长高长大一些了,风景该是更好。”   “那要这里不被污染才行。这湖水现在很好,但不能被污染了。”墨芝芝望天又望湖,语气里不免有些担忧。   何音说:“这里面不是已经不允许私下打渔了吗,看来,这里的投资人是很有远见的,是把这里当成生态旅游景区来建的,时间越长就,这里的树长得越好,风景只会越来越好,能够吸引更多人。而从湖里这么干净看得出来,上游肯定也有控制的。”   “是啊,肯定是很有远见的人才会来做这种投资。”陈茹附和。   “去给那船的主人道个谢吧,应该就在前面了,道完谢再回去吃晚饭,也来得急。”何音提议,众人也都觉得很好,便沿着前方花树下的鹅卵石路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就远远看到白墙黑瓦从花树后面隐约露出来。   墨芝芝笑着说:“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两个人,肯定是一对,长得那么帅,感情又那么好,真是好羡慕。”   陈茹笑话她:“你是羡慕人帅,还是羡慕人感情好啊?”   墨芝芝笑着轻轻追到她:“都羡慕不行啊?”   还说:“里面的小攻,还邀请过我们去吃鱼呢,不是吗?人真是太好了。”   “你就知道他是小攻了,说不定是受呢。”   “怎么可能,肯定是忠犬攻啊。”墨芝芝笑得非常笃定,“那一会儿真在他那里吃鱼吗?”   “人家那是客气吧,你还真去吃鱼?”姚静说。   “他们两个人能吃多少?我看他的桶里装了好几条,而且很大。说不定真有我们的份呀。”墨芝芝倒不是想吃那个鱼,只是想再好好看看帅哥,刚才在船上,她趴在栏杆上看人走得没影了才眨眼。   另外三个人都不想理她了。   几人说笑间,已经走到了院落前面不远,只见一座木桥横跨一条清澈小溪,木桥对面不远,是两株很大的桃树,桃花开得正艳,后面是围墙围住的一个院落。   白墙黑瓦的院落配着小桥流水,实在雅致,不过院落的大门却并不是小巧木门,而是一座自动大铁门,另一边有一条公路延伸过来到大门口,那大铁门想必是要供车辆出入的。   也正是这座大铁门,让几个女生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贫富阶层之间的隔阂。   铁门关着,一边的门框边有一块铁片写着“桃花山庄201314”,显示着这座院子的身份。   姚静问:“这么大的门,敲也不好敲,按下门铃吧。”   墨芝芝盯着那201314的字样正在花痴,几乎尖叫起来,激动地说:“爱你一生一世啊,天呐,真是被秀了一脸恩爱。”   另外几人这才看到,陈茹不由说她:“这里有摄像头,里面说不定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不要这样叫来叫去吧,会被听到的。”   墨芝芝双眼亮闪闪地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两分钟,才有一个人过来开了大铁门上面那扇小门。   来人是一位中年女人,面容慈善,细声说:“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这里是私人宅院,不对外开放。”   何音笑着说:“您好,是这样的,这里面住着一位姓卢的先生和一位姓易的先生吗?”   女人看着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何音说:“刚才承蒙卢先生让我们用了他的船游湖,所以想当面向他道个谢。”   那妇人便说:“那你们等一等,我进去问一问。”   她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便关了门,离开了。   几人等在大门外面,拿着手机给周围的风景拍了拍照,无不感叹住在这里简直像是过神仙日子。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了,那妇人在门口说:“卢先生说如果你们愿意进来坐坐,便请你们进来做客。”   几人非常欢喜,说:“太感谢了。卢先生真是个温和的人。”   妇人领着几人进了院子,又关了院门,说道:“只是里面最好不要拍照,今天是家里的小主人的生日,卢先生自己在做菜,你们也可以尝尝他的手艺。”   妇人面上带着笑容,墨芝芝说:“我们真是太幸运了。不知道婶婶您贵姓。”   “免贵姓姚。”妇人说着,领着她们穿过桃花正好的院落,进了前面的正厅大门。   “您和我们的朋友同姓呢。”墨芝芝笑着指了指姚静。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中式庭院,不过进来后就看到里面是中西合璧的,非常方便而适合生活。   进了大门,在玄关处换上一次性拖鞋,这才进了客厅。   客厅很大,是西式的摆设,走过客厅,从侧面的一间穿堂走过,一道门后,外面是用玻璃罩起来的走廊。   走廊外面是庭院,里面种着花树,走过走廊,走进花厅,花厅地上铺着地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正拿着蜡笔趴在一个矮桌子上在纸上画东西,一个比小男孩儿稍小一点的小女孩儿则坐在一把孩子用的小沙发里看一本孩子画册,之前她们见过的易潜正坐在两个孩子中间,侧着脸看小女孩儿手里的画册,为她解惑说:“这个是蚯蚓。”   姚嫂在花厅门口说:“易先生,几位小妹妹来了。”   易潜转过头来,看到正好奇打量屋子里情形的几位女生,便对她们点了点头,说:“请坐,喝茶吗,姚姐,你给她们倒下茶吧。”   姚嫂倒茶去了,两个小孩子便也转过头来看家里来的客人,大大的黑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何音说:“谢谢你们让我们用船。我们听说今天是有人过生日,我们真是幸运。”   那个脸白嫩如刚出炉的包子的小男孩儿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是我妹妹生日。”   不止易潜,几位客人也都因他的话笑了,易潜倾身轻轻亲了儿子的额头一下,说:“是的,今天是小女的生日。带他们来这里住,只是这里太安静了,实在不太适合小孩子,他们还不明白欣赏美景,只知道没有小朋友陪他们玩了,中午闹得不肯睡午觉。”   小女孩儿才两岁多,看着几个陌生的姐姐,尚不能流畅地说话,只拉着易潜的衣裳袖子,让易潜抱她。   易潜把她抱在怀里,几个姐姐都过来逗她:“啊,好漂亮啊,小公主,生日快乐!”   她羞涩地笑。   陈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不说话,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易潜,易潜说:“她说话晚,还不大会说话,叫卢珂。”   墨芝芝则更喜欢逗小男孩儿,问他:“你这个画的什么?”   要说,男孩子在小时发育一向比女孩子晚,四岁多尚不会流畅表达自己的孩子占大多数,但易枢却不,他很完整地说:“这是一个屋檐,这是一株桃树,这是一个蛋糕,给妹妹的。”   虽然他画得非常抽向,但经过他提醒后,墨芝芝真的看出了屋檐、桃树、蛋糕的形象,不由说:“你画得真好。你叫什么?”   易枢看了易潜一眼才回答:“我叫易枢,今年四岁。”   有了客人来逗他们玩,易枢便不愿意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画图了,卢珂也对看书没了兴趣,他们坐在一起玩游戏,笑声从房间里传出去,随着桃花瓣飘飞在暮色里。   卢峰一会儿过来,说:“晚饭好了,你们愿意留下来吃顿饭吗?家里人太少了,也不好随便叫什么人来给孩子过生日,今天遇到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几人道:“今天可以坐船,又可以吃大餐,我们才是太幸运了啊。而且两个小宝贝真是又漂亮又聪明。”   坐在一起吃饭的人,除了何音几个女孩子外,还有家里的两个保姆,以及另外两个稳重的男人,看着不是司机就是保镖,再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卢先生、易先生,还有两个小孩子。   几个女孩子都是聪慧的人,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谁也没有说破,只是围着孩子转。两个孩子生活在没有妈妈这个角色的家里,但他们很喜欢女性,所以被几个女生逗得笑得非常甜,一会儿就熟了。   桌上的桃花鱼做了红汤漂鱼,又熬了鱼头汤,做了炸鱼片,以及鱼肉羹,鱼肉丸子,桃花鱼籽,还有炒春笋,桃花炒蛋等菜,一大桌菜,精美的餐具,让客人们都赞不绝口。   姚嫂拍卢峰马屁道:“卢先生每次做菜都是让大厨讲一遍,做出来的就不比大厨差的。”   几个女孩子赞叹道:“卢先生,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卢峰说:“只是家常菜,随便吃吃也就是了。”   “都是大菜啊,哪里只是家常菜。”   但两个小孩子对桌上的菜色却是兴致缺缺,他们都还不能吃辣,一点辣味就能让他们哭。   卢珂会说的话有限,她坐在专属于她的儿童椅上,伸着脑袋看了一眼菜色,眼巴巴望着易潜说:“daddy,蛋糕。”   易枢也是看了看桌子,对卢峰说:“爸爸,我们的蛋糕呢,我想吃蛋糕。”   卢峰笑着对客人说,“先吃吧。”   又给易枢的专用饭碗里舀了鱼头汤,放了两片没有蘸酱料的炸鱼片和一只鱼肉丸子,将碗递给易枢:“吃了饭后才能吃蛋糕。”   而卢珂则要吃专属于她的鱼肉粥,易潜喂她两口了,就让她自己吃,她刚能拿好勺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嘟囔:“蛋糕呢。”   易潜觉得好笑,“吃完了这碗饭了,才能吃蛋糕啊。”   这是一张很大的桌子,即使一张桌子坐了十二个人,也显得非常宽敞。   大约是主人并不怎么说话的缘故,客人们也只是安静地用公筷夹了菜进自己的盘子里,细细地吃起来。   不管是原材料,还是做法,都带着既天然但是又精细的感觉,色香味俱全,带着春天的气息。   大约是吃了饭后才能吃蛋糕,这一天,易枢和卢珂吃饭都很卖力很快,两个孩子坐在易潜和卢峰的中间,易枢靠着卢峰,他比卢珂还先吃完,吃完了就看着卢峰说:“爸爸,我吃完了。可以吃蛋糕了吗?”   卢峰才刚夹了一块鱼片到易潜的盘子里,就听到儿子这么说,不由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嘴,低下头小声和他说:“你看,客人姐姐们都还没有吃完呢,你这样闹着要吃蛋糕,是不是很不礼貌。”   易枢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愧的样子,但是又说:“爸爸,可我想吃……”可怜极了。   卢峰无奈地看着他,把他嘴唇上的油渍都擦干净了,说:“蛋糕吃多了,你要牙痛。宝贝,今天是妹妹的生日,要等妹妹和客人一起,唱了生日歌才能吃。你是大孩子了,我们要想想妹妹和客人,好吗?”   易枢只好点了头。   卢峰又问他:“还吃鱼肉丸子吗?”   易枢看了看饭桌,轻轻点了一下头,卢峰就再为他拌了小半碗饭,夹了他能吃的菜,让他吃。   几个女孩子默默关注着对面的父子,心都要萌化了。   卢峰和易潜都对孩子非常宠爱,不过也看得出,管教也很严格,两个小孩儿家教都很好。   家里只带了一个照顾孩子的保姆过来,但是却没有让保姆来看孩子,从两个孩子的行为也看得出,他们对保姆也没有任何依赖。   晚饭后,总算到了生日蛋糕出场的时候,易枢和卢珂规规矩矩站在客厅沙发旁边,眼巴巴看着卢峰将一个生日蛋糕放在了矮桌上。   两人眼睛盯在蛋糕上都发了光,不过蛋糕其实并不太大。   上面除了裱花之外,还有巧克力做成的房子和花园,以及生日快乐的大字。   卢珂扑在桌子上笑看着蛋糕,又去看易潜,在客人们眼里,这一家的两个孩子简直是小天使一样可爱。   易潜俯下身小声问卢珂:“现在要做什么,你看,叔叔姐姐们都在呢。”   卢珂仰起头来看着客厅里面带笑容的大人们,些许羞涩,磕磕巴巴地说:“请坐。”   易潜笑着亲她:“真乖。”   卢峰把所有东西都摆好了,又请客人们千万不要客气,坐下就好,几个女孩子笑着祝过了今天就三岁的卢珂生日快乐。   卢珂小小声地回答“谢谢”。   三根漂亮的小蜡烛的光在蛋糕上亮起,卢珂站在那里,易枢让她许愿:“妹妹,要闭上眼睛想一个愿望。”   卢珂去看易潜,易潜笑:“对,哥哥说得对。”   卢珂于是就笑着闭了一下眼,但马上又把眼睛睁开了,看来她还不明白想一个愿望是指什么,却知道该吹蜡烛,于是和易枢两人趴在桌子上迅速地把蛋糕上的蜡烛吹熄了。   众人尚来不及唱生日歌呢,被两人快速的想吃蛋糕的动作逗笑了起来,这时候才开始唱歌,易枢在幼儿园里为别的小朋友过过不少次生日了,也会唱生日歌,唱完就捧着妹妹的脸,啪叽一下亲了一口。   卢珂注意力都在蛋糕上,被他亲得一怔,懵懵地望着他,易枢便又亲了她的嘴唇一下,卢珂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随即就要哭了。   她不去看蛋糕了,转头扑在易潜的怀里。   客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萌。   易枢随即被易潜皱眉说:“易枢,你让妹妹生气了,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的嘴唇不能亲。”   这下轮到易枢懵了,他看了看卢珂,只好去轻轻掰她的小肩膀,小声说:“妹妹,妹妹。对不起。”   易潜轻轻拍抚了两下小女儿的背,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宝贝,好了,哥哥道歉了,今天就原谅他吧。不过要是别的人亲你,你都要告诉daddy。”   卢珂这才仰着头贴了贴易潜的脸,微微点了一下头。   吃生日蛋糕的两个孩子是最幸福的,两人平时不许多吃甜食,每天都限量只能吃一点,但两人都处在嗜吃甜食的年纪,所以吃甜食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最欢喜。   甜这个字,在他们心里,大约就是真的和“幸福”联系起来了吧。   几个客人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和主人说:“你们家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卢峰只吃了小女儿喂的那一口蛋糕,便没再吃了,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所以就坐在旁边守着两个小孩儿,看着两个小宝贝,他应道:“之前是我们没有想妥当,带他们来这里过生日,来了才发现小孩子根本不喜欢这种过分清静的环境,而且没有别的小朋友在身边过生日,他们是不习惯的。易枢之前问,为什么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过呢。我们才闹明白,他们心里过生日是要很多人的。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们过来陪他们一起过。”   几位因为过来白吃白喝了一顿,又看到两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子的客人,也正心生感激呢,听主人这么客气,便赶紧说:“能够来做客,我们才非常荣幸。卢先生,你真的不要客气了,不然我们这么白吃白喝白玩,多么过意不去。”   生日会后,卢峰让了司机开车送几位女生回酒店区域去,几人站在车边和两个孩子告别,“再见。”   易枢小小绅士一般站在庭院里说:“再见。”   卢珂吃饱了就想睡,已经将脑袋埋在了卢峰的怀里,几乎就要睡着了。   几个女孩子回到酒店,聚集在客房里,心中既欢喜,又怅然若失。   “真想给两个孩子当干妈,太可爱了。”墨芝芝无限感概。   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地笑。   “真是被虐狗了,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啊,而且好幸福,还有两个孩子了。我都想结婚了……”陈茹趴在墨芝芝身上感叹。   “你们两个结算了。”姚静吐槽。   “今天去人家那里白吃白喝,都没给孩子带生日礼物,要不,我们明天带个生日礼物过去补给她吧。”墨芝芝提议。   “还是不要去打扰人了,你想得总是这么多。只是其心不纯。”   易潜和卢峰这座桃花源里的度假别院,处在镜湖的西北边,而桃花山庄的酒店和游客区,则在镜湖的东边,靠近镇子的一边,所以何音她们几人是绕着镜湖走了大半圈才看到了易潜和卢峰的别院。   别院这边是花林深处,只修建有近十座院落,每座相距不近,有些已经出售,有些则是里面的总统套房,隶属于酒店管理。   卢峰和易潜占据桃花山庄40%的股份,是里面最大的股东。因为易潜喜欢这里的风景,便留了这里最别致的一座别院自用。   随着两人事业发展,人往高处走,站在上面,自然受到的注目就不可能少。易潜和卢峰都不是每天必须热闹的人,绝不像有些人一样要是哪天没有一堆人围着就觉得空虚寂寞。所以他们出来度假,身边绝不希望还围着什么人,甚至连带孩子的保姆也不多带。   在客人离开之后,这座别院就变得特别安静了。   两个孩子都有早睡的习惯,早早给他们收拾好了,让他们上床睡觉。   他们还小,便让两个孩子睡在一张床上。   卢珂靠在易潜的怀里,只听了易潜所讲故事的开头,就已经沉沉睡着了。   易枢虽然闭着眼睛捞着他的小被子,却尚有兴致地继续听易潜讲故事,易潜讲了两个故事,他才睡着。   卢峰轻手轻脚过来,轻轻把小女儿从易潜怀里扒拉开,易潜这才得以下床,站在床边看卢峰给小女儿盖好被子,又亲了她的额头一下,顺便把儿子盖好,两人这才出了孩子的卧室。   保姆在门口向两人轻声问了好,才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睡另一张床陪孩子。   卧室里的窗户开着,仲春的夜里,空气带着凉意,撩带着花香飘进房间,易潜穿着睡袍靠在床头看书,卢峰处理完事情后才进卧室来,给易潜带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上床后他凑在易潜脑袋边上看了一眼他在看的书,是《资治通鉴》,他看的那一页是五代史。易潜低声和他说:“乱世里,亲情友情恩情,既显轻又显重,手中有兵才是一切,你看看,皇帝走马灯似的换,谁有军队,谁就可以做皇帝。”   卢峰胳膊伸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靠着他看了几眼他正在看的那一页,听易潜继续感叹:“所以生在盛世就是幸事,不然乱离之下,很多感情都经不住考验的。”   卢峰不知道易潜怎么突然就有这种感叹了,但想来不是心血来潮,他把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说:“怎么想到这些。不说乱世,盛世之中,经不起考验的感情,也是经不起的。人只能要求自己,无论什么情况下,有些人都不会变,但有些要变的人,即使没有考验,也许只是一个转念,感情就变了,也是可能的。”   易潜把书合上放到床头柜上,说:“你说得对。”   卢峰搂着他的肩,看了他两眼,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易潜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看这书,觉得管理公司和乱世治军治国也没什么差别。”   卢峰说:“还以为是这里太安静了,你觉得孤单,就胡思乱想了。”   易潜往卢峰怀里扎,低头和他接吻,手则摸进他的睡袍里揉他的胸口,有些动情地说:“在这里才好,我们明天下午再走吧,我上午想多睡一会儿。”   卢峰已经吩咐好司机早上走了,不过易潜这么说,他便应了:“嗯,好。”   卢峰的手抬起来要剥易潜的睡袍,刚露了肩膀,他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风挺凉,便只好安抚住易潜,说:“我先把窗户关了,别冷感冒了。”   易潜躺在床上,看着卢峰去关窗拉窗帘,本来热气沸腾箭在弦上的感觉也淡了下去,心里甜滋滋地埋怨卢峰真是煞风景。   不过等卢峰把窗户关好窗帘关严实再上床来,易潜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点被打断了撒娇生气的姿态,卢峰已经一手探进他睡袍里,抚摸着把他一捞,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热烈的吻随即而来,易潜便什么也没法想了。   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扯了对方身上的睡袍,结结实实地滚在一起,没有了窗外的春夜凉风,房间里的温度,也像瞬间升高了好几度一样,伴随着低低呻吟喘息,织出一夜绮丽。 第八十章 番外二 花童 东南亚某岛。 十月的z城已经因入秋而有了凉意,但这里却依然是酷暑天气。 这是宋薇薇三婚的婚礼。 易潜作为她的好闺蜜,即使这已经是三婚了,但他也不可能不来参加。 宋薇薇比易潜稍稍大几个月,她二十五岁第一次结婚,嫁给一个法国人,因为她家里不喜欢那个法国人,所以这个婚礼办得很简单,只是在法国的某个教堂里简单举办了,当时易潜全程参加,甚至做了她的伴郎,她的婚纱照也是他拍的,其中还包括一些限制级照片,不过宋薇薇把易潜当成自己最亲密的闺蜜,所以丝毫不介意在他跟前裸露。那次结婚,是她最甜蜜的婚礼。但因为某些原因,她的这次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时间。两人离婚后,易潜才知道这事,以为需要好好安慰一下宋薇薇,没想到宋薇薇没事人一样,快活得很。 在两年后,她又再次结婚了,这次是一个荷兰设计师,年龄比宋薇薇大两岁,因为宋薇薇不想生小孩儿,两人的婚姻维持了两年,宋薇薇再次离婚。 这第三次婚姻,男方是一个比她大了八岁的男人,是她家里做的介绍,姓陈,和她家算是门当户对,她结婚后,大约就是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了。 易潜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卢峰,又有了两个孩子,他和卢峰的事业都很忙,自然也就没有从前那么多时间来关心朋友的生活,和宋薇薇之间的联系便也有限。只有时候在朋友圈里问候一下,或者同在某个城市时,便约着见一面吃顿便饭。 宋薇薇很喜欢易潜的两个孩子,还死皮赖脸地要求做了两个孩子的干妈,每次到z城,要是孩子在家,她就会专程去易潜家里看孩子。 新娘的更衣室里,易潜拿着相机将她更衣的照片拍了下来,是她要求的。 其实易潜如今已经不愿意为她拍这种照片,但宋薇薇微笑着却又些许伤怀地望着他,他就没有办法拒绝她。 总算穿好了婚纱,一切都收拾好了,宋薇薇让保姆、设计师、造型师等等人都先出去了,只有易潜还留在里面。 易潜看她站在镜子跟前,又为她拍了两张照片,说:“很漂亮。还和二十岁时候一模一样。” 宋薇薇笑着,说:“三十五岁了,怎么可能和二十岁一样明明还在爱。” 易潜拿着相机过去给她看照片,宋薇薇微微仰着头,靠在易潜的肩膀上,易潜说:“好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 “结个婚而已,我都已经疲了。”宋薇薇说。 易潜道:“不喜欢老陈吗?” 宋薇薇说:“要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 易潜知道她是开玩笑,无奈地看着她,说:“别闹了。要是不喜欢,其实不是非要结婚。” “证都扯了,而且我有小宝宝了,希望生下来了比较可爱,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行,到时候和你家里做亲家。”宋薇薇笑眯了眼,看来,比起老陈,她更喜欢肚子里的孩子。 易潜说:“走,出去吧。” 宋薇薇却依然站在那里不动,道:“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结婚了吗?” “?”易潜看着她没应。 “我父母虽然是夫妻,但我有印象开始,他们便是自己玩自己的,我没想过婚姻可以像你家里那么过,看你和卢峰在一起不错,我想,我也可以试试。”她微微仰着修长颈子,很傲慢的样子。 易潜挽着她的手出去,“你会幸福的。” 易枢做了花童,手里捧着一束花站在外面眼巴巴地等着新娘子,因为卢峰对他说:“你要好好保护薇薇妈妈的裙子,到时候提着她的裙子别让人踩到了,知道吗?” 易枢非常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卢珂太小了,还做不来花童的工作,只好找了另一个小女孩儿做易枢的搭档。 婚礼上客人很多,人一多,矮小的卢珂就会害怕,非要卢峰抱着,不让保姆抱。没有办法,卢峰只好一只胳膊抱着卢珂,又看着易枢,让他不要乱跑,毕竟这个婚礼人太多,保姆和保镖一时也看不过来,而且他们需要去帮别的忙。 抱着个孩子,在没有冷气的地方站一会儿,便是满身汗,卢峰只好一直呆在有冷气的地方。 婚礼开始了,易潜在后面帮忙,没有坐在前面观礼。 摄影师团队各就各位,新郎挽着新娘的胳膊即将走上通往室外司礼台的玫瑰花道,卢峰叫易枢,“易枢,记住你要做什么吗?” 易枢笑着点头,看了看旁边他不认识,一时间也没混熟的搭档女孩子,按照指导去为宋薇薇拿起了婚纱拖尾,宋薇薇回头对他眨了一下眼,易枢笑得露了牙齿。 随着新郎带着新娘走向司礼台,在音乐声里,第一次做花童的易枢担心自己做不好,赶紧捞着拖尾往前跟了去。怕裙子被弄脏,他低着头越走越快,最后把长长的拖尾全给抱了起来,整个婚礼现场一片大笑声,易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因为拖尾有点重,他一个不稳,摔了一跤,滚进了拖尾里,全场再次哄堂大笑,新郎新娘只好停了下来,易枢懵懵懂懂地爬起来,一脸发懵地看了看大家,又望向宋薇薇。 宋薇薇也哈哈大笑,将易枢抱了起来,牵住陈先生的手,快步走上了台。而那位一路都在发懵的小女孩儿,走了一半就自己跑了,她妈妈如何催促她赶紧跟过去她都不听。 易潜这天穿了一身白西装,没系领带,打着紫色的领结,潇洒英俊,比起中年发福的陈先生,倒像陈先生的后生,他冲上台去,一把将易枢抱进怀里,然后下了台。 台下观礼的客人还在大笑,都些人都笑得流眼泪了,易枢大约明白自己闹了笑话,红着脸将脑袋埋在易潜的怀里像只鸵鸟不抬起来。 他穿着花童的制服,热得满脖子汗,易潜赶紧抱了他进屋,给他脱了外面的外套,易枢抿着嘴唇不说话,卢峰也过来了,让保姆拿了毛巾给易潜,又拿了凉快的小衬衫来给易枢换。 易枢被收拾好了,他还在做鸵鸟,易潜问他:“还热吗?” 易枢摇了一下小脑袋。 易潜为他抚顺头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失笑地问:“这是怎么了?不理人?” 易枢小媳妇一样地说:“我把薇薇妈妈的裙子弄脏了。” 易潜和卢峰都觉得好笑,不过小孩子自尊心非常强,所以只能忍着不笑,易潜认真地对他说:“不用在意,薇薇妈妈不介意的。” “但大家都在笑。”易枢小声说。 易潜亲他的面颊,安抚他道:“大家都没有怪你,只是高兴而已,你看,婚礼还在继续,大家不介意。” 易枢只好点了点头,说:“真的吗?” “嗯,是的,我们下次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好吗?” “那我给薇薇妈妈说,她下次再结婚,我就不会摔了。” 易潜愕然之后再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卢峰也觉得好笑,道:“千万不要和你薇薇妈妈说这种话,被你陈叔叔听到,他会生气的。” “为什么?”易枢疑惑地望着他。 卢峰说:“因为一个人只能办一次婚礼。” 易枢懵懂地点了头,又问:“那爸爸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我给你们做花童。” 卢峰说:“已经办过了。” 易枢皱了眉:“你们没有告诉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易潜笑得不行,卢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不要呛到了,一本正经地欺骗儿子,说:“告诉过你的,但你那时候比妹妹还小,你没记住忘记了。” 易枢很失落,说:“你们怎么不等我长大一些到现在才办呢。” 易潜笑得胃痛,道:“宝贝,我们先出去看婚礼了,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办婚礼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特别是易潜作为女方的朋友,事情就更多,忙了一天后,到晚上十点才闲下来。 这次婚礼,陈先生用了岛上非常有名的一座超五星酒店,虽然客人很多,但不可能将酒店住满,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前来入住。 易潜和卢峰带着孩子,就要带照顾孩子的保姆,以及处理一些杂事的助理和保镖,所以他们要了一套豪华套房,保姆带着孩子和他们住在套房里。 孩子被哄睡后,易潜不想卢峰累了一天还要给自己按摩,就裹着睡袍去了酒店里专门的水疗中心。卢峰喜欢运动,不喜欢做按摩,这时候还在健身中心跑步,易潜给他发了个信息,说了自己的去处,就安然地享受起按摩来。 卢峰和他截然相反,卢峰一天不运动就浑身骨头不舒服,而他则非常不喜欢运动,他讨厌出汗的感觉,所以他喜欢享受这些被动的事。 例如和卢峰做爱,他喜欢自己完全被他掌控,由他带给自己全然的快感,例如他喜欢泡温泉,喜欢按摩,当然,按摩也最好是卢峰为他按才好,卢峰的手有魔力,而且知道他哪里的需要按重一点,哪里需要轻一些,哪里只是喜欢抚摸,而按摩之后再做爱,那就是最享受的事了。 易潜趴在按摩床上,整颗心都是飘着的,真想一会儿卢峰来把自己背回去,又想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其实在客房里叫按摩师去客房服务也行,他怎么偏要走到这里来。 易潜在心里叹了口气,被按了一个小时,他昏昏欲睡,一点也不想起身。 但他还是爬了起来,接受按摩师的服务穿上睡袍,给了他小费,这才去前台签了单。 正揉着额头离开水疗中心走在带着海风气息的走廊上,迷迷糊糊听到人叫他,“易潜。” 要不是这里的服务生说中文带着东南亚腔调,而叫他这一声虽然含糊,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他就要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迟疑着回了头,时值深夜,灯火阑珊,一个人影走过来,他身后本来还有两个人,但却站在稍远的地方没有过来。 易潜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遇到傅斐。 他穿着一身轻薄的素色真丝睡袍,看着实在不太庄重,会这么出门,完全是因为觉得这么晚了,不该遇到不好见面的人才对。 他不由扯了一下领子,蹙着眉头说:“好久不见。” 傅斐走到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易潜闻到酒味,便往后退了一步,傅斐看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跟上去。 易潜对傅斐没有了任何想法,好的坏的,都没有了,曾经过的喜欢或者怨愤,早在好多年前都没有了,但他做不到像别人一样再见面没有任何感觉,他不想见到他,看到他就烦。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到才好了。 但是圈子就那么大,总有见面的时候,不过易潜面上已经可以做到毫无波澜了。 虽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生老病死无法改变,但它真的可以掌控它们的进程。 算下来傅斐也有四十多岁了,但是他懂得保养,看起来还和以前相差不大,当然,易潜也是一样的。 傅斐说:“我过来有事情,在这里住。我知道宋薇薇结婚是在这里,我让助理送了个红包过去。” 他说话很清晰,看来并没有喝醉。 没有喝醉就好,易潜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喜欢傅斐和他再有任何纠缠。 他说:“哦,不早了,我先走了。” 傅斐微微皱了眉,说:“和我多说两句就不愿意了?” 易潜心想他果真还是醉了,不由说:“还想说什么?要我给你老婆打电话吗?” 傅斐几年前再婚了,婚后不久就有了孩子,易潜倒没听说他在外面有各种绯闻这种圈内惯常的事,想必他和他妻子生活倒是和谐的。 傅斐默了两秒,说:“我今天看到你上司礼台去抱孩子下来了,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 易潜不知道他在哪里看的,说:“我和卢峰的。” 傅斐脸上扯出一点笑意来点了点头,耿耿于怀地说:“要是我没有和谷结婚,那个孩子,该是我们的,对吧!” 易潜因他这话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心想他真是疯子吗,他恼怒道:“你神经病犯了吗?你他妈发什么神经。我真不该听你说话。” 他转身就走,心想自己也真是有病,和他说什么啊,傅斐却快步追赶他要拉住他,易潜身上的睡袍下摆拌来拌去让他跑不快,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闹得不好看,不然又是给人背后谈资,正在他想回头给傅斐两下子的时候,来接他的卢峰看到了他和傅斐的情况。 易潜又是庆幸,又是羞愧,他真不想让卢峰看到傅斐这人。 卢峰一把护住了易潜,将傅斐拦住了,傅斐看到他就皱了眉,想和易潜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而他那两个下属,也发现情况不对劲,赶过来了。 傅斐转身走了,易潜很想对傅斐口出几句恶言,想了想后,又觉得和他白费哪怕一点口水都是吃亏,于是拉着卢峰要走。 卢峰把他的睡袍带子系紧了一些,搂住他进了旁边的楼,乘坐电梯上楼,因为路上有人,易潜想说话又没说,只卢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又低声说:“下次再去哪里,我不在,你让杨哥跟着你。” 杨勇志,是他们带来的保镖,一直是很得用的。 易潜没有说话,心里堵,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感觉很难堪,而且他都多少岁了啊,简直是糟心透了。 回到房间,易潜就去稍稍冲了澡,卢峰已经洗过了,见他从浴室里出来,就拿了毛巾为他擦头发,易潜被他擦得昏昏欲睡,心情稍稍好了点。 等睡下,房间里非常安静,卢峰照样像以前那样揽着他睡,易潜虽然想睡,心里却有事,有事不解决他就会一直想,当然,这种事仅限于有关卢峰的事,要是是别的事,都没有他的睡眠重要。 易潜的手在卢峰的胸口上摸了摸,又去摸他的肩膀和耳朵,卢峰被他摸得轻轻笑了两声,抓住了他的手,说:“潜潜,睡吧。” 突然叫他“潜潜”,易潜瞬间就缠到他身上去了,不睡觉了,开始撩卢峰。 卢峰抱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嘴唇,声音带着疲倦之后的哑,“不睡吗?” 易潜在孩子们跟前是非常正经的慈父,但是只有他和卢峰两个人的时候,他改不掉要向他撒一回娇的习惯,低低地哼着说:“没有生我的气,对吧?” 怎么可能会生气?在两人关系上,卢峰其实挺喜欢吃醋的,不过他都没表现出来过,不过生气倒不会。 他揉摸着易潜被按摩得软了的背,说:“我怎么会生气,不过,傅斐为什么追你?你有没有事?” 这几年,因为项目或者其他行业内部会议,卢峰和傅斐见过好些次,两人之间当然免不了火药味,不过正面冲突倒没有,毕竟都是要脸面的成年人。 易潜叹了一声,说:“他喝醉了。其实我也闹不明白他,他那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你不生气,那就不说他了。”再说傅斐,也真是太扫兴了。也许是看他和卢峰过得很幸福,傅斐心里不平衡,傅斐就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啊,幸好是分手那么多年了,又遇到了卢峰。想到他说易枢会是他和他的孩子,易潜真是想吐。他以为他傅斐是谁! 卢峰亲了亲他的嘴唇和下巴,翻身把他揽在怀里,“累不累?” 易潜知道他的意思,声音里带了笑意,说:“我们做吧。” “明天没问题吗。”卢峰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停下动作,沿着他的下巴亲到他的颈子上,他的胸口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