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作者:不归尘土   文案:如果不是毕业生晚会的那次意外,霍一唯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会踏出自己的学术,也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一辈子竟然会和一个远远超出了他意料的人纠缠近二十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后悔吗?”   霍一唯怔愣地握着开始变凉的咖啡杯,眼角被时光刻上了细细的纹路,青春已经不再,风华却越积越沉,他的眼里像是荡漾开了温柔的水波,声音沉稳而坚定,“不会。”   “即使被伤害,这也是曾经的我的选择,永远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   “只是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一个人走得这么辛苦。”   ——————————————————————   我把遇见他视做命运的恩赐,只可惜他给我的永远都只有伤害,我永远…都成不了他的唯一   攻受属性:冷峻自私花心偏执渣攻X温吞坚韧心思缜密贱受   部分情节内容选自现实生活故事,有部分夸张处理,勿细究   雷:双不洁警告 第一章   十二点五十九分。   嗯,距离他和祁容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九分三十一秒。霍一唯看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这是他为了和祁容手上的5115能搭配起来特意托在瑞士生活的朋友买的,只是现在看起来他花费的这些心思实在是可笑。爆头,砰砰砰砰   他知道祁容的工作很忙,所以特意将午餐安排在了天容地产大楼对面的鸿昇广场,只是那个人还是没来。   霍一唯禁不住苦笑,却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其实,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与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祁容能来——哪怕祁容迟到不准时来,他都会继续坚持下去,坚持着再喜欢再追逐祁容十年。   可是他没有来,他输了。   他特意选的勃艮第夜丘黑皮诺红酒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品尝时机,桌上精致的法式工作餐也都已经凉得没了味道,即使色泽依旧诱人,也让他没了食欲。   霍一唯微微弯曲自己的脊背,吐出一口气,像是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一样,“放弃吧……”   他小声对自己说道,今天是他的二十九岁生日,终于有了想要放弃继续追在祁容身后的念头。   手机开始疯狂的震动,不用想霍一唯都知道能够在这个时候找他的人会是谁,他深呼吸一口,压下自己心头不断翻滚的苦涩,接起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人声音爽朗而充满了朝气,完全不像一个已经要三十岁的男人,“霍一唯!你是不是又在等祁容那个混蛋!”   霍一唯立马赔笑,“没有,我现在在鸿昇吃午饭。”   电话另一端的人是展舒,是霍一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他们从高中时期开始就是同学,缘分一直延续到了大学。   “最好是这样,晚上来我家,我和郜澜给你庆生。祁容那个混蛋,你该放就放掉,十一年了,没必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嗯。”   展舒又在电话的另一头说了很多,无非是让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之类的话,别人说来虚假的话从展舒口中说出来就让霍一唯觉得舒心很多。   你看,即使他十一年都追不上自己的爱情,至少还是有自己的友情和事业的。   霍一唯撑起微笑,让自己下午能神色如常的去天容上班,毕竟他还是天容的副总,和祁容还要在公司里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   然而霍一唯刚刚站起身,他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微笑就消失不见了。   他选的旋转餐厅在鸿昇的十一楼,临窗视角极佳,正好能看到天容地产的大楼门口。而现在,他就清楚的看到祁容正带着营销部新上的新人陈意哲从车上下来。   那样的距离和互动,绝对不是一般的上司和下属会保持的举止。霍一唯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可笑极了。   感情的事本来都是各凭本事,他追了祁容十一年都追不上是他没用,可如今,一个刚刚跳槽来到天容的新人连部门经理都算不上就能从祁容的车上下来,和他举止亲密。恐怕他和祁容之间,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逐,都只能是没结果。   霍一唯想起了一个月前祁容让自己去他的办公室,指着陈意哲说这是市场部从富力格新挖来的人,先放到他手底下的营销部练练手,让自己多指点指点。当时他还没有多想,就真当陈意哲是个人才,常青藤的归国高材生,家境优渥谈吐不凡,虽然觉得让自己亲自带着有点太过重视,但是霍一唯还是照做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手把手的带着陈意哲熟悉业务,就差没交出自己打拼这十来年的人脉老底,结果——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   霍一唯一口气没提上来,被气笑了。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最近联系人的界面,列表中的第二个是他并不愿意联系的人,最终他想了又想,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是我,霍一唯,你之前说的让我去科院的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已经不从事规划设计很久了,帮你做些规划和调研还可以,入职我暂时不考虑了。”   听着电话对面欣喜若狂的声音,霍一唯挂了电话,许久吐出一口浊气。   “该说再见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霍一唯如火的热情慢慢冷却最后化为平静的海水,霍一唯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就像是头也不回的告别了他的过去。   天容集团早些年只是主攻地产,并不以对外商贸和科技产业为主,祁容在接下了从父辈手里传下来的位子之后才开始对天容集团的经营范围做了变动,十年的时间,天容也不负众望,生意蒸蒸日上,酒店度假庄开到国外,成了享受和高端的代名词。   霍一唯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在跟着祁容打拼,到现在他已经在这个集团中呆了十年,他持有自己百分之三的股份,是人人尊敬的副总,但是现在他的位子要拱手让给他人。说不甘心,他有,说愤怒,他也有,只是他想放过自己了。   祁容是个什么样的人,十一年了他怎么会还看不清呢。   想起展舒说的要给他庆生,霍一唯打起精神来,走进了天容的大门。   一整个下午,霍一唯都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哪怕祁容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另一端,他也选择用电话办公,他不想看见祁容,害怕自己情绪失控,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在看到祁容的那张脸时又轻而易举的被瓦解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时间,霍一唯这才赶着下班的钟点分秒不差的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特意从普通员工梯下去,叮嘱自己的助理秦放任何人来找都不见,这才放心的从车库里开走自己的英菲尼迪先回自家去取给展舒带的特产,然后才取车去城郊的展舒家。   本来打算趁着快下班的时间找霍一唯再多了解些事情的陈意哲扑了一个空,办公室空无一人,就连霍一唯的助理秦放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多一个字都问不出。   要知道霍一唯往日是和祁容一样的加班狂魔,不干到完全收工根本没有要下班的可能。陈意哲拿着市场部刚送过来意向书申请最后到了祁容的办公室。   “祁总,霍总已经走了。”   正在批文件的祁容动作顿了顿,“走了?”   陈意哲点点头,祁容抬头看着眼前俊秀的年轻人,目光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放在这,你可以下班了。”   “祁总还要加班?”   “等这些看完就走。”   陈意哲忽然上前一步,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上流露出一点蛊惑的神情,“那——祁总有没有时间晚上和我一起吃一个便饭?”   祁容狭长漂亮的眸子里闪了闪,许久才说道:“好。”   【作者有话说:新书和大家见面啦~   这是一个非典型的渣攻贱受故事   霍一唯是一个冷静又强大的人,大家等着看祁容认认真真验证真香定律吧!   精灵龙还差几个番外,所以荒唐暂时保持隔日更的状态,22号开启日更模式   阿土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章   霍一唯走后天容大楼的三十五层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现在在展舒的家中,正举着扎啤和展舒拼酒。   勃艮第的黑皮诺是祁容最爱的葡萄品种,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啤酒,尤其是举着瓶子吹的时候,感觉更是爽。   展舒做饭的手艺很好,和郜澜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有展舒亲手做的蛋糕。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被吃了七七八八,最后上的是展舒花了两天时间熬得老母鸡汤揉的长寿面。面条的口感筋道入味,吃起来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吃饱了,舒服了展舒就把郜澜轰去收拾碗筷,自己则和霍一唯到庭院里躺着摇椅看月亮。已经入夏了,这几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还能在四九城的天空中看见星星。   霍一唯之前去湘地一带谈生意,从一位老先生那里得了两块上好的黑茶茶砖,知道展舒的肠胃不好,特地带了过来。   “我决定要离开天容了。”霍一唯忽然说道。   展舒晃在摇椅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慢悠悠地摇了起来,“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你总算是有点出息了。”展舒顺手抄起小几上的报纸拍了霍一唯一下,“决定了就别再回去。”   “祁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一边跟你不清不楚的,身边的人还都没断过。断了好,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江铭扬让我去科院,老师的意思也是让我回去继续做研究。”   展舒腾地一下起身,摇摇晃晃的样子,直看得刚出来的郜澜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我就是个傻叉,什么让你去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祁容压根就不适合你!”   霍一唯一看展舒的脾气又上来了,“是是是,你说的对。”   展舒的脾气实在是够爆,这么多年来和郜澜磕磕绊绊的走在一起也不容易。   “过一周我要去非洲取材,你和我去。”展舒的语气横的有些不讲道理,但是霍一唯也知道展舒这是为了他好。   看了看一旁眼巴巴地希望和展舒一起去非洲的郜澜,霍一唯还是拒绝了展舒的提议,“我想自己出去转转。”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跟在祁容身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自己的生活了。   展舒冷静下来,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去欧洲转转。”   霍一唯的目的地让展舒闭口不再讲话,他知道欧洲对于霍一唯来说是一个未圆的梦,他不想让霍一唯伤心。   “你、你去吧,然后去科院,别再和祁容纠缠不清了,他不是个好东西。”展舒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霍一唯知道,展舒这是开始醉了。   于是起身,和一直等在一边的郜澜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你看,现在他就算在想陈意哲和祁容真的在一起了,好像也没那么心痛了。   最后他去了英国的剑桥郡,一去就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天容的工作一直都让秦放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就转到他这里远程解决。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出差的时间超过一个星期,原因是不放心祁容的生活交给他人照料,如今看来,没有他祁容也会活得很好。   曾经他还以为只要自己够用心,无微不至的照料祁容的生活就会让他离不开自己,不过这半个月都没有一点祁容的消息——他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回到四九城的时候,这里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他穿着大衬衫和休闲装,戴着一副无框的大墨镜,一个人优哉游哉的从机场通道出来,然而刚一出来,就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请上了车。   为首的那个人他认识,是祁容的贴身保镖。老实说再次看到这些人他还是吃惊了一瞬,祁容的这些亲信多少都有些看不起他,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今天这些人这么毕恭毕敬的来请他,实在是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了天容的商务车,为首的人是祁容一直带在身边的孙文,孙文还是那一张冷硬的国字脸,“霍总,祁总住院了。”   霍一唯这才慢悠悠的摘下自己的墨镜,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怎么了?”   “祁总出去吃饭,回来之后就急性肠胃炎住院,到现在半个月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好。我们请您过去,是想让您看看平时霍总都为祁总准备的是什么粥饭,我们好照顾祁总的身体。”   听完孙文的话,霍一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半晌才应了一声,“……哦。”   “陈意哲不在?”   “陈先生为了照顾祁总累病了。”   霍一唯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好吧。”   他没应下孙文的差事,也没明面上拒绝,他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开天容,不能和祁容的人闹僵。   孙文多看了霍一唯两眼,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有点病弱苍白的男人一声不吭地消失到英国的剑桥郡,还一去就是半个月,人是瘦了不少,但看上去精气神反而比之前要好很多。   不知道他的预感准不准,总觉得擅自消失半个月才回来的霍一唯要比之前还难以应付。   医院的病房里,祁容正在闭目休息,那张漂亮的脸上难得的没有神采,眼底还带着点乌青,一看就是多日都没休息好的样子。   他刚一踏进病房,正闭目休息的祁容就睁开了眼,睁开眼,床上的仍旧是那个威名赫赫,气场冷峻强悍的祁总。祁容让他身边的祁双扶他起来,半靠在床上看着站在门口的霍一唯。   半个月未见,此情此景竟然让霍一唯觉得有些好笑,“你还好吗?”他一直是一个礼数周全的人,哪怕一边祁双在用愤恨的目光等着他,他还是神情自若的和祁容打招呼。   “你来了。”哪怕霍一唯站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祁容仍旧觉得自己恍惚闻到了霍一唯身上一直带着的药草味。   很清淡的味道让祁容觉得困扰他多日的头疼似乎有所缓解,连带着看着霍一唯的眼神都柔和了很多。   “你吃了什么?”霍一唯站在原地不动问道。   一边的孙文上前,一字不落的报菜名,长长的一大串菜单听了就让人觉得头疼,霍一唯摆摆手示意孙文不用继续说了,“你吃错东西了,以后多注意点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霍一唯转身就要走,在门口,正好碰到了推门要进来的陈意哲。陈意哲手中还捧着一罐汤,霍一唯瞥了一眼,养胃汤里还飘着三七,霍一唯看着正兀自尴尬的陈意哲,说道:“祁容对三七过敏,你这汤白做了。”   陈意哲愣在原地,看着霍一唯离开的背影,一张俊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第三章   自己竟然还会对三七过敏,这是祁容怎么也没想到的。他的记忆里,自己几乎就没有什么会过敏的东西,被霍一唯这样一说,他倒是想起来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恍惚有过一次过敏的经历。   霍一唯说得坦荡,完全没有要避讳人的心思,说完就走,丝毫不在意他走之后病房里会乱成什么样,祁容现在是好是坏已经轮不到他在意了。   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至少——现在的他是这么想的。   在英国的这半个月他也没闲着,最后还是想通了,试着给科院投了简历,对方也给了答复,希望他明天下午三点能去面试。离开了祁容,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在去医院的路上,孙文也一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现在陈意哲已经和祁容在一起的信息,大概是怕他不知好歹的继续纠缠想让他死心。   也是,现在陈意哲已经住进了祁容的家里,若不是祁容生病住院了,恐怕两个人同吃同住也算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要知道,他等了祁容十年了,一日三餐,洗衣做饭,祁容都还没允许过自己在他家里留宿。   他在医院门口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天容的大楼,别人他不清楚也没心思理会,但是秦放他一定要安顿好。这小伙子研究生毕业不久,是个上海人性格能力都很出挑,比起所谓常青藤来的陈意哲也不遑多让,他一直花了大心思在培养。   “秦放,之后我不会经常呆在天容,公事用的那支电话会暂时搁置一段时间,有急事你联系我的私人电话。这些是下一个季度需要安排和走动的关系名单,包括客户的信息也都在里面,你记得安排好。”   一直沉静稳重的年轻人抱着文件站在霍一唯的办公桌前有些不知所措,“霍总,您、您要走?”   霍一唯笑笑,笑容一如既往的谦逊温和,“暂时不会,我还是天容的股东,必要的场合我还是会出席的。我为天容劳心劳力付出了十年,太累了,想去别的地方走走。”说着霍一唯将手上的两份合同文书锁进了保险柜:“秦放,凭你的能力,不该只是一个天容副总的助理,这两份文件是半个月后要和兰蒂斯酒店谈合作企划的时候要用的,你多留心和兰蒂斯的合作。我走了。”   错身离开的瞬间,秦放竟然抓住了他的手。   霍一唯挑着眉头,不动声色的看着秦放,一直到秦放脸色涨红放开手,才踩着轻快起来的步子离开了自己在三十五楼的办公室。   祁容在第二天就出院了,本来也就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能被整到住院小半个月,虽然是他运气不好,不过也和旁人的大惊小怪脱不了关系,毕竟——祁容在霍一唯的照顾下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连感冒都少有了。   展舒现在人在非洲取材,他今年计划有一部新电影要开拍,即使隔着遥远的海洋,展舒都在电话的另一端幸灾乐祸祁容的经历,霍一唯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下电话,霍一唯禁不住感慨,自己这些年来对霍一唯实在是太照顾了些,以至于稍微有点变动,祁容的生活就变得兵荒马乱起来。然而他的平静也就只有这一天,下午,他就接到了来自祁容助理艾琳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手机没有一刻安宁,霍一唯将手机开了静音,坐在一边看着屏幕亮了又暗,然后再度被点亮。   霍一唯并不觉得祁容是想让艾琳找自己回去,事实上对于自己的半离职状态,可能祁容都不会多问,什么自己走了才懂得珍惜,想要挽回,恐怕是在梦里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看得很清楚,无论是祁容还是自己。   艾琳这么着急执着的想联系自己,恐怕也是抱着要榨干自己最后价值的心思。   事实上霍一唯的猜想并没有错,知道霍一唯有意放权离开天容无论是天容的领导层高管还是祁家的祁双无一不在为此高兴。尤其是陈意哲,他觉得霍一唯副总的位置,不日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但祁容并不觉得霍一唯是真的要离开,他在自己身后追了十年,即使什么都没得到也没有放弃,又怎么可能会在现在离开天容,离开他。他只认为霍一唯是在借此表达他对陈意哲的不满,甚至是不知轻重的拿公司事务开玩笑。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艾琳为他叫来了私厨的晚饭。   祁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挑食的人,他认为自己对食物几乎从不挑剔,霍一唯无论给她准备什么饭菜他都能如常吃下去,可是现在,艾琳给他带来的晚餐色香味俱全,但只吃了一口,就让他暴躁地打翻了饭盒。   “这些都是什么?”祁容冷下脸来问道,显然今天一天的低气压已经让他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艾琳被祁容吓得声线都在颤抖:“是、是私厨的家常菜。”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可是菜肴很香,卖相也很好,这是鸿昇广场附近风评最好的一家私厨,艾琳根本不知道不合适在哪里。   “去换。”   艾琳如蒙大赦,立马联系换菜,可一连换了三家,一个让祁容满意的都没有。   一贯雷厉风行的天容特助艾琳几乎就要在祁容冷峻的视线下哭出来了。   祁容半个月以来都在住院,肠胃不好整日吃白粥还没什么感觉,一开始正常吃饭,他的不适就出来了,这些饭菜看上去也没什么错处,但偏生就是吃起来的感觉不对。   祁容并没有说什么,挥手让艾琳下去,但艾琳只觉得如果明天的饭菜还不能让祁容满意,恐怕她在天容的工作也要就此到头了。   于是,就有了艾琳一直不停拨打霍一唯电话这一幕。   最后,霍一唯还是接通了艾琳的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丝毫听不出异样:“艾琳?有什么事?”   “霍总,我想问一下平时您都在哪里给祁总订餐。”   完全公事公办的通知语气,霍一唯扯了扯唇角,从哪儿订餐?祁容的饭菜多半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忙着工作的时候还要抽空给祁容花心思做饭。实在没时间了才去私厨订餐。   这样想着,霍一唯随口报了两家私厨的名字,然后另一端的艾琳就忙不迭的挂断了电话。   霍一唯冷眼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躺在沙发上不再去想祁容。转而开始准备明天科院的面谈。 第四章   霍一唯和祁容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虽然是不同的专业,但是并不妨碍霍一唯知道他们的学校有祁容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机缘巧合,兜兜转转,霍一唯就这样追着祁容跑了十年的时间。   和科院的人面谈也很顺利,早些年他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曾跟着老师负责过科院的一些规划设计项目,对里面的一些程序也比较熟悉,像科院这样的地方和天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想到这儿,霍一唯苦笑一声,至少在这里只要他还有自己的脑子就不会被随便来的哪个小三小四挤得没了位置。   面试的负责人姓刘,三十多岁,是个主任。面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位已经开始中年发福的面善刘主任也是苏老师的学生。   “霍一唯?我听老师提起过你,当年你放弃了出国读博的机会还让老师狠狠可惜了一把,知道你来这里的消息,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是霍一唯只是摇头笑了笑,看着和煦的刘主任谦逊的笑说道,“暂时还是不要告诉老师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规划项目了,等有一些成果了再和老师说也不迟。”   刘廷安很满意眼前的年轻人,知进退有实力,只是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一门心思的想不开跟着经管院的人去创业,所幸过了这么多年霍一唯的学术水准还是有的,招这样有能力的跨学科人才进来想来院长也会很高兴。   “下周一过来签合同,周二开始正式工作,过段时间会有一个新区建设的项目,到时候让江铭扬带着你去实地考察,可能会有你们来负责。”   “好。”   两个人又具体谈了一些后续的工作问题,霍一唯这才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刘廷安将陌斐送至门口,看着霍一唯削瘦的身板,最后还是说道:“你太瘦了,多注意身体。像我们的工作都是要熬夜甚至是秃头的人,你这么瘦可不行,没日没夜的做起项目来肯定撑不住。”   刘廷安的一句“秃头”逗笑了霍一唯,当年上学的时候,他们做起案例规划来真的是没日没夜,头发大把掉的人不是没有,幸亏他的头发还算茂密。   “是,刘主任,我会注意的。”霍一唯的笑意从眼睛扩散至唇角,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刘廷安愣了愣,眼神不自在的飘忽一下,“你——要是还有余力的话,就准备准备,看看能不能考考博士,正好今年年底要科院要招生了。”   “多谢刘主任。”   挥手和刘廷安告别,霍一唯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虽然科院的城市规划博士生不是他最梦想的那一个,但他也知道刘廷安既然会这样和他说,就代表着他是有这个机会的。   一个二十九岁的博士生,似乎年纪看起来也还可以。   越是这样想,霍一唯心里就越轻快。他先把车开回家,然后骑着自己封尘已久的小自行车去四九城的花鸟市场,就真的像个六十的老头一样买了一大堆的花草,还拎了一只八哥回家。   他的房子离天容地产的大楼并不算很远,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离天容开发的高档小区也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祁容的一日三餐的原因。   不过,比起天容的丽景佳苑他住的景和园虽然看上去没那么高级,但更适合生活。他的房子在一楼,有一个近四十平米的室外花园延伸至室内,这些花花草草他就打算打理打理然后种到院子里。   这些花草他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弄好,院子除了他搭架子弄得一株紫藤,还有一棵葡萄树。他走的时候,卖果树的老阿姨还好心送了他一棵柠檬树的小树苗,不过三尺多高的树苗让人怀疑它能不能活过这个春天。   虽然小树苗看上去病恹恹的,但这并不妨碍霍一唯的好心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离开祁容的日子都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霍一唯从储藏室里搬出自己的躺椅放在小花园暖宝宝很贴心的下架底下,春日里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照的他懒洋洋的。   暖融融的阳光里,连祁容的样貌好像都模糊了。   四月的天气还不太稳定,到了傍晚就已经偏凉了。已经是一身轻松的霍一唯给自己精心准备了四菜一汤,然而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成品,他又忍不住苦笑。   菜里多放了醋没有鸡精,连酱油都是如非必须都尽量不放。所有的菜里都没有葱,这些——都是祁容的口味。   一瞬间,霍一唯觉得自己没了胃口。   总得给他一点时间适应不是?   今天是周五,距离他去科院签合同正式工作还有两天,他打算规划一下,去周边的县里做个短途旅游。至于他离开以后天容会是什么样,祁容又会怎么样,陈意哲打算怎么上位夺了副总的位置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陈意哲要是真能顺顺利利的从他手里拿走天容的副总,他霍一唯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要放弃祁容是一回事,得罪到他的头上是另外一回事。   当时还在天容很多事情看不明白,现在跳出来看,陈意哲的狼子野心简直是不能再明显了。恐怕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容的那些人都在拿他当个笑话看。   小八哥在笼子里叫得正欢,一点也没有眼力见的样子让霍一唯觉得自己的悲伤秋月都可笑至极,他扭身去厨房拿了自己特制的辣椒酱。作为一个老家出自陕甘宁的人,吃饭怎么能少了辣椒这种东西,他为了祁容一直压着自己的喜好也就算了,现在都离开了,干嘛不吃个痛快。   路过的时候霍一唯给小八哥添了些鸟粮,哼着小曲去吃自己的饭。他用筷子狠狠地刨着碗里的饭菜,就好像每一下都刨在了祁容的身上一样。   “去你的吧,魂淡祁容!”   霍一唯难得爆了一次粗口,这两天安静又舒适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十年简直是脑子浆糊了才会追着祁容不放追了十年。 第五章   四九城周边的县市有很多能玩能度假的地方,周末的时候计划一个一两天的短途旅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展舒作为一个后来转行的导演,时常出来采风,这次他出来躲清闲的地方也是展舒推荐的。   这是一家靠着山脚的民宿,房主是一个归国回来的建筑师,设计作品霍一唯在上学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很有名气。   后来老了就封笔不再设计,回了老家承包了近六十亩地开了一个生态农庄,然后修建了这个依山傍水的民宿。   霍一唯只在入住的时候见了这位老先生一面,老先生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一头银白的发,穿着一身真丝制的太极服,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老人。   老先生只是和霍一唯短暂的问候了一下,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这里也对外开放,时常会有些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来休息。   促使霍一唯决定继续出来躲清静的原因是艾琳的电话,前天晚上的夺命连环call只是一个预告,因为第二天艾琳也打电话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可是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为祁容洗手作羹汤了,说了要离开,就不能这样不拿自己的决定当回事。   这两天他在农庄过得很开心,帮老先生修剪修剪花草,又或者是喂喂鸡鸭。除了喝茶养生什么都不用顾虑的生活实在是让人懒了下来。   如果当年——   霍一唯苦笑了一下,打断了自己的假设,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人生哪里会有说如果的机会。   周日的下午,他决定返程,然而在收拾好行李准备开车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从来都不会主动响起的铃声。   来电的是他的私人电话,铃声也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这个铃声——是祁容的专属铃声。   霍一唯的眼里有一些阴郁,他等手机响了三声,才慢悠悠的拿了起来,接通后照旧是和以往一样温和的问候声,“阿容,有事吗?”   对面静了静,似乎没想到霍一唯会这样问,祁容说道:“你现在在哪里?”   霍一唯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笑出来,可是最后失败了,“在一个朋友这里。”   “什么时候回来?”   霍一唯对祁容的用词愣了愣,没想到祁容会对他用“回来”这个词,要知道他先前一声不吭地跑去英国,冷酷的祁总可是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他的。   “明天吧……”霍一唯不确定的说道,他现在不知道祁容有什么打算,只能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祁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轻快,“明天晚上来我这里?”   霍一唯一下笑了出来,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那么有手段的陈意哲竟然没能让祁总满意。   “不了,”他干脆利落地回绝道:“我明天还有些别的事情,应该是不能过去了。”   祁容似乎没有想到会遭到霍一唯的拒绝,电话对面一时没了声音,霍一唯又轻轻笑起来,声音听着柔软而温和,“阿容,天容的事务以后我不打算多做过问了,你可以找你信得过的人来接手,不过你放心这百分之三的股份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好。”对面又沉默了很久才说道,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你看,他要离开天容,一个在天容呆了十年的副总要离开天容,祁容竟然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真的,不是他把自己看得太低,是祁容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心。   霍一唯吐了一口浊气,从车里的收纳箱中拿出自己许久都抽不上一次的香烟。他的心肺一直不太好,烟这个东西,几乎一年到头都抽不上几次。但对着祁容的时候简直是例外,你看即使他已经准备脱身了,却又一次因为祁容抽起了烟。   霍一唯眯着眼睛,看着猩红的火星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吐出的烟雾迷蒙了他的视线,却迷不了他的心。   “别再让我动摇了……”   回了城里,他尽量避开天容的上下班时间去科院报到。应该庆幸,科院的位置是和天容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天容在往商圈里走,而科院在往城郊的方向发展,安静的环境也有助于研究的进行。   签合同的过程进行的很快,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不过才上午九点多钟,刚一出刘廷安办公室的门,他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这人——就是江铭扬,大他一届的师兄,他学术研究上的引路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导师苏明先生。   “江师兄。”他笑着同江铭扬打招呼。   江铭扬的家教很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很浓的书卷气,但偏生眉眼又生的锐利张狂,尤其是那双飞扬的浓眉,让他看起来疏离极了,浑身上下都散发一股禁欲且不好惹的气息。   “一唯。”江铭扬回头看到霍一唯顿时笑了起来,和他疏离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却干净阳光而有亲和力。   “你终于来了。”江铭扬说道,“如果——算了,不说这些,我带你去熟悉一下你今后的工作环境。中午我请你吃食堂的饭,科院里面城规院的食堂可是相当不错的。”   “好。”   江铭扬当年在Q大也是他们院系的一个风云人物,遥远到霍一唯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却从没见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学长,一直到他追着祁容的步子进了Q大的辩论队,不善与人交际的他逼着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开发表观点,讲话和人争辩,他才认识了他们负责带队的队长——江铭扬。   Q大的辩论虽然在华语辩论圈不是最顶尖的那一个,但也说的上是数一数二的,最好的战绩就是江铭扬打比赛的那一届和带着祁容他们参加国赛的这一届。   他在辩论一道上着实没什么天赋,所以就一直充当着幕后人员,看着祁容在台上舌战四方,光芒万丈。有时候,想想他追着祁容的过程,其实也是他自己在不断成长的过程。   如果不是为了追上祁容的步子,恐怕他一辈子也只能是做学习和研究的事情,哪能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   即使——他的人生目标并不是创业开公司,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研究和本职专业,也许以后还会带几个学生成为像苏明一样优秀的导师。   不逼着自己,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哪怕是现在,他的极限也还在很远的地方。 第六章   离开了天容,离开了祁容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至少这几天,霍一唯吃得好也睡得好。往日里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放弃祁容,纠结着祁容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辗转反侧,甚至在最初的时候,他受不了祁容还有别的人,天天蹲在祁容的家门口守着。   但是现在,每天早上六点他准时起床,在厨房热上一锅粥,然后给他的小花园浇水,收拾清了再拎着小八在小区里转上一圈,顺路买回小区门口的那家广式早点。等回了家粥正好熬出了油,又香又稠,配上早点和他年前腌下的酸萝卜正好是一餐完美的早饭。   吃完早饭正好是八点,科院九点正式上班,他就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摇摇晃晃的去了,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正好八点半,泡一壶茶,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跟原来在天容恨不得忙个底朝天的状态不一样,科院的工作量虽然也很大,一个又一个的课题摆在自己面前,但至少,他在阅读大量的文献资料时是享受的。   不过,他现在是一个新人,太有难度的工作暂时还到不了他的手上。   现在分到了江铭扬带着的这个课题组的任务就是新区的规划,因为他刚来,暂时还接触不到太核心的东西,所以只是在收集一些外围资料做实地勘探的准备。   午饭的时候他和江铭扬一起吃饭,顺便小声讨论了一下新区的规划问题。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很多东西动不动就涉及到机密,即使同在一个地方工作,彼此的工作内容有时都是要保密的。   新区的筹备是一个大工程,他们现在在做的只是初期的可行性分析阶段,这个计划,国家已经筹备了许多年,现在终于有了要实施的打算。   其实,整个规划院现在都在围着这一个工程转,只是各个小组的任务不同,连他们自己也不太清楚,现在在做的这些最后是要干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从自己研究生毕业以后,霍一唯就很少再见到江铭扬了。当年他最终放弃出国读博的决定让这个对自己一直都很照顾的师兄寒了心,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没有再联络过。   一直到前年他实在推脱不过,去参加同学聚会,这才再次见到了江铭扬,两个人断断续续又有了联络。   他已经在规划院工作了一周,这一周里秦放打电话请示了他工作三次,每一次电话都简短有力,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实在是让他感慨自己的助理是个可塑之才。   祁容没再联系过他,就好像自己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反倒是祁容的特助艾琳最近的电话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艾琳电话中的语气也越来越焦急,从艾琳的语气里,霍一唯都能感受到天容最近应该是出了什么秦放没有和他说过的状况。   平心而论,秦放这个人在他手底下干了这几年他是很放心的。既然这样,艾琳每天焦急的这些问题,就证明只是对艾琳又或者是祁容个人有影响,天容的一切都还在正常运行。   这天下午,他终于又一次接到了祁容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对面的声音有点冷酷,霍一唯看着茶杯里立起来的茶叶,不知道这通电话算是今天的好事情还是坏事情,虽然不明白祁容的来意,但是霍一唯决定直接说:“我现在在规划院。”   “你在那里做什么?”   霍一唯差点要被气笑了,但是语气依旧很温和:“阿容,我的本科专业和研究生专业都是城市规划。”   回应霍一唯的是沉默,许久祁容说道:“你决定要离开天容了?”   霍一唯舒了一口气,“算是吧,我追了你十一年,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为了不再给你添麻烦,也为了给陈意哲腾出地方来,算是给自己留点面子,我主动离开。”   “你确定?”   对面的声音有些风雨欲来的趋势,霍一唯点头,“确定。”   “嘟——嘟——嘟——”   霍一唯刚刚说出这两个字,电话就被切断了。他挑挑眉,看着黑下去的屏幕,祁容的脾气怎么差成这个样子了?   祁容的脾气日渐糟糕其实和霍一唯脱不了关系,大概和祁容的家境有关,过于优渥的环境让他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但当时一心只有祁容的霍一唯并不觉得这是祁容的臭脾气,只觉得这是天性桀骜。   这是他性格里缺少的部分,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去追逐那样耀眼的祁容。   他非但不觉得这是祁容性格里的缺陷,反而处处迁就,即使祁容的决定有时候是错的,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或者是想办法安抚祁容然后让祁容更改自己的决定。   但是现在——   也许陈意哲也能这样,甚至让祁容过得更好?   霍一唯露出一声冷笑,然后放下手机,继续研究自己的文件,将祁容扔在脑后。   “叩叩。”   门被敲响,江铭扬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沓资料,“还好吗?”   霍一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扬起一个很浅的笑容,“还好,有事吗?”   江铭扬扬一扬手中的文件,“给你送点资料,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霍一唯想了想,发现自己除了回家喂小八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事,“除了要喂我的鸟。”   “你养了鸟?什么品种?”   这似乎引起了江铭扬的兴趣,他围着霍一唯问个不停。   “就是一只小八哥,没什么特殊的,养来打发时间,陪我解闷。”   两个人围着这只小八哥谈论了许久,江铭扬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可不是问问霍一唯的鸟而已,可是现在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又显得有些突兀,他一时僵在原地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霍一唯先笑着开口,“你来应该不止是关心我的小八,晚上是有什么事?”   江铭扬的脸上闪过一点羞赧的神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个饭?”   霍一唯眨眨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江铭扬这幅样子只是在纠结这么一个小问题,顿时笑了,“好。”   【作者有话说:最近在考试,事情还有点多,所以更新晚了一点   过了这周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第七章   很快就忙到了下班,在规划院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霍一唯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巴不得能工作的时间再长一点。和在天容因为工作量巨大事情繁杂才不得不多工作不一样,在这里,他是真的在享受的。   规划院的氛围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海绵在疯狂的吸收知识,攫取力量,让自己干涸的精神重新充盈起来。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也只持续到了下班的时间。   江铭扬的家离这里很近,所以平日里都是步行来上班,江铭扬要带他去的是一家据说很地道的川蜀火锅店,川蜀一地的麻辣鲜香让他想一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霍一唯从车棚里取出自己的自行车,推着和江铭扬并肩往大门外走,科院里大家平时都很注意锻炼身体,骑车子的人自然也特别多,甚至还组建了骑行队。   和江铭扬一路有说有笑的霍一唯在看到停在马路对面的奔驰S600时顿时阴郁下来。   “怎么了?”江铭扬回头,不解地看着停下来的霍一唯。   面无表情的霍一唯在听到江铭扬的话时,表情才微微有些松动,“没什么,恐怕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去吃火锅了。”   “为什么?”   霍一唯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因为某些私人原因,你知道的——我之前,在天容工作。”   江铭扬看看霍一唯,又将视线落到了马路对面的商务车上,顿时就明白了是什么绊住了霍一唯,这十来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毕竟——他也是对霍一唯动过心思的人。   “有任何事情记得联系我。”江铭扬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上前一步,拍拍霍一唯的肩以示安慰,只是落在对面黑色的S600上的视线冷峻至极,哪怕祁容一开始只是坐在车里,并没有关注江铭扬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挑战之意。   江铭扬挥挥手走了,霍一唯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拨通的瞬间就被接起,“阿容,你等我一下,我去放车子。”   哪怕霍一唯的心情被祁容的突然到来搞得一团糟,但是他依旧语气温和得和往日一样,总要不着痕迹的离开,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爱上已经是遍体鳞伤,离去他并不想让自己伤筋动骨。   放下车子,和同事告别,然后神色镇定的坐进祁容的车里,尽管——他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开车的人是孙武,孙文的兄弟,两个人是祁容的左膀右臂,跟了他很多年。   不知道祁容是什么心思,这次竟然拉起了驾驶室和后面客座之间的隔板。   变小的空间让人倍感局促,尤其是和祁容这样有压迫感的人同处一室。霍一唯从来不是一个扫他人脸面的人,他爱惜自己的脸面,同样也会顾及别人的面子。   “我以为——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再见面了。”霍一唯率先笑着开口。   但是回应他的是祁容的沉默,祁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霍一唯。他们似乎很久没见了,似乎觉得现在的霍一唯要比之前精神很多。   “有什么事吗?”最后,霍一唯像是妥协一样轻声叹了一口气,开口依旧像是温和的风一样。   “回来上班。”霍一唯妥协的样子让祁容感到满意,连带着冷峻的气势都有所放缓。   祁容以为这次会和以往一样得到霍一唯的妥协,但是他想错了,霍一唯只是浅笑着朝他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只听他说,“阿容,我不能回去。”   祁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为什么?”   霍一唯露出歉意的笑容,“我不能碍着别人的路。”   祁容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很聪明的人,霍一唯在露出这个笑容的瞬间,他就明白了霍一唯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   比起留下陈意哲,霍一唯骤然抽身离开给他生活带来的变动更让他觉得困扰,饮食上的不适尚且还能适应,可是其他起居上的不习惯才让他难以适应。   会开始失眠,大量的咖啡让他的脾气变得暴躁,虽然目前天容一切运转正常并没有任何决策上的失误,但底下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工作状况显然会影响到天容后续的运转。   最重要的是,他找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就连之前让他格外欣赏的陈意哲都变得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陈意哲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祁容按捺下心中的火气说道。   霍一唯一瞬间笑了起来,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一样,“他都住到你家里去了。”   祁容皱着眉头看向霍一唯,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你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霍一唯被气笑了,“我为什么不会在意?”   祁容觉得现在的霍一唯陌生,霍一唯又何尝不觉得现在的祁容他不认识呢。   “之前你从来没有在意过。”   “因为那时我还喜欢你。”   “你现在不喜欢了?”祁容皱着眉头,霍一唯的这个答案让他很不满意。   “我在努力不喜欢你。”霍一唯诚实的说道。   祁容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一点,“那你就回来。”   祁容的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霍一唯却完完全全的理解了祁容的脑回路,大概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他能从祁容的表情看懂祁容的内心,可是即使自己把心剖在了祁容面前,恐怕祁容也只觉得他是脑子有病。   霍一唯忽然伸手握住了祁容的手,“阿容,让我走吧。”   “我跟在你身后跟了十年,你烦了,我也累了。该帮你的我一样不少还会帮你,只是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以后你和谁在一起我不会再插手,也不会再拦着后面人的路。”   “我这十年,什么都没朝你要过,安安静静的让我走——总可以吧?”   “你想要的东西不要太多。”   “我没想要什么……”现在轮到霍一唯皱着眉头,一时半刻他也很难理解祁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祁容握着霍一唯的手腕,越攥越紧,“你不就是想住进来吗,可以。想要钱?也可以给你,你还想要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想过朝你要……”霍一唯惯来笑弯的眼睛忍不住睁圆,脸色苍白的说道。 第八章   “我——我什么都没想过朝你要……”霍一唯惯来笑弯的眼睛忍不住睁圆,脸色苍白的说道。   可是霸道的祁容根本不容霍一唯拒绝,甚至拽着霍一唯的手就直接吻了上去,粗暴的动作如同粗粝的石头从嘴唇上碾过,直让霍一唯的嘴唇上被咬出了鲜血。   他的力气没有祁容大,即使在努力挣扎,也不过只是让祁容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越收越紧。   “啪!”   一声脆响,霍一唯擦着嘴唇上被祁容咬破的地方,而祁容则偏着头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霍一唯冷笑一声,也不管头一次被扇耳光的祁容是个什么想法,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然而刚走没两步,他就被忽然带倒在地上,剧痛从背后袭来,这才发现是祁容竟然冲上来打了他一拳。   霍一唯的脑袋里都是懵的,完全搞不明白一直出门在外都风评有佳的天容祁总怎么会因为气不过从车上追出来打人。   霍一唯疼得浑身都在发颤,祁容那一拳完全不留力道,常年散打健身的祁容又怎么是他这个小病秧子比得过的。   过了好久,霍一唯才撑着自己的后腰起来,祁容不仅在他后背来了一拳,还踢了一脚,踢在了肚子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祁容,你就是个魂淡!”   “我霍一唯自认没有对不起你。是,我追了你十年,挡了别人的路,可你要是早给我一个痛快话,你觉得我会跟你这样不清不楚的上了十年的床吗!”   “现在陈意哲都在你家住了这么久了,你让我去做什么?祁容,你别让我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好不好!”   祁容皱着眉头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霍一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到他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认识一样。   “你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祁容眉头皱了皱,淡淡的说道,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动手打人的是他。   “陈意哲为了照顾我生病了,需要休养。”   霍一唯冷笑,“是,休养……”霍一唯哪怕是冷笑都留着几分情面,心里却根本不信祁容的鬼话,休养能休养到你家你床上去。   “陈意哲——只是朋友。”   “是,只是朋友。”霍一唯已经快要被祁容气到昏厥过去,要不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控制自己的脾气,修身养性成了本能,估计明天他就要上社会版的头条新闻了。   霍一唯没了想继续和祁容谈下去的心思,“就到这儿吧,祁总再见。”说着抬手揽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然而刚上车没多久,电话就响了,专属铃声最近响动的频率太大,多到让霍一唯觉得头疼。   哪怕刚刚两个人才打了一架,但是霍一唯依旧接通了电话,语气里像是带着笑意一样开口,他深呼吸一口,说道:“……阿容,你还有什么事?”   “陈意哲明天就会离开。”   霍一唯被祁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弄蒙了一瞬,然后问道:“所以呢?”   “明天来我家。”   “阿容,我以为我刚刚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别人的话,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在认为陈意哲才是你的……男朋友,我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位置。十年了,你烦了我也累了。祁总,我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霍一唯的脊背都弯了下去,他的话里有微不可见的颤抖,像是在求着祁容放过自己一样。   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十一年了啊,大学暗恋三年,从研究生开始就不顾一切的追在祁容身后,十一年了啊,怎么就那么快呢。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长长的沉默,霍一唯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想哭,哪怕他已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给自己铺垫,让自己适应离开祁容的生活。可是真的到了现在,他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要脆弱多了。   十一年啊,他现在才二十九岁。祁容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占据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这又怎么可能是说断就能断干净的呢。   不过,他终于有勇气和祁容摊牌了。   这些都说清楚了,也就不觉得心里堵得那么难受了。   “明天晚上七点,在洲际酒店,在舟山厅,我等你,面谈。”   “可是——祁容,我们——”   “嘟、嘟、嘟……”   电话的忙音又一次传来,祁容根本不留给霍一唯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可是我们才刚刚见过面啊……”霍一唯像是轻叹一样把话说完,然后缩进了副驾驶的位置里。   到了这个地步,霍一唯并不觉得是自己还有希望,他的心里现在只有苦涩。   至于他会不会去,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年轻人,失恋了?”   开出租车的是一位五十多的大爷,面目和蔼,看上去还挺让人心生好感的。   霍一唯苦笑一身,不做争辩,点头说是。   “年轻人嘛,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我追我们家那口子的时候,可真是费了劲的。”   “是吗?看您现在过得挺幸福的。”霍一唯神情有点疲惫。   “嗨,过日子嘛,不就得一点点磨合么。年轻人哪有什么真的过不去的坎儿?这姑娘要是真对你没意思,也不会找你见面谈啊,去看看,万一能合呢不是?”   司机师傅的话挺多,一口地道的京腔显得热情极了,霍一唯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司机聊到了下车,被祁容寒透了的心竟然觉得现在有那么一点温暖。   临走,五十多岁的司机大爷趴着车窗和霍一唯挥手告别,“小伙子长得年轻帅气,就算不能合,还有别的姑娘等着呢!”   霍一唯颇有点哭笑不得之感,也许人上了年纪都会这样,没什么可争可抢的东西了,就开始对世界释放善意。   不过,这到也让霍一唯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的姥爷联系过了。   早年他的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去世,父亲工作太忙,他就一直由姥爷带着长大。一直到父亲再娶,他同父异母的小妹妹霍一晴出生,继母便连着姥爷和他一起照顾。   但他最亲近的人还是姥爷,霍一唯对自己的姥爷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感,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在祁容身上发现他和姥爷那一身风骨的那么一点相似而激动不已。   他一直向往,却始终无法成为像姥爷一样优秀的人,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能在祁容身后追逐这十一年的原因之一吧。   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刻,他最想联系的人不是在四九城工作的父亲,不是在这里读书的妹妹,是自己远在老家的姥爷。   好像,只要还有那个老人在,他就没有什么撑不过去的事情一样。 第九章   霍一唯的姥爷叫孟志峰,早些年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中医,千禧年以前的时候还曾经为一些很有身份的人看病,只是后来涉及一些敏感的问题,不得不回到了孟家的祖宅。   孟家的医术传了很多年,往上数还能倒到宫里去,祖上据说还出过几位很有名气的御医,不过霍一唯心不在这里,他的姥爷也没有勉强,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反倒是霍一唯同父异母的妹妹霍一晴对医术很感兴趣,现在已经在四九城的医科大学读书了,大有要扛起孟家的传承的意思。   回了家,霍一唯也没有做饭的心思,直接给自己的姥爷打电话。孟先生是一个很儒雅的人,早些年的时候是作为随行的军医跟随上战场的,也颇有儒将的风度。   “喂,姥爷。”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唯唯?”   听到姥爷的声音,一瞬间霍一唯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但是他并不想让老人为自己担心,他小心翼翼地压着自己哽咽的声音,轻声说道:“姥爷,我想你了……”   孟老先生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最心爱的外孙一定是有什么难过伤心的事情。   “想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吗?”但是孟老先生什么都没说。   霍一唯瞬间破涕为笑,他就知道自己的姥爷一定是最懂他的人,他隔着电话摇摇头,“我不回去了,姥爷。我现在去了科院的研究所,离开了天容集团。”   孟老先生正在侍弄花草的动作顿了顿,“你决定放弃了?”   “嗯。”霍一唯的声音闷闷的,他当初决定放弃读博机会的时候就和孟老先生说过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事情。   “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嗯。”   在外人面前能言善辩,八面玲珑的霍一唯到了自己的姥爷这里就像是一个羞怯的孩子一样,圆滑的壳变成了柔软的膜。   “正好休息休息,如果想回来了就回来住一段时间。”孟老先生的声音平和舒缓,霍一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自己姥爷那副永远都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   “新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吗?”孟老先生转了话题。   “适应,比起做个商人,也许做学问会更适合我一点。”   孟老先生一边修剪文竹的枝叶眼神和煦的说道,“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合适或者不合适的,你的能力能让所有的不合适都变成合适,就看你想不想去做。”   对于自己的外孙,孟老先生很是了解,永远是一个理性大过感性的人,可能唯一疯狂过的事情就是当时为了一个人而奋不顾身的追了这么多年。   到现在,孟老先生还依稀能记得那年春节,从四九城回家过年的霍一唯仰着笑脸对自己说,“姥爷,我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人!”   那个笑容,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又珍而视之,他从没见过自己活得清心寡欲的外孙有过那样的眼神,当时他还在庆幸,只可惜优秀的人不一定属于自己的外孙,虽然自己的外孙同样也很优秀。   霍一唯和祁容之间的事情孟老先生并不知道多少,只知道自己的外孙喜欢上一个叫做祁容的孩子,那个孩子很优秀,优秀到自己同样出色的外孙只能仰望的地步。   最后这一通电话一直打了半个小时,霍一唯红红的眼眶已经变得正常,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从厨房里随意洗了些米煮了点白粥配着咸菜解决自己的晚饭。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祁容。   真的别再逼他了,他不想和祁容之间连最后一点脸面都撕破。   第二天,洲际酒店的约定霍一唯并没有去,真的去了,不仅他难做,他和祁容之间也难以收场。   六点五十九分,他的电话响了,霍一唯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下去,他没有接听。   曾经他有多期盼这个铃声响起,现在就有多想让这个铃声消失,铃声只响了一次,在秒针指向七点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断掉,然后再也没有响起。整个房间彻底的陷入了黑暗当中。   霍一唯知道祁容不会再打过来,他了解祁容可能比了解自己还清楚深刻。他捂着自己微微发疼的腹部,昨天祁容的一拳一脚真的是毫不留力道,当天晚上就已经是青紫一片了。   最后,霍一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仍在客厅里,连晚饭都没吃就回了卧室。   他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要再经历一遍抽筋扒皮的痛。   陈意哲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祁容请着离开,站在祁容丽景佳苑的公寓楼下,望着祁容家的落地窗,似乎在期待能够看到那个俊美邪气的男人的身影。   可是没有,三天前,他和祁容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可是昨天晚上他接到了祁容的电话,说今天有事,没办法赴约了。   陈意哲理解,像他们这种工作的人,加班是常有的事情,可能临时的一些突发状况都会让他们忙得连轴转,所以他理解,说约会可以别的时候继续。   虽然——他订好的那一家私厨真的很难预约,今天的这一顿饭还是自己花了关系才提前排好的位子,不然就要约到一周之后去了。   然而今天,在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又一次接到了祁容的电话,但是他还来不及欣喜,祁容的话就像是一瓢冷水一样让他的心凉了一个彻底。   祁容的话说得很委婉,“意哲,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大碍的话,丽景佳苑这边要做一次重新设计,恐怕需要你暂时搬出来了。如果是住处的话,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在……”   后面祁容还说了些什么他记不清了,陈意哲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他曾经以住进了丽景佳苑而自豪,然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被赶出这里。   丽景佳苑啊——这个地方,不仅仅是祁容的住处这么简单,这地方更像是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小三小四小五们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殿堂一样的存在。   陈意哲脑海中忽然闪过霍一唯的身影,“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   他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都走了,还凭什么和我争!” 第十章 豌豆公主   第二天祁容并没有联系他,第三天也没有,这两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让霍一唯几乎以为自己就这样被祁容彻底遗忘了。   可是,他还来不及庆幸,就又一次被孙文孙武强制请上了天容的商务车,一路沉默,他连目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最后停在了丽景佳苑的D栋楼下,这里就是祁容的家。丽景佳苑的D栋是规格和户型最好的一栋,而且大多都是大面积户型,四年前落成的时候特意从中分出去了五套房子作为人情,毕竟在寸土寸金的四九城,能批下来丽景佳苑这样的地段来盖高档小区真的是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没有来,霍一唯就觉得这里陌生了很多,曾经他几乎是一天三次的往这里跑,可现在却对这里避之不及,如非必要甚至驱车去商圈附近都要避开这里,生怕会遇到祁容。   孙文孙武可顾不上霍一唯现在在想些什么,径直将他带进了电梯,入户电梯最后停在了八楼,然后刷卡进房。霍一唯是有这里的钥匙的,这大概也是他比祁容的那些小三小四小五们要强上一点的地方。   可就这么一点优势,也是他几乎拿命拼来的。   早些年的时候,祁容刚接手天容集团,手底下的人不稳妥,生意上也因为年轻气盛树敌颇多,但偏生不知收敛,于是报复不了在四九城有些根基的祁家,就都找到了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毕业生身上。   正要刷卡开门,门就自己开了,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眉眼颓废风流的高大男人,男子倒是不修边幅,可一身气度和祁容站在一起分毫不落下风。   这个男人是柳云江,天容的一个股东,也有自己的娱乐公司,据说家里混黑,霍一唯和他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是见面相互问候一声的交情。   倒是柳云江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说道:“你来了啊。”   柳云江的话让霍一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礼貌的和他问好,“柳董好久不见。”   柳云江同霍一唯寒暄两句,这才扭头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祁容,“我说的话你别听不进去,过来人的教训还是有借鉴意义的。”说着看了霍一唯一眼,“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然而祁容只是沉着脸送客,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进了屋,孙文孙武留在了十字厅,霍一唯对祁容家里的变化视若无物,跟着祁容一直走到客厅的观景台上才停下脚步。   “你来找我什么事?”看着祁容落座,霍一唯这才坐到了祁容的对面。   隔着玻璃,傍晚的太阳正好照在这里。   “那天你为什么没去?”   霍一唯笑了一下,“祁总,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再去赴约,不合适。”   祁容的眉头皱了皱,“哪里不合适?”   霍一唯的眉心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祁总——毕竟,您现在和陈意哲……”   霍一唯并没有把话说完,说得太开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他已经走了。”祁容面色不改地说道。   霍一唯还是在笑着,只是这笑意从来都没有到达他的眼底,那个笑容让祁容心生烦闷,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忍不住暴躁。   “祁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让我回来不可。如果你是担心天容的股份,那你大可放心,哪怕我离开了天容也依旧会站在你这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大看得起我,不然也不会这样十年都无动于衷。可是,祁总现在我想要放弃了,给您身边的人腾地方,您这是又为什么不让我走了呢?”大概是在四九城待了太久,霍一唯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些老北平的习惯和口音。   祁容只是沉默,他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慢条斯理的动作沐浴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也性感得惊心动魄,然而霍一唯没什么感性的心思,同样祁容也没有。   随着衬衫解开,露出了祁容大片泛红的肌肤,上面还密密麻麻的起了许多小疹子,看上去就知道一定是过敏了,而且过敏的很严重。   “你又吃了什么?”在看到祁容泛红的肌肤的第一瞬间,霍一唯情不自禁地脱口道,然而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后悔到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贱嘴,让他改不了这个总是绕着祁容转圈的烂毛病。   但是祁容并没有察觉到霍一唯的心思,只是说道:“我不知道。”   祁容这个人,实在是体质特殊的很。很少感冒生病,身体也健康得不行,但就有一个毛病——他是易过敏体质,之前的二十年祁容是怎么过的他不知道,但是自从霍一唯开始试着去融入祁容生活开始,祁容就没再发生过过敏的情况。   据霍一唯这十年来的经验统计,祁容对葱姜蒜会因为产地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程度的过敏症状,会因为韭菜而出现肠胃不适甚至严重点就像一个月之前的急性肠胃炎一样,不仅如此三七过敏,青霉素类药物对他几乎等于没作用,只能用头孢。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甚至还会因为花粉和动物的绒毛出现心理不适的过敏症状。   只是,曾经把祁容当个宝,于是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现在转过头一看,祁容活得简直和个豌豆公主没什么区别。   “你吃了不合适的葱姜蒜?”霍一唯只能认输,近乎挫败地问道。   “我不知道。”祁容很老实的回答,他记忆里自己也吃过这些东西,怎么会因为葱姜蒜而过敏。   “你又吃韭菜了?”   “没有。”他已经知道自己上次的急性肠胃炎是韭菜引起的,说什么都不会再碰这样食物了。   霍一唯皱皱眉头,“你——收到花了?”   祁容想了想,然后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霍一唯身上原来受他嫌弃的中药味竟然让他觉得身上好受了许多。   “你对花粉有点轻微的过敏,你收到了什么花?”   祁容的花粉过敏更神奇的地方在于他挑花的品种,有的估计吃了都没什么事,可有的花远远看上一眼他都能过敏折腾很久。   “陈意哲在我办公室里放了一盆天竺葵改善环境。”   霍一唯忍住自己长叹一声的冲动,“扔掉,你对天竺葵过敏,之前你去德国谈酒店合作项目生病发烧就是因为这个,怎么都不长记性呢。”   然而霍一唯略带嫌弃的话并没有引起祁容的不满,他甚至听得有点乐在其中。因为曾经的霍一唯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永远都只会微笑的看着他,然后一声又一声地喊他“阿容”,就好像对着他,他永远都有用不完的耐心一样。   【作者有话说:娇气的豌豆公主祁容,大家和我一起吐槽他】 第十一章 我要自由   可是现在,霍一唯在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不再亮晶晶的,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已经不再重要的感觉。   这样想着,祁容忍不住探身抓住了霍一唯的手腕,“回来。”   俨然是命令的语气,霍一唯只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看不出动怒也看不到欣喜,“阿容,我在规划院待得很好,比过去十年都要好,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你跟我说‘你喜欢金融地产’所以一定要来天容。”祁容皱着眉头。   霍一唯一瞬间觉得祁容有点智商堪忧,曾经他说过的话不过是一定要追在祁容身边的理由,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他喜欢祁容”,现在这个前提已经不存在了,他的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只是,他发觉无论他说多少次,好像祁容都不相信自己已经真的放弃他这件事。   “我现在不喜欢了。”霍一唯直接说道,“我现在只想做我的本职专业。”   不知道为什么,祁容本能的讨厌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霍一唯,搞不明白霍一唯为什么非要和他对着干,像原来一样听话妥协不好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祁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气。   霍一唯看着祁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怜悯可悲,“祁总,我再说一遍,我想要的是自由。”   “我不想再因为曾经的感情围着你转,也不想被你束缚,所以我要走。”   霍一唯一字一句的说到,那双永远像揽了雾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在祁容身上,散发出的光彩竟然让祁容一瞬间觉得有些晕眩。   “你可以住在这里。”   “我——”   “天容的股份可以再给你追加百分之二。”   “不是——”   “祁双的麻烦我也会帮你解决。”   “你——”   “给你三天时间,下周一回天容上班,做你原来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变动。”   “祁容!”霍一唯“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贯苍白的脸色因为动怒而染上了薄红,“你不要逼人太甚!”   祁容微微抬头,直视霍一唯,“我并没有逼你。”   霍一唯被气笑了,“好,好,好,你真的是一点后路都不留给我。”   “至于陈意哲,如果你无法接受他,我可以让他去市场部,你不用继续带他了。”   霍一唯俯下身,隔着小几逼近祁容那张艳丽至极的脸庞,声音压低到显得魅惑,“祁容,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再回去。”   骤然逼近的脸庞让祁容的瞳孔紧缩了一瞬,霍一唯一贯寡淡的脸映在视野里倏然间就变得鲜活了起来。脸色虽然苍白,但有一双飞扬的浓眉,眼尾狭长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猫一样,精致的鼻头和薄薄的嘴唇,霍一唯有着一张脆弱的脸,却偏生有着最为倔强的眉眼。   那双像是揽了雾一样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的都是最隐秘旖旎的故事,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以至于霍一唯究竟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霍一唯的脸。   “咣”的一声,门被大力的关上。   祁容坐在原地,想到三天以后霍一唯会住在这个地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耐。   然而,祁容的希望注定落空。   第三天过去,霍一唯没有来。   第四天,依旧没来。   一直过了一周,就在霍一唯再次一位祁容已经放弃他的时候,他被带上了一辆银色的商务车。   讲真的,以后再碰到商务车,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但是,这次找他的人并不是祁容,而是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是一个传奇。   早些年,祁家的老家主祁光源只是一个包工头出身,空有一身胆识才在刚刚开始发展的那个年代攒下了基业在皇城根儿下站住了脚跟。但是祁老家主早逝,在祁容刚开始记事的年纪就走了。   过了几年,祁容的父母也因为车祸丧生,祁老夫人独自撑起了祁家的家业并抚养祁容和祁双长大,所以祁容最听的就是祁老夫人的话。也正因为如此,祁老夫人一直都是霍一唯在祁家首要的讨好对象。   想要和祁容在一起,祁老夫人的认可是必不可少的。   祁老夫人一直住在祁家的祖宅,祖宅并不在四九城的城区范围,是在下设的县中,当年祁容为了安葬祁老家主和他的父母特地在老家附近的山中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花了大力气修渠引龙脉,这才将他们的墓地迁了过来。   甚至还为此在山里修了一条公路,现在祖宅已经比最初的时候要气派多了。临水而修,仿照苏州的拙政园占地近130亩,稍远的地方开发了半山别墅和容秀度假村,每年也算有一笔可观的经济收入。   穿过回廊,走过青竹苑,这才到了祁老夫人的起居处——明秀阁。   祁老夫人今年已经八十二了,但体态保持的很好,除了那一头银发,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祁老夫人着一身牡丹刺绣的重工旗袍,正捧着茶碗细细品味,见霍一唯来了,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碗。   澄明的茶汤,隐约的高长香气,霍一唯一下就猜出了这是自己年前给祁老夫人送的祁门红,而且还是特意去找老师傅弄的功夫祁红。   “祁老夫人。”   “你很久没来了。”祁老夫人看着他,眼睛并没有因为岁月而变得浑浊,相反却更加锐利起来。   “祁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有点想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着祁老夫人招招手,“过来坐。”   霍一唯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祁老夫人一边坐下。讲真的,和老妇人相处时,感觉比和祁容同处一室的感觉还要惊心动魄。   “祁容最近怎么样?”祁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   霍一唯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谨慎地回答道:“我们最近不常联系,他应该过得还不错。”   祁老夫人脸上的纹路扯出一个霍一唯看不懂的痕迹,已经八十的优雅妇人慢慢说道:“你年前送的茶很好,这位做功夫祁红的老师傅早些年的时候和老爷子还有些渊源。”   “是吗?”霍一唯干巴巴地说道。   “再过一月是我的寿宴,你是祁容的好朋友,希望到时我能看到你。”   老人和煦的笑容让霍一唯觉得头皮发麻,脊背生寒,和祁家的人打交道,他总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心思。   “祁容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这两天在医院休养,如果你在规划院不是很忙的话就多去照顾他一下。”   祁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气势很足,霍一唯坐在那里一点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像祁老夫人这样的人,都已经成了人精了。 第十二章 已成坚冰   祁老夫人只是找他说说话,霍一唯只在祁宅待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祁老夫人甚至连晚饭都没给他留一下。就像他给祁老夫人送的祁门红一样,从他进门一直到他离开,老夫人不过只喝了三口,就没再动过一下。   场面人做的样子,要是不留心,你都看不出他其实看不起你。   这一个小时其实也没说什么,祁老夫人更多的还是在问祁容的状况,她是真的很在意她唯一的孙子,他们祁家最后的血脉。只是霍一唯搞不懂,既然这样在意,怎么会连祁容对什么过敏都不清楚,反倒还要来询问他一个外人。   但是祁老夫人说了,霍一唯就不得不上心。他可以不把现在的祁容放在眼里,但是做不到不把祁老夫人放在眼里,祁老夫人在这个圈子中的影响力很多时候是祁容比不了的。既然今天能去规划院找他,那明天恐怕就要去他家找人了。   第二天,下了班,他回家去取自己从早上炖到现在的老参汤,他的姥爷是中医,虽然他对这一道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架不住耳濡目染的熏陶,原来给祁容做的那些饭菜也多半都有些药膳的原理在。   做样子,就要做圈套,在确定了祁容还没有出院之后,霍一唯就拎着他的参汤煲去探望祁总了。   几日不见,祁容的样子又清减了不少,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病中的疲惫感。这次来,倒是不见他的二十四孝好妹妹祁双,是特助艾琳在照看他。   看祁容还睡着的样子,霍一唯就轻手轻脚的将参汤交给艾琳,刚想转身离开,身后就传来了祁容的声音。   “霍一唯,你要去哪里?”   霍一唯心里感叹一声祁容醒来的真不是时候,然后转身,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艾琳这才发现,霍一唯看着祁容的眼神是真的不一样了,依旧很亲切,可这份亲切和对待一般人没什么不同。艾琳忍不住为自家的祁总悲叹一声,恐怕人——是真的回不来了。   “我见你在休息,不想打扰你。”   祁容也知道,霍一唯这话半分信不得,所以也没打算深问,就连霍一唯为什么不按照他安排的那样回天容上班也没问。   祁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霍一唯更是,他转头对艾琳说道:“艾琳,你记一下,你家祁总是易过敏体质,对东西挑剔的有点厉害,你多注意点。”   说着,就念了一串长长的清单和注意事项,祁容半靠在病床上皱着眉头听霍一唯说完,这些东西他丝毫没有印象自己会过敏和身体不适。这样想着,看向霍一唯的眼神里也带上了探究。   说完了,霍一唯冷笑一声,“祁总,您还别不信。你的身体比豌豆公主好不到哪里去。”   祁容对霍一唯的嘲讽并不在意,就只是安静的坐在病床上看着霍一唯。   霍一唯没有闲心跟祁容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浪费时间,本来他来这里也不过是给祁老夫人做做样子走个过场,现在事情已经清了,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既然祁总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然而祁容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霍一唯没有细想,转身向病房外走去,但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孙文和孙武拦住了。   霍一唯挑眉,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怒气,他转头看向正半靠在病床上得到祁容,问道:“祁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艾琳叫了晚饭,你不如留下了吃过饭再走。”   霍一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可能掉了别人的面子,更不可能在医院里闹事给自己难堪,那日在街上和祁容动手已经是他做过的最冲动的事情了。   “好。”   霍一唯几步走到祁容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随手抄起一本财经杂志来看,一直到艾琳把饭菜带来,期间和祁容一句话都没说。   艾琳叫得饭正好是他说的那两家私厨,霍一唯在这种环境里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了。倒是祁容今天还算吃了不少,让艾琳在一边看得激动极了。   要知道,打从霍一唯离开天容不再管祁容的一日三餐以后,祁容甚至有一段时间是靠着营养液撑下来的,不合适的饭菜吃了就吐,一点都不将就。   看着祁容吃完了,霍一唯这才起身,“祁总,再见。”   “让孙文孙武送你。”半靠在病床上的祁容说道。   “我自己有开车来,不用。”   但最后,还是孙文做了司机送他回景和园。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自己的小院子外看着,总觉得自己家里有些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果然!   打开门,家里的东西被搬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他新养的小八哥都不见了踪影。霍一唯的脑子转的飞快,转身看向还没离开的孙文孙武,压着怒气问道:“是不是你们做的。”   “祁总说您今后要去丽景佳苑那边住,所以让我们提前过来收拾了东西。这边的房子您放心,我们安排了人会来定时打扫。”孙文冷着脸回答道,完全不将霍一唯的怒气放在眼里。   霍一唯气到心口发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祁容,祁容……”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霍一唯在这里称得上是举目无亲,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他的妹妹,可他的妹妹霍一晴什么也帮不了他,他的父亲霍启明虽然在这里工作可工作内容涉嫌保密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帮他。   他别无选择。   常用的东西已经都被搬走了,就连他存在柜子里的茶叶和药材都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霍一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近乎被搬空的家,锁好了门,跟着孙文孙武去祁容在丽景佳苑D栋的公寓。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在医院和祁容耗了不少时间,恐怕就是那个时候,他们来这里搬家的,比起祁容动的心思,这场不被告知的搬家更像是一个警告一样。   四九城流光溢彩的夜景在车窗外闪过,然而霍一唯却一丝一毫想要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就像是一汪水一样,映着世间繁华,却又平静无波,再热闹的一切也只是入了他的眼,入不了他那颗已经结成坚冰的心。 第十三章 像个傻子   霍一唯到达祁容公寓的时候,帮佣正在收拾屋子,他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收拾起来也确实要费一些时间。   眼看着这些人要把他的衣帽饰物收拾到次卧去,霍一唯冷笑一声拦住了他们的动作,“放到主卧的衣帽间去。”   帮佣和孙文孙武面面相觑,不知道霍一唯这是个什么打算。   “这——”孙文是孙武的大哥,关键时候说话要比孙武管用许多,“霍总,祁总并没说——”   霍一唯直接摆手打断孙文接下来的话,“他不就是想让我回来给他继续洗衣做饭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嘛,行啊,那就拿出点诚意来。主卧都不让睡就敢把我请回来,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怎么说霍一唯也是多年身处上位的人,平日里温和待人不过是收敛自己的棱角而已,往日里对孙文孙武他们客气也不过是看在祁容的份上,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值得自己高看一眼的价值又在哪里?   才干?品性?   不好意思了,他还真的不太看得上他们。   孙文并不好再插手,从霍一唯离开天容开始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现在看不懂老板的想法,同样连眼前的霍一唯也看不懂,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据说当年在大学的时候霍总为了他们的老板,在Q大那么个竞争激烈的地方硬生生以满绩的成绩修了经管类的双学位,就为了能和他们的老板一个教室听课。后来到天容工作,一边读研一边工作还自考了CPA注会,也亏得这样,才在当年的财会出现财务危机的时候能够及时顶上去,免了一场会让天容伤筋动骨的官司。   按道理来讲,这个人的能力不逊色于他所知道的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可这个人偏生比谁都低微,十年如一日的跟在他们老板身后,卑微到看着可怜,甚至让他们都看不起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为别的男人卑微到这种地步。   可是现在,这个人要离开他们的老板了,于是顿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像是一条滑手的泥鳅,如果不是老夫人出面,恐怕他们和祁总还要费一番力气才行。   霍一唯进卧室去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了,孙文就安顿帮佣可以离开了,这段日子祁容公寓的家政人员换了不知道多少,总算他们也不用这样继续折腾。   “你可以回去了,之前的工资我们会直接打到你的卡上,之后不用再来上班了。”   听到动静的霍一唯从楼上走下来,“孙文,不用辞退,留下她。”   孙文张张口,刚想说些什么,霍一唯就直接打断问站在一边局促不安的中年妇女,“你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还、还可以……”   霍一唯上下打量一下,从眼神看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孙文,让她留下。”   孙文正在左右犯难之际,从十字厅忽然传来了声音,“就让她留下。”   原来是祁容已经回来了,霍一唯抬眼看钟,十一点,又看向祁容,不明白他不在医院自己好好待着回来干什么。   霍一唯冲着祁容点点头,算是给他问候,然后看向中年妇人,问道:“你姓什么?”   “姓王。”   “做过药膳吗?”   “之前伺候过病人,做过。”   霍一唯唇角一掀,看向祁容的眼神有点嘲讽,“王妈,你留下来负责日常家务和做饭。明天早上六点我会起来告诉你怎么做,之后都会提前一天给你菜谱,你按着准备就行。”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祁容,“祁总,你要我来,我来了。不过像原来一样伺候你,洗衣做饭是不可能的。”   祁容只是点点头,神色如常。   “哦,对了,我把东西放到了你主卧的衣帽间。次卧我不想睡。”   祁容眼神动了动,还是点头,“好。”   霍一唯刚想扭身上楼,忽然又停下脚步说道:“祁总,回天容上班是不太可能的,我在规划院签了劳工合同。还有你之前说的股份和对陈意哲的处理,我也希望你能尽快兑现,毕竟——这个季度的股东大会马上就要开了。”   祁容的眼神带了狠意,看向霍一唯的时候甚至有种想把他撕碎的感觉。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好。”   霍一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祁容咬牙切齿的模样,既然不让他好过,那他也别想如愿安生。   “祁总,上床睡觉的时候记得把自己洗干净,我受不了别人的味儿。”说完这最后一句,霍一唯才慢悠悠的上楼往卧室走去。   临了还喊了一句,“王妈,记得帮我喂一下小八。”   “嘭!”的一声,客厅的摆件根雕被祁容一脚踹翻在地上。   孙文孙武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祁容铁青的脸色,反倒是王妈听了霍一唯的吩咐去找来了葵花籽去为在笼子里跳来跳去的小八。   小八一身漂亮的黑色羽毛,歪着脑袋看正处在暴怒中的祁容,小八虽然是只八个,但是不爱叫也不爱说话,就喜欢瞪着两只小眼睛看来看去。   看到鸟粮来了,只是开心的扑扑翅膀,一边吃一边歪头继续看着怒火中烧的祁容,就像是在看一个兀自生气的傻瓜一样。   偌大的客厅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祁容现在暴躁易怒的神经,只有小八嗑瓜子的声音哒哒地响在客厅里。   祁容暴躁地将外套直接甩进王妈怀里,让孙文孙武离开。他的身体还不太好,到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没力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特意赶回来就像是一个白痴一样。   一路上他将声音闹得很大,好像这样就能让霍一唯心里不痛快一样,然而正靠在床头用iPad看文献的霍一唯因为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门丝毫不觉。   怒气冲冲地走到浴室的祁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就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的在这里置气。于是,愤怒更重了一层。但所有的怒气在看到被放好的洗澡水和水中飘着的中药时,瞬间消失不见了。   祁容冷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什么要放手要离开,都是霍一唯的把戏。 第十四章 同床异梦   霍一唯究竟会不会离开他,祁容本能的有一种自信,能在他身后不要面子的追了十年,又怎么可能是说放弃就放弃的掉的。   他现在不肯放霍一唯离开也有自己的打算,等找个人能全盘接手他的生活,霍一唯离开不离开又有什么分别呢。只是,霍一唯对他的了解的确让他吃惊,他活了二十八年,很多东西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霍一唯却对他了若指掌,直觉里他有些不安。   泡了药材的水让他觉得神经放松,就连多日的疲惫和因为过敏而带来的不适也有所缓解。   祁容半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觉得也许过些日子看看医学院有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等到祁容收拾完进卧室已经快十二点了,屋子里一片昏暗,只在床的一侧留了一盏很微弱的小夜灯给他照明用。这自然是霍一唯给他留的灯,祁容站在门口看着被子底下的人,一时间竟然脑子放空,什么都没想的站在那里,就只是静静地看着霍一唯睡觉的样子。   霍一唯背对着门口,他看不到他的脸,祁容觉得有点不满,这才迈步向床边走去。   其实霍一唯并没有睡着,他多多少少有一点认床,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放不下对祁容的防备,这种不安让祁容在春现在卧室的第一时间就让他从浅眠状态中惊醒过来。   真可笑,曾经他和祁容多少次在这张床上***,多少次地幻想自己可以在这张床上留宿,然而今天曾经的希望达成,留给他的却是满心满眼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祁容站在门口半天都没有动静,这让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身体绷得很累。终于,厚实的长绒毯上传来了细微的摩擦声,床的另外半边微微凹陷下去,温热的躯体从另外一端传来。   霍一唯紧闭着眼,他不希望接下来会发生任何事情。   所幸,这是一个安宁的夜晚。   祁容大概也是太累了,什么都没有做就睡了过去。   一直听到身后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霍一唯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哪怕昨夜很晚才休息,但是早上六点,霍一唯还是准时醒了。他赤脚走过长绒毯,然后才穿上拖鞋去洗漱。到达楼下的时候,王妈已经起来在安静的收拾东西了。   早饭就是很普通的白粥,过敏状态的祁容现在最好就只吃这些清淡的东西,大概六点半的时候,霍一唯给孙文打电话让他从自己在景和园那边的房子里把他自制的腌菜带过来,顺带再买上程记的灌汤包。   一切安排好了,霍一唯这才拎着小八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两盆花安置在祁容的入户花园里。   七点十五,祁容起来了。七点二十五分,孙文带着早点准时到了公寓,七点半,祁容打开财经频道的新闻开始用早餐。   七点五十,用餐结束,祁容按着霍一唯给他搭配的衣服和配饰穿戴,八点整,孙文开车送他去上班。   霍一唯站在地下车库目送孙文将祁容送去公司,这才转身去开自己的英菲尼迪去规划院。   他的车昨天孙武直接给他开了过来,丽景佳苑距离规划院的距离稍微远一些,如果按照祁容的时间步调来走,他骑车子去规划院一定会迟到的。   看到他今天开车来,江铭扬也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多问,这让霍一唯觉得舒服极了。他和祁容之间的事,四九城里但凡和他们有些接触的其实都有所耳闻,不当面问个底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今天能去吃火锅吗?”江铭扬抱着一摞资料问道,他们的火锅之约到现在还没实现。   霍一唯仔细想了想,觉得只要安排好祁容的一日三餐,大概自己的出现也不是必须的,这才点点头。   “那就说好了,希望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让你不得不走开的事情。”   霍一唯的笑容透出点羞怯,“应该不会了。”   比起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的规划院,天容集团反倒是出现了些小骚动。毕竟,天容在三十五楼工作的高管们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看到他们心情舒畅的祁总了。   至于——他们是怎么在祁容那张冷得和冰块没什么两样的脸上看出来开心的情绪就没人知道了。   祁容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因为霍一唯还是没有回来上班。他离开的这两个月,他的工作量大了不少,虽然霍一唯之前的助理秦放还算有些能力,能独立处理一些事情,但总归是有限,一些涉及到权限的问题,还是要送到他这里来最终过目。   陈意哲的调令也已经下去,他实在想不明白霍一唯为什么不肯回来。在这里,他是天容的副总,人人都叫他一声霍总,别的不说就是薪资也不知道要比他在规划院呆着多出多少倍。   霍一唯永远能从祁容动动眉头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祁容即便用尽自己的心思,恐怕也理解不了霍一唯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特助艾琳送来了最新一季度的公司财务报表给他过目,等他看得差不多了,这位雷厉风行的特助才在一旁说道:“祁总,兰蒂斯酒店的卢卡先生将在三日后抵达,我们的合作企划要派谁去?”   祁容经艾琳提醒这才想起来兰蒂斯酒店的合作企划,天容打算将国外的市场铺展开,兰蒂斯也正好想打开国内的市场,两方合作互利双赢。   “之前都是谁负责和卢卡接洽?”   艾琳抱着祁容先前签好的文件沉默了一瞬,眼睛里为难一闪而过,“是霍总。”接着补充说道:“之前一直是霍总在负责欧洲的合作项目,兰蒂斯酒店的卢卡先生也是霍总的朋友。”   祁容的脸上不见一点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才将财务报表签好字递交给艾琳,“让——陈意哲去试一试。”   祁容说道,他知道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但是他不信霍一唯能搅乱他的生活,难不成还有能力搅乱他的工作?   【作者有话说:阿土求收藏呀~   关注阿土的微博——僵尸阿土呀,会在五月十号开奖答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抽两个人送一个月的微博会员哒   快来关注吧!!】 第十五章 可怜的人   下午,被调去市场部的陈意哲就接到了去和塞古尔家族的负责人卢卡先生洽谈兰蒂斯酒店合约的任务。听着来自部长的通知,感受周围人眼里的艳羡,陈意哲的自信开始极端膨胀。   “是,部长。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市场部的部长姓赵,虽然花了大心思把陈意哲从富力格挖过来,但是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显然对陈意哲不是那么的满意。   这个年轻人,有能力,也有胆识,可是胆子和野心太大,如果没人压制容易生事。现在祁总把拓展市场和合作伙伴洽谈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才出学校不久的新人,实在让他不得不担忧。   今天的工作不算多,祁容只多在办公室待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一切公务。他稍微松松自己的领结,让艾琳打电话通知说他现在回家,然后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去地下车库。   他对今天的晚饭有点期待。   天容规定的下班时间是在五点,严格按照朝九晚五的八小时工作制度,加班的时候双倍的加班费。   回到丽景佳苑也不过就是六点左右,还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祁容的潜意识里还觉得霍一唯会在他的公寓里准备好一切,就像之前一样,等着他并不确定的出现,温存然后上床,一周一次,就像是工作模式一样。   然而,今晚他的认为注定要落空了。   霍一唯下班的时候就已经六点半了,规划院的工作忙起来没有定数,现在在资料筹备阶段要和下级的规划部门多有合作,光是这一过程他们就要忙上一段时间。   还好江铭扬订的那家火锅店并不远,而且还在霍一唯回家的方向上。   店面和霍一唯之前时常应酬去的那些餐馆酒店比起来要小不少,不过就三层楼,木质结构的装饰,看上去就古香古色的,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偌大的红色牌匾上草书店家的名字,门楹边还挂着长长的两串红辣椒,一掀帘子进去就能闻到火锅扑鼻而来的霸道香气。   霍一唯吸吸鼻子,辣椒的味道充斥鼻腔让他的胃立马活跃起来彰显存在感。   服务员看到来了客人,马上就带着他们找地方落座。   一层的大厅里到处都是人,铜火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辣椒辣的人热汗直流。   跑堂的小哥口音里还带着蜀地的味道,听起来就好像真的到了山城一样。服务员穿着一身青花小褂带着他们到了二楼的隔间落座,浓郁的香味几乎让霍一唯等不及菜上齐就想开动筷子。   这边霍一唯吃得有多开心,丽景佳苑那边的祁容就有多生气。   甚至因为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生气,反而让祁容的怒气更甚。   王妈在手脚麻利的把饭菜碗筷布好之后就悄悄退了下去,祁容对着满桌子合他心意的饭菜却一点也没有想要下筷子的欲望。   正吃得开心的霍一唯在热闹的山城火锅店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在规划院为了避免手机信息的干扰,他调成了静音模式,所以无论祁容再打多少电话,他都听不到。   他和祁容之间总是错过,兜兜转转就像一个永远都画不圆满的怪圈一样。   到了晚上九点的时候,霍一唯才带着一身的辣味回了丽景佳苑,祁容那时正靠坐在沙发上看公文,他灵敏的嗅觉让他在霍一唯走过十字厅的瞬间就闻到了来自四川二荆条霸道的辣味。   他皱着眉头看向霍一唯,“你去哪里了?”   “火锅店。”霍一唯一边回答,一边自顾得走到厨房接水,二荆条的辣味吃得时候足够爽,吃完以后辣劲无穷的感觉也有点爽,让他口渴得厉害。   祁容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坐直看着霍一唯满眼的不认同,“和谁?”   霍一唯趿拉着拖鞋从厨房慢悠悠的出来,“规划院的同事,我们都在一个课题组工作,吃个饭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吃得什么?”   “火锅啊,我去火锅店不吃火锅还能吃什么,我最喜欢吃辣了。”   霍一唯说得理所当然,那双漂亮的和猫一样的眼瞳因为吃了太多辣椒而变得水莹莹的,慵懒地看着祁容,勾得祁容心里起了那么一点旖旎的心思。   当然了,祁容最不能吃得就是辣,轻则让他的舌头上火起泡肿个两三天,严重点可能就直接拉肚子肠胃病了。不过,祁容多嘴多舌的问的这两句倒也给他提了个醒,江铭扬——确实他不敢走得太近,一是江家的背景有点特殊,二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自恋了,总觉的江铭扬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心思一样。   霍一唯这辈子能看透人心的技能全点在了祁容身上,对于别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大概迟钝得也有点吓人。   祁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向霍一唯,他那双一贯冷冽的凤眼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过两天塞古尔家族的卢卡先生就要来了。”   “嗯。”霍一唯懒洋洋的用鼻音回答,他喝了点酒,现在思维上有点犯懒。   “你想去吗?”祁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很有蛊惑的味道。   “不去。”霍一唯干脆地回答道,他都已经半脱离天容的事物了,还回去掺和这一下做什么,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他又不是不知道祁容想着利用自己尽快找个人能接替他照顾生活的想法,跟祁容这样没心的人打交道,就要有拿自己是个白眼狼的觉悟,不然受伤的迟早还是自己。   祁容的手已经缓缓摸上他的脸颊,“那我就派别人去。”   “随你。”霍一唯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先天体温就总是低于常人,可是祁容不一样,火力旺盛的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热源体一样,吸引霍一唯去靠近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也不知道这场情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像是两条接吻鱼一样连在了一起,然后一直纠缠上楼到了卧室。   祁容很少吃辣,但是霍一唯口腔里残留的那一点点辣味刺激了他的感官,让他比平时更容易激动。   霍一唯哼哼唧唧地随着祁容折腾,这是他和祁容相处近十年来取得的经验,先让祁容爽了他才能爽,才有他享受的机会。   只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哪怕在情动时刻,祁容轻咬霍一唯的下巴控制不住地在霍一唯脖子上烙印上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痕迹,也没能让霍一唯像曾经那样说出那些最动人的情话。   在情乱的时候,霍一唯的眼中有着可悲的清明,像是在可怜他自己,又像是在可怜趴伏在自己身体上的祁容。   【作者有话说:关注阿土微博,转发抽奖那条,五月十号开奖抽两个小可爱送微博会员呀   下个月新科打榜,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六章 一夜如梦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祁容没有提及,霍一唯也就装傻当做没发生一样。   霍一唯不得不承认一件及其可悲的事情,十一年的习惯,让他哪怕心里已经没了当初对祁容的悸动,也仍旧会在第一时间去考虑祁容的想法和感受,然后才是自己。   怪不得祁容会觉得自己的离开是把戏,实在是——十一年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得过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目送祁容去天容集团上班,然后自己再去规划院,安排好一日三餐,又或者晚上回家和祁容一起吃个晚饭。   不过,那天祁容提到卢卡来了中国的消息,他还是上心了的,特意挑着日子和时间给卢卡打电话问候。什么关系都需要维护,他的人脉也是这样一点一点铺展开的。   卢卡的行程他很上心,但是祁容派谁和卢卡去谈生意他就丝毫没有兴趣了。和卢卡约了一顿私人会面的英式晚餐,霍一唯这才放心的放了电话。   秦放这两天汇报工作的电话少了一些,大概是这些天过得还比较舒服的祁总不那么难伺候,让他们的工作量也少了不少。   据秦放说,过半个月天容的另外一位重要股东柳董要回来了。   柳董?   霍一唯想起了那个即使不修边幅也气质独特的柳云江,这个人的手腕能力他见过,能将天星娱乐那么大的娱乐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有成为龙头的趋势确实不可小觑。   柳云江和祁容是大学的同学,所以才会在当年祁容继承家业创办天容的时候入股帮忙,只是三年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柳云江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才有了再出山的迹象。   不过,柳云江回来也算是好事,至少能帮上祁容一些忙,不至于让他在面对董事会其他的老顽固时孤立无援。   除此之外,秦放还带给了他一个消息。   负责接见卢卡的人是陈意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霍一唯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唇,眼神里说不尽的嘲讽。   他就知道的,在祁容失去新鲜感之前,在陈意哲在他心里还是那个令人感到惊艳的高材生之前,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年纪不大的野心家的。   霍一唯想道,希望陈意哲这个俊才,千万别触了卢卡的霉头。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在卢卡抵达的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特助艾琳的紧急电话,陈意哲被卢卡先生拒之门外,拒绝天容任何人和他见面,强烈要求霍一唯去和他面谈。   于是,霍一唯亲自打电话慰问卢卡,替天容的安排不周赔礼道歉。可怜的陈意哲,他在餐桌上刚刚请卢卡先生坐下就晾在了原地。   到了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需要一个不懂得礼仪的人来和我谈合作!”怒气冲冲的卢卡先生当下就离开了餐厅,独留陈意哲一个人坐在那里满脸错愕。   天知道,因为知道卢卡先生出身自英国的老牌贵族家庭,他还特别注意了餐桌礼仪,生怕让卢卡先生感到不愉快。   第二天陈意哲去了公司,市场部的赵经理在祁容的办公室里认错,特助艾琳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虚有其表的废物一样,祁容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出去,继续和赵经理商量后续的事情。   可是,就是那一眼,让陈意哲的心里凉了一个彻底,如果他不能翻盘给自己找到机会证明自己的话,他就彻底没希望了。   三十五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赵经理急得额头都在冒汗,兰蒂斯酒店的合约对正在扩展国外市场的天容来说非常重要,续约的顺利进行不仅关系他今年的任务和奖金同样能影响天容未来五年的发展方向。   “祁总,陈意哲还只是一个新人,经验少。您看,我今晚去卢卡先生落榻的酒店去致歉如何?”   祁容摆摆手,“不用了,卢卡打电话和我联系过,他只见霍总。”   赵经理顿时更急了,谁都知道现在祁总和霍总之间有不合,霍总暂时离开天容,这又怎么请的回来解决问题。   “他会去的。”祁容再次说道。   祁容知道霍一唯会去,是因为他收到了霍一唯的答复。可哪怕祁容没有联系霍一唯,他也还是会去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卢卡和霍一唯本身的朋友关系,原因之二,是因为他还是天容的股东,不可能真的做到袖手旁观。   晚上和卢卡见面的餐厅选在了一家他们曾经去过的西餐厅,为了致歉,霍一唯特地带上了自己珍藏的90年拉图庄,长达二十多年的窖藏让它的单宁丰富,口感浓烈醇厚,正是最和卢卡心意的好酒。   卢卡出身自相当老牌的贵族家庭,良好的世家教养让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的注重礼仪。他喜欢拉图庄的酒并不是一个秘密,甚至对于业界人士来说,这是一个公开的喜好,可是他的朋友众多,遍布全球,只有眼前这个看上去苍白削瘦的中国男人能给他最舒适的感觉。   黑加仑果夹杂着雪松木的芳香席卷了他的味觉,已经四十二岁的卢卡先生这才说出了拒绝与陈意哲再见面的理由。   “天,霍,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有多过分。竟然用拉图城堡配菲力牛排,不仅如此,还用法式的用餐礼仪和我吃饭。”   已经是中年的卢卡先生一本正经控诉的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霍一唯歉意一笑,“总归还是一个年轻人,接触太少了。”   “今天,我可是带了自己珍藏很多年的拉图城堡,这份歉意还足够吗?”   卢卡举杯示意品着拉图城堡强劲厚实的味道,沉醉的说道:“够了,有你出面没什么事是无法解决的。”   说着,他叹息一口,“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少了。”   “卢卡,你的年纪也还不大。”霍一唯微笑着说道。   卢卡摇摇头,“我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我的小公主今年就要六岁了。”   提起自己家的孩子,卢卡的情绪明显被调动了起来,霍一唯进餐的动作很安静,单是看着都称得上是享受,“你的小公主真的是个漂亮的孩子。”   “我在考虑等她大一点让她来中国学习,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地方。”   “那罗尼呢?”霍一唯问道,早些年的时候他和卢卡的大儿子还多有接触,当时罗尼才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他印象很深刻,直到现在,每到生日和过年的时候他还会受到罗尼的祝贺邮件。   “他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就安心在伦敦学习吧,等大学毕业再来。”   一直到快结束的时候,霍一唯才和卢卡谈下了同兰蒂斯酒店续约的事情。本来卢卡的打算就是做一个基本考察然后就直接续约的,和天容合作的这两年兰蒂斯的收益也提高了不少,没有人愿意这样放弃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至于陈意哲——那不过就只是一个影响了他心情的错误而已。 第十七章 操心的命   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大多都是这样,他们将企业的利益和个人的情感区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像卢卡·班德约·塞古尔一样,他会因为陈意哲的失礼而发怒,同样也会给来谈合约的霍一唯留面子,同天容续约是必然的结果,但续约的过程是能够影响最终的合约的。   在和卢卡定下合约的而第二天,在晚饭的餐桌上,霍一唯就正色看着祁容说道:“你说的股份转移什么时候兑现。”   在霍一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容眼里闪过难得的怔愣,他似乎没预料到霍一唯是真的把这百分之二的股份当了真,但怔愣和意料之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祁容很快点头说道:“现在就打电话给公司的法务部起草协议,然后公示其他股东,最快三天后签股份转让协议书。”   霍一唯慢条斯理的喝着碗中的黑米粥,“我不急,但你也别忘了这事。还有,陈意哲你想办法让他安静一段时间,不然会惹麻烦的。”   之后,就是一顿沉默的晚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陈意哲安安静静地呆在市场部,他的学历确实不低,只把他放在市场部做营销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但天容重组这么多年,很多老人都还正有干劲,祁容也不可能将其他人踢下去只为给陈意哲腾出一个位置来。   谈下了别人眼中极为难搞的卢卡,霍一唯的生活就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这次的合约好像是一个契机一样,让天容的高管们开始经常联络他。   什么今天晚上有个酒会活动,什么明天四九城里谁家的老夫人要过寿,总会有人来打个电话问问他去不去。   霍一唯坐在书房里,看着秦放发给自己的时间表,下周三的位置上清清楚楚地标示了股东大会的召开。天容现在上下忙不忙霍一唯不清楚,但是就只是规划院的事情就让他忙得有些分身乏术,资料整理的工作要收尾了,他们很快就要去实地考察,然后出方案了,只希望天容不要给他出什么岔子,打乱了他的安排。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霍一唯就对规划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当时他还小,跟着父亲来了四九城,不过因为霍启明的工程很忙还涉密所以把他交给了一个同事代为照顾,他当时才六岁,看着设计院里挂起来的一幅又一幅城市规划图,看着被摆放在中央的城市沙盘,他忽然就觉得很有意思。   那么大的一个城市,就是在这些人的设计中诞生的,然后运转,成为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家。   祁容在丽景佳苑的公寓面积很大,上下两层,单层面积甚至能有近200平,通风采光极佳,一楼是公共区,承担生活功能还设有两间客房。二楼比较私密,是书房衣帽间还有卧室。   这两天,霍一唯在祁容公寓的卧室才刚刚收拾好,他的很多专业书籍也才搬了过来。   霍一唯得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天容的一条咸鱼了,还依旧在为天容打算和考虑。   最近天容处在上升期,海外的业务市场不仅拓展的很好,国内也开展的很顺利。霍一唯翻着手中关于新区规划的资料,不自觉的就又想到了天容的业务上。   环渤海盐碱地……   招标……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随手将招标负责人的电话记载记事簿上,然后简单整理信息就直接发给了秦放,让他去联系看看有没有谈合作参与投标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霍一唯撑着额头苦笑,他也不知道该用好还是不好来形容现在的生活,说不上不开心,可心里总是沉重的厉害,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投标的事情被他放在了一边,看着才九点,霍一唯这才打通了自己小妹妹的电话。   小姑娘今年刚二十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电话里的声音脆生生的,甜甜地叫着“哥”的时候,霍一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哥,你这周日有时间吗?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出来玩了!”   霍一晴的生气透过听筒传来,让霍一唯不假思索地就应下了她的要求,答应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还有别的事情,“一晴,我看一下我周日的工作安排,如果没重要事情我就空出来陪你玩一天好吗?”   “好!”   霍一唯翻翻自己的行程安排,发现确实没什么要急的事情,这才答应了霍一晴的要求。   挂了电话,霍一唯靠在椅子里伸了个拦腰,听着霍一晴有朝气的声音,说不开心是假的,不仅如此他还有点羡慕,至少霍一晴不会像他一样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兵荒马乱从此人生的轨迹彻底改写。   算算再过半个月展舒也要从非洲回来了,到时候再去蹭吃蹭喝一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他还是没有彻底的离开祁容,但至少现在要比过去的十年过得好太多了。   展舒应该还不知道他和祁容住在一起的消息,不然他大概是又要被展舒训一顿了。   霍一唯独自呆在书房忙着,突然书房门响起的剧烈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开门,是祁容的妹妹祁双。   霍一唯皱着眉头看祁双一脸怒容的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心里不禁感慨,怎么同样都是妹妹,祁双和霍一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祁双小姐,我住在这儿是你哥求回来的。”   霍一唯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可能!我哥怎么可能求着你这样的人回来!”祁双顿时被激怒了,指着霍一唯发飙的样子毫无仪态可言。   霍一唯眼露嘲讽,“怎么不可能,我人都不在家祁老夫人就和你哥联手私闯民宅把我家搬空了非让我来这里,你有什么不信的?”   祁老夫人的名头一出,哪怕是刁蛮如祁双也不得不认,她看着霍一唯愤愤地说道:“霍一唯你就等着吧,这辈子你都不可能进祁家的门!我们祁家才不会要你这么一个下贱的人!”   “随你怎么说。”霍一唯冷笑一声,“但事实上,是你哥离了我这么个‘下贱’的人活不下去,天容如果不是我这个‘下贱’的人最后出面和塞古尔家族酒店的合约就要谈崩。”   霍一唯每说一句话就上前一步,骤然强盛起来的气势让盛气凌人的祁双忍不住后退。   她、她从来没见过霍一唯这样强势的一面。   以前,霍一唯为了能得到祁家的认可,百般用心讨好祁双和祁老夫人,甚至于说是低三下气都不为过。可是现在,祁家的认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甚至祁容好不好本来都和他没有关系了,是他们这些人硬生生又把他们牵扯在了一起。 第十八章 宠妹狂魔   祁双在这里一直闹到了祁容回来,然而祁容对自己的妹妹丝毫不管,随着她去在屋子里折腾,冲霍一唯发疯。   霍一唯看着祁容冷眼旁观的样子,不得不说祁容真的是失败到家了,连和自己家人之间的问题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可能会处理好自己的情感问题。   眼看过了十点祁双还是不肯消停,霍一唯直接从厨房接了一杯冷水就干脆地泼在了祁双脸上。   不止祁双一脸错愕就连一旁的祁容也被霍一唯突然的举动震惊到了。   “祁双小姐,冷静了吗?”   说着就把祁双往玄关处推,“冷静了就请回吧。天太晚了不方便留宿,会找司机把你送回去的。”说完,霍一唯就“咣”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任祁双在外面叫喊,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往回走。   祁容就站在十字厅看着这一切发生,经过祁容身边时,霍一唯眼里带着轻蔑和挑衅一样的神情,“怎么,祁总心疼了?那就把您妹妹那尊大佛请回来。”   但是祁容什么都没说,只是打电话让孙武把祁双送回老宅。   他不得不承认,在处理关系上,霍一唯要比他好很多,祁双的性格他了解,所以才会一直顺着这么多年,没想到一直横行无阻的祁双最后竟然在霍一唯这里吃了瘪。   跟在霍一唯身后上楼睡觉,一面上楼祁容一面想到或许以后将祁双交给霍一唯也是可行的。   可怜的霍一唯,被祁家的人针对还不够,还要照顾这些人的今后。   秦放的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就整理好了环渤海生态工程的资料和招标信息,甚至还详细做了可行性的分析。   霍一唯在规划院趁着午休的时间看秦放发来的文件,一边看一边感慨,同样是才出学校不久的年轻人,看看秦放再看看眼高于顶的陈意哲,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行之后霍一唯就给了秦放回复,让他可以联系天容的项目组做准备参与七月份的招标。   不知道为什么,霍一唯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虽然这事不太重要,但想不起来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一点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和霍一晴出去玩的那天,他上午九点乘地铁去霍一晴的学校,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步行街,小女孩儿正是爱美的年纪,更何况霍一晴也生得水灵好看,霍一唯全程充当钱包也当的很开心。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样子充满了活力,还特意溜进店里买了两件一样的衣服一件给了霍一唯一件套在了自己身上。   就是很简单的印花体恤,但两个人生得眉眼好看,穿上效果自然也很好。   霍一晴的眉眼和霍一唯很像,但霍一晴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白皙,粉润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霍一唯总显得有点病态的苍白皮肤。   两个人一起逛街,然后去吃午饭,下午又看了一场科幻电影然后霍一唯又带着自己好动的妹妹去了电玩城。看上去削瘦的霍总其实运动能力并不差,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孟老先生更是格外注重他的身体锻炼,要不然——他当年怎么会因为祁容和别人打赌去跑下十公里呢。   到了晚饭的时候,霍一唯这才问起了自己妹妹的学业,“最近学习怎么样?”   霍一晴一边和牛排做斗争,一边苦兮兮的说道:“哥,学医真苦,我都快要秃了。”她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哥能这么流利优雅的吃西餐,而她无论吃了多少次都笨拙的像一个初学者。   “这是你自己选的。”霍一唯笑笑,将盘中的菲力牛排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   霍一晴自然能听出来老哥调笑的语气,她也只是抱怨抱怨而已,毕竟做医生一直都是她的理想,也是孟家这么多年来医承的期望。   “我只是抱怨啦——哥,你帮我切好不好。”   霍一唯满眼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撒娇,“在正式的——”   他还没说完,霍一晴就打断说道:“在正式的场合这样做是不合礼节的,我知道。哥,现在这不是正式场合,你就帮我一把呗。”   霍一唯笑着摇头,却还是帮自己的妹妹切了盘子里的牛排。   霍一晴喜欢吃西餐,但又用不惯西餐的刀叉,用她的话来说,天天临床握刀子就够了,干嘛吃饭还要用刀切来切去的。   送霍一晴回学校,回到丽景佳苑已经快十一点了,但是祁容还没有回来,他看看手机,也没有显示有未接来电,只好去问王妈。   “今天祁容没回来吃饭?”   “没有,祁总说晚上要参加祁老夫人的寿宴,不回来了。让我转告您,明天祁总直接去公司上班,不需要准备他的早饭。”   霍一唯总算想起自己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了,是祁老夫人的寿宴。   “明天早上,我自己准备早饭,王妈你休息吧。”   一个月前,在被硬生生带去祁家祖宅的时候,祁老夫人提过一句,当时他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就这么忘了个一干二净。   要知道,在过去的十年里,祁老夫人的寿宴他从来都是提前几个月的时间就着手准备的。那是他能近距离接触老夫人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机会,当时满心满眼都只有祁容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如今——   霍一唯摇摇头,大概是真的不爱了,所以连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考虑再三,霍一唯还是打电话给秦放,让他准备一份礼物,过些日子挑时间给老夫人送去。然后又给祁容的手机留了短信。   很多事情,不愿意做无所谓,但是样子一定要有,还要好看才行。   在丽景佳苑的这个晚上,是第一个不用和祁容同床共枕的夜晚。   霍一唯躺下,睡了自己来这里后第一个安心的好觉。   甚至因为祁容不在,让他高兴地下厨自己做饭。   鸡茸香菇粥,南瓜饼,配上小咸菜和杏仁酪。   祁容不在的第一个早饭,开心。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新科打榜,求关注,求支持   五月十号阿土在微博抽奖,抽两个小可爱送微博会员   快来关注吧~   详情走评论区呀】 第十九章 怦然心动   第二天,祁容直接从祁家祖宅前往天容上班。   在车上,他听着孙文向他汇报工作,末了,孙文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昨天,霍先生一直在商业步行街那边,和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应该还是一名大学生。”   祁容正在用咖啡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孙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昨天霍先生在送那名女学生回了医科大以后就直接回了丽景佳苑,据王妈所说,今天的早饭是霍先生亲自下厨做的。”   说道最后,孙文都有一点不敢再看祁容的脸色,哪怕祁总并没有发怒,也并没有训斥,但他就是无端地感受到了压迫。   以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霍先生能这样影响到祁总呢。   孙文老老实实的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   车里冷到极点的气氛一直到霍一唯的电话打来才有所缓解,霍一唯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阿容?我让秦放整理了一点资料,环渤海经济圈的生态工程近期有招标动态,想要做生态旅游,如果你有意向可以让下面的小组设计一下方案参与六月份的招标。”   “好。”祁容只说了这一个字,但开车的孙文却能够感觉到祁容的心情在变好。   祁容似乎在等着霍一唯继续说下去,或者是问候他一下,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霍一唯只是匆匆说了一声,“我要上班了,再见。”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祁容看着手机界面显示的通话已结束,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通讯列表的最近联系人是霍一唯,联系最频繁的也是霍一唯,而且通讯记录从两个月前由未接电话变成了未接通电话。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是换过来了一样。   这不对,祁容想道。   但似乎这样的状态过得也还可以,以至于看着霍一唯都要比以前顺眼许多。   祁容每天要忙公务到很晚,但是霍一唯在规划院的任务进入了阶段结项,上午开会总结汇报结束之后,刘廷安就给他们这些忙到面临秃头的研究员放假了,所以早早下班的他真可谓是优哉游哉。回了丽景佳苑甚至还心情很好的和祁容打了电话确认他是否回来吃晚饭。   虽然——他依旧不愿意给祁容下厨。   这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观景台上让霍一唯心情舒畅的从自己的书房里拎出了画画工具。作为一名城市规划专业出身的学生,画画的功底是必须有的,虽然到不了大师水准,但是基本的素描马克笔彩铅还有透视构图都是必须要掌握的,甚至如果要进一步深造研究生,这些更是要掌握精细。   在上大学之前,霍一唯只是接触过画画,但也只限于辅导当时还上小学的霍一晴画手抄报的水准,一直到了大学,大二正式开始接触专业课,才算拿起画笔正式开始学习。   在他景和园的公寓里,放着一本厚厚的画册,里面——全是祁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出现在各种不同的场景。在一个又一个快要撑不下去的夜晚,霍一唯就是靠着自己画下来的祁容撑了过去。   放好东西坐在阳台上,最后霍一唯把小八拎了过来。   最近祁容公寓的观景阳台在他的打理下也显得生机勃***来,已经入初夏了,观景台上的草木都冲着晚霞舒展枝叶。   祁容赶着下班的时间完成了工作,甚至打破了自己一贯的惯例将一些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带回了家,他对今天的晚饭莫名期待。   所以他并不知道,五点半的时候卡着点来的陈意哲又一次扑了个空。他眼里看到的,只有坐在观景台边,漫不经心的画着画的霍一唯。   慵懒随意,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舒服至极。   这个男人在他的眼里一直普通到了极点。   学历高不成低不就,将将算是硕士研究生毕业,和天容高管层大片的归国博士比起来确实不够看,如果不是因为从天容重组就一直呆在这里,恐怕霍一唯的履历连天容的复试都过不了。   可偏生这样一个专业和天容业务不对口的平凡人,竟然能成为天容的副总,甚至是住到了他的家里来,祁容从心里感到诧异。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霍一唯,他所见到的霍一唯,往往都是一身得体的打扮,笑容温和到近乎虚伪,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他没见过画画的霍一唯,甚至都不知道他会画画。   也许是他的脚步惊动了正在画画的霍一唯,他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画自己的画。   只是那一眼,竟然让祁容觉得自己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连带着霍一唯那有些自来卷的头发都让他看着顺眼极了,祁容又走近两步,这才看到了霍一唯画板上的画。   画其实很简单,就是他这个算不得大的观景台,铅笔起稿直接用马克笔上色。整幅画上都是静物,唯一能动的大概就是笼子里的小八。   霍一唯的画已经快要完成了,虽然祁容不是很懂艺术,但是他有最基本的艺术鉴赏能力。霍一唯虽然画的是他的观景台,可是用色又和实物不大一样,高饱和度的色彩碰撞在一起热烈到极点,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涂完最后一块阴影,霍一唯这才往后靠靠身子,端详起自己的画来。   画上的色彩对比强烈给人的视觉冲击感很强,但偏生中间部分他又制造了大量的留白,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画完画以后的霍一唯有些懒洋洋的,神情都透出一股慵懒和倦怠。长时间的画画确实是一件挺耗费精力的事情,他甚至都觉得有点累了。   小八在笼子里偏头看着霍一唯,忽然说道:“累了,累了。”   霍一唯一笑,站起身来去逗弄小八,“那就吃晚饭!”   小八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通人性,听到霍一唯说吃饭立马高兴地在笼子里蹦来蹦去。   哪怕画完画的霍一唯并没有搭理自己,祁容也没有觉得不开心,相反跟在霍一唯的身后看着他一路逗弄小八的样子觉得很新奇。   原来他很讨厌鸟类生物,或者说是一切小动物和宠物,觉得它们聒噪又麻烦。现在看着霍一唯的这只小八哥,竟觉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你会画画?”   霍一唯听了祁容的问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当然会画,这是我们城市规划的专业课。”   霍一唯眼带嘲讽,你说这人跟自己认识了这么多年,竟然连自己凭本事吃饭的手艺都不知道。要知道,当初天容重组,经营范围重新调整,接下来的一些规划建设项目有时候人手不够,他就随时顶上去。   几乎称得上是个全能的人,天容公司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把他往哪里搬。甚至是不求待遇薪水,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行的那种。   “今天不是你做饭?”看着饭菜上了桌,祁容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霍一唯的菜,他一眼就能看出分别来。   霍一唯半笑地看着祁容,“祁总,我们当时说好了的,我不负责做饭。”   王妈早就回了自己的工人房,现在偌大的公寓里就剩下他和祁容了。霍一唯有时候就在想,祁容这个人怎么就一点记性都没有呢,急不得别人的好,也记不住别人的坏,看人做事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来。   平心而论,这段时间以来,他对祁容的态度比之当初祁容对他要恶劣的多,可祁容也不见什么不满,反倒是还很习惯的样子。   这样想着,霍一唯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看着祁容,“祁容,你到底想要什么?”   祁容没有回答,霍一唯就自顾说了下去,“如果说是因为我要放弃你,你忽然发现你喜欢我,别说你不相信,我连这样的期望都没有。那你留我在丽景佳苑就不是因为感情。如果说是因为你不适应我突然离开你的生活,给你带来了变动,那这半个月王妈一直代劳将你照顾的很好,既然我的作用已经结束,但你也没让我离开,所以这也不全是。不仅如此,这半个多月,我住在你这里,你和陈意哲之间除了公事几乎没有来往,和你之前的那些床伴也没再联络……”   “所以——祁容,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霍一唯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脑海中。   祁容,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容的眸光闪动,就在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霍一唯忽然苦笑一声,说道:“算了,你别说了,吃饭吧。”   傍晚时分融洽的氛围消失,沉默的餐桌,冰冷的公寓,祁容突然觉得也许强硬地将霍一唯留在这里是错的。   “奶奶说——她很久没见你了。”   祁容忽然说道,霍一唯低着头喝粥,在祁容看不到的角度里满眼嘲讽。   看来祁容并不知道他被强硬地请去祁家祖宅做客的事情,而孙文也没有告诉祁容祁老夫人插手了的事情。   “嗯。”霍一唯低头应了一声。   “奶奶的寿宴你没有去。”   霍一唯抬起头来,笑容饱含歉意,“规划院的工作太忙了,我忘了。”   祁容的眼睛像是两泓幽泉一样深不见底,他知道霍一唯说得都是假话,却还是点头应和,“嗯,奶奶收到你送的礼物很开心。”   霍一唯笑得很开心,而丽景佳苑D栋八楼的跃层公寓里却悄然弥散开一阵烽火味。   【作者有话说:五月新科打榜,阿土每日三千加,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你们的建议是就是阿土进步的动力!】 第二十章 一杯祁红   霍一唯看着祁容,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里藏着伤人的刀子,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忽然笑出了声。   那一瞬间给祁容的感觉就像是冰冷的公寓里升起了一轮暖阳一样。   “祁容,我跟你说的环渤海经济圈生态工程建设你有兴趣没?”   祁容正色看着霍一唯,“确定要和政府走这么近?”   “也没什么不好吧……”霍一唯声音飘忽地说道:“从国土资源规划到现在更名国土空间规划,大家有意向做生态规划的立体空间发展。那一圈虽然土壤盐渍化厉害,不过这些年下来也有些治理成效。”   祁容点头,“我让设计组查了信息,你说的那个地方临海,有一定经济影响力,景观还不错,有开发潜力。”   “那片地方没办法做耕地或者是基本农田,如果做建设用地规划又会影响周边生态,直接撂荒的正向作用又太小。倒不如开发来做景观用地和生态建设用地。”   在涉及到专业知识方面,霍一唯从来不开玩笑。也许经济领域的相关知识他没有祁容过硬又或者是行政管理方面没有祁容有手腕,可在远景规划上,十个祁容也抵不过一个霍一唯。   更何况,霍一唯是真的在经济领域不如祁容过硬,在管理上没有祁容有手腕吗?   是霍一唯太不相信自己了,其实他——早已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出众人物,看不到他特殊的,大概就只有一个祁容而已了。   离开了祁容的阴影,霍一唯在逐渐变得自信起来,他会变得更加强大的,强大到祁容没办法再伤害他。   既然祁容有意向,打算让天容参与招标接下这个项目,霍一唯本着在其位谋其职的想法就开始帮天容活动。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项目的信息,顺便还介绍了两个有过设计经历的研究生去设计组面试。   比起天容设计组那些一直在对外企或者是私人单位进行设计的老员工来说,新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一直都在接触政府的规划设计任务,反倒更容易贴合招标单位的心思。   又一个新项目的到来让天容上下忙碌起来,本着对这个项目要负责的心态,霍一唯难得的又一次来到了天容集团的大楼。   三十五楼属于他的办公室正空着,但收拾的一尘不染,雪松香让霍一唯一下就明白这干净的办公室全都是他助理秦放的功劳。   他今天是临时起意突然要来天容的,事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前台的接待在看到他时那副吃惊的样子,让他以为她看到了鬼。   消失了近两个月的霍总忽然回来象征着什么顿时在员工中掀起了一阵议论狂潮,陈意哲顶着市场部的同行们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论他这段时间多么努力,霍一唯出现的一瞬间,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天容老总的性向问题并不是一个秘密,往常祁总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也从没让手下的员工这样激动过,然而霍一唯不一样。   要知道,霍总可是从天容重组以来就一直在这里的元老!   要知道,霍总可是十年来一直跟在祁总身边从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要知道……   他们给霍一唯加的头衔很多,关于他的流言故事也有很多,可是那些故事里却偏偏没有他陈意哲的容身之处。   陈意哲捏着文件的手忍不住用力,A4纸的边缘顿时起了难看的褶子,就像是他难看的面色一样。   天容集团的三十五楼除了霍一唯和祁容的办公室还有两间大型的会议室,霍一唯去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正好是天容高层例会的时间,所以才会无论是他的办公室还是祁容的办公室都空无一人。   祁容刚散会就接到了艾琳的通知,说霍一唯来了。   听着艾琳的汇报,祁容正在松领结的动作顿时止住,不知怎么想的又将领带推回了原位,站起身来理了理西装才向霍一唯的办公室走去。   进去的时候霍一唯的助理秦放正在汇报工作,祁容听了听,发觉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才打断让秦放和艾琳先离开。   见状,霍一唯只好主动起身招待,问道:“你要喝什么?”   “咖啡。”   霍一唯下意识的问道:“Espresso?”   祁容摇头,“换祁门红吧。”   霍一唯眼里有疑惑,不明白什么时候祁容竟然转性开始和自己一样喝祁门红了,要知道,这个工作狂魔从来都是讲究效率第一,累了就两口Espresso完事,多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疑惑归疑惑,但霍一唯还是给祁容倒了一杯自己刚泡好的茶。   这才问道,“有事?”   “你怎么来了?”   霍一唯失笑,“虽然我确实不怎么管事了,但我好歹还是一个副总,来看看不过分吧。”   祁容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白瓷杯子里的茶汤。霍一唯泡茶很有一手,比艾琳冲泡出来的茶叶要好喝很多。最近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不再需要用浓缩咖啡来提神,累了喝两杯茶也能缓解。   “不过,确实是有些事。后天课题组要去新区考察,我要一起去。”   祁容的眉毛拧作一团,“要去多久。”   “保守估计一周,具体时间要看工期进度,这是一个大工程。”   之前祁容也问过一些关于霍一唯正在着手的新区项目,但是工程涉密,霍一唯本身知道的也不多,就更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告诉祁容了。   霍一唯这次来只和祁容谈公事,多余的一句都不肯说,好像这样就能划清楚两个人之间的界限一样。一路上来,员工的议论他不是没听见,这段日子也不是没人打电话询问过他。   祁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情种一样,万花不入眼,就安安心心的和他过日子。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霍一唯在心里冷笑,现在只不过是祁容的新鲜感还没有过去,谁知道哪天他就会像是被祁容赶出去的陈意哲一样成为其他人又一次奚落的对象呢?   在天容用过午饭霍一唯就离开了,今天下午展舒就从非洲的卡萨布兰卡回来了,郜澜已经去接机,晚上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吃饭。   坦白讲,今天早晨在接到展舒的电话时,他的心里还是慌了一瞬。但是电话另一端展舒的语气正常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分毫没提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风风雨雨,反倒是让霍一唯的心里开始打鼓。   下午四点在知会了王妈一声以后,霍一唯就驱车前往展舒的小院。院子外面的车位还空着,看样子展舒还没回来,霍一唯暗暗松了一口气,推门进了展舒的家。   展舒并不是传媒大学毕业的学生,他和展舒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后来大学也一起考上了Q大,不过专业不同,他学了城乡规划,展舒则学的新闻传播,后来又开始自学摄影,不知怎么的慢慢就成了一个导演,一开始还只是辅助监制一些短片或者是动画,等霍一唯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好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专职导演,甚至还跨考了传媒的研究生。   这两年展舒拍的片子渐渐有了些名气,一些追求格调和风格的小资人群对展舒拍的电影格外追捧。以霍一唯这个并不怎么看影视作品的人的眼光而言,展舒拍的东西是他能看进去的。   不是能看下去,是能看进去。   展舒总共就独立拍了两部电影,辅助了一部,但第二部 就已经小火了一把。风格独特的文艺片在一众商业电影中像是一匹黑马一样,在去年暑假脱颖而出。   他看不懂展舒,可是展舒却能看懂他。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他知道展舒要回来了以后会觉得有点发慌的原因。   院墙外传来响动,车门开合的声音之后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霍一唯正站在院中看展舒种下的葡萄树,回头就看到了展舒风尘仆仆的样子。   神情有点疲惫,看上去还有些冷漠。   展舒在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这大概也是高中时期直到展舒主动和他说话他们才慢慢成为了朋友的原因。   展舒看到了霍一唯,顿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被笑意沾染,瞬间冰雪消融,“来的很早嘛。”展舒笑着走上前给了霍一唯一个拥抱,然后也不理在后面拎行李的郜澜,揽着霍一唯的肩膀说道:“走,进屋去!”   跟在两人后头的郜澜看着展舒笑眯眯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心里对霍一唯多了点同情。   不是他没有革命战友情谊,实在是这个战友情谊和老婆大人的威逼利诱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霍一唯偏头,看了一眼展舒,然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道:“欢迎回来,今天我下厨?”   “好啊。”展舒一点也不推辞,直接就把霍一唯送进了厨房。   展舒家的厨房东西一应俱全,霍一唯基本不用费太多心思。   “你想吃什么主食?”隔着厨房的门霍一唯高声说道。   “吃面!”   展舒的老家在山西,最爱吃的就是面食,这点上倒是和老家在陕西的霍一唯不谋而合。   【作者有话说:今天没话说~】 第二十一章 一出好戏   霍一唯在里面忙着做饭,展舒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抖得跟只鹌鹑一样的郜澜。   “来吧,跟我说说这一个多月霍一唯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郜澜觉得展舒这话说的不太对劲,听着好像他和霍一唯有一腿一样,于是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也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能让我在卡萨布兰卡都收到消息被问霍一唯是不是被祁老夫人认可进了祁家?”展舒的表情拿捏得当极了,刚刚好给郜澜一种压迫感却又不让他感到太有压力。   郜澜在心里替霍一唯默哀了一秒,“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蓝星生物科技和天容几乎不打交道,就是——霍一唯现在好像住在丽景佳苑,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展舒挑挑眉头,示意郜澜继续说下去,“而且,据说祁容最近也没再往外找人,天天下班回家,好多人传——”   “传他们是天生一对?”   郜澜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展舒现在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于是不再多说话,只是点头。展舒这副风雨欲来的表情,实在是让他想起了当年被展舒逼着学习高考的那段黑暗日子。常年的压迫不仅没有让他学会反抗,反而让他学会了享受和乐在其中。   等到霍一唯开始往外端饭菜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是一片和睦了,完全看不出郜澜刚刚接受了一番来自展舒的精神洗礼。   现在刚好六点,是个正正好吃饭的时间。   布好饭菜碗筷,霍一唯落座就看到展舒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眯眯眼的都是怪物,霍一唯握着手里的筷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   “吃饭吧?”霍一唯试探着问道。   “开吃吧。”展舒笑着说道。   然而刚吃没两口,霍一唯的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是祁容的电话。展舒就坐在霍一唯旁边,自然能看清楚手机屏幕上闪过的是谁的名字。   但是展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霍一唯,说道:“快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呢?”   霍一唯只好硬着头皮接起了祁容的电话,“祁容?”   “你今晚不回来吃饭?”   “我和王妈说过了,不回去。”   “你在哪里?”   霍一唯抬眼看了展舒一眼,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你不用管我。”   “你在哪里?”祁容在电话的另一端又一次问道。   霍一唯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还要尴尬多久,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在展舒家。”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展舒已经放下了筷子,方才似笑非笑的神情已经消失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怒意,哪怕是在商场打滚这么多年的霍一唯看到生气起来的展舒也忍不住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展舒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霍一唯,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霍一唯的眼中黯淡下来,一语不发。   “你跟我说你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不会再祁容那个魂淡有任何瓜葛。”   “我说过会有新的开始。”霍一唯沉声说道,“但不可能没有瓜葛,我还是天容的副总。”   “你的新开始在哪里?”   “不可能这么快,你至少要给我些时间让我走出来。”   展舒抄起桌上的酒杯就砸,“你不看看祁容那是个什么魂淡玩意儿!指望他浪子回头?还不如让郜澜给我生个孩子来的靠谱!”   正安安静静吃油泼面的郜澜一下被呛住了,面条差点没从鼻孔里飞出来,他拍着胸膛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得安抚暴怒的展舒。   “你、咳,别这么大火气,好好说。”   气头上的展舒顾不上被呛住的郜澜,顺手倒了杯水让他坐下,继续怒霍一唯之不争。   酒杯碎裂的玻璃碴飞溅的到处都是,霍一唯只能听着展舒的怒言。   “你!霍一唯你就是欠!追在他后面当了十年不图回报的暖床还不够?现在还睡到家里去了?”   “你去看看祁容的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七,哪个不是给钱给工作给车给房,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就要你倒贴,啊?”   “十年劳工让你费心费力在天容累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够吗?祁容那混蛋是要让你死吗!”   与其说展舒是在气霍一唯又和祁容有了联系,倒不如说是在气祁容这个人反复无常,伤人不眨眼。   霍一唯的手机又一次响了,显示来电人仍旧是祁容。   展舒被气笑了,“真当自己是金不换呢。你接,看看他说什么。”   霍一唯接通电话,“祁容,有事?”   电话另一端的祁容顿了顿,他感觉霍一唯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但没细想说道:“我现在在展舒家别院外,你出来。”   “我不回去。”霍一唯干脆地说道。   祁容坐在车里,看着别院紧闭的大门,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来开门,带我进去。”   挂断电话,霍一唯沉默地看着展舒,展舒听到了祁容在电话里说的话,扯着嘴角笑得嘲讽至极,“让他来。”   说着让郜澜去收拾一地的玻璃碴,自己抱臂坐在椅子上等着霍一唯带祁容进来。   霍一唯的眼眶有点泛红,在至亲挚友的面前他总是要脆弱许多,他能对着外面所有人的嘲讽不屑一顾,可展舒分明是在发泄对祁容的怒气都能让他红了眼眶。   他沉默着走过院子,然后拉开院门,祁容走在霍一唯身侧,和他并肩穿过展舒花香四溢的院子,问道:“你怎么了。”   霍一唯的声音闷闷的,他吸吸鼻子说道:“没怎么。”   带着祁容进了屋,霍一唯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他强笑着相互介绍,“展舒,这就是祁容,天容的祁总。”   展舒伸手和祁容问候,完全看不出他是刚刚那个气到摔杯子的人。   “祁容,这是我的朋友展舒和郜澜。”   “我看过展导去年拍的片子,很好看。郜先生的蓝星生物科技也是业内的领军企业。”祁容和他们握手,然后简单的问候。   展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祁总会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还请祁总海涵。”展舒说话时语调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让祁容觉得话里有话,却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展舒和郜澜引着祁容落座,霍一唯则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给祁容。刚一坐下,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和油亮诱人的油泼面,祁容就知道这顿饭一定是霍一唯做的。   没有为什么,就是他第一眼的感觉。   “祁总怎么会来我们这么偏僻的小地方?”展舒问道。   “正好在附近谈生意。”   展舒点点头,“祁总工作太忙了,敬你一杯。”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虽然上来就敬酒实在有点不合礼仪,但是祁容还是接受了,辛辣的白酒一路沿着喉管灌入胃袋,瞬间就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郜澜看到展舒不吃点东西就开始拼酒吓得赶紧往展舒盘子里放东西,还顺带挪远了酒杯的位置。霍一唯见了只是叹了口气,递给祁容一杯白水,说道:“展舒,先吃饭吧,不然你的胃病要犯了。”   其实祁容也有,像他们这种工作起来近乎连轴转昼夜颠倒的人,肠胃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展舒挑着眉头看了霍一唯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霍一唯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扒光了站在阳光底下一样。   “祁总,我们家霍一唯的手艺还不错,你尝尝。”   展舒的话让祁容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他觉得展舒的话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那句“我们家”让他本能的觉得反感。   但他只是点点头,稍微尝了一口然后说道:“确实不错。”   他吃霍一唯做的饭菜吃了很多年,味道和他平时吃的东西比起来没多大变化,隔了很久再吃到,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惊艳感。   “祁总,我们家霍一唯也没什么特殊的,学历也就那样,跟你们公司的那些高材生比起来算不得什么。长相跟方克涵之类的也比不了,他既然都决定要放下给您身边的人腾地方了,您为什么还不让他走了呢?”   展舒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祁容原本的思路,他放下筷子,正色看着展舒,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这样说。   “祁总,您不会不知道陈意哲对你有什么心思,也不会不知道他肯定会把一唯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更不要提你的宝贝妹妹和老太太了。你现在把一唯放在这么一个位置,是想让他干脆死无全尸吗?”   展舒的话说得毫不留情,但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从祁容将他妹妹祁双的生活开支转到霍一唯手下打理,陈意哲还留在天容,时不时的还能去三十五楼逛上一圈。一直到祁老太太打电话给霍一唯,每一条其实都是在把祁容往死路上逼。   在风口浪尖上的霍一唯啊,祁容怎么能那么狠的心把霍一唯这么好的人放在这样的位置上。   展舒想起那些人向他打电话询问时看好戏一样的语气,想着这样的霍一唯,心里——真的是都在滴血啊!   【作者有话说:求收藏,求小可爱的评论   关注阿土微博:僵尸阿土呀   5月十号晚上十点开奖,抽两个小可爱送会员   微博不定期有脑洞福利放松哟~】 第二十二章 好狠的心   “一唯,过两天你打算去做什么?”展舒忽然问道。   正在吃饭的霍一唯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说道:“后天规划院有实地考察项目,我要出差。”   展舒的眼睛亮了一下,“去哪儿?”   霍一唯老实地报出地名,末了说道:“大概会去一个星期的样子。”   “有同事和你一起去吗?”展舒笑眯眯的问道,那笑容简直是让人如沐春风,就好像刚才对着祁容一阵冷嘲热讽的人不是他一样,变脸之速度又一次刷新了郜澜对他的认知。   “有。”霍一唯说道。   “谁啊?我认识吗?”   霍一唯忍住自己心中不祥的预感,“江铭扬,你认识的。”   “噢!那个当年帮了你不少的学长。挺好的挺好的。”展舒的语气,让霍一唯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媒婆一样。   然后在展舒暗含杀气的目光中安静埋头吃饭,生怕一不小心他对于祁容的怒火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等到这顿晚饭散场已经快九点了,祁容能坐在那里听着展舒数落他一个小时霍一唯也觉得这是个奇迹。但是现在他身心俱疲,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去照顾祁总那脆弱的神经。   所以干脆拒绝了祁容要一辆车的要求,出了门就径自上了自己的英菲尼迪,连等都不等就直接开着车离开。   车速一直到进了市区范围才慢下来,祁容让孙文开车跟在霍一唯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一开始飚起来的汽车又渐渐慢下来。等到车入了地下车库,再看霍一唯,发现他除了微红的眼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霍一唯难得暴露出来的脆弱模样让祁容觉得新奇,连带着对霍一唯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晚上,结束了一场让霍一唯感觉身心俱疲的情事之后,祁容破天荒的将霍一唯半揽在怀里问道:“江铭扬是谁?”   霍一唯的眼睛半闭着,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懒洋洋的感觉,连他的声音都变得黏糯起来,“大我一届的学长。”   “和你一个专业?”   “嗯。”霍一唯哼了一声,虽说已经要放弃祁容了,但不得不说在床上还是祁容最合他的胃口,尽管——暂时他还没试过和别人上床是什么感觉。   但十年的磨合总归不是假的,如果可以只上床还能不掺杂一点感情就好了。   霍一唯闭着眼睛想道。   祁容没再问,霍一唯现在也觉得有点昏昏欲睡的状态,可是还没做清洗,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   看着霍一唯情动之后飞红的脸,那张苍白寡淡的脸顿时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看得——祁容心里痒痒的。   也不知道祁容是怎么想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吻在了霍一唯的眼皮上。微凉的感觉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导回神经中枢,祁容听到了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霍一唯哼哼了一声,在祁容怀里翻了个身,他今天真的是已经被累坏了。   “再来一次?”祁容流连在他的脖颈处问道。   “随便。”霍一唯迷迷糊糊的咕哝一声,对祁容爱答不理的,随着他去折腾。   过了一会儿,早就睡意朦胧的霍一唯瞬间被惊醒,他拍着祁容的脊背,拍得通红一片,“祁容你干什么呢!”   他是真没想到祁容竟然能对着快睡死过去的他还这么起劲。   “这都几点了,你还睡不睡了!”   祁容一边动腰,一边啃在霍一唯的锁骨上,“不睡了。”   祁容定期健身,精力好得很,平时他也就是两三次完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想停的感觉。   霍一唯是真的无奈了,随着祁容去折腾,“你一会儿替我清洗。”   两个人床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祁容从来都没有帮霍一唯处理过后事。曾经在霍一唯还没住进来之前,每次结束了都要撑着一身的酸痛自己清洗,然后再驱车回家。等到天亮了,再按时按点的给祁容把饭送过来。   祁容的动作顿了一下,将霍一唯的唇含在嘴里,说道:“好。”   第二天,不知道被祁容折腾到几点的霍一唯睡到了快十点才爬起来,祁容已经去天容上班了,今天规划院给他们放小假,明天早上八点的高铁去新区。   其实——霍一唯不得不说,现在的生活其实还是不错的。有个稳定的床伴定期舒缓压力,没有心理负担,经济也没有障碍。   真的不爱了吗?   霍一唯在心里问自己,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心里因为祁容那些举动而产生的悸动。不怕心如死水,只怕死水微漾。他不怕快刀斩乱麻的剧痛,他害怕一刀一刀的凌迟和钝刀割肉的难捱。   陈意哲,方克涵,安远……仅是这两天联系他的人就有三个难缠的角色。   微微悸动的心又一次冷了下去。   霍一唯叹了一口气,祁容啊祁容,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火车站距离丽景佳苑有些距离,霍一唯不得不撑着被祁容折腾到疲惫的身体起了一个大早,最近祁容有些不正常,在情事的兴致很足,总是折腾到很晚。   霍一唯轻手轻脚的起床,拎着自己简单收拾的行李让孙武送他去车站。在车上,霍一唯一路哈欠连天的到了火车站。到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跟孙武简单交代了两句多注意祁容的衣食住行就跟着江铭扬进了车站。   孙武看着和霍一唯并肩而行的男人,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却不妨碍他直觉这个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而且——江这个姓氏在四九城这样的地方实在怪不得他敏感。   那个男人在进站时看他的一眼,让他有种被祁总审视的感觉。   老板之间的感情不是他能说道的,但是也忍不住为他们的祁总捏了一把汗。   新区的考察工作并不复杂,一周的时间他们走访了新区周围的县市,实地考察生态状况和经济条件,他们这次考察是悄然进行的,当地的机关单位只有高层领导知道有他们这么一批人从四九城过来,可是过来具体做什么却一点都不知情。   在现在实行国土空间规划的大背景下,顶层设计的方向也确实不是他们这等屁民应该知道的事情——至少不是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   在新区的第三天,霍一唯接到了祁容的电话,祁总难得的问候了霍一唯的生活状况,让早就清心寡欲收敛心思的霍一唯险些以为冷血无心的祁总这是回心转意了。   然而第五天,他就接到了展舒的电话,展舒电话中就说了一句话,“祁容给我的电影投资,让方克涵来演男二。”   霍一唯听了当下陷入了沉默,已经入暑的季节,却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忽然,他绽出一个绚烂至极的笑容,说道:“别啊展舒,让方克涵做男二多可惜,让他试试男一。”   展舒沉默片刻问道:“你确定?”   霍一唯脑海中是方克涵那张极具侵略性和艺术感的脸,说道:“我确定,方克涵的电影和电视剧我看过一点,演技还可以,你就带带他呗,万一能是个好苗子呢。”   “……好。”   展舒的新电影是一个独行的摄影师的故事,故事发生在非洲,是个为了获奖而拍的艺术片,方克涵那张倔强而有故事的脸,确实是相当合适的人选。   他打电话给霍一唯也是出于周全考虑,但没想到霍一唯能决绝到这幅样子。   他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要对霍一唯和祁容之间的事情说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简直比麻花还要拧巴,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帮忙或者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能解决的。   挂了霍一唯的电话,他又打通了祁容的手机,展舒的语气有一点疲惫,“祁总,可以。别让方克涵演男二了,你再加二百万的投资凑个整,让他演男一吧。”   电话另一头的祁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确认和自己通话的是展舒而不是别人,这才说到:“好。”   “祁总,我以一个非生意人的身份非一唯好友的身份劝你一句,对霍一唯稍微好一点,这样对你也好对他也好。”   “一唯他——真的不是铁打的……”   说完展舒就挂断了电话,和祁容说这些其实已经是他在多管闲事了。他有资格去说霍一唯,但没有理由和祁容多说一句。之所以会和祁容说这番话,实在是他也觉得祁容是个可怜的人。   方克涵今年不过才二十四岁,能缠到天容的祁总给他自掏腰包一千八百万去拍电影不得不说是相当有手段的。但那个年轻人他见过,有野心,绝不会只是想要个男二角色那么简单,眼睛也不可能只是放在天容董事的床伴的位置上。   在方克涵的野心里,祁容是跳板,他也是跳板。只是——方克涵,怎么他原来没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的名气呢,按理说,这样的狠角色,绝不可能在后世会是一个无名之辈。   不过展舒也只是想想,转头让自己的助理去联系方克涵的经纪人让他三天后去影棚试镜。 第二十三章 再次逃离   新区的考察工作进行了十天,据说——祁总有五天的时间都宿在外面。   也许是陈意哲,也许是方克涵,也或许是安远……但是这些都和他还有什么关系呢。   高铁上,霍一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甚至有种干脆就不要回去了的想法。   返程的时间他并没有告诉祁容,下了火车规划院的车就来了,直接把他们接去了科院开会。   忙点也好,就没那么多糟心事了。   这几天展舒都没有和他打电话,那些日常献殷勤的高管们也没有,展舒也许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至于其他人——恐怕都在等着看他的好戏。   散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江铭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到霍一唯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回家?”   霍一唯笑得惨兮兮的,“无家可归。”   展舒是他至亲的朋友,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打扰展舒,景和园回不去,丽景佳苑不想回,最想回的家在陕西,这么大的四九城竟然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江铭扬不知道霍一唯这样半开玩笑的语气里有多少是真的,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要不要来我家?”   “嗯?”霍一唯眨眨眼,没想到江铭扬竟然会邀请他去他家。   江铭扬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来我家吗?”   “你自己一个人住?”霍一唯觉得这也是一个去处,至少这个去处是祁容找不到的地方。   江铭扬老实地摇头,“我现在还住在江家的大宅里。”   霍一唯听了连忙摆手,“那我不能去,打扰到了老人家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最后霍一唯还是去了,因为江家大宅在军区里,能拦住外面人的窥探,能让他清净一段时间。   “可能要多打扰你两天了。”   江铭扬脸上的笑容很大,“没事啊,从小我爷爷奶奶就最喜欢我带朋友回家了。”   带着霍一唯在大院登记处登记好信息,江铭扬这才带着霍一唯去江家的宅子。   “大院里和我同龄的孩子不多,小时候爷爷奶奶一直担心我没朋友,看到你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江铭扬在前头带路说道。   大院里的环境很清幽,道路两旁全都是茂密的树木,看上去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房子也是比较老旧的样式,二层三层的红砖小楼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绿色里格外好看。   江家大院的位置比较靠内,他们走了一会儿才到。看上去朴素的红砖小楼进去也是一样的古朴。   虽然是全木质结构的中式复古装修风格,但屋子里明亮宽敞。很清淡的木质香味散在屋内,让这里看上去古香古色的。   刚一进门,霍一唯就看到了堂屋墙壁上悬挂的字画,遒劲有力的草书,龙飞凤舞的笔法,真真是相当精妙的字。   “刘姨,我回来啦。”刚一进门,江铭扬就高声说道。   屋子里快步走出来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终于回来了,老爷都在念叨你了。”   江铭扬和照顾他们家生活起居的刘姨问候两句说道:“刘姨,这是我朋友,想在咱们家住两天。”   “真好,真好。”刘姨看着霍一唯说道:“老爷看了一定高兴,老爷和老夫人还没睡,正在书房呢,你们去吧。”   江老先生已经年逾八十了,但依旧精神矍铄,目光灼灼的样子让霍一唯深刻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江老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深沉而清明的眼睛让霍一唯觉得压迫极了,比他的姥爷给他的压迫感还强。别看江家的房子古香古色的书卷气息浓郁,但江老先生是上过战场拿过枪握过刀杀过人的老将军,即使已经是太平年月了,但身上的气势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霍一唯?”江老先生问道。   “是,江老。”霍一唯答道。   江老先生看着仪态得体进退有度的霍一唯,眼里的审视才渐渐被满意所取代,“你父亲是谁?”   “霍启明,在生科所工作。”   江老先生点点头,一身气势收敛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和蔼的老人一样,“我知道他,很有才学的一个人。”说着转身坐到一边的红木椅上,“你的姥爷是孟志峰吗?”   霍一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会把话题扯到自己姥爷的身上,“是。”   江老先生叹了一口气,“他还在汉中?”   “在,在老家的村子里。”   “真是倔啊……”江老先生感叹一声,“我和你姥爷年轻的时候有些交情,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事就跟铭扬说或者跟刘妈说,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一天,两天,霍一唯没去和祁容联系,祁容也没和他联系。不知不觉的他就已经在江家住了小半月的时间。   江家老宅的环境清幽,习惯早起的霍一唯每天起床都去跑步,然后在院子里打太极。江老先生曾经为生活这么自律的霍一唯而感到惊讶,要知道,即使是他引以为傲的大孙子江铭扬也是个有时候爱睡懒觉的人。   霍一唯的太极是和姥爷学的,一举一动都是孟老先生的影子,江老看着在院子里底盘扎实呼吸沉稳的霍一唯,内心感慨万千。   江老忍不住下楼去和霍一唯聊聊,“你姥爷的医术很不错。”   正打到白猿献果的霍一唯愣了一下,然后收式问好,“江老。”   江老点点头,“你姥爷的医术当年很有名气,你没继承他的衣钵?”   “虽然感兴趣,但不是学医的材料。”   “陪我走走吧,我喜欢跟年轻人多接触。”   虽然不明白江老是什么意图,但霍一唯觉得江老也没有别的意思,于是说道:“好。”   “小霍,你觉得铭扬这个孩子怎么样?”走在大院的林荫道上,江老问道。   “他——学术成就很高,人也很好——”霍一唯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些,是你对铭扬的看法。”江老打断说道。   “我?”霍一唯仔细想了又想才说道:“铭扬虽然只大我一届,但是帮我很多。他是一个很棒的学长,也是我很敬佩的人。”   江老似乎笑了,“只是这样?”   虽然不太明白,但霍一唯还是点点头。   江老笑了出来,声音透着愉快:“那个傻小子啊!”   霍一唯听得一头雾水,哪怕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依旧不愿意揭开那最后一层布。   这半个月的时间,霍一唯可谓是过得与世隔绝,军区大院隔绝了外人的窥探也隔绝了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一直待在规划院的他看不到祁容又或者是那些让他心烦的人,真的是乐得自在。   可是一直住在江家也不是个办法,他的清闲能有一时,但不可能有一世。那天和姥爷通电话,得知他现在住在江家,姥爷还愣了一下,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姥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天,正在规划院上班的霍一唯接到了一个难得的电话,来电人是他的父亲霍启明。   要知道,霍启明的工作因为涉密内容太多,时常处于失联的状态,就连在给他们打电话时的来电号码也总是显示乱码。   霍启明对于霍一唯的教育问题一直都是散养尊重的态度,知道霍一唯现在的状况以后,直接说道:“你去给我分配的地方暂时住一段时间吧,虽然离规划院有些远,但至少够安静,而且你妈过两天也会过来。”   霍一唯听了父亲的话,哪怕他们之间的沟通其实很少,更多的时候是像朋友一样的交流也是一样。   江铭扬在听到霍一唯有了去处以后眼神黯淡了一瞬,然后才说道:“好,今晚还是回江家吧,和爷爷奶奶说一声。”   江老和江夫人对霍一唯照顾有加,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应允。   然而,有一件事情的突然发生,打破了霍一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宁静。   一个名叫安远的男孩儿,闹到了规划院的门口。   霍一唯压着自己的火气让保安把这个心气极高的男孩儿请进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远只是闹着一定要见霍一唯,倒是并没有再折腾其他的事端,这也是为什么霍一唯会给他面子让他进来坐这儿谈的原因。   “霍一唯,我给你面子,你也别让我难堪。从丽景佳苑搬出去,像你原来一样该干嘛干嘛,别整天还立贞节牌坊。”安远的话说得难听极了。   他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生了一副好相貌于是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眼见着大好的前程就因为眼前的人断掉了,他怎么可能不气。   霍一唯皱着眉头,“没人告诉你我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去丽景佳苑了吗?”   安远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这和他接到的消息有出入,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   霍一唯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谁告诉你的?”   “我听到有人议论……”   霍一唯心下了然,“我知道是谁了。比起来我这里折腾,你不如去天容看看,兴许那样机会能更大一点。” 第二十四章 不是时候   送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霍一唯靠在椅子里长舒一口气。   安远不过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就算有心机有手段霍一唯也能看得明白。能看明白就有能应对的法子,安远的心气高,跟着祁容也不过就是为了钱财和名誉。这些都是祁容不在乎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对着安远吝啬。   只是——不知道祁容最近在干嘛,竟然能让安远闹到明面上来。   加上他出差的时间,他已经离开丽景佳苑近一个月的时间了,第一周公务繁忙的祁总还会隔天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然而之后祁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孙文孙武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的消息,就是秦放每天联系自己处理公务都没有避开过天容的人,祁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霍一唯感到如释重负的同时内心也有一丝怅然。   东西都在祁容的公寓倒是无所谓,没了可以再买,不想要了可以再换,可是小八不一样。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养活物,不想就这样把小八留在那里。   虽然他不回公寓很多天了,但是他每天都有给王妈打电话问候小八的状况,有时候王妈还会逗着小八在电话里回应自己几句。小八会说他的名字,每次在电话里听到的时候都让他一阵感慨。   一只小鸟尚且知恩图报,可祁容就像是一个心比石头还硬的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   “王妈,如果你哪天方便的话和我说一下,我想把小八接出来。”   王妈在那边回应的支支吾吾的,也是,毕竟雇主是祁容,她要考虑祁容的意见。   霍一唯一边听电话一边翻看自己的行程,发现今天下午自己暂时没什么要紧的工作要处理,临时溜号去接一趟小八应该不成问题。   “那这样吧王妈,我今天下午三点过去一趟把小八接出来行吗?如果祁容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我的决定你没办法插手。”更何况,霍一唯也不觉得祁容会去过问一只鸟的下落。   最后王妈还是推脱着答应了。   霍一唯赶着时间忙手头的工作,庞杂的卷宗资料总算是在午休之前理出了眉目,和江铭扬简单知会一声就自己驱车去了丽景佳苑。   到的时候刚好三点,为了方便霍一唯并没有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停在了楼下的停车棚里,也就是这么点偷懒的想法,让他并不知道祁容也刚刚从公司回来正在上楼。   其实王妈也不知道祁容会突然回来,接到孙文的电话通知时,车都已经驶入了地下车库,急得王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王妈站在电梯前捏着围裙的边紧张地等待祁容回来,来的人不止是祁容和孙文,还有一个最近经常出现在丽景佳苑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姓康,王妈赶忙问候,“祁总您回来了,康先生您好。”   祁容只是点了点头,“今天不用准备晚饭了。”   他只是顺路回来取一点东西,停不了多久就又要离开了。   年轻人长得干净帅气,气质冷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严肃的表情和有流光闪过的浅色眼珠让他看上去疏离极了。在祁容的公寓里不好奇也不拘束,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祁容从楼上书房取完东西下来。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康子嘉,是一名刚正在读研的医学生。   霍一唯到了八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一边的孙文和坐在沙发上的康子嘉,以及——不知道去哪儿的王妈。   孙文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祁容也在。   霍一唯心里咒骂一声,觉得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但客厅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他也不可能再退出去。   “霍总——”孙文看到霍一唯出现的时候,他都吃了一惊。据他所知,这半个月以来霍总一直都住在军区大院,怎么会突然挑这么一个时间来丽景佳苑。而且,还正好赶上祁总带人回来的时候来了。   霍一唯本来是想说我回来带小八走,但在看到康子嘉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又换了一个说法,“我找祁总有点事,顺带想把打扰多日的小八带走。”   “什么事?”正巧祁容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楼梯上说道。   霍一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祁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祁总说一下环渤海的生态工程的一些细节,既然您有事儿我也不好意思多打扰,先走了。”说着,一路走到观景台,拎起了看到他就兴奋起来的小八一溜烟就要离开。   祁容已经走下了楼梯,在霍一唯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问道:“你要去哪儿?”   霍一唯赔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实又讨好的下属一样对祁容说道:“祁总,这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呢,我得赶紧回去工作,资料有些新进展我回头直接发您的邮箱里,您有问题再和我联系,我就不耽误您的好事了。”说着,用力掰开了祁容钳制他的手掌,带着小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丽景佳苑D栋八层。   祁容看着霍一唯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失去了什么一般的无措感。   康子嘉微微眯眼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这个人他不认识,却能直觉感受出来这不是个一般二般的人物。但他也只是在思考,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是孙文打破了尴尬,问道:“祁总,我们现在就去蓝山庄园?”   祁容回神,看了一眼康子嘉说道:“直接去,让人跟紧环渤海工程的招标进展。帮我联系一下艾琳。”   一直到祁容抵达了目的地,他都在忙着通过手机和艾琳交代公事,他不避讳康子嘉,但也不做任何的解释。   “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把陈意哲撤下来。”   和塞古尔家族的兰蒂斯酒店合作可以帮助他们打开国外的市场,而环渤海的项目工程能让天容在国内的分量再提升一个档次,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他给不给陈意哲机会的问题了,是以陈意哲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去完成和政府人员打交道的任务。   康子嘉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就像他一眼能看出来刚才出现在祁容家中的霍总和祁容的关系非同寻常一般,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察觉到陈意哲同样特殊的讯号。   他和祁容是在医院认识的,不过是初次照面,他就在祁容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人的气息。一个优秀的同类人,足够引起他的兴趣,哪怕自己比他小。   他已经空窗期很久了,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祁容的条件优秀到让他没办法再挑剔其他,也正因这样,让他格外想把祁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攥在手里。   祁容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感觉还不错的年轻人会把自己设为目标,甚至还大有志在必得的架势。他只是觉得,康子嘉身上有些东西让他觉得很熟悉,甚至是那双冷清的像是揽了雾一样的眼睛都让他有想要去探究的欲望。   康子嘉像是一个谜,他一眼看不透,所以就想要一直看下去。   霍一唯开车带着小八去父亲的分配房,那地方他也只是大概听说过,第一次去还得导航过去。   但这边地理位置特殊,性质也特殊,导航到了附近就失灵了,转转悠悠的也没个方向。   本来打算送完小八回去继续工作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耽搁了半个小时还没找到进去的正确地方。   忽然,后头传来一阵喇叭声。霍一唯偏头看后视镜,是一辆他并不熟悉的银色轿车。   银色的沃尔沃放下车窗,原来是江铭扬。   江铭扬脸上带着笑容,冲着他招手,“一唯,和我从这边走。”   虽然错愕,虽然心有不满,但是霍一唯还是发动汽车跟在了江铭扬的沃尔沃后头。   进去的地方很不起眼,入口的登记检查和军区大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但霍启明应该是早早就打好了招呼,霍一唯并没有受什么盘问就被放了进去。   一直到进了电梯,霍一唯才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和江铭扬一样都是国家千人智库计划中的人,能知道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在这儿也有住处。”江铭扬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看着霍一唯不自在的说道。   霍一唯因为身体不太好,从小就知道无论怎样都不能和自己置气,也不过只是气恼了一瞬,然后那点怒气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怎么说,江铭扬会来也是一番好意。   “你父亲的房子在几楼?”江铭扬问道。   霍一唯想了想,“十五楼1508。”   江铭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就住在十六楼,1608!”这时电梯正好到了。   江铭扬一边跟着霍一唯出电梯一边说道:“你搬家需要的话我随时来帮你。虽然智零确实离规划院有点远了。”   霍一唯从门口的花盆里翻出来钥匙,然后打开门请江铭扬进去。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玄关处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让霍一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继母苏玉的字迹。   【作者有话说:最近在做相关的生态课题,头要秃了   霍一唯的专业和阿土的专业相关,虽然不太一样,涉及到的内容大家感兴趣的随时问我,觉得没意思的就随便看看吧   头秃阿土……   关注阿土微博,五月十号抽奖!!!】 第二十五章 截然相反   苏玉昨天就到了四九城,今天去生科所接他的父亲回来,所以才没能在这里。一期项目结束,这些忙得没日没夜的工程师们就能有一个难得的假期,霍启明有将近两周的休息时间,决定让霍一唯来这里住,他也是有私心的。   从霍母离世以后,霍一唯就一直和他不大亲近,或者说这个孩子变得开始和谁都不大亲近,看上去温和有礼的样子其实和谁都隔着距离。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不能陪伴孩子太多,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让霍一唯在这段时间住过来的原因。   刚把小八安置下,霍一唯的手机就响了,来电者是苏玉,“喂,妈?”   “小唯,你到了吗?”苏玉的声音温婉动听。   “到了。”霍一唯看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我们刚刚接上你妹妹,现在路上有点小堵,我们回去可能要晚一点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去附近的超市或者是菜市场转一转,看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好。”霍一唯应声说道。   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江铭扬,想了想问道:“江师兄,要不要今晚在我父亲这儿吃饭?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江铭扬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犹豫,霍一唯继续说道:“不然楼上的话肯定没人给你做饭。”   江铭扬点头了,“好,我这就给爷爷打电话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霍一唯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不回去了?你还要住在这儿?”   江铭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不、不是——怎么!还不能在你家睡一宿了!”   霍一唯本来还有些阴郁的心情因为江铭扬这么一闹好了许多,笑着说道:“当然行了,我都在你家打扰了那么久,你来我当然欢迎。”   最后江铭扬跟着霍一唯去菜市场买菜,去菜市场买菜对江铭扬来说是一种颇为新鲜的经历。他的成长环境从来没让他接触过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去菜市场买菜真的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跟在霍一唯身后,看着这个并不健壮的削瘦男人利落地砍价和小贩们搭话,浓郁的生活气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这样的霍一唯,简直比那个当年一直扑在学术上追在祁容身后那个一往无前的霍一唯更要吸引他。   跟小贩结束砍价最后拎着二斤油麦菜的霍一唯回头就看到了江铭扬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游状态,举着一根菜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召回江铭扬遨游天际的魂。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傻?”霍一唯看江铭扬回神了,一路从菜摊上挑挑拣拣一路说道。   “嗯?”江铭扬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第一次来,感觉有点玄幻。”   霍一唯噗嗤一声笑了,“只是来了一个菜市场而已。”   霍一唯在遇到祁容之前的生活一直都过得像是无波的井水,父母常年不在家,被修身养性的姥爷和优雅温婉的继母抚养,让他的生活里几乎是毫无波澜。也正因为这样,他才特别喜欢像是菜市场这样热闹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看着别人的热闹,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血也是热的。   “你别笑话我啊,我是真的没机会来。”江铭扬跟在霍一唯身后说道。   现在的他和当年那个传说中的江学长形象已经相差甚远了。   一贯以高冷形象示人的江学长其实并不高冷,相反性格本身更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儿一样,虽然他长霍一唯一岁,可和自己的这个小学弟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霍一唯显得更成熟一些。至于生活上,那更不用说了,学术上无往不利的江学长在生活这道难题面前一直就是一个二等残废,并且从来都没有突破过。   菜市场离智零小区并不远,步行不过十分钟的距离。两个人在菜市场晃悠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去。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满载而归,无论是江铭扬还是霍一唯的手上都拎满了东西。   其实——在今天决定要过来之前,霍一唯是不知道父亲会放假回来的,一样也不知道母亲会过来。   他不太擅长处理亲密的关系,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身边就只有展舒一个挚友。   “今天我父母都在,他们把我妹妹也接过来了。”在回去的路上,霍一唯一面走一面说道。   “是一晴吗?我都好久没见过那个小丫头了。”江铭扬的语气有些欣喜。   霍一唯比霍一晴大九岁,小姑娘小学毕业的时候他曾经带着来过学校,这个机灵的小丫头给他的印象很深。   “今天你就见到了。”霍一唯笑着说道,然后打开了房门。   霍启明他们还没回来,不过估计也不会太久了。霍一唯毫不客气地支使江铭扬去洗菜,然后自己开始做饭。   江铭扬一边洗菜一边偷看霍一唯专心致志切菜的侧脸,心里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和感动充斥,这几乎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有一个稳定的爱人,他们会一起做家务一起做饭一起生活,一起从毫不相识到贯彻彼此的人生。   江铭扬的喉头动了动,“一唯……”   “嗯?”正在切菜的霍一唯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铭扬干巴巴地说道:“没事。”   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霍启明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半了,霍一唯刚刚好做完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霍一晴就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鸟一样扑进了霍一唯的怀抱,霍一唯一边安抚自己兴奋的妹妹,一边和自己的父亲点头问候,然后走上前和苏玉拥抱。   “妈妈。”   苏玉眼里温柔,摸了摸霍一唯的脸颊,语气心疼,“瘦了,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一点。”   苏玉是一个温柔而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处理好复杂的重组家庭关系,还让霍一唯接受了她。她真心爱着霍一唯,也真心爱着这个家。   哪怕苏玉并不是他亲生的母亲,霍一唯还是忍不住因为苏玉的一句话而眼眶发热。感动过后,霍一唯这才拉着江铭扬介绍道:“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学长,叫江铭扬,我们现在都在规划院工作。”   苏玉并不知道江铭扬的家世身份,只是单纯对这个看上去就干干净净的斯文男孩儿很有好感,霍启明是知道的,只觉得重新回到自己专业范围的霍一唯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虽然霍一唯对处理亲密关系的时候总下意识想要退缩,可真的到了和家人相处的时候他还是很愉快的。这种愉快,是曾经祁容对他和颜悦色都没办法相比的。   越这样想,霍一唯就越觉得自己曾经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那么想不开的在祁容身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   比起智零小区这边的其乐融融,蓝山庄园的氛围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祁容喜欢优秀出色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勉强合格的霍一唯在他生活里转转悠悠这么多年的原因。但如果这个出色的人太难以掌控,那他的兴趣也会大打折扣。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讨厌有事情或者是有人会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一个游离在他忍耐边界的霍一唯就足够挑战他的神经了,他不需要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在。   但——康子嘉除了难以掌控这一点外,确实是太合他的胃口了。这种忍不住为他放宽底线的想法,甚至让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   康子嘉的家世背景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来头,但教养极好,让他的言谈举止都极有风度。祁容忍不住拿霍一唯去和他比,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迷乱,分不清到底是谁更优秀一些。   “祁容,你最近的工作忙,多吃一点。”   祁容带他来蓝山庄园的本意也只是为了放松,所以饭菜并没有上很讲究的西餐,一道道样式精美气味诱人的中式餐点摆在两人中间,康子嘉为祁容夹了一点菜,放在祁容的餐盘里。   他和祁容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对这个男人有很多的了解。他知道祁容在饮食上的喜好,在生活上的癖好,他有信心自己可以一点一点攻克祁容全部的生活。   低头享用的祁容并没有看到康子嘉眼中在那一瞬间闪过的志在必得,现在他只是觉得,这样了解自己喜好的康子嘉或许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至于霍一唯?   那张苍白倔强的脸在他心底一闪而过,祁容只觉得心口一窒,连精美的饭菜都好像没了味道。   只是吃了两口,祁容就不再动筷子了,蓝山庄园的饭菜虽然好吃,但是并不很合他的胃口。他的口味比较奇怪,喜欢放醋,吃饭偏酸。但是康子嘉不一样,南方来的人连口味都偏甜,一桌八个菜下来,就只有一道汤是酸口的。   “吃完饭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祁容看着康子嘉问道。   康子嘉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抱负和追求,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特殊到现在统共只交过一个为期三个月的男朋友。祁容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想要走下去的心思的人。   也许,他应该放下自己的那点固执坚持。   “我随你。”他说道。 第二十六章 新的尝试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祁容点了一支烟坐在黑暗里,蓝山庄园的酒店套房里黑漆漆的,只有他一个人。康子嘉早就走了——因为一点不可避免的分歧和抗争。   他没想到康子嘉是这么倔强和有性格的一个人,甚至不肯居于人下。这样想着,手里的万宝路蓝爆珠已经吸尽,辛辣的薄荷味直入鼻腔让大脑越发清醒。   手机在手中无意识的打着转,最后拨通了一个近一月时间没有联系的号码。   霍一唯彼时正在睡梦之中,霍启明的房子是三居室的,为了给江铭扬腾出睡觉的地方他只好来睡沙发,所幸沙发宽大比较舒服,天气也还没热到离谱,凉凉的风从客厅的小阳台穿堂而过让他睡得舒服极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还有点懵,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处的感觉,银灰的月光让他渐渐回神,霍一唯睡眼朦胧的看着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祁容”两个字格外醒目,神智回笼,霍一唯接起了电话。   “喂?”   被吵醒的霍一唯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平日里的那般精明,反倒透出点涵傻的感觉,这对祁容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愣了愣才说道:“你睡了?”   霍一唯觉得有点好笑,即使今天他的心情因为祁容变得很糟,但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很好,让他都忽略了那点糟糕的事情,毕竟他和祁容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情感纠葛,没感觉就是最好的感觉。   “祁总,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睡觉是正常的吧。”   霍一唯的话让祁容沉默,这一个月以来他忙得可谓不可开交,三个重大项目同时筹备让他身为老总也不得不加班到深夜。每天靠着大量的咖啡因和尼古丁渡过让他的脾气又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祁容直接问道,他现在觉得自己很焦躁,没有心思和霍一唯多说废话。   霍一唯嘲讽地笑道:“回去?”他从沙发上起身披了一件单褂去小阳台上吹夜风看月亮,“祁容,你别搞错了。丽景佳苑并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回去的理由。”   “更何况——你的身边不缺人,而我也不想做你身边的人。”   大概是祁容语气中难得流露出来的脆弱给了霍一唯勇气,他的话说得格外不留情。   “祁容,你看你被别人照顾着生活也过得很好。不过是过敏和生活不注意而已,给别人点机会,你总会适应的。”霍一唯顿了顿,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艰涩,“没了我——你也会很好的。”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霍一唯全身的力气一样,这一直是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然而这句话说出来,却让霍一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过去十一年的努力被自己否认化为乌有,也终于能这样给自己一个新的生活。   霍一唯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说,“阿容啊——”   祁容听到霍一唯久违的这样叫他,只觉得自己心头倏然就淌过一阵暖流一般,“怎么了?”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霍一唯看着那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说道:“阿容,你那里能看到月亮吗?”   祁容下意识扭头向一旁的落地窗看去,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月光,让室内一片隐秘的黑暗,他皱着眉头拉开窗帘,让月光洒进来,问道:“能看到,怎么了?”   霍一唯的笑声轻柔极了,祁容觉得有点迷醉,也许是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也许是因为他抽了太多的烟。   “阿容啊,我喜欢了你十一年。”   祁容皱皱眉头,不懂霍一唯又一次提这个做什么。   “从我什么都不懂的把你当做憧憬,当做目标,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地追了你十年。你说我图你的名利家室也好,财富地位也罢……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好耀眼,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去追逐。”   祁容不懂霍一唯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每当看到优秀的人,他总想将这样的人攥在手里。好像这样就能留下他因为意外而早亡的父母,留下他因为过度疲劳而早早离开的爷爷一样。他的成长经历和他现如今的样子,是祁老夫人安明秀教导的必然结果,哪怕祁双刁蛮而不懂事,但在一众的世家子弟中也是极其耀眼的一位富家千金。   “可是祁容,现在我想有新的开始了。我们也就到此为止吧,丽景佳苑我不会再去,天容为了避嫌我也会尽量少去,之前你让我负责祁双的开支——账户的管理权我会转交回去,环渤海的生态工程结束以后我就正式做一个闲散的股东了。”   “有柳云江在,我很放心天容,他会帮你的。”   沉默了许久,祁容才说道:“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霍一唯愣了愣,轻咬嘴唇,斟酌着说道:“是。”他的声音都在轻微地颤抖。   “我知道了。下周二要召开环渤海工程的股东会议,艾琳会把具体安排发给你,记得准时参加。”祁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给霍一唯留下。   霍一唯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吸吸鼻子,眼眶有点酸胀,他裹紧了身上的单褂,刚一回头,就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客厅里的江铭扬。   江铭扬的面容在黑暗里晦涩不明,没了眼镜让他冷峻疏离的气质愈加强烈起来。   “今天晚上的风真大啊。”霍一唯有点尴尬地说道,然后裹着衣服往里走。   “你哭了?”江铭扬站在客厅中央轻声问道。   “去睡觉吧,我困了。”霍一唯拉紧衣服快步往回走,作势就要躺回沙发上继续睡觉。   江铭扬一把拉住霍一唯的手腕,皱着眉头肯定地说道:“你哭了。”   霍一唯心里涌起一股恼羞成怒的烦躁,“我要睡觉了。”   夜晚让江铭扬的气势变得强盛起来,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弱质书生,军政世家的出身怎么可能会是单纯无害的性格。   “一唯,有些话也许今天说对你来说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但我觉得,如果我再不说,我会后悔一辈子。”   霍一唯疲惫的大脑中警铃大作,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江铭扬接下来要说什么。   “一唯,如果你现在是单身,如果你没有考虑的目标,要不要考虑我?”   越说,江铭扬在霍一唯冷静至极的眼神里就越紧张,磕磕绊绊地样子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   “我、我知道我不太擅长家务,也不会做饭,可是我能学!我、我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好的。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保证你以后吃穿不愁肯定没问题。”   “我家里人也不用担心,我大学的时候就和他们出轨了,我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你。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霍一唯看着江铭扬涨红的脸,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江铭扬的脸在霍一唯的视线下渐渐变得苍白,许久他近乎绝望地说道:“我没机会了是吗?”   “不是……”霍一唯讷讷地说道,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江铭扬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那我就是还有机会的。”   江铭扬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蓬勃的生气,让霍一唯觉得也许和江铭扬试一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现在的他并不爱他。   “我刚刚结束了一段很长的感情,我在努力走出来。”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又或者是会爱到什么程度,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去试一试。”   霍一唯说得很慢,他现在的脑子也转的很慢,他在努力的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   江铭扬眼中闪过狂喜的神色,他激动地甚至想在屋子里大喊大叫,但又顾及霍一唯的父母和他的小妹妹不得不收敛着,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乐得像一朵花一样。   他握住霍一唯的手,“一唯,我太高兴了!真的,我太高兴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就像是一个快乐的傻子一样。霍一唯看着江铭扬这副傻乐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霍一唯轻松愉快的笑容让江铭扬看呆了眼,他知道霍一唯相貌生得很好看,可今天只觉得好看到能花了他的眼。   “一唯,我能抱你吗?”   简单又直白的问话让霍一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反倒直接张开双臂将江铭扬抱住。   江铭扬没想到能等来霍一唯的主动,身体呆板地像是木头一样,直到霍一唯笑着在他脖颈处喷洒热气才反应过来,将霍一唯牢牢地揽在怀里。   两个人之间的动作让霍一唯身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可是他却并不觉得冷。   江铭扬身上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从两个人紧贴的地方不断传来,温暖了霍一唯的四肢百骸。   “试试吧,我应该有新的生活了。“霍一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而此时此刻,在蓝山庄园,愤怒的祁容砸碎了自己的手机,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第二十七章 挺好的   接下去的几天,江铭扬成了霍家的常客,打着自己不会做饭又是霍一唯同事的名头天天来蹭吃蹭喝好不快乐。霍一唯看破不说破,每次都打趣地看着江铭扬进门,一直看到他脸色涨红。   苏玉倒是很喜欢江铭扬,她的两个孩子,霍一唯太过冷静,霍一晴又太过闹腾,而江铭扬的性格阳光开朗,却又稳重大成,实在是让她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这两天的饭菜都丰盛了许多。   借着蹭饭的名头,霍一唯的英菲尼迪也成了摆设,刚刚转变了身份的江铭扬很是春风得意,每天都要开车送霍一唯去上班。   艾琳也给他发了下周二的会议安排,地点是天容的三十五楼,时间是明天的九点三十分,天容九点上班,九点半开会的时间刚刚好。   跟刘主任请假完了,霍一唯只是跟江铭扬提了一句,哪知到了第二天,本来八点就应该出发去上班的江铭扬到了八点半还没走。   “你还不走?”霍一唯一边系领带一边看着旁边装作闲人模样的江铭扬说道。今天苏玉带着霍启明去逛街买衣服了,霍一晴上课,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还早,还早。”江铭扬转着车钥匙说道。   霍一唯怎么会不明白江铭扬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相反习惯了永远防着祁容的他并不觉得江铭扬的心思很烦人,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院里可一般八点半就要到的,你确定还早?”霍一唯停下自己系领带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江铭扬有点强迫症,受不了霍一唯的领带这样半开的样子,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给霍一唯系领带。   虽然——他确实也有想转移话题的心思。   霍一唯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定制西装,内里一件暗纹的黑色衬衣搭配上一条铁灰的领带看上去禁欲又帅气。   虽然那天晚上霍一唯主动伸手抱了江铭扬,虽然这两天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多有肢体接触,但霍一唯还是那个霍一唯,那个有着极强的心理防御机制的霍一唯。   江铭扬忽然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眼神里一时也带上了防备,不过江铭扬低着头给他系领带,并没有看到霍一唯那一瞬间的抗拒。   霍一唯克制住自己的动作,看着江铭扬说道:“转移注意力可没用。”   江铭扬两下就系好了霍一唯的领带,漂亮的浪漫结让他很是满意,他问道:“你准备几点走?”   霍一唯低头,手上仍旧是他的百达翡丽5115,他皱皱眉头,“你有别的表吗?”   今天他不知道祁容会带什么腕表,可是这里目前就只有这一块5115,他剩下的配饰大多都还在丽景佳苑的公寓里。   江铭扬愣了一下,立马摘下了手上的法穆兰就要给霍一唯带上去。   “多谢。”霍一唯的语气因为手上的手表变得有点低沉,“你先带我的表吧。”   江铭扬看着霍一唯的表情就知道这块表大概让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他没有多问,他相信,总有一天,霍一唯会愿意告诉他的。   手表本是私人物品,男士的手表更是外人多碰不得,霍一唯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其实是不合礼数的,但实在是急于和祁容划清界限,也只有这样做。   听着霍一唯的道谢,江铭扬自然明白其实霍一唯还没有完全接纳自己,但至少现在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他已经有机会了。   “现在走吗?”帮霍一唯整理好了衣物配饰,江铭扬退后半步打量着他说道。   “走吧。”   这次去天容,霍一唯没有开自己的英菲尼迪,坐了江铭扬的银灰色沃尔沃,到天容集团大门的时候,正是八点四十五分,遇到了同样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祁容。   奔驰S600的后座上隐约能看到还有别人的影子,霍一唯猜想那应该是那天看到的年轻人。霍一唯和江铭扬告别,然后用自己最得体的微笑和祁容打招呼,和天容的员工问候。   他和祁容一起进了大楼的专梯,电梯的运行速度很快,可霍一唯却觉得这一分钟的时间漫长极了。这一分钟里,他和祁容除了最初的一句问候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祁容是惯常的冷漠,而他——则是疲于应对。   霍一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江铭扬发来的消息,“下班我去接你,晚上去吃火锅。”   “火锅”两个字让霍一唯忍不住露出笑容。   “项目组的人已经和机关联系过,标书进展一切顺利。”忽然,一直冷漠的祁总说道。   霍一唯眨眨眼,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祁容是在和自己说话,“我也只是一个提议,觉得有天容发挥的余地。看来他们做的确实不错。”   “那两个新人的能力还不错,项目组的高经理打算长期聘用。”祁容继续说道。   霍一唯一边暗自恼火祁容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一边也不得不回应祁容的话,他不想在祁容面前落了下风,那天深夜的脆弱已经是一个意外,他不能继续暴露自己的脆弱。   “嗯,那是他们的打算。我当时也只是介绍一个工作而已。”霍一唯笑得八方不动,深藏不露,哪怕祁容存心想要试探,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想要看懂霍一唯这方面从来都是失败的。   “那是你的新车?”祁容终于问出来了这个问题,霍一唯有了新目标这件事情让他暴躁了很久,现在,他的愤怒终于有了突破口。   霍一唯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祁容,“祁总,是不是应该和你关系不大。”   “真的有了新目标?”祁容语气看似轻飘的问道。   但这一次,霍一唯没有回答,因为电梯已经到了三十五楼。   电梯门被打开,门口站着艾琳和秦放以及看着他们两个的柳云江。他们三个人开过视频会议,却很少在线下碰面。   霍一唯和柳云江的接触不少,但总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花花公子,甚至在一起相处时,总有自己被算计了的错觉。   距离会议还有半个小时,艾琳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议时需要的所有资料,于是三人直接去了祁容的办公室商议。   天容的股东大会一个季度一次,但是决策会议一般就是一个月一次,如果有重大项目,中间还会视情况临时加会。   柳云江对艾琳送上来的厚厚的一摞土质成分分析报告和生态安全评价分析不感兴趣,他是一个再纯粹不过的商人,对数字天生敏感,但是对学术就没那么感冒了。   “环渤海的生态工程确实是一个好项目,但是前期的工程投入太大,有风险。”   “政府贷款会提供优惠政策,我让项目组做了工程造价评估,贷款的金额和利率都在天容的承受范围之内。”祁容说道。   “好吧。”柳云江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好项目,环渤海的生态问题由企业来进行解决还能完成当地的招商引资任务,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更何况天容这么大的体量,对当地经济的拉动作用绝对是不可小觑的。   柳云江说着转头问霍一唯,“你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霍一唯喜欢喝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喜欢正宗的武夷功夫祁红,不过工作量大的时候,霍一唯一样是一个灌咖啡像喝白水一样的人。   “喝白水就好。”霍一唯神色淡漠地说道。   “你呢,祁容?”   “Espresso,谢谢。”   柳云江挑挑眉,去叫艾琳端咖啡进来,然后转身为霍一唯接了一杯白水。   霍一唯喝了一口水,冷漠的神色才渐渐回暖,他问道:“你打算让谁去负责和政府接洽?”说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是陈意哲?”   “不。”祁容干脆利落地说道,“让市场部的赵经理去,他有经验。”   霍一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不是那个高材生就好。”   祁容对霍一唯的嘲讽毫不在意,眼睛像是黑色的漩涡一样一错不错地看着霍一唯,“你什么时候回来天容上班?”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霍一唯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你应该也觉得挺好的。”   祁容想说现在这样其实并不好,可是他张不开这个嘴,在他的以为里,霍一唯的生活离了他就只会变得一团糟,霍一唯曾经十年如一日的把他当做精神支柱,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有了自己的新目标。   他觉得事情哪里出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搞不明白为什么霍一唯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甚至有些怀念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赶不走的霍一唯,在这样的怀念里,他甚至以为自己是有点喜欢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有些病弱苍白的男人的。   柳云江坐在一边抱臂看着霍一唯和祁容两个人之间的彼此试探,忽然插了一句说道:“你现在还拉小提琴吗?”   没头没尾的话终止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霍一唯喝了一口水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很少了。”   柳云江这一句问话,让祁容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霍一唯时的场景。 第二十八章 曾经的他   祁容第一次见到霍一唯是在Q大的毕业生晚会上,已经过去了十一年,祁容竟然出奇地发现自己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霍一唯的惊艳感。   那天晚上,他本来是打算去图书馆的,但是硬生生被柳云江拉去了大礼堂看毕业生晚会的演出。于是正好看到了西洋乐团的节目,当时是西洋乐团的热场节目,由霍一唯特别出演的小提琴独奏。   祁容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天霍一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和做了造型的卷发,在一众黑压压的乐手里格外耀眼。Q大西洋乐团里最有名的小提琴手是展舒,在这之前,没人认识霍一唯是谁。   然而琴被拉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青年。   大卫·格瑞特的《summer》被完美的演绎,无论是双音还是泛音都拉得极为扎实,高把位音准极佳,节奏感堪称完美分毫不差,刚刚站上去的时候整个人瘦弱苍白毫不起眼,可琴拉响的那一瞬间,青年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光彩和生机。   他当时还在想,真可惜,这样的人应该去做一个音乐生。   后来偌大的Q大没了这个年轻人的消息,一直到他和人谈生意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又一次看到了这个拉琴的青年。   再往后的事情就很狗血,有人骚扰,本着同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的想法,他帮了点小忙。之后霍一唯就和他的生活交在了一起。   这一纠缠,就是十一年。   对于霍一唯来说,小提琴只是他的一个爱好,他甚至都没有很系统的学过什么乐理知识也没有正经的去音乐学院考过考级证书。他的小提琴是姥爷教的,因为他的姥姥是建国后一名很出色的小提琴家,从小他的姥爷就知道他不是学医的那块料子,就教着他学了小提琴。   “我现在太忙了,已经没什么时间去练琴了。”霍一唯摇摇头,语气中不乏可惜地说道。   祁容听着霍一唯的话,眼睛里也有着一闪而过的可惜。   这时,艾琳敲敲门走了进来,“祁总,霍总,柳总,九点二十了,要准备去开会吗?”   祁容点头,柳云江率先起身,哪怕今天是股东会议,柳云江的领带甚至还是系成了温莎结。   然而他们刚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就碰到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陈意哲。曾经风采夺人的青年俊才此时此刻非常憔悴,拉着祁容的衣袖不住地恳求,“祁容,祁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环渤海的工程本来是打算让他去商谈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可是前两天忽然下令撤了他的职务,他现在在市场部的位子连个最普通的小职员都比不过。   他是常青藤的归国博士生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待遇,怎么可能!   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甚至一直是众人焦点,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待遇。   祁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视线甚至平静至极,连一点怒气都没有地看着陈意哲拉住他衣袖的手。   只是一眼,陈意哲就像是触电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畏惧地看着祁容,“祁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祁容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向艾琳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了霍一唯的身上,然后才说道:“机会曾经给了你,是你自己没有抓住。艾琳,带他下去。”   一直注意祁容的陈意哲怎么会没看到祁容的眼神落到了霍一唯身上,到了这个关头,哪怕他将霍一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得不拉下脸面来去求他。   “霍、霍总……”陈意哲的声音听着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难听。   霍一唯挑眉看着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陈意哲,“我只是一个闲散的股东而已,人事的决定权到不了我这里。”   “祁容,时间到了,开会吧。”柳云江并不认识陈意哲,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没什么特殊的年轻人也曾经让祁容神魂颠倒,只是单纯对这样不知进退的行为反感至极,说道:“年轻人,你要是还想留下,我就劝你识相一点。”   柳家多少涉黑,哪怕现在在洗白了,到了柳云江手里也没多少乱七八糟的生意,但这也掩盖不了他一身的匪气。   一直都只是一个高傲的读书人的陈意哲被柳云江话里的不耐吓得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在霍一唯看不到的地方,满眼的怨毒。   会议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对他们之前和塞古尔家族旗下的兰蒂斯酒店的合作做总结和进一步的安排,然后将环渤海的生态工程建设提上日程。   环渤海的生态工程是他们打开国内新市场的一个试水点,先前天容和政府的合作项目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闹,这次的大规模合作可以让天容在国内的口碑上升一个档次,自然格外重视。   霍一唯在规划院是认识一些人的,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打擦边球的建议。听着项目组组长的汇报,霍一唯将手里的标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只要中间不出纰漏,这个项目可谓是十拿九稳的。   一个半小时以后,会议结束。   霍一唯整理好自己手边的东西,打算将文件直接送到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十五天之后正式投标,在这之前这厚厚的可以当砖头的标书可谓是保密文件。   “霍一唯。”   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了祁容的声音。   霍一唯转身,看着祁容,“祁总还有事?”   偌大的会议室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柳云江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祁容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想让自己听到,于是识趣地走开,还为他们关好了门。   “回丽景佳苑。”   祁容的话简单至极,却让霍一唯的怒火顿时就上来了,他压着火气说道:“祁总,我以为我们那天在电话里面说得很清楚了。”   霍一唯顿了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智一些,“我说过了,我有了新的开始。”   “不可能。”   “凭什么不可能?”霍一唯瞪着眼睛反问道。   “凭你在我身后追了十一年,一个月之前还在和我左/爱。”祁容的神情依旧冷淡,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祁总,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霍一唯作势就要离开。   祁容站在原地不动,淡淡地说道:“你的妹妹在医科大读大二,你的爷爷在陕西的汉中,曾经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中医,后来——”   “你闭嘴!”霍一唯的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听到祁容的话顿时扭头吼道。   “祁容,那是我的家人,你不许动他们!”   祁容是个什么样的人霍一唯简直再清楚不过了,当年能让那个肇事者进监狱,今天也同样敢扰乱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祁容你就是个魂淡!让我不得安生就算了,现在还要打扰我的家人!”   祁容对已经气到失常的霍一唯不为所动,“那你就回来。”   “不,可,能!”霍一唯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回应祁容的就是一声巨响。   会议室的大门被霍一唯大力地关上,霍一唯深呼吸两口,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平复一下再说。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被气到极致的感觉了。   然而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在——是陈意哲!   “你在这里做什么?”霍一唯警惕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不速之客。   陈意哲站在他的办公桌后头,手上还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你想偷标书?”霍一唯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是平时的霍一唯肯定不会这样直接问出来,他会用更加周全的方式和陈意哲周旋,一直到找到机会,但是现在他还处在被祁容气得不轻的边缘,脑子甚至都有点糊涂了。   陈意哲拿着标书的手一抖,脸色苍白。   “都怪你!都怪你!”陈意哲声音怨毒地说道,眼睛像是淬毒的刀子一样剜在霍一唯身上。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自己去人事部结算,只要你没有泄露标书内容,我不追究。”霍一唯说道。   陈意哲忽然走近霍一唯,贴近霍一唯的瞬间,骤然发力,霍一唯只觉得腹部遭受了重击,等回过神来地板上已经开出了一朵有一朵的血花。   血滴滴哒哒地流到地上,霍一唯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任谁也不会想到陈意哲竟然随身带着刀子,哪怕那只是一把小小的装饰用多功能瑞士军刀。   “嘭”的一声,霍一唯倒在了地上。   陈意哲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凑近霍一唯,“你死了,就没人和我抢了。都怪你,不然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说完,陈意哲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标书文件一扬,顿时就像下雪一样洋洋洒洒地盖了霍一唯一身。   霍一唯已经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变冷,好像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一样。   他看着陈意哲得意的离开,然后拼着全部的力气在自己的世界彻底黑暗之前,摸到了手机,按通了不知是谁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十点微博开奖啦,小可爱们不要错过啦】 第二十九章 学会去爱   救护车来得很快,随着救护车一起来的是警察的警车。   警察很快找到并带走了缩在茶水间里瑟瑟发抖的陈意哲,而祁容则跟着医生和救护车一起去了急救中心。   霍一唯在最紧急的时刻,拨通了联系人列表里被置顶的那个人——祁容。   当时祁容正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接到霍一唯电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然而接通的时候对面只传来了沉重至极的呼吸声。他庆幸自己没挂断电话,也庆幸自己在那个时候正好拿起了手机想要给霍一唯打电话。   要知道,会议的时候,他们的手机都处在静音状态。   祁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红色的血和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一地凌乱的文件,以及倒在其中不省人事的霍一唯。   那种恍惚失去了一切的感觉祁容只在经历父母车祸时感受过,而如今——他又一次感受到了。   霍一唯不能走,霍一唯不能有事。   这样的念头像是魔咒一样不断盘桓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到上了救护车,到霍一唯进了急救室。   如果不是医生的警告,恐怕他甚至会跟着进了急救室。   霍一唯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陈意哲手无缚鸡之力,装饰用的瑞士军刀也杀伤力有限,并没有伤及霍一唯的要害,但即便这样,霍一唯恐怕也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他的身体并不好,这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心脏的供血能力要比一般人差上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只是失血就已经能让他昏迷到不省人事的原因。   两个小时以后,手术结束。   霍一唯被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过了今晚的观察期,如果没有其他异常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祁容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深处的透过窗子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霍一唯,他没想到陈意哲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不论是偷标书还是伤害霍一唯,都能成为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距离陈意哲被警方带走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孙武拎着一个保温饭桶从走廊尽头过来,孙文已经去处理陈意哲的事情了,这些活就交到了他手上。   但祁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在那儿吧,盯紧了陈意哲的司法程序,他们家有些小钱,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孙武领了祁容的命令就下去办事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祁容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霍一唯的意外让他耽搁了一个下午的公务,但他一点想要处理的念头都没有。不想工作,也不想回去休息,觉得就坐在医院里发发呆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的手机在振动,低头一看是康子嘉发来的信息在询问他今晚是否有安排,祁容不想理会,干脆地把手机又一次调回了免打扰模式,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霍一唯……”简单的三个字在口腔里滚了好几遭才最终说了出来,“你不能走。”   祁容又一次说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必须要这样做。   在他看来,霍一唯这样的人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喜欢的类型,长相寡淡不说,整个人都瘦弱苍白得没有生气,性子也是不温不火,永远笑眯眯地看着你的样子让他一想起来就反感至极。   但是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霍一唯比起来,即使他讨厌那样的霍一唯又怎样呢,至少是健健康康的。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祁容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被一圈打翻在地上。   来者他很熟悉,当年在Q大的辩论队,他们的队长——江铭扬。   江铭扬的身量和他相当,这样力量十足的一拳让他缓了一下才能站起来。   “你要是不能照顾好他就放手,比你做的更好的大有人在!”江铭扬一把拽起祁容的衣领,压低声音说道。眼镜后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祁容有着良好的健身习惯,定期还会有散打的私教课程,他握住江铭扬的手一把就将他甩在了地上。   “我能不能照顾好他轮不到你插手。”   哪怕江铭扬大他一届,理论上讲还是手把手带过他的队长,但祁容一点想要客气的心思都没有。   “霍一唯能有几条命让你这样折腾!”江铭扬从地上站起身,“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然而祁容对江铭扬的诘问置之不理,在确定江铭扬不会对自己造成其他威胁之后就又重新坐回了长椅上。   江铭扬会打出那一拳也是他一时冲动,他坐在长椅的另一端,仔细地擦拭,许久才沉声说道:“你的那个小情儿我会处理,霍一唯的家人那里我也会给他打圆场。”   “他最看重他的家人,你别多生事。你能及时把他送到医院,我很感谢。之后我会照顾他的。”   祁容皱着眉头听江铭扬把话说完,江铭扬话里话外俨然已经把自己和霍一唯看成一体,这种认知让他很不满。   “他不是我的小情儿。”   “我不会走的,霍一唯也不会跟你走的。”祁容说道。   祁容现在这幅样子,在江铭扬眼里就像是一个倔强又固执的孩子一样,毁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还硬着嘴不肯承认。江铭扬冷笑一声,他巴不得祁容不开窍,这样他才有机会。   但是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霍一唯的状况,那一拳虽然不能解了他全部的气,但也让他舒坦不少。   “什么时候能探望进入普通病房?”江铭扬将擦拭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素来文质彬彬的高冷学长此时此刻一身煞气。   “十二个小时之后。”祁容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并不想看到江铭扬,本能的反感这个人,哪怕他们之前有交情也是一样。   “他说的新开始是不是你?”祁容在沉默良久之后突然问道。   江铭扬扯扯嘴角,声音里听不出来喜悦,“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不管是不是,你都不可能的,别做梦了。”祁容毫不留情地说道。   在处理完天容的烂摊子后才过来的柳云江一进走廊就看到了并排坐在长椅上的祁容和江铭扬,祁容在这里他不意外,毕竟是祁容送着霍一唯来的医院,但是碰到江铭扬就让他很意外了。   而且两个人都衣服凌乱仪容不整,祁容更甚,左脸颊还肿了一块,估计明天就会乌青一片。   “江铭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霍一唯。”   柳云江点点头,他知道江铭扬是霍一唯的直系学长,都是一个学校的人,也在同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交集。然后转头问祁容,“他怎么样了?”   “十二个小时以后如果不感染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大碍。”   柳云江看着沉默的祁容和江铭扬,又看了一眼躺在病房里一动不动的霍一唯,打趣地说道:“算不算是Q大的校友聚会了?”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回应柳云江的就只有沉默。   过了许久,江铭扬才开口问道:“孔明棋现在在哪里?”   本来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笑容的柳云江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江铭扬,不该你知道的东西,我劝你最好别问。”   江铭扬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柳云江,又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祁容,嘲讽道:“一路货色。”然后直接起身离开了长椅,“祁容,照顾好霍一唯,他有任何闪失我都饶不了你。”   “不想让一唯跟我走,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完,江铭扬就离开了重症病房外的走廊。   柳云江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刚想点燃就看到了对面的禁烟标志,暴躁地挠乱自己的头发,打火机开关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一声声脆响,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孔明棋还是没有下落?”祁容问道。   “没有。”柳云江的声音充满了挫败感,“孔家的人拒绝透露给我任何消息。”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云江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当年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反正——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行,谁是你心里重要的那个,你应该看得清了。”   祁容没有说话,某种程度上讲他是好友情感的见证人,他不觉得柳云江在感情这件事上有立场来教育他。哪怕他们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是一样。   柳云江每天接触的什么龙鬼蛇神都有,又怎么会看不出祁容现在想的东西,“咱俩别五十步笑百步好吗,我当年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现在只能做一个老光棍,你别走我的老路行不行?”说道最后,柳云江的语气俨然是无奈。   他知道祁容听不进去他的话,但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如何去爱,如何被爱,是身为一个人一辈子都要去学的一件事。 第三十章 都会变的   麻药的药效已经散去,霍一唯是被疼醒的。他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白到让人心生反感的墙面和一片模糊不清的昏暗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霍一唯不敢相信陈意哲竟然能这么冲动有胆量做出这种事。   但事实就是,陈意哲真的做了。   腹部左下的位置生疼,流窜在四肢百骸的无力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清醒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哪怕身体在承受剧痛,但霍一唯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片迷蒙之中,霍一唯总觉得有人在对自己说话,这个人他似乎很熟悉,可总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房间也换成了布置温馨的病房,米色的墙面让人心情舒畅,窗户被开了一条小缝,长长的窗帘就一上一下地飞舞。   霍一唯尝试活动自己的四肢,用自己的脑部神经中枢控制自己的躯干,无力感已经渐渐消退,至少他现在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病房里空无一人,屋子里唯一的动静大概就是监测仪器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哦拨通了谁的电话,霍一唯想道,然后按响了传呼铃。   训练有素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来到了病房为他提供检查服务。   “霍先生,您已经成功度过了危险期,只要等伤口愈合就可以出院了。”主治医师说道。   “麻烦您了。”   等到一屋子的医生护士散去,孙武才从外面进来。   “霍先生,祁总一直在这里守着,直到你脱离了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才走。”   和孙文与祁家人保持一致态度不同,孙武倒是觉得如果他的老板身边能有霍先生这样的人一直陪着,也许会是一件好事。   霍一唯熟知老板的喜好,霍一唯能最快的引导和安抚老板,霍一唯也足够有能力,无论是天容的事务还是老板的私事都能处理妥当,这样的人理应是老板日后伴侣的第一人选。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自己的哥哥有这么大的意见分歧。   霍一唯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孙武话中的意思,但是他现在刚刚醒过来,实在是精神疲惫的很,没有心思在这里防备这些人,于是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霍一唯让孙武拿来自己的手机,来电记录里一长串的未接电话,全部都是来自江铭扬的。霍一唯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然后拨通江铭扬的电话报平安。   哪怕自己其实并没有爱上江铭扬,但他喜欢这种能够被人关心和在意的感觉。   江铭扬的法穆兰就放在床头,霍一唯看着做工精致的机械表忍不住想到,也许——可以不用换回来了。   常年的劳心劳力让霍一唯趁着这次受伤的机会一下子袭来,他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只到了饭点才会清醒一会儿,其余的时间一直都是在睡觉。   这一周里,孙武一直都在医院里做陪护,照顾周到,人又热情,让霍一唯对孙武的印象都改观了不少。先前一直有孙武的哥哥孙文在前头顶着做事,霍一唯实在是没注意到孙武的能力也丝毫不逊色。   有时候霍一唯醒来会看到祁容,有时候醒来看到的会是江铭扬。   这天下午醒来,霍一唯看到的,是柳云江。   柳云江的身上还是那一股落拓不羁的风流潇洒,带着沧桑的颓废风流大概是小年轻们的最爱。总有人想做浪子的终结者,觉得自己才是命定之人,有着上天注定的缘分。但事实是,柳云江虽然风流但并非浪子,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甚至连影子都沾不到边。   霍一唯想起来曾经在大学时期的时候柳云江的身边也曾有过一个人,只是后来这个人消失不见了。   柳云江一辈子其实也就只爱过那么一个人,从最年轻张狂的岁月到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近十五年的时间他也只爱过那么一个人而已,只是他太傻,醒悟的太晚,等到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他最爱的也最爱他的那个人弄丢了。   所以他才不想让祁容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孔明棋的离开注定是无法挽回的,可霍一唯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还活着,又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呢。   “祁容他——什么都不懂。”柳云江像是知道霍一唯已经醒了一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说道。   霍一唯并没有回答,等着柳云江继续说下去。   “祁容十二岁没了父母,祁老夫人你也见过,她根本不可能告诉祁容什么是爱,什么叫作爱。更不要提如何去爱了,祁容和祁双更像是她精心打造的两个工艺品一样,是她的资本,而不是她的家人。”   霍一唯依旧没有说话,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柳云江就像是一团空气一样引不起他任何重视。   “你们两个是最合适的。”   说到这儿,霍一唯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看着柳云江,满眼的嘲讽,“你凭什么这么说?”   柳云江也转过身来,“凭我认识你,也认识祁容。祁容他就是个傻子,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搞不清楚,喜欢上谁了也搞不清楚,谁对他好他看不明白,谁对他不好他也跟瞎了一样。”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霍一唯肯听柳云江说下去,是看在以往他们有交情的份上,但劝着他像以往一样对待祁容,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柳云江的眼睛里有霍一唯看不懂的沧桑感,柳云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似乎是想摸一支烟出来,但最后又放弃了,只是拿着一个已经被磨得掉漆的打火机在手里打转。   “这对你好,对他也好。”   “我不觉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霍一唯干脆利落地说道。   柳云江对霍一唯不善的态度并不在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最适合你的人是祁容,而祁容这辈子也非你不可。”   “柳董,我想要休息了。”霍一唯说道,哪怕现在他被柳云江的话搞得快要气炸了,但面上依然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柳云江看着霍一唯这副谢绝见客的模样,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祁容,祁容那张艳丽漂亮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那双晦涩不明的眼睛——实在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柳云江说完就离开了。   霍一唯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面色阴沉,心里还有一阵又一阵地委屈不断席卷而来。   “来了?”刚一出门,柳云江就似笑非笑地冲祁容打招呼。   祁容点点头,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   柳云江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嘲讽,“你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不需要你说这些。”   柳云江上前一步,拍拍祁容的肩,语气中全是无可奈何,“你啊——别总是这么想当然,人是会变的,也是会走的。”   说完柳云江就走了,他的天星娱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最近一段时间趁病偷懒的霍一唯和心不在焉的祁容让他的工作量剧增,整天呆在天容让他都没什么时间去打理自己的公司了。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至于这两个人最后要怎么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没缘分,那也强求不来。   陈意哲最后被判处了故意伤害罪,处以三年的有期徒刑。   本来,陈意哲上下活动已经到了能只判处拘役管制的程度,但江家的人插手了,一系列的事情抖落出来让陈意哲活动的官员顿时一阵惊惶马乱,再管不得陈意哲的闲事。   再管下去,就不只是惹麻烦了,连位置都要不保的。   江铭扬只是让替陈意哲活动的司法人员自身不保而已,但江家却在里面看到了机会,反腐抓贪一路摸上去从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摸到了上头,牵扯出来几桩惊心动魄的贪腐大案。   霍一唯对政治虽然多有关注,但是并不敏感,也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次受伤竟然能牵连这么多的人和事。   这天,霍一唯躺在床上听着广播对最近政治状况的时事评论和看法时还一阵唏嘘。   那是一个清晨,不过才早上七点。霍一唯被窗外的热闹和眩目的阳光吵醒,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无所事事地思考人生。   一般早上的这个时间是没人来探望的,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总是很疲惫,这一周的时间都很嗜睡,所以很少有人会来打扰他的睡眠。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意外的,祁容的妹妹,祁双——又来了。   往常的时候,霍一唯还追在祁容身后,于是总想和祁容的家人能套套近乎,献殷勤不是没有,但总是被拒之门外。   至于现在,他对这些人已经是避之不及了,他们反而主动找了上来。   祁双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是跟随祁老夫人一起来的。   霍一唯看着满头银丝,端坐一旁的祁老夫人,一时之间只觉得祁家的人实在是让他烦的要命。 第三十一章 欺人太甚   祁老夫人是从哪里得知了他住院的消息他并不知晓,他不认为是祁容说的,也不觉得最近一直在照顾他的孙武是这样的人。   “祁老夫人,我现在重病,就不接待你们了。”霍一唯说道,语气当中毫不客气。   没了祁容那点面子,霍一唯对这个仗着身份总高人一等的老太太毫无好感。江铭扬的爷爷尚且都没有这么高的架子,只是一个曾经被表彰过的老太太又有什么理由来对他的如人生指手画脚呢。   祁老夫人不愧是祁老夫人,哪怕霍一唯一点也不买账神色也不曾有异,依旧刻板端庄,挂着模式化的标准笑容。霍一唯靠坐在床上,看着祁老夫人这幅样子,突然有点同情祁容。   “小霍,这次多亏了你。”祁老夫人说话了。   她一说话,霍一唯脑海中就警铃大作,不是他没心眼实在是祁老夫人的段位太高,他不是对手。   “我也是天容的副总,做点事也是应该的。”霍一唯话里话外将自己和祁容摘得干干净净,事到如今,他一点也不想和祁家再有瓜葛。   “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霍一唯的脸上挂着同样虚假的笑容,“承老夫人关心,再有两天等拆线以后就可以出院了。”   祁老夫人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真切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小容很忙,忙到都没空回庄园吃饭了。等你出了院,一定要多帮他分担一些。”   “老夫人,我只是个没什么实权和名头的小副总,帮不上祁总什么忙。”   “怎么会帮不上忙,我看你管钱管得挺高兴的!”一直站在一边的祁双面色不善地讽刺道。   她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突然被霍一唯这么一限制,让她在同行的那些小姐妹面前很没有面子。在知道霍一唯被捅了一刀进医院以后,她还着实幸灾乐祸了一番。   祁老夫人的眼里也闪着犀利精明的光,但是霍一唯视而不见,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本职专业学了点皮毛就用上了。”   祁双的讽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起到任何作用,反倒被霍一唯的回应气得七窍生烟。   祁老夫人面容一板,拍了一下祁双的手,“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态度是做给霍一唯看得,明面上说的是祁双可实际上却是在嘲讽霍一唯今日的不尊重。   平心而论,霍一唯对祁老夫人够尊敬了,无论是平日还是现在,哪怕他再不喜都没有言出不逊甚至是好言相待。霍一唯被拿乔的祁老夫人气到想在心里扎小人,可偏生习惯了忍耐的他又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能容忍别人的失态,却决不允许自己的出格。   “小双不懂规矩。”祁老夫人笑了一下说道,在纵横的纹路下,霍一唯恍惚看到了一只狰狞的巨兽在对他虎视眈眈一样。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小容。就像你说的,管钱是你的本职专业,那我就希望你能管好,毕竟——天容没有那么多的两千万去给登不上台面的戏子瞎折腾。”祁老夫人的面容平和,每一句话都说得慢条斯理的,充分展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性子。   霍一唯脑海中预想了很多种祁老夫人会说的话,但独独没有想到祁老夫人来竟然是为了祁容给方克涵投资的两千万。真的是想不到以天容这么大的体量,祁老夫人竟然会介意这两千万的电影投资。更何况,无论是展舒还是方克涵都是有实力的,这两千万只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霍一唯不清楚祁老夫人说的这番话是因为不认同祁容给方克涵投资的行为还是不认同这笔钱投到了他的朋友展舒身上,但霍一唯觉得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真的不能再和祁家有牵连的信号。   “老夫人,祁总要拿钱做什么是祁总自己的事情,钱在他的户头上,他有权力支配。我没有去管的资格。”霍一唯眼观鼻鼻观心,说的真诚极了。   祁老夫人即使已经年逾八十,但眼神依旧很清明,她看着霍一唯,语气透露出一点蛊惑的意味,“不,你可以有这个资格。”   如果是以前的霍一唯说不定就心甘情愿的上套了,只可惜,祁老夫人注定不能如愿。   “老夫人,我不会有这个资格的。”霍一唯费力将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平视祁老夫人。   这是安明秀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这样强势的一面,与往日见到她时温和谄媚的样子截然相反,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老夫人,”霍一唯说道,“我不会有这个资格的,祁容不会给我,您也不会。”   “今天我还叫您一声老夫人,是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但我不是祁容的附庸,也不是他的一条狗,我做了什么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来插手我的决定,我会离开祁容。也许是现在,也许是将来。”   “我们之间不合适,而您——也不会给我这个进入祁家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霍一唯的脸有些泛红,他现在的精神状况还不是很好,说这么多话已经让他觉得很疲惫了。   “霍一唯,你不要拎不清好歹。”安明秀说道。   “我拎得清。”霍一唯神色淡漠,眉心的倦怠充分显示了他对这场意料之外的拜访有多反感。   祁老夫人只是笑了一下,“你的妹妹在四九城上学,还是学医的女孩子。”   祁老夫人只说了一句话,霍一唯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你们祁家的人是不是都精神有问题,动不动就拿别人的家人开刀下手。”   霍一唯毫不留面子的话让祁老夫人也变了脸色,“霍一唯,你嚣张过头了。”   “我从来都不会嚣张过头,安明秀,是你欺人太甚。”   霍一唯目光灼灼地盯着祁老夫人,“你想要收拾我,随便来。大不了就是从天容辞职,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但老夫人,您的手再长夜伸不进规划院里面,而天容现在的工程——和机关合作进行的大工程,是我在中间牵线搭桥。您要是想让天容自毁前程,您随便动我,我一点都不反抗。”   祁老夫人知道霍一唯去了规划院就职,和公家挂钩的地方是她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在四九城里,交际圈是分等级的,哪怕是以祁家的分量,在四九城这个皇城根儿下的地方,也要小心行事。   “哦,对了,老夫人,奉劝您一句。您的庄园——可能会是个麻烦。”霍一唯说完这句就转身躺下了,“老夫人,我累了。”   说完,霍一唯转过身背对着祁老夫人和祁双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奶奶,我们走!”祁双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但又顾忌安明秀的严厉,即使被霍一唯的态度气得跳脚,也不得不压住自己的火气。   祁双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然而没过五分钟,霍一唯就又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霍一唯,你就是个卖屁股的贱男人,贪我哥的名利还不够,现在还贪到了祁家头上!”   祁双的话说得难听又刺耳,但是霍一唯不为所动,只是背对着她假装睡觉。忽然,祁双停了下来,就在霍一唯思索祁双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一阵剧痛突然袭来。   霍一唯吃痛的惊呼一声,转头发现祁双竟然将床头放置的果篮全扔在了他身上。   “啪”的一声,花瓶也砸在了他身上,碎裂的玻璃碴溅到他的身上,被子上瞬间洇湿了一大块。   霍一唯半撑起身子捂住腹部,脸上全是冷汗,“祁双你要做什么!”   “这就不装了?”祁双居高临下的看着霍一唯,恶狠狠地说道:“贱人,想钱想疯了的贱人!”   霍一唯忍着剧痛说道,“随你怎么说。”然后抬手就想要按传呼铃。   祁双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一下就将霍一唯的手打偏了。祁双的力气很大,甚至差点将霍一唯带到地上去。   祁双看着霍一唯狼狈的样子高兴地恨不得放声大笑,艳丽嚣张的眉眼里全是得意。   祁双扔得果篮正好砸在了他的伤口上,现在他都能感受到鲜血在汩汩流出。   就在祁双还得意的时候,她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蒙了。   祁双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的哥哥祁容!她的哥哥!   竟然打了她!   “哥!你竟然打我!”祁容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霍一唯已经疼得快要昏厥过去了,他撑着床沿费力地说道:“祁容,帮我叫医生……”   祁容只是看了一眼震惊到极致的祁双,然后快步上前按响了床头的传呼铃。   霍一唯已经疼到快失去意识了,半靠在祁容的怀里,脸色惨白全是冷汗,甚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身体真的不好,对疼痛的耐受力也很低,寻常人已经可以拆线出院的天数,他却连伤口都还没长好。   “霍一唯!霍一唯!” 第三十二章 一生荒唐   闹事的祁双直接被孙文带回了祁家老宅,更甚者禁了祁双三个月的生活开支。并严苛地要求祁双不允许再一次出现在霍一唯面前。   他的话祁双会不会听他并不知道,但祁容只知道自己不能容忍祁双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霍一唯的行为。他的手上还有黏稠的鲜血,这是霍一唯的血。   祁容这样想着,将手举了起来,上面红色的液体让人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去舔了一口,味道很差他得承认,但是却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霍一唯在伤口被处理好后又松了回来。祁双虽然不知轻重的将他弄到伤口二度撕裂,但是还好,没有大碍。只是——今后肚子上恐怕要留下一道难看的疤了。   霍一唯还很清醒,哪怕他的身体其实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但他睡不着,他的大脑还在不停的运转。但是他也不想说话,只是两眼放空的看着窗外,将祁容当成了一团空气。   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多的是霍一唯在主动说话,哪怕是到了后来,霍一唯不断地想要离开他也会去照顾他的感受。但是现在霍一唯主动陷入沉默了,祁容就感到了一阵无措,他不知道去怎样应对一个这样的霍一唯——一个冷如坚冰的霍一唯。   最后,祁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你——怎么样了?”   霍一唯听到祁容的声音将眼神飘到了他身上一瞬,然后继续看向窗外说道:“还行,死不了。”   祁容对“死”这个字极其避讳,听到霍一唯说出来的一瞬间就皱紧了眉头,“不能随意说死,你不能死。”   霍一唯转过头,眼神嘲讽地看着祁容,“死不死是我自己的权利,轮不到你管。还是说,祁总觉得我没被您的奶奶和妹妹折腾死所以很失望?”   霍一唯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于是一肚子的火气全发在了祁容身上。祁容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平日里霍一唯好言好语的待他,他反而对霍一唯冷冰冰的甚至态度糟糕极了,可现在霍一唯天天冲着他发火,甚至急了有时候还会上手,他反而还会凑上去劝劝暴躁的霍一唯。   “你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   祁容的话落到霍一唯的耳朵里就换了个意思,觉得祁容话里就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没事瞎折腾,让他安静闭嘴。   “祁总,算我求求您了行不行。您也别在这儿做什么情深的样子了,你知道你不是,我也知道你不是。可你这样总会造成误会的。”   “误会给谁看?谁又会在意?还是说你顾及江铭扬的感受。”祁容沉着脸说道。   霍一唯的脸色顿时一沉,“祁容你能不能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能不能放我走!”   祁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着霍一唯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鸷起来,许久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霍一唯说道:“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走。”   “魂淡!”霍一唯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苹果砸向祁容,他还没痊愈,力气很小,苹果在地上滚了两遭最后停在了祁容脚边。   祁容不为所动,只是弯下腰捡起苹果,然后抚干净上面的尘土。又将苹果好好地放在果篮里,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要安心养病。”然后在霍一唯极度的抗拒里,亲吻他的额头,最后离开了病房。   霍一唯被祁容气到快喘不上气来,祁家的人都不正常!   他半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过得这糟心日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自己干脆就死了算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他会疯的。   真的会疯的!   他不后悔遇见了祁容,如果不是因为要追在祁容身后,他不可能走到今天的高度。从这一点上他谢谢祁容,可如果那个人能放他一条生路就好了。   他都已经避开了天容,难不成真的要放下这么多年来在四九城打拼下的一切不管不顾地远走高飞?   各种极端的念头不断充斥霍一唯的脑海中,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掉。这个年头,想躲一个人确实可以,也能做到。可这个人一旦下了狠心去找,公安系统分分钟能把人查一个底掉,更何况是祁容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想要查些东西只会更加的容易。   “啊——!”霍一唯发出一声呐喊。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关在盒子里的人,四面封闭,毫无出路。   来探望霍一唯的江铭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霍一唯憋闷到极致的喊声。最后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门响动的瞬间,霍一唯就整顿了自己的表情,江铭扬推门进来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笑得温吞甚至是有点隐忍的霍一唯。   江铭扬的眼神晦涩不明,却最终将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抛到脑后,拎着自己的最新成果来问候,“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第一次成功做了鸡茸粥,你试试看?”   霍一唯扯了扯嘴角,“还行吧,不过出院的日子可能要推两天了。”   江铭扬正在打开保温桶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   “出了点小意外,伤口撕裂了,重新缝针了。最快也要下周五才能出院了。”霍一唯眼神还带着点遗憾,似乎在惋惜的样子,“看来我们的火锅要推迟好久了。”   江铭扬低头给霍一唯盛粥,遮住了自己眼里的那点阴郁,这些事他不会再去多问霍一唯,他自己会调查的。   “没事,山城也不会走,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也行。”说着,江铭扬吹了吹粥说道,“你尝尝看,我还费了点功夫。”   霍一唯配合的吸吸鼻子,笑道:“闻着还挺香的,希望吃起来不是生化武器。”   江铭扬夸张地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霍一唯面上勉强,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捧起了碗,哪怕刚处理完伤口的他并不适合进食,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去尝江铭扬做的粥。   因为没有人特意的为他做过什么。   哪怕没有人对他不好,但也没有人对他特别好。   苏玉会记得他的生日给他礼物和祝福,会在他母亲的忌日一样陪他纪念早去的母亲,可是霍一唯知道,哪怕这个人不是他苏玉也会这样做的。   霍一晴依赖他,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如果她的哥哥不叫霍一唯,那也不会依赖自己。   即使是现在看上去似乎离不开他的祁容也是一样,任何一个人在他的人生里纠缠十年,他都会因为习惯而拒绝放手。   可是——江铭扬不太一样。   霍一唯很慢很慢地喝着粥,几乎是在一个米粒一个米粒的品尝。鸡肉的香味很好的融进了大米中,粘稠而芳香四溢。霍一唯有些感动,如果不是他真的太过了解自己,他会以为这是对江铭扬的心动。   “出院之后要不要来我家?”江铭扬忽然问道。   霍一唯顺势停下喝粥的动作,将粥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去你家?”说着他摇了摇头,“祁容知道我在你家,会给你添麻烦的。”   “去江家在外面的小苑修养。”江铭扬说道。   霍一唯更加坚决的摇头,“那更麻烦了。”   “不会,反正也是闲置着。你去了也添点人气。”   霍一唯没有给回应,江铭扬也不逼迫,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刘主任说你有打算继续读博的打算。”   “嗯。”霍一唯闷声道。   “已经五月了,招生简章有些地方已经公布了,你有准备了吗?”江铭扬又开始帮霍一唯削水果。   “还没,最近的事情太多太乱了,我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江铭扬削苹果削得很好,长长的皮连着快到地上,“没事,还有半年呢,你的话一定能行。”   江铭扬又和霍一唯说了很多关于继续往上攻读的事情,包括具体专业,包括导师的选择和喜好。江铭扬的话能给霍一唯许多借鉴意义,但是对于现在并不能心无旁骛去学习的霍一唯来说,这些建议也真的只能是建议而已。   继续读书是霍一唯的一个梦,一个当初他为了追赶祁容而不得不放弃的梦。现在关于祁容的梦碎了,霍一唯才想要去找回自己最初的梦。   可是人生的路是没有回头路的,已经离开学校多年的霍一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一次成功。   他已经要三十岁了,人生的路都快要走过二分之一了。却依旧像是一株浮萍一样,漂泊不定。   江铭扬走后霍一唯思考了很久,最后在深夜拨通了祁容的电话。   那时祁容还在处理天容的大小事务,还没有休息,隔着电话,霍一唯都能听到祁容声音里的疲惫。   “祁容,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要去准备继续读书考博了,恐怕天容这边我不能兼顾太多。如果你觉得会影响到天容的工作,可以撤掉我,现在手上的股份也可以移交出去——”   “给你再加百分之三的股份,保留你副总的职位和身份考取博士以后,把你的规划师资格证落到天容名下,做资质挂靠。”祁容不等霍一唯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打断说道。   “至于这半年,你可以留在规划院专心准备考试,但必须要住在丽景佳苑。”   霍一唯看着骤然又黑下去的屏幕,只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过得荒唐至极。   【作者有话说:其实考研也好,读博也罢都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不会比就业容易很多   但同样,读书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大学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人生分水岭阶段,如果大家选择继续读书,对于跨越本来的阶层进入一个更高的平台来说,确实是一个捷径   而且国家现在对公费出国读书的补贴力度很大,研究生项目出国基本上可以不花费家里的钱甚至还能有补贴的结余   阿土会设置这样的情节,会在这里啰嗦这些话,其实也是想和大家说,想成功的路没有小说里那样一蹴而成的捷径,都要去努力】 第三十三章 像与不像   霍一唯很配合医生的治疗,伤口好的很快。明天就能拆线出院了,所以他现在做什么都很小心,生怕又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数让自己延迟出院的时间。   要知道,考学是一件极其花费精力的事情。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是在今天下午,他的病房里又来了一位他并不想见的客人。   霍一唯发誓,以后如果不是自己要死了,绝对不要再来医院。这个破地方,总让他见一些他根本不想见的人,而且还毫无阻拦的权利。   来者是康子嘉,霍一唯只是那天在祁容的公寓里见过这个年轻人一面,但没想到竟然会被找上门来。   这是一个相当出色和优秀的青年,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青涩和刚步入社会的成熟感混在一起看起来还意外的挺吸引人。如果——不是这个青年的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让自己以为是在照镜子就好了。   霍一唯在打量康子嘉的同时,康子嘉也在观察霍一唯。之前没有仔细看过,今天近距离看,康子嘉自然能发现其中不对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之间太像了!   一样有些自来卷的头发,同样够白的皮肤以及那双神似的眼睛,即使他们其他的地方相差很多,但只要看到这双眼睛,没有人会说他们不一样。   “你好。”霍一唯微笑着率先开口。   哪怕他们再像,但终究不是一样的人,霍一唯被打磨出来的圆滑和隐忍,是锋芒毕露的康子嘉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霍一唯开口的瞬间,康子嘉镜片底下的瞳孔紧缩了一瞬,然后才说道:“你好。”   霍一唯微笑地看着康子嘉,等着他接下来的自我介绍。但康子嘉在霍一唯的微笑下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紧张和局促感,这是他在面对祁容的时候都没有的感觉。   曾经他以为自己和祁容才是真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缘分才能注定他们在医院的茫茫人海中相遇,然而当今天,当他费劲了心思来到霍一唯的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   霍一唯也不计较,站在他面前紧张到开始面皮发红的康子嘉让他觉得有点想笑,他也没有想要为难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于是率先开口说道:“我是霍一唯,请问你是?”   “康子嘉。”康子嘉的声音有点干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霍一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是从祁容那里听过,而是在别的地方。   “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和祁容有关的事情,你去找他问,我和他现在属于仇人关系。”   康子嘉看着霍一唯云淡风轻的说话,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哑口无言,他不知道对着这样毫不在意的霍一唯该说些什么。他预想了很多种情况,惟独一种——就是现在霍一唯一直把祁容推到他这里的态度。   “我是医科大的学生,和祁容认识在医大的附属医院,我当时在肠胃科帮忙,然后遇到了他。”   霍一唯微笑的看着康子嘉,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康子嘉忽然就觉得祁容简直是一个蠢货,这么好的人放着不要来找他。   “原来你是医科大的,我妹妹也在那里上学,不过今年才大二。你是什么专业的。”霍一唯点头说道。   “临床医学。”   “和我妹妹一个专业,还挺有缘分的。”   “你的妹妹——?”康子嘉皱起了眉头,“霍……霍一晴吗?”   康子嘉总算知道自己对霍一唯名字的熟悉感源自哪里了,他的导师在教授本科的基础课,说有一个小姑娘很有天分也很努力。他见过两次,自然认识霍一晴也知道她有一个哥哥。   “没想到你们还认识。”霍一唯笑着说道,“也算是缘分了。”   康子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一样,在霍一唯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作为一个比康子嘉社会经历要丰富很多的人,霍一唯自然能看透康子嘉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于是也没了针锋相对的心思,坦白讲,祁容身边那么多的一二三四五六,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大概也就只有康子嘉一个。   “康子嘉。”霍一唯说道。   康子嘉的头猛地抬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霍一唯。   霍一唯失笑,“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说你什么的。你喜欢祁容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祁容的态度反复无常也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有毛病。如果你觉得你们两个合适,那你就继续走下去,如果有问题了,来找我都是可以的。”   “你——”康子嘉皱着眉头看向霍一唯。   霍一唯点头,“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你不是所谓的‘第三者’。”霍一唯无所谓的说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霍一唯这样说,康子嘉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心疼霍一唯。   霍一唯摊摊手,“如你所见,我刚刚受了伤,身体还不太好,现在想要休息了。”   委婉的下了逐客令,霍一唯就躺下休息,目送着康子嘉失魂落魄的离开他的病房,然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快点结束吧,一切都快点结束吧。   霍一唯自暴自弃的想到,他甚至在心里希望康子嘉能快点把祁容迷得七荤八素的不知东南西北,这样他就没闲心管自己的事情了。   其实,霍一唯并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很多刚刚分手的男女一样,会陷入情绪状态反复无常的循环里。没人能一下解脱,也没人能真的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   这些天,霍一唯的病房里来了很多人。有定时来探望的江铭扬和祁容,也有三天两头来嘲讽他一波的展舒。当然,也少不了祁容的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们,他受伤好像是什么大事一样,让祁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情儿们跟封印解除似的天天出来在他眼前蹦跶碍眼。   康子嘉这还算是好的,但刚一进门时那种正宫逼问的架势可不是造假的。来者不善霍一唯自然看得出来,只是康子嘉大概也是个没什么多余心思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自己反倒扭捏了起来。   安远那个大学生还专程跑来看了他一趟,送了一锅味道并不如何的鸡汤。那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孩子,霍一唯也乐意逗着他玩。霍一唯现在看不懂祁容对这些人是什么态度,所以也只是按捺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的折腾到他面前了,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方克涵倒是没来,展舒的电影已经准备开拍,恐怕早就跟着去了剧组到非洲的卡萨布兰卡去体验生活了。   八点多的时候医生来为他拆线,本来是预计明天早上拆线的,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的时候突然通知他提前到了今晚。   拆线决定通知下来的时候,江铭扬刚刚离开他的病房。   霍一唯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祁容特意安排好的。   但一直到拆线结束,他躺在床上又一次陷入了睡眠都没有看到祁容的影子。   然而,第二天,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的时候,霍一唯猛然惊醒。   因为周围的环境变了,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祁容的卧室。   床头还挂着架子,在为他打吊瓶。房间里安静极了,长绒毯的吸音效果良好,布置温馨简约的卧室让他不自觉地放轻了防备。   现在应该是早上,霍一唯用自己还算清醒的脑袋想到。   时间应该不超过八点,但是屋里屋外都听不到一点动静,不知道祁容还在不在。   霍一唯猜测应该是祁容趁自己睡过去的功夫动了些手脚,不然他不可能被搬到别人家里了都没有一点感觉。但是屋子里目力所及之处也看不到他的手机,连江铭扬的那块法穆兰也不知去了哪里。   霍一唯一边气恼祁容的行为,一面又忍不住叹气这确实是祁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要知道他还来不及答应下江铭扬要将他带去江家小苑休养的建议,他就已经被雷厉风行的祁容安排着回了丽景佳苑。   过了没几分钟,王妈就推门进来了,看到他醒来了,就转身出去叫人。   进来的人是霍一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接触的孙武。   “霍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祁容呢?”霍一唯也不想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孙武的表情流露出一点扭曲,然后颇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祁总今早五点的飞机去了加拿大。因为和夏普先生约好了要谈新的合作案。”   霍一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让孙武离开了。   不仅如此,祁容还不知道从哪里竟然又把小八带了回来。   小八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他了,看到他高兴地在笼子里蹦来蹦去。   霍一唯现在可以行走了,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他的身体消耗还没有弥补回来。   迎着朝阳,霍一唯站在观景台上逗弄难得开口的小八,想着已经远在大洋彼岸的祁容,觉得祁容这次出差,干脆不要回来才好。   【作者有话说:很抱歉今天更新有点晚啦】 第三十四章 离不开他   不过祁容一时半刻也确实没有回国,之前天容的发展方向一直都比较注重欧洲市场,美国市场作为酒店度假村界的一块硬骨头确实不是轻易就能啃下来的。   祁容不在,工作的大头霍一唯也不好意思让柳云江一个人全部承担,于是只好过上了规划院和天容两头跑的日子。   解决掉陈意哲那个麻烦以后,天容的环渤海生态工程也已经顺利中标,一切都步入正轨。天容现在的在建项目有两个,一个是和塞古尔家族酒店的合作,另一个则是祁家的生态山庄建设。至于刚刚中标的环渤海工程,土地整治单位的招标虽然完成,但后续的项目还在筹备跟进中,最快也要明年的年底才能动工。   天容现在的工作重心很明确,新成立的项目组跟着祁容去了加拿大约谈跟进夏普先生的合作,如果能成功谈下合约,那就算彻底打开了天容的国际市场,这是一个契机,因为在天容的规划里,明年春天天容就要正式上市了。   天容国内的工作还不算太忙,只有柳云江和霍一唯两个人也能处理过来。霍一唯现在白天忙着规划院的新区规划项目,晚上则加班加点的处理天容的公务,然后用所有他能找到的空闲时间学习。哪怕霍一唯知道自己可以二战,但还是决定一次性成功。他习惯了不给自己留退路。   在这样极端忙碌的日子里,霍一唯度过了这近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他除了祁容偶尔的电话以外,竟然再也没有见过祁容一面。柳云江倒是出去过几次,毕竟只有祁容一个人负责国外市场实在是难以招架。   不仅如此,和塞古尔家族的兰蒂斯酒店合作一切顺利,位于塞舌尔群岛的高级度假酒店将在十一月底正式落成举行剪彩活动,时间还刚好在霍一唯的博士生考试之后。柳云江和祁容的行程已经全部排满了,参加主持塞舌尔群岛度假村剪彩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霍一唯的身上。   比起生活过得忙忙碌碌却又平静至极的霍一唯,祁容在国外奔波的日子过得就没有那么顺心了。天容的体量的确不小,在国内也是相当有地位的地产公司,但在国外的高端消费市场中还没有话语权,这也是为什么祁容会想着在明年三月份上市的原因。天容的法务部门最近就一直在跑相关的证件和手续。   极端忙碌的祁容一杯接一杯的灌咖啡,一根又一根的抽烟,时隔四个月没见,柳云江竟然觉得祁容像是老了几岁一般。听孙文说,这几个月祁容的精神状况不算太好,失眠、食欲不振、情绪暴躁等等,所幸倒是没再出现过敏症状。   “你这是怎么了?颓废成这副模样。”柳云江一下飞机就对祁容说到,先前他们两个满世界的飞,都没碰过面。   祁容摇了摇头,说到:“三天之后和夏普签合约,你来的正好,我缓两天。”   回了酒店,祁容倒头就睡,这一睡就从上午的十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八点。   祁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明亮的天让他觉得恍惚,近二十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很奇怪,之前几天他一直都睡不着,哪怕觉得精神疲惫也难以进入睡眠状态,但竟然一睡就是二十个小时。收拾好离开套房的卧室,柳云江正坐在外面等他,端着一杯咖啡,看着报纸享受多伦多悠闲的早上。   看到祁容从卧室出来,柳云江这才放下手中的骨瓷咖啡杯,慢悠悠的说到:“终于起来啦?我可是忙了一整夜。”   “多谢。”祁容的声音因为长久的睡眠变得有些干涩。   柳云江皱皱眉头,“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不是他说祁容现在的精神状态可算不上好。虽然昨天听孙文说了一些早有预料,可没想到祁容的状况会差成这个样子。   柳云江想了想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和霍一唯联系?”   祁容在他对面坐下,摇了摇头,“他在忙着考试。”   柳云江转头就问孙文,“你们祁总的状态持续多久了?”   “……大概一个月了。”   “祁容你是不是一个月没和霍一唯视频通话联系过了?”   祁容皱着眉头看柳云江,不明白他怎么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只是压力过大,跟他有什么关系。”   柳云江冷笑一声,“你就死鸭子嘴硬,”说完又直白地问道:“你这四个月找过别人吗?”   祁容下意识地摇头,他虽然身边的人不少,但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这段时间太忙很多时候都是自己解决的。   “活该!”柳云江毫不客气的说到,“你去给霍一唯打一个视频会话,实在不行对着他打一炮,明天你就没事了。”   柳云江的话说的糙极了,听得祁容直皱眉头,从他见了柳云江他皱着的眉头就没送开过,他忽然有点后悔找来了柳云江来多伦多,这简直就是来给自己诚心添堵的。   “他能有什么用?”   柳云江继续冷笑,“你走之前康子嘉是不是找你了?”   祁容迟疑了一瞬,回答道:“是。”   “他在找你之前还去见了霍一唯。”   祁容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祁容啊祁容,什么时候你用在生意上的脑子全能分在看人身上,你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柳云江感慨一声,“你呀,还是看不起霍一唯。”   “他没有值得我高看一眼的地方。”祁容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就好像他说的是什么众所周知的事实一样。   “你看不起他哪儿?”柳云江压低声音问道,他也就奇了怪了,祁容这个人好像始终都觉得霍一唯是个不过尔尔的角色,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是霍一唯真的不过尔尔,又怎么可能坐稳天容副总的位置。   “学历不高,长相也就那样,性格更是温吞隐忍到让人反感,虚伪到让人不想理他。”   “哇哦!”柳云江嘲讽地感叹一句,“不想理他你还不让人家走,强制留在丽景佳苑,甚至敢拿人家的家人做威胁,和江家的人叫板。”   “不是—”   祁容还没说完,柳云江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祁容接下来的话,凭他对祁容的了解,这人接下来也多半没什么好话,怒说道:“祁容你就是个渣男!”   “我怎么就是渣男了?”祁容纳闷,他找人也是讲究你情我愿,合适了走肾,对口味了也许会走走心,明码标价,好说好商量,他也没结婚和谁定关系,怎么就渣男了?   柳云江被祁容这幅样子气到跳脚,“你怎么是渣男了?你怎么不是渣男了?!你他丫的就是看不起霍一唯,还偏生离不开人家。你看不起霍一唯,你凭什么看不起他?”柳云江指着祁容的鼻子开骂,“学历?长相?祁容你他M的在逗我吗?要不是为了你,当年霍一唯能放弃去剑桥深造的计划?他能拖到现在才考博士?”   “人家的专业是城乡规划诶!和孔明棋一样的城乡规划,为了你自己辅修金融经济贸易的双学位还一边读研一边考下来了注会CPA,你告诉我他没能力?祁容,你看看你现在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这幅臭德行,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柳云江愤怒的离开,留下祁容自己一个人在套房里陷入长久的震惊中。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之所以会提前前往加拿大的时间就是因为康子嘉说了和柳云江相似的话。   那天,天已经很晚了。   康子嘉拦在了丽景佳苑的门口,当时刚刚把霍一唯从医院带回来,他正准备回去,结果被康子嘉拦住了脚步。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会对看到霍一唯的脸感到有些害怕。   于是他提前了来加拿大的时间。   甚至是在有意减少与霍一唯的联系,结果显而易见,他的精神状态糟糕成了这副模样。   柳云江在祁容睡了以后就和霍一唯联系过了,霍一唯的身体康复的很好,虽然这几个月的忙碌让他瘦了一些,但是精神状态却好极了,和祁容的状况截然相反。   “你最近有时间吗?”柳云江开门见山地问道。   霍一唯在屏幕另一头翻了翻自己的行程安排,说道:“还行,规划院和天容的事情都不算太多,如果是周末的话还能挤出时间来。”   “棒极了!”柳云江欢呼一声,“我给你安排,周五晚上的飞机,你来一趟多伦多。”   “怎么了?”霍一唯眉头一皱,他下意识以为是合作项目出了什么重大问题。   “不是项目的问题,和夏普的会谈很顺利,后天就能正式签合约。”柳云江一下就看出来了霍一唯的担忧,解释道。   “那是怎么了?”   “是—祁容。”柳云江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哪怕他和戚容算的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也忍不住骂祁容一句混蛋。   “他怎么了?”霍一唯刚刚还热切的眼神慢慢冷却下来,既然是祁容,就没什么好让他担心什么了。   他没必要去为祁容担忧着急。   没有必要。 第三十五章 看不起你   “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有点反常。”柳云江说道。   霍一唯靠坐在椅子里,眼神里流露出防备,“他脑子有病好像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柳云江颇感无奈的一笑,“我说的是真的。”   “嗯。”霍一唯的反应可谓平淡至极。   “你——能来吗?”柳云江不太确定的问道,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厚道,可怎么说呢,总归他不能放任祁容不管。   霍一唯失笑,他不是不明白柳云江被夹在中间的难受,“你让我去做什么?”   柳云江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的沉默在霍一唯的预料之中,甚至连柳云江找他来的意图他都能猜得到,“柳云江,我们总归也认识了快十年。这样——不好吧。”   “算了算了!”柳云江摆摆手,“你别来了,要是可以的话,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霍一唯答应了下来,“等我手头上的事情清一清,这两天我会和他联系的。”   这边解决了霍一唯的问题,柳云江就又去找祁容了。   祁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但依旧让人感到糟心。更重要的是,祁容竟然拒绝看医生。用祁容的话来说就是,“看心理医生是精神病才做的事,他又没病。”   柳云江再次找到祁容的时候,他正在天容驻加拿大的分部处理公务,加拿大的分部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刚刚成立的,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很多事情的处理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   “还在忙?”柳云江一边喝水,一边靠在了祁容的办公桌上。   祁容只是抬眼看了柳云江一下,然后就继续低头忙自己的,在他看来,回答柳云江的问题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霍一唯给你打电话没?”柳云江漫不经心的问道。   祁容正在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摇头,“没有。”   “最近他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没有。”   柳云江又叹了一口气,他当初就不该撮合霍一唯和祁容,现在更不该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整的里外不是人。   “你啊——”柳云江感慨一声,“再不抓紧一点,人就要跑了。”   “他能跑到哪里去?”   “那好歹是个成年人,能力也不差,哪儿不能去?”   “无论去了哪儿我都能把他抓回来。”   眼见着话题又要重蹈昨天的覆辙,柳云江急忙刹车,转了方向问道:“你现在还在让他负责安远的开支还有你妹妹的生活支出?”   “……我确实把管理权给了他,但怎么做是他的事。”   祁容抬起头来直视柳云江,他一眼就看到了祁容眼中挥不去的阴郁,那种沉闷的情绪让柳云江心头一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今天感觉精神状态好点没?”   虽然柳云江话题转得很快,但祁容还是点了点头,“感觉稍好一些。”   这四个月,除了和他们视频会话处理公务之外,祁容没见过任何亲近的人。虽然孙文负责他的日常生活,但总归是雇佣关系,这种孤独的状态让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时刻紧绷的弦总算是在柳云江来了以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柳云江拍拍祁容的肩,“加油!”   “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霍一唯都能一个人在国内处理你那一大堆烂摊子还兼顾规划院和自己读博深造的事情,你这就是久居国外空巢太久而已,别撑不过去。”   “让人看不起多不好啊。”   柳云江嘴上跑火车,说话随心所欲的,说完就走,也不管祁容是个什么反应。然而柳云江的话却在祁容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不起?”   祁容想起了柳云江刚刚拿霍一唯和自己做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会被霍一唯看不起,这个认知简直比柳云江说自己离了霍一唯就会死还让他难以接受。   霍一唯会看不起他!   这种想法在他心里扎了根,以至于让他现在就想订机票回国,想要好好收拾一下那个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   怒火夹杂着欲望让祁容的身体瞬间就***,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就想要给霍一唯打过去,但在号码即将拨通的一瞬间,他又愤怒地将电话扔在了一旁。   看着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的电话,祁容暴怒的样子可笑至极。   比起祁容那边糟糕的样子,霍一唯最近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被祁容先斩后奏地带去丽景佳苑让霍一唯明白了一件事,他和祁容这辈子也不可能和谐相处,同样,也不可能放过彼此。   他不会给祁容太多的好脸色,而祁容也永远学不会什么是爱。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霍一唯反倒和江铭扬划开了距离。之前那段时间的亲密相处就像是海上的泡影一样消失无踪。   霍一唯也找江铭扬谈过,但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天江铭扬的神情透着些疲倦,“没事,做不成情侣还是朋友,师兄弟的关系是肯定不会变的。不过是一段感情失败了而已,我还能再和别人试试看,你不用介意。”   霍一唯的神情满是歉意,对于现在和祁容的相处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搞不懂祁容的意思,同样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但是江铭扬看得清清楚楚,哪怕现在霍一唯不爱祁容了,可这个人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围着祁容转圈。霍一唯就像是一只被训练出神经反射的动物一样,除非彻底的割除神经之间的联系,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彻底放下祁容。   对此,展舒也曾经惋惜过。   江铭扬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家世也好,能力也出色,更重要的是他足够喜欢霍一唯,能把他遍体鳞伤的朋友当个宝贝一样的护在心上。可缘分不到就是不到,终究只能是有缘无分。   展舒已经从非洲取材完回来了,打算等十月底的时候正式开拍他的新电影,然后趁着明年暑假的热度上映。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小聚的次数很多,有时候展舒还会叫上江铭扬一起,俨然是把这位学长划进了他们的小圈子里。   除了江铭扬和展舒,最近一段时间还有一个人经常约他,这个人在打电话联系他的时候,霍一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是康子嘉。   不仅如此,康子嘉在和他见面的时候还紧张的要命,不过是一次,霍一唯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虽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里还有点同情远在大洋彼岸的祁容,但霍一唯并没有在第一次就戳破康子嘉拙劣的借口。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男孩子的,请原谅他一直在以一种看后辈的心情看康子嘉,实在是两个人的社会经历和所处环境相差太大,让他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情绪。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再第一次就拒绝康子嘉的原因,他也在不断地寻找机会,尝试着去寻找到合适的人,过平静安定的生活。哪怕,这个人他可能不那么喜欢,只要他不厌恶就行。   但他失败了,在给了自己一周的考虑时间以后,他放弃了考虑和康子嘉尝试一下的想法,选择了直接摊牌。至于这个年轻人是否会因此而深受打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的事情太多,生活太忙,一个祁容就足以让他的生活惊心动魄,再来一个?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展舒看着霍一唯每天形单影只的样子直叹气,“你说说你身边也不是没有优质资源,怎么就一直是个老光棍儿呢!”   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为孩子终身大事操心的老母亲一样。   这话也就只有展舒能说说,霍一唯一边给展舒打下手做饭,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   展舒听了霍一唯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正在剁排骨的刀一扔,就瞪着霍一唯开嚷,“你说说你,什么才叫合适?感情不就是要靠磨合的吗,你不跟人家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都多大了,自己想要什么能不知道?再说了,我也累了,用十年的时间去和一个人磨合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迁就谁。”霍一唯慢悠悠地剥着洋葱说道。   “那你也得给别人一个迁就你的机会啊!”展舒近乎痛心疾首地说道。   霍一唯露齿一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遇到合适的人,我会给他机会的。”   虽然每天都在为好友的终身大事操心,但看着仍旧单身的霍一唯虽然忙碌但状态确实还不错的样子,展舒还是放过了他,转而开始询问霍一唯准备读博的事情。   霍一唯决定要考博士这件事还是他在回来以后才知道的,一直没什么机会仔细去问,现在好不容易能了解一下情况,自然要追问到底。   但霍一唯决定继续读书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想给自己再找一个目标和追求。不然——他了解自己,他一定会因为没了方向的生活而废掉的。 第三十六章 你在发疯   每一天的时间都过得很快,哪怕心里抗拒到了极点,但霍一唯还是在周末的晚上选择了给祁容打电话,四九城与多伦多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是北京时间晚八点,多伦多还停留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   祁容在接到霍一唯主动打过来的电话时心中还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哪怕这种欣喜他并不承认,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   “最近怎么样?”霍一唯在屏幕中的脸看上去瘦了一些,但精神看上去却很好。   “还好。”祁容说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你呢?伤口恢复如何?”   两个人最后一次视频会话是在一个月前,之后即使有工作往来和事物交接也多通过电话完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霍一唯的脸了。   简单的寒暄两句之后,霍一唯发现自己再次看到祁容的脸竟然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就好像这是一个和他没多大关系的人一样。曾经他能对着丝毫不给予他回应的祁容滔滔不绝的说上半天也不觉得冷场和烦闷,可如今不过是两句话的寒暄就让他觉得疲惫。   于是霍一唯又转而开始说公务上的事情,“十一月底在塞舌尔的剪彩你出席吗?”   祁容沉默了一瞬,眼睛里的光悄然黯淡下去,“我不确定。要看和夏普的合作进展。”   “如果你确定没办法出席提前通知我,剪彩的时候我已经考试结束了,我去也可以。”   “好。”   祁容刚想再多说两句,问一下霍一唯准备考博士的学习进展和近来状况,就看到霍一唯低头看表,然后说道:“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回头联系。”   霍一唯刚要切断视频通话,祁容顿时看出了不正常的地方,他的眼神像是锥子一样盯着霍一唯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呢?为什么现在是法穆兰?”   霍一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江铭扬的法穆兰竟然还戴在自己的手上。之前不是没想过要赶紧还回去,只是一忙就忘了,江铭扬也从来都不提,没想到这块表竟然在他这里放了四个多月了。   霍一唯的机械表有很多,因为祁容偏爱百达翡丽的缘故他的手表也都是百达翡丽的牌子,间或有一两只是他自己收藏的小众品牌,但没有一个是法穆兰,没想到竟然被祁容注意到了。   但霍一唯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是别人的表,之前换着用了一下,忘记还回去了。”   祁容在办公室里气得冷笑,感觉真是给霍一唯胆子了,竟然还敢跟别人换着戴腕表。   “扔了。”祁容沉声说道。   霍一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祁容,“祁容,这是我的表,你没有处置它的权利。”   “霍一唯,我再说一遍,扔了。”祁容面色阴沉,尽是山雨欲来之感。   然而回应祁容的是骤然黑下去的屏幕,以及在屏幕黑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所看到的霍一唯冷酷的眼神。   第一次,祁容的心里这样慌乱。他甚至是手在发颤的去拨打霍一唯的电话,但是电话没有通。   一个、两个……   一直到听筒另一边传来无法接通,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他才放弃。他甚至想都不想的就叫来了孙文,安排最快的飞机就要回国。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的祁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就是一门心思的要回去,要确定霍一唯现在正好好地呆在丽景佳苑D栋八楼的公寓里。确定这个人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什么人给带走,他必须要确定。   孙文拦不住祁容,更何况这是他的BOSS,说不了重话下不了重手,一唯阻拦发起疯来的祁容让他也挨了几下,捂着腹部堵在门口喘粗气。   “祁总,您着急回去我们能理解,但今天是和夏普先生签合约的日子,您能不能等到签完合约再走?”   听到这边动静的柳云江快步赶来就看到了像是发怒的狮子一样的祁容,“祁容你在发什么疯!”   “我要回国!”   “回国?!”柳云江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差点给祁容掉下来,“你发什么疯要在这个关头回国!”   祁容的神色阴沉可怖,生怕祁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柳云江让孙文和他的助理退下,然后锁好门才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霍一唯要跟别人跑了。”祁容愤恨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放火烧了他家一样,然而柳云江竟然还在这之中看到了一点脆弱。   脆弱的祁容?   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就算他真的跟被人跑了,你也得给我谈完和夏普的合约再滚回去!”祁容横,柳云江比他更横。   祁容的眼白都急出了血丝,那种恨劲儿,好像恨不得拿刀子杀了对方全家似的。   “你告诉我你现在急吼吼地冲回去有什么用!除了让霍一唯更看不起你有什么用!”   柳云江的话让祁容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好像遭受了致命的打击一样。   柳云江作势把祁容按在沙发上让他安定下来,“霍一唯不会走的,他还是天容的副总,现在有百分之八的股份,不会说走就走的。”   祁容刚刚的狂乱渐渐平息,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合约一旦签完我要立马回国。”   柳云江摊摊手,“随你。”   现在祁容想明白了,霍一唯有腿想去哪儿他管不了,但是他也有手段,无论霍一唯去了哪儿,他总能把人抓回来,然后放在自己身边。   办公室陷入了沉默,祁容实在思考回去之后的对策,而柳云江则是因为祁容这副模样又一次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过了好久,柳云江才感慨一声,“爱情啊,真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   祁容侧目看着柳云江不明白他突然的感慨从何而来。   柳云江的笑容苦涩,但又包含这浓浓的无奈感,“祁容啊祁容,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你是真的喜欢霍一唯,而且离不开他。”   祁容没说话,但柳云江能猜到祁容都在想些什么。絮絮叨叨地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说道:“你啊,你说当年别管霍一唯是继续深造学术还是选调生从政,哪个不比跟着你白手起家重组天容强。你说你为什么就看不起人家呢?城乡规划专业研究生毕业,本来有公费出国读博的机会愣是为了你给放弃了,他的老师没想过把他挖回去吗?国外的公司没给他发过offer吗?”   说道最后,柳云江叹了一口气,“祁容你真该好好看看你自己这副我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臭德行。”说完,柳云江拍拍祁容的肩,离开了祁容的办公室。   办公室又重归寂静,安静到祁容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喜欢?”   可是没人告诉他答案,他的奶奶不会告诉他什么是爱,他曾经的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们也不会交给他什么是爱。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陈意哲的欣赏是源自于心动,可是当他毫不留情地将陈意哲送进监狱时,他只觉得自己曾经的欣赏不过是个笑话。后来他遇到了康子嘉,他以为气质冷淡疏离而且严谨克制的医学生会是他想要寻找的人,可结果并非如此。   康子嘉过于倔强的性格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太过强烈的攻击性让他心生反感,他甚至不愿意去磨合和迁就在他眼里优秀至极的康子嘉。几次见面之后就少了彼此之间的联系,以至于在将霍一唯接出医院前的那次见面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祁容脑海里又想起了柳云江刚刚说过的话,他忍不住在想,他会喜欢霍一唯吗?那个温吞到近乎没有性格和脾气的人。   霍一唯那张脸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上扬的狭长眼尾,浓密而硬朗的眉毛,精致的像是女孩子一样的鼻尖,还有那总是缺乏血色的嘴唇。   噗通、噗通……   祁容竟然如此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合约进行一切顺利,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又和夏普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示友好,这才算彻底结束了一天的任务。柳云江一边走一边扯开自己的领带,他常年打理天星娱乐,虽然和这些古板人物也有交际,但很少这么正式,这让习惯了浪荡的他实在觉得拘束的紧。   在酒店外等候的孙文立马迎上来,询问道:“老板,您现在要走吗?机票已经安排好了。”   祁容正在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看向孙文说道:“不用了,取消行程吧。等这边全部结束之后我再回去。”   柳云江长舒一口气,虽然他致力于撮合霍一唯和祁容,但并不意味着他希望祁容会抛下公司的事务全身心的扑向自己的爱情。更何况——这是不是爱情都还是两回事。   柳云江一脸欣慰,“你能自己想明白就行,晚上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不过他也没希望得到祁容肯定的回答,直接招手让门童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就去了离这里规模最大最声色犬马的酒吧。 第三十七章 酸酸的   祁容和柳云江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但两个人还是成为了朋友,并且是多年的朋友。   柳云江有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叫做孔明棋,大他们一届,年龄却比他们要小一些。据说当年是跳级读书又在高二的时候直接参加了高考,他对孔明棋了解不多,因为柳云江从来都不肯让外人多接触他,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从三年前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于孔明棋的消息了。   哪怕他动用了自己手底下的全部消息来源,也不能帮柳云江查出来那个人的下落。   祁容只是想了一下,就上车了。他选择不回去,也只是在给自己时间而已,他还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等到想清楚了再回去时间也来得及。   祁容这一想,就想到了霍一唯考试的前一天。   也许他自己内心是在有意逃避,但加拿大分公司的事务众多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从一个月以前,为了给霍一唯腾出时间复习,他就揽下了天容绝大部分的公务,国内的事情都交给了柳云江处理,欧洲的合作和美国加拿大这边的工作就被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以至于在艾琳提醒他明天就是霍一唯要去考试的日子的时候,他还愣了愣,倒了一下时差才反应过来再过八个小时霍一唯就要准备进考场考试了。   他不确定霍一唯现在是否休息了,推算回去现在是国内的晚上十一点。   最后想了又想他还是拨通了霍一唯的电话,响三声没人接就挂掉,祁容这样对自己说道。   就在祁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里面传来了霍一唯柔和的声音,“喂?祁容,有事?”   祁容是抱着自己的电话不会被接通的心理预期去打得,以至于在被接通的瞬间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没事。”   电话那头传来霍一唯很轻的笑声,“好吧,我明天要考试了,如果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要休息了。”   “好……”   “再见。”   “等——”   “嗯?”霍一唯疑惑道。   祁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紧张,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明天考试,你加油。”   霍一唯顿时笑出声来,“承祁总吉言,我会的。”   “哪怕你不是博士也是天容的副总。”   霍一唯在电话这端笑得有点肚子疼,他实在搞不明白祁容这是哪根神经又不正常了,竟然能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但也只能应声说是,“嗯,我知道。你也不能把我这个副总直接赶走啊是不是。”   “嗯,我不会赶你走的。”祁容沉声说道。   霍一唯忽然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要怎么跟祁容继续沟通,于是只好匆匆挂断了电话。   躺在床上,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祁容那张艳丽漂亮的脸,当初能不断不顾地一直追在祁容身后,恐怕祁容的脸也是一个原因吧。   霍一唯迷迷糊糊地想到,然后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霍一唯在手机上看到了祁容半个小时前发来的鼓励短信。虽然搞不懂英明神武,风流无情的祁总这是犯得什么病,但并不妨碍霍一唯的好心情。   天气好,心情也好,让霍一唯觉得自己这次考试一定会成功的。   考试时间两天,因为是科学院自主命题,所以等完全结束的时候霍一唯竟然一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出考场的时候,江铭扬正等候在外头,手里还拿着一瓶带水珠的矿泉水。见霍一唯出来了,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抬手和霍一唯打招呼。   江铭扬的手高高扬起的时候,霍一唯正好就看到了江铭扬手上的百达翡丽。江铭扬今天是开着他的沃尔沃来的,他和祁容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吃火锅。   “先送我回一趟丽景佳苑吧,我想拿一样东西再去。”霍一唯鬼使神差地说道。   虽然霍一唯若有所思的神情让江铭扬感到奇怪,但他还是开车送霍一唯先回丽景佳苑再去吃火锅。   现在还不到五点,江铭扬打电话提前预约了山城火锅店的位置,在D栋的楼下等着霍一唯拿东西下来。   霍一唯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正巧就遇到了同样来丽景佳苑取东西的孙武。   “霍总?”   霍一唯闻声抬头,看到了站在一边一脸状况之外的孙武,扬了扬手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要是有事就直接上去吧。”   孙武应了一声,看着霍一唯上了那辆他觉得有些眼熟的银色沃尔沃。   “你去拿了什么?”江铭扬问道。   “一件小东西。”霍一唯不愿意多说,他袋子里装着的正是江铭扬的法穆兰腕表,他打算今天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还给江铭扬。既然决定了不再和江铭扬有感情上的牵扯,那就不能再拿着人家东西让别人误会,祁容发起疯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而这边刚刚还一脸状况之外的孙武立马找人查了那辆银色沃尔沃的车主是谁,答案在预期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是江铭扬的车。   孙武听着手下洪一的汇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祁总。   祁容掐着时间给霍一唯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放下手里的筷子去了厕所。江铭扬坐在对面看着霍一唯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的“A祁容”几个字格外眨眼,这让江铭扬想起了霍一唯被陈意哲刺伤的那一天。哪怕他是霍一唯手机里的最近联系人,哪怕他是当时霍一唯名义上的男朋友,但他还是拨通了祁容的电话。   也许霍一唯不回去深思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江铭扬不可能不多想。   他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思,江铭扬抬头看向霍一唯离开的方向,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亮起的手机上,最后拿起了霍一唯的手机——然后放到了霍一唯的手中。   霍一唯从洗手间回来了。   “你的电话刚刚响了。”江铭扬说道,神色淡漠疏离,就好像刚刚他心里的那番天人交战都是假的一样。   “嗯。”霍一唯什么表情也没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   “你去了哪里?”   霍一唯对祁容查岗一样的语气皱了皱眉,“去洗手间了,你有事?”   祁容对霍一唯近乎冷酷的语气愣了愣,声音有些讷讷地说道:“我想祝贺你考完了……”   霍一唯一边往火锅的九宫格里下肉,一边夹着电话漫不经心地说道:“多谢祁总……”然后又小声地对江铭扬说道,“帮我下一份虾滑。”   霍一唯很爱吃火锅,每次吃的时候必点虾滑,而且他还爱吃面食,喜欢在锅里涮油条和饼,吸满了汤底的油条饼片,沾足了酱料,吃进去每一口都是享受。   “你在外面和人吃饭?”   “是啊。”   “吃什么?”   “火锅啊,考完试庆祝不吃火锅还吃什么。”霍一唯回答的很应付,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刚刚捞起的虾滑上。   祁容听着霍一唯招呼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于是想都不想就说道:“等空闲了一起去吃火锅?”   霍一唯夹虾滑的动作都顿了顿,这才又笑着说道:“空闲?你确定以祁总工作狂一样的时间安排能有空闲的时间?”   对面的祁容没有回话,霍一唯看着锅里的小油条也差不多了,试了试夹到自己的油碟里,这才又说道:“祁容,我先不和你说了,之后再联系。”   回应霍一唯的是祁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的声音。   霍一唯挑挑眉,抬头就迎上了江铭扬讳莫如深的眼神,顿时一笑说道:“来来来,继续吃!”   但是刚吃没两口,霍一唯的电话就又响了,这次来电人是展舒。   霍一唯的心情还算不错,不打算计较展舒打扰他吃火锅,“喂?展大人想起来临幸我了?”   那边展舒笑骂了他一声,“晚上有空没,来我家给你做饭吃。”   展舒的手艺好极了,可眼前的川蜀火锅也是霍一唯的最爱,“不了吧——”霍一唯纠结的说道。   “你又在外头和谁吃火锅呢?”展舒一下子就猜到了霍一唯的状况。   霍一唯心虚地笑了两声,然后老实说道:“跟江铭扬。”   那头展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吃吧吃吧,明天晚上再来我家吃饭吧。”   霍一唯倒了倒时间,发现去塞舌尔群岛酒店的行程安排在了后天,于是欣然点头。   霍一唯很爱吃辣,但其实他的身体并不是很适合吃这么多的辣椒,或者说是吃太多重口味的东西。可架不住他真的喜欢,哪怕展舒管着他,他的家人们也管着他,他也要隔三差五的自己给自己一点甜头。   他的人生已经过得很无趣了,若是连吃都不能随自己的心意,那岂不是太痛苦了些?   “你才是业务繁忙吧。”江铭扬一边帮霍一唯下菜一边说道。   他们要的是鸳鸯锅,辣的全归了霍一唯,为此他还没少被霍一唯嘲笑。   霍一唯歉意地笑笑,说道:“吃菜,吃菜。” 第三十八章 别想别人   第二天晚上,从规划院下班直接去展舒家的霍一唯就接受到了来自清粥小白菜的洗礼。整张餐桌不见一点荤腥,清淡的让霍一唯以为自己是只兔子所以只能吃草,可是有意见也只能憋在肚子里,展舒要是想收拾谁,那一定是兵不血刃,杀人无形。只看曾经的附中刺头,和柳云江并称校园霸王的郜澜同志如今多么懂事听话就可见一斑。   带着一肚子的草回了丽景佳苑,霍一唯一边逗弄小八一边收拾明天出差要用的东西。虽然到现在他都觉得祁容前天一声不响就挂断电话的行为很不正常,但霍一唯没有想要安顿祁容的心思。   哪怕他甚至都不用费心思就知道祁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也是一样。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祁容在国外的这半年里过得清心寡欲,没找任何一个人,甚至都没有和安远等人再联系过,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过了会因为祁容那些意味不明的行为而胡思乱想的年纪。   不肯放手的祁容让他的幸福成了泡影,可祁容也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   坐在前往塞舌尔群岛的飞机上,霍一唯心里还在想,等他什么时候不用上班了,一定要自己环游世界,把他没有看过的地方通通看一个遍。   塞舌尔群岛是世界知名的生态旅游度假圣地,整个群岛都是生态保护区,他们和兰蒂斯酒店的合作项目就坐落在这里。   然而刚一下飞机,由酒店负责人带他从VIP通道走出来,就看到了在休息室等候的祁容。霍一唯在墨镜之后的眼神暗了一瞬,然后继续迈步走向祁容。   如果不是祁容真的对霍一唯观察仔细,恐怕都很难看出霍一唯刚刚脚步的停顿。   走近以后,霍一唯这才摘掉了眼镜,问道:“你怎么来了?”   “美国市场确定没有问题我就过来了。”   霍一唯克制住自己对祁容答非所问的态度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然后让兰蒂斯的酒店负责人带他们去酒店休息。   刚一进酒店的大厅,霍一唯就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年轻人,刚刚二十一岁的罗尼——卢卡的儿子。   罗尼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漂亮的绿色眼睛,他的母亲是华裔,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既有英国人的深邃立体也有亚洲人特有的精致柔和。   “唯!”看到霍一唯出现,罗尼快步上前,漂亮的绿眼睛都亮了起来。   祁容是认识罗尼的,他比霍一唯要早一天的时间到达这里,这个年轻人一直都是得体圆滑的模样,很少能看到这样激动的样子,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霍一唯同罗尼做了一个简单的拥抱,然后相互问候。罗尼很是兴奋的样子,但大概是顾及还有其他人在场,所以克制了很多。   “唯,晚上我去找你,我们很久没见了!”罗尼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两块莹润的绿松石一样美丽,霍一唯对这个有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自然是点头。   但一旁的祁容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兰蒂斯酒店给他和祁容安排的房间是两个,门对门,但不知道祁容怎么想的,直接取消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让孙文收拾了他的东西睡在了霍一唯的套房里。   霍一唯遛个弯的功夫回来就看到祁容已经连人带行李的全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我取消了之前的房间,如果你让我出去,我就没有地方住了。”祁容神情淡漠率先说道。   霍一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受不了祁容这幅样子,哪怕他再怎么抗拒祁容,也受不了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即使他知道祁容这幅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也是一样。   晚上罗尼来找霍一唯的时候,祁容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睡袍的带子,头发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霍一唯看不下去地从卫生间扔出一块毛巾,直接盖在了祁容的头上这才跟着罗尼去了客厅。   走在前头的霍一唯没看到慢条斯理地擦头发的祁容和跟在他身后的罗尼对视的那一眼,那里面的硝烟和战火,就像是一场惨烈至极的战争一般。   罗尼并没有呆很长时间,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等霍一唯回到里间的时候,祁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敞着睡袍到处乱晃。   虽然祁容的身材确实不错,但也不意味着霍一唯愿意看到这一大片白花花的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霍一唯皱了皱眉头,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平板转身去了外头。   卧室里只剩了祁容一个人,他低头看看排列在自己腹部整齐的八块腹肌,胸肌也饱满而有弹性,没入子弹内裤边际的人鱼线,里面包裹着鼓鼓囊囊的一团,然后一直到两条修长有力,线条紧致的腿,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这都是极富吸引力的躯体,可是霍一唯看都没看就走了。   不,霍一唯看了,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而且是看了一眼以后皱着眉头就走了。   祁容开始对着穿衣镜打量自己的身材,甚至还做出了几个动作来检验。从客厅回卧室拿东西的霍一唯正好就看到了祁容只穿着一条内裤照镜子的画面。   太过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场景让霍一唯当下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这真的不是他的幻觉!   “我来拿点东西。”霍一唯清清嗓子,神情不自在地说道。   祁容近乎赤裸地站在镜子前头也倍感尴尬,于是很冷硬地“嗯”了一声。   霍一唯绕过祁容身侧拿了本书,眼神回避地说道:“你——有特殊喜好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祁容被霍一唯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愣,反应过来人都已经要出去了,于是两步上前就追上了霍一唯,一把拉住了霍一唯的手腕,沉声问道:“什么特殊喜好?”   霍一唯的眼神看左看右,就是不看祁容,吭哧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出来,“嗯……”   一阵天旋地转,等霍一唯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祁容压着扔在了大床上,手上的书也掉在了地上。   祁容单手牵制住霍一唯,继续追问:“什么特殊喜好?”   霍一唯没说话,越过祁容的头顶仰头看天花板,他和祁容在体型上都有差距,跟别说力量上了。   一个祁容打五个他都不是事。   祁容低头,缓缓靠近霍一唯,强迫他看着自己。他握着霍一唯的手腕,发现之前的法穆兰已经不见了踪迹,换上了和他的5115相配的那款百达翡丽,声音低沉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一样在霍一唯耳边说道:“之间的法穆兰呢?”   “还回去了。”霍一唯觉得脖子处痒痒的,祁容说话时的热气全喷在了上面。   祁容没再追问,在霍一唯的脖颈烙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吻。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霍一唯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祁容身体的变化。坦白讲,他这几个月为了不给自己惹多余的麻烦也可谓过得清心寡欲,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祁容那极具吸引力的身体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现在被祁容这样一弄,更是按捺不住。   男人都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动物。   霍一唯迷迷糊糊地接受来自祁容的热吻,他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只要不会让他烦到出家当和尚,怎么着都行,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是一天。   与霍一唯有些冷淡的反应不一样,祁容很激动,他已经空白了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够释放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比起霍一唯来,常年健身的他对舒缓欲望的需求更大。   “最多三次。”霍一唯一个用力,翻身跨坐在祁容身上,伸着手指头居高临下地说道。   祁容眼睛泛红,近乎痴迷地看着霍一唯,亲吻霍一唯伸出来的手指,含糊地说道:“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霍一唯这才俯下身,祁容配合地抬起头,而霍一唯的吻却落在了祁容的下巴处。   霍一唯含着祁容的下巴,发出黏腻的声音,而祁容眼睛里却闪过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   祁容腰腹发力,直接起身让霍一唯盘腿坐在他身前,爱不释手地抚摸霍一唯细腻的皮肤,然后直直探向霍一唯的身后。   “你和罗尼很熟?”   “还行,你知道我和卢卡是多年的老朋友。”祁容正好吻在了霍一唯的敏感处,霍一唯抖了抖,才继续说道:“罗尼是个不听话的好小孩。”   祁容一口咬在霍一唯的锁骨上,让霍一唯吃痛地叫了一声,气得用力拍打祁容的脊背,把祁容的后背拍得一片通红。   “你发什么疯!”   祁容轻轻舔舐他刚咬出来的齿痕,“专心点。”   “是你先问的!”   祁容的吻从霍一唯的锁骨一路向下,瞬间就吸引走了霍一唯的注意力,手上握住了霍一唯的关键,稍用巧劲就让霍一唯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   “别想别人……”   在一个又一个的吻里,霍一唯并没有听清祁容近乎祈求一样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今天520开一个小车送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有甜甜的爱情】 第三十九章 真爱无敌   祁容并没有像答应好的那样三次就结束了,迷迷糊糊地霍一唯都不知被折腾到了几点。第二天如果不是祁容叫他,恐怕他都要睡过头了。   霍一唯捂着自己酸胀的老腰,眼睛像是刀子一样剜在祁容身上。也不知道祁总现在是转了什么性,做起来没有以前那种恨不得把人凿穿的狠劲儿了,爽是依旧很爽,但后遗症除了酸胀无力意外倒也再没别的不适。   霍一唯为了照顾自己早饭全是清粥小菜,看着祁容盘子里丰盛的早点实在是馋得不行,慢悠悠地吃早餐听新闻的祁容自然感受到了霍一唯怨念的目光,心情舒畅的祁容一改往日的冰山脸,眼含笑意地说道:“你现在吃了会闹肚子的。”   “都怪你。”霍一唯愤愤地说道。   “是,都怪我。”   这么好脾气的祁容简直难得,霍一唯惊诧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沐浴在晨光中优雅到过分的男人,哪怕他已经决定了放弃祁容,可依旧会为这一张脸而心动。   “最近哪个小孩儿把你哄得这么好说话?”然而一张口,霍一唯说得还是讽刺,哪怕他们昨夜有过欢愉,但霍一唯依然能做到穿了衣服就毫不留情。   祁容被霍一唯的话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本来明媚的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正好,可是却让祁容觉得遍体生寒,他忽然觉得,他再也无法靠近霍一唯了。   对面的男人仍旧是他最熟悉的那张脸,可是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会再在意他的喜怒哀乐,甚至觉得他是一个累赘和包袱。   不应该是这样的,祁容想到。   霍一唯应该像往常一样,会安排的饮食起居,会关注照顾他的情绪心情,会讨他开心会替他分忧。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他是一块绊脚石一样,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掉的东西。   祁容大概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几乎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吸引霍一唯的注意,只为了让霍一唯的视线永远在他的身上,不会看向别处,也不会看向别人,永远看着他,只看着他。用那种包含热切与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霍一唯看到了祁容眼底复杂的情绪,可是他选择了忽视,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自己,心痛的滋味过去的十一年他尝够了,再也不想尝试第二个让他痛苦的十一年。   用完早餐,霍一唯起身去兰蒂斯酒店的宴会厅,今天参与的剪彩人员都在这里准备。祁容跟在霍一唯身后阴沉着脸色,过路人看到祁容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全都退避三舍。   进了宴会厅,眼见祁容还是这样冷着脸,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霍一唯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转身对祁容说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你现在这副脸色摆出来,不知道的以为天容高层内部在闹不和怎么办。明年你不是还打算让天容上市吗,别总让别人的努力成为泡影行不行?”   霍一唯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可偏生听进祁容的耳朵里他就觉得好听。在他看来,这就是霍一唯还在意他的表现。   祁容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同来参加剪彩仪式的同行们这才上前来攀谈。祁容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和这些集团老总们在一起如果不是有霍一唯在,恐怕他早就耐不住性子甩手走人了。   比起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祁容,总是笑脸待人的霍一唯显然更受欢迎。参加剪彩仪式的还有几个明星,大牌的明星们应邀前来,反倒是那些小明星们总想走个捷径,在这群富商之中寻找和自己胃口的金主。   于是,温文尔雅,看上去纯良无害的霍一唯就成了那些小明星的首选。   和天容的老总一起进来,还和兰蒂斯酒店的负责人罗尼关系匪浅,哪怕这个人他们并不认识又怎样,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大角色。更何况长得也不错,哪怕捞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春风一度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霍一唯在天容这么多年,很少作为代表来出席参加商业活动。他开始频繁的出席一些活动也是在决定要离开祁容之后。曾经他作为副总的时候,虽然也加班,但总归没有忙到四脚朝天,可是自从他和祁容的关系闹僵以后,天容的事情越来越多,似乎祁容认为这样他就不会离开天容一样。   祁容被那些中年富商们拉住谈生意,霍一唯就乐得清闲端着一杯香槟到处游走,落单的他很快就成了那些小明星眼中的猎物。   霍一唯的性向和他与祁容之间的纠葛在四九城里并不是秘密,但是在塞舌尔,这个异国他乡,知道的人几乎没有。等到祁容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霍一唯不知道什么时候挽着一位漂亮的金发女郎聊得正开心。   “唯!”罗尼处理完了剪彩仪式的准备工作,从远处就一眼看到了霍一唯——以及他身边身材诱人的金发女郎。罗尼漂亮的绿眼睛暗了一瞬,然后问道:“唯,这是?”   霍一唯漫不经心地抬手,“梅妮莎,我刚刚认识的漂亮姑娘。这是罗尼,我的朋友。”   其实论辈分,罗尼是应该叫霍一唯叔叔的,但是罗尼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执意叫霍一唯的名字。   梅妮莎是个漂亮的金发姑娘,来自捷克斯洛伐克,蜜色的皮肤和匀称高挑的身材让她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男人的目光,她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前景一片光明,找到霍一唯的原因是这个来自神秘东方的男人让她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   她喜欢霍一唯黑白分明的眼睛,喜欢他浓密的眉毛和精致的容貌,她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罗尼看向梅妮莎的眼睛带上了防备和审视,这位模特界的新星他有所耳闻,虽然风评说不上差,但也算不得太好。哪怕他再有有不满,也不敢在霍一唯面前造次,在罗尼的心里,霍一唯是比他的父亲卢卡还要有威严的人。   罗尼同霍一唯寒暄几句,就带着一众宾客往剪彩的场地走去。走之前他拉着霍一唯耳语几句,句句都在让霍一唯小心梅妮莎。霍一唯点头称是,目送罗尼带着大家前往场地,和梅妮莎慢悠悠地走在人群的最后。   “霍,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梅妮莎的英文很流利,霍一唯能直接和她用英文交流。   “他是我朋友的儿子,我看着他长成了一个很优秀的青年。”虽然说罗尼对梅妮莎没什么好感,但是霍一唯还是很喜欢这个直爽的漂亮姑娘的,热情开朗,又美丽大方,只可惜他是个弯的,和这样漂亮的姑娘在一起只能是耽误了人家。   本来,应当是霍一唯作为天容的代表去参与剪彩活动的,但是现在祁容来了,那他就可以安心地缩在最后面了。从本质上来说,霍一唯是一个很懒的人,如果不是祁容他不会拼了老命一样地追了他十一年走到现在的程度,如果没人逼他,他大概就会永远都缩在自己的舒适区里不肯出来。   祁容站在台上剪彩,眼睛却落向了站在人群之中漫不经心地鼓掌的霍一唯,旁边那个漂亮的金发女郎简直气得他眼睛生疼,他几乎是想拿着手里的剪刀直接插进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但祁容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因为他看到了霍一唯在发现他情绪变化时眼里的警告意味,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感到害怕的,可是在霍一唯那样冷硬和疏离甚至还带着点不耐烦与厌恶的眼神里,他真的压下了自己所有的火气,带着笑容举行完了整个剪彩仪式。   剪彩仪式结束之后是酒会,塞古尔家族在法国的勃艮第有一家酒庄的股份,这次酒会就是拿出了酒庄中的私藏来为宴会助兴。   霍一唯和梅妮莎聊得很开心,他已经如实告诉了梅妮莎他的性向问题,但是这个直接而热切的姑娘毫不在意,挽着霍一唯的手臂,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围着霍一唯说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会追求你,但绝对不会困扰你。性向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影响的,如果我能让你喜欢我,甚至是跨越了你的性向,这才证明我们是真爱!”   看上去天真热切的姑娘不懂什么叫挫折,霍一唯只能轻笑着摇头随梅妮莎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们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代入一种前辈的心态去看他们,对他们很包容,喜欢他们身上那种热切的生命力和生机感。   看着他们,霍一唯会有种自己在重新经历青春的感觉,他的青春全部荒废在了祁容一个人身上,所以他不想再看到有年轻人会把自己最宝贵这段时间浪费在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他。   “我可以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你,但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伴侣。”霍一唯直白地说道。   “我不介意!”梅妮莎眼睛里有控诉,看着霍一唯的时候眼睛里都都带着委屈。   霍一唯受不了别人的请求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拍拍梅妮莎的手臂,说道:“宴会要开心点,我漂亮的姑娘。”   梅妮莎因为霍一唯的妥协而开心地笑起来,落在了远处的祁容眼中,祁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就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一样难受。   哪怕是勃艮第的夜丘黑皮诺,也让他觉得口中只有苦涩。 第四十章 遍体生寒   当天晚上,在酒店套房里,霍一唯几乎要被祁容折腾过去。   霍一唯能猜到祁容这样折腾他是为了什么,但是只觉得好笑,而且是好笑至极,他和祁容没什么关系了,祁容做出这幅情圣一般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呢?他算不得浪子,也不可能回头,就像展舒戏谑地给祁容起的外号“金不换”一样。   然而,即使祁容已经动了怒气,也存了心要折腾霍一唯让他吃点苦头,但第二天清晨,霍一唯起床的时候还是觉得神清气爽,哪怕他的身体乏力的很,但并没有像过去几年那样有淤青甚至是伤痕。   起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屋子,凉爽地风吹起白色的纱帘让屋子里看起来美好极了。而且祁容不在,这让霍一唯的心情更好了。霍一唯现在自娱自乐自我安慰的能力堪称一绝,只要不威胁到他的生命,什么时候他都能做到随遇而安。   卧室的门被敲响,门后面露出了孙文那张刚硬的脸。孙文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看上去卖相很不错的白粥。霍一唯看到这碗粥气得想笑,他不知道是该说祁容学会了为别人着想还是说这是祁容在嘲笑他昨晚体力不支竟然能被做晕过去。   霍一唯让孙文把粥放在一边起床洗漱,等回来的时候粥的温度刚刚好。霍一唯喝完粥,这才换了一身休闲的POLO衫和大短裤打算享受一下塞舌尔群岛的自然风光。他其实是很喜欢旅游的人,高中的时候每逢假期都要出去一趟,可自从上了大学,因为要追在祁容身后,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几乎是拼了命的在往上爬。   别着一个遮了半张脸的蛤蟆镜霍一唯就要出门,然而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祁容。看祁容在沙发上坐的极其安稳的样子,恐怕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剪彩仪式的重头都在昨天,今天已经陆续有人返航了。对于打算逗留两天的宾客,兰蒂斯酒店也提供了配套的娱乐服务,霍一唯就打算趁着这难得的空闲在这里好好放松两天。   至于祁容,霍一唯才没有管他的心思。   “你不走?”霍一唯摘下墨镜皱着眉头看同样一身休闲装扮的祁容。   祁容从报纸里抬头看因为一身轻松而神采飞扬的霍一唯,“陪你多留两天再走。”   “我不用你陪。”霍一唯干脆利落的说到。   祁容的眉头皱了皱,但并不反驳霍一唯的话,反而招了招手让霍一唯过来,“你来,这份协议你签一下。”   “协议?”霍一唯愣了一下,然而走过去拿起祁容放在桌子上的协议,觉得有点傻眼。   协议上的内容很简单,不仅如此还经过了天容法务部门的公证。协议上写着祁容要转移百分之二的股份到霍一唯手中,同时底下还写了一系列的条款,诸如什么要住在丽景佳苑之类的,反正要求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然而最后一点是将霍一唯列为祁容全部财产的继承人和受益人。   霍一唯皱着眉头看手上的协议,仔细看了几遍,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祁容,“你脑子有毛病吧?”   然而祁容只是喝咖啡,对霍一唯的讽刺充耳不闻。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这个关头坐股份转让会让天容的股价出现波动,你要是想明年三月安稳上市就把这狗屁协议给我收回去!该干嘛干嘛。我过我的日子,你寻你自己的开心,咱俩互不相干。”霍一唯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到。   “不行!”祁容腾地一下站起来,“绝不可能不相干。”   霍一唯不想和祁容吵架,在他看来吵架是浪费自己体力的事情,和祁容吵架更是一件愚蠢的事情,重新带上墨镜就要走。   然而祁容又怎么可能让霍一唯这样直接离开,直接就攥住了霍一唯的手腕,“你不能走。”   “我凭什么不能走?”霍一唯就像是一只炸了刺的河豚一样警惕的看着祁容,“祁容,现在这样还不够吗?你是不是真的要看着我疯了你才高兴!”   祁容看着霍一唯这幅样子,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什么话压在胸口想要喷薄而出,可是祁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会万劫不复,说出来就会全盘皆输。祁容的大脑在对他发出预警,但霍一唯的怒气已经到了极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   这不是我!   霍一唯在心里疯狂呐喊,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接受祁容的协议,接受祁容这些看似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协议,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像是一只炸刺的河豚一样防备祁容。某种预感和猜测浮现在他的心底,但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一旦想了他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他吃过的苦,他受过得罪,他承受的那些委屈,他所有的骄傲和坚强下去的理由都会因此而化为乌有。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祁容看着霍一唯的眼睛说道。   霍一唯的眼里全是悲哀,他定定地看着祁容,许久惨笑一声,“我签。”   祁容被霍一唯的这个笑容吓到了,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牵制住霍一唯的手,“你如果—”   然而祁容的话还没说完,霍一唯就打断说到:“我说了我签!”   祁容不在说话,他看看不明白霍一唯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话,祁容是一个能够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霍一唯的字写的很用力,几乎就像是要把纸戳破一样,签完以后霍一唯把笔一扔就走了。   祁容站在屋子中看着霍一唯离开,最后才将霍一唯刚刚签好的两份协议收好,这两份协议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哪怕之前给了霍一唯股份,但他依旧不能安心。这份协议,几乎是将霍一唯的一辈子都绑在了一起,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死后的财产全部归在了霍一唯名下。除了将祁家庄园留给了祁老夫人和祁双,天容的一切他都给了霍一唯。   这也是为什么霍一唯在看到的一瞬间会激动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在酒店外的沙滩上正巧碰到了晒太阳美黑的梅妮莎,梅妮莎惊诧地看着脸色如同寒冰的霍一唯,当下就拉着霍一唯的手跑到了深潜区。一边给霍一唯点了一杯果汁,一边租好了设备带着霍一唯去潜水。   梅妮莎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带着霍一唯去潜水,“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去潜水。”   霍一唯只是笑了笑,笑容勉强地说了一声“谢谢。”   梅妮莎的笑容很灿烂,“水底下的世界很漂亮,有漂亮的鱼和美丽的珊瑚。”   说话间梅妮莎已经给霍一唯穿戴好了装备,“你会喜欢上潜水的,水里的世界让我感到安宁和自在。”   “谢谢你,梅妮莎。”霍一唯的笑容真切了一点,梅妮莎灿烂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他心里的阴霾也少了一些。   祁容知道霍一唯遇到了梅妮莎,还和梅妮莎一起去潜水,他看着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干净的窗玻璃上,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   霍一唯躺在水底,隔着蓝盈盈的水看外面的世界,水波扭曲了外面的世界,却给了他心底一片安宁,他甚至就想这样一直长眠在水底,这样就能不去面对祁容,不去面对那些让他糟心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在他的氧气濒临警戒值的时候,梅妮莎将他拉出了水底,“霍你不能这样。”梅妮莎的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沧桑。   在水里的这半天让霍一唯冷静了许多,他现在理智已经回来了。梅妮莎歪着头看了霍一唯许久,最后点了一支烟,一瞬间的沧桑感与先前阳光开朗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有时候难过了来一支烟会好很多。”梅妮莎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要还能活着就不差,只要有饭吃就还行,要是再能来一杯酒来一支烟就更棒了!”   霍一唯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自己的心情能决定的。”他摸了摸梅妮莎柔顺的金色长发,“以后你会懂的。”   梅妮莎掐了手里的烟,眯着眼睛说到:“不要小看我哦。”   说着又笑了起来,挽着霍一唯的手说道:“我带你去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霍一唯对梅妮莎的心血来潮很是包容,同意了她要去酒吧的提议,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跟着梅妮莎离开了海边。   祁容站在原地,刚刚霍一唯的一眼让他遍体生寒,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判死刑了。   他拦不住霍一唯的,霍一唯要走他拦不住。   哪怕他用尽力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也没办法留下霍一唯。   霍一唯—   已经不再只属于他了   祁容站在那里看着霍一唯离开,一滴眼泪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小白眼狼   风吹过,祁容只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惊觉竟然是水渍。   可是霍一唯已经走了,即使他没走也不会在意,祁容懂,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懂一部分霍一唯了。   霍一唯在兰蒂斯酒店住了三天,这三天里晚上随便祁容怎么折腾,但一到白天就照样出去潇洒,有时是和梅妮莎一起,有时是和罗尼一起,至于祁容?他已经成了被霍一唯刻意遗忘在脑后的人。   他们一起回了中国,和四季如春温暖明媚的塞舌尔群岛不同,四九城已经入冬了。灰蒙蒙的天空和干冷的空气让人心情烦躁,飞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霍一唯没去管跟在身后的祁容,从下了飞机开始就在接电话——是展舒的电话。   “一唯,我马上做好饭,让郜澜去接你了,他现在已经到了,在出口等你。”   展舒的电话让霍一唯糟糕的心情重新变好,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好!”   霍一唯抬头,已经看到了郜澜在出口无所事事玩手机的样子,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祁容说一声,于是慢了两步走在祁容一侧说道:“我晚上要去展舒家,不回去了。”   祁容的神色一如既往沉默到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晚上也不回来休息?”   霍一唯眨着眼睛想了想,“我不确定,应该不会去丽景佳苑了。”   祁容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去吧,别给人家添麻烦。”   听了祁容的话,霍一唯眉头顿时一皱,祁容的话说的很有问题,说的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关系很亲密一样,刚想张口反驳,祁容就又说到:“我让孙文备了两箱海椰子,你带去给展舒和郜澜吧,当做伴手礼。”   祁容这样面面俱到的态度让霍一唯愣了一下,怔愣的时候孙文就已经去取来了来自塞舌尔的海椰子,推车上放着两个大箱子,一路推到了等候的郜澜面前。   霍一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其实他很想跳起来嘛祁容多管闲事,可在这样的场合祁容不要面子他还要的,只好生硬地说了一句“多谢”。霍一唯说完,凑近祁容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在耳语什么一样,但他却压低声音近乎警告地对祁容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也别多管我的事。”   然而祁容什么都没说,神色如常,甚至霍一唯不注意的关头,伸手将霍一唯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做了一个简短的拥抱。等霍一唯意识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祁容已经松开手站好了。   “早点回来。”祁容又一次说到。   不知为什么,霍一唯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在跳,他不知道祁容这是犯了什么神经,但现在是公共场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可能把祁容怎样的。于是墨镜一带,头也不回地冲着郜澜走去。   虽然霍一唯又一次扔下了他,但祁容的心里并没有多么难过,相反在看到霍一唯有这样生动外露的情绪的时候,他都是有些开心的。   但回到了丽景佳苑的D栋八楼,看着王妈做了满桌子的丰盛饭菜,祁容的心情还是不可抑制的变差起来,他甚至想现在就冲进展舒的别苑把人给揪回来。   但现在霍一唯在展舒家正吃的开心,展舒到存在对他来说有点特殊,总觉得展舒就像他的一个长辈一样一直包容照顾他,虽然这个“长辈”脾气极其暴躁,而且还是个话痨,但霍一唯不可否认,在自己过往的岁月里,如果说祁容是让他一直追逐奔跑的动力,那展舒就是他不断前行的助力。虽然他荒唐的追逐祁容十一年,但没有展舒在他也许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展舒会在他做了错事甚至是干了傻事以后骂他几句甚至是给他两下,但过去之后,依旧会帮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永远也不会抛弃他。   他和展舒之间的感情有时候郜澜也是醋得不行,可也没办法,一个两个都是人精,他是个老实人听话就好,不然只有被收拾的份。   饭桌上,霍一唯一边吃饭,一边吐槽祁容最近的不正常,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把碗一放,认认真真地对展舒吐槽祁容。   展舒什么都没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愤慨的霍一唯,等霍一唯说累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所以说,海椰子不是你想着我所以带回来的特产,是祁容安排的。”   “是啊,你说他多管闲事做什么。”霍一唯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觉得有点口干,喝了杯水才说到。   展舒挑眉,神情看上去就透着几分危险,语气却痛心疾首地说道:“霍一唯,我白养你了。”   霍一唯被展舒的话吓得水都差点喷出来,咳了两声才说到:“什、什么?”   “白眼狼!”展舒毫不客气地说道,扭头看向郜澜,“你说他是不是白眼狼?”   郜澜费劲地咽下自己嘴里的小酥肉,最后艰难的点点头,他俩之间,他是说多错多,明哲保身就是不说话为上,随他们折腾。   霍一唯没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吃自己的饭。   但他刚安静没两分钟,他都手机就响了,是祁容的电话。   霍一唯看了展舒一眼,最后在展舒的眼神里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喂?”   “我今晚不回去了。”   “嗯,明天直接去规划院上班。”   “好。”   简单几句话,霍一唯就立马挂断了电话,坐在座位上就好像刚刚接电话的时候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是他不提不代表展舒不提,展舒笑眯眯地给霍一唯加菜,然后又笑眯眯地说道:“金不换给你打电话干嘛?”   “金不换?”霍一唯被展舒这个称呼搞得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展舒是在说祁容,说道:“他问我晚上回不回丽景佳苑。”   展舒意味不明地挑眉,“嗯”了一声,思忖片刻说道:“你们最近关系还不错?”   霍一唯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和祁容刚刚才吵过。”   “哇哦。”展舒语调平板地感慨一声,“刚吵过还给你打电话,嗯。”   霍一唯被展舒的搞得脸颊发烫,偏生展舒说的又是事实。   展舒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光犀利,霍一唯觉得自己的一切在这样的眼神下都无所遁形。展舒盯着霍一唯看了许久,最后一笑说道:“你洗碗,明天早上我做饭。”   一旁的郜澜听了着实高兴了一下,毕竟在家里一直都是他洗碗,好不容易能放假,自然想要欢呼。   这顿饭他们吃了很晚,等霍一唯收拾清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疲惫像潮水一样席卷霍一唯的全身,这段时间他太累了,去了他常住的客房,简单冲凉倒头就睡,这一睡就到了天亮。   马上就要十二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天亮得也越来越晚,霍一唯裹着被子缩在床上不想起来,要不是真的不能再请假了,他都想在床上躺一天。   但吵闹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霍一唯男的的宁静,来电者依旧是祁容。   霍一唯有点不可置信地看表,现在才六点,以祁容的个性他怎么会起来这么早。   惊诧归惊诧,霍一唯还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祁容?出什么事了?”   因为刚刚睡醒,霍一唯的声音还带这些鼻音,透出一点细微的沙哑听起来很是性感。   电话另一段的祁容因为霍一唯的声音愣了愣,才说到:“没事。你在展舒家吃早饭?”   霍一唯皱着眉头,不明白祁容问这个做什么,“是。”   但是另一端祁容已经挂断了电话,霍一唯也只好云里雾里的起床了。   等霍一唯收拾清了已经是快七点了,客厅里已经能闻到早饭的香味,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里,让人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雾霾并不大。   霍一唯刚想享受一下宁静祥和的清晨时光,郜澜就带着一条大金毛跑了进来。金毛是展舒和郜澜养的狗,平日里懒得要命,总是睡觉,只有早晚才会出去运动运动。   郜澜牵着狗子进屋,外面的天还是挺冷的,缓了缓才问道:“天容的商务车是不是奔驰S600?”   “是啊。”霍一唯看着给狗子顺毛的郜澜说到,金毛的名字就叫狗子,展舒和郜澜拿它当亲儿子养。   郜澜擦干净狗子脏兮兮的爪子,“刚刚我在小区入口看到了天容的车,祁容可能也在。”   霍一唯眉头一皱,刚要说些什么他的电话就又响了,来电人还是祁容,这时候展舒也从厨房出来了,靠在门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霍一唯接电话。   “你来做什么?”   “我不用你送。”   “你回去吧——”霍一唯话还没说完,展舒就拦住了他。   “让他进来吧,都到家门口了,哪儿还有轰走的道理。左右多一双筷子的事,也算是多年校友老同学了,叙叙旧挺好的。”   哪怕霍一唯满心不赞同,也还是去外面把祁容带了进来。   厨房里,展舒做到了最后一步,高声喊到:“霍一唯你吃鸡蛋吗?”   “吃!流油的那种!”   过了没两分钟,展舒就端着煎鸡蛋出来了,一路走还一路笑骂霍一唯事多。 第四十二章 心情很好   端着煎蛋出来的展舒看到祁容顿时笑了起来,半真半假的说道:“哟,祁总,好久不见了。”   祁容倒是不介意展舒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好久不见。”   碰了个软钉子的展舒心里不痛快,但是又不能直接发在祁容身上,怎么说他和祁容也是不熟,于是转头就冲郜澜喊道:“去厨房再给我热杯牛奶,我不要喝粥了。”   郜澜自然清楚展舒的脾气,二话没说就钻进厨房去给展舒热牛奶。   一路走过去,展舒一路招呼祁容落座。他特意把祁容安排在了他的对面坐,然后让霍一唯挨着自己,颇有点要给霍一唯壮气势的意味。   四人落座,展舒这才发现桌上只放了三副碗筷,于是又让刚刚才落座的郜澜去给祁容拿碗筷。郜澜知道这是展舒的气还没消,但又担心展舒这样不饶人的态度会得罪人,于是回来的时候拍拍祁容的肩说道:“他俩都这样,习惯就好。”   祁容不发表看法,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郜澜说的是实话,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往往是最没地位的那一个。在他和霍一唯之间,展舒永远是最心疼霍一唯的,但同样也是最照顾他的。展舒会心疼霍一唯和他当年撮合霍一唯追求祁容脱不了关系,这是展舒心里的一个疙瘩,他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听见郜澜说的话,展舒顿时眉毛一立说道:“郜澜,你哪边的!”   郜澜比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老老实实吃饭,关键时刻可不能皮,不听老婆大人的话晚上就要睡沙发了。   霍一唯见了,安抚展舒,“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但是展舒不可能安静得下来,从霍一唯被陈意哲捅了一刀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火在压着,过去发生过的某些画面历历在目,无论过去了多少年都让他觉得胆战心惊,他一边喝着郜澜刚刚给他热好的牛奶一面说道:“祁总,方克涵的演技还不错。”   祁容用餐的姿势很优雅,颇有点法国贵族的感觉,他慢条斯理的吃着清粥小白菜,就好像在吃什么大餐一样,“没拖展导的后腿就行。”   “祁总推荐的人哪能拖我后退呢,帮忙还来不及呢。”   霍一唯听着两人的对话,神情晦涩不明,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碗里的粥,虽然展舒熬的粥很好喝,但现在到他嘴里和一般的水煮大米没什么区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展舒提到方克涵的时候,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方克涵和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祁容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视展舒。只是专注和展舒交锋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霍一唯明显变得糟糕的脸色。   展舒还想再说点什么刺激祁容,好给霍一唯出口气,但一直观战的郜澜显然注意到了霍一唯的情绪不对劲和展舒过于亢奋的斗志高昂,连忙打断道:“别说了别说了,先吃饭,再不吃这饭菜都凉了。阿展你赶紧喝你的牛奶,不然你又要闹肚子了。”   展舒对郜澜这样直接打断他的行为极其不满,刚要张口在郜澜的眼神示意下像霍一唯看去,一眼就看出了霍一唯的情绪不对劲。展舒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拍了拍霍一唯以示安慰,然后说道:“祁总,先吃饭。以后我们多得是机会一起聚一聚。”   祁容自然看到了霍一唯眼底的阴郁,在注意到的一瞬间他内心再次被惶恐吞噬,总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在面对霍一唯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也都是错,甚至他这个人在霍一唯眼里也许都是一个令他反感的错误。   这样的认知也让祁容沉下了脸色,一直到这顿早饭结束,餐桌上都没人再说一句话。   用餐结束,展舒送霍一唯和祁容离开,临了站在门口抱臂看着祁容说道:“金不换,你要是诚心想把一唯重新带回自己身边,你至少要有点诚意,不然有谁会信呢?”   “不说别人,恐怕你自己都不太相信你会一心一意的跟霍一唯过一辈子。”   展舒顿了顿,压下声音里不经意间带出来的哽咽,“至少——别让霍一唯自己这样一个人辛苦的走完一辈子行不行?”   祁容没说话,他不理解展舒为什么要这样说,他都没有想过会和什么人过一辈子,只不过是现在不想让霍一唯离开自己而已,那展舒现在这副在求他一般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祁容不懂,他也不可能懂。   祁老夫人的教育注定了他和祁双必然是要在这条路上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若是真的头破血流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那他们就已经是幸运至极了。   “展舒,我们走了,回头再联系。”霍一唯说道,然后和展舒郜澜道别,直接钻进了天容的奔驰商务车里。   祁容站在外头,想着展舒刚刚说过的话,最后还是点了头,“我会尽力的。”   展舒看着商务车离去的影子,长叹一口气,像是脱力一样直接靠在郜澜怀里,“你说霍一唯的情路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郜澜给不出答案,他和展舒之间小打小闹是家常便饭,真的吵急了眼展舒也会动手,但从来没有像霍一唯和祁容之间这样纠结过。   他和展舒是高中同学,一个是另类的校霸,一个是万人瞩目的校草级男神,折腾来折腾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就看对了眼,高考结束以后两个人就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这一走就是十一年的时间。   郜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家庭,所以他也不太理解祁容的思维。他能看出来,祁容其实一直都看不起霍一唯,甚至还总在忽视他,可偏偏祁容又离不开他。所以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祁容会对霍一唯有这样奇怪又复杂的感情。   不过,更重要的是展舒。   哪怕他和霍一唯的关系也还不错,但他绝不希望展舒会因为霍一唯而劳心伤神。   展舒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   郜澜将展舒揽入怀中,给予他支持和鼓励,“他们有他们的相处方式,你干预太多也许就会像今天一样适得其反。”   展舒自然知道今天他的话说得有些过了,于是又长叹一声,“唉。”   比起展舒的操心,霍一唯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并没有想不开。他从来都知道,生气是最没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上了车没一会儿,他的怒气就平复下去了,确定自己情绪平稳后,他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看公文的祁容,最后对着开车的孙文说道:“送我去规划院上班。”   孙文迟疑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确认BOSS的态度,然后回应道:“好的,霍总。”   “孙文,先送他去规划院,再去天容。”祁容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说道。   “多谢。”   祁容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文件一合,抬起头说道:“你不用客气。”   一路无话,孙文的开车技术很好,平稳的到了规划院的门口。   霍一唯拉开车门下车,然后绕到前头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说道:“中午的菜单我已经发给了王妈,你记得按时去取,然后送到天容。”   孙文愣了一下,急忙点头,“好的,霍总。”   说完霍一唯就要走,祁容却按下车窗说道:“你午饭吃什么?”   “我?”霍一唯想了一下,“我吃这的食堂就够了,不用管我。”   祁容点点头,不强求,“你记得按点吃饭就好。”   黑色的奔驰S600驶离霍一唯的视线,他想起刚刚祁容嘱咐他按点吃饭时的神情,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他笑着摇摇头,然后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车上,祁容的心情很好。他的午餐问题,霍一唯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过问过了,不知道从那天开始,霍一唯和他之间就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从那个不知名的时刻开始,他们两个人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谁也不许越界,陌生到就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样。   祁容觉得也许自己当时头脑一热起草出来的股份转让协议是有作用的,他之所以会把财产最后都转给霍一唯,一方面是祁双真的靠不住,交给祁老夫人他又怕这么多年努力的成果最后成了叔伯家的战利品,索性给了霍一唯,一了百了,还能保障天容今后的发展。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个自信,觉得霍一唯不会将天容置之不理。   到了公司,艾琳正在电梯口等着给他汇报工作,一路走到办公室,艾琳为他倒好今早的咖啡说道:“祁总,您今天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祁容愣了一下,“还可以,如果没事了你就下去忙吧。”   艾琳看着祁容脸上很浅淡的笑意,暗自猜测恐怕是霍总又给了祁总什么甜头。   “祁总,这周的例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这些是等下要用到的文件,二十分钟以后我来叫您。”   “好。”   本来这场例会霍一唯也应该出席的,但规划院的工作他实在是因为考学位忙了太久,所以只能在一回国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面对着堆在桌子上的庞杂卷宗,霍一唯捂着自己的头仰望苍天,觉得自己茂密的头发可能要保不住了。 第四十四章 感觉不坏   忙起来的部门其实不止有江铭扬带着的这个课题组,同期还有另外一个课题组也是全国上下的跑来跑去,各种实地调研忙的不可开交。   其实正值土地三调的当口,不止他们规划院忙,像是测绘院、对地数据中心等等许多科学院的研究所都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现在忙着的新区规划项目已经出了大概,这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堪称千年大计也不为过。他们在其中负责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这一小部分就足以感受到上层设计的宏伟布局和前瞻目光,霍一唯在一面全身心投入研究的同时一面忍不住感慨,庆幸自己也算是脱离了天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不然他哪里会有机会参与这样的大计划。   中午闲暇的时候,霍一唯忍不住问江铭扬,“现在新开的项目是在做什么啊?”   科学院对这些其实都是有严格要求的,只能管自己手头的东西,别的事情不要看也不要多问,可是江铭扬不一样,霍一唯对江铭扬而言也不一样。江铭扬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句说道:“和违规用地有关,第三次土地调查查出来不少东西。”   江铭扬这样说着,霍一唯点点头,不再追问,但再吃起饭来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忽然,他夹菜的手一顿——祁家的庄园!   祁家在冀省县城的山里开发出来的生态别墅区!   别的暂且不说,就是用地地类就是绝对违规的事情,霍一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一但被查出来,别的不说,罚款和行政处罚就能让天容元气大伤。   他压住自己现在就想要打电话联系祁容的心思,稳定自己的情绪吃饭,想着晚上回去丽景佳苑再和祁容细说这件事情。   “嗯。”霍一唯回应道,“也不知道咱们的项目什么时候能结束。”   江铭扬笑霍一唯响得太过轻松,“短期收工能休息一段时间,大概是在明年的三四月份,不过也休息不了多久,这个项目最少要持续十年的时间。”   霍一唯发出一声玩笑性质的惨叫,“被绑定了。”   霍一唯心里压着这件事情一直到了下班,他本来是打算回去就直接告诉祁容的,但是思来想去,觉得现在告诉祁容不止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还会给天容带来麻烦。决定暂时先不告诉祁容具体的原因,但先想解决的对策方法,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祁容。   这样一边想着,霍一唯一边着手开始准备资料想应对措施,在这种可能到来的政策性的难题上,不是单纯的依靠资金和人脉就能解决的问题。天容现在同期规划中的生态山庄工程就与祁家的山庄有关。   祁容选定的县城虽然风水很好,但那里其实是一片荒山,主要的用途是用作采石场,污染很严重。从祁容选定了那片地方作为祁家祖坟的安置地以后,为那里的生态改善出力很多,从半山别墅区的修建,到容秀度假村的建立,公路修通以后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是灰尘漫天的采石荒山。   祁容为了能让这个地方好起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房屋的修建,公路的铺设都只是其一,他甚至找人将这里的河流改渠,重新开挖河道让这儿的河水从祁家的庄园里绕行而过。   祁容虽然性子冷,甚至还有些神经质。可是他对他的家人从来都很好,好到让曾经的霍一唯眼红。   霍一唯叹了一口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签下那份协议之后,他更不可能对天容坐视不管了,祁容——是打算要和他耗一辈子。   今天祁容下班很早,为的就是赶回来同霍一唯一起吃按时吃晚饭,也许还能有些休闲的时间有些别的活动和安排。但吃饭的时候,霍一唯满脑子想的都是祁家的山庄,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吃完了饭,更是把碗一推就钻进了自己的书房。   祁容的饭还没吃完,霍一唯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你先吃,我还有点事情要忙。”   祁容连话都来不及说,就看着霍一唯上楼的背影,顿时他也没了想继续吃饭的胃口。   但是霍一唯今天的态度也没什么,除了心不在焉,没故意跟他找茬,也没说故意的忽视他。就只是有心事一样,所以心不在焉的。   这样想着,祁容放下碗筷跟了上去,敲敲门说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吗?”   门里传来霍一唯闷闷的声音,“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祁容挑眉,看样子估计是学术上的事情,他是插不上手了,于是说道:“我等下让王妈给你炖碗汤送上来。”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霍一唯的回应声。   霍一唯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可偏生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打算。就算是计划开始实施执行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他不能让天容就这样玩完。   他不会甘心,祁容也不会的。   霍一唯这一忙,就一直到了十一点。   已经处理完公务在卧室等了许久的祁容见霍一唯还没有从书房出来的迹象,终于坐不住了。   “你还差多少做完?”祁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进去说道。   一进去,就闻到了满屋子的烟味,不仅如此还有堆得乱七八糟的卷宗资料。祁容走近霍一唯的办公桌,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尽是些他看不太懂的土地利用规划法之类的学术性材料。   “你在做什么?”   霍一唯掐了手里的烟,“有个项目有点问题,我想理顺一下思路。”   “规划院的项目?”   霍一唯迟疑了一下,说道:“是天容的项目。”   “天容?最近天容的项目都有你我还有柳云江经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霍一唯摇摇头,“我在想半山别墅区和容秀度假村以及你现在打算开发的生态山庄的事情。”   “立项计划书我们当时都探讨过了,还有什么问题?”   “立项计划书我觉得问题不大,重点是对外开放的群体我觉得需要重新定位一下。”   祁容皱眉,示意霍一唯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不应该只放在半山的消费群体上,容秀度假村是一个高层次和低层次收入人群的过度,能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但毕竟有限。如果是生态山庄的话,我觉得可以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对外开放。”   祁容的眉头皱的死死地,“你知道我们从来不做这样的慈善。”   “这不是慈善。”霍一唯看着祁容的眼睛说道:“你不这样做,天容就会玩完。”   “为什么?”   “既然现在在和政府合作环渤海的生态工程,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做一点?想要立住脚跟同老牌集团同台竞争,你需要这样做。”霍一唯的神色有点疲惫。   祁容审视地看着霍一唯,过了许久才点点头,“我需要你拿出详细的方案和足以说服我说服其他股东的理由,不然你的计划一定是推行不下去的。”   祁容没有一竿子打死霍一唯的想法,但也没有同意。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考虑的方面和霍一唯这样一个成分比较混乱特殊的人不一样。   霍一唯点点头,“我会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给我准备。”   “好。”祁容说道,“但是现在你要去睡觉。”   霍一唯从大班椅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跟着祁容出了书房。他刚刚在书房里抽了很多烟,现在一走动身上全是烟味。祁容虽然也抽烟,但是他很讨厌烟味,觉得总有股臭臭的感觉。   “以后你少抽烟。”   霍一唯半真半假的感慨一声,“你自己都不能戒,说我干嘛?”   “至少我不会像你刚刚那样,你抽了几包?”   霍一唯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两包不到?”他自己也不确定,烦的不行的时候,谁有闲心去注意自己到底抽了多少烟。   祁容也不具体计较霍一唯到底抽了多少,只是一把把人推进了浴室,“你去洗澡,身上臭死了。”   被祁容差点推得踉跄的霍一唯站在浴室里疑惑地嗅嗅自己,也没觉得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坦白讲,他觉得澳版爆珠的味道还可以。   不过一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让霍一唯吃惊了一瞬。   镜子里的人是他,可又看上去跟原来不太一样。哪怕他一整个晚上都很颓废的在那里查东西,写方案,想的焦头烂额甚至烟都抽了两包,但他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至少看起来是的。   皮肤的状态还不错,虽然看上去有点累,但是没有黑眼圈,也没有一脸愁容。哪怕他因为祁家庄园的事情着急上火,但他的神态并不苦闷。甚至能透过他那双并不清澈的眼睛看到一点笑意,一点他已经很久没注意过的笑意。   霍一唯想起了把他推进浴室的祁容,忽然觉得,其实生活如果能按照现在的这个样子继续下去,感觉也还可以。 第四十五章 一起过节   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霍一唯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霍一唯也不知道。   他现在倒是很随缘和佛系,尤其是在他和祁容的感情方面,不强求也不期盼,能变成什么样子,能走到哪一步都看他们的造化。   展舒在知道霍一唯的想法之后嗤笑一声,“连你俩变成仇人都能随缘?”   展舒的话问的很尖锐,但霍一唯没办法否认,两个人最后变成仇人,几乎是他可以预见的结局。   在这种过得不温不火的日子里,霍一唯自己的计划安排也在悄悄进行。   在一个周末,规划院正好放假,天容的项目组要去环渤海工程的建设用地做实地考察,霍一唯和他们一起去了港口。天容打算在趁这段时间进行采办,在明年上半年天容正式上市的时候开工。   比起其他部门的钩心斗角,项目组的人因为主要负责工程立项反倒轻松很多,也容易相处很多。霍一唯之前找来的那两个研究生就在此列,虽然霍一唯只是跟着他们去了两天,但这些人对他的接受度也很高,比天容的其他部门高很多。   霍一唯很忙,只跟他们去了两天就提前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是在高铁站下车的,本来霍一唯以为只会安排孙文或者是孙武来接他,但没想到祁容竟然也一起来了。不仅如此,还给他带了一份礼物——是一条丝绸制的围巾。   什么秀场新款私人订制之类的霍一唯不太感冒,他对这些时尚类的东西了解不多,仅有的那些了解也是因为祁容对这些东西比较注重和在意,除此之外,他买东西喜欢以舒适为主,很少追求品牌。   围巾的样式很好看,蓝金两色交织,看上去就有一种贵气的感觉,祁容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这条围巾很对霍一唯的口味。   开车的人是孙武,看霍一唯只是道谢一声就没了后文心里忍不住着急,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自家老板的脸色,最后硬着头皮开口说道:“祁总、霍总,这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您二位打算去哪儿过一过?”   孙武的话说出来,霍一唯愣了愣,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奇幻,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年都快要过去了。想想自己想要放弃祁容的时候还是今年的三月,现在新的一年都要来了。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祁容见霍一唯神游的样子出声问道。   霍一唯眨眨眼看着祁容,“就在家待着吧,你要上班,我也要上班的。”   祁容点了点头,垂眸的瞬间掩去了那些他不愿意让霍一唯看到的失落。   “晚上让王妈多做点菜吧,我明天尽量按时下班回去。”   听到霍一唯的话,祁容抬起头,不知怎的就握住了霍一唯的手,然后说道:“好。”   开车的孙武悄悄松了一口气,老总们日子过得安稳和睦,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日子也会过得舒心。在回丽景佳苑的路上,孙武讲了不少有意思的事,逗得霍一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用过晚饭,霍一唯照例钻进了书房里。一边整理方案一边忍不住感慨,曾经的那么多年里,别说是圣诞节,就是儿童节他都恨不得凑上去跟祁容搭话送礼物,就为了自己那么点可怜的存在感。但是现在,当他和祁容住在了一起,他竟然都忘记了圣诞节这样一个适合情侣的节日。   王妈应该是被孙武特意嘱咐过,屋子里装饰的很有圣诞节的氛围。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坦白讲,这种感觉还算不赖。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有人气的感觉很好,霍一唯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打通了秦放的电话,让他帮自己准备给祁容的礼物。   他不能欠祁容的,祁容可以欠他的,甚至是对不起他,但是他自己必须要问心无愧才行。   第二天上午秦放就挑好了要送给祁容的礼物,在霍一唯午休的时候特意送去了规划院。   那是一对很漂亮的蓝宝石袖口,霍一唯很满意,至少什么事情交给秦放他都很放心。有秦放在,天容那边的绝大多事物他都可以做到安心放手。   下班以后霍一唯驱车回丽景佳苑,虽然紧赶慢赶,但他还是迟了一个小时。他们这些做研究应用的人都是这样,工作起来永远没点,下班时间全看进度。   开门的时候,祁容正坐在沙发上看pad,神色看不出喜怒。但是见他回来了,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霍一唯手里拿着礼盒竟然破天荒的觉得自己有点紧张?   倒是王妈看到他惊呼一声,“霍先生您总算回来了,祁先生已经等了好久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祁容这才放下了手里的pad看向霍一唯,淡漠地说道:“你回来了。”   霍一唯克制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笑着回应道:“我回来了。”然后拿出装袖口的盒子说道:“给你的礼物。”   “谢谢。”祁容接过霍一唯手中的袖扣,就要收起来放到衣帽间里。   “你不看看适不适合?”   祁容摇摇头,“你买的不可能不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祁容对霍一唯有一种本能的放心。他也不是什么不小心谨慎的人,但是和霍一唯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很轻松,很容易卸下防备。似乎跟霍一唯在一起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就自发的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祁容的话让霍一唯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无奈,一方面悲哀于祁容对自己的依赖,一方面又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在祁容这样的依赖里,他真的很难再有自己的自由。   虽然并不是感恩节,但是王妈还是做了烤火鸡,而且布置了很丰盛温馨的圣诞节大餐。   到周末的时候,新的一年已经悄然来临。   这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吃过晚饭,霍一唯本来是打算窝在沙发里看一场没什么笑点和营养的晚会,但祁容执意要拉着他出去。霍一唯其实很怕冷,所以到了冬天就不太爱出门,总喜欢窝在家里甚至是窝在被子里像是冬眠了一样。   祁容不仅要强制拉着霍一唯出去,还要霍一唯一定带上他那条保暖性能其实一般的丝绸围巾。本来霍一唯是想找一条羊绒围巾出来的,但祁容脾气倔到眼看就要翻脸,霍一唯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也就遂了祁容的意愿。   而祁容则带上了霍一唯送他的宝石袖口,蓝宝石袖口的底托上有很精致漂亮的金黄色龙纹,看上去低调又霸气,正好和霍一唯围巾底端的金色刺绣龙纹相互辉映。霍一唯在看到祁容好像不怕冷一样的穿了衬衣然后外面就只罩了一件大衣,不仅如此,还将袖口明晃晃的露在了外面。   看得霍一唯直皱眉头,他实在搞不懂祁容这些小心思是想干嘛,但觉得说出来又显得自己事太多,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还是把一肚子想吐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祁容带他出来是在他们的晚饭之后,霍一唯本以为祁容会带他去什么会馆之类的地方,所以才一直抵触不想去,结果,祁容竟然带他去了中心广场去跨年。   距离中心广场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车就已经开不过去了,兴头正足的青年男女们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从昨天开始,天上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在飘小雪花,虽然到现在地上都还没有积雪,但在这样一个跨年的日子里,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样的小雪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孙武一直将车开到了中心商贸的步行街附近,到了这儿,真的就再也开不进去了。   霍一唯和祁容两个人下了车,顶着四九城的寒风和零星的小雪花往广场中心走,沿路的商铺都还没有休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到处都热闹极了。   霍一唯被冷风吹得打了冷颤,将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半张脸都藏了进去。他不是很喜欢热闹的人,看着步行街上热闹的场景虽然也高兴,但却没有和那些年轻人们一起热闹的心思。   “你想吃什么吗?”刚问完祁容就摇摇头,“被吃了,不卫生,不安全。”   霍一唯缩在领子后面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笑弯了,“你想吃什么?”   祁容摇摇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在路边站着吃过东西。   霍一唯被冻的鼻尖都发红了,他其实很喜欢吃小吃,就像他喜欢吃火锅一样喜欢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拉着祁容快走两步就到了一家臭豆腐摊上,油炸臭豆腐的味道让祁容直皱眉头,但霍一唯却吃得津津有味。   “不吃?”   “不吃。”祁容回答的干脆利落。   “真不吃?”霍一唯再次问道。   “真——”然而祁容刚一张口就被霍一唯塞进嘴里了一块臭豆腐。   臭豆腐闻着很臭,但吃进去的味道还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不仅如此,被炸出了焦香的豆腐浇上酱汁以后香味简直霸道至极。   “香不香?”   祁容沉默了瞬,“……香。” 第四十六章 与众不同   臭豆腐像是给祁容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接二连三的,祁容不仅吃了臭豆腐还吃了他一直都看不上眼的烤鱿鱼,霍一唯虽然身量不大,但是着实能吃,带着祁容一路从步行街的入口吃到了中心广场附近。   有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填肚子,霍一唯总算不觉得那么冷了,但还是把自己的半张脸都缩在大衣的领子后面。他的脸颊红扑扑的,精致的鼻尖也被冻的通红,看上去就让人很有想要保护的想法。   祁容看到不断哈气给手取暖的霍一唯,终于意识到霍一唯先前抗拒出门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抗拒和他一起出来,更可能是因为霍一唯怕冷,所以才不愿意在这样飘雪的日子里还跑出来凑年轻人们的热闹。   “你很冷?”祁容问道。   霍一唯给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很冰凉的手哈气,说道:“当然了,我最怕冷了。”   霍一唯只是就事论事,别的多余想法一点没有,他怕冷是事实,哪怕是夏天他都时常手脚冰凉就更别提现在这大冷天了。   祁容觉得霍一唯是在笑话他,他皱着眉头看着兀自取暖的霍一唯,环顾四周,看到那些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年轻情侣们手拉着手走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让他忽然也很想尝试一下。于是祁容直接伸手握住霍一唯的左手,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不仅如此,还拉着一脸蒙圈的霍一唯去了一家关东煮的小摊,给他要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让他捧在手心里取暖。   祁容的手很暖和,哪怕祁容穿的衣服要比霍一唯少很多,但他的手掌依旧是火热的。   霍一唯只感觉温度从两个人手掌相握的地方一直穿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在这样一个热闹而且意义非凡的雪夜里,霍一唯忽然觉得,也许他可以再努力尝试一次。   现在,至少是在现在,因为两个人相握的手,他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霍一唯的左手被祁容握住揣在口袋里暖和的不行,空出来的右手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也与寒冷绝缘。但一只手受了限制,霍一唯没办法凭着自己高超的技术去单手吃杯子里的关东煮,于是只好求助祁容。   “你帮我拿一下那串鱼丸,我自己不方便。”   然后祁容就真的拿起了里面的鱼丸,还举到了霍一唯的嘴边。   霍一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昔日的霸道总裁祁容能做出这样的行为但怔愣也只是一瞬间,他吃下了祁容递到嘴边的鱼丸,垂下眼睫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时间距离十二点越来越近,不断向中心广场涌来的人群让霍一唯和祁容几乎是毫不费力的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但霍一唯也被祁容死死地拉住,霍一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这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那么多个寒冷的冬天,他依靠各种各样的方式抵御严寒,却是第一次有这么温暖的感觉。   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上已经开始播放来自世界各地的新年祝福了。   在常年禁止烟花燃放的四九城里,现在已经能听到烟火升空的声音。   霍一唯抬头看着大屏幕里的倒计时,再简单不过的阿拉伯数字却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已经快要三十岁的他,觉得自己也被周围的年轻人感染一样,跟着他们一起大声的倒计时。   “十!”   他过去的十一年过得很糟糕。   “九!”   之前的一年一直在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兜兜转转始终走不出祁容这个怪圈。   “八!”   现在祁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他是否应该对这个男人重新怀有期待。   “七!”   霍一唯用余光悄悄打量祁容在灯光下映衬的更加俊俏的面孔,在烟火和时钟的倒计时声里,他听到了自己不断被放大的心跳。   “六!”   祁容注意到了霍一唯的目光,握住了霍一唯掌心汗渍的手。   “五!”   “四!”   霍一唯只觉得两个人的对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   “一!”   “嘭!!”漫天烟花绽放,将夜空渲染的五颜六色,美丽缤纷。   霍一唯瞪大眼睛,看着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祁容,唇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了他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祁容素来漂亮冷清的眼睛里有着分明的笑意,他轻咬霍一唯唇上那颗精致饱满的唇珠,说道:“新年快乐,霍一唯。”   祁容的声音很轻,但却无限放大在霍一唯的耳朵里,喧嚣的人群他听不到,炸裂的烟花他听不到,他的世界一片安静,只有祁容刚刚说过的话在不断回响。   “新年快乐,祁容。”   霍一唯说完这句话,像是认命一样的闭上自己的眼睛,抬头去亲吻祁容。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霍一唯,你栽了。   霍一唯,你真的栽了。   霍一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很激动,激动到眼泪直流,抱着祁容嘴里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他和祁容也许折腾到了天色擦白,不过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这天晚上,祁容很激动,霍一唯也很激动。   霍一唯被折腾的很累,也没有像往日那样按时起床,因为是元旦,所以今天天容和规划院都放假了,他能有一个难得的假期。   六点的时候他刚睡下没多久,遵循了多年的生物钟还是把他按时叫醒了,但霍一唯实在是乏力得很,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祁容身上,祁容下巴上冒出了一点淡青色的胡茬,神色透着满足的倦怠,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优雅大猫一样。魅惑而危险,祁容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刘海乱蓬蓬的趴在前额上,让他看起来没了平时的冷峻气场。   这是一张好看的脸,这是一张好看到让人心动的脸。   霍一唯费力的眨眨眼睛,然后凑上去亲吻祁容的下巴。刚想要离开,就被祁容顺势揽进了怀里,迷迷糊糊的祁容嘟囔一声,“睡觉。”   然后就将头埋在了霍一唯的颈窝处,发出了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   听着祁容的呼吸,霍一唯又一次陷入了睡眠当中。   这次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霍一唯醒来的时候床上就只剩他自己了。他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想来祁容应该早就起来了,想到这儿,霍一唯忍不住感慨,同样是人,差距就这么大。祁容折腾一宿就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就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掏空了。   简单洗漱以后,霍一唯裹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就下楼,刚出卧室的门,他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小八说话的声音。   “懒虫!懒虫!”小八一边扑棱翅膀一边说道。   霍一唯感到惊奇,走下楼就看到原来是祁容在逗弄小八。要知道,祁容一直不太喜欢这些带毛的活物,更别提主动接近了,现在看到祁容逗着小八玩的场景霍一唯竟然觉得有些幻灭。   “霍一唯!霍一唯!懒虫起来啦!”小八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地说道。   “嗯?”霍一唯疑惑着走近。   祁容听到声音回头,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光一样,他冲着霍一唯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我刚刚在和小八玩,王妈给你在炉子上温着粥,你起来了我让她给你做饭。”   祁容刚要起身,霍一唯就摇摇头,“不用另做了,我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就行。马上就要午饭了。”   祁容看着霍一唯,确定他是真的不需要再用早餐以后,才放弃了让王妈准备早饭的想法。   霍一唯拍拍祁容,“你先和小八玩,我去跟王妈说一下中午和晚上的菜谱。”   “晚上不出去吃?”祁容皱着眉头问道。   “祁总,好不容易能放假休息一天,您就不能在家安心呆着,少出去乱逛?”霍一唯笑骂道。   “你不喜欢出去?”   霍一唯想了想,还是郑重地点头,“比起这种短时间的调休还要跑出去凑热闹,我更喜欢呆在家里放松放松。”霍一唯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喜欢一个人独处,这会让他觉得安心和自在。   但祁容显然想的就不是这些了,他皱着眉头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曾经没到节假日,霍一唯就总是有各种各样新奇的或者是好玩的事或地方告诉他,然后带着他一起去。虽然当时的他也并不见得有多喜欢霍一唯,但不断更新和变化的东西还是让霍一唯在他这里保持了新鲜感。   大学时期,在他的工作还没有成为他生活的全部的时候,他就是跟着霍一唯走过了太多太多的地方。   很多地方,他现在想起来竟然还发现记忆深刻。从水乡古镇到草原坝上,从大雪纷飞到落日黄沙,哪怕是四九城里寻常可见的画展或者是艺术展,霍一唯也总能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新奇之处然后带着他前往。   祁容忽然发现,无论他在过往的岁月里有过多少人,只有霍一唯是始终都没有改变过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好看的皮囊是真的好看,但是有趣的灵魂没那么容易。】 第四十七章 过日子   元旦调休结束,城规院和天容又重新投入了忙碌之中。   霍一唯现在全身心的投入了城规院的工作里,而祁容则承担了天容的绝大部分事务,柳云江最近出了天星娱乐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容的担子就基本都落在了祁容身上。   霍一唯每天回去都很疲惫,祁容也不遑多让。   不过,最近他们相处的很和谐,没有吵架,也没有意见不合,各忙各的事情,间或交流一下彼此的意见。会尽量按时回丽景佳苑吃晚饭,如果实在忙不开也会打电话互相通知一声,展舒知道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时曾大呼惊奇。   对他而言,霍一唯会过这样平淡的日子不难理解,但是祁容能这样安心的过日子简直是一大奇迹。   临近年关的时候霍一唯和祁容一起出去应酬,宴会上有不少人都近乎羡慕的来同霍一唯寒暄,好像能让祁容收心一直待在一个人身边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小年夜那天霍一唯和展舒他们约了在外面吃饭,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带上祁容一起,但展舒干脆一个电话打来,“霍一唯,你带上祁容一起来,真要过日子,就得好好说说。”   霍一唯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带上祁容。   跟祁容说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好像在祁容的意料之中一样,“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霍一唯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去吃饭那天霍一唯和祁容并没有让孙文和孙武送他们,难得小年夜,他们也得了一天休息的时间。车是祁容的宾利,到了酒店,霍一唯先一步到了包间,让祁容自己去停车。   已经在包厢里等候的展舒看着霍一唯自己一个人前来,伸长脖子张望,“祁容呢?”   “在后面,去停车了。”   展舒点点头,凑近霍一唯问道:“决定了要这样过下去?”   虽然内心还是有挣扎,也还在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要过下去。”   “也好,你都要三十了。身边该有一个人陪着的,和江铭扬算是没有缘分,如果最后还是祁容,我希望你能——快乐。”展舒想了又想,把脱口而出的“幸福”二字咽了下去,到了霍一唯这个地步,真的已经谈不上到底是不是幸福了。   霍一唯怎么会不懂展舒的话,“会的。”他说道。   展舒笑着碰碰霍一唯的胳膊,“那你还不对他好点?不知道的人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俩吵架呢。”   “我对他已经够好了,再好一点的话,对谁都不好。”   听了霍一唯的话,展舒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   正巧,祁容来了,展舒又招呼祁容落座。   展舒点菜的时候特意挑选过,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口味。尤其是霍一唯,爱吃辣,更是点了两道一看就红彤彤的辣菜。   霍一唯是真的很爱吃辣,吃饭的口也比较重,所以极爱一边吃饭一边喝水。   霍一唯吃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辣椒呛了一下,顿时咳得撕心裂肺的,展舒刚倒了一杯温开水想给霍一唯,祁容已经先一步把水杯递到了霍一唯的手里。   展舒没再动,看着祁容轻轻拍着霍一唯的后背给他顺气。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   霍一唯好不容易气顺,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展舒欣慰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   展舒摇摇头,“没什么。”转而对着祁容说道:“祁容,跟我喝一杯。”   “祁容,好好对我们家霍一唯,敢对不起他小心我拎着刀子去你家讨债。”   祁容眉头下意识一皱,“他不是你们家的。”   展舒顿时笑了出来,“来,喝酒!”   虽然祁容的回答让展舒很开心,但他依旧不满祁容对他的反驳,“敢让霍一唯不开心我就让他去找第二春,天底下到处都是好男人。”   祁容的眼神冷峻,“不会的。”   这天,展舒喝了很多酒,多到郜澜在架着他回去的时候挨了好几拳。   别人也许很难理解为什么对于展舒来说,霍一唯的未来对他这么重要。他们不仅是朋友,更是家人。霍一唯曾经义无反顾的帮过一无所有的他,他自然愿意为了霍一唯花费所有的心思。   展舒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他把头埋在郜澜的脖颈处,轻声说道:“他要是能幸福就好了。”   郜澜拍拍展舒的后背,轻声说道:“会的,你会的,他也会的。”   自己会幸福吗?回去的路上,霍一唯不断地问自己,他发现即使他和祁容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仍旧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每天都是得过且过,过一天算一天。   靠在沙发上,霍一唯懒得动弹,倒是祁容还拿着平板在处理公务。   霍一唯用脚碰碰祁容的大腿,问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祁容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   霍一唯笑了一声,“我也觉得不会长久。”   祁容很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他周围的人,风月场上的高手很多,可真正感情持久稳定的却没几个,唯一的一个痴情种就是柳云江,但偏生孔明棋还出了意外。再怎么情比金坚也抵不过世事无常,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样。   但是霍一唯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紧接着就说道:“反正过一天算一天吧,记着你的财产全在我这儿,敢现在去外面偷吃就等着净身出户吧。”说完,霍一唯就站起身,踢踢祁容的腿示意给自己让路,然后去楼上洗漱。   祁容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许久以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里的阴云才渐渐散去有了笑意。   小年夜一过,春节很快就到了。阴历二十八这天,规划院的全部工作进行收尾,久等明年开春以后,新区计划就会由国务院发布,霍一唯他们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一直到正式发布计划那天,这都会成为他们不能提及的秘密。   天容是在前一天就已经给员工放假了,所以当霍一唯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去的时候,祁容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兜兜转转近一年的时间,这要是在以前,霍一唯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和祁容有这么一天。   霍一唯将自己的资料搬上楼放进书房,这才又下来问祁容过年的安排,“你这几天打算去哪里?”   祁容张口就想回答去祁家的庄园,他往年都是回那里过年的,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回祁家庄园过年就意味着他不能把霍一唯也一同带过去,但不与霍一唯一起过年,他又不愿意。   见祁容没有回答,霍一唯就继续问道:“你要回祁家老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祁容还是点头,上午祁老夫人刚刚给他来了电话让他最晚二十九一定要回去。   “那你就回去吧。”霍一唯说道,话里平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那你呢?”祁容脱口问道。   “我?”霍一唯笑了,“我当然也是回家过年啊。”   “哪个家?”   “我自己的家啊,祁容虽然我围着你打转这么多年,但我也是有家人的好不好。过年你既然要回祁家老宅,我也就回老家陪我的家人过年了。”霍一唯失笑说道。   祁容皱着眉头,“你老家在哪里?”   “陕西省汉中市。”   “你父亲不是在四九城工作吗,怎么要回那么远?”   霍一唯拍拍祁容的手,“我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所以我们直到现在也还是去我姥爷家过年。”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霍一唯好好想了想才说道:“可能要初七才回来,规划院和天容都是初八上班。”   “早点回来。”   “不要。”霍一唯直接拒绝道。   祁容的声音都高了几度,“为什么?”   “四九城里过年我觉得没意思。”   “为什么?”   霍一唯看着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只知道问“为什么”的祁容,“咱俩现在也就是关系稳定和谐的跑友关系,有什么可问为什么的。”   霍一唯的话气得祁容“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直到晚上睡觉,祁容都拒绝再跟霍一唯说话。   虽然两个人闹了别扭,但霍一唯并不觉得难过,想法还有一点高兴,他和祁容,也许真的有可能像是正常的情侣一样,走下去,过日子。   第二天,霍一唯刚刚睡醒,一睁眼就看到祁容撑着胳膊在盯着他,“你盯着我做什么?”   祁容没说话,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过了好久才说道:“跟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祁容的声音有些哑,霍一唯这才注意到祁容眼底泛着的青色,皱着眉头问道:“你一宿没睡?”   祁容没回答,凑上去亲吻霍一唯的眼皮,“跟我去祁家的庄园过年好不好?”   霍一唯捧着祁容的脸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祁容,我曾经努力了十一年,祁老夫人和你妹妹都没能接受我。现在就更不可能接受我,我去了,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你会不高兴,而我也不乐意。”   “现在她们会接受你的。”   霍一唯摇头,不知道祁容这些傻白甜的念头都是哪里来的,“不可能的,祁老夫人能胁迫我去祁宅并且帮着你把我家搬空,祁双能在我受伤住院的时候还给我雪上加霜,她们不可能接受我的。”   说着霍一唯又亲了一下祁容,“所以你自己回去,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我好。”   祁容盯着霍一唯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才像是力竭一样地倒在霍一唯身上,“你等我回来。”   听着祁容的话,霍一唯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 我想你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年三十,昨天祁容已经回了祁家的庄园,今天早上,霍一唯也将乘早上的飞机和霍一晴一起回陕西。   小姑娘在哥哥的陪伴下开心的不得了,她们其实早就放假了,之所以现在才回去是因为一直在跟着老师做临床研究的项目。项目参与的人很多,她是年龄最小,资历也最浅的那个,能参与进去真的是老师上十她,所以小姑娘也格外努力。   昨天下午在送着祁容离开以后,霍一唯带着霍一晴去买了衣服,把因为沉迷学习都日渐消瘦的小姑娘捯饬的漂漂亮亮的。   在飞机上,霍一晴看着闭目养神的霍一唯,戳了戳他小声说道:“哥,感觉你最近的气色好了不少诶。”   霍一唯睁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霍一晴把着他的胳膊,眨着大眼睛问道:“看起来——就像是有了爱情的恶滋润一样。”   霍一唯笑了笑,没说话。   霍一晴急了,“我说的是真的啊,哥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我室友谈了恋爱以后的样子。”   霍一唯依旧只是看着他的妹妹,看到霍一晴心里发虚才问道:“那你呢?”   “我?”   “你有没有谈恋爱?”   霍一晴连忙摆手,“我没有啦!”   霍一唯看着她涨红的脸蛋,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只要不耽误了自己就行,你都已经长大了。”   霍一晴忙不迭地点头,过了好久,才又问道:“那哥哥呢?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祁容的脸在霍一唯心底一闪而过,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祁容,他和祁容认识了十二年,一起住过一年,互相磨合彼此伤害,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算得上平静的日子,他不知道现在他对祁容的感情是习惯还是喜欢。   “我不知道。”霍一唯说道,神色间还有些茫然。   霍一晴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不喜欢一个人还会不知道。   霍一晴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许久,才说道:“哥,你喜欢这个人。而且是很喜欢。”   “你不懂。”霍一唯摇头说道,他和祁容之间的纠葛太过复杂,之间的感情岂是一句两句的喜欢与否能够说的清楚的。   霍一晴看到他不愿提及的神情最后安静了下来,她的哥哥一直都有很多心事,很少对她说,也很少对家里的其他人说。其实她也想告诉她的哥哥,有了问题和困难可以来找她们,他们是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帮助他。   吃年夜饭,看春晚,赶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去放烟花爆竹,站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刚刚要掐着时间点鞭炮的霍一唯就接到了电话。   霍一唯点爆竹的动作顿了一下,赶着倒计时点燃了爆竹,然后烟花照亮了整片夜空。   电话还在响,霍一唯将仙女棒一股脑儿的塞进霍一晴的手里,然后到房檐地下掏出手机。   来电人是祁容,霍一唯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过了两秒才像是幡然醒悟一样接通了电话。   “新年快乐。”祁容说道,声音听起来还带着笑意。   霍一唯抬头看漫天的烟花,说道:“新年快乐。”   “你在做什么?”   霍一唯的视线落在了玩疯了的小丫头身上,“在看一个小疯丫头折腾。”   霍一唯语气中的宠溺让祁容愣了一瞬,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霍一唯说的是他的妹妹,“吃饺子了吗?”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明天早饭吃,然后吃酿皮。”   有一搭没一搭的,等霍一唯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了快一个小时。   可是这一个小时里他们什么有价值的话题都没有,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   父母和霍一晴都已经睡了,就还剩他自己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开着电视打电话。电话挂断的时候,霍一唯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过了零点热闹的除夕夜就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客厅里黑着灯,只有电视无声的在播放,像是一出搞笑的默剧一样。   “还不睡?”   霍一唯抬头,是他的姥爷,孟老先生。   “姥爷,您怎么也没睡?”   精神矍铄的老人笑着摇摇头,“晚上吃的太多了,起来消消食。”   霍一唯点点头,给孟老先生让出位置。   “你这次回来心情还不错。”   霍一唯笑了笑,神情里有些无可奈何与羞涩。   孟老先生拍了拍霍一唯的手,“挺好的,你如果能有人陪,我也会放心许多。”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的选择。”   “人在刚刚做出选择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走到最后,看到结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孟老先生摸摸霍一唯的头,“这么多年,你都在自己一个人撑着,不肯跟我说,也不肯跟你的父母说。如果能有一个人的存在,让你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妨跟他试一试。”   “哪怕我会面临一个不好的结局?”   孟老先生摇头,“结局从来都不是注定的,选择权在你。我只希望你开心就好,你姥姥是这样希望的,你的母亲也是。”   过了好久,霍一唯才看着自己已经满头银发的姥爷说道,“姥爷,如果有时间,我想让您见见他。”   “好啊,是你曾经告诉我的那个人吗?”   “是。”   “我就知道,我的外孙这么优秀,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除夕夜晚上,霍一唯和他的姥爷聊到了很晚,却也解开了他自己过不去的心结。   初一的时候遵照习俗去走亲访友,初二则随着苏玉女士去了她们家拜访老人。初三是同辈人之间的聚会,初四是祭祖,初五是传统的扫五庆。忙忙碌碌之间,春节假期已经过去了大半。   这几天里,每天晚上祁容都会打电话给霍一唯,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提起一个话题确认霍一唯的归期。但一年到头都忙碌在外的霍一唯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家重新投入工作,哪怕他其实也很想见到祁容也是一样。   然而,初五的下午,霍一唯又一次接到了祁容的电话。   “你家是在汉中市XX镇XX村吧。”   “是啊,怎么了?”   “你们家的小楼是二层灰瓦吗?”   霍一唯皱着眉头,“是啊——”   “沿着一条小溪一直往上走?”   霍一唯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院子外卖停了一辆他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   “嘭、嘭、嘭。”霍一唯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嘭涌而出一样。   车门打开,修长的腿率先迈了出来,然后是他最熟悉的藏青色羊绒大衣——那是前些日子他和祁容一起出去时给他买的。   “霍一唯,还愣着做什么。”   霍一唯听到祁容叫自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定在祁容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祁容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霍一唯叹了口气,转而笑道:“祁容,欢迎来到我家。”   祁容看着霍一唯脸上的笑容,将瘦弱的青年揽进自己的怀里,靠近他的耳边说道:“我有点等不及你回去了。”   霍一唯觉得自己耳根发热,低着头去后备箱取祁容的行李,祁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小箱子。倒是后面满满的堆了一大堆东西。   “这些是什么?”霍一唯看着后备箱里满满的东西有些无从下手。   “我带来的一些东西,当作见面礼。”   这边霍一唯帮着祁容把东西搬下车,那头霍一晴就已经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下午咱们去牛头坡吧!她们说那边有庙会。”霍一晴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穿着红色的小袄从屋子里跑出来。   汉中这个地方又有塞上小江南之称,即使是冬天温度也保持在零上,这一通搬下来,霍一唯的脑门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   但霍一晴的欣喜没持续很久,刚跑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她哥一边的年轻男人,这个人很漂亮,给人的的压迫感也很强。霍一晴收敛了刚刚兴奋的神色,沉稳的样子简直和霍一唯平日里认识的疯丫头判若两人。   “你好,我是霍一唯的妹妹,我叫霍一晴。”   霍一晴的笑容甜甜的,向祁容伸出了手。   祁容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祁容,他的——”   “朋友。”霍一唯说道,“祁容跟我来吧,给你安排今晚休息的地方。”   祁容的神色一沉,但什么也没说,跟着霍一唯去见他的家人们。   一路随着霍一唯进屋,祁容一路打量霍一唯住着的这个小院子。院子算不得大,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种着竹子、枇杷,竟然在墙角还有两株红梅。院子的一角有一小块田,打理得很整齐不知道种着些什么。汉中这个地方,即使是现在,也能随处看到一些绿意,就好像春天一斤悄无声息的来了一样。   “小晴,祁容是我很好的朋友,跟我同岁,你叫他哥哥也行。”   “祁容哥哥。”霍一晴乖巧的说道。   “你好。”祁容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见霍一晴热情有礼貌的样子,让霍一唯帮他从行李中翻找给霍一晴带来的礼物。   礼物是一条精致典雅的锁骨链,很对年轻女孩子的胃口,霍一晴看了简直是爱不释手,连带着哥哥都叫得更甜了。   霍齐明正在楼上陪孟老先生喝茶下棋,听到有人来拜访,这才从楼上下来。 第四十九章 不一样的他   简单的寒暄和介绍之后,所有人都围坐在客厅之中。   这是祁容第一次接触霍一唯的家人,他的家人带给他很大的冲击。这是一个与祁家完全不同的家庭,这个家中的环境和氛围竟然让祁容觉得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尤其是霍一唯的姥爷,孟老先生的一身风骨气度实在是让他觉得仰慕不已,在孟老先生身上,他似乎发现了与霍一唯的相似点。   “下午让一唯带你们去牛头坡逛一逛吧,今天下午那边有庆典,你们年轻人应该会比较喜欢。”   祁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四九城里,祁家后来冷清严格的家规也让他的春节越过越成了一种必须的仪式,而不是全家人一起欢聚的节日。霍一唯家中浓郁的年味和人情味让他忍不住放松自己。   其实,每年霍一唯都会在初五这天的下午带着霍一晴去牛头坡祭神,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会在这一天上山祭祖祭神,祈求来年平安顺遂,牛头坡上不仅会有大型的祭祀活动,还会有很多的庆典,还有游街的演出,会一直灯火通明的持续到深夜才散场,是这附近年轻人们在过年期间最爱去的地方。   下午吃过饭,霍一唯这才开车带着祁容和霍一晴去牛头坡,到了地方,霍一晴就像是一只脱笼的小鸟一样兴奋,兴奋到霍一唯喊都喊不回来。   霍一唯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拉着祁容紧跟在霍一晴后面,人群拥挤得很,为了不走散,他只能紧紧地拉住祁容的手。   祁容低头,看着自己与霍一唯相连的手,忽然唇角一扬,反握住霍一唯的手,在霍一唯怔愣的眼光里,几步上前推开拥挤的人群带着霍一唯去找霍一晴。   “别让你哥着急。”   祁容人高马大的,很快就带着霍一唯突破了层层人群到达了霍一晴身边。   霍一晴正等着手艺人的糖画出炉,听到身边的声音才发现,刚才光顾着开心,竟然忘了自己的哥哥。小姑娘虽然爱玩爱闹,但是很懂事,听了祁容的话小脸一红,小声说道:“哥,我不会乱跑啦。”   霍一唯最宠自己的妹妹,摸摸她的头说道:“没事,别跑丢了就行。”   接下来的过程里,霍一晴虽然在玩,但总不会离霍一唯太远,有时候还硬拉着霍一唯和她一起去玩那些小游戏。祁容不太习惯这些东西,但也说不上反感,于是就只是在旁边观看,看着霍一唯脸上的笑容,他觉得自己临时决定的行程安排真的是来对了。   “哥,祁容哥,这个送给你们两个人吧。”   祁容低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木制的挂坠。不过看样子这哥挂坠只是一半,一看发现另一半在霍一唯手里。   看着祁容明显疑惑的眼神,霍一晴笑嘻嘻地说道:“我刚刚打气枪赢的战利品,摊子上的阿婆好心送给我的,说是这一对牌子是受过开光保佑的,我想让我哥哥幸福啊。”   原来霍一晴什么都懂的,哪怕霍一唯解释说祁容只是自己的朋友,她也还是看出来了。   霍一唯正在摊位旁边排队给霍一晴买的炸鲜奶结账,霍一晴就跑来对祁容说道:“我哥哥看着很好说话,其实脾气可差劲了,而且还倔得不行,他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可是——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对待我哥哥,他这么多年了一直自己一个人撑着也挺不容易的。”   “我想让我哥哥以后能幸福。”   小姑娘每一句话都说的诚恳极了,诚恳到祁容想要点头去承诺霍一晴她说的他会做到。   “你们在聊什么?”霍一唯捧着一大份炸鲜奶回来了。   “没什么。”在霍一晴一个劲地使眼色下,祁容不确定地回答道。   所幸霍一唯也不深究,把新鲜出炉的炸鲜奶送进霍一晴的口中之后就带着祁容和霍一晴两个人往祭典的举行地走去。   一路上,祁容总是在看那串被霍一唯绕在了手腕上的挂坠,挂坠上刻着的纹路他不大能看懂,但褐色的木头与霍一唯白皙的手腕搭配在一起就让他觉得移不开视线。   热闹的祭祀庆典让祁容久违的感受到了过年的欢腾气氛,在他的记忆里,自从他的父母因为车祸过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春节了。   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和鞭炮声中,霍一唯捂着耳朵大声地问祁容,“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我很开心!”祁容同样捂着耳朵大声地回复霍一唯。   站在两人身前看似专心致志看祭典实则在悄悄听他们说话的霍一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哥哥,能找到陪伴自己走下去的人,真的是太好了。   一直到祭典结束回了家,霍一唯才发现霍一晴赢来的小挂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祁容手上。   “霍一晴给你的?”霍一唯皱着眉头问道。   虽然不明白霍一唯为什么皱着眉头,但祁容还是点头。   “那个小丫头……”霍一唯语气里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骂一声。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苏玉早就收拾好了祁容晚上休息的房间——和霍一唯是门对门的。   虽然祁容的本意是和霍一唯住一个房间的。   把霍一晴安抚好送去睡觉之后,霍一唯一把将祁容推进了给他安排好的客房里,隔着门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后山水库玩。”   说完,霍一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   而有些认床的祁容在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着之后,果断起身打开了霍一唯的房门。因为是在自己家中,霍一唯都没有锁门,祁容很轻易地就走了进去。   霍一唯正躺在床上睡觉,而且睡的很香,绵长的呼吸声让站在门口的的祁容都有了一点点困意。   祁容放轻脚步走到霍一唯的床边,确认这张床可以睡下两个人之后,非常果断地上床钻进了霍一唯的被窝。   睡的正香的霍一唯被忽然的动静惊醒,整个人“腾”地一下坐起来,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这样蒙圈而不设防的霍一唯让祁容觉得好笑极了,他伸出手,轻拍霍一唯的后背,柔声说道:“睡吧睡吧,没事没事。”   然后霍一唯就真的闭上了眼睛,一下子倒进了他的怀里。   怀中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和温度让祁容不知所措了一瞬,但很快,霍一唯重新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让困意也席卷了祁容的大脑,他搂着霍一唯慢慢躺下去,闭上眼,然后睡了沉沉的一觉。   这一觉,比他在祁家的大宅里都睡得安稳。   一夜无梦,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霍一唯还没醒,但是祁容已经没有了睡意,他小心地起身下床,然后离开霍一唯的卧室去洗漱。然而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从走廊另一端出来的孟老先生。   “起来了?”孟老先生已经收拾妥当,穿着一身真丝制的太极服,看上去像是要晨练的样子。   “孟老先生好。”祁容说道,即使被孟老先生看到了他从霍一唯的屋子里出来,他也没有慌乱,甚至于他觉得孟老先生早就看出来了。   孟老先生并没有过问什么,说道:“你去收拾吧,可以的话,我在院子里等你。”   等到祁容收拾清了再次下楼,孟老先生已经拿出了一把三尺长剑在练太极剑了,听到祁容的脚步声,孟老先生说道:“你起来的挺早的。”   祁容摇摇头,“平时霍一唯起得比我早,今天他醒晚了。”   孟老先生笑了一声,“自己在外面就变得勤快了,回来了他就喜欢睡懒觉,常常睡到十点钟。”孟老先生的声音里带着宠溺,他自然知道自己最心疼的大外孙是个什么脾气性格,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恐怕安全感缺乏得很。   “他跟我提起过你。”孟老先生又说道。   这下祁容的注意力全都到了孟老先生身上。   “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孟老先生说道。   听着孟老先生的话,祁容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热。   “他怕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你,所以一直都有一点自卑。”   祁容想起了柳云江骂自己的那些话,脸上也开始发热了,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都在逼迫自己。我能看到他不容易,年初的时候,他还给我打过电话说要彻底放弃过去的自己了。”   “你们两个能走在一起挺好的,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总要有个人陪着他过完后半辈子的生活。我们这些做家人的,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一唯以后的生活还是要多麻烦你。”   “也不知道我还有几个年头就要去底下见他姥姥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虽然我在这地方住了这么多年,但在有些地方还是能帮到你们的。”   “谢谢您。”祁容说道,他这一声谢谢是很真诚的,发自肺腑的在讲。   孟老先生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动作完全看不出是已经八十岁的老人,他哈哈一笑说道:“别说谢谢,我也有我的私心。你对小唯好一点,我多帮你一点,平等得很。”   祁容和孟老先生聊了很多,一直聊到了霍一唯起床。   从孟老先生的叙述里,祁容感受到了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霍一唯。   霍一唯起床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在院子里聊得正开心的一老一少。   “姥爷,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怎么还不起床。”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洪亮而好听。   霍一唯听了姥爷的话,立马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第五十章 乱花迷眼   等到霍一唯跑下楼,孟老先生已经结束了同祁容的聊天。   “跟我一起打一套陈氏一路。”孟老先生还不等霍一唯坐稳就说道。   霍一唯瞪眼表示惊诧,但也还是要听姥爷的话,老老实实去打拳。霍一唯随着孟老先生学太极学了很多很多年,几乎是从他懂事开始,每天早晨都要早起和孟老先生一起打太极。太极讲究慢和稳,大概这也是为什么霍一唯的耐性会如此之好的原因。   祁容一直都知道霍一唯性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只是没想到这份沉稳竟然出自这里。   霍一唯的动作虽然不如孟老先生老练沉稳,但动作的一起一伏之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这几乎是在平时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一整套拳下来,霍一唯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亮闪闪的,看着霍一唯的样子,祁容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祁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现在,他不排斥霍一唯进入他的生活,甚至是有些期待霍一唯能够在自己的生活里多留下一些什么的。   最后安排了初七早上的飞机回四九城,走的时候孟老先生曾把霍一唯带到自己的书房里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霍一唯的眼圈有点泛红,在和孟老先生拥抱之后就坐车离开了家。   直到很多年以后,霍一唯仍清楚的记得姥爷在那个早晨对他说过的话,“可以为爱去尝试,但永远不要为了将就去犯傻。”   而他,就是那个再傻不过的人。   回到了四九城,一切又重新回归忙碌,霍一唯为了规划院忙得不可开交,而祁容同样为了天容即将迎来的上市而日理万机。更甚至每天都要深夜才能回到丽景佳苑,起初霍一唯还会等一等晚归的祁容,但因为繁杂的事务忙得根本顾不上的祁容缺根本没有注意到霍一唯的用心。   渐渐的,霍一唯不会再深夜还在客厅等着祁容回来,也不会特意在床头留一盏灯给夜视并不太好的祁容。   霍一唯入睡的时候看不到祁容,醒来的时候祁容已经离开。   偶尔祁容的兴致来了会在回来以后把他叫醒,他们近乎于公事公办一样的上床。之前的亲密和跨年夜的心动不复存在,他们就像是关系固定的跑友一样,定期上床,然后没有任何的感情纠葛。   霍一唯想起之前自己再次为祁容跳动过的心脏,他不知道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重新回到冰点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改变这个状况,但是他发现这个状况是他只凭借自己而无法改变的。   天容正在筹备上市,确实很忙,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但是,这种忙碌,不应该成为祁容这样忽视他的借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已经到了三月,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   霍一唯今天调休,但是又不想去天容看到祁容给自己添堵,于是呆在丽景佳苑休息,他一边逗弄小八,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物世界》。   天气回暖让小八也精神了不少,他在霍一唯的手上蹦蹦跳跳地讨人喜欢极了。   电视里赵忠祥老师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动听至极,配合着早春暖融融的阳光实在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但是霍一唯的手机响了,这次的来电人不是祁容,而是柳云江。   霍一唯懒洋洋地接起电话,问柳云江现在打电话来是什么事。   柳云江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祁容那边新来的那个生活助理是怎么回事?”   霍一唯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最近已经不怎么理会天容的事情了,哪里会知道什么新的生活助理的事情。   “宁泽宇,他们说是一个月前祁老妇人安排进来的人。”   “我并不知道。”霍一唯说道,神情冷峻至极。   “shit!”柳云江骂了一声,说道:“那个老太太就会给别人添堵,一唯这件事情你不用理会,我来处理。”   霍一唯的眼神像是不可融化的坚冰,“你不用处理,什么都不用做。”   “你来亲自收拾?”电话那头柳云江不确定地问道。   霍一唯没说话,许久才说道:“会有人收拾他的。”   电话挂断,春日明媚的阳光让霍一唯遍体生寒,电视机里还响着赵忠祥老师的解说。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电视机的声音戛然而止,霍一唯看着黑下去电视机屏幕冷笑一声,“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废物。”   祁容到底有没有和新来的这个什么宁泽宇有一腿对霍一唯来说并不重要,对于霍一唯来说,宁泽宇的出现不过是又一次地告诉他,他对于祁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而已。   霍一唯点着小八的脑壳说道,“人啊,真的是太善变了。还是做一只鸟比较好,你说是不是,小八?”   “霍一唯,开心。霍一唯,开心。”小八拍拍翅膀,在霍一唯手背上蹭蹭说道。   小八的举动让霍一唯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倍加失望,一只小鸟尚且知恩图报,可祁容就像是怎么养都养不熟的毒蛇一样,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不说,还将他伤害得彻彻底底。   破天荒的,霍一唯拿起手机拨通了祁容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没接,被人挂断了。   霍一唯不知道祁容现在在做些什么,也不愿意去做那些不好的猜测,于是直接打电话给秦放询问。   “霍总,祁总现在在安排事物。”   “给谁?”   秦放的声音终于犹豫了。   “你直接说,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霍总,是新来的生活助理宁泽宇。”   霍一唯的唇角高高扬起,果然不出他所料,“好了,我知道了。别的不用多管,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   一个小时以后,霍一唯掐着时间再次拨通了祁容的电话,这次电话被接通了,但是是在响过了很久之后。电话被接起的时候,霍一唯发誓自己听到了祁容在对别人说话的声音。   “今晚回来吃饭吗?”   “要加班。”   “好的。”   简单的三句问话,霍一唯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他非常果断地给大学生安远打电话,简单两句话就同安远讲明了利害关系。   安远虽然是个有着发财梦的大学生,但能在祁容那么多的一二三四五里成为独树一帜的那一个,显然是有自己的手腕和头脑的。在确认帮霍一唯着一把不仅不会影响到自己本来的利益,还能让现在这个毫无眼力见儿的新人吃瘪以后,安远立马就收拾好了自己直接杀去天容的大楼。   安远马上就要毕业了,青春这碗饭他很快就要吃不起,但如果最后折腾这一次,能让他后半辈子无忧无虑,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当宁泽宇看到这个漂亮而独特的就像是一团火一样的年轻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自认自己长得不错,甚至是相当不错,可是在安远强烈的气势下竟然都有些气短的感觉。   这个人可以丝毫不在意风度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要脸,甚至是敢含沙射影地去骂祁容。   但祁容只是沉着脸把安远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竟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等到那个火一样的年轻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天容下班的时间了。他敲门走近祁容的办公室,近乎急切地询问和确认今晚他和祁容的约定是有效的。   祁容靠坐在大班椅中,背对着宁泽宇,眼神里有着浓浓的疲惫,他不可否认在他看到安远冲进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但从谈话结束到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霍一唯都没有联系过他。甚至于说,在最近这两周以来,霍一唯几乎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除了今天下午的那一通电话。   祁容近乎赌气一样的答应了宁泽宇的邀约,把霍一唯把他内心的不安全都抛在了脑后。   宁泽宇长舒一口气,他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而霍一唯坐在丽景佳苑D栋8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时钟上的指针稳稳落在了八点的位置,最后冷笑一声,拎上小八拿着自己几样重要的东西直接离开。   王妈看着霍一唯就只拿着几份文件要走的时候还没在意,等看到霍一唯拎起了小八的笼子,这才慌了神。   “霍、霍先生,您要去哪里?”王妈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说道。   霍一唯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妈干着急的样子,说道:“王妈,这件事我建议你少掺合,不然会有麻烦的。”   王妈都快要急哭了,这两天主人家闹别扭,受影响的就是他们这些底下的员工,这要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恐怕她的饭碗也要保不住了。   “王妈,我也不是要走,就是把小八送去朋友家养一段时间,春天到了,它太闹腾了。”   霍一唯身上的气势让王妈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让路。   等到霍一唯一走,立马拿起电话联系孙武。 第五十一章 一干二净   比起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国字脸严肃又难以接近的孙文,平易近人的孙武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关系要更紧密一些。   孙武在接到王妈电话的时候眉头狠狠一拧,他就知道,照老太太的想法安排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真不知道是别人口里的祁老太是假的还是现在这个整天靠找事情刷存在感的祁老太才是假的。孙武啐了一口,心里暗自骂了两句,然而再不满,他也还是要为老板之间的事情善后。   宁泽宇是祁老太太在开年以后亲自安排进来的人,说是什么曾经的好姐妹的孙子,所以想给安排一份清闲的工作,这件事情祁老太太是交给了孙文去办,等孙武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成了定局。孙武现在真的是气得想骂自己的哥哥,老板之间的感情随便插手,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比起心不在焉的赴约的祁容和忙得焦头烂额的孙武,霍一唯现在到像是一个大爷一样的来了展舒家中。   他在景和园的房子太久没住,打理起来有点费事,所以干脆来了展舒家蹭吃蹭喝。不过最近展舒也很忙,他在忙着自己新电影的宣传通告。电影已经定档在六月十八号上映,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郜澜也是,他的蓝星生物科技现在正在全力攻克新的科研难关,忙起来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相对比之下,因为新区筹备计划完成而显得无所事事的霍一唯成了另类。   但一样的,展舒和郜澜再怎么忙碌也不会因为工作而忽视彼此,但是祁容即使是无心,也能在他的心上狠插一把刀子。   霍一唯到展舒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就轻车熟路的摸进厨房做饭,等到晚饭做好已经是快十点钟了。饭刚刚上桌,外面就传来了动静,展舒和郜澜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一边吃着饭,展舒一边问道:“说吧,怎么了?”   霍一唯摊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和祁容之间彻底没戏了。”   展舒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是说真的?”   “我很少说假话。”   “可是——”   “我知道,”霍一唯打断说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跟祁容之间彻底没戏了。”   展舒现在还记得过年的时候霍一唯打电话给自己,语气迷茫而欣喜地问他是不是应该再给祁容一次机会,可是现在,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霍一唯就这样心如死灰的说出了他们之间彻底没戏了的话语。   展舒一边在心里暗骂祁容混蛋,一边不确定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请原谅他的消息滞后,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电影的事情,别说四九城圈子里的八卦谈资,就连郜澜他最近都不太上心了。   “是因为天容最近新去的那个助理吗?”一直安静吃饭的郜澜忽然说道,在展舒和霍一唯在一起的时候,郜澜的存在感总是很低,但这一说话,就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你知道?!”展舒惊异地问道。   郜澜沉默了一瞬说道:“前两天开会,一个合作的老总提了一句。”   展舒扭头就问霍一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霍一唯一五一十地说道:“今天中午。”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展舒看着郜澜近乎愤怒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郜澜呼天抢地的喊道,大呼自己冤枉。   展舒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扭头不看狗腿的郜澜,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么办咯,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祁容把他的财产早就签了公证协议日后转移到我的名下,他爱跟谁在一起是他自己的事。”霍一唯无所谓地说道。   “都转移到你的名下?!”展舒不确定地问道。   霍一唯点点头,展舒顿时陷入了沉默,现在他也搞不懂祁容这是要做什么了。   “这个人是祁容自己找的?”   霍一唯顿时笑了,“他们家那个宝贝老太太亲自给他找的。”   展舒气得顿时骂出了声,“这什么破助理长得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知道,没见过。”霍一唯诚实地说道。   “妈的!”展舒气不过来,“明天我就让方克涵去天容转一圈。什么玩意儿啊,一天天的净给你添堵。还有那老太太也是,不知道自己都快要进棺材了吗,整天把手伸的这么长干嘛?有用吗?”   展舒气得端起桌子上的汤碗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也许祁老太太是想把祁容转到我名下的东西靠这小助理再转回去呢?”霍一唯眼神毫无波澜地说道。   展舒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来这儿是为了找清净,不给你添堵,吃饭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   而结束了与宁泽宇约会的祁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一趟丽景佳苑。   孙文开车,先送宁泽宇回家,然后才把他送回去。   车快开到楼下的时候,祁容习惯性地抬头,发现灯已经熄了,从外面看过去一片黑乎乎的。   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去,大门打开,客厅里黑着灯一片安静。往常他回来的也很晚,但是客厅里总还是亮着的,不仅如此,今天的客厅还安静的厉害,让祁容觉得有些反常。   他心中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了他上楼走进卧室,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大床时,他的怒气瞬间爆发了出来。   祁容近乎疯狂地拨打霍一唯的手机,但收到的都只有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但提示音。   他打电话给孙文,让他立马过来去找霍一唯的下落,然后叫来孙武质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刚刚睡下不久的王妈也披上衣服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给祁容说明情况。   孙武站在一边看着勃然大怒的祁容竟然想冷笑,他哥也许不会提醒老板,但是他可是没少在暗里提醒老板多注意一下霍总的情绪,现在好了,霍总干脆利落的走了,然后在这里拿他们撒气。   怪他们看管不力有用吗,犯错的不还是他自己?   虽然孙武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自己的老板,但这些年来,看着老板和霍总之间的情感纠葛,他都忍不住要说一句他们的老板现在这样是真的活该。   不喜欢就放人家走,喜欢就一心一意别放手,这样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也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怎么想的,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犯错还不知改过。而且,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想的,本来霍总和老板两个人好好的,非要跟着老太太去掺合这里面的事情。   “老板,霍总在展导家里。”   祁容几乎是猜到了霍一唯会在展舒家,拿起外套就想要动身去展舒家把人带回来,孙武硬着头皮上前半步,拦下祁容说道:“祁总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您现在去展导家肯定带不回来的,不如明天早上,明天是周一,霍总也要上班,您总能见到人。”   祁容停下脚步,坐在沙发上,听着客厅里滴滴答答的时钟声,一夜未睡,直到天明。   简单收拾过后祁容就让孙武开车带他去展舒的小院。   刚要出去遛狗的郜澜看到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商务车立马就关门回去同胞展舒。   正在切菜的展舒把手里的刀一扔,“放狗,把他赶出去!”   傻金毛嗷嗷叫了两声,配合展舒的怒火。   霍一唯收拾清了慢悠悠的晃来厨房找饭吃,展舒一大早就被祁容气得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们家那个金不换又来堵我们家的门口了。”   霍一唯闻言举起双手示意清白,“先声明,金不换不是我们家的,跟我没任何关系。”   “我不管,你想办法把他赶走,然后进来老老实实吃饭上班。”   “可是我不想见他。”霍一唯说道。   展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郜澜,你带着狗子出去,把金不换赶走。”   郜澜内心同情自己一秒,接下了展舒交给他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带着狗子重新走出大门,然后走到黑色的S600旁边,敲敲后排的车窗,等车窗下来以后说道:“祁总,您还是请回吧,现在霍一唯不想见你。”   祁容神色波澜不惊纹丝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地将车窗按上去,碰了软钉子,吃了闭门羹的郜澜心里有一句MMP想讲,但又要顾及风度,于是带着狗子去散步,等到回来的时候,黑色的奔驰S600还在那里,郜澜又一次走过去,敲敲车窗说道:“祁总,你在这等着真没用。”   就在郜澜以为祁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祁容忽然开口说话了,“我知道。”   祁容的声音有点哑,神情看上去还有些脆弱,“我知道他不愿意见我,可是我有话要对他说。”   郜澜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同情祁容,于是问道:“你想对他说什么?”   祁容摇摇头,“我想当面跟他说。我可以不进去,你能把他叫出来吗?”   等到郜澜回去把祁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展舒和霍一唯的时候,展舒几乎要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你是不是同情他?那你怎么不多同情同情霍一唯这个傻子呢?”   傻子·霍一唯:“……”   郜澜,“我不是,我没有。”   “再替祁容那个王八蛋说好话,你就卷着铺盖卷跟他过日子去吧!”   郜澜看着展舒手起刀落的背影,忽然觉得脖颈发凉,于是小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霍一唯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但应该不会再和祁容有瓜葛。”   “不是应该,是必须!”展舒斩钉截铁地说道。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郜澜一跳,连带着他们的傻狗子也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霍一唯说道,神情之中有些难以让人察觉的落寞。   展舒看在眼中,只觉得无比心疼自己的好友。 第五十二章 自作自受   吃过了早饭,霍一唯要去上班,上班就免不了要出去开车,而祁容的黑色奔驰S600就停在他的英菲尼迪前面,他想躲都躲不掉。   等到霍一唯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展舒的院门,祁容就从后排下来了。   仍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只是人看上去苍颓了一些。   霍一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和祁容打招呼,但两个人之间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霍一唯就站在原地,用一种看上去就客套疏离的微笑面对祁容。   祁容本能的对霍一唯露出来的表情反感至极,皱着眉头说道:“你别这样笑,难看死了。”   霍一唯摊摊手,点头表示附和,“祁总有什么事?”   没了笑容,霍一唯倔强的眉眼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冷冽的钢刀一样,祁容忽然觉得,还不如让霍一唯保持刚才那样虚伪的笑容,至少不会带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霍一唯的眼尾狭长,眉毛浓密而且眉尾上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倔强极了,他的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祁容只觉得自己在霍一唯的视线下无所遁行,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一样。   “你在闹什么?”祁容说道。   “我在闹什么?”霍一唯好像听到了好笑至极的笑话一样,他上前一步,点着祁容的胸膛说道:“祁容,你记住了,我从来不会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不稀罕,你——我也不稀罕,爱谁要谁要,你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哦,不对。你把股份和财产转移到了我这里,希望那些来路不明的人的枕头风不会让您更改之前的决定。”霍一唯的话说的嘲讽至极,看向祁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看不起和轻视。   他真的是瞎了眼,十一年前就瞎了眼,年前更是瞎了眼,不仅眼瞎,脑子都不好使。   十一年前他因为祁容一时无心的出手相助而心动可以说是年少无知,可年前竟然还觉得自己能和祁容这样子过下去,简直就是他脑袋进屎!   “你在生气。”祁容说道。   “你在生气什么?”   霍一唯被祁容智障一样的问话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为什么生气,祁容竟然不知道还感问出来。   霍一唯看着祁容,被祁容这副模样气得没话说,“是,我是在生气。”   “你在气谁?我?还是奶奶安排进来的宁泽宇?”祁容追问道。   霍一唯听了祁容的回答,瞬间笑了,不管祁容是有心还是无意,回答里就下意识的择清了自己和宁泽宇的关系,说得好像都是他被迫一样。   “我自己。”霍一唯很郑重的说道。   “你什么也没做错,没必要生气。”听到霍一唯这样说,祁容松了一口气。   “我在气当初自己为什么瞎了眼,会看上你!”霍一唯近乎是在咆哮地对着祁容说道。   祁容没有料到霍一唯会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心脏觉得像是被刀子捅了一样难受,他张嘴想要说话,缺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霍一唯不想看见祁容,也不去理会祁容脸上出现的崩溃和脆弱,径直走过祁容身边,决绝地说道:“再见。”   祁容神情慌乱,伸出手想要拉住霍一唯,然而手里只留下了一片空气,没有,什么都没有。   祁容想要追上去,去拉住霍一唯告诉他让他回来,可是他动不了,甚至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霍一唯远去,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当一切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米白色的墙壁和挂在床边的吊瓶。拉着窗帘让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床边趴着一个人,蓬松卷曲的头发和看上去就很舒适的Polo衫让他想起了霍一唯,祁容的手动了动,趴在床边的人露出了他的脸——是宁泽宇。   这一瞬间祁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那种空洞而迷茫的感觉席卷了他,看着宁泽宇与霍一唯相似的面容,他忽然疯狂的想见霍一唯。   正巧,孙武这个时候进来了,在看到趴在床边的宁泽宇时,他本能的皱起了眉头,然后又可以压制自己的不满,“老板,您的血压一时偏高,暂时没有大碍,等吊瓶打完就能回去了。”   祁容对自己到底怎么了不感兴趣,追问道:“霍一唯呢?”他记得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霍一唯的身影,怎么醒来了,人就变成了宁泽宇。   “老板,霍总他——去上班了。”孙武有些为难地说道。   祁容点点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他送我来的。”   孙武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我让你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祁容厉声说道,一下子惊醒了沉睡中的宁泽宇。   但是祁容现在根本顾不上兀自惊喜的宁泽宇,沉声对孙武说道:“说话!”   “祁总。”孙武咬牙说道:“是我送您来的医院,霍总当时直接开车去上班了。”   病房中顿时陷入了死寂,哪怕宁泽宇不明所以,也在暴怒的祁容的威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静,还是安静。   “哗啦——”一声床头放置的东西全都被祁容扫在了地上。   “都给我滚出去!”   祁容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在病房里疯狂的咆哮。   宁泽宇被祁容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都冒出来了,可以没人心疼。孙武垂头站在距离病床五步远的地方,心里却忍不住对他的老板心生不满,同样也怨念在一边毫无眼力见的宁泽宇。   老太太也真是的,为了那么点权势,什么货色都敢往天容乱塞。   “去吧霍一唯给我找回来,找回来!”祁容愤怒地说道,几乎是毫无理智。   可是祁容现在在规划院,那里他们轻易进去不得,不仅如此,霍一唯竟然又一次搬进了江家的大院。   大院更是他们去不得的地方,霍一唯上下班都和江铭扬同进同出,他们根本找不到上去说话的机会。   祁容去堵过规划院的门口,但除了看到银色的沃尔沃绝尘而去的影子什么都没见到。他甚至去找过展舒和郜澜,但这两个人同样将他拒之门外,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就在他出院的第二天,许久未见过的方克涵出现在天容的大楼,但不是为了他而去,长相艳丽而具有侵略性的方克涵点名道姓去找宁泽宇,几乎让那个没什么胆量的新人差点被吓破胆子。   收拾完了宁泽宇,方克涵就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你会后悔的。”方克涵就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带上墨镜转身潇洒的离开了天容的三十五楼。   祁容不知道霍一唯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安远和方克涵两个人都出手来收拾宁泽宇,但是现在,焦头烂额的他根本顾不上宁泽宇的状况,也没心思去理会祁老夫人的安排,整个人都陷入了将要彻底失去霍一唯的巨大惶恐之中。   在这样的日子里,四月到了。   四月一日的凌晨,政府颁布了一条震惊全国的千年大计,这项计划,就是霍一唯他们之前参与规划过的新区计划。   然而计划保守之严密,知道消息公布,才被人知晓。   这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早在两天前,霍一唯等一系列参与过项目规划的人就全部集中住在了规划院内的宿舍里,直到政策公布,才允许他们自由活动,霍一唯打开手机,里面瞬间蹦出来了近百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祁容打给他的。霍一唯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接删除了所有的未接来电记录,跟自己的同事们去吃庆功宴。   新区计划的颁布,影响最大的就是土地地产行业和一些教育事业单位。因为一个政策而坐地起价身份瞬间不同的新区现在已经进入了严格的戒严状态,一些曾经与天容有过合作的企业也来打电话找霍一唯,想要问问看情况,但无一不是碰了个软钉子回去。   庆功宴选在了富力格酒店,这是附近一家规格很高的商务酒店,选在这里规划院的领导负责人也是很有诚意的在犒劳他们这些没日没夜的干了很久的研究员们。   饭桌上,霍一唯与江铭扬坐在一起,菜刚吃了两口,江铭扬忽然特别高兴地碰了碰霍一唯的胳膊说道:“一唯,你考上了!”   “嗯?”彼时霍一唯正在专心吃芙蓉蛋,听到江铭扬的话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反应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考上了!”江铭扬的眼角眉梢全是喜气,霍一唯考上了比他自己当时考上了还要开心。   霍一唯翻了一眼手机,不确定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官网还没放消息出来啊?”   “苏老师告诉我的。”江铭扬笑着说道:“他老人家可是很关心你的。”   霍一唯心里有感动,他这一路走来,苏老师帮他很多,“帮我谢谢苏老师,等清明节以后我会去亲自感谢他的。”   “老师喜欢你,自然愿意多帮帮你。来来来,今天双喜临门,干一个!”   霍一唯举起酒杯,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第五十三章 错过的人   酒过三巡,霍一唯已经喝得有点晕乎乎的了,跟江铭扬说了一声打算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   富力格的酒店装潢和它的名字一样的富丽堂皇,霍一唯一出门就被明晃晃的光线晃了眼,他遮了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了把脸以后果然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霍一唯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人,忽然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陌生。他凑近了些细看,眉眼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眉眼,可他却觉得和之前的自己真的不大一样了。   尤其是眼睛,如果说曾经他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干净,那现在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被打磨过的黑石头一样,看上去就冷硬极了。   他离开包间的时候里面闹得正欢,霍一唯也有些不大想回去。他靠在洗手台边上玩手机打发时间,打算等主食都上了再回去。玩着玩着就显示收到了新的邮件。   来自规划院的博士生导师——也是他最心仪的导师,夏崇林老师。   这下子,霍一唯是真的确定自己考上了博士生。   那天在和祁容彻底闹翻以后霍一唯还特别担心过自己的考试成绩,他知道,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准备时间太短,中间的事情又太多太杂,别说留在复试,就是初试他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夏老师和苏老师都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鼎鼎有名的学术大牛,能跟随夏崇林老师学习,对霍一唯来说是他曾经的留学梦破灭之后的最好选择。   祁容曾以为自己是神经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在富力格酒店的大堂里看到霍一唯的影子,可是到了洗手间,看到靠在洗手台边上兀自玩着手机毫不受打扰的霍一唯是,他才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祁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见到霍一唯,不允许霍一唯离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觉得霍一唯属于他,是他的东西,不会走,也不能走。   他可以拥有很多,但是霍一唯只能有他一个。   祁容曾经和柳云江提起过这些,柳云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祁容,“你爱霍一唯。”可是祁容不相信,他不认为是爱,他在霍一唯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心神迷醉的感觉,不会为他神魂颠倒,也不会因为霍一唯而心潮澎湃。   柳云江曾问过他,“你觉得什么才是爱?”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绝对不会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才是爱,一定要轰轰烈烈心驰神往,甚至是会遇到很多挫折和难分难舍,要经过无数考验还依然满怀热情才是爱。”   柳云江给他的回应是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当时的他不懂,现在的他还是不懂。   对于祁容来说,他可以去习惯很多人,也可能会对很多人神魂激荡,但只会有一个人能够和他在经历过所有的不平淡之后依然怀着满腔的爱意在一起,那才是他心中的爱情。   其实祁容忘了,在他第一次见到霍一唯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拿着小提琴站在台上神采飞扬的霍一唯的时候,他也曾为那个鲜衣怒马,青春风华的他心动过。只是,当霍一唯开始为了他去改变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霍一唯曾经给过他的那份心动。   起初祁容进来的时候霍一唯还没有在意,他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看邮件,清明节之后他就要正式跟随夏老师开始学习了,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现在和天容闹僵,也正好给了他时间让他专心学术研究。   直到进来的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熟悉的约翰罗布鳄鱼皮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余光范围才让霍一唯抬起了头。   在看到这双鞋的时候霍一唯就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虽然穿约翰罗布的人很多,但是眼前的这一双他绝对不会认错,这是他在第一年从天容拿了分红以后去伦敦的总店为祁容特别定制的,费了他不少的心思。   和神采奕奕的霍一唯比起来,祁容的状态就没有这么好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失眠很严重,几乎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直都在靠药物支撑和调整。   霍一唯抬头,定定地看着祁容,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祁容也没有说话,同样看着霍一唯,两个人之间不过一臂距离,近到祁容觉得自己能闻到霍一唯身上很冷的草药香味。   霍一唯常年服用一些养生茶甚至是在调配一些简单的中药,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很清淡的草药味道。   之前的每个晚上,祁容都是在这样的味道里入睡的,时隔半个月的时间再次闻到,祁容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清醒了很多。   等了一会儿,见祁容除了盯着他看什么也不干,霍一唯低头看了一眼表,发现再在这里和祁容豪下去聚会就要结束了,于是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衣服就要直接离开。   祁容眼见霍一唯要离开,心下一急就握住了霍一唯的手腕。   霍一唯的眼睛里带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他将祁容握住的手腕抬起,毫不客气地说道:“祁总,请放手,我还有事。”   “霍一唯,回来。”   “祁总,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您既然已经选择了祁老夫人给你安排的宁泽宇,就没必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祁容眉头一皱,反驳道:“我没有选择他——”   “祁总,你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承认,之前我还想着和你能过日子是我自己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但是现在,这个梦我不做了,我想走您就发发慈悲让我走行不行?”   “你可以继续——”祁容说道。   “祁容你这个混蛋能不能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霍一唯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猛地一甩,就挣开了祁容的桎梏,大步走出洗手间。   霍一唯刚拉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了门后一脸尴尬的柳云江。   柳云江的笑容尴尬极了,他看着霍一唯说道:“不能再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霍一唯干脆的说道,然后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祁容本来想抬步追上去的,但是被门口的柳云江拦了下来。   “你起来。”祁容沉着脸说道。   “你能不能给自己长点脸,别这样贱兮兮的成天折腾了!”柳云江看到祁容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犯错得罪人的是他,不要脸一样的要人家回来的也是他。他柳云江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祁容这样麻烦的人。   “你什么意思?”   柳云江翻了个白眼,“字面意思,得罪霍一唯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的也是你,不让人家走的也是你。你既然离不开他,不想让他走,那你干嘛不对人家好一点?你就说老太太安排的那个小屁孩儿,别说没人提点过你,我看你天天对着那个小年轻也挺乐在其中的。”   “他是我的生活助理。”祁容皱着眉头解释道。   柳云江撇撇嘴,“随你吧,真跟霍一唯刚刚说得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的是还没上桌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看向别的地方的时候,到底有多伤人?你对霍一唯每一次的忽视,都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你这是想让他难受到死啊你!”   “是他自己想走的——”祁容还想辩解,柳云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放屁吧你就,人都是被你活生生逼走的。”   祁容没在说话,可是脸上的痛苦神色不是作假,柳云江看着陷在痛苦之中的祁容,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他回来。”   “然后呢?”   祁容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呢?他没想过,他现在想的,就只有让霍一唯回来而已。   “活该!”柳云江又一次骂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洗手间,把祁容自己一个人扔在里面让他冷静。   然而,说是不要再管祁容的烂摊子了,但柳云江还是老老实实地给霍一唯打了电话。身为祁容的朋友,他不可能放任祁容自己一直这样下去。   等到他联系上霍一唯的时候已经快要四月中旬了,在这之前霍一唯一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避开了和他的谈话,也避开了祁容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你真的决定要彻底离开祁容了?”柳云江在电话中再次确认。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如果说不相信,那我可以把之前祁容签给我的财产协议作废,当然了,天容的那点股份就当作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天容辛苦付出的奖赏就好。”   听了霍一唯的话,柳云江气得想骂人,可还要压着脾气继续劝,霍一唯对天容的作用非同小可,哪怕他现在的主要阵地在学术也无法撼动霍一唯在天容领导层中的重要地位。   “你们之间的财产协议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天容的其他高层也管不着。但祁容现在折腾成这幅样子,显然是不拿自己当回事,也不拿天容当回事了。”柳云江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可是,祁容折腾成什么样子和我没有关系。收到伤害的人是我,在两个人感情基础还尚可的时候率先背叛的人是他,他要死要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他自己不够成熟,才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柳云江,云江哥,你比我大一岁,所以我这样叫你,我和祁容现在关系处在冰点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想因为这样就失去你这个朋友。我想提醒你一句,刚刚上市的天容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一样,他经不起风浪,如果你想让天容走得更远,去看我留给秦放的计划和项目,至于祁容,我最后劝他一句,至少像个男人一样敢作敢当。”   说完,霍一唯就挂断了电话,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柳云江顿时暴怒地骂了一声“shit!”   许久,等他情绪平静下来,他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同情自己陷入困境之中的老友。 第五十四章 害人不浅   柳云江骂归骂,但是他骂的并非是霍一唯,虽然他和祁容的关系更好,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现在他被脑子缺弦的祁容气得想要打人。只是,比起现在祁容的儿女情长,他更应该去看看霍一唯最后提醒他的东西。   柳云江知道,霍一唯能说出这样的话绝非无中生有,轻则是投资方向的小事,重则可能是影响天容命运的大事。   他去找霍一唯的助理秦放仔细商量这些事情,最后皱着眉头从霍一唯的办公室里出来。转身就敲响了祁容的办公室大门。   刚一推门,柳云江就被屋子里的烟味呛得咳嗽,他也是一个老烟枪,但几乎没像祁容现在这样抽过烟。   他两步上前夺过祁容手里还燃着的香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能不能争点气,霍一唯现在在规划院和江家的小儿子好不快活,你在这儿这副情圣的样子演给谁看?”   “江家?”祁容低声重复道,然后猛地抬头,逼近柳云江恶狠狠地问道:“江铭扬?是不是江铭扬?!”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在这儿装深沉霍一唯就会回来了吗?还是说你在这儿一天苦逼兮兮的就能让天容的股票上涨一路飘红,形式大好了?祁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柳云江一把将祁容推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祁容倒在沙发上半晌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在柳云江的帮助下坐正了身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白泛着血丝,眼底一片乌青,看上去就像是重病的人一样。   “我要他回来——”祁容的声音沙哑至极,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眼神毫无焦点不知看向了哪里。   “我要,他回来——”祁容哽咽着说道,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柳云江看着祁容这副样子,又一次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就是他和孔明棋之间都没有这样折腾过。怎么到了祁容这儿,什么都这么难了呢。   “你是真的要他回来吗?”柳云江再一次问道,他现在算是怕了祁容,好不容易帮着他把人带回来了,又总是被他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不在意把人赶跑,然后循环往复。之前去塞舌尔群岛就是他特意安排的,好不容易两个人过了半年的平静日子,结果刚过完年,一个老太太安插进来的小年轻就成功吸引了祁容的注意力。   “你不考虑和宁泽宇再试一试?”柳云江试探着问道。   祁容摇头,他怎么没考虑过和宁泽宇试一试,总是放不下霍一唯也是他自己心里的一道坎,可是尝试的结果是失败的,他在前一段日子里看着宁泽宇的脸,脑海里想着的全部都是霍一唯。不仅如此,在他想要联系之前的安远、方克涵、康子嘉等人的时候,接到的一律都是拒绝的答复,甚至之间缠得他最狠,最和霍一唯不对头的安远都在帮着霍一唯骂他。更不要提方克涵和康子嘉了,方克涵现在在影视圈的事业蒸蒸日上,即使没有他这块踏板也能有自己的出路,而康子嘉更不用说了,言语间全都是他的不是。   祁容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是,他不爱霍一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霍一唯的感情不是爱,在他的认知里那就是习惯,是成瘾的习惯,所以他要改,要割舍掉。霍一唯没有办法给他那种心神旌荡的感觉,这是他在看到宁泽宇时很明显能感受到的感觉,可是现在霍一唯要离开带给他的麻烦远远冲淡了他对宁泽宇的悸动,霍一唯不能走,无论是为了天容还是为了他自己,霍一唯都不能走。   “你还是不肯承认你爱的人其实就是霍一唯?”柳云江很疲惫地坐在祁容一旁问道。   祁容迟疑了一瞬间,“那种感情不是爱。”   柳云江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不是爱你能大过年的连两天都等不了就跑到人家的老家去?”   “那跟爱情有什么关系?”祁容哑声问道。   柳云江又叹了一口气,他从原来就知道自己的好友很倔,但是没想到会固执成这副模样。   “随便你自己怎么想吧,你俩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再管了。不过,天容的老总,现在天容即将要有麻烦,您能不能清醒一点,给个方案和指示?”柳云江说道。   “什么麻烦?”祁容皱着眉头,虽然这段时间他过得很颓废,但并不意味着他将天容的事务扔在了一边,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什么都可以放松,唯有工作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柳云江扬了扬手中的立项计划书,然后交到了祁容手里,“霍一唯写的,你看看。”   然而越看,祁容的眉头皱得越紧,“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云江摊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督查组什么时候到?”祁容再次问道。   “不清楚,如果不是霍一唯的立项计划书恐怕会突然袭击。刚刚秦放跟我说,东北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   “让他回来,这件事情既然他知道一些情况就让他全权负责。”祁容冷硬地就下了命令。   哪怕是柳云江都忍不住皱眉为祁容话里的自私感到惊讶,他忍不住反驳道:“这种时候,应该让他置身事外的吧,霍一唯刚刚考上了学位,在规划院工作步入正轨,你这样会毁了他的。”   “只要他不会离开天容。”   祁容话里的阴鸷让柳云江都感到胆战心惊,他自认也有过疯狂不知事的年纪,可是和现在的祁容比起来,他真的只能自愧不如。   “你这样做,迟早会彻底失去他的。”柳云江说完,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祁容的肩,眼角眉梢全是对祁容的同情。   祁容坐在原地没有动,看着落地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下班的时候,宁泽宇又来找他了,只是这一次,祁容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就径自带着孙武离开。今天晚上他要回一趟老宅,祁老夫人有事情找他,而他也正好有些事情要找老夫人好好谈一谈。   柳云江的话虽然他听不进去,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听到。有些事情只是他一开始不愿意去想而已,可这里面的弯弯绕真的瞒不过他。   在去老宅的路上,祁容问道:“老夫人有说具体因为什么吗?”   孙武摇摇头,“老夫人没说,但是我哥下午去机场接了一个人,要接去老宅。”   “谁?”   “我哥没说。”孙武实诚的说道。   “之前霍一唯搬来丽景佳苑是老夫人授意孙文的?”   孙武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宁泽宇来天容的职位也是老夫人让你哥特意安排的?”   孙武已经觉得自己要心如死灰了,“是。”   祁容没再说话,冷笑一声,闭目养神,虽然他知道自己睡不着,但休息一下总归能有些缓解。   至于老夫人今晚让他见谁,那就见一见再说吧。   祁容对他今晚可能会见到的人做了千百万种预想,但独独没想到会是她——林向晚。林氏财阀的千金,爷爷挚友的孙女。   林向晚小他五岁,初中以后一直在国外读书就没再联络过,此番老夫人邀她回来,动的是什么心思,几乎不言而喻。   “祁容,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祁容的态度堪称冷淡,哪怕林向晚足够漂亮,眉眼间神采飞扬也足够吸引目光也无法引起祁容的关注。   祁双也在,在看到林向晚的时候,祁双瞬间变身了喷火龙一样,眼睛里全是要喷薄而出的怒气,看着林向晚的模样就像是随时要冲上去把她撕碎一样。   祁老夫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先是轻声责怪了祁双的不知礼数,然后又拉着林向晚的手细细夸了一把,最后才带着祁容说道:“老人家老了,就喜欢看到你们这些年轻的下一辈,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福气,能报上我们祁家的重孙子。”   林向晚附和着老夫人能长命百岁,而祁容站在一边,神色冷峻的像是块冰雕一样。   晚宴结束,祁老夫人执意将林向晚留在了祁宅,让她住在自己的明秀阁里。   晚宴结束后,祁容杯祁老夫人叫到书房中去,祁老夫人面如寒霜,全然是在叱责祁容刚才毫不配合的行为。   “祁容,你在外面愿意和哪个小男人玩我不管,但是祁家必须要有自己的后代。林向晚是个不错的姑娘,林氏财阀也是天容很好的合作伙伴,我希望你拎得清你坐在现在这个位置都应该去考虑什么东西。”祁老夫人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权威。   祁容没说话,只是看着祁老夫人,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你现在只喜欢男人?”祁老夫人依旧精明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   祁容在高中的时候是谈过女朋友的,是从上了大学开始才接触了男人,这样一想,祁老夫人对霍一唯更加的反感了,“都是因为那个霍一唯?”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得巨响,“他这样祸害别人家的孩子是要遭报应的!”祁老夫人愤怒地说道。   祁容终于开口说话了,“跟他没关系,我本身就更喜欢男人。”   祁老夫人眼中的怒火几乎都要烧到祁容的身上,“不行!你必须要有一个孩子,祁家不能绝后!”   听着祁老夫人的话,祁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容,然后说道:“会的,您会抱上重孙子的。” 第五十五章 一场大醉   第二天祁容就联系了林向晚,站在天容三十五楼的办公室,祁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盆盆景,对着电话另一端的林向晚说道:“你很想成为祁家的媳妇?”   电话另一端的林向晚笑了,“祁容,你这话说得不对,不是我想成为祁家的媳妇,是你们家的老夫人想让我成为你们祁家的媳妇,而我恰好觉得能够接受你这个人而已。”   “哪怕我喜欢的是男人?”   “男人女人有区别吗?反正都没有什么感情。”林向晚问道:“我不觉得你和之间的这种纯粹的处于家族利益关系考量的联姻能有什么值得人向往的婚后生活,各过各的也没什么不好。”   “你能这么想真的是再好不过。”祁容脸上带了一点神秘莫测的笑意,就好像他在悄悄谋划什么大事一样。   一周之后,天容老总祁容与林氏财阀千金林向晚将要订婚的消息传出,商界震动,甚至都上了娱乐版的头条。   天容自上市以后一直都是国民关注的焦点企业,现在和林氏财阀的千金结婚,实在是让大批的吃瓜群众直呼过瘾。   哪怕霍一唯的生活过得足够清心寡欲,但也还是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霍一唯知道的时候已经快要临近下班的时间了,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敲响了江铭扬办公室的门,说道:“江铭扬,我想了很久,决定暂时还是先从你家搬出来。”   江铭扬“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霍一唯面前,“为什么,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祁容和林氏财阀的千金订婚,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自作多情,但祁容接下来绝对会有动作针对我,甚至是针对到江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忘恩负义。”霍一唯看着柳云江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诚恳。   “江家没有那么容易被对付。”江铭扬说道。   霍一唯摇摇头,他眼中的意思即使不明说,江铭扬也能懂。   “那你一切小心,有任何问题江家随时欢迎你回来。为商和为政之间的差距不是他依靠和财阀联姻就能解决的问题。”   霍一唯点头,江铭扬为他做了很多,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回应不起江铭扬的感情,这会让他有负罪感,现在他和江铭扬的相处方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着,江铭扬揽住霍一唯的肩头,“别想那么多了,他都订婚了还能拿你怎么样呢,晚上去山城吃火锅怎么样?”   霍一唯本来还在犹豫,江铭扬就继续说道:“别犹豫了,没什么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有就两顿!”   这下,霍一唯彻底同意了江铭扬的话,等到下班的时间一到,收拾清了所有的规划项目书,霍一唯就坐上了江铭扬的银色沃尔沃去了他们最常去的那家山城火锅店。   吃完了火锅,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霍一唯直接让江铭扬把他送回了景和园,这段时间他把景和园已经重新收拾过了,虽然一直住在江家的大院里,但这里是随时可以住人的。霍一唯本来想邀请江铭扬进去坐坐的,但江铭扬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祁容接下来可能的动作江家也要多做些防范和准备,虽说是两个几乎完全不同的路子上的人,但总归还是不希望江家会出现任何状况。   霍一唯站在自己的小院子外面目送江铭扬的银色沃尔沃离开,刚要进去,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拐角处的路灯下多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就是今天娱乐版头条报道的男主人公。   霍一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要进去,他现在和祁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他觉得现在他看到祁容就心烦。   “霍一唯。”祁容叫道。   他几乎是在克制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不要直接和祁容撕破脸皮,他背对着祁容平复自己现在暴怒的心情,在确定自己不会因为怒气冲上去和祁容动手之后,霍一唯才把手放在了他小院的栅栏门上,打算无视祁容直接回去。   但是祁容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走了过来,眼见霍一唯要进去,一把拉住了霍一唯的手。   霍一唯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就将祁容的手甩开,像是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尖刺防备祁容。   祁容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霍一唯了,再次见到这张脸,他在心里涌起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但霍一唯眼中的防备,却又让他觉得自己难受至极。   “一唯,你过来。”   霍一唯站定不动,眼神冷冰冰地看着祁容。   “跟我回去。”祁容说道。   “祁总,您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这样做不合适吧。”霍一唯嘲讽道。   祁容的神情很憔悴,“林向晚的婚约是奶奶的安排,你跟我回去。”   “祁总,我觉得我说得够清楚了,我们之间除了天容事务的合作伙伴关系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了。”   “宁泽宇已经走了。”   霍一唯不耐烦地说道:“他走不走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祁总管不住您那不听话的下半身那您就不管,反正您这是做什么都没人管,那我也没权利说什么,对吧?”   “祁总要是没事了就请回吧,您早点休息,祝您和您的未婚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好吧。”   说完,霍一唯扭身就要进院子,刚要关门,就被祁容大力地拦住了动作。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祁容也硬挤了进来。   “祁容,你这是私闯他人住宅,我是能去告你的。”霍一唯冷若冰霜。   但祁容对霍一唯的态度毫不在意,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祁容很平静的说道:“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了,今晚在你这里住一宿。”   “祁容,这是我家。”霍一唯强调道,他活了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像祁容这样难以理喻的人。   “我只是借住一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还是说——你希望发生点什么?”   霍一唯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祁容,“祁容,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   但是祁容毫不在意,再次重复道:“我只是要借住一宿而已。”   霍一唯被祁容的不要脸震惊,他对这样的人几乎毫无办法,他眼神冷硬地看着祁容,期待他能自己醒悟离开,可是祁容没有动,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霍一唯,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怎么样就怎么吧!”霍一唯撂下这一句话就甩手进屋。   “嘭”的一声,从小院通向屋内的防盗门关在了祁容面前。   祁容面无表情的看着门把手,过了许久,才尝试地将自己的手对准了指纹识别的地方。   嘀的一声后,亮起了识别通过的蓝光,门开了,祁容走进了暗成一片的屋子。   这是祁容第一次来霍一唯的房子,在孙武告诉他霍一唯住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番,因为景和园与丽景佳苑的距离实在是很近,近到吃完饭散步的时间就可以走一个来回。   进去以后,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月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祁容听到了屋子里响起的极低的啜泣声。   祁容环顾四周屋内,许久才逐渐适应了屋子里黑暗的环境,他的夜视能力不太好,在这样的黑暗里几乎跟瞎子没什么两样。这声音很熟悉,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霍一唯发出这样的声音,他摸索着往前走,越往前,啜泣声就越明显,不仅如此,浓烈的酒味还扑鼻而来。   霍一唯进门以后就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好了,在屋里发疯一通就直接打开了酒柜,什么明天还要上班,他现在真的是难受的要命。   这种难受不是因为祁容的不爱他,不是因为祁容的将要结婚,也不是他这么多年的感情都化为了乌有,是因为霍一唯发现自己对自己命运的无力,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不得不承受所有别人施加给他的动作。   红的、白的、还有两瓶高度数的伏特加,霍一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些什么,只是觉得难受,喝下去之后混沌的大脑能让他暂时忘掉祁容忘掉让他无可奈何的生活。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早在很久之前,他是在家里的指纹锁上录入了祁容的信息的。   所以现在,霍一唯泪眼朦胧地抱着酒瓶靠坐在墙角,迷茫而无助地看着出现在黑暗中的人影。   祁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霍一唯,这样毫不设防备的霍一唯几乎要触及到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缓缓蹲下身,看着霍一唯说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呢,像原来一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可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霍一唯不会回答他,而祁容看着已经没了自主意识的霍一唯,终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说:感觉最后写的像鬼故事,但是没有车】 第五十六章 一夜如梦   天亮了,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在霍一唯的脸上。   随着光亮涌入,剧烈的头痛一起袭来,霍一唯捂着自己剧痛的头从床上起来,四肢百骸像是被打断重接一样难受,可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记忆停止在了他愤怒地甩门将祁容留在外面,想到这儿,霍一唯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指纹锁好像还有祁容的权限。   然而卧室里没有祁容,整个屋子里都没有祁容,霍一唯撑着自己近乎要废掉一样的身体在屋子里搜寻一圈以后总算可以安心地舒一口气。   霍一唯对自己是怎么从酒柜移动到卧室的毫无印象,看着客厅的一片狼藉还有浴室里乱七八糟的样子,霍一唯觉得祁容应该没有进来过,毕竟他的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仔细地连后面都检查过了,虽然身体上的疲惫感很像是以往折腾了一宿的感觉,但以霍一唯对祁容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留着最后一垒就收手的人,而且祁容在床上急躁的性格恐怕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更何况,霍一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宿醉的滋味,他过往的三十年都过得极为克制,最后想了想,将身体上的疲惫感全部归结为了自己的宿醉。   只是,霍一唯并没有看到在自己最隐秘的位置烙下的细微红痕,祁容当然在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只是他确实超出了霍一唯的意料,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而且也极为小心的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不能让霍一唯发现,他最隐秘的秘密,要等到成功的那天,才能公布于世。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紧张一点上班还不会迟到,霍一唯急急忙忙的洗漱然后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蹬着自行车去规划院上班。   刚刚赶到规划院,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他就接到了展舒的电话,“明天生日来我家吧。”   听了展舒的话,霍一唯这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日历,发现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好啊。”他回答道。   “叫上江铭扬。”展舒又说道。   “我去问问他。”霍一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放下电话,霍一唯还恍惚了好久,想一想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满心欢喜地等着祁容去赴约,结果等来了满心的失望,最后决定放弃。可是放弃的过程里纠缠了一年的时间,除了耗尽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以外,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甚至他曾经对祁容的爱慕如今都转化成了怨恨。   如果不是祁容横插一脚,也许他是可以接受江铭扬,有不一样的生活的。   可是到了现在,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已经不敢去打扰江铭扬了,他们是同学是朋友,但独独不可能是情侣,他欠江铭扬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还不起。   快要下班的时候,霍一唯去找江铭扬说明天晚上去展舒家小聚的事情,彼时江铭扬刚刚放下手中的电话,捏着眉心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犯愁。   霍一唯站在门口,示意性地敲敲门,等江铭扬整理好情绪才进去,“你还好吗?”   江铭扬摇摇头,“还可以,有事?”   霍一唯微笑着说道:“有时间吗?明天晚上展舒下厨想小聚一下,让我邀请你一起去。”   “明天?”江铭扬想了一下,“我记得明天是你的生日。”   “有时间吗?你最近还挺忙的样子。”霍一唯问道。   “有时间。”江铭扬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明天晚上下了班一起过去吧。”   霍一唯点点头,“那我就没什么事了,你这里还有多久结束?”霍一唯意有所指地看着江铭扬桌面上已经满了的烟灰缸说道。   江铭扬苦兮兮地惨笑,“估计我今天要加班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霍一唯几番犹豫还是在出门前对江铭扬说道:“如果祁容真的针对江家做了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江铭扬骤然听到霍一唯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他一贯的灿烂笑容说道:“这些我能应付过来。”   霍一唯走了,江铭扬站在办公室里,神情冷硬到与平日里温和的学长判若两人。这是他和祁容之间的战争,牵涉到家人已经是他不如人,再让霍一唯插手进来跟着担惊受怕,实在是不是一个男人做事的样子。   祁容确实已经针对江家出手做了点事情,但都还只是小打小闹,触及不到根本很快也能解决,但毕竟一个为商一个为政,祁容可以撕破脸皮不管不顾,可是江家却要考虑子孙基业不能轻举妄动。   “祁容啊祁容,你究竟要疯到什么地步。”江铭扬在内心感慨。   哪怕霍一唯心思万千,但现在他既不怎么与天容的人联系,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江家二老,所以只能捕风捉影的听些传闻,现在祁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都一无所知。就这样,霍一唯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景和园。   回家的时候,他看到小院子外面站着一个人,不远处还停着一辆他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奔驰商务车。   站着的人是孙武,霍一唯猜测祁容应该就在那边的商务车里。   “霍总。”看到霍一唯来了,孙武立马问候。   霍一唯点点头,示意孙武说明自己的来意。   “霍总,明天是您的生日,这是祁总给您准备的礼物,让我送过来。”说这,孙武将手上的袋子递给霍一唯。   霍一唯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接过了袋子,问道:“祁容在车上?”   孙武苦笑一声,“老板知道您不太想见他,所以没下来。”   霍一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东西我收下了,让祁总请回吧。不过——让他少发点疯,毕竟天容也不是没有麻烦。”   说完,霍一唯就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进了院子,看也不看站在原地的孙武。   其实孙武也知道,今天霍总没直接无视自己就走也是看在往日里自己是真心在待霍总的份上,不然恐怕自己要跟自己的哥哥孙文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霍总这儿吃闭门羹了。   回到车上,孙武还没坐稳,祁容就在后排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祁总没说什么,只说——”孙武有点纠结,原话重复的话实在是对老板有点不太尊敬。   “你只管原话说就行。”   “他说‘让您少发点疯,毕竟天容也不是没有麻烦’。”孙武硬着头皮说完都不太敢去看自家老板的脸色。   然而,等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的老板眼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笑意。   “老板,其实霍总还是在意您的。”孙武想了想说道。   “怎么说?”   “您看,霍总现在虽然只是在天容挂职,但还是很上心天容的规划和发展,如果不是因为您,霍总没必要这么在乎天容。”   祁容听了孙武的话,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看向窗外,眼睛里的温度却渐渐冷却下去。   他确实已经开始对江家做了些事情,虽然没办法触及到江家的根本,但这些小打小闹还是能让江铭扬一段时间都分身乏术,他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不仅仅是给天容的,同样也是给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祁容本来是想明天再把东西给霍一唯的,那是他找人专门定制的,上面特意留下了霍一唯的名字,但明天祁老夫人在天容旗下的酒店举行宴会要求他必须去,所以只能提前送来。   只是,祁容大概没有想到,霍一唯会连打开都不打开就将送给他的腕表扔进了储物间。   他能想象的到霍一唯在说出这些话时候的表情,甚至是可以猜测到霍一唯说出这些话的目的。他不觉得霍一唯是出于关心他的目的才说出了这些话,也许——祁容的脑海里想起了那个他永远都看不顺眼的学长江铭扬,也许江家的存在才是霍一唯说出那些话的根本目的。   祁容什么时候离开的霍一唯不知道,至少在他准备好晚饭的时候,黑色的奔驰商务已经不见了。至于祁容送给了他什么东西,霍一唯并不知道,也不在意,礼物连拆封都没有就放进了柜子里。   晚上秦放给他汇报工作,提及了天容明天晚上要在酒店举行的晚宴,说祁老夫人、祁双还有林氏财阀的千金林向晚都会出席参加,不仅如此,天容的高层悉数到场,唯有霍一唯,没人通知,如同将他隔绝了一般。   霍一唯毫无感情的笑了一声,“记得帮我准备一份贺礼送上,人不到,心意还是要到的。”   秦放将霍一唯的嘱托一一记下,“霍总,您说的我都会安排好的,还有别的安排吗?”   “——帮我给祁容五天以后的订婚宴准备一份足够的大礼。”霍一唯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秦放只好按照霍一唯的安排去准备,至于准备给祁容订婚宴的贺礼,他恐怕要费一番心思了。   霍一唯没了吃饭的心情,起身去逗弄小八,将祁容抛在了脑后。 第五十七章 一出荒唐   展舒家很热闹,天容的容昇酒店也很热闹。   前来赴宴的宾客对着祁老夫人夸祁容和林向晚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俨然不见之前说霍一唯才是祁容命中注定的样子。   祁容穿着笔挺的铁灰色西装,将所有的细节都打理到一丝不苟,只是若是熟悉霍一唯的人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祁容手上的腕表是霍一唯的百达翡丽,袖口也是霍一唯之前送给他的定制款,领带也是,就连西装的风格,恐怕也是霍一唯才会选择的类型。   柳云江也在受邀之列,这次的宴会是一个很简单的冷盘会,现在他就端着酒杯在人群之中穿梭。祁容带着林家的林向晚在会场主持的地方接待宾客,柳云江在周围徘徊了好一阵才在不断涌上前的宾客中见到了祁容,这时候宴会的问候环节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同祁老夫人问候过,柳云江又和林向晚还有祁容寒暄两句,这才拉着祁容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祁容神色淡漠的问道。   柳云江觉得自己快要被祁容和霍一唯之间的事情给急死了,“能有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衣服,但凡认识你们两个人的,都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无所谓。”祁容说道。   “哎!”柳云江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理会祁容,自己端着酒杯到舞池中间去找乐子。   宴会进行到中场,祁老夫人去和她社交圈层接触,而祁容则带着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林向晚去认识天容的合作伙伴。   林向晚足够漂亮也足够聪明和优秀,如果不是他对霍一唯志在必得,绝对不会放手,也许他的人生最后会选择一个像是林向晚这样的女性。至少祁家如果有这样的女主人在,后代的教育和素质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不过现在,祁容看着林向晚,对她的每一项做细细的打分评价,从身材到长相甚至是细致到了眉眼的每一寸,最后才问道:“你的身体应该还不错?”   虽然不喜欢父亲安排自己的婚姻大事,但林向晚对祁容并不反感,如果她的婚姻对象会是这样一个人,她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回答道:“自然还不错,我是美国CFA的注册会员,会骑马和击剑,我在依靠充足的运动来保持我的年轻和身材。”   祁容的眼睛里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既然这样,常青藤盟校研究生毕业的学历想来智商也不会对不起下一代,这样想着,祁容说道:“过两天有时间跟我去做一个体检吗?”   林向晚不太理解的蹙起自己漂亮的眉头,“做体检干什么?”   “既然要结婚,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不是吗?”   林向晚想了想,觉得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点头,“订婚结束以后吧,我刚刚回国,最近会比较忙,不太能抽出时间来。”   祁容的唇角扬起,“好。”   林向晚看着祁容忽然露出的笑容愣了一瞬,她知道祁容长得很好看,甚至是非常好看,好看到女人站在他的身边都会自叹不如的地步。祁容的好看并不是一般男子审美上的好看,祁容的五官本身有些秀气甚至是女气,但侵略感极强,于是就形成了一副艳丽逼人的容貌,如今这样一笑,真的让她觉得有点要昏厥过去的意思。   听着自己嘭嘭的心跳,林向晚觉得未来的生活都多了些额外的盼头。   待祁容带着林向晚在会场中走过了一圈,祁老夫人站在主席台上发表了致言。   “感谢今晚各位在百忙之中参加宴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在过去的十年里,是在场诸位的帮助让天容集团越走越远,今年三月天容能顺利上市并且拿下一系列的大工程,都是因为有大家的支持,今天特地设宴感谢,五日之后是我安明秀的孙儿祁容和林氏财阀千金林向晚姑娘的订婚宴,同时也是我这个糟老太婆的八十五岁寿宴,届时天容还将设宴款待诸位。”虽然祁老夫人已经八十五了,但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依稀都是曾经雷厉风行的祁光源的影子。   祁老夫人讲完便是祁容和林向晚,祁容的话说的简单,就是以很官方的态度宣布了和林向晚订婚的消息然后就站到了暗处,至于林向晚更是举止大方仪态万千,直让祁老夫人大呼满意。   林向晚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有想法的女孩儿,但偏生高学历和高眼界的她又没有太过强势的性格,这简直让祁老夫人再满意不过了。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让她操心的祁容和一个不懂事的祁双,若再来一个还是不懂三六道人,祁家算是要完在她的手里。   祁容带着林向晚去认识他的合作伙伴,俨然他们今后真的会是一家人的样子。话语虽然不多,但态度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林向晚是要坐稳了祁家的女主人的位子了。   这边容昇酒店觥筹交错展舒家中过此时此刻却是欢聚一堂。   霍一唯抱着酒瓶子坐在葡萄架下,想着去年的自己也是在展舒家过完了那个让他心碎的生日,而今年又是鸡飞狗跳一般的在展舒家度过了自己的三十岁。   展舒从屋子里出来找霍一唯,看到最贵靠在葡萄架下一脸玄奥,提了提霍一唯的腿问道:“坐这儿想什么呢?”   “想我而立之年,却过得一塌糊涂。白瞎了过往,荒唐了未来。”   展舒也有点喝高了,大着舌头说道:“说人话。”   “白活了!白活了!”霍一唯就像一个酒瘾大发的文豪一样,满口之乎者也,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听得展舒额头青筋直跳。   “你能不能别鬼哭狼嚎的了!”展舒捂着脑袋,显然被喝了酒就变话痨的霍一唯烦得不行。   “天理何在啊!”霍一唯毫无理智的高呼,就像一个胆大包天的刁民。   展舒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呼在霍一唯头上,丝毫不心疼霍一唯捂着脑袋的惨样,“祁容已经订婚了,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霍一唯捂着脑袋靠在葡萄架上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声音冷清的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到底有没有关系,今后到底会如何霍一唯也不知道,在这个本应该清醒的年纪里,霍一唯混沌的连个孩子都不如。   这个生日霍一唯过得很开心,因为他终于有了他想要的自由,至少祁容不会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但他也过得不开心,因为他发现这十几年的努力都随着他的放手而烟消云散。   霍一唯看着天上寥落的星星,迷糊的大脑里又一次映出了祁容的脸。   走到今天这一步,霍一唯也不知道自己对祁容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憎恶,与其见了面复杂,倒不如就这样算了吧,至少祁容在他的心里还能留下点美好的印象。   展舒和霍一唯都喝得烂醉如泥,郜澜和江铭扬都没有喝太多,郜澜扶着已经走不了的展舒回房休息,下来就看到江铭扬在照顾躺在沙发上的霍一唯。霍一唯今天晚上喝了太多,现在一直都在吐,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吐不出来了就一直吐酸水,呕得眼眶通红。   “你今天晚上也在这里休息吧,霍一唯这个样子是走不了了。”郜澜皱着眉头说道。   江铭扬拍在霍一唯背后的手顿了顿,最后摇摇头,“不了,家里还有事情。”   “已经这么晚了。”郜澜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江铭扬最终还是拒绝了郜澜想要让他留宿的想法,他一晚上都没喝酒,所以开车回去也没问题。   见江铭扬坚决要回去,郜澜也就不再挽留,“很晚了,你路上小心。”   “多谢,帮忙照顾一下霍一唯。”   郜澜帮着江铭扬把霍一唯抬去他在他们家的专属客房,然后送江铭扬离开。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郜澜忽然问道:“是因为祁容惹得事情吗?”   江铭扬皱着眉头,犹豫片刻才点头。   “我能帮到什么忙吗?”郜澜问道。   “江家可以解决,只是需要花一点时间。”江铭扬说道,然后同郜澜告别,“多谢,霍一唯今晚就麻烦你了。”   郜澜挥挥手,目送江铭扬的银色沃尔沃离开。   江铭扬回去确实是因为祁容给江家找的事情,在他们的这个领域里面,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贪字,但祁容身为一个资产百亿的商人,最不缺的也就是钱了。哪怕江家一直以来清正廉洁,作风正派,但总架不住在管不到的地方有那么几个贪心不足的小官受不了诱惑。也不知道祁容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从地下一路往上捅了出来。   不过也多亏了祁容,才让他们发现他们这边竟然还有能贪心成这样的人。   江家世代从军从政,到了他这里算是一个怪胎一直醉心学术,可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对江家的状况坐视不管,任由祁容下手。   借这个机会,给江家手底下洗洗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五十八章 幸福之外   无论是祁容还是江铭扬两个人之间的交锋都可以避开了霍一唯,所以,即使他们两个人之间斗得再凶,霍一唯也只是捕风捉影的听了些传闻。   很快就到了五天后,祁家喝江家的订婚宴,这次宴会,霍一唯不得不出席了,不仅仅是因为祁容将请柬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要求他必须出席,更是因为在今天一早,一直和霍一唯不对付的祁双找来了景和园。   刚刚早上七点,祁双就气势汹汹地拍响了霍一唯家的大门。霍一唯对祁双能找来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祁双怎么会来找他,要知道,祁双和祁老夫人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看不起他。   隔着小院子外头的那一道栅栏门,霍一唯看着外面的祁双,“你来做什么?”   “霍一唯,让我进去。”祁双冷着一张脸说道,倒是没了平日里疯到六亲不认理智全无的模样。   霍一唯对祁双对冷言冷语不为所动,“为什么?祁双,之前你在医院里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霍一唯,今天我找你来是有正事,让我进去。”祁双蹬着八公分高跟鞋的脚尖开始摩擦地面。   霍一唯挑挑眉,知道祁双现在已经按耐不住了,“祁双,这里现在也没有别人,真的有话在这里也能说。”   祁双抬头看着霍一唯,精致的妆容搭配让她在晨光里看起来美丽逼人,但霍一唯只在她眼里看到了杀气,但是祁双的表情却意外的平静,“霍一唯,我要你去搅黄这次的订婚宴。”   霍一唯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我要你去搅黄这次的订婚宴。”祁双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就如同一个骄傲的女王一样对霍一唯发号施令说道。   霍一唯的唇角上扬,眼里带着祁双看不懂的讥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祁双不明所以,“你应该很希望这样才对?”   霍一唯的心情还算不错,像是在逗弄祁双一般的问道:“我希望哪样?”   “你难道希望我哥和那个女人结婚,然后你一辈子都要见不得光的活在地下?”   霍一唯噗嗤一下笑了,“祁双,虽然我并不认识林氏财阀的千金林向晚小姐,但我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你现在让我去搅黄祁容的订婚宴,确定不是咋把我往火坑里推,今后无论在商界还是学术界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彻底过不下去?”   “我会帮你的。”祁双神情坚定的说道,“祁家的影响力足够让你今后的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只要你能阻止那个女人踏进祁家的大门。”   霍一唯听着祁双的话连连点头表示附和,等祁双说完才状似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林家的林向晚?”   祁双的眼里流露出嘲讽,“如果不是知道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祁家的门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些随随便便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哥哥。”   霍一唯挑眉,眼里透出看好戏一般的神情,“我确实不可能再进祁家的门了,不过,不是因为我进不去,是因为我不想了。祁容这个人,也许你拿他当你的宝贝哥哥,不过我看来也就是那个样子,他以后和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也没心情没兴趣,只要不会碍到我的头上,他就算是和天王老子结婚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祁双的眼睛微微眯起,满是审视地看着毫不在意的霍一唯,“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可以给你很丰厚的回报。”   霍一唯摊摊手,“我说的自然都是认真的。”   祁双后退半步,眼睛里像是有着风暴一般,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盒子,“既然你不肯搅黄了订婚宴,那你就带着这个东西出席宴会吧。”   霍一唯打开门,接过祁栓手中的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一对袖扣而已。”祁双说道,“希望晚上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会见到这对漂亮的袖扣。”   霍一唯正在细细观察这对紫色的袖扣,他觉得这对袖扣的来历应该并不寻常。   “如果你连这一点小要求也做不到,恐怕你会经历一些你并不想经历的事情。”祁双看着霍一唯说道。   “啪”的一声,霍一唯合上了盖子,缓缓抬头看着祁双,“祁双,有没有人教过你求人的时候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谁来教我不用你管,但是对你用这种态度就足够了。”说完这话,祁双就踩着自己八公分的高跟鞋趾高气扬的走了。   霍一唯冷笑一声看着自己手中的紫色袖扣,满眼的不屑。   真是不知道祁家这一家子人是不是都有精神疾病,一天到晚没有一个人是精神正常的。   不过平心而论,这对袖扣是真的很漂亮。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很讲究,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名家手笔。霍一唯看了这对袖扣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带上还是拒绝祁双的要求。   最后想了想,霍一唯还是把这对袖扣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不至于要去破坏祁容的订婚宴,但这对袖扣能有这么大的作用还是让他有些好奇的。   订婚宴在中午正式举行,霍一唯带着他让秦放准备好的礼物,然后特意在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到达了宴会的会场。祁容穿着很笔挺潇洒的铁灰色西装,里面是黑色的暗纹衬衣和同色系搭配的领带,手上戴着他最熟悉的5115腕表还有他送给祁容的那对蓝宝石袖扣。   霍一唯拿着准备的礼物走到祁容面前,微笑着和祁容问候,然后和林向晚拥抱,再将礼物递送到他们的手上。   “祁容,祝你以后幸福。”霍一唯说道,这句话是他发自内心说的,即使他和祁容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依旧不希望祁容未来的日子会过得很糟糕,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在让霍一唯为自己感慨的同时,也让祁容的内心产生了波澜。   “林小姐真漂亮。”霍一唯看着漂亮大方的林向晚真诚地夸赞,“你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幸福的家庭生活的。”   林向晚对霍一唯和祁容之间的事情有所耳闻,今天是她第一次和霍一唯正面接触,本来是严阵以待做好了要应对的架势,但霍一唯这样温和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起不了要去对抗的心思。她待人接物还是很有自己的方法的,自然能看到霍一唯对她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最真诚的。   “谢谢霍先生。”林向晚的笑容很甜美。   霍一唯微笑,“除了林小姐的订婚贺礼,这个玉镯子是我出于个人送给你的,也不值什么钱,权当做心意。”   霍一唯同林向晚又寒暄几句,这才打算离开进入会场,一直沉默在一边的祁容忽然抬手握住了霍一唯的手腕,“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霍一唯愣了一下,他立马笑道:“看来是吃醋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你都要结婚了肯定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的。”   “是什么?”祁容冷若寒冰的眼神有一点松动。   “你回去打开就知道了。”霍一唯现在在心里万幸自己带了祁双给他的那对袖扣,虽然不太合适,但现在这种状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递到了祁容手里。   祁容刚想要打开一看究竟,霍一唯就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微笑着说道:“你回去再打开。”   祁容的视线落在了他和霍一唯皮肤接触的地方,久违的感受让他的内心觉得熨烫,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好。”   霍一唯走进了会场,林向晚好奇地看着霍一唯的背影,觉得这个年轻的天容副总和传闻中的那个人并不一样。至少,绝对不是他人传闻中那个不知脸皮死缠烂打甚至是手段阴暗见不得人的人。   其实,曾经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人是霍一唯,如今利落转身毫不挂念的人也是霍一唯。   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是他对祁容的态度而已。   待入座,前来的宾客好像是在遵守什么不成文的规定一样都可以避开了霍一唯左右的座位,这种尴尬至极的局面还是在柳云江到来以后才有所好转。霍一唯和柳云江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了,这次见面柳云江清减了不少,不过人看上去倒是精神了很多。   “你变化很大。”霍一唯说道。   柳云江摸摸自己的脸,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霍一唯点点头,“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柳云江摸摸自己的鼻头,吃吃地笑了起来,“算是有好事吧。”   霍一唯瞥了他一样,“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和——孔明棋有关?”   柳云江没说话,笑着拍了拍霍一唯的肩头,“等成了再说,现在还没有准信呢。”   柳云江这么说,霍一唯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霍一唯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道:“你们都能幸福挺好的。”   柳云江敛了自己笑意,说道:“你也会有的。”   霍一唯没说话,将目光看向了站在台上的祁容和林向晚。 第五十九章 一支烟   对于自己会不会幸福,霍一唯已经随缘了,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不强求也不回避。抱着这样的心态,即使是见证祁容的订婚宴霍一唯心里也没有什么难受的。   订婚宴进行到一半,祁双一席盛装出现在霍一唯坐着的这一桌。   “祁小姐今天很漂亮。”霍一唯称赞道,柳云江也跟着举杯向祁双打招呼,他们这些人都在一个圈子里,祁双几乎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只是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实在是让人头疼。   看到柳云江也在让祁双的神情变得有点娇羞,霍一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祁双,猛然看到竟然觉得有点幻灭。   “云江哥也很帅气。”同祁双打招呼的人是霍一唯,但祁双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柳云江。   柳云江摸摸自己的鼻头,眼里有尴尬的神情,他凑近霍一唯的耳边说道,“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下。”然后才起身相当有绅士风度的同祁双告别。   眼看着柳云江离开,祁双的神情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着柳云江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坐在了霍一唯一旁。   “你有什么事?”霍一唯慢条斯理地品着桌上的菜,坦白讲他并不是很想看到祁双。   霍一唯用餐的动作很文雅,刚刚好露出了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衣袖口,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袖扣让祁双心生不满,“你为什么不按我的要求去做。”   “我为什么要按你的要求去做?”霍一唯干脆利落地反驳道:“你能给我什么?值得我去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在这场大半个地产商圈和名流财阀都参与的宴会去闹事?”   “我能给你钱,还有名誉。”祁双的神色冷若冰霜,看上去和祁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霍一唯笑了一下,用口布沾了沾嘴角,这才看向祁双说道:“钱我不缺,我现在只凭借每年的利润分红都可以衣食无忧。名誉我也不缺,现在我是规划院的在读博士生,参与了新区项目的规划,学术界的名誉虽然不大但是我有。如果你说的是商界,我觉得我现在副总的位置带来的名声已经足够了。”   “祁双,我承认祁家很有钱也很有地位。但是在四九城这个地方,祁家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到不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你哥不行,你更不行。”   霍一唯的话说的毫不留情,不知道为什么,祁家的人总是自视甚高,一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们总是连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好还想着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去了曾经的滤镜,霍一唯真的再一次觉得当初是脑子进了水才把祁容当个大宝贝一样的捧在自己的手心里。   祁双的脸以肉眼可以分辨的区别开始变得扭曲,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住自己的裙将布料皱成了一团。   她猛地站起身,看着霍一唯恶狠狠地说道:“霍一唯,你会因为你今天的无礼态度而后悔的!”   说完,祁双就走了。   霍一唯神色淡然的坐在原地,他确实不将祁双的手段伎俩放在眼里,但是也不得不防备,毕竟以他对祁双的了解来看,她真的疯起来什么都敢干。   一直到宴会结束,霍一唯都没有再见到祁容,庆幸之余霍一唯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是最后一批走的客人,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也许以后和祁容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   回到了家,收拾好一切,转眼就已经十一点了,就在霍一唯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号码。   “喂,霍一唯。您找哪位?”   “霍先生你好,我是林向晚。”听筒另一端传来了干净动听的女声,霍一唯听着心想如果他不是只喜欢男人,恐怕都要对林向晚这样的女孩儿心动了。   “深夜林小姐来电有何贵干?”霍一唯说道,这么晚了还来电话,恐怕是来者不善。   林向晚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霍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霍一唯挑挑眉,提醒道:“林小姐,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八分。”   “霍先生,我需要见你。”   “我们今天刚刚见过一次,如果有问题,电话也可以解决。”   “我必须要和你当面谈。”林向晚的话说的很坚决,让霍一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霍一唯被林向晚的执着打败,“林小姐,我只能分给你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二十分钟以后在XX咖啡厅见。”说完霍一唯就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他揉了揉眉心,长舒一口气然后从衣帽间换下自己刚刚穿上的睡袍准备出门。   霍一唯几乎可以预料到林向晚要找他谈话的内容,中心人物是祁容,中心事件应该和祁双交给他的袖扣有很大关系,最后谈话的目的应该是让自己和祁容保持距离,给林向晚一个她想要的婚姻生活。   但是,坦白讲,霍一唯没有任何想要去破坏别人婚姻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的眼里他总是那个心有不甘想要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   霍一唯一边自我吐槽,一边步行去了他说的那家咖啡厅,他说的这家咖啡厅是曾经他经常给祁容买咖啡的地方,离他家也很近,距离天容的大楼和祁容的公寓也不远。他卡着时间,在十一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准时踏进了咖啡厅的门。   林向晚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漂亮的林氏千金即使深夜神情有些憔悴也依旧精致,端坐在那里等着霍一唯的到来。霍一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休闲装扮,这才笑着走进去,“林小姐久等了。”   林向晚摇摇头,并不端架子,“是我来早了。”说着亮起了手机屏幕,十一点二十六分。   “林小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霍先生,我想问您,今天你送过祁容的那对袖扣是哪里来的?”   霍一唯并没有立马回答,“我只是把它还回去而已。”   林向晚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霍一唯情不自禁地追问道。   “后悔和祁容订婚,他这样的人,不太适合我。”林向晚的神色有些疲倦,大概是黑夜让她褪去了自己平日里精明的伪装。   霍一唯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冰水,“你们会幸福的。”   林向晚摇摇头,“不会的。”   如果说一开始答应下来有祁容那张漂亮的脸带来的诱惑,那么现在,那张脸的诱惑就已经失效了。她身为林氏财阀的女儿,可以一时冲动,但是永远都不能犯傻。   “如果不是祁容能带给林家足够多的好处——”林向晚的话没说完,但是霍一唯知道她想说什么。   “祁容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漂亮到让人可以为了他而盲目的不顾一切。”霍一唯说道,毕竟他那些最不要脸的岁月就是因为祁容的脸而引起的荷尔蒙冲动。   “你说的对。”林向晚赞同道,她能在国外读书常青藤盟校研究生毕业,不仅仅是因为家里有钱,她自己也得有一颗足够用的脑子才行。她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让她不要做一个傻白甜的废物,哪怕是她的婚姻都应该有它的价值。   “你决定和祁容结束婚约关系?”   林向晚轻轻摇头,“也许,如果不触及林家的根本利益这样维持也没有关系。”   霍一唯点点头,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如果只是这些,林小姐没有必须要约我出来的必要。”   林向晚喝着自己的咖啡酒,“我只是不想看到祁容那个人而已。我确实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但是看到你以后,我觉得那些问题没有必要去问了。”   霍一唯挑挑眉,等着林向晚接下来的话。   果然,林向晚接着说道:“如果我能在读书的时候遇到你,恐怕祁容之类的我根本不会看在眼里。”说着,林向晚抬手散开了自己被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然后从手包中拿出烟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万宝路黑冰。   林向晚的动作很熟练,将香烟夹在了手中,细细闻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点燃。   霍一唯有点惊讶,毕竟在他和林向晚的接触中,这位富家千金一直就像一个乖巧可人的富家千金一样,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抽烟的女孩子。这样想着,霍一唯拿出了自己口袋中的打火机。   林向晚摆摆手,“室内禁烟。”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没什么边际的话题。快要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林向晚这才起身,这时霍一唯才发现,原来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林向晚的见识和能力都很高,和这样的人聊天是一种享受。至少霍一唯不用去努力的向下兼容寻找话题就能轻松的找到共鸣。   “如果我喜欢的不是男人,你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霍一唯说道。   “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   霍一唯点了点头。   林向晚感慨一声,“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站在咖啡厅的外面,林向晚用霍一唯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万宝路黑冰,一瞬间的成熟美艳风情,哪怕是霍一唯都抵挡不住。 第六十章 看不顺眼   霍一唯看着林向晚离开的方向,那个方向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去往丽景佳苑的方向。霍一唯垂眸,他没想到祁容竟然没有和祁老夫人回祁家的庄园反而是留在了丽景佳苑。这里离丽景佳苑也不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而且沿路灯火通明,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夜也还有很多年轻人活动在路上,确认了林向晚独自回去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以后,霍一唯也转身回自己的家。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霍一唯现在的精神却亢奋起来。林向晚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的女人,这样的人物,还真的不知道祁容能不能驾驭的来。   说来也是有意思,祁容本身喜欢的那些人都是一眼看上去就单纯好掌控甚至是有点傻白甜的人,可是仔细相处下去就会发现,各个都有自己的手段,看上去无害的只是外表而已。祁容身边的人没有断过,原来他拿祁容当回事的时候也不是没折腾过没闹过,只是后来疲了累了也就这样过去了。   看上去长得天真单纯的大学生安远其实比谁都市侩现实,你出钱我出力一笔一笔的跟祁容算得清清楚楚;方克涵更是不用说,就拿祁容做一个有钱的金主,开心的时候能把祁容哄到天上去,现在祁容没了利用价值,祁容的助理艾琳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至于前几天闹腾的很欢的宁泽宇现在也没了动静,据秦放说,前些日子方克涵亲自到了天容的大楼去找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空降兵,险些把人给吓哭了。   想一想祁容也很可怜,身边的人是有不少,可是都带着目的,真正爱他的?   霍一唯想到这里忍不住摇头惋惜,好像一个也没有。   霍一唯慢悠悠的往回走,走到快进家门的时候,他又一次在小院拐角的路灯看到了熟悉的人。霍一唯站在远处有点纠结,他想回家,但是又不想和祁容接触。他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就在他打算直接离开今晚睡酒店的时候,祁容刚好转身看到了他。   也许霍一唯离得太远了没有看清,也许祁容自己并不知道。但在祁容看到霍一唯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满脸的疲惫一扫而光。   既然被人看到了,也不好再直接走开。   霍一唯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再怎么尴尬的身份,至少面子上他永远都会过得去,并且不会主动给人难堪。祁容也正是无意识抓住了霍一唯的这一个弱点,将霍一唯死死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你刚回来?”祁容看着霍一唯走进,然后主动开口问道。   霍一唯点点头,“你有事?”   祁容摇摇头,霍一唯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他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很不是滋味,但如果真的要做下去,现在就必须要这样。   “我走了。”祁容说道。   霍一唯也不挽留,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再见。”然后目送祁容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打开小院的栅栏门回家。祁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门外他不想知道,也没心情知道,就只当是偶遇一个熟人,也没必要去在意。   这一夜,霍一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而在雾气的深处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和小孩子的笑声,等到他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天亮了。   霍一唯揉揉自己的脖颈,这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让他很累,连起来的时间都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小时。霍一唯一边刷牙一边看着自己挂着的黑眼圈,叹了一口气,但凡和祁容接触,他总要有点事情,别管是哪个方面,反正很少有事事顺心的时候。   学习,上班,然后每个月去天容开一次股东例会,偶尔跟着夏老师做项目去实地考察几天,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祁家的事情渐渐成了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故事,以至于每次例会看到祁容的时候他都觉得有点梦幻,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不过,据他的了解,东北那边的审查已经结束,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结果,恐怕处罚会相当严重。   刚刚结束股东会议,霍一唯将秦放叫道自己的办公室里,“你去看看今年冀省的旅发大会能不能主动申请在容秀度假村办?”   秦放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照办。   “这件事不用避让祁总,你可以直接通过他去做。”   “霍总您为什么不在股东会议上直接说?”虽然跟了霍一唯很多年,但是直到现在秦放还是看不懂霍一唯的行事作风。   霍一唯收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笑着摇头,“还不是时候。”   霍一唯做事虽然很少说为什么,但思虑周全心思缜密,甚至很多时候,祁容对霍一唯比对自己还要放心。在确认秦放递上来的提议是霍一唯的想法和建议之后,祁容连问都不问在大致确认了内容之后就直接将提案转到了项目组。   其实不仅仅只是霍一唯办的事情祁容很放心,只要是过霍一唯手的东西,祁容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安全的,他对霍一唯是无条件的信赖。这种依赖甚至是超过了正常的朋友和伴侣之间应该有的感情,以至于祁容对自己的亲人都没有这么依赖过。   但是现在,哪怕祁容很想见到霍一唯,想把这个人的腿打断锁在屋子里甚至是给这个人灌上哑药这样他就不会说出那些让自己心烦意乱的话了,可是他做不到。祁容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楚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其实在面对霍一唯的时候是犯怂的,他不敢面对霍一唯。   是的,不敢。   祁容依旧不确定自己对霍一唯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但他绝不能放任霍一唯的生活与自己无关,这种可能有都不要有。   “这个提案让项目组抓紧,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把手头的其他工作暂时停一下,专门成立一个小组去负责。”如果到了这一步祁容还不懂霍一唯这半年来都在做什么那他这么多年来的生意都白做了。   秦放在接了指令之后就离开了,祁容看着外面明媚的太阳心底却一片阴寒,今天晚上他要去林家参加家宴,商定同林向晚的婚礼时间。他对因为利益关系确定的婚姻毫无感觉,同样也对林向晚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有些事情他需要林向晚的存在。   比如,他需要一个孩子。   祁老夫人最近已经在开始催促他了,祁家的继承人,祁家的血脉,整日整日像是魔咒一样重复在他的耳边。   祁容的电话忽然响了,来电人是林向晚。   “喂?”   “祁容,我同意你的条件,什么时候开始?”电话另一端,林向晚的声音也冷冰冰的。   祁容的唇角带上诡异的弧度,他笑着说道:“等到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时候。”   “你会遭报应的。”林向晚毫不客气的说道。   “无所谓。”祁容云淡风轻地说道。   林向晚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这样大费周折究竟是为了什么?”   “与你无关。”   “为了霍一唯?”   “我说了与你无关。”   “看来我猜对了,”林向晚说道:“你如果继续这样做下去,迟早什么都留不住。”   “我再说一遍,与你无关。”祁容声音冷峻的说道。   林向晚轻笑一声,“我随时可以开始,也希望你兑现你的诺言。”   “我会的,林家的财务危机我会帮你解决掉的。”   “最好如此,”林向晚浑不在意地说道,“下午你来诊所接我,一起去我们家。”   “好。”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林向晚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祁容那张漂亮的脸有过憧憬,这三个月的相处已经让所有的憧憬都化为了乌有。她的本科专业是人际关系到了研究生阶段转修了心理学,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她看清了这个人,祁容这个人简直要突破她的认知极限,是她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头号大渣男。   不论是从心理还是到生理,祁容都对霍一唯依赖到了极点。他对霍一唯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的范畴,这种依赖感甚至到达了孩子对父母潜意识依赖的程度。但偏生祁容就是不认账,而且还自私自利到极点,她都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竟然可以为了自己自私到这种地步。   这三个月她与祁容几乎是在朝夕相处,祁容这个人有多难伺候脾气有多臭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但这样一个人竟然曾经让霍一唯捧在手心里当宝贝当了十年而且还是无微不至,不求回报的照顾了十年,想想她都为霍一唯感到可惜和不值。   她和祁容吵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因为霍一唯。   只是,不是因为她看不上霍一唯而跟祁容吵,是因为她看不惯祁容的自私为了霍一唯而吵。   想到这里,林向晚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因为林氏财阀的财务危机已经没有办法依靠贷款和融资来解决,她又怎么可能去同意祁容的计划。   哪怕她和霍一唯并不熟,也不愿意看着祁容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一个这样好的人。 第六十一章 背道而驰   下午五点半,祁容的车准时出现在林向晚的诊所门口,他要接上林向晚然后一起去林家的大宅。   林家是一个老式的资本家族,早些年的时候一直在国外从事金融行业,如今经济全球都不太景气,再加上这一辈人的管理不当,自然是会出现财务危机。于是,拉拢祁容的任务就落在了林向晚的身上,坦白讲在最初林向晚是不同意的,但是到了后来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和祁容继续合作下去。   现在他们是模范的未婚夫妻,祁容自然只能继续维护这种面上的和谐。   “今天晚上我爷爷在。”林向晚说道。   坐在后排专心致志地看文件,并不理会。   “至少要给我爷爷做出样子来,我不想他老人家难过。”   祁容还是坐在原位看文件没有回话。   林向晚没再说话,她知道跟祁容这个人沟通实在是一件难事,但好在祁容也不是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人。至少,现在如果祁容真的目的就是一个孩子,那么很多事情上,祁容都需要向自己妥协。   汽车已经快要到达林家大宅,祁容这才收了手上的平板,戴上他和林向晚的订婚戒指,然后将腕表也更换成同林向晚的梵克雅宝恋人桥搭配的款式,做好这一切,祁容才问道:“林家在政界认识什么人吗?”   “我不清楚,要问我爷爷,我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祁容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打算等晚上到了林家再当面问林老先生。   林家这一辈到了林向晚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林向晚的父亲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于是林家的担子都落在了林老先生的弟弟那一脉,现在是林向晚同辈的一个堂兄在主管工作。也正因为这样,林老先生对林向晚格外宠爱重视,这也是为什么祁容最后会同意和林向晚的订婚的原因。   比起每天都思虑过度忙个不停的祁容,霍一唯这段时间的日子真的过得很不错。这不,今天晚上他就又带着小八去了展舒家,虽然今天展舒和郜澜都不在,但有展舒家的傻狗子陪着,他也玩的开心。   今天是展舒的电影的首映礼,所以现在就只剩了霍一唯自己一人,下周是电影上映,不仅展舒送了他电影票,方克涵也特地给他送了两张首映场的票。霍一唯现在就靠在展舒家的沙发上抱着软趴趴的靠枕和傻乎乎的狗子看首映礼的直播。   现在的方克涵已经和曾经在祁容身边的时候不一样了,就像是一块璞玉被人发现然后精心雕琢于是开始绽放光华,展舒站在一边也毫不逊色,作为新秀导演,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主持人很会活跃气氛,让会场内笑声不绝。   等到首映礼的直播结束,电视屏幕黑了下去,霍一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狗子的傻头,忽然觉得寂寞极了。   霍一唯在沙发上发呆,一直到电话响了第三遍才反应过来。   来电人是罗尼,就是卢卡的儿子,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在他生日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这个小伙子这次联系他是有什么事情。   “喂?”   “霍!”   青年朝气蓬勃的声音感染了霍一唯,让他眼中也带了笑意,“罗尼。”   “霍,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霍一唯想了想,“你来了中国?”说着霍一唯站起身,“你现在在机场吗?我去接你。”   “不,霍,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快来开门吧!”罗尼的声音兴奋极了。   但是霍一唯现在并不在家,他在展舒家里,他近乎哭笑不得地说道:“罗尼,我现在并不在家,我现在就回去。”   罗尼电话中的声音有些失落,“霍,我打扰你的工作了吗?”   霍一唯笑着拎上小八带着狗子走出家门,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我现在在朋友家休息,很快就回去。你可以先去小区里面的酒馆等我。”霍一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半个小时以后我就回去了。”   罗尼欢快地挂断了电话,按霍一唯说的去找酒馆等他。   很快,霍一唯就驱车回了景和园,先去小区的酒馆接上罗尼,然后带着他们回家。   坦白讲,霍一唯的家中很少有外人来,平日里也是霍一唯去展舒家蹭吃蹭喝,来过他家并且还住过的人大概就只剩下罗尼一个了。   罗尼没了平时成熟稳重的模样,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在霍一唯家里看来看去,这和他五年前来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霍一唯新翻修的小院子,简直让他喜欢到不行。   等霍一唯把小八安顿好,回头就看到了罗尼带着展舒家的傻狗子在小院里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但是为了尽地主之谊,霍一唯还是挽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五年前的时候,卢卡将还是叛逆少年的罗尼交到了他的手上,霍一唯帮了自己老友这个忙,也成功驯服了桀骜不驯的少年罗尼。   霍一唯只是在冰箱里随便翻了些食材简单给罗尼炒了两个菜,然后热了早上剩下的白粥,漂亮的青年罗尼吃得狼吞虎咽的,如同吃到了什么绝世珍馐一般。霍一唯看着吃得开心的罗尼发笑,“这么饿了?”   “还好还好。”罗尼的汉语虽然说的有点口音,但很流利。   “这次来中国有什么事?”霍一唯笑着问道。   “替父亲来谈一笔生意,明年我就要毕业了,父亲打算到时候由我来主要负责兰蒂斯酒店的中国市场。”罗尼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就会在中国长住了。”   “有住处吗?”霍一唯问道。   罗尼摇摇头,“暂时没有,打算先在酒店住下,等之后毕业稳定在这边在找房子。”   “先住在我家吧。”霍一唯说道,罗尼算得上是他看护长大的孩子,他也愿意多帮助和照顾一些。   听了霍一唯的话,罗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父亲说让我生意上有问题多问你。”   霍一唯揉了揉罗尼的头发,“随时来问。”   突如其来造访的罗尼驱散了一直萦绕在霍一唯心理的寂寞感,哪怕罗尼是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年轻人,但至少在霍一唯的认知里,他终于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罗尼对中国比较熟悉,平时忙工作,晚上就按时按点的回到霍一唯家吃晚饭,完全没有在英国时桀骜不驯的样子,听话懂事的就像是一只小绵羊一样。   然而这样的听话乖巧只持续到了祁容突如其来造访霍一唯家的那一天。   霍一唯这天晚上要加班,回来要很晚,最近展舒也比较忙,傻狗子就放在了霍一唯家暂时照料。忙完的罗尼带着傻狗子在小院子里玩就正好看到了站在栅栏门外一脸深沉的祁容。他是认识祁容的,也对祁容毫无好感,在他看来,霍一唯值得最好的一切,祁容又怎么配得上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霍一唯。   祁容的目光在看到罗尼的一瞬间变得深沉而锐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罗尼站起身,拍拍狗子示意它自己玩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直视祁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祁容没再说话,突然冒出来的罗尼远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警铃大作的同时也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除了例行的股东会议,他连见到霍一唯都很困难。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可以住在霍一唯的家里,和霍一唯一起吃饭,每天朝夕相对祁容就觉得自己胸膛像是有烈火在烧一般,愤怒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祁容?”霍一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容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抓包的小偷一样紧张极了,他紧张到浑身僵硬,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出女一样被扒光了站在太阳底下无所适从。   “你来这里做什么?”霍一唯的声音渐渐靠近,祁容在这一刻竟然想找一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我——路过这里。”祁容的声音又一点艰涩。   霍一唯自然知道祁容所说的顺路肯定是假话,但是真假和他又没什么关系,所以也懒得理会,点点头说道:“祁总公务繁忙我就不多留了。”   祁容看着霍一唯这些日子越发神采飞扬的脸庞,心中苦涩难忍,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拉住霍一唯的手强迫他跟自己回丽景佳苑,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一唯和祁容说再见,祁容转身走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一唯竟然在祁容的头上发现了几根白发。脑海里想起祁容的脸,霍一唯才发现,不过半年的时间,祁容却好像老了好几岁。不只是那几根白头发,就连眼角好像都有了细纹。   霍一唯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摇头笑了,祁容有没有白头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打开门,招呼罗尼进屋,准备做饭。   霍一唯和祁容,一个走向屋里,一个走向小区外,背道而驰的影子看上去竟然那样决绝。 第六十二章 离欢聚散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罗尼都很沉默。那双漂亮的绿松石一样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霍一唯,然后一句话都不说。   霍一唯深吸一口气,就在他打算主动问问罗尼他究竟怎么了都时候,罗尼开口了,“霍,他就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人吗?”   既然罗尼主动开口了,霍一唯心里的压力顿时轻了一些,他点头给予罗尼肯定的答复。   罗尼没再问多余的东西,这让霍一唯感到心里舒适,虽然罗尼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但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了。   之后吃饭的氛围就轻松了很多,吃完晚饭,霍一唯收拾碗筷去厨房,罗尼却拉住了他的手,站起来说道:“霍,明天我要回英国了。”   “这么快?”霍一唯惊讶了一下,发现曾经还比自己矮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自己要高出小半头了。   罗尼点点头,直视霍一唯的眼睛,“霍,考虑和我试一下吗?”   霍一唯觉得大脑有点当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罗尼到底在说些什么。   “试——什么?”   罗尼笑了起来,“试试和我在一起的感觉。”   霍一唯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是卢卡的儿子,不行。”   罗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拉着霍一唯的手急切地问道:“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不行,还是不是那个人就不行。”   哪怕之前同江铭扬有过尝试,但霍一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执着而热切的少年,“跟这些都没有关系,这样对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罗尼的声调高了起来,“霍,我一直在努力说服父亲让我来中国就是为了找你,你对我的关爱比我父亲还要多!”   霍一唯不赞同地摇头,“你这样说卢卡会伤心的。”   “可是,可是——霍,我是真的真的!”   罗尼的话还没说完,霍一唯就将手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挡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霍一唯的神情并不严厉也不冷峻,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说道:“不要说出那几个字,说出来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罗尼绿松石一样的眼睛闪了又闪,最后在霍一唯的眼神下点头。失落的罗尼就像是被雨淋湿了的狮子一样,垂头沮丧地站在霍一唯面前。   霍一唯对罗尼说不出多么严厉的话,也见不得青年这副样子,拍拍罗尼的肩以示安抚。   罗尼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手上稍一用力就将霍一唯整个拉入自己的怀中。   霍一唯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最后还是卸下了防备,揉了揉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的青年的头发,说道:“我要去洗碗筷了。”   罗尼很沮丧地松开环住霍一唯的手,虽然没有被正面拒绝,但也毫无进展,“你坐着休息吧,我去洗。”   霍一唯坐在沙发上看着罗尼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有些头痛的捏捏自己的眉心,他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让他怎么同卢卡交代。难不成还要打电话给卢卡说“嘿,老伙计,我不小心拐走了你的儿子?”   别说卢卡会不会同意,就是罗尼和他之间八岁的年龄差距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直接伤害这个孩子,甚至他有些不要脸地说,他其实对罗尼并不反感。   对于霍一唯来说,他能处理好所有的外部关系并让人称赞,但对于亲密的人的内部关系,他永远都处理的一团糟。   “大概,就只能当作没发生过吧……”霍一唯靠在沙发上喃喃道。   然而当天晚上,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罗尼就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钻进了霍一唯的卧室。洗完澡出来的霍一唯看着床上突然多出来的人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不仅如此,罗尼还在躺在他的床上装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更过分地是还打起了鼾声。   又折腾了一身汗的霍一唯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管罗尼,裹了被子睡在床的另一边。   等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罗尼这才悄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转身看着霍一唯的睡颜。这一刻对罗尼来说几乎像是在做梦一样,他抬起手隔空描摹霍一唯的每一寸五官,过了好久,才抵挡不住睡意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霍一唯是被热醒的。   睁开眼就发现罗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从被窝里捞了出去揽在自己怀里。和穿着长袖睡衣睡裤的霍一唯不一样,罗尼只穿了一件平角内裤,睡袍早被他不知踹到了哪里去,但即使罗尼没盖被子,没穿睡衣,年轻的躯体依旧散发出了蓬勃的朝气和火热的生命力。   富有光泽和弹性的肌肉在晨光中格外诱人,哪怕是霍一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罗尼美好的身体所吸引。   霍一唯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后到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降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洗漱,他不着调地想到,如果罗尼不是卢卡的儿子,他们之间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毫无负罪感的去享受一下。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和尚。   三十岁的男人,总归还是在需求旺盛的阶段,哪怕再清心寡欲也不可能六根寂灭。   罗尼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坦白讲,霍一唯不抗拒和罗尼的肢体接触,但是当罗尼的吻将要落在他的唇上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难以接受的。   罗尼意气风发地走了,“一个月后,霍,等我一个月!”   霍一唯不去深思这一个月到底是什么含义,现在他就想像一只鸵鸟一样,只是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   罗尼走的那天正好是方克涵的电影上映的日子,方克涵给了他两张票,但他只有一个人。   其实,临下班之前江铭扬有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但是他拒绝了,他知道最近有一个小他们两届的小学弟在追江铭扬,他不是最适合江铭扬的那个人,自然不能摇摆不定地去耽误人家。   拿了两张电影票,霍一唯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   因为是首映场,所以放映厅里的座位都坐满了,先行的预告和主题曲都很吸引人,再加上刚刚结束高考正是学生们最闲的时候,哪怕已经是深夜,也依旧有很多的人。   来看的大多是情侣,在满满当当的放映厅里,最黄金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个座位实在是很扎眼。   虽然并不是什么科幻的动作大片,但展舒依旧选用了3D的模式,甚至是用巨幕来呈现最佳的观影效果。而方克涵也不负众望,那张锐利的像是刀锋一般的面庞经受住了大银幕的考验,让每一帧都得像画的同时,也带给了观众极致的视听体验。   一个行走在非洲因为爱情追求梦想的摄影师,在辽阔无际的非洲草原上经历的关于成长与追寻的故事。   剧情其实并不独特,但出色的拍摄手法和方克涵沉浸的表演让那个摄影师从荧幕中活了起来。   故事最后结束的时候,霍一唯听到了影院黑暗里响起的低声啜泣,这真的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霍一唯想到。   只是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冷血。   出了影厅,周围的青年还沉浸在电影之中,霍一唯却想到,祁容的投资大概要赚一个盆满钵满了,这样想着霍一唯掏出手机给方克涵发了一条短信祝贺他影片上映。   已经是深夜,霍一唯独自一人慢悠悠地步行回家,不知怎的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梦境。   那个梦越想越头疼,霍一唯路过酒吧街,索性找了家店就钻进去消磨时间。   明天是周六,老师那边暂时没有太多事情,所以今晚他还可以稍微放纵一下。   等到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霍一唯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个状态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看上去过得还挺滋润的样子,可心里却总是觉得空空的,空到他只能用不停地忙碌去麻痹自己,然后借此来告诉自己,我过得还不错。   你看,他现在不会再在夜晚辗转反侧,因为祁容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眼神而夜不能寐,只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有点寂寞。   那天下午柳云江找他出来喝茶聊天,告诉他孔明棋回来了。   至于细节,柳云江却是再不肯多说了,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的笑意,实在是一个看上去就让人嫉妒的幸福男人。   “你后悔遇到祁容吗?”   霍一唯捧起面前的茶杯,他的眼角已经开始有了细细的纹路,“我不后悔遇到他,只是在可惜我曾经做的一切。”   “为什么?”柳云江问道。   “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不懂怎样去追求去爱一个人。”霍一唯垂眸说道。   柳云江摇摇头,“不止是你,祁容到现在都没有学会。”   霍一唯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在大学的时候,我天天追在祁容后面,现在想想挺可笑的。也幸亏祁容不计较,不然都要被告骚扰了。”   柳云江大笑起来。   “大概就是注定没有缘分吧。”霍一唯风轻云淡地说道,透过窗子看着四九城里毒辣的阳光,心里却如同一潭死水。 第六十三章 人心会变   然而第二天,当霍一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想要再次钻进昨天去的那家酒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熟悉的人。   这个人是孙武。   在被他抓住的时候,孙武近乎无奈的苦笑,“霍总,这是祁总的吩咐,我也是没有办法。”   要不说孙武也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两边同时得罪不起,就主动暴露让老总们去商量解决的办法。霍一唯也不怪他,祁容这个臭脾气搁在谁身上谁都没办法。   霍一唯索性请了孙武跟他一起去酒吧找找乐子,这是一家同性主题的酒吧,昨天晚上他来这里也就是喝酒寻寻开心,也没想着能发生点什么,结果就是这样还引起了祁容的注意。   “我去和祁容说,今天这杯算我请你了。”   孙武坐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喝酒,过了好久,才看着舞池中疯狂的人说道:“霍总,您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霍一唯摇摇头,“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回去对谁都不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半年时间的相处和感情,抵不过一张漂亮的脸蛋,更何况那张脸也没漂亮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今天祁容可以跟我说,对没错,他是被宁泽宇乱花迷眼,现在他醒悟了,从宁泽宇带给他的感觉里走出来了所以就回头了。可是,如果有一天,当另外一个人出现,带给他足够的新鲜感,而且不会过期,让他足够沉迷。那到时候我要去哪里?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笑话吗?”   “而且——孙武,祁容已经订婚了。”霍一唯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像是一声叹息一样,轻的几不可闻,他清隽的容貌在酒吧近乎妖魔的灯光下变得格外诱惑,甚至孙武都看到了周围的人按捺不住的眼神。   他搞不懂,为什么这样优秀出众的霍总竟然会被他们的老板小瞧。   但他不能否认,霍一唯刚刚说过的全部都是事实。他知道老板现在在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连和孙文都没有权利知道的事情,孙文现在已经被祁容排除在了近身范围之外,已经接触不到太多的东西了。   “霍总,老板他,是真的想让你回去。”   霍一唯没说话,只是继续摇头。   过了好久,他才对着孙武说道:“你回去告诉祁容吧,已经回不去了。”   当天深夜,孙武带着霍一唯的话回到丽景佳苑,彼时林向晚已经睡了,祁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如同一栋雕塑一般等着孙武的回话。   “老板,霍总说他不可能回来了。”孙武哪怕再纠结还是将霍一唯的话告诉了祁容。   在真的确定了霍一唯不会回来,甚至是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祁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世界在一瞬间黑暗下去,祁容甚至想,干脆就这样结束算了。   可是他还是醒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   祁容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心里在想着为什么自己没干脆就那样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是林向晚走了进来,她的神情有些疲倦,看到祁容醒过来了里面去叫医生来看。   祁容躺着任由医生给他检查,等到医生都走了,林向晚才靠近他,拍了拍床沿说道:“你的奶奶来了,有什么话你跟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过完今年的寿宴,祁老夫人苍老了很多,没了平日里精神矍铄的样子,就像是人生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一般。   她很慢很慢地走到祁容的床边,然后又慢慢坐下,缓缓握住祁容的手说道:“你要注意身体。”   “你还没有给祁家留下后代。”   然而祁老夫人只是说道这里,祁容就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是,他是不可能去违逆安明秀的话的,至少现在不会,于是他耐着自己脾气和性子把安明秀的话听完,即使他真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祁老夫人说了很多,但几乎句句不离祁家的后代。   虽然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但是祁容的心底却一片阴霾,他看着自己最熟悉的奶奶如同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会有的。”祁容说道。   “是你的问题还是小晚的问题?”老太太继续追问道。   “只是时候还没到而已。”祁容神色漠然。   “等你好一点以后和小晚去医院一起检查一下,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在我入土之前,能够看到祁家的重孙子。”   祁容没说话,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许久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抬头看向祁老夫人,“会的,会有一个重孙子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祁老夫人没再多留,转身离开了祁容的病房。   祁容看着祁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想到,究竟他是祁家的子孙还是他只是祁家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林向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祁双就风风火火的来了,她就像是一只喷火龙一样,敌视所有的一切也毁灭所有的一切,首当其冲的就是林向晚。   但林向晚并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离开了祁容的病房。   “哥!你管管她,她这样子怎么做祁家的儿媳妇,怎么当祁家的女主人。”祁双因为被无视而恼羞成怒。   祁容眉头忍不住蹙起,他自己的妹妹他清楚,虽然总是欠一点成熟稳重,但总不至于脑子缺弦到这种程度。祁容审视地看向祁双,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哥,把林向晚踹掉吧。换谁都好,我不喜欢这个女人。”祁双坐在祁容的床边,眼神期望地说道。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祁容顺着祁双问道。   “至少不能是霍一唯那种死样子!”祁双的声音瞬间尖利起来,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林向晚这样精明满肚子心眼的女人也不能要!”   “那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祁容再次问道。   祁双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诡异的红晕,她看着祁容说道:“要长得好,要听话……”   祁双描述了很多,越到后面越听得祁容心惊胆战,因为祁双描述的不是别人,俨然就是另一个她。   祁容本来就因为祁老夫人凉了半截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的精神极端疲惫,忍不住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红色从他的指缝当中溢出,但是祁双看不到,她拉着祁容的手,恳切地看着祁容,只要他能答应自己的要求。   过去的这么多年里,祁容一直对祁老夫人和祁双百依百顺,因为她们是他最后的亲人,他已经没了父母,不可能再失去他们。   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迁就和退让换来的只是她们一再的得寸进尺。   甚至于当初陈意哲敢去霍一唯的办公室偷策划标书都是在祁老夫人的授意下去的。   祁容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了,他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对身边的人好,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懂得乖乖听话呢。   不止是祁老夫人和祁双,就连霍一唯也是。   安心在丽景佳苑等着不好吗,等他能够从宁泽宇带给他的新鲜感和沉醉感里醒过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回去的。毕竟,宁泽宇和霍一唯两个人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祁双在病房里甚至是开始撒泼折腾了,祁容看着自己陌生的妹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林向晚在外面看不下去了把祁双赶了出去。   坐在祁容的床边,林向晚无视祁容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开门见山地说道:“什么时候开始?”   祁容抬头,“奶奶和你也说了?”   林向晚眼露嘲讽,“不止是说了,就差没亲自替我去做了。”   “等我出院就开始。”   “他会恨死你的。”林向晚恶毒地说道。   祁容的神色云淡风轻,“总好过他避之不见,把我当作陌生人。”   “活该!”林向晚又一次说道。   祁容不再回话,闭目养神躺在床上休息。   一直到了晚上,打电话来问候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但始终没有看到他最想见到的那一个,祁容终于忍不住了去问孙武,“霍一唯知道我住院的消息吗?”   “我联系了霍总,但霍总今天加班,只是在电话里问候了您。”   “他都说了些什么。”祁容一边看财经专栏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孙武一下犯了难,因为真实的情况是他打电话给霍一唯,对方除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外,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样的等待里,祁容的耐心一点点被耗尽,就在他要发火的时候,医生进来查房了。   主治大夫还是之前的人,只是主治大夫身后跟了一个抱着材料的实习生小姑娘,这小姑娘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就是霍一唯的妹妹霍一晴。   看到病床上躺着祁容,霍一晴还吃了一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这半年来和祁容之间发生的事情,甚至还兴高采烈地在导师身后冲着祁容挥手打招呼。   这瞬间,祁容看到了希望。 第六十四章 劳心伤神   等到查房问诊结束,霍一晴就抱着自己的文件夹跑到了祁容的病房。   祁容正靠坐在床上用iPad看文件,他猜到了霍一晴会来。   “祁容哥,你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霍一晴同祁容简单打了个招呼说道。   祁容招手让霍一晴坐的近一点,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嗯,这么晚了还在医院工作?”   霍一晴摇摇头,“我跟着老师过来实习。祁容哥你这是因为什么生病了?”   “工作太忙了而已。”   霍一晴眨了眨眼睛,“那我哥也不多帮着你一点。”   祁容在面对霍一晴的时候有着极好的耐性,“他在规划院的工作也很忙。你们来查房之前他刚刚回去加班。”   霍一晴“啊”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最近他忙得连给我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祁容一边同霍一晴聊天,一边不着痕迹地在从霍一晴的话里套出霍一唯的近况。虽然有孙武给他汇报,但是霍一唯的家人总能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答案。   然而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提及霍一唯的名字,祁容想要见到霍一唯的想法就加深一次。   想要见到他,想要见到他。   祁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霍一晴没有坐很久,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离开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的老师还有事情找她。   霍一晴刚走没多久,孙武就回来了。孙武照例向祁容汇报霍一唯的动向,比如今天去了哪里,和谁见了面,看上去状态怎么样等等。   在孙武的描述里,祁容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个活生生的霍一唯。   “你确定罗尼已经回国了是吗?”祁容再次问道。   “是,老板。”其实罗尼前天就已经坐飞机回了英国,但是他们的老板不相信,每天都要再确认一遍。   罗尼的存在对祁容来说简直就是如鲠在喉,让他寝食难安。甚至是江铭扬都没给他这样的感觉,江铭扬和霍一唯走得再近,也会碍着江家的面子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可能最疯狂的就已经是正面对抗他动的那些小手脚,但是罗尼不一样,这个年轻人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入霍一唯的家,甚至可能还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   这样一想起来,祁容就觉得胸前闷气。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如果明天早上体检没有问题,随时可以。”   闻言祁容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他需要尽快出院,很多事情等不得,一分一秒都等不得。   其实霍一唯几乎是在祁容住进医院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告诉他的人并不是孙武,而是江铭扬。但是霍一唯并不想见到祁容,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尽可能的避开他,如果可以,下下周的股东例会他都想推脱开不去参加。   装傻躲过孙武,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自己的妹妹手里。   等工作坐的差不多的时候,霍一唯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就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哥!你加班要注意身体呀。”   虽然很奇怪霍一晴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但霍一唯还是应了下来。   “哥,你平时也多照顾点祁容哥啊,你看看他这都忙得住院了。”   一瞬间,霍一唯心中的警铃大作,他试探着问道,“你去看他了?”   “我现在跟老师在医院实习啊,正好遇到了祁容哥。”霍一晴脆生生地回答道,“哥,不是我说你们啊,工作忙归忙,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霍一晴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霍一唯没办法打断,就只好听着霍一晴说完。   “哥,祁容哥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剩下的就回家多休息就行。你明天来医院吗?”霍一晴问道。   霍一唯没说话,因为他是不想去的,最后在霍一晴的催促中说道:“应该会去。”   “哥,我一直到明天中午都在医院,哥你帮我带点东西过来吧。”霍一晴说道。   霍一唯悄悄松了一口气,“好。”   只要能不去见祁容,怎么都好。   霍一晴要的也就是些生活上的零碎,小姑娘最近实习都在医院里呆着犯了懒不想自己动手,于是就全让自己的哥哥带过来。   挂了电话,霍一唯有点头疼地捏捏自己的眉心,他是真的没想到霍一晴实习竟然都和祁容在同一个医院,这实在是让他觉得有点难受,而且他是一个不喜欢让别人担心的人,所以他现在和祁容之间的事情一直都没告诉过家人,但是现在——   霍一唯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能忍受祁容对他下手,对他动心机,但是忍不了祁容会把手伸向他动家人。   祁容的心眼,已经用在了他的身上。   霍一唯深呼吸,最后还是蹬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回家,然后顺路去超市里买些东西。   第二天,霍一唯赶了一个大早去医院,为的就是能够避开可能会在上午出院的祁容。   把霍一晴想要的生活用品送到,霍一唯立马就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发生,也总有那个你不太想见到的人出现。   从霍一晴的休息间出来的霍一唯刚转身,就有种想要戳瞎自己眼睛的欲望。   因为在走廊的另一头,赫然就是祁容和孙武。而他现在就站在走廊的中间,一个祁容肯定一眼就看到的位置。   霍一唯的目光和祁容对视了一瞬间,哪怕霍一晴气到想骂娘,但脸上依旧挂了最得体的微笑去问候祁容。   祁容的目光落在了霍一唯近乎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上,心里像是被针扎过一样泛起了细密的疼。   “恭喜祁总出院。”霍一唯率先说道。   祁容点了点头,他克制住自己的激动说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霍一唯眼里带着点嘲讽,“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以为祁总知道的很详细。或者您不太清楚,问问孙武也行,他也知道不少。”   祁容在见到霍一唯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自己会被冷嘲热讽的准备,然而霍一唯真正的嘲讽到来,还是会让他觉得心里难受。   祁容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要说点什么,霍一唯就低头看了看腕表说道:“祁总,我要去上班了,有事情回头再联系。”   于是祁容咽下了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好。”   霍一唯刚走两步,转身看向祁容说道:“祁总,如果下次有什么事情麻烦请直接联系我,不要再打扰我的家人。你没有这个权利。”霍一唯的神情冷若冰霜,话里更像是夹着钢刀一般。   祁容几乎是知道自己的辩解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什么也没说,目送着霍一唯离开。   如果说在这之前,霍一唯还觉得要顾及天容内部的情况出席股东例会,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过去了。   祁容和天容,管他什么事。   然而这些真的也只是气话,霍一唯不仅在为规划院的工作忙,还要去操心天容的项目。一个是之前的环渤海生态工程建设,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他,所以哪怕到了现在他还要对这个项目负责。至于另外一件他现在手头忙着的事情就是土地调查,祁家的庄园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天容绝对会因此而元气大伤的。   所幸祁容虽然在人际关系和自己的私人感情上处理的一塌糊涂,但是工作能力还是足够的。   至少现在容秀度假村的设施建设推进顺利,也让业务部门跑动硬生生的将高端度假区改成了旅游游乐景区。然后跑下来了旅发大会的举办资格,就因为这些,祁家庄园里的许多私藏都拿出来做展览品。   现在调查小组已经从东北那边往华北地区走,估计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   从今年开始,政策的变化很多大方向上的改动让很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过去的手段和套路都不再管用,想要什么,就真的要凭借着自己的资历和本事。同行中有一些负责业务的制图和测绘合作公司都因为资质问题交了巨额的罚款。   还好天容的合作方当时都做了很严格的筛查,至少撑过了第一轮审核。   他和祁容在方向上是完全不同的人,比起一直在开拓和拓展天容业务范围的祁容,他更多的是在打实天容的基础。   比起忙碌中的霍一唯和祁容,一直现在祁家庄园中的祁老夫人,迎来了她人生当中最不想面临的事情。   走访的人到了这个小县城的山里,然后就看到了典雅古朴的祁家庄园。   什么结果暂且未知,但是接到了消息的祁老夫人已经在她的明秀阁里气得火冒三丈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只是没想到,老来竟然还要再受一次这样的罪。   但其实,一直都在未雨绸缪的霍一唯已经把天容可能要遭受的风险降到了最低。比起同行的那些地产大亨直接被曝出来以后扒了房子,只是暂停被调查的天容实在是好了太多太多。 第六十五章 清心寡欲   很快,天容的审查结果随着酷暑的到来而来临。   如果不是看在祁容修进去了一条十几公里长的公路进山,恐怕不止是半山别墅要被拆除,整个的祁家庄园和容秀度假村都要因此而保不下来了。   其实不仅仅是天容,全国各地许多地方都被查出了非法开发环境保护用地导致生态破坏需要交付大量的罚款然后进行强制拆除。天容的半山别墅庄园就这样被扒了一个一干二净,但值得庆幸的是,已经因为后期举办旅发大会而改成景点的容秀度假村和祁家庄园保了下来,不然——就连祁容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安置祁家逝者的风水宝地都要强制搬离,进行迁坟。   公检法审查的那天霍一唯也去了,柳云江当时也在场。   高傲了一辈子从没受过罪的祁老夫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等到检查人员一走,就扑到了霍一唯面前,扯着霍一唯的衣服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模样。   要知道,她现在一直住着的庄园也是要被拆掉的,而霍一唯提交上去的整改方案,让庄园同样成了开放景区。这意味着她后半辈子一直生活居住的地方就要沦为他人观赏品评的对象了。   这让她怎么接受的了!   “霍一唯,你就是个祸害!”   “你祸害了祁容让他到现在都不得安宁,现在还把祁家祸害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非得要祁家破产一无所有你才高兴!”   祁老夫人被祁容拦了下来,在她的臂弯里嚎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霍一唯面无表情地看着折腾起来的祁老太太,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祁容本想追上去,可是祁老夫人死死地拽住他,让他只能看着霍一唯冷峻的背影,然后越走越远。   祁容低头看着已经悲痛到快要晕厥过去的奶奶,又看到在一边站着眼神怨毒地看着霍一唯的祁双,他忽然有些难过。   你看,直到现在,他的家人还是在逼他。   “奶奶,如果不是霍一唯,祁家的祖坟都保不住。”祁容很平静地说道。   “我不管!我的明秀阁现在没了!”祁老夫人像是发了疯一样,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都话,一直在哭在大喊大叫,形象全无,根本不管是否让外人看了笑话。   林向晚站在一边,看够了祁家的这初闹剧,才慢慢走过去,扶住老太太说道:“奶奶您别生气了,虽然祁家的大宅子没了,但是您的大重孙子现在有了啊。”   祁老夫人的哭声瞬间停止,她定定地看着林向晚的肚子,恨不得现在就从里面抱一个孩子出来。   “真的?”   “奶奶,我骗您做什么,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祁老夫人紧追不舍地问道。   林向晚到笑容有点羞涩,“就上周我去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还不到一个月呢。”   祁老夫人愁云惨淡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然而一直到第二天,都还对霍一唯骂骂咧咧的没有一句好话。   到阳历年之前,庄园里要搬清,最迟明年的六月份要全部建设好然后整理开园。即便已经如此,祁容还是交了大量的处罚金。而且后续的投资建设也可能是一个无底洞,如果处理不好,甚至都有可能拖垮天容。   曾经包山头自家盖房在他们这些生意人这里是潮流,不仅如此还在其中发现了大量的商机,可是现在,潮流成了祸害他们的源泉。   祁家庄园到时候会像苏州的拙政园一样成为观光游览的地方,名字就叫做明秀园。虽然是用了祁老夫人安明秀的名字,但园子中的主题却是祁容已经过世很久的爷爷祁光源。   祁光源是老一辈创业家的代表,兢兢业业奉公守法了一辈子,走出了贫穷落后的地方来到四九城扎根以后还不忘扶持家乡的建设,做了不少贡献。也是曾经接受过表彰的人物。   而明秀园的主题就是两个字,一个是勤,一个是孝。   勤是赞颂的老一辈人,而孝则是祁容为他的长辈做的一切。   祁容其实算不得是一个好人,尤其是在面对霍一唯的时候,自私自利而且还偏执疯狂。所以当庄园的整改方案出来的时候,祁容自己都傻了眼,他没想到在霍一唯的方案设计里,明秀园中会记录自己为祁家做的这一切。   随着审查落下帷幕,林向晚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   得知的那天,霍一唯一晚没有睡觉,他坐在客厅里,抽了一整夜的烟。然后看着初升的太阳,骂了一句“fuckingbaby!”   然后神色如常地收拾好一切,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将祁容彻彻底底地和他的生活区分开。   一个月以后,罗尼从英国回来,在四九城买了房子落户。   没有定处的霍一唯又开始了自己毫无定性的生活,但不可否认,最合拍的人还是罗尼。   罗尼再一次回到四九城的那天,他们在蓝尚酒店的旋转餐厅吃饭。刚刚落地的罗尼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这些天他在英国的经历。   晚饭结束的时候,霍一唯本打算起身离开,但是罗尼握住了他的手,问道:“今晚有时间吗?”   霍一唯看着那双漂亮的绿松石眼睛,年轻英俊的面孔,蓬勃的生机和极强的野心充斥其中一瞬间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祁容已经是订了婚有孩子的人了,霍一唯又一次想到。   第二天,当霍一唯穿上衣服,看着罗尼紧致结实的肌肉和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他就知道还会有下一次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说之前的霍一唯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祁容的人去自己找寻乐子,那么现在他只要在自己有点念头的时候去找罗尼就好。   哪怕他对卢卡有着满心的愧疚和负罪感,但是罗尼从来都不谈及感情的态度让他在自己的龟壳里安心缩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当霍一唯和罗尼再一次在蓝尚酒店享用晚餐的时候,他们碰到了祁容。   在罗尼主动探身,帮他擦掉了嘴角沾着的牛排酱汁以后。   霍一唯心中警铃大作,他能接受和罗尼之间分毫不提及感情的肉体关系,但是却不敢和罗尼涉及一丝一毫的感情。   就在那一刻,祁容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仅在那一刻祁容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甚至在之后一段日子里,祁容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甚至是在他从规划院下班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能忍受菜市场的异味和嘈杂。祁容从来没有要掩饰他行踪的意思,可是他不嫌烦,霍一唯嫌,在清心寡欲的第五天之后,霍一唯主动找了祁容谈。   那天是霍一唯刚刚要去罗尼的家里,走出小区不远就看到了徘徊的祁容。   霍一唯主动走过去敲了祁容的车窗,神色间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祁容没说话,只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很珍稀一样,霍一唯被祁容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毛,“你已经有了家,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   祁容依旧不说话,但是看向霍一唯的眼睛里多了一点点难以抑制的悲痛,忽然祁容眨了一下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滚落。   霍一唯心底一片烦躁,“就这样吧。”然后快步离开了祁容的车边,又回了景和园。   憋屈点就憋屈一点,总好过每天背后都有一个背后灵。   于是,霍一唯就真的过了几个月清心寡欲的日子。   然而到了快要年底的时候,推脱不过的霍一唯最后去了天容开年终会,那个时候规划院已经放假了,但是天容还没有。最一开始是艾琳在联系他,后来变成了柳云江,一直到了开会的前三天,祁容打电话给他。   霍一唯没接,他看着手机屏幕又一次暗下去,一个小时以后拨通了柳云江的电话。   “我会去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柳云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都快要被祁容给折磨疯了,好不容易自己能有点幸福生活,现在又要为祁容操心个不停。   等到把霍一唯会来的消息告诉祁容,祁容只是端坐在他的大班椅里,看文件签字批示,连头都没抬一下。   “喂,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柳云江非常不满意地说道。   柳云江从会客沙发上起身,走到祁容的办公桌前头,这不过来还好,一走过来,他才发现祁容根本没在专心看文件,连手都在发抖,在纸上画出了弯弯曲曲的痕迹,一看就知道这页废掉了。   “喂喂喂,祁容,你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柳云江不可置信地说道。   祁容还是没说话,也没抬头。   过了好久,他才伸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柳云江说道:“你不懂。”   其实柳云江觉得自己不可能不懂,他都和孔明棋折腾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不懂祁容现在的心情。   转眼,年终总结会的日子到了。那天,祁容早早的起床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让孙武去景和园接上霍一唯来公司开会。 第六十六章 缘分如风   然而,等到霍一唯真的到了公司,祁容却只是远远地看着霍一唯,一句话都不说。   不只有祁容在那里,林向晚也在。林向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算算时间到现在差不多应该有七个月的时间了。霍一唯对林向晚的印象还不错,但是现在哪怕他为人处世再怎么给别人面子,在看到林向晚的时候也难免有些尴尬。   霍一唯同林向晚简单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进了会议室,林向晚在他进入会议室之前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映,总觉得那种带着忧伤的眼神让他浑身发毛。   会议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霍一唯就真的像一个甩手掌柜一样全程旁听会议,偶尔附和两声,几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已经完全偏移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犯贱非要掺和天容审批这档子事,就算是柳云江一遍又一遍地催他来又能怎样呢。   三个小时以后,会议散会。   霍一唯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材料,他本意是想着等祁容走了他再走,这样也能避免和祁容正面接触的麻烦。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祁容坐的比他还稳当,就好像在和他比赛耐力一样。   倒是柳云江看不下去了,说道:“一唯,你晚上有事没?”   霍一唯眉头轻轻一蹙,说道:“约了人要谈一点事情。”   “不能推?”柳云江试探着问道。   霍一唯摇头,“不能推。”其实他并没有约了谁谈事情,但他知道柳云江既然这样问,就多半是有什么安排,而且更有可能是和祁容挂钩的安排。   柳云江有点失落地说道:“那好吧,明棋也想见见你。”   霍一唯脸上带笑,“改日吧。”   祁容的眼神在听到柳云江询问霍一唯的时候骤然亮了起来,然后又在霍一唯拒绝以后暗了下去。   开了这么久的会,也足够让人口干舌燥心神疲惫了,柳云江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问道:“你们想喝点什么,让艾琳送进来。”   “浓缩就好。”祁容声音冷清的说道。   “你呢?”柳云江问霍一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祁门红?”   霍一唯本来是打算推脱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白水就行。”   “真的?”柳云江不太确信,又问了一遍。   毕竟,哪怕最近日子过得滋润如他也免不了要依靠咖啡才能撑过如此繁杂的工作,但现在原来一直嗜茶如命的霍一唯竟然都只喝白开水了,实在是他觉得有点惊奇。   柳云江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两圈,发现霍一唯现在是真的过得不错。   就连额头中间的川字纹都淡了许多,和头发都已经开始泛白的祁容比起来,不知道看上去要精神多少。   喝完了这杯白开水,霍一唯起身同柳云江告辞。   祁容沉默地站起身,站在原地目送霍一唯离开。   等霍一唯走了,柳云江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祁容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之前见不着的时候,眼巴巴地想着。现在人好不容易来了,你又一句话不说,苦大仇深地盯着人看半天,不知道以为你俩是世仇呢。”   “拜托了您嘞,我的祁大少爷,我这个中间人也不好做的行不行。”被祁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柳云江那口京腔都跑了出来。   但是祁容依旧什么都没说,柳云江的眼神渐渐惊恐起来,他叫到:“喂,你可都是要成家有孩子的人了!”   “过过眼瘾就算完事儿,别的什么都别想了。该干嘛干嘛,你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柳云江直白地说道。   祁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   至于是什么没有,他不说,柳云江也看不透。   跨年夜那天,霍一唯没有回家,他的父亲霍启明在院里忙项目根本出不来,苏玉则回了陕西去照顾他的姥爷,于是他把霍一晴接来他这里过年。   活泼而有朝气的小姑娘给霍一唯的单身公寓带来了生气。   霍一唯本来是打算带着霍一晴出去玩一玩的,毕竟医学生平日里也忙得不可开交,难得放假他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太累。   上午的时候,他和霍一晴刚刚收拾好东西打算去逛一逛,就接到了展舒的电话。   “喂!还在不在四九城?”刚一接通电话,展舒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着那边喧嚣热闹的声音,霍一唯冷清的眉眼都带上了喜气,“在”,他笑着说道。   “来我家。”   “好。”   简单两句话,就敲定了霍一唯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霍一晴看着自家哥哥带着喜气的眉眼问道,“什么好事?”   霍一唯点点她的鼻尖说道:“带你去看帅哥。”   小姑娘一听有帅哥,顿时发出一阵尖叫。   说着霍一唯就开了自己已经闲置一段时间的英菲尼迪带着霍一晴去展舒家的小院子。   霍一晴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要带着自己去见谁,一路上都兴奋个不停,等见到了展舒真人,小姑娘白净的小脸一红,差点就尖叫出来。原因无他,因为展舒展大导演实在是太有才华太优秀了,是小姑娘崇拜的对象。   激动过了,霍一晴就又害羞地跟在了霍一唯身后,“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是来见展舒导演啊。”   霍一唯有点哭笑不得,“你原来也认识他啊,怎么突然这么不好意思了。”   “我、我原来也不知道他会是这么厉害的大导演啊。”   不仅仅霍一唯带了自己的妹妹来,临近中午的时候江铭扬也来了,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同样跟着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看上去比霍一晴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这让霍一唯想起了这一年来一直听到的传闻,看来现在已经成真了。   霍一唯本来是打算上前同江铭扬打个招呼的,但江铭扬直接给他来了一个拥抱作为问候。   其实他们在规划院真的是天天在见,被江铭扬这样一弄,反而让霍一唯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倒是那个年轻人一直都笑得开开心心的反倒让霍一唯自己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一唯,这是季凌。你俩第一次见。”   季凌是一个让人第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青年,哪怕是霍一唯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人物。   季凌不仅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而且也是一个会说话做事的人,到了展舒家,几句招呼就同所有人都热络起来,然后直接被展舒拉进了厨房帮厨。   要知道,对于展舒来说,厨房是一个相当神圣的地方,不是他真正认可的人是进不来他的厨房的。   霍一唯、展舒、季凌,三个人的手艺都不算差,忙忙碌碌就是一大桌丰盛至极的菜式。   晚饭的间隙,展舒拉着霍一唯咬耳朵,看着正一起在厨房里收拾餐具的季凌和江铭扬,调侃道:“羡慕吗?”   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场景,说不羡慕是假的,于是霍一唯诚实地点点头。   “啪”的一下,展舒打在霍一唯的后背上,“让你不自己抓紧机会。”   霍一唯配合地讨饶,“缘分到不了我也没办法啊。”   厨房里收拾的差不多了,郜澜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来展舒面前刷存在感,他就像背后灵一样从两个人身后冒出来说道,“小舒,吃水果吗?”   展舒瞄了一眼,发现有自己爱吃的红心火龙果,于是赏了郜澜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再去削一盘过来。   等到季凌和江铭扬把厨房收拾的差不多了,展舒就迎了上去,拉着季凌大夸他的手艺,直把人小伙都夸得害羞。江铭扬看着那边和展舒聊得开心的季凌,笑了笑然后看向了霍一唯。   新区的规划在告一段落以后,霍一唯因为考上了夏老师的博士生,所以就调离了他们的课题组,现在分到了夏老师那边一边学习,一边做些工作。算一算,他们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了,哪怕他们其实每天都在一个地方工作。   看到江铭扬向自己走过来,霍一唯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坐在阳光房里晒太阳。隔着玻璃,四九城的寒风都被阻隔在外,暖融融的阳光照得霍一唯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现在已经处在提前享受自己老年生活的状态,每天都舒畅的不得了。   江铭扬就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同霍一唯一起晒太阳。   “季凌挺好的。”霍一唯忽然说道。   江铭扬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挺好的。”   “好好对人家啊。”霍一唯看着江铭扬很认真的说道。   “我的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他。”   看着江铭扬舒适愉悦的神情,霍一唯就知道,江铭扬对季凌的感情也不像传闻里的那么冷酷。   “学长啊,别再做单身狗啦。”霍一唯调笑着说道。   他很少对江铭扬叫学长,更多的时候都是直接称呼,现在这样叫,是真的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了。   他对江铭扬亏欠太多,走到现在就算是喜欢,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更何况——哪怕他与江铭扬有诸多合适,但真的走到了一起,是长久不下去的。   霍一唯对自己的认知再清楚不过了。 第六十七章 呱呱坠地   等到霍一唯和江铭扬的太阳晒得差不多了,那边展舒也同季凌探讨完了做饭的窍门。展舒笑得得意极了,就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   霍一唯被展舒这样的笑容笑得发毛,江铭扬从躺椅上起身同展他们告别。晚上江家还有聚会,他和季凌需要赶回去。   然而刚出小院的大门,霍一唯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祁容的车。   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霍一唯装作没有看到祁容的样子送江铭扬和季凌上车。   隔着车窗,江铭扬不放心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霍一唯摇摇头,“不用,我能解决。”   目送江铭扬的沃尔沃离开,展舒本想着直接把霍一唯拉回去,管他什么祁容是不是还等在外头。但是霍一唯拒绝了,挣开他的手径直向祁容走过去。   霍一唯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车玻璃落下来,露出了祁容那张漂亮的脸,他的眼中满是意料之外的神色,他的眼神近乎狂热地看向霍一唯。   “新年快乐。”霍一唯神色淡然的说道。   祁容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干涩发紧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祁总早点回吧,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霍一唯又说道。   祁容方才还热切的眼神在霍一唯冷淡的视线下沉寂下来,“新年快乐。”他沉声说道。   霍一唯扯了扯嘴角,露出最标准的格式化笑容,“那我就不送了,祁总慢走。”   说着,后退半步,挥挥手,转身就进了院子。   大门和红墙阻隔了祁容的视线,他只觉得自己难受到无以复加,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随着霍一唯一次又一次决绝的转身离开而破碎。   霍一唯刚一进去,霍一晴就迎了上来,虽然她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什么忙,但多关心关心她的哥哥还是力所能及的。   虽然霍一唯从来都没有主动和她提起过与祁容之间的事情,但聪明如霍一晴又怎么会猜不到。   “哥,你没事吧?”   看着妹妹担忧的神色,霍一唯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道,“我没事。”   “我真没事。”霍一唯看着展舒说道。   展舒“哼”了一声,牵着郜澜回屋。   霍一唯回头望了一眼,除了展舒家厚重的院墙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有点想笑,现在他和祁容之间就好像完全颠倒了过来一样。感情没有定数的人成了他,最痴情的那一个成了祁容。有时候推脱不开出去应酬的时候,霍一唯也会遇到几个曾经合作过的老总,还会被人询问和祁容之间的过往。   起初在这个话题上霍一唯还有些回避,可是随着次数多了,他也能半真半假地开上几句玩笑。当他内心毫无波澜地用祁容的婚姻作为自己的调侃时,他终于发现,祁容这个人,他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阳历年一过,春节很快就到了。   忙忙碌碌兜兜转转,霍一唯又一次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带着霍一晴回了陕西的老家,只是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按捺不住地从遥远的四九城跑来这个偏僻地方的小村落。   霍一唯的姥爷什么都没有问,可是霍一唯知道他的姥爷什么都懂。   过年的时间一家人聚在一起,霍一唯总算是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回来的第一天,他就直接扑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年后没多久,祁家未来的继承人出世了。   霍一唯在接到通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这转眼就要到他三十一岁的生日了,祁容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有人半真半假地打电话向他询问,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他也不是听不出来,只是真的觉得如果要一一回应的话实在是无聊至极。好在这些人几次三番在他这里都碰了软钉子以后就很少再来骚扰他了。   在接到消息的当晚,霍一唯发了短信祝贺祁容有了儿子。   他现在不至于麻木无觉,但也不至于波澜不惊。   祁容站在监护室外看着恒温箱里那个小小的泛红的婴儿,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点柔软的感觉。要知道,在这之前,他是对婴儿这种生物没有丝毫的好感的。   在他眼中,这个孩子就像是所有可以利用的人或物一样,只有有用没用一说,可是现在,祁容看着这个现在还丑兮兮的小婴儿,脑海里映出了霍一唯那张清隽倔强的面孔。   过了许久,祁容在这才去病房看望刚刚生产完的林向晚。   这场分娩差点要了林向晚的命,但坚强的姑娘最后还是拼着老命生下了孩子,现在她的麻药刚过不久,人才清醒过来。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一年以后结束婚约关系。”祁容刚一进病房,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林向晚的神色还很苍白,“随便你,我现在想看看孩子。”   祁容摇摇头,“从你生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属于你了。”   林向晚苍白的脸上带着嘲讽,“祁容你就是一个混蛋。”   但是这样的话祁容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林向晚的这一句只是让他觉得不痛不痒。   “你不怕等孩子长大被你那个多事的奶奶发现?”   祁容摇头,“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如果你不想让林氏财阀落进舆论的风口浪尖,你就不会说出去。”   “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人发现他长得不像你。”   “我会让霍一唯把他带大,到时候即使像他也没有人会多想。”祁容神色如常地说道。   “祁容你就是个魂淡!”林向晚再一次骂道。   是的,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祁容的孩子,而是祁容费劲了心机和手段才搞来的霍一唯的孩子,由林向晚代孕生下来而已。   而这些,就是他答应帮助林氏财阀渡过经济危机的条件,一个孩子换林家今后的无虞。   等林向晚骂痛快了,这才平静下来问道:“孩子你打算叫什么名字?”   “祁唯。”祁容不假思索地说道。   林向晚嘲讽道:“真不要脸,还好意思让他姓祁。”   “他需要姓祁。”   “小名能不能让我来起?”   祁容颔首,“你随意。”   “南南。”林向晚也干脆地说道。   “为什么?”祁容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叫这样的名字。   林向晚闭目躺在病床上,唇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因为南钟向晚。”   林向晚没有解释,祁容也不再追问,到这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追问多余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曾经他是非常讨厌孩子的,甚至是一想会有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小孩呱呱坠地然后长大成人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抗拒,可是在看到流着霍一唯血脉的祁唯时,他竟然只觉得心里柔软。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名字。   祁唯,祁唯。   霍一唯在听到的时候,竟然只觉得一阵恶心。   四月的时候,举行祁唯的满月酒。   霍一唯作为曾经的同学同一个公司的同事必然要出席到场。顶着一众怀疑和看热闹的目光,霍一唯给这个新生儿送上自己的贺礼。柔软而脆弱的小生命被祁容抱着放在了他的怀里。   霍一唯和怀里的小婴儿大眼瞪小眼,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反感,但是也绝对喜欢不起来。   祁唯的满月席上,林向晚并没有出席,传言是林向晚因为生孩子而身体抱恙,但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就让一些真的闲来无事的富家小姐和富家太太们谈论了许久。   “孩子和你长得真像。”霍一唯随口说道,“以后一定很有出息。”   “如果他像你才好。”祁容试探着说道,他需要霍一唯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才能让霍一唯慢慢回到自己的身边。   霍一唯虚伪地笑道:“这是祁总的儿子,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像我岂不是糟蹋了。”   霍一唯皮笑肉不笑地同祁容寒暄几句,然后落座入席。   一直站在一边的祁双看到简直气得要把牙咬碎。她能忍得了自己的哥哥同别的女人有了婚约关系,甚至是有了孩子,但是就是容不下霍一唯同他哥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她近乎怨毒地盯着霍一唯的背影,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满月席后不久,就传出了祁家夫妻婚姻不和的传闻。   祁容时常带着孩子去天容工作,而林向晚则初入各种各样的社交圈层,俨然成了一朵靓丽的交际花。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江铭扬正式和季凌在一起了,获得了江家的认可,并且找人代孕了江家的后代。其实,以江家的背景和地位来说,能够认可季凌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恐怕孩子是必须的要求。   霍一唯也曾打趣地问过展舒考不考虑找人代孕要一个孩子,但展舒想也没想就给了否定的答案。   “我每天要养一个郜澜就够费心费力的了,不需要一个孩子再来让我操心。”   不仅是这样,九月份的时候,柳云江也带着孔明棋去了国外领证。   看着这些老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幸福,霍一唯的心里也是高兴的。   哪怕——他的幸福还是遥遥无期。 第六十八章 你的孩子   十一月的时候,江铭扬同季凌也去荷兰领了证件,这下子,在霍一唯周围的人里就只剩下他还是独身了。   但这样的状况霍一唯也乐得清闲,虽然碍着祁容时不时地就充当背后灵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自己去找乐子,但总归还是轻松了许多。不过这半年来,他有需求的时候大多都是去找罗尼。稳定的生活,也让他能够专心在自己的学术当中。   博士生是有科研的任务要求的,做项目做科研发paper,他是一个在职博士生,夏老师对他的要求也因此放宽了一些。   定期的交流学习,布置任务,然后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交给了霍一唯自己让他去自我提升。   在学术上霍一唯不如他,可是在职业和岗位上,霍一唯有自己的用武之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决定要带霍一唯的原因,教学相长是他一直以来的理念。   霍一唯跟随夏老师学习的这一年半里科研任务完成的很好,虽然直接在一区以第一作者发表论文还有些难度,但是已经可以完全胜任二区的课题任务了。   之前他去夏崇林老师家拜访还正巧遇到了他的研究生导师苏明,苏老师一如既往的关心他,并且为他提供指导和建议。   虽然作为一个博士生而言他的薪资大打折扣,但是比起在天容工作所要承担的那些压力来说,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他觉得轻松愉快。   甚至在聚会的时候,展舒还抻着他问,“你是不是修仙去了,怎么还越老越年轻呢?”   就连柳云江,在天容的股东例会上看到霍一唯都啧啧称奇,说他是吃了还童丹。   好的心态和规律的生活只是霍一唯状态看起来很好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就是霍一唯实在是长了一张深得老天爷喜爱的脸。虽然称不上绝色,但是骨相很好,于是随着胶原蛋白的流逝,反而让他更增魅力,看上去温润儒雅,就像是一个贵公子一样。   到了年底,天容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祁容和林向晚离婚了。   离婚以后,林向晚带走了大量的财产,然后将他们的儿子祁唯留在了祁家。   比起对别人而言引起的轩然大波,霍一唯只是点了点头,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摆弄自己小院子里的花草,他手下的动作连顿都没有顿,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的人的消息一样默然。   时间真的是一个好东西。   曾经霍一唯还会因为祁容突然的婚讯而失眠,可是现在,是真的已经毫无波澜了。   霍一唯晚年的时候仍旧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精干老人,岁月也没有让他迷住自己的双眼。如果问及他这一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告诉你,是在他三十一岁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号,祁容告诉他的那个完全出乎了他意料的消息。   祁容同林向晚离婚的消息是在十二月的二十一号传出来的。那个时候,距离霍一唯最近一次见到祁容已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现在一直都懒得要命,如果不是必须出席的股东例会,他都很少再去掺和天容的事情。   那天下午,是一个周末,同样那天也是平安夜,霍一唯正在他的小院子里收拾花草。因为那天的天看上去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霍一唯给花藤缠布条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祁容,以及——他怀里的小孩儿。   霍一唯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看着祁容,祁容没说话,倒是他怀里的祁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怯生生地叫道:“霍——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爸爸吓了霍一唯一跳,他皱着眉头看着祁容,“你想做什么?”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祁总这么大动干戈还带着去祁家的小少爷来我这破地方。”霍一唯一看到祁容就忍不住话里带刺,这实在是他控制不住的事情。   “我能进去和你谈吗?”祁容问道。   “站着也能说话。”霍一唯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其实脾气休养很好,只是一看到祁容就实在是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霍一唯刚说完,祁容怀里的祁唯就吭吭咳嗽了两声,霍一唯打眼一看,果然小孩儿的脸颊泛红,嘴唇发白,透着一股病态。   要知道,今天可是冬至,四九城凛凛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穿得再厚也是冻人。   “进来吧。”霍一唯打开了小院子的门让祁容带着孩子进来。   屋子里要暖和很多,小孩儿进来以后也有了些精神,小八这几年已经长大了许多,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就扑棱棱地飞到客厅,站在霍一唯为它特制的架子上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客人。   祁唯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哪怕再聪明,看到了漂亮的小八也坐不住了,啊啊叫着就要找小八玩。   然而即使祁唯非常的想和小八一起玩,他还是先拉了拉祁容的袖子来征求他的意见。   霍一唯看不惯祁容这幅样子,伸手把小八招来,让后让小八停在了祁唯面前。看着小孩子安静下来了,霍一唯正色看着祁容,“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还给你一样东西。”   看着祁容漆黑如墨深沉似海的眸子,霍一唯有点不详的预感,“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还不还完全没有必要。”   “不,他一定要还给你。”   祁容坚定的神色让霍一唯觉得心慌,他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怒目道:“祁容,现在带着你的儿子,给我出去!”   “不,霍一唯,他是你的儿子。”   祁容纹丝不动地说出这句话,那一瞬间,霍一唯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你、你说什么?”霍一唯脑海中一片空白地问道,“你说是谁的儿子?”   “你的儿子。祁唯身上流着的不是我的血,是你的。”祁容沉静地说道,似乎霍一唯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祁容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这个孩子是从林向晚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现在告诉我他是我的种?”霍一唯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一点崩溃,他在屋子里近乎在吼叫一般。   骤然提高的音量吓到了正在和小八玩的祁唯,刚一岁半的小孩儿瞬间就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的。然而祁容纹丝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霍一唯,等着他接受这个消息。   “祁容,你的儿子在哭。”霍一唯努力让自己冷静。   祁容抬头看着霍一唯,“他是你的儿子。”   “他姓祁!”   “他的身体里流的是你的血。”祁容的神情冷静到可怕,对祁唯的哭声充耳不闻。   最后,被祁唯的哭声近乎逼疯的霍一唯伸出了自己的手,将坐在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儿抱了起来。他所有的意见都是针对祁容的,没有必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更何况是一个只有一岁半大的孩子。   被霍一唯抱在怀里,祁唯很快就停止了哭声,甚至因为收的太快还打起了嗝。   霍一晴就是霍一唯带大的,他将祁唯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没一会儿,小孩儿竟然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时,霍一唯才注意到了祁唯不同寻常的高温。虽然小孩子天生体热会体温偏高,但祁唯现在的体温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霍一唯不确定地碰了碰祁唯的额头,然后神色嘲讽地对祁容说道:“祁容,你的儿子现在在发烧。”   “他也是你的儿子。”祁容又一次说道,但神情却好像完全不在乎祁唯的身体状况一样。   霍一唯抱着孩子冷笑,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这样冷酷无情的人,他当初是要瞎眼成什么样子,才会把祁容当成宝贝一样地供着。   霍一唯将祁唯小心地放在沙发上,然后安顿好小八就去玄关穿衣服。   祁容从沙发上站起身问道:“你要去哪里?”   霍一唯眼露不屑,“带他去看大夫。不管你是不是心疼你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无情看着一个小生命在这里受罪。”   在听到霍一唯的话以后,祁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他想要辩驳但是霍一唯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霍一唯翻出一条厚厚地毯子裹在祁唯的身上,然后顶着逐渐猛烈起来的寒风带祁唯去医院。   眼看着霍一唯就要走,祁容赶紧跟了上去。   霍一唯开了自己的英菲尼迪去医院,一路上神情冷峻到让祁容连一句话都没敢说。也许不是不敢,而是他太珍惜这样和霍一唯平静相处的时间了。   霍一唯开车到了最近的儿童医院,然后带着祁唯挂号检查。   儿科的大夫在那里一边问诊一边数落他,说他这个爸爸当的不称职,非要等孩子病成这幅样子才来送诊,再晚一点,恐怕孩子的性命都要出问题。   霍一唯脸上带着歉疚的神情,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一样。祁容站在霍一唯身后,只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新奇。   一直到祁唯的状况稳定下来,霍一唯才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九章 别离开我   已经到了深夜,方才还在哭闹的祁唯安静下来。霍一唯试了试小孩儿的体温,发现已经渐渐降了下去。霍一唯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祁容,“到底是什么情况?”   祁容坐在霍一唯的对面,眼神闪了闪刚要开口,霍一唯就打断道:“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来龙去脉,不然,干脆就当仇人这辈子都别见面了。”   不得不说,霍一唯的威胁是有效的,祁容的神色黯淡下去,过了许久,才声音艰涩的说道:“祁唯确实是你的孩子,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亲子鉴定的结果做证明。”   “那好,就算他是我的儿子,那他是怎么来的?林向晚是你的老婆,我不可能去跑到你的床上让我的儿子跑到她的肚子里去。”   霍一唯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事实。任谁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的孩子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从别人的肚子里生了出来。   “是试管代孕。”   这个答案在霍一唯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继续问道:“那精子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我有在医院捐精。”   “是我在你醉酒的时候带走的。”祁容直言不讳地说道。   随着祁容的话,醉酒那夜错乱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霍一唯的脑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那天起床以后超乎正常的疲惫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不应该因为身上没有痕迹就自己胡乱下决定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应该还留着对祁容的开门授权。   一个不留意,连孩子都要两岁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要知道,现在距离当时的事情都已经快要过去两年多的时间了,祁容现在来找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奶奶要一个孩子。”祁容看着霍一唯的眼睛说道,觉得自己竟然有些紧张,“但是我要你回来。”   “所以你就用一个孩子来威胁我?!”霍一唯被祁容奇葩的脑回路气到发笑。   “至少现在我能见到你。”祁容很诚恳地说道,他说的是实话,毕竟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想见到霍一唯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一年能够见上三两面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和林向晚结婚是各取所需,她需要我的钱,我需要一个孩子让奶奶不再逼我。”   霍一唯觉得祁容的脑回路天真单纯到可怕,他摇摇头,“你就没想过你这样不会把祁老夫人给气死?”   祁容的神色变得更加黯淡,“奶奶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虽然他的奶奶做过很多伤害到他的事情,可毕竟是他的奶奶,抚养他长大的人,亲人即将离世不可能不悲伤。   霍一唯对祁容的家事不做任何评价,“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祁唯是你的儿子,法律上认定的,过了今天,一切照常,这件事情就当做我不知道,也没发生过。”   “不可能!”祁容腾地一下起身,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得看着霍一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偏执让霍一唯都忍不住有一点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必须回来!”   “祁容,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跟在你身后什么都不求的十一年,也没说一定要得到过什么。”霍一唯觉得祁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近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祁容俯下身,凑近霍一唯的面庞,“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求,你在求我爱你,你在求我身边的地位和名誉。现在我给你,我都给你,你凭什么不回来!霍一唯,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不回来!”   霍一唯被祁容的逼问问出了火气,“凭什么?祁容,就凭我现在根本不爱你。”   说完,霍一唯冷笑一声,推开祁容就转身要往外走。   祁容又怎么肯让霍一唯离开,立马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霍一唯的手腕,力气大到让霍一唯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一来一往之间,两个人俨然已经动起手来。   祁容一直处在防卫状态,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发起火来的霍一唯是会动手打人的。   “啪”的一声,霍一唯一掌带翻了床头柜的玻璃水壶,躺在病床上的小孩儿被突然的声响惊醒,醒来就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祁容和霍一唯。   “爸、爸爸……?”   可是现在已经打得上头的两个人根本顾不上正在打点滴的祁唯。   只有两岁的孩子哪怕再懂事,他能懂什么呢?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乍响的哭声让霍一唯和祁容停止了动作。还是霍一唯,眼疾手快地抽身制止了祁唯的乱动,因为输液管里已经能看到血液的颜色了。   霍一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又踹了祁容一脚,“快去找医生,祁唯滚针了。”   这种时候也容不得祁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在霍一唯的催促下找来值班的医生,重新给祁唯扎好针,这才坐在了一旁休息。   医生再一次数落了霍一唯这个不靠谱地爸爸。   “孩子这么听话,扎针都不哭,你们到底是干什么了能把孩子吓成那副样子。”   “你要是再这样子不负责任,小心要打电话举报你虐待儿童。”   看着霍一唯挨训的样子,祁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哪怕他们刚刚才打了一架也是一样,他现在的心情甚至是觉得有点轻快的。   扭头,霍一唯就看到了祁容这副样子,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   等医生走了,祁唯安静下来,霍一唯点着祁容的肩膀说道:“现在法律关系上你才是祁唯的儿子,别随便把包袱丢给我。”   “你不打算要祁唯?”祁容的神色有点危险,他很敏锐的感觉到霍一唯话里的问题。   “现在他是你的儿子,以后也是。他已经有了一个父亲和身份,没必要再多一个徒增烦恼。”   但是不可否认,现在平静下来想一想,霍一唯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才一岁八个月大,一岁半多一点的年纪,但已经很聪明懂事了,和霍一唯之前接触过的小孩比起来,实在是可爱得没边。   仔细看一看,其实是能在祁唯的脸上发现一些端倪的,比如祁唯那个虽然还没完全张开但是已经有点模样的鼻子,还有那浓密的眉毛,反倒是像林向晚的地方不太多。   祁容看着霍一唯的侧脸,眸色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一般,里面浓郁的感情就如同要将霍一唯吞噬其中。   “所以你不会回来了是吗?”祁容沉声问道。   他现在完全不确定自己如果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会怎样,他只觉得自己已经理智全无,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处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我会去看祁唯的,他可以有一个很关爱他的叔叔,没必要再多一个让别人会看不起他的爸爸。”霍一唯的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到让祁容觉得害怕。   “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霍一唯感慨祁容的天真,“一旦有人知道了祁唯的身世,不仅仅他会成为笑话,你也会。”   他说的是实话,祁家的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儿子,一旦被人知道了,这就是让祁家毫无翻身之地的奇耻大辱。   祁容眼里深沉的漩涡渐渐止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把霍一唯的话听出来了个什么意思。   现在放松下来,霍一唯就觉得有些疲惫了,低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最近这一年,霍一唯的日子都过得很规律,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晚才睡了。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他看看睡得安稳的祁唯,确定不会再出状况之后对祁容说道:“我要眯一会儿。”   说完,霍一唯就躺到了病房一角的沙发上休息。   等到霍一唯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祁容这才起身悄悄走近霍一唯,他站在霍一唯上方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拿起一边放置的毯子轻巧地盖在霍一唯身上。   祁容缓缓蹲下身,凑近去看霍一唯的脸,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霍一唯了。   有多久了?久到祁唯快要两岁了。   他总在犯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落在别人的身上,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霍一唯还是那个曾经的霍一唯,不会离开他,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可是在这两年里,每一个他睡不着的深夜,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霍一唯的面孔。   祁容发觉,比起失去霍一唯来说,自己的那些可笑的原则真的都不值得一提。   而现在,霍一唯的脸真真切切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内心一片安宁的感觉让他觉得岁月静好,就连天容那些麻烦的事务和祁家现在乱成一团的现状都没办法让他皱紧眉头。   他的眼里,有霍一唯,也只有霍一唯。   祁容伸出手,隔着空气慢慢描摹霍一唯的五官,从眉眼一直到嘴唇,好像每看一眼,这个人就会多一点属于他一样。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黑暗里,祁容的声音近乎祈求。 第七十章   昨夜折腾了太久,霍一唯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病房的沙发在靠窗的位置,于是阳光就全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霍一唯起身,发现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祁容缩在椅子上休息,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小祁唯也还在睡觉,小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红润,霍一唯走近试了试,发现他终于退烧了。   霍一唯刚刚起身动作,祁容就醒了。这两年他一直浅眠,凌晨的小憩几乎是他这么久以来睡得最踏实的觉了。   然而他刚醒,手机就响了。   霍一唯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祁容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管了。   挂断电话,祁容面色冷峻甚至还有点苍白和脆弱的感觉。   “出事了?”   祁容的声音都有一点点颤抖,“奶奶——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   霍一唯虽然看不惯祁家的老太太,但是他永远都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如果你最近会比较忙,祁唯可以暂时先放在我这里。”   祁容摇摇头,“我带他先回祁家的宅子,奶奶如果要走,会想看到他的。”   霍一唯没有说话,体贴的不去看祁容,让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完全是在面对需要客套的人时才会有的社交礼仪。霍一唯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又无情至极。   孙文和孙武现在都在老宅等消息,而祁容又没有开车来医院,就只好是霍一唯开车送祁容和祁唯去祁家的老宅。   祁唯已经没事了,拿了药只需要再好好休整几天就能康复。   小孩儿现在还迷迷糊糊地睡着,时不时吧嗒两下嘴,靠在祁容的肩头。   祁容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还带着一个孩子,霍一唯也不放心,所以才决定送祁容回去。霍一唯也知道祁容着急,所以也尽可能地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开快一点。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看到对面的货车失控向他们袭来的时候,霍一唯真的连想都没有想,就扑了过去将祁容和祁唯牢牢地护在了自己身下。   那一瞬间,祁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那样的时刻,霍一唯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祁容不能有事,孩子不能有事。   等祁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他睁开眼睛,刚眨了眨眼睛,就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要往外跑。孙武赶紧追了上去。   “祁总,祁总!”   祁容跑得太急,甚至连鞋都没有穿。   “霍一唯呢?霍一唯在哪里!”祁容一把抓住孙武,近乎歇斯底里的问道。   孙武神色晦暗,“老板,霍总还在急救室没有出来。”   听到孙武的话,祁容瞬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眼神里甚至都透露出一股死灰。   “老板、老板您振作一点,霍总现在只是在急救室,还没有下任何的病危通知,您先别急。”   听了孙武的话,祁容的眼里算是有了一点亮光,刚被孙武扶着走到手术室门口,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就从里面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现在病危,需要家属签字确认进行手术。”   孙武只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祁总给捏碎了。   祁容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医生递过来的笔,在病危通知单上颤巍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不能失去霍一唯,绝对不能失去霍一唯。   祁容现在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听着孙武和医生交流。   “病人的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汽车前挡风玻璃的碎片扎进了病人的头部。”   “全身多处骨折,肋骨刺伤肺部。”   “失血过多,心脏出现供血不足现象。”   “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每一个字祁容的认识,也都听得懂,可是凑在一起却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觉得老天爷实在是不公,让他在拥有希望的时候又迎来这样大的落差,他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为什么霍一唯就要在手术室里面临病危通知。   孙武扶着祁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祁总,接到消息我是最先赶来的,霍总——为了保护您和小少爷,差点死在车祸里。”   “小少爷受了惊吓,现在正在休息,老夫人正在照看他。”   “您只是受到冲击暂时昏迷,身体没有大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祁容双手合十,摆出一个近乎祈祷的姿势,他现在想哭,是真的想哭,哪怕霍一唯一边又一遍地告诉他,他不爱他,可是真的当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在保护他的人还是霍一唯;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当天容遭受清查多少人袖手旁观的时候,也是霍一唯在为了天容而奔走。   对他最好的人永远都只有霍一唯。   这一刻,祁容非常非常清楚深刻的认识到霍一唯对他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回想起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一唯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对面货车的冲击,保住了他也保住了祁唯。   祁容的眼泪静静地从眼眶中滑落,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哭泣,看着指示牌上亮起的红灯,祁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曾经柳云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对霍一唯好,一次又一次地劝他去接受霍一唯,去对霍一唯好一点。   突然一根木棍从斜旁伸出来打在了祁容的小腿上,祁容抬头,是他的奶奶。   “祸害,祸害!”老太太用拐棍指着手术室骂道,“一定要让我们祁家绝后断子绝孙他才痛快是不是!”孙文搀着祁老夫人,也是一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救?”老太太的声音高了起来,“救什么救,这样的祸害死了算了!”   起先祁容只是沉默,但在听到祁老夫人说出那个“死”字以后,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他,今天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说完,就对孙武说道:“让孙文带着老夫人回去,她年纪大了,以后要在家里好好休养。”   祁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容,完全不敢相信祁容竟然敢这样对她,一瞬间素来优雅贵气的老太太完全没了风度,在医院的走廊里破口大骂起来。   祁老夫人过来折腾的这一出让祁容冷静了许多,他面容沉静地问道:“老太太不是病危了吗?”   孙武有些支支吾吾地,“是祁双小姐打电话哭着说老夫人撑不住了。”   祁容冷笑一声,他仔细回想车祸的经过,“你去查一下肇事司机和祁双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实在是太巧合了,之前他一心担忧霍一唯没有注意,现在想来全部都是疑点。知道车祸发生的人还不多,现在距离发生还不到四个小时。   “你通知了霍一唯的朋友没?”   孙武老实的摇摇头,霍一唯的朋友没有几个是善茬,他不太敢贸然打电话。   “告诉他们吧。”   孙武应了下来。   没多久,柳云江就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这人气质冷清的很,看上去就很有距离感。   祁容认识他,这就是柳云江这么多年以来都念念不忘的孔明棋。   “霍一唯的情况怎么样?”柳云江问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带着孔明棋在四九城周边的山村里度假,接到消息就一路开车赶了回来,这种时候,估计天容的很多事情都要落在他的身上。   祁容摇摇头,“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现在怎么样还不知道。”   柳云江走近拍拍祁容的肩膀,“振作点,你还是祁唯的爹呢,现在不能就这样倒下去。”   祁容的眼眶还很红,声音也哑的不行,“你最近帮我照看天容。”   柳云江应承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老友最近过的不顺,先是祁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又是经历离婚,现在霍一唯还出事了,没立马倒下已经是很能撑了。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柳云江问了一个很实在的问题,霍一唯为了祁容可以不要命,那祁容呢?他又要怎么去对待霍一唯。   “我想守着他,我——我爱他。”祁容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话。   柳云江只是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才醒悟的祁容,想要再找回霍一唯,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可是他现在并不爱你。”   祁容摇头,“无所谓,只要我能守着他就行。”   “你好好休息,天容我来帮你。”   “我要查出车祸的真相。”祁容的眼里像是有着要撕碎一切的风暴一般深沉。   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展舒,他本来正在城郊的影视基地准备拍戏,结果就接到了孙武的通知,立马就开车赶了回来。现在看到祁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朝祁容走过来,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了祁容的脸上。   “你个混蛋!”   郜澜跟在展舒的身后及时拉住了他,让祁容少挨一拳。   “郜澜,你再拦着我你就给我滚出家门!祁容你这个混蛋,是不是非要霍一唯死了你才高兴!”展舒喘着粗气怒视祁容。   祁容对展舒的拳头毫不在意,但是绝对不允许展舒这样子说霍一唯,“他不会死的。”   展舒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不然拿你的命来赔我一个活生生的霍一唯!”   【作者有话说:车祸的故事真实发生在了我身边的人身上,虽然真的很扯淡   但是他确实是因为父辈的生意纠纷而造成了差点截肢的车祸,当时阿土的朋友只有十三岁……   故事情节做了艺术和夸大处理,部分情节如果如出现纰漏欢迎指正,阿土积极改正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阿土很开心】 第七十一章 一无所有   展舒坐在走廊的另一侧,苦大仇深地盯着祁容,就好像让霍一唯进了手术室的凶手是他一样。   没过多久,江铭扬来了,江铭扬是带着季凌一起来的。季凌是一位特警,早些年的时候是江铭扬的学弟和他读同一所高中。知道霍一唯出事的消息就动用了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去调查事情的原委和真相。   来了,两个人就径直走到了展舒这边,季凌说道:“开车的人是酒驾,但是酒驾不至于把大货车开到三环以内。我去查了,酒驾的司机和天容之前进了局子的对家有联系。”   祁容追问道,“是谁?”   季凌告诉他的结果让他沉默,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天容刚刚重组,出现了业务危机,就是这个人让天容差点垮掉。后来霍一唯费尽了心思差点拼上自己的命把这个人送进了监狱——一样是一场车祸。   只是,那一次的霍一唯只是腿部骨折,修养一段时间以后就没有大碍了,而这一次,因为车上有他,霍一唯几乎都要醒不过来了。   听了季凌的话,展舒的怒气几乎有如实质,他就像是一头狂躁的暴龙一样恨不得撕碎一切,尤其是最让他看不顺眼的祁容。   “多谢季先生的帮助,剩下的我会处理。”   “你能处理个屁!”展舒破口骂道,他现在真的是被祁容气到七窍生烟,再加上霍一唯现在生死未卜,哪怕是郜澜一直在劝说他,也没办法让他安定下来。   “请在医院里保持安静!”带着口罩身穿手术服的女医生推车出来严肃地说道。   她的手上还有鲜血,祁容一眼看过去差点昏厥。   “医生,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祁容立马扑上去惶恐地问道。   “病人失血过多,现在要去血库取血,麻烦保持安静,谢谢。”女医生一点也不客气,她从来没见过一群男人还能闹成这幅样子的。   祁容脚底下踉跄两步,幸亏孙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展舒看着祁容这幅样子,眼里有那么点幸灾乐祸,他恶毒地说道:“祁容,要是霍一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恐怕他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四个小时以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一直靠在墙角的祁容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就像是幽灵一样冲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他紧紧地抓住了医生的胳膊,问道:“医生,霍一唯——霍一唯现在怎么样了?”   祁容的眼里闪着小心翼翼地脆弱光芒,就好像随时都会破灭一样。   医生摘下了口罩,露出了略显疲惫的脸,“病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具体的情况还要等他渡过观察期。”   在听到了霍一唯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祁容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黄豆粒一般的汗水直接从他的额头滚落,哪里还能看得出天容总裁的样子,平庸卑微的就像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自己挚爱离去而无能为力的样子。   展舒也长舒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颇留面子的不去看祁容这副脆弱到了极点的模样,转而对孙武说道:“我们现在先回去,等霍一唯转出ICU通知我,我再来看他。”   柳云江拍拍祁容的肩膀作为安慰,然后也带着孔明棋离开。   八个小时,祁容从来都没有觉得八个小时竟然会这么的难熬。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去探望?”   “48小时以后他转入普通病房才能进去探望,现在你只能在外面看。”   祁容卑微地对着医生说谢谢,就像是在祈求能多一点宽恕一样。一直站在一旁的孙武忍不住同情自己的老板,为什么明明是那么般配的两个人,却偏生要这样互相伤害然后彼此错过甚至是经受折磨。   隔着ICU的玻璃,祁容只能看到霍一唯模糊的影子,那个清俊的青年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线路,四肢被裹在厚厚的绷带中。   看着看着,祁容的眼泪就又一次流了下来。   不是他爱哭,是真的——他真的太庆幸霍一唯还活着。   甚至他觉得,只要霍一唯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哪怕、哪怕不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隔着遥远的距离,祁容用手指描摹霍一唯的五官。最后,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他转身离开。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比如——给胆敢伤害霍一唯的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爱情是一种病,它往往伴随着疼痛,它来的时候你悄然无知,但当它走的时候,疼痛就会侵入你的四肢百骸,告诉你,这是爱情。   祁容就是这个样子,当霍一唯一次又一次要离开他的时候,失去霍一唯的痛苦才让他渐渐明白了霍一唯对他而言的重要性,也才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里明白,霍一唯可以不爱他,但是他非霍一唯不可。   只有霍一唯,也只能是霍一唯。   霍一唯是最适合他的,而他也是最适合霍一唯的那一个。   霍一唯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第二天,罗尼来了,漂亮俊美的年轻人沉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没有一点生气的霍一唯,最后沉默的转身。   他知道,他还是输了。   说来霍一唯很倒霉,一场车祸,几乎所有的伤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也很幸运,即使即使手术中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但他依旧挺了过来,而且平安的渡过了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的加护病房。   霍一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深夜。   他睁开眼,入目即是满室的黑暗。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巨大的疼痛也一起袭来,哪怕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模糊的痛呼声刚响,一直在病房陪护的祁容就瞬间惊醒过来。   房间亮了起来,骤然亮起来的环境让霍一唯只能看出一团又一团的色块。   凌晨三点,祁容刚刚睡下不久,这几天他一直都处在连轴转的状态,无论是处理肇事者然后找出幕后真凶还是处理天容的公务,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了。   朦胧中他听到了很轻微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就惊醒过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霍一唯醒过来了。   祁容小心翼翼的避开霍一唯身上的各种管线,然后在他包裹着纱布的额头中间轻轻烙下一吻。   刚刚醒过来的霍一唯还有些迷蒙,只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霍一唯只清醒了很短暂的一小会儿,而这点时间里大部分还都被来检查的医生占据,祁容站在病房的最角落,这么多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霍一唯现在已经重新睡了过去,祁容重新回到霍一唯的病床边看着他。就只是这样看着,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十三年的时间,霍一唯已经在不知不觉里改变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甚至是改变了他的喜好。祁容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趁人之危在霍一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搞出来祁唯去逼迫霍一唯回来。可是他需要霍一唯,真的需要。他需要霍一唯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无限制无条件的包容他,接纳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他就必须要能够看到霍一唯的存在。   他用了十三年的时间才搞明白了霍一唯对他的重要性。   霍一唯曾经给予他的东西,他从不曾在意,可是现在,他一丝一毫也不想要放弃。哪怕霍一唯今后不会再向原来一样对待他了。   兜兜转转的走了那么多弯路却发现他想要的那些只有霍一唯能给他,只有霍一唯能一眼就看懂他的想法,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哪怕是现在,霍一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不爱他”,可是当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真正保护他的人只有他。   只有霍一唯。   如果说,祁容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什么,那一定就是车祸。   二十年前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父母,让祁家只剩下了他和祁双,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又差一点夺走霍一唯的性命。   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祁容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霍一唯的床边就这样趴着睡到了天亮。   天刚一亮,祁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装准备去一趟警局。   季凌已经让人重新抓捕了他们当初的对头,但是这个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听话办事的马仔,真正在他上头的——还有人。   祁容这两天的时间近乎是疯了一样的在惹事,让江铭扬和季凌只能跟在他后面收拾。   在霍一唯彻底渡过观察期之前,他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同他的对家莱昌集团作对。   七年前发生在霍一唯身上的车祸本可以就此翻篇,但现在暴怒中的祁容打算新账旧账和对方一起做一个了结。   没人能从他的手里抢走霍一唯,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嗯,虽然有点晚了   不过,天容前头发生的土地清查和整改等一系列的事情是真实取材自这一两年阿土专业相关涉及到的动态,于是就简单写在了里面】 第七十二章 回不去了   这是霍一唯醒过来的第三天,他躺在床上休养。   霍一唯的左臂和左腿都骨折了,现在打着石膏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任展舒数落他。   展舒现在是真的对霍一唯没话说了,最狠的是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当初祁容在他面前直接昏过去他都能面不改色的离开,人家结婚还能火上浇油的说一句早生贵子新婚幸福,可是现在,当祁容真的要出事的时候,最先挡在祁容身前的还是他。   如果说当初土地利用清算霍一唯掺和进去是因为早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参与了,所以没办法抽身只能在里面忙到底,可是现在呢?   自从林向晚和祁容不合的传闻出来,这半年的时间里,霍一唯没有一天不去关心过天容集团的状况。   这个人够冷血,可是这个人也够温柔。   展舒坐在那儿给霍一唯削苹果,说他气是真的,可是无奈也是真的。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展舒问道,然后削好的苹果顺势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霍一唯现在头上的绷带还没有拆,吃东西很费力,于是这些东西就便宜了他的肚子。   “这样挺好的。”霍一唯模糊不清地说道。   展舒哼笑一声,“好什么好?都把自己整进医院差点小命都没了。”   霍一唯轻轻摇摇头,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很痛苦,但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感觉实在是棒极了。哪怕是之前他对祁容避之不见,也免不了一直在为天容操心,但是现在,柳云江和祁容会主动的处理好天容的一切,他只需要在床上安静的躺着养伤就行。   展舒坐在那儿感慨他没出息,其实他躺在床上也在感慨自己没出息。   大货车迎面驶来的那一瞬间,他所做的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就已经挡在了祁容和祁唯的身前。   大概,他还是见不得祁容受伤的。   之前的十一年里,照顾祁容,把祁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哪怕他已经和祁容闹掰近两年的时间了,当危急的事情发生,那种他根本控制不住的本能还是再一次冒了出来。   霍一唯有些嘲讽地想道,自己就像是一只狗一样,哪怕离开了训练他的主人多少年,再怎么克制,也忍不住听到那一声口哨就冲上去献出自己的一切。   展舒看着霍一唯,其实到了这一步他也真的没什么可说的,霍一唯已经三十二了,过完年都是要三十三的人了,却还是安定不下来自己的感情和生活,现如今又遭受这样的罪,他看着都心疼得要命。   “你打算重新接受祁容?”展舒试探着问道,坦白讲,他是真的看不惯祁容那副样子。现在天天冷着一张脸给谁欠他八百万似的,脾气又臭又硬,怎么配得上这样优秀的霍一唯。   霍一唯摇摇头,“我跟他回不去了。”   霍一唯说得很平静,但是听的人却很感伤。   这样一句回不去了,是他的整个青春都这样白费在一个人的身上。   刚刚从天容赶来医院的祁容站在门口听到霍一唯的这句话,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颤动,谁也不知道他的眼中是怎样的情绪。   展舒陪着霍一唯坐了很久,聊了很多。   最后展舒看着霍一唯眼神里已经有了一点点疲态,才让霍一唯睡下。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霍一唯的精神变得很不好,时常清醒三两个小时就要睡一会儿,睡下没多久,又会被正在生长的伤口疼醒。展舒会陪着霍一唯说话,也是为了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至少能觉得伤口不那么疼。   展舒刚从病床前转过来走到病房的玄关处,就看到了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的祁容,他提提自己的唇角,说道:“出来说吧。”   祁容点头,沉默地跟在展舒的身后。   “我们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看着祁容这幅样子,展舒就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些什么。   祁容点头,   “什么感觉?”   展舒现在和祁容走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今天的太阳还不错,所以即使是下午也还有不少病人在外面活动。   祁容没说话,他现在心里难受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你之后想和霍一唯怎么走下去?”展舒继续追问道,他会心疼霍一唯而不忍心问出口,但是对着祁容,他毫无顾忌,甚至是恨不得往祁容的伤口上撒盐。   “我会一直守着他。”祁容说道。   展舒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说道:“你有孩子了。”   “孩子不是问题。”祁容说道。   “祁唯的存在你抹不掉。他的存在就是在提醒霍一唯,你是背叛过他的人。”   祁容摇摇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与展舒多说,祁唯的身世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不仅仅是对祁唯的保护也是对霍一唯的保护。   “不会的。”   展舒虽然并不明白祁容这样笃定的原因,但是他还是说道:“你也知道,他刚刚说你们回不去了。他已经不是十三年前那个只凭着一腔热血一时上脑就能不管不顾地追在你身后的霍一唯了。他有他的家人,也有他自己的职责。而你们祁家——”   展舒没再接着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这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肇事司机除了和祁容的对家有关系之外还和祁双有那么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他知道了,现在站在这儿的祁容都要遭殃了。   祁容的神色冷若寒冰,“不会的,祁家不可能再有人动他。”   在这个话题上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展舒知道祁容不可能放手,也不可能想通,所幸去问另一个话题,“现在最幕后的人揪出来了吗?”   “已经知道是谁了。”   祁容话里的意思,就是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这两天他一直在和江铭扬还有季凌在一起找到真凶,江铭扬的插手让他有危机感,哪怕江铭扬已经和季凌领证了也是一样。   不仅如此,他还要防备着每天都去探望霍一唯的罗尼。比起江铭扬,这个金发碧眼和霍一唯有过实质性关系的人才是他的头号敌人。   可罗尼偏生一点出格的样子也没有,每次来见霍一唯都像是来探望自己的老友,得体的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等到霍一唯头上的绷带可以拆下来的时候,车祸也有了一个结局。   肇事司机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而祁容顺藤摸瓜一路追上去,将他们刚刚出狱的对头重新送回了监狱里,而一直和天容对着干的莱昌集团,也被祁容顺势举报一直捅到了省厅,借着江家的帮助,直接扯出了庇护莱昌集团的大人物。   这下子,不仅仅是在地产行业,特大贪污受贿案件一下成了全国人关注的焦点,但祁容对那些分毫不在意。看着电视新闻中的报道,莱昌集团的负责人最后狼狈的被送上警车,祁容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莱昌的人临死之前反咬一口最后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要知道,他现在的软肋只有霍一唯了。   不仅如此,这一个月的时间,祁容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偶尔会让孙武带着祁唯过来看望霍一唯,但任由祁老太太怎么催促他,他一次也没有再将祁唯带回去过,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再回去过。   他的做法无异于是把已经快要被逼疯的祁双彻底逼疯了。   这一个月以来,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疯狂的拨打祁容的手机,甚至是冲到天容去找他,可是她一面也见不到,他们将祁双拦在了外面,她甚至连天容的三十五楼都上不去。   而且,有一次在天容的地下车库里,祁双差点就见到祁容了,但是祁容上了他的宾利,然后绝尘而去。   从那天开始,祁双就被禁足了,她只能呆在祁家的大宅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当祁容和展舒谈完以后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祁双是真的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和安排。   祁双拽住他的衣袖,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的让人不忍直视,她哭着对祁容喊,“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祁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展舒,他害怕被展舒知道祁双也参与了霍一唯的车祸。但是,展舒是何许人也,他的年龄确实不大,可是娱乐圈里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祁双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霍一唯的车祸必然不会只是对家寻仇那么简单。   “你在这里折腾有什么用,回家去!”祁容冷着脸呵斥道。   祁双在听到祁容严厉的语气时身体一颤,眼神都在瑟瑟发抖,她现在惊慌失措的状态根本就不正常,“哥,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听话好不好?”   就在祁容打电话给孙武打算让他带走祁双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展舒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了祁容的动作,他对着祁双露出一颗堪称和煦的笑容,然后语气温和的说道:“和你哥哥吵架了?有什么事不如跟我说,我帮你?”   祁双的眼神游移不定,她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好相处的男人,最后她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能不能让哥哥原谅我?我弄坏了他喜欢的玩具。”   展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而他身侧的祁容却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进展中,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第七十三章 何去何从   “你哥哥的什么玩具?”展舒进一步诱导道。   祁容上前一步,阻隔了展舒继续问下去的动作,“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你不用理她。”   祁容的这句话不知道刺激到了祁双哪里,她立马尖叫起来,“哥!你不能为了那个臭男人不要我!”   “我是你的妹妹!和你最亲近的人!”   “去死去死!霍一唯去死!”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哥你凭什么为了他不要我!”   姗姗来迟的孙武带走了发疯的祁双,祁容看似神色如常的站在那里,可后背的汗却悄悄打湿了他的衬衫。   展舒的眼里是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哪里能想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祁容,她在说什么?”   祁容垂眸,“她在说胡话,你不用理她。”   “事到如今,霍一唯都成了这幅样子了,你还想护着她?”展舒的声调顿时拔高。   祁容沉默的摇头,“她会有她应得的结局。”说完,祁容不再理会展舒,扭身打算回病房去看霍一唯。   展舒在后面看着祁容直接离开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霍一唯现在躺在病床上很多事情没办法插手,但是他不一样,既然现在都知道了车祸的发生与祁双脱不了干系,展舒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转头,展舒就拨通了郜澜的电话,让他帮着自己去查。   祁容回到病房的时候,霍一唯刚刚醒过来,他在刚才的时间眯了一觉,虽然很短,但是让他的精神有所恢复。看到祁容来了,霍一唯也没有冷着脸,虽然也算不上热情,但这样的态度已经让祁容高兴极了。   “来了?”躺在床上的霍一唯问道。   祁容点点头,努力掩盖自己脸上的阴郁。   霍一唯没再说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祁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于是就看着霍一唯发呆。这些日子,霍一唯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他了,至少会允许他清醒的时候呆在病房里,甚至还会和他说说话。   过了好久,久到祁容以为霍一唯要这样睡过去了的时候,霍一唯说话了,“车祸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霍一唯突然问出的问题让祁容心里一惊,要知道,这一个月的时间,霍一唯从来没有主动过问任何一个人关于车祸后续的进展情况。   但是现在他问了,还是问的他。   他不确定霍一唯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主动问了出来。   事实上,霍一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一个月里他不问是因为他懒得问,而现在他问,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受害人现在应该问。   “主犯是莱昌集团的太子,是他主动联系了七年前撞伤你的司机蓄意报复,找人策划了第二次。”   霍一唯应了一声,看着祁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祁容吞咽了一下口水,“半年前司机出狱,莱昌的人找到了他,然后找了一个不要命的人特意注意你的行踪,策划了第二次。”   说到这里,霍一唯轻轻点了点头,祁容本以为到这里就能结束了,可是霍一唯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现在肇事司机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之前的肇事司机我也找人收拾了他,季凌参与帮忙,现在那个人被关押在看守所里,至于莱昌,现在一条线捅上去了偷税漏税贪污行贿,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霍一唯摇摇头,“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止是这个,你的话还没说完。”   霍一唯的话在祁容心里无异于炸起一道惊雷,他面色无异,“就是这些了。”   “你没有告诉我全部。”霍一唯肯定地说道,他对祁容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祁容现在的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在隐瞒什么。若是说以前,无论是在他对祁容放手前还是放手后他都会选择保留祁容的这份面子不继续追问下去,然后自己调查得知被祁容隐瞒的内容,但是现在,鬼门关前都走过了一遭,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   更何况,他需要用祁容的态度来确认一些事情。   “——是,是祁双向莱昌提供了你的行程信息。”祁容最后闭了闭眼,认命一般的说道。   这一次,霍一唯没有再体贴地不去看祁容崩溃的神情,而是直视祁容,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怒火,“是不是我不问你就要把祁双一直包庇下去?”   “不是——”祁容觉得疲惫万分。   “你的妹妹还真是幸运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霍一唯嘲讽地说道,然后闭上眼,再不看祁容。   甚至是接下去的几天,每次祁容来看他的时候,他都是在休息养神,一句话都不肯和祁容多说。   祁容自然知道他要承担家人的过错,这是他应该的。曾经他对祁双有多么无限度的包容,现在就有多么的悔恨,一味的让步包容换不来她们的理解,她们只想掌控他的一生。   霍一唯车祸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家里的任何人,所以当那天,霍一晴冲到他的病房的时候,他真的惊呆了。   活泼又阳光的小姑娘在看到霍一唯躺在病床上还打着石膏的样子时,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下了。   霍一唯躺在床上,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慰霍一晴。   她的哥哥啊,她最最心疼的哥哥啊,怎么可以有人这样伤害他。   小姑娘趴在霍一唯手边哭湿了一张又一张的面巾纸,而一直站在外面的祁容看到霍一唯的妹妹和他相处的画面,嘴唇动了动,最后垂下了自己的眼睫。   霍一晴来到医院探望过后没多久,一场席卷了整个北方的特大暴风雪夺走了祁老太太最后的生机。   那正好是霍一唯出院的前一天。   祁容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时整个人都蒙了一瞬,他当时正带着祁唯在病房里陪着霍一唯,虽然霍一唯并不怎么理他,但是却很有耐心地在陪着祁唯玩耍。   霍一唯自然注意到了祁容逐渐失控的表情,最后问道:“出了什么事?”   “奶奶——走了。”   霍一唯的眉头紧紧拧起,他没想到祁老太太会离开的这么快,坦白讲,他并不希望祁家的任何一个人离世或者是离开祁容,并不是他是什么圣母,而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他能明显察觉到祁容并不正常的精神状态,祁家的人是他的另一个支柱,如果祁家的人离开,无异于是在祁容日渐崩溃的路上又加了一点重量。   真正崩溃的祁容,无论是他还是天容都不愿意看到。   霍一唯也不愿意去做一个恶毒的人,“你要带祁唯回去?”   祁容点头。   “让孙武开车吧。”霍一唯说道,现在祁容这个样子,估计连自己说话走路都成问题。   看着孙武把人带走,霍一唯望向窗外长叹一口气,这样一个多事的冬天。   祁家后续的状况霍一唯没有再主动问过祁容,本质上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现在正坐在祁容在丽景佳苑的公寓里晒太阳。   出院那天,展舒本来想把霍一唯接到自己家的,但是过年这段时间他也要忙着跑片场拍戏,他在筹备一部武侠题材的电影,现在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不仅仅是他,郜澜也是,蓝星生物科技的几项新专利有很大的应用前景,现在也成了重点的扶持项目,郜澜也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江铭扬也来过,问霍一唯要不要去江家休养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也安全。   毕竟,这段时间,祁总冲冠一怒为蓝颜实在是成了商圈不少人饭后的谈资。   但是江铭扬已经和季凌在一起了,还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哪怕季凌不介意,江家的二老也不介意,但是霍一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季凌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能让季凌因为江铭扬可能的不在意而受到伤害。他甚至郑重其事的和江铭扬谈了这个问题。   罗尼也提出过看霍一唯要不要去他家里修养一段时间,他现在一直在四九城负责中国和亚太地区的工作,照顾他很方便。   霍一唯也拒绝了,他可以和罗尼有肉体上的关系,但是绝对不能有任何超出这条线之上的感情,他已经很对不起卢卡了,所以不能再这样了。   他出车祸的事情,家里除了霍一晴以外他谁也没有告诉,就连霍一晴是怎么知道的,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但是,霍一晴已经放假回家了,他自己住在景和园的话,以他现在的状况真的没办法自己照料自己。于是,最后就被祁容雷厉风行地接到了丽景佳苑。   不过,因为祁家突然的变故,祁容这些日子都不在这里,所以房子里就只有霍一唯和王妈两个人,还有霍一唯的小八。   王妈对他的态度要比以前尊敬不少,霍一唯一边晒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大概王妈也是被孙武提点过了。   孙文和孙武虽然是兄弟,但是比起相当忠诚于祁老太太的孙文来说,有点话痨的孙武显然更得霍一唯喜欢,现在他的很多事情都是孙武在给他安排。   霍一唯看着太阳,他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和祁容何去何从。 第七十四章 放过自己   姑且不论他和祁容何去何从,现在多变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多想。   霍一唯回家第二天,他的姥爷就给他打来了电话。霍一唯心下一颤,他几乎能想到自己的姥爷是为了什么才联系自己的。但是怕归怕,电话还是要接的。   “一唯。”   霍一唯摸摸自己的鼻头,“姥爷……”   “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出院了,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责备并没有向他袭来,霍一唯长舒一口气。孟老先生也只是询问了他的近况让后叮嘱他一些事项,临了,在挂电话的时候,孟老先生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霍一唯长叹了一口气,话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茫然,“再难堪也不过是现在这样子了。”   “生活不能像你这样过。”孟老先生说道。   “没有多少夫妻能半辈子走过去还伉俪情深,更多的不过是找了一个还算凑合的人,过着彼此适应的日子。”   霍一唯咬咬下唇,“我知道……可是,您和姥姥——”   孟老先生平和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是我的错,其实这么多年我和你姥姥也时有口角。只是人走了,就只念些好。回忆是有美化的功能的。更何况,从一而终的感情本来就少,你也没有必要去太过苛求。”   霍一唯的眼里不知怎么有点湿润的感觉,他压下异样说道:“姥爷,到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劝你的感情,”孟老先生说道,“你只要开心就好,没必要去管别人的眼光。觉得还能接受,就再试试,如果觉得难过,就去找另外的生活。”   “三十几年我从来没多替你操心过什么,你自己的生活,也没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的爱情、婚姻还有生活,别人也没权利替你做决断。”   孟老先生的话说得很委婉,却解开了霍一唯心上的心结。   这一次车祸,那些根本克制不住的本能让他觉得难堪,就好像他这几年的坚守和倔强全部都成了玩笑,他过不去的,是自己那道坎。   挂断了电话,霍一唯又在阳光房里坐了很久。   一直到太阳渐渐下去了,他才撑着拐杖起身,然后拨通了祁容的电话。   这是他这两年来第一次主动去打祁容的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点紧张,他出神地想着,要是响了三下没有接通他就挂断,然后说自己是打错了。   就在他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   另一边传来了祁容有些疲惫却还带着点意料之外的声音,“怎么了?有什么事?”   霍一唯喉头滚动一下,“葬礼安排在了什么时候?”   “下周一。”祁容说着,捏着眉心走到厅堂里去讲电话。   霍一唯听着那边喧闹的声音安静了些,说道:“需要我出席吗?”   祁容沉默了一瞬,他不确定霍一唯现在这样说是想做什么,又或者是有什么意思,还是他纯粹想多了。   “我只是问问。”   “你来吧。”祁容好像生怕霍一唯反悔一样抢着说道。   “好,”霍一唯应了下来,“你让孙武帮我安排吧。”   放下电话,霍一唯舒了一口气,祁容也是。   再次迈出这一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霍一唯想道。   但是在祁家大宅忙着的祁容却靠着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这几天没有回丽景佳苑,一方面是真的忙得脱不开身,另一方面——他有些害怕面对霍一唯。   做好了哪怕他一辈子不会再接受自己的打算是一回事,面对霍一唯的冷言冷语又是另外一回事。那样揪心的疼,哪怕他是铁打的人,也不愿意去日日夜夜感受。   但是现在,霍一唯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还愿意出席奶奶的葬礼,对他来说,实在是这些天里经历的最让他高兴的事情。   祁容找来孙武让他安排好霍一唯后天参加葬礼的一系列事宜,然后又一次打了霍一唯的电话,告诉他今晚自己要宿在祁家大宅,明天让孙武去接他过来,这才回了卧室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只有灵堂的长明灯还亮着。   祁容自诩不是什么害怕鬼怪的人,但是看到突然出现在床边的人影时还是吓了一跳。   是祁双。   他不知道祁双要做些什么,毕竟祁双很小的时候也有过梦游的毛病,祁容睁着眼看祁双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床。   祁双站在他的床边很久,久到祁容以为祁双真的是在梦游的视乎,祁双伸出了她的手,说道:“哥,你为什么要那个贱人不要我?”   “他好在哪里?”   “比得上我重要吗?”   “奶奶已经走了,哥,我只剩下你了。”   听到这里,祁容有些动容。   祁双——终究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就在祁容想要回应祁双的时候,祁双忽然将她的手覆在了祁容的脖颈处,然后渐渐收紧。   “!”   祁容瞬间清醒,用力一挥,祁双就整个人都栽了出去。   “祁双!你在做什么!”   跌在地上的祁双,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魔鬼一样让祁容心里发毛,她扭过头来,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哥,别让霍一唯近祁家的门好不好?”   祁容紧盯着神情错乱的祁双,一言不发,祁双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祁容的沉默,祁双的神情愈发疯狂起来,长发覆面,两颊凹陷的她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女鬼一样。   她在祁容的房间里大喊大叫,引来了祁家的佣人。   最后,三四个人,才拉住了疯狂的祁双。   这几天,柳云江为了帮忙方便,一直住在祁家的宅子里,看到这幅场景,点了支烟,对祁容说道:“你要不要带她去看看精神病的医生?我感觉她现在不太正常。”说着柳云江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好像有点问题。”   祁容没有说话,但是显然默许了柳云江的看法,联想起祁双这一段时间来疯狂的举动,甚至是敢行凶伤人的样子,最后点头,“等葬礼结束,我就带她去看医生。”   柳云江又抽了一口烟,“你得想个办法解决好,不然一辈子你都要受折磨。”   “她是祁家的人。”   祁容对自己的家人总是多有宽待,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狠不下去手。   “那霍一唯怎么办?”柳云江犀利地问道,“有祁双在一日,霍一唯就不可能安全。”说着他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祁双一副他非死不可的样子。”   祁容垂眸,一言不发。   从霍一唯离开他起,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柳云江摆摆手,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睡觉去了。”   其实柳云江也不见得比祁容好多少,他和孔明棋算得上半个竹马竹马,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兜兜转转十几年,他弄丢过他,也最终找回了他。   只是不知道他的老友,什么时候才能找回自己的幸福。   柳云江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摸着黑给孔明棋发了一条黏糊糊的短信才又睡下。   第二天下午,孙武去了丽景佳苑,霍一唯坐在轮椅上被孙武带上了车。   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处处缟素的祁家大宅。   祁容正站在门口等他,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祁容的西装有很多,但更多的是铁灰色的,像是这件纯黑的,霍一唯还是头一次见他穿。   不过三天没见的时间,祁容清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疲倦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霍一唯从车上带下来,然后安置在轮椅上推回去,跟在祁容一边的是祁家的老管家,也是安姓。   这次再见面,安管家对他恭敬了许多,至少那张笑着的脸是霍一唯从前从未见过的。   祁容怕霍一唯心里抵触,将他安置在了自己卧室旁边的客房里,“你有事随时叫我,等会儿我来带你去吃晚饭。”   霍一唯点点头,问道:“祁唯在哪里?”   哪怕他嘴上再怎么说着祁唯是祁容的儿子,自己管不找他,但几日没见,果然还是想看看他。   听到霍一唯的话,祁容眼里带了些笑意,“才睡下,醒了让安管家抱过来。”   霍一唯打量着屋内,这是他第一次来祁家的这个宅子,和之前在山里的庄园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你去忙吧。”他说道。   祁容看着霍一唯转动轮椅的身影,喉头滚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归于沉寂,轻轻合上了门,嘱托好管家,然后离开了房间。   “霍总,我去看一看小少爷。”安管家说道。   老夫人去世,现在祁家上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霍一唯点头,从架上随意取了本书慢慢看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霍一唯抬头,看到了从门后露出来的人影。   是祁双。   霍一唯对祁双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之前被陈意哲捅了一刀,就是祁双又加重了他的伤势,现在,他出车祸,都还有祁双掺和在里面。   幸亏他的忍耐力极强,不然活剐了祁双的心都有了。 第七十五章 疯狂之后   “你来做什么?”霍一唯问道。   但是祁双只是垂着头往前走,就好像霍一唯是一团空气一样。   霍一唯捏着书页的指尖泛白,他看着不断靠近的祁双,沉声说道:“祁双!你来做什么?”   祁双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完全没了往日明艳美丽的模样。她看着霍一唯,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霍一唯被祁双诡异地语气整得脊背发寒,祁双现在就像是一个失心疯的人一样。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祁双眉头骤然蹙起来,她偏头看着霍一唯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你让我的家没了,让我的大宅子没了,我的奶奶也没了,现在你又要抢走我的哥哥对不对?”   祁双停在距离霍一唯三步的位置,缓缓蹲下身,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霍一唯,“是不是?”   霍一唯没有说话,祁双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他怕会刺激到她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我在问你是不是!”祁双腾地站起身,大声质问道。   霍一唯侧了侧头,“不是,他是你哥,没人能带走他。”   祁双忽然就哭了起来,“你就是来抢我哥的,因为你他关我禁闭,因为你他断了我的日用开销,还是因为你他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回家还不让我去看他!”   “全都是因为你,霍一唯你就是个祸害!”   “祁家迟早要因为你破败掉!”   “就是你!克死了奶奶!”   祁双语无伦次地在房间里大喊,崩溃的样子却触动不了霍一唯内心一丝一毫。祁容对祁双做过的这些,他丝毫不知,毕竟在他的眼里,祁容是个什么事都迁就的二十四孝哥哥,不然也不可能有祁双这样脾气古怪的妹妹出来。   可是知道了,霍一唯心里也没有太多感触,祁容做得太晚,哪怕他现在愿意对祁容缓了脸色,也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全原谅祁容之前的过错以及祁双带给他的伤害。   一码归一码,霍一唯从来都算的清清楚楚。   祁双在屋子里又跑又叫,好像就这样忽略了霍一唯一样。   霍一唯现在行动不便,真的正面起了冲突,他恐怕要吃亏。于是,他悄悄转动轮椅打算离开这间屋子,就在他马上要离开的时候,祁双忽然扭头冲他扑了过来。   “啊!!!”   祁双就像是一个女鬼一样尖叫着冲向霍一唯。   霍一唯转动轮椅急忙后退,“嘭!”地一声撞在了门上。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霍一唯刚刚转开的门被祁双这样一弄又重新合上,霍一唯不确定外面的人有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也不知道去看护祁唯的安管家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但是现在,祁双已经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霍一唯刚刚出院,骨折的伤还没好,左手左腿完全用不上力,近乎于半个残废一样,他只能用右手去推开祁双,可是现在他修养太久又没多大力气,一时之间,竟然连祁双也推不开了。   霍一唯努力转动轮椅尝试让它撞在门上,以期让声响引来大宅里的其他人。   果然,外面传来了“嘭嘭”地拍门声。   是柳云江!   方才霍一唯来的时候柳云江一直在忙,现下闲了下来这打算来探望一下霍一唯,没想到竟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打斗一样的声音。   “霍一唯?你在里面吗?!”柳云江拍门说道,他尝试推开门,却发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门上,他一下子还推不开。   霍一唯提高嗓音喊道:“是我!祁双发疯了!”   柳云江听了眉头一拧,更加焦急的想要把门打开,昨天夜里祁双就差点杀了祁容,没想到今天又对霍一唯出手了。   “霍一唯,你打开门!”   “祁双把门顶住了,我在轮椅上打不开!”霍一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来,间或还有东西倒地和碎裂的声音。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管家还有在楼下处理明天出葬事宜的祁容,祁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听柳云江三言两语说完事情原委,皱着眉头就要直接撞门。   “霍一唯!你现在有事没有?”祁容拍着门焦急地喊道。   不过是一瞬间,他就已经急出了满头的大汗。   “我、还好。”   然而,疯狂起来的祁双一下子将架子上的书砸在了霍一唯的左臂上。   刚刚才被接好的断骨遭受重击,让霍一唯一下没忍住,痛呼一声。   门外的祁容听到声音,顿时不管不顾地就要撞门。   一下、两下。   “嘭”的一声,祁容撞开了大门,霍一唯正在玄关不远处,而前头则是疯狂地在扔东西砸霍一唯的祁双。   “祁双!住手!”祁容戾喝道。   然而祁双只是愣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闪而逝的茫然,她抬头看向祁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直接举起一旁博古架上的花瓶就向霍一唯砸去。   祁容近乎目眦欲裂,他冲上去,将将护住了霍一唯,而花瓶,碎裂在了他的背上。   祁双似乎没料到祁容会突然冲上来,她看着祁容,然后又看着霍一唯,忽然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尖叫,两眼一翻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一地狼藉,霍一唯捂着自己刚刚被祁双砸到的左臂直抽冷气,他的脸色苍白,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祁容还俯在他身前,垂着头也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容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   霍一唯沉默了一瞬,“还好。你先处理一下你的妹妹吧。”   祁容撑着霍一唯的轮椅慢慢直起身子,然后说道:“安管家,联系医生。”   然后推着霍一唯慢慢走出房间,至于祁双——像是被他遗忘在了脑后一样。   柳云江跟在祁容身侧,看着刚刚发生的混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云江,你帮我找人把祁双带回她自己的房间去吧,除了吃饭不要让她再出来了,具体的处置,等葬礼结束以后,让他来处置吧。”祁容的语气平静的像是水一样,就好像刚刚的混乱完全不曾发生一般。   柳云江应了下来,带着祁家的家仆去处理还昏在屋子里的祁双。   “霍一唯,你来处置祁双,好不好?”祁容凑近霍一唯轻声说道。   “随意你。”难得的霍一唯没有再刺祁容,捂着自己的左臂坐在轮椅里沉默。   霍一唯的沉默让祁容感觉心慌,他迫切的想要听到霍一唯的声音,想让他再多说点什么。但是现在霍一唯已经无暇再顾及祁容的情绪了,他现在心里也糟糕的厉害。   医生重新为霍一唯固定了骨折的胳膊,然后做好叮嘱,才离去。   霍一唯沉默地坐在屋里,眼睛也不知看向了哪里,只是出神的样子,让祁容觉得他是那样的难以接近。   “霍一唯,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祁容坐在他身边,双手合十近乎祈求的说道。   霍一唯的目光转动,然后缓缓地落在了祁容的身上,他看了片刻,说道:“你说——祁双要交给我来处置?”   “是。”祁容说道,他没办法对祁双狠下心,可是他也不可能放任祁双去继续伤害霍一唯,祁双在一日,霍一唯的安全就不能保证一日,不仅如此,迟早有一天,祁唯也会遭殃,甚至是祁家都会被疯狂的祁双整垮。   霍一唯的唇角扯了扯,没有说话,眼睛里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自然懂祁容为什么会把祁双交给他来处置,甚至他比祁容更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动机和真实想法。   也许祁容觉得交给他处置是态度,但在他看来,把祁双交给他来处理只能是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最终,霍一唯还是点头了。   祁容瞬间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霍一唯的拒绝。   一场车祸好不容易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回转,若是再生变故,他都忍不住要去求神拜佛,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命不好了。   然而,当晚饭过后,柳云江同祁容聊天的时候,知道了祁容竟然将祁双后续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霍一唯来处理,他真的忍不住想要撬开祁容的脑壳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靠谱的奇怪东西。   “你把祁双交给霍一唯?”   祁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柳云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地方。   “你是真不怕霍一唯恨透了你。”柳云江嘲讽道。   “为什么?”   “你真是情商低得可怕啊!”柳云江恨铁不成钢地感叹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让霍一唯来处理祁双,他用的是什么身份?他要怎么处理?别人要怎么看他?稍有差池就是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事,你是真不怕他离开你啊。”   “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这分寸拿捏把握,不亚于当初替你处理陈意哲和宁泽宇,如果你是真心为了霍一唯好,你就自己处理好祁双的事情,给一个皆大欢喜的答复。”   “不然——”柳云江冷笑一声,“你就等着形同陌路吧。”   【作者有话说:快要接近尾声了】 第七十六章 一个巴掌   “你就等着形同陌路吧。”   柳云江的话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祁容的脑海里,让他浑浑噩噩地走到了霍一唯休息的地方。   霍一唯还没睡,正在捧着一本书坐着。见到祁容来了,霍一唯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他,“有什么事?”   祁容摇摇头,走近霍一唯,然后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轻轻趴伏在他的膝盖上说道:“我什么都不懂。”   “没有人交过我这些。”   “奶奶只告诉过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得到。”   “眼睛永远只能看着前面。”   “过去的十三年,我什么都不懂,就像一个傻子一样。”   “如果可以,你教我好不好?”   “霍一唯你别走,你教教我好不好?”   ……   祁容近乎低微地在霍一唯面前说着这些,眼眶里有泪光闪烁。   最终,霍一唯一声轻叹,将手放在了祁容的头上,缓缓摩挲他的头发。手指温柔的穿过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祁容的发,然后将一切归于沉寂。   祁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感受着膝盖上传来的濡湿,霍一唯不知心中要作何感受,也许他在看到祁容这副样子的时候心里是应该有所触动的,但是事实上,他的内心平静如水。   他没有给祁容肯定的答复,但也没有拒绝他。   第二天,祁老夫人下葬,霍一唯没有再看到祁双。   一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   在祁家的墓园里,霍一唯看着曾经的祁家庄园现在变成了游客游览观光的景点,容秀度假村也变成了拉动附近产业和提供就业岗位的旅游消费场所。想一想三年前他被祁老太太绑着来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山头还未怎么开发,就连祁容费尽心思改渠的河道也还没有完全竣工。   十三年了啊。   这天的天气很不好,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压在天上,让人的心情也烦躁起来。   在祁家的祖坟里,所有到场的人沉默地看着祁老夫人的尸骨下葬,然后离开。   到了最后,墓园里就只剩下他和祁容了。   霍一唯知道祁老太太虽然是一个让人没什么好感的老太太,但是他是真的在意祁容和祁双,不然也不会教导出两个这样另类优秀的祁家后代,甚至是挽救了当时岌岌可危的天容。   霍一唯看着墓碑,扯了扯唇角,果然,他还是对这个自视甚高的老太太喜欢不起来。   他转动自己的轮椅,刚打算离开,祁容就说话了。   “能多陪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霍一唯没有说话,但是停下了自己要离开的动作,他落后祁容半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微微弯曲,就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他高傲的脊梁一样。   一直到太阳西沉,站了近五个小时的祁容才将将挪动自己的脚步,然而他站了太久了,刚一转动身体,就轰然倒下了。   霍一唯呆在原地看着祁容像是骤然倒塌的树一样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从轮椅后头抽出自己的拐杖,然后费力地将祁容从地上搀扶起来。   他让祁容靠在他的轮椅上,然后满头大汗地坐回去。   “回去吗?”他问道。   祁容没有说话,又或者他其实说不出来什么话了,他推着霍一唯,走在回去的小路上,眼泪无声的布满了他整个脸。   天上开始飘着零星的雪花,霍一唯忍不住伸手去接,他面无表情地想道:“今年——可真的是难熬的一年。”   回去的当晚,祁容就发起了高烧。   霍一唯坐在祁容的床边,神色淡然,他面无表情地洗涮冰敷在祁容额头的毛巾。其实这些也可以交给祁家的下人来做,可是当祁家的家仆走进来的时候,还昏在床上的祁容就立马咆哮起来,东西扔得到处都是,然后把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哪怕是祁唯也被祁容疯狂的样子吓到了。   祁容确实病的很厉害,但是他拒绝吃药,也拒绝其他人的照顾,只要霍一唯来照顾他。   霍一唯对祁容这样幼稚至极的行为毫无想法,甚至觉得可笑至极。但是他还是留下了,祁容总是知道怎样去拿捏他的软肋。   他可以对祁容恶言恶语,甚至是视若空气,可是永远不可能放任祁容的身体随他自己折腾。   混乱中,祁容抓住了霍一唯的手,汗湿的手心将霍一唯的手紧紧攥住。   霍一唯尝试抽出来,但回应他的只有祁容更加大力的握紧。   “别走……”   霍一唯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祁容,“……”   最后将所有的一切归于一声轻叹,然后换下祁容头上已经再度热起来的毛巾。   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天祁容就退烧了。   这一夜,让祁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变得更加沉默了,但是在面对熟悉的人的时候也会露出笑意,这和他以往永远都没什么表情的脸比起来,实在是有很大的不同。   他会抱起祁唯,用早上还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去轻轻蹭他,然后每天早上和晚上推着霍一唯去散步,每周都必然会亲自带着霍一唯去医院做复建。   许多人都说,天容的老总转性了,真的成了金不换的回头浪子。   但是霍一唯知道,直到现在,哪怕他住在丽景佳苑,和祁容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也是分开睡的,不曾有任何的交集。   年关将近的时候,霍一唯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虽然速度很慢,而且也不能长时间的行走。   年会的时候,祁容喝的有点多,回来的时候有些醉醺醺的。   霍一唯几乎是撑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才把祁容从车上架了下来,然后扶进了屋子里。   “你能自己去洗澡吗?”霍一唯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祁容说道。   祁容没说话,过了好久,他才点了点头。   霍一唯松了一口气,让祁容自己去浴室洗掉一身酒气,今天晚上折腾这么长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散架了。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祁容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霍一唯上楼,打开浴室的门,果不其然发现衣服乱得一塌糊涂,然后倒在浴缸里不省人事的祁容。   幸亏他上来了,不然祁容能被自己的洗澡水给淹死。   霍一唯忍住自己抚额长叹的冲动,走进浴室扒光了祁容那一身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西装,然后仍在一边的脏衣桶里。   虽然很浪费,不过他估计祁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穿这套西装第二次。   他真的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祁容洗涮干净,然后将浴巾裹在祁容身上。   但祁容醉醺醺地坐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忍无可忍地霍一唯一阵火气上涌,“啪”地一下,扇了祁容一巴掌。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扇完是真的有点爽。   就在他考虑自己要不要扇第二下来把祁容叫醒的时候,祁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嘀咕一声,“霍一唯?”   眼见人醒过来了,霍一唯也就不好意思再扇一巴掌,收起手对祁容说道:“你把自己的头发弄干然后上床睡觉行吗?”   祁容胡乱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浴室。   霍一唯长舒一口气,然后脱衣服搭理自己。   等到他洗完的时候,祁容已经钻进了被窝,霍一唯看着祁容的头发已经干了,确认他的呼吸平稳不会再给他闹什么幺蛾子出来,这才上床睡觉。   他真的是很累了,晚上忙着应酬了一晚,回来还要伺候这样一个疯疯癫癫地祁容,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体谅一下他其实还是一个病号。   其实,最过分的是祁容为了生活的隐私不让别人打扰,连之前的王妈都不允许常住在丽景佳苑的工人房里,除了一日三餐和接送祁唯上幼儿园之外,偌大的公寓里除了小八一点人气都没有。   霍一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很晚了,这样毫无意义的乱想能让他放松自己然后进入睡眠。就在他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一旁背对着他的祁容忽然翻身,直接掀开他的被子就钻了进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霍一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推了推祁容,但是这人只是更加收紧了搂住他的手臂。   霍一唯都要被气笑了。   脖颈处传来了祁容湿热而绵长的呼吸。   霍一唯又试了试,发现根本无法挣脱之后,所幸就这样睡了过去。   已经很晚了,晚到还有几个小时黎明就要到来。   祁容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凝视霍一唯的轮廓,因为他的夜视能力不好,所以在屋子里总会留一盏很小的壁灯,借着昏暗的光线,祁容能看到霍一唯模糊的轮廓。   听着霍一唯胸膛里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祁容感到一阵安心,他轻轻将自己的头移动过去,听了许久,在那里悄悄落下一个吻,似乎这样就能让他落进霍一唯的心里一样,然后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许明天又要面临不知是什么的麻烦,但是现在,至少是在现在,他还有霍一唯在,他还不是自己一个人。 第七十七章 难得一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霍一唯半遮眼睛看着已经被拉开的窗帘,才反应过来恐怕现在已经很晚了。   他伸手摸了摸床上,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估计祁容已经起来去上班了。   然而等霍一唯洗漱完,揉着自己酸疼的身体从楼上下去,就看到了餐厅里摆放着的精致早餐,还有正在客厅里陪着祁唯看早教片的祁容。   祁唯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霍爸爸!”   霍一唯条件反射一样地皱眉,说道:“叫叔叔。”   于是祁唯瘪瘪嘴,委屈地叫到:“霍叔叔。”   关于到底要不要告诉祁唯真相的事情他和祁容争论过不止一次,但每一次祁容都在他的脸色下安静下来。   “霍叔叔,你起来的好晚啊。”   霍一唯看着底下其乐融融的场景,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根本还没起床所以现在是在做梦。   “霍叔叔昨晚太忙了。”   祁唯在祁容的怀里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看起了电视机里的粉红色吹风机。   霍一唯走到餐厅,开始享用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的早饭。   他不是个太挑剔的人,今天的早饭虽然称不上多美味,但是清淡至极,在近乎宿醉之后来上这样的一顿早饭,也还算是让人满意。   用完了早饭,霍一唯慢慢走到客厅去喂小八。   他逗弄已经不年轻的小八,看着曾经不过巴掌的小鸟现在已经长大了,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感觉怎么样?”   所以,当身后突然传来问话声的时候,他是愣了一下的。   “什么怎么样?”霍一唯愣了愣才回答道。   “早饭。”祁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霍一唯继续逗小八,漫不经心地说道:“还好吧,说不上难吃。”   背对祁容的霍一唯并没有看到祁容几番变换的脸色,他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天容?”   “想休息一下。”祁容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挫败。   霍一唯挑挑眉,“秦放和柳云江会放过你?”   现如今的天容,秦放已经能撑起来独当一面,在祁家的多事之秋,天容的很多事情都是秦放和柳云江撑着完成的。所以,现在天容的工作狂并不是曾经的祁总了,而是现在的秦总监。   “他们能处理好。”   霍一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便将身后的祁容当做了空气。   下午的时候,霍一唯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要去修改论文,这是他的毕业作品,自然要拿出全部的精力去准备。   “要我去送你吗?”祁容说道,他今天在家呆了一天,真的就是在陪祁唯玩然后和霍一唯聊天。   虽然霍一唯不太适应祁容这样的态度,但坦白讲,这样的祁容并不招人讨厌,确认之后,他就点了头。   从车祸发生以后,祁容就拒绝让他开车了。   不止是祁容严禁他开车,展舒也是。   半个小时后,霍一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楼,刚上车,就看到了堆放在后排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霍一唯问道。   “要过年了,给你老师带点东西过去吧。”祁容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说道。   霍一唯皱皱眉头,现在他不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祁容了,是非常不适应。   在他眼里,祁容不止是倨傲固执,他甚至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情商低。   如果不是他有足够显赫的家室和能驾驭他的倨傲的能力,恐怕真的会成为一个人人厌恶的角色,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但是现在——   霍一唯都有点怀疑祁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等下展舒会来接我。你有事就先走吧。”   祁容点点头,“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虽然——他也知道,霍一唯如果真的有事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恐怕再也不会是自己了。   霍一唯应付的点头,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等一下。”   “?”   祁容探过身,将霍一唯的围巾围好,确认四九城的冷风不会灌进他的衣服里,让他本来就还没痊愈的身体再雪上加霜才让他离开。   霍一唯拎着东西下车,想到他下车前祁容的眼神和那差点就控制不住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他拍拍自己的脸颊,然后去了老师家。   快到晚饭的时候,展舒来接他了。   他们之前就约好了今晚要一起吃个饭,开车来的是郜澜,霍一唯和展舒坐在后排,两个快三十五的男人乐得像是孩子一样。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还不错的私厨,这个地方他们常来,店家也熟悉他们的口味,刚入座没多久,霍一唯就接到了祁容的电话。   “你在哪里?”   霍一唯在展舒的视线下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烫,他说出自己在的私厨的名字。   “展舒和郜澜都在?”   霍一唯说“是”。   挂断电话,展舒眼神打趣一样地看着霍一唯,“查岗的?”   霍一唯笑了笑没说话,展舒曾经看祁容不顺眼是真,恨得想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撕了也是真,可是自从霍一唯出了车祸以后,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他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他处理祁双这件事。   哪怕是自诩狠心地展舒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声祁容的魄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决断能把自己的妹妹送进精神病院的。   虽然很残忍,还是将自己的血亲松了进去,但展舒不得不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然——估计祁容做得再多,霍一唯恐怕都不会有一点要软化的意思。   过了没半个小时,祁容来了。   展舒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得霍一唯都手痒痒地想去打他两下。   “祁总,来啦?”展舒颇有点阴阳怪气地招呼道。   祁容应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很淡的笑意。   这可真的是让展舒大呼惊奇了。   郜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祁容的肩,“他俩凑在一起就没怎么说过我的好话,你就当听不见就得。”   祁容笑了笑,“没事。”   “哇哦!”展舒又惊叹一声。   展舒和霍一唯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乐,祁容便坐在一边慢悠悠的喝茶,时不时同郜澜闲聊两句。   他几乎是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霍一唯了,说话时尽是生机,眉眼间尽是风情。   回想起,这几年经历的一切,他都忍不住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有荤有素,有清淡的,也有重口的。   祁容看着霍一唯的筷子几乎每一次都伸向了那些辣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日子,他为了霍一唯能尽快康复,一直都在弄一些清淡的东西给他吃。   几乎是祁容一皱眉头霍一唯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我都吃了这么多天的萝卜青菜了,再吃都是兔子了,我不吃!”   霍一唯近乎孩子一样的赌气让祁容觉得新奇,他没再说话,默默地让服务生换了一壶去火的茶,然后倒好放在霍一唯的手边。   一直专注和展舒聊天的霍一唯不知怎的嘴角有点上扬,一直伸向辣菜的筷子慢慢转向了那些清汤寡水的素菜上。   展舒拍手称奇,可劲调侃霍一唯。   要知道,霍一唯这副窘迫的样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回去的时候,霍一唯缩在副驾驶座里,这场车祸让他削瘦了不少,他缩在里面只有小小的一团,让他看起来都有一点点可怜。   “这样挺好的。”他嘀咕道。   霍一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祁容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揉了揉霍一唯卷曲蓬松的头发。   祁容也笑了,这几乎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回到家的时候,祁唯已经被安置睡下了,祁容叫醒真的睡在了车上的霍一唯,然后用自己的大衣将他裹好带回家。   屋子里,连小八都静悄悄的。   霍一唯的眼神还不太清醒,透着迷茫。   祁容看着这样的霍一唯,不知怎么的觉得好像自己内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样,他将霍一唯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说道:“要去洗澡吗?”   霍一唯沉默地摇摇头。   他晚上其实还喝了点酒,他的酒量不算太好,和展舒比起来几乎算是一杯倒了。   祁容也没有勉强,带着霍一唯上楼然后给他换上睡袍安置睡觉。   要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霍一唯就曾因为祁容嫌弃他喝了点酒,身上有酒精的味道在坐唉的时候直接把他踹下过床,而现在——祁容甚至都觉得霍一唯身上那点细微的酒精味是让人心醉的。   当真是人都会变的。   哪怕是坚持了十几年的祁容,其实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霍一唯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安顿好霍一唯,祁容去看已经睡下的祁唯,小孩儿长得并不像林向晚但也不是很像霍一唯,如果一定要说像的话,大概就是那双清澈到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眼睛了。   祁容缓缓拂过小孩额前柔软的发,他是感激祁唯的。   如果没有祁唯,恐怕霍一唯不会这么容易就再次接受他,哪怕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他承认自己足够卑鄙,但是他承受不起真的失去了霍一唯的后果。   “让他在我身边留一辈子吧……”   在黑暗里,祁容轻声说道。 第七十八章 填肚子   比起过去的三两年里霍一唯总是对天容放手不管的现状,现状的霍一唯会去每周的例会,虽然——每次都是听完就走也不会多做逗留。但是在天容一众的高层看来,这显然是上头老总们已然讲和的征兆。   散了例会,霍一唯一边收拾材料一边说道,“晚上和李局长有一个饭局,但是我有点其他的事情,六点没办法赶过去,你先去替我撑一会儿。”   “……”祁容沉默了片刻说道:“好。”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从来都是你的人脉是你的人脉关系,我的人脉是我的人脉关系,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报备一句,然后就谁去负责谁的,祁容忍不住在想,霍一唯是不是真的重新接纳他了。   霍一唯是确实有事,科院那边催的又急又紧,天容这边刚散会就让孙武开车送他去了科院。到了以后发现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导师,就连江铭扬等人甚至包括规划院的院长都在这里。   方案会一直开到了六点,霍一唯低头看表,和江铭扬还有夏老师匆匆打过招呼就让孙武带他去晚上要进行饭局的地方。   虽然是四九城里最堵的时间段,但是孙武还是开出了最高水平,半个小时将霍一唯送到了蓝尚庄园。   霍一唯到的时候祁容和李局长刚刚举起酒杯,霍一唯脸上带笑推门而入,“李局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些事情实在推脱不开。”   李局长已过中年,倒还算好相处,不端架子,大笑着说道:“来晚了就要自罚三杯!”   “好说!”   霍一唯爽快地将桌上的刘伶醉一号倒满三个小盅,然后毫不推辞地一饮而尽。   祁容眼里有担忧,要知道他们这种工作性质的人没有几个会有一副好肠胃,常年的应酬大酒几乎能摧毁任何一个人的肠胃。   “霍总是个爽快人。”   霍一唯入座,祁容不太放心地让服务生给霍一唯上一点醋来解酒,饭桌上不止是有他们三个人,这一溜八开喝下来,霍一唯哪怕是铁胃估计都要被喝穿了。   霍一唯酒量是不好,但也没办法,来之前在车上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提前让孙武给他备了解酒药再准备了一些东西垫一垫肚子,不然,就凭他那点近乎要一杯倒的酒量,现在早就趴下了。   蓝尚的菜做得很不错,今天负责他们这一桌的也是惯常用的那位大厨,他们这群人吃饭也讲究点到为止,虽然说了要罚霍一唯的酒,但是一圈喝下来也不过是一个大酒盅。   霍一唯脸上飞红地坐在祁容对面,面上端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和李局长等人周旋。   “要我说,可是很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了。”   霍一唯笑笑,“这不是都忙么,您看这一有了时间,大家不就聚在了一块乐一乐。”   这桌上的人虽然身份各个都有头有脸,但是谁能说没点八卦的心思,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的八卦。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凑齐热闹来,丝毫不差于女人。   但到底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相互笑一笑也就过去了,真说破了也没意思。   一共上了十二道菜一道汤一道主食,然后是饭后开胃的水果点心。   盘子换了七道,酒杯换了三种,从餐前的开胃酒一直到最后清口搭配甜点用的利口酒,这一顿饭虽然吃得工序麻烦但也算宾主尽欢。   虽然桌上不过才坐了八个人。   李局长这一顿只是一个开始,马上要过年了,四九城里大大小小的关系需要打点的有很多,等到饭局结束已经快九点了。   吃饭也有吃饭的讲究,像他们这种性质的饭局,撑死了也就是三个小时的工夫。然而虽然吃了近三个小时的饭,但是霍一唯现在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吃饱了。   坦白讲,在这样的饭桌上,哪怕一顿饭上了十几道菜,他撑死了能真正尝过的也不过是三五道而已,来这种地方应酬真的别想吃饱。   霍一唯揉揉自己的肚子,瞥了一眼走在后头的祁容,转身问道:“你吃饱了没?”   祁容眨眨眼睛:“……没。”   “让孙武在老巷那边把咱俩放下吧。”   “好。”   “你不问要去干什么?”霍一唯问道。   “要去做什么?”   霍一唯,“……”   “去解决一下五脏庙的需求。”   正如之前所说的,祁容从来不在街边小摊上吃东西,任何东西都必须要有严格的规制才行,大概唯一一次出格的就是在那个跨年夜跟着霍一唯去了广场吃了街边的臭豆腐和关东煮。   “有臭豆腐吗?”在车上祁容问道。   霍一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   就连前头开车的孙武都忍不住笑了。   “祁总,我们家那口子也特爱吃这街上的油炸臭豆腐。有一回我带她去吃湘菜,饭店里,我说给她点一份,但人家不乐意啊,就觉着这街边炸的才最正宗好吃。”   霍一唯懒洋洋地说道:“你这说的可算是没错,在蓝尚那样的地方也就是图个样子和好看,真要是想吃地道的味儿还是得往这深巷子里去找。”   到了地方,孙武把两人放下,然后霍一唯带着祁容往巷子里走。   现在不过才九点半,夜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候。霍一唯带着祁容往里头走,一身西装革履的两个人跟周围下了班出来放松的小青年们实在是有些不同。   不过两个人也不在意这些,大冬天的竟然在这热闹的老巷夜市挤出了一身汗。   一边吃,霍一唯一边感慨,“别看刚刚在蓝尚造了一万大洋,可真不如在这摊上吃两碗小土豆来得高兴。”   “……还有臭豆腐。”祁容干掉碗里的最后一块臭豆腐一本正经地说道。   霍一唯失笑,一本正经地同意祁容的观点。   祁容从来了老巷,已经吃了两碗臭豆腐了。   “你真不考虑吃点别的?”   祁容眉头一蹙,然后条件反射一样地摇头。   霍一唯装模作样地叹气,然后眼疾手快地就将手上的高山小土豆塞进了祁容嘴里。   烫呼呼的小土豆然祁容直哈气,但是不可否认,小土豆的口感也足以征服他的味蕾,跟刚刚在蓝尚吃得高汤焗土豆泥比起来,果然还是这样的小土豆更对他的胃口。   霍一唯转头从摊上加了点醋,然后把剩下的半碗小土豆都给了祁容,果然,对于祁容来说,有了醋就等于有了灵魂。   霍一唯任由祁容自己吃得开心,然后转头又去寻找其他小吃。   从陕西的甑糕到红柳烤肉,然后又是酱鸭卷,直让一边的祁容觉得霍一唯的肚子近乎是个无底洞。   但是不可否认,这一顿宵夜吃得很开心。   霍一唯最后从拎了几笼冷冻的灌汤包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包子放着做明天的早饭,这家灌汤包做的不比程记差,原来我也给你买过他们家的。”   祁容想了想,“这里距离丽景佳苑并不近。”   霍一唯眼露嘲讽,“谁让你嘴挑得不行呢程记那段时间关门装修,就只能辛苦我了呗。”   祁容脸上闪过那一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直让霍一唯大呼惊奇。   其实,即使是提前喝了解酒药并且做好了准备,霍一唯还是喝醉了。   不然也不会在今晚这样疯。   但是祁容并不反感霍一唯这样的行为,甚至是觉得有趣的。   无论是来街边摊还是什么,霍一唯总在带他做一些他从来没尝试过的事情,并在其中发现乐趣。   回了家,祁唯早就睡了。醉醺醺的霍一唯坐在沙发上醒神。   祁容帮他换好衣服,然后问道:“速冻包子放在哪儿?”   “冰箱的……冷冻层。”霍一唯断断续续地说道。   祁容依言放好了买回来的速冻灌汤包,闻着霍一唯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决定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把这个醉鬼扒进浴室里洗澡。   躺在浴缸里,迷迷糊糊地霍一唯竟然自顾自地玩起了水,那副样子简直和祁唯在洗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祁容站在门口拿着毛巾想到,就差给霍一唯再拿一个橡皮小黄鸭子了。   不过,不得不说,哪怕霍一唯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皮肤还依旧很光滑,至少现在的霍一唯看上去是要比他年轻的,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有了白头发,而霍一唯的头发却还依旧乌黑亮丽。   费了些时间,总算是将霍一唯洗涮干净,祁容这才给霍一唯穿上睡袍然后半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他去睡觉。   今天晚上霍一唯要比他辛苦不少,本身这顿饭就是霍一唯的主位,他去也不过是顶替一下,即使他是天容的老总,但是应酬的大头也还是落在了霍一唯身上。   祁容去看过霍一唯的行程表,从下周开始,霍一唯几乎要到了天天晚上都出去应酬的地步。   虽然——他的行程安排和霍一唯差不了多少。   明天是周六,霍一唯晚上约了兰蒂斯的罗尼见面,祁容本能地皱着眉头,近乎孩子气地戳霍一唯的脸颊,“不要单独去见他好不好。”   霍一唯咕哝一声,挥手打开了祁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七十九章 最对的人   只是这次早上醒过来,最先起床的那个人变成了霍一唯。   祁容迷迷糊糊有感觉到霍一唯起来,但是实在是困得不行所以蒙上了被子就又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祁唯坐在客厅里看粉红色吹风机的故事,厨房里不知什么还在灶上热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香气就顺着开合的锅盖一点一点地飘了出来。   “祁唯,霍爸爸呢?”祁容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祁唯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腾地一下就从地摊上站起来,像是小炮弹一样冲向祁容,“爸爸爸爸,霍爸爸去买菜啦!”   “去哪里买菜?”祁容弯下腰将祁唯抱在怀里问道。   “霍爸爸说在菜市场,可是祁唯没去过菜市场,所以不知道什么是菜市场。”虽然祁唯现在还不满三岁,但是已经口齿很清晰也很有逻辑了。   他被祁容抱在怀里特别高兴,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里,祁容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他,对祁唯的好也是在霍一唯回来以后才有的转变,所以祁唯也喜欢他的霍爸爸。   从他看到霍一唯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那个不愿意做他爸爸的霍爸爸。   “你想去菜市场?”祁容问道。   祁唯兴奋地点头,他从来没有和爸爸一起出去过,从来都是管家或者阿姨带他,就连上幼儿园也是,祁容从来都没有接送过他,甚至是没对他有过什么太好的脸色。   祁容抱着祁唯,转到露台上去给霍一唯打电话。   “你在哪儿?”   电话另一边有点乱糟糟的,霍一唯的声音就轻巧地穿过了所有的杂音传到了祁容的耳朵里。   “你醒了?我现在再丽景这边的菜市场,打算买点东西。”霍一唯一路挑挑拣拣的说道。   “祁唯想过去找你。”   霍一唯愣了一下,“我马上就回去了。”   “霍爸爸,我想去找你。”祁唯脆生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霍一唯笑了一下,“真的想来?”   祁唯在这边抱着祁容的脖子兴奋地点头,祁容接过电话说道:“他想去找你,他没有去过菜市场,想去看看。”   “那你们来吧,到时候我在鱼摊这边等你们。”霍一唯抬头望了望,大概估计了一下祁容过来的时间。   祁容将祁唯裹得严严实实地然后出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肆虐了近一个月的寒风今天停了下来。   祁容是来过菜市场的,当初天天像背后灵一样地跟在霍一唯身后,这个菜市场他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景和园和丽景佳苑的距离很近,菜市场都在共用一个,这也是这附近最大的菜市场了,不光是这两个社区,周围居住的其他小区的人也都要在这里解决一日三餐的需求。   祁容一来,菜摊的老板都在和他打招呼。   祁唯被抱在怀里,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祁容轻车熟路地走到鱼摊附近,霍一唯正在那里挑着一条肉质肥厚的罗非鱼跟老板讨价还价。霍一唯在四九城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拿着那几乎和本地人无异的京腔和老板讨价还价。   祁容抱着祁唯,眼睛里近乎是有些痴迷的神色。   “别的甭说,就搁我这儿买了这么多回了,也得给您便宜点不是?”   霍一唯笑着从老板手里接过处理好的鱼,“谢谢您嘞。”   鱼摊的老板一眼看到了后头站着的祁容还有被抱在怀里的祁唯,顿时笑了,“那是您儿子吧,瞅那眉眼儿,一个模子的。”   霍一唯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祁容没说话,“我们先走了,老板您继续忙。”   霍一唯和祁容笑着打了个招呼。   “霍爸爸,你买什么了呀?”   霍一唯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然祁唯看,“是鱼,想吃吗?”   祁唯一听到能吃鱼立马兴奋地点头。   祁唯这一点和霍一唯很像,两个人一样的爱吃鱼,这让对鱼没什么感觉的祁容几乎成了饭桌上最没有存在感的存在,至少现在是的。   毕竟——从霍一唯回来以后,这里的饭桌上,先是以调理霍一唯的身体为重,后来就成了偏向祁唯的口味。   既然祁容来了,霍一唯也不会客气推脱,直接把手上的东西卸了一大半交到祁容手里。祁容的力气大,单手抱着祁唯再拎点东西也不成问题。   霍一唯需要给祁容找点事情做,不然总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会吃不消的。   霍一唯带着祁容和祁唯在菜市场转了两圈,从来没见过这些的祁唯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几乎是没怎么在祁唯身上看到过的。   他还记得在那个平安夜的下午,天上在下雪,祁容带着还在发烧的祁唯就堂而皇之地闯入了他家。当时的祁唯,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鹿,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所有的一切,甚至连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唯有在看到小八的时候,这个孩子脸上才有了笑容。   霍一唯不知道祁容是怎么照顾祁唯的,又或者说,祁容在过去的几年里根本就没有照顾过祁唯。祁唯总归有他的一份责任在,他不可能让一个孩子再一次去经历祁容从下就经历过的那种生活,甚至是养成这样乖僻的性格。   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很多和祁容一样的人,但不会有那么多还愿意在十三年以后还接受他的霍一唯。   逛完了菜市场就已经十一点多了,霍一唯是骑着自己的车子来的,他将东西放进车筐里,想了想,然后让祁唯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这是祁唯第一次坐自行车,兴奋得很,拍着自行车的座椅说道:“霍爸爸,我在幼儿园看到有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骑着小车车送他们去上学,这是我第一次坐小车车!”   霍一唯伸手揉了揉祁唯和自己近乎一样的卷毛,“很开心?”   祁唯用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喜欢!”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期待。   霍一唯摸着祁唯的头,“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你还是个孩子,不需要这些心眼。”   霍一唯虽然没有很严厉地说什么,祁唯也似乎一知半解的样子,但是站在一边的祁容却瞬间阴沉了脸色。   霍一唯当自己看不到祁容的臭脸色,推着自行车带祁唯回家,路上他甚至还哼了儿歌逗祁唯开心。   祁唯之前的教育他可以不管不过问,但是以后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去管的。哪怕他嘴上一直在说,这是祁容的儿子,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已经见证了一个悲剧的诞生,绝不可能再坐视它发生第二次。   到了丽景佳苑的单元门口,霍一唯将祁唯抱下来,然后把买来的东西也放在一边,挑了两样轻巧的蔬菜放在祁唯怀里,说道:“帮霍叔叔把这些菜带上去好吗?霍叔叔要去放自行车,等下上去找你和爸爸?”   被交付了任务的祁唯兴奋极了,抱着怀里的芹菜像是抱着国王赐予他的宝剑一样。   到了这儿,祁唯可以自己走,祁容就空出来两只手帮霍一唯一下拿上了所有东西。   霍一唯其实连肉带菜买了不少,但是祁容自己想充这个傻大头,他自然也乐得清闲毫无意见。   见着霍一唯已经推着车子去了车库,祁容这才带着祁唯进了电梯。   然而刚一进电梯,祁容就沉声说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祁唯抱着怀里芹菜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抬头,战战兢兢地看着祁容,“爸爸我哪里错了?”   放在之前,祁唯是没有这个胆子敢直接问祁容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背后还能有霍一唯给他撑腰。   “你想让霍一唯送你去上学?”祁容直视电梯镜子里那个不过一米多一点的小孩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神情。   “他们说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可是我有霍爸爸。”祁唯哪怕再怎么心智早熟也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最后半句话里都带了浓浓的哭腔。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是霍一唯的儿子,不应该像个废物一样受了委屈只会哭哭啼啼地找大人来解决。”祁容的话说得冷酷至极,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祁唯一直就是一个有心眼的孩子,他害怕这样为了某些东西可以用尽心思的祁唯会让霍一唯厌恶,甚至是厌恶他。   “不要再让他为你操心,霍一唯走了,没人会再管你。”   祁唯虽然是霍一唯的孩子,但是自小就受到了祁家教育的熏陶,他的思维模式几乎和祁容如出一辙。他崇敬自己的爸爸,但是也对霍一唯有着天然想要去亲近的念头。   等霍一唯放好了自行车上楼,一切已经都恢复了原样。   其实,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一句话,能有这样子的后续。   很多很多年以后,那个时候祁唯已经接手了天容的工作,面对已经垂垂老去的霍一唯他才明白,这个一生没有让他真正叫过爸爸的人,其实才是最爱他的那一个。   比他的父亲祁容还要爱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 第八十章 红的喜庆   霍一唯将备用的菜放进冰箱,然后就进了厨房做饭。   三年前的时候,祁容把这座公寓重新装修过,尤其是厨房,和客厅打通做了开放式的厨房,然后加了一个中岛,只要在公共的活动范围内,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霍一唯,也算是满足了他一个小小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祁容对正在做饭的霍一唯有着谜一样的执着,就像是他对霍一唯做的饭也一样。虽然,这几年里不得不改了自己只吃霍一唯做的饭或者说是只吃霍一唯过了手的饭菜的毛病,但本质上改不了他对霍一唯做饭的期待。   甚至——在看到现在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霍一唯,他都能有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很快,饭菜的香气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祁容打开电视给祁唯放他最喜欢的粉红色吹风机,然后卷起袖子去厨房帮霍一唯。   霍一唯做饭的时候喜欢一边做一遍收拾,所以在他的厨房里能永远的保持整洁。   “需要我帮忙吗?”祁容走进来问道。   霍一唯想了想,“你帮我把那把芹菜再洗一下吧。等会儿要炒一个芹菜。”   霍一唯其实没想到祁容会进来帮忙,为了不冷场,也只好让祁容把其实刚刚已经洗过的芹菜再洗一遍。不止是这样,除了展舒,霍一唯还是比较排斥有外人进入他的厨房的。   哪怕现在他在和祁容搭伙过日子,这点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   祁容认认真真地洗芹菜,洗完以后放在一边问道:“还有别的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霍一唯正在炸小肉丸,这个菜通常会多放点酱油,是祁容喜欢的口味,“你先出去吧,这儿油烟大。”   然而装了油烟机的厨房除了温度稍高了点意外,一点油烟味都没有,祁容只是说了一声“好。”然后才出了厨房。   他不该再要求什么的,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很难得了。   等鱼做好,小肉丸出锅,霍一唯又焯了一遍芹菜,这才开始拌凉菜。   霍一唯一边拌菜,忽然想起了刚刚离开厨房的祁容,想了想,最后高声喊道:“快好了,你俩来端菜吧。”   这边霍一唯的声音刚响,在客厅的两个人就腾地起来,气势汹汹地朝厨房走来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干架。   霍一唯笑着摇了摇头,“菜好了,你们先端出去吧。”   “好。”祁容说道。   霍一唯弯下腰,点了一下祁唯的鼻尖,“端菜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洒出来。”说着,将刚刚拌好的凉菜放在祁唯的小手里。   被委托了任务的祁唯很兴奋,“保证完成任务!”   霍一唯看着祁唯兴高采烈的背影,笑了笑,一回头就看到了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的祁容,“端菜吧,一会儿要凉了。”   其实,祁容也知道,霍一唯有些时候的想起他都是刻意的,只是为了面上的好看才会刻意地去让他做一点什么,他现在懂霍一唯,就像霍一唯懂他一样。   吃饭的时候,霍一唯忽然说道:“下午一起去一趟超市吧。”   虽然有点疑惑,祁容还是说道:“好。家里缺什么东西了吗?”   “要过年了。”霍一唯笑笑说道,“总要置办一点年货吧。”   今天已经是阴历的腊月二十三了,看着丽景佳苑还冷冷清清的样子,霍一唯想,哪怕今年自己还是要回老家,也还是把这对父子安顿好了再回去吧。   祁容眼里带了笑意,在他看来,霍一唯既然要置办年货,那便是要在这里过年的。   今天对祁唯来说也是比较特殊的一天,他去了从来没有去过的菜市场,下午还有可能要跟着两位爸爸一起去超市买年货。   在祁唯的印象里,过年是一件别人家很热闹,但是自己家里却格外冷清的事情,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也会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和父母一起在过年的时候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但是他有印象以来的每一个春节,家里都只有冰冷,他在祁家的大宅里,和奶奶,奇怪的小姑姑还有很少说话的安管家渡过了每一个沉默而又无趣的春节。   “爸爸,我可以去吗?”祁唯坐在自己的儿童椅上,晃着小腿问道。   祁容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祁唯,“问你的霍爸爸。”   “霍爸爸?我可以一起去吗?”   霍一唯抬手又揉了揉祁唯手感颇好的卷毛,“吃晚饭睡午觉,表现得好就带你一起去超市。”   小孩儿爆发一阵雀跃的欢呼,然后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霍一唯叫醒了还睡得迷迷糊糊地祁唯,然后让祁容开车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大型超市置办一点年货。   霍一唯还是不能开车,无论是祁容还是展舒,甚至是霍一晴都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来确认他今天没有开车。   到了超市,霍一唯怕祁唯乱跑,就把他放在了推车的车筐里,自己一辆推车,祁容一辆,自己的车里就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头,而祁容的车里则满满地堆了一大堆的东西。   祁唯看到什么都新鲜,看到什么都想要。   祁家的家教也管得严,小孩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什么零食,一日三餐连带点心全都是有人专门给搭配的饮食,霍一唯看着祁唯对薯片眼巴巴望着的样子,忍不住心一软就往框里扔了两包。   别的不说,其实他自己也喜欢吃这些。   祁容皱着眉头不赞同,“这是垃圾食品。”   “难得带孩子来了,吃点就吃点,两包薯片也不会怎么样。”说着霍一唯转头去跟祁唯约法三章,“祁唯,今天霍叔叔让你吃薯片,但是你要听话,不可以多吃。每个月你都可以吃一包薯片,如果表现好,就会再奖励你一包。”   祁唯抱着自己怀里得来不易的薯片不撒手,一个劲儿地点头保证,自己肯定会好好表现的。   霍一唯买了糖,买了水果,还买了一些能装饰在屋子里的东西,反复比对确认不会和公寓里的装潢冲突以后才放进了车筐里。   跟着霍一唯,祁家的这对父子又多了点不一样的体验,至少在这之前,祁容也是没有逛过超市的人。   然后霍一唯又绕到了乳制品的区域,挑了些纯奶和酸奶带回去。   站在超市的柜台前结账,祁唯就伸着脖子好奇地张望,他看着嘀嘀嘀在响的扫码机觉得很新奇,虽然幼儿园里教了很多东西,但是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生活小白痴,和他的爹一个德行。   霍一唯看到祁唯这副样子觉得好笑,说道:“我们平时生活用的东西,大部分都要在超市里来买。”   “霍爸爸,那在超市里可以买小汽车吗?”   霍一唯笑着摇摇头。   “大房子呢?”   霍一唯又摇摇头。   “大飞机可不可以?”   霍一唯忍不住笑着揉祁唯的头,“你怎么总想买些大东西?那些东西要去专门卖这些的地方才可以买到。超市只是在卖最基本的,你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比如你喝的牛奶,吃的水果,饭菜。”   祁唯噘噘嘴,“可是这里还是没有小汽车和大房子。”   回去的路上,霍一唯和祁唯两个人就一直在讨论到底为什么超市里不能买汽车和房子的问题。   开到半路上,祁容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对着后排两个还在争论的人说了一句,“我下车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霍一唯不知道祁容要去买什么,随便应了一声就继续和祁唯玩,祁容是个成年人,也没必要事实和他备报。   祁容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两个纸袋子,霍一唯现在和祁唯玩起了拍手的游戏,他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买了点什么?”   “围巾。”   祁容熟练地将车开上路,然后带着后面的一大一小回家。   进了家门,霍一唯一边归置买回来的东西一边说道:“小年夜那天我要去展舒家。”   正打算把围巾拿出来的祁容动作一顿,险些要把手里的纸袋子扯烂。   “你一定要去?”   “如果有别的重要的事情,我可能会不去。”霍一唯说道。   祁容心里有那个自知之明,他知道,对于霍一唯来说,现在的自己绝对算不上那个重要。眨了眨眼睛,敛去自己怔愣的神色,祁容这才神色如常地拿出袋子里买的三条红围巾。   霍一唯收拾好了东西就看到客厅里多了这三条喜庆得不像样的围巾,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祁容,问道:“这是你买的?”   祁容开始点点头。   “你买它做什么?平时也用不到。”   “我看别人都在买。”   霍一唯这才想起来在超市里时常走神溜号的祁容,原来是在看别人脖子上的红围巾。   他觉得这么喜庆的大红色放在祁容身上总觉得有点违和,但他没反驳,“买了就别浪费,记得要带。”   “嗯,这个是给你的。”   霍一唯装模作样地惊喜了一下,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这大红的颜色。倒是祁唯那个小家伙围着围巾在屋子里了跑的欢快。   “你过来。”   祁容愣了一下,不知道霍一唯让他过去要做点什么。   就在祁容愣神的当口,霍一唯拿起手里的围巾,两下就系在了祁容的脖子上,果不其然,这大红的喜庆颜色,哪怕颜值能打如祁容,也得考虑一下才能驾驭。   祁容带上还是好看的,只是红的太喜庆,和他冰山似的气质有点不搭,然霍一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要有天真   祁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霍一唯这么开心的笑容了,再次看到他甚至有些想落泪的冲动。   他拿起自己手里的围巾,一样也系在了霍一唯的脖子上。   大红的颜色衬得霍一唯的脸都红扑扑的,这个已经要三十三岁的男人,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但皮肤依旧好得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乍眼看上去,霍一唯就像是一个喜庆的年画娃娃一样好看。   祁唯抱着窗花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祁容看着霍一唯问道:“小年夜真的不在家吗?”   霍一唯没说话,但是祁容知道自己刚刚的问题问得过了界,他后退半步,看着霍一唯说道:“你去吧,记得别太晚回来。”   霍一唯只是点了点头,哪怕他现在和祁容住在了一起,也能和颜悦色的去对待他,但这并不意味他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真正的接受了祁容以及凭空冒出来的祁唯。   他已经相信了祁唯是他的孩子,可是血缘关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因为从小接受祁容熏陶的祁唯,已经在骨子里养成了如祁容一般的思维模式和性格。   哪怕——他有天真和活泼的一面。   霍一唯带着祁唯在窗户上贴上窗花,摆好喜庆的瓜果,一边忙还一边给祁唯讲着关于过年的故事,祁容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这几乎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最有年味的一个新年了,哪怕——在年前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动。   祁唯就像任何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一样在霍一唯身边打转,好奇地去问很多他并不知道的事物。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那一天。   早上,祁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等霍一唯到他的屋子里去叫他的时候,祁唯正满脸通红地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霍一唯试探地将手放在祁唯的额头。   果然,滚烫的温度不出霍一唯所料,他尝试叫醒祁唯,“祁唯,醒醒。”   “霍……霍爸爸?”小孩儿的嗓子沙哑地厉害,迷迷糊糊地看着霍一唯说道。   “祁唯,醒醒,你发烧了,我现在要带你去看医生。”   小孩儿还睡得迷迷糊糊地没有反应,浑身无力地靠在霍一唯怀里。   霍一唯赶紧给小孩儿穿上衣服,然后从橱子里找出毛毯将祁唯裹好,抱着就快步下楼。   刚吃完早饭的祁容看着火急火燎地霍一唯问道:“他怎么了?”   “祁唯发烧了,你去开车,我们送他去医院。”   听着耳边小孩儿传来的咳嗽声,霍一唯说不担心绝对是假的。   祁容自然不疑有他,立马拿了钥匙带祁唯去医院。   一溜八开折腾到了中午,快三点的时候,祁唯额头上的温度才渐渐褪了下去。霍一唯摸着小孩儿已经凉下来的额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退烧了。”霍一唯对守在病房里还不忘办公的祁容说道。   祁容收起手上的平板,“我来看着他吧,你不是还要去展舒家?需要我送你吗?”   霍一唯摇摇头,刚想说不用了,躺在床上的小孩儿就发出了一声嘤咛,“爸爸?”   霍一唯冲着坐得安稳的祁容努努嘴,“叫你呢。”   既然霍一唯发话了,祁容就不可能还坐在原地不动,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祁唯的床边,“感觉好点没?”   祁唯扭头看向霍一唯,眼里泪汪汪地说道:“霍爸爸要走了吗?”   霍一唯俯身摸摸祁唯的头,“我还有事——”   “霍爸爸可不可以不走?”祁唯瞬间就哭了出来。   霍一唯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跟一个孩子计较,可是看到祁唯为了让自己留下甚至肯用生病来做借口,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被祁容一次又一次地逼得走投无路所以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回到丽景佳苑。   显然祁容想到了和霍一唯同样的地方,他的脸色甚至比霍一唯还要难看。   霍一唯摸了摸祁唯的头没有说话,抬头看向祁容说道:“你和他谈谈。”   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在祁容阴沉的脸色下,祁唯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刚刚还哭着的祁唯神情瞬间倨傲起来,那个模样简直和祁容如出一辙,“我要霍一唯留在家里。”   祁容摇了摇头,“你继续这样做只会让他彻底厌恶你,然后没有人会再要你。”   祁容并不生气祁唯现在的态度,他知道,哪怕祁唯是霍一唯的儿子,霍一唯也不会想要一个和他一副性格的孩子,“他现在肯接纳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是一个孩子,你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只能对他好,但绝对不可以对他动任何心眼。”   祁唯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像是锥子一样扎在祁容的身上。   祁容视若无物,从床头拿过医生配好的药,说道:“现在你起来吃药,吃完药回家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哇”的一声,祁唯哭了起来。   一直在门外的霍一唯听了动静,最后还是推门进来了,小孩儿的嗓子本来就因为发烧哑的不成样子,现在这样一嚎,简直就没办法听了。   “他在哭什么?”霍一唯问道。   “不想吃药。”祁容起身,把位置让给霍一唯。   “我不要你喂我吃药,我要霍爸爸!”   “我要霍爸爸!”   霍一唯看着这样折腾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和祁唯确实长得有几分像,恐怕真的不会认为这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将药放在自己手里,给祁唯倒了一杯温开水,“起来吧,别闹了,我喂你吃药。”   祁唯能在祁容冷峻的脸色下还跟他顶嘴,但是却不敢再霍一唯这样沉默的温和里造次,他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从被窝里爬起来,接过霍一唯手上的药,乖乖喝了下去。   “吃完药回家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去的。”   正在喝水的祁唯忍不住手一抖,玻璃杯里的水洒了大半在棉被上。   霍一唯扯过床头的纸巾慢慢给祁唯擦拭,语气堪称柔和的说道:“祁唯,你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必要去为了一些事情这样折腾自己。你还是个孩子,孩子是可以有特权的,但是长大了就没有了。”   “那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和爸爸吗?”祁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霍一唯。   “不能。”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霍一唯无情地说道:“我已经和别人做好了约定,所以我今晚不会在丽景佳苑。”   祁唯垂下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直到祁容将他抱上车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王妈今天晚上会过来给你们做饭。”霍一唯说道。   “嗯。我直接送你去展舒家吧,你要回来的时候打个电话,如果方便我就来接你。”祁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霍一唯回头,看到祁唯缩在儿童椅里没精打采的样子,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汽车驶到了展舒家院子的外面,霍一唯透过后视镜,看到祁唯还是赌气一样地将头冲着窗外,不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他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像谁,若说是像祁容,但比祁容要懂事,可又不太像自己,性子里太倔强和固执。   霍一唯拨通了展舒的电话,问道:“介意我多带两个人吗?”   “谁?”   “祁容和他儿子。”   “你随意,反正两双筷子的事。”   得了展舒的回复,霍一唯这才看向祁容说道:“晚饭一起在展舒家吃吧。”   一直支着耳朵听动静的祁唯听到霍一唯的话立马转过头来,眼睛都在闪光。   “你也是,下车吧。”霍一唯说道。   祁容倒是不急,问道:“不会填麻烦?”   霍一唯摇摇头,绕到后面解开儿童座椅上的安全锁。   祁容这才下车抱着祁唯进去。   进去的时候,展舒正在厨房准备晚上的菜,郜澜倒是带着他们家的傻狗子在院子里玩的挺开心。不过傻狗子今年已经要十岁了,看上去已经有了一点老相。   “哟,来啦?”郜澜一边揉着他们家的傻狗子一边和霍一唯打招呼。   霍一唯觉得郜澜的脸和那只大金毛的表情如出一辙。   打了个招呼,霍一唯就径直去了厨房帮忙,留下祁容带着祁唯和郜澜待在一起。   “祁容,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郜澜拍拍狗子的头示意它自己撒欢去,然后说道。   “过完年就要三岁了。”   “挺聪明的小孩儿。”   祁容将祁唯放到地上,“这是郜澜叔叔,是你霍爸爸的朋友。”   “霍爸爸?”郜澜觉着这个词新鲜,蹲下身和小朋友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祁唯。”小孩儿酷酷的回答道。   郜澜笑了起来,他挺喜欢小孩儿的,可惜展舒总觉得孩子太麻烦,说养他一个孩子就够了,没必要再多添点麻烦事。   他一把将祁唯抱起来,然后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走,郜叔叔带你玩儿去。”   从来没有骑过大马的祁唯瞬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祁容,我带他玩会儿。”   祁容点点头,看着郜澜脖子上架着已经精神起来的祁唯出去玩。霍一唯的朋友,都是很不错的人,祁唯能和他们有接触,也是祁容乐意看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今天两更】 第八十二章 像与不像   “怎么想着把他们两个也带来了?”展舒切着菜问道。   霍一唯垂下眼睫,“早上祁唯发烧了,刚从医院回来,小孩儿闹着不让我走,索性就一起留下来了。”   展舒半真半假地感慨一声,“这么有爱心呢?”   霍一唯摇了摇头,没说话。   展舒嗤笑一声,“真不愧是祁容的崽,别看小,这么有心机呢。”   “祁容养大的,也不奇怪。”霍一唯说道。   “你能受得了?”   “还行,也能凑合过下去。”   展舒挑挑眉,没再说话。   到了饭点,郜澜带着玩得一身脏兮兮的祁唯回来了。祁唯出了一身汗,现在看上去已经精神多了。   展舒嫌弃地看着郜澜,忍不住踹他一脚,“洗手去,脏死了。”   郜澜得了展舒的令,立马带着祁唯去洗手间收拾干净。   展舒看着站在一边的祁容,说道:“金不换能屈尊降贵的干点活吗?”   祁容也不计较展舒带刺的话,依言走过来,然后径直去厨房里端菜端饭。   “哇哦,真转性了?”展舒不确定地问霍一唯。   “也许吧。”   展舒戳了戳霍一唯说道:“真要是这样,也能过下去。”   霍一唯点点头。   展舒之所以会这样说,也是因为能看出来霍一唯现在过得还可以,至少刚刚经历过车祸的他,现在还是比较有精神的。   “我都已经要三十三了,什么情情爱爱的有也好没有也罢,能过下去就行。”   到了如今,霍一唯算是彻底看开了,他对祁容没多大的期待,但也不至于让两个人冷到过不下去。   “只是可惜喽。”展舒感慨一声,“你周围也有不少够优质的男人,没想到最后还是和他走了下去。”   霍一唯笑笑,没说话,转身去厨房里帮忙端菜。   这一桌做的很丰盛,展舒的手艺很好,霍一唯的手艺也不差。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祁容还是一口就能尝出来哪一道是霍一唯做的。   霍一唯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   饭桌上,祁唯也足够乖巧听话,可爱的样子让饭后和他一起消食的展舒直说不像祁容的孩子。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林向晚和祁容的孩子,我还以为祁唯是你儿子呢。”   霍一唯露出一个笑容,许久才说道:“祁唯是我的儿子。”   “不是吧!”展舒眼里有点不可置信,“你和祁容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霍一唯摇摇头,知道展舒理解错了,“不是,是血缘上的我的儿子。”   展舒上下打量一番霍一唯,“我也没见你怀孕过啊,这年头两个男人也能生孩子了?我已经这么落后时代了?”   “……”霍一唯沉默了一瞬,说道:“是我和林向晚的孩子。”   “我的天,你这么爽快就绿了祁容?”   霍一唯忍不住推了一把不正经的展舒,“你想什么呢,我对女人有没有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展舒也只是打趣一下,正色问道:“怎么回事?”   “代孕,祁容费了点手段拿到了我的京子。”   “以你的脾气,没在知道的时候把小孩儿掐死真是他福大命大。怪不得我总觉着他和祁容长得不像呢,一看那头不听话的卷毛,啧啧——”   “卷毛怎么了,自来卷挺好的好吧。”霍一唯反驳道。   展舒耸耸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   吃完了饭,霍一唯看着祁唯把药吃了,这才放心的让他继续和郜澜玩。不过,果然还是生病了,没玩一会儿,小孩儿就因为吃了药变得晕乎乎的想要睡觉了。   祁容抱着祁唯,看着霍一唯和展舒还有郜澜告别。   “年后再带着小孩儿过来玩啊,挺有意思的。”展舒摸了摸已经睡着的祁唯说道。   “好,到时候我忙了就让你们两个带孩子。”   展舒笑着捶了霍一唯一下,说道:“回去路上让祁容开慢点,大晚上的,注意安全。”   “好。”   目送着霍一唯和祁容离开,郜澜忍不住戳了戳展舒,问道:“真的喜欢孩子?”   展舒上下嫌弃的打量他一眼,“我喜欢好玩的孩子。”   展舒自然知道郜澜在想点什么,他也不是第一次有过这个念头,只是——与其说是郜澜离不开他,倒不如说是他已经离不开郜澜了,甚至接受一个孩子会插足进他们现在的生活里。   看着展舒转身就走,郜澜忍不住屁颠屁颠的就跟了进去。   只是,以为自己又惹展舒生气的郜澜并没有看到展舒嘴角的笑。   车上,霍一唯抱着已经睡着的祁唯坐在后排,祁容开着车,车里静谧的很,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尴尬。   “祁唯应该没事了。”霍一唯说道。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祁容透过后视镜去看霍一唯,发现他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霍一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祁唯的后背,“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怪他。”   然后偶车里重新回归寂静,一路无话一直到了丽景佳苑。   腊月二十七一过,年很快就要到了。   霍一唯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早起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家,等下他还要去医科大接上霍一晴然后一起去机场。   早上起来,吃完早饭转到客厅的祁容和祁唯就看到了放在客厅的小行李箱。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一唯,想也不想地就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霍一唯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似乎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看得祁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霍一唯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回家。”   “回哪个家?”   “回我的老家,要过年了,你总不至于还不让我回去吧。”   “你之前没有说过你要走。”祁容皱着眉头说道。   霍一唯提了提嘴角,“但是我也没说我要留在这儿过年。”   听到大人们的谈话,本来还在专心致志看幼教片的祁唯转过头来,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霍一唯问道:“霍爸爸,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吗?是唯唯做错什么了吗?”说着,祁唯从地毯上站起来,就跑到了十字厅紧紧地抓住了霍一唯的袖子。   霍一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你没做错什么,但是霍叔叔和我的家人说好了要一起过年,所以不能陪你和你的爸爸了。”   “霍叔叔的家人很重要吗?比祁唯还重要吗”   霍一唯不由得赞叹祁唯脑子实在是转的太快,只好说道:“你们都很重要,所以我陪你过了小年夜,要去陪霍叔叔的家人过除夕。”   “我们都很重要为什么不陪我们?”   “那里有霍叔叔的父亲、母亲、妹妹、还有姥爷,他们都在等着我。”   “可是霍爸爸——祁唯和爸爸也在等着你啊。”说到这里小孩儿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霍一唯一直处理不好这样的亲密关系,曾经把握不了和祁容的尺度,现在也没办法彻底接受一直不想让他离开的祁唯。   他伸手轻轻擦去祁唯的眼泪,然后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亲吻他的头顶,说道:“过完年我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候再陪你。”   祁唯知道他留不下他喜欢的霍叔叔,以至于在送霍一唯出门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着怨气的。   在那个时候,祁唯眼里的神情简直和祁容如出一辙,甚至让霍一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走的时候,是祁容开车送他去了医科大接上霍一晴然后又把他们送去了机场。霍一晴之前见过祁唯,但只是匆匆一瞥,印象并不深刻,这次再见,才惊觉这个孩子身上竟然和自己的哥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又或者,这个孩子更像是自己哥哥和祁容的综合体。   霍一晴在路上试着和祁唯交流,但小孩在说话时的神情简直和祁容像足了十成十。   祁唯不喜欢霍一晴,在他看来,是霍一晴抢走了霍一唯,所以从上车到现在,除了那一声“小姑姑”以外,他几乎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看着霍一唯进了安检通道,祁容这才冷下脸来对祁唯说道:“不管你再怎么不喜欢,霍一唯和他的家人你都必须接受,而且要对他们好。”   “凭什么?”祁唯忍不住赌气道。   “就凭他是霍一唯。”说完,祁容把祁唯抱起来,离开嘈杂的机场大厅。   比起陷入冷战状态的祁家父子,在飞机上,霍一晴忍不住问道:“哥,祁唯——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很像?”霍一唯皱眉问道。   霍一晴又摇摇头,“其实与现在的你没有特别像,可是和你小时候比起来,几乎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怎么回事啊哥?”   霍一唯没说话,他在决断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霍一晴,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了他们下了飞机。   终于,在要踏入家门的前一刻,霍一唯还是同霍一晴说了。   他拉住霍一晴,说道:“祁唯是我的孩子。”   然而还不待霍一晴来得及震惊,霍一唯就已经推开了霍家小楼的大门,笑着去和家人打招呼了。   霍一晴怔愣的站在原地,直到父亲朝她招手,才恍然惊觉,笑着和家人围坐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晚点有二更】 第八十三章   霍一唯只是跟霍一晴提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任何相关的话,以至于霍一晴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幻觉。   等晚上,父母和姥爷都睡下了,霍一晴这才敲响了霍一唯的房门。   霍一唯打开门,他还没有睡,霍一晴会来找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进来吧,霍一唯说道。”   霍一晴显然脸上带有愁容,这几年在医院实习经历了许多也让她变得沉稳起来,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哥哥的时候,还是急切地问道:“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霍一唯笑了笑,示意她别着急。   “你不打算告诉爸妈还有姥爷?”   “我会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既然霍一唯说了,她就选择去相信,“哥,孩子是怎么来的?他的母亲呢?”   霍一唯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悲伤,让霍一晴不忍心再问下去,“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其实,霍一唯没想到霍一晴会一眼就看出来他和祁唯之间的相像之处,但既然霍一晴已经知道了,那他就需要好好想一想要怎样才能给祁唯一个比较合理的身世。   毕竟,虽然他现在在逐渐接受祁唯,也在逐渐接受祁容,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祁唯自己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他还在在意祁容。   如果祁容没有绝情到将祁双送进了精神病院,祁老太太也没有离世,也许他会让祁唯回到霍家。可是现在——祁容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   哪怕祁容并不在意祁唯这个儿子,但霍一唯还是不愿意再这样欠了祁容。   第二天就是除夕,霍一唯大概估计了一下祁容吃晚饭的时间拨通了他的电话。   和这个小山村里的热闹比起来,四九城里的丽景佳苑公寓实在是冷清的过分,哪怕他们将屋子里已经装饰的很有年味了,但是只有两个人的房子也还是让人觉得冷清。   一整天,祁唯都没精打采的待在家里,之前的几天有霍一唯在,他会陪着他做游戏,给他做好吃的点心,可是现在他走了,他的爸爸有整天忙着公务,怎么可能会那么耐心的陪着他。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让他倍感不适。   现在,祁容在做晚饭,他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摆弄之前霍一唯买给他的乐高玩具。   “坏蛋!”   “祁唯,过来。”   所以,在听到爸爸叫他的时候,他立马就从地毯上蹦了起来,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地冲进了厨房里。   “霍一唯找你。”   听到是霍一唯打来的电话,祁唯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又好像小大人一样撑着磨磨蹭蹭地不肯接电话。   祁容看到祁唯这幅样子忍不住想笑,对着霍一唯说道:“他还在别扭。”   “我才没有呢!”祁唯听到了,立马大声反驳,声音大得霍一唯在电话另一端听得清清楚楚的。   “祁容你把电话给他。”   祁容弯下腰,将手机递到祁唯的手里,祁唯两手捧住手机,神情颇有点小心翼翼地说道:“春、春节快乐,霍爸爸。”   “除夕快乐,明天才是新的一年。”霍一唯柔声说道,他犯不着去和一个孩子计较到现在,更何况,祁唯还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霍爸爸,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祁唯的声音软糯糯的。   “初五我就回去了,到时候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好吗?”   “好!”虽然祁唯从小就一直不缺什么东西,对红包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霍一唯要送给他东西,他是真的很开心的。   “把电话给爸爸好吗,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说。”   “那你和爸爸说说好不好,他一整天都在忙根本都不陪我玩。”赶着最后一句,祁唯飞快地冲霍一唯告状。   霍一唯,“……噗”   祁容,“……”   这句孩子气的话一下就把霍一唯逗笑了,直到祁容接过电话,他的声音都还带着笑意地说道:“你就多陪陪他,孩子都告状了。”   祁容听到了霍一唯带着笑意的声音,脸上的线条也柔和起来,“好。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两个。”   “挺好的,”祁容说道,“等你年后回来。”   通话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霍一唯的这一通电话显然让丽景佳苑D栋八楼的氛围回暖,收拾清了厨房里的东西,祁容带着祁唯坐在沙发上看没什么内容但是槽点满满的春晚。   手机忽然震动,一看是霍一唯发来的微信,“在看春晚吗?”   祁容低头,回复到:“在看。”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霍一唯就这样陪着祁家父子用手机一直看到了新年的钟声敲响。   “春节快乐。”   听着电话里霍一唯的声音,祁容怀里抱着已经撑不住睡过去的祁唯,虽然这个春节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但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展舒是第二天才知道霍一唯竟然回了老家过年,把祁容父子扔在了四九城,“果然还是你比较心狠。”   听着展舒的感慨,霍一唯笑了笑,说道:“我对他已经很好了。再好,对我们谁都不好。”   展舒似真似假的感叹一声,“要我帮你照顾一下这对孤儿寡母吗?”   “你随意,不给你添麻烦就行。”   “唉,”展舒叹了一口气,“儿大不中留啊。”   然后挂了霍一唯的电话就去联系祁容,考不考虑带着祁唯去他们家玩两天,正好他们家这两天来了小孩儿,他自己带不过来,也正好能和祁唯做个伴。   小孩儿是展舒的妈妈从美国带回来的,今年刚六岁,是个看上去就很稳重成熟的小孩子,也非常讨人喜欢,见到家里来了客人,还是比自己小的小弟弟,就很有耐心地陪着祁唯玩。   展舒的妈妈是一名很有名的通俗唱法歌唱家,曾经一门心思的想让展舒继承了她的衣钵只可惜,展舒从高中开始就越跑越偏,到最后成了一名导演。前两年,展舒的妈妈严女士在参加国际义工活动的时候收养了被拐卖的严峥。现在,严峥就在跟着她学习唱歌,而且天赋一点也不必她跑偏的大儿子差。   展舒也乐得自己老妈能有另外一个精神寄托,这样就不用总是盯着他想着抱孙子的事了,不然,他也有压力。   不过半天的时间,祁唯就喜欢上了严峥这个带着他玩的大哥哥。   祁唯其实没怎么接触过其他的小孩子,哪怕是在幼儿园里,所有的小孩也都是一板一眼的,更遑论他早去一年,要比那些同班的孩子们小一岁,在班里就总是独来独往的。   现在有人肯和他一起玩,到了下午,他就变成了严峥的小跟屁虫。   严女士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正是喜欢小孩子的年龄,比起小大人一样很懂事的严峥,会撒娇的祁唯显然很讨她的喜欢。   坐在阳光房里,展舒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忍不住和祁容吐槽道:“我觉得让你带祁唯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我妈又要催我要孩子了。”   “你和郜澜还很年轻,一人要一个也可以,现在代孕很方便。”   展舒闭着眼睛摇摇头,“我们俩个人就够了,老了以后,一块儿住同一个养老院,继续吵架过日子,没必要再多个孩子牵扯,太麻烦。”   祁容没说话,展舒就继续说道:“你打算告诉祁唯真相吗?”   “我想告诉他,但是霍一唯不让。”祁容只是略一想就知道展舒必然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说道。   “你哟,真是好命。”展舒感慨一声,翻了个身。   祁容想不透这一层,于是转头去看外面院子里严女士正带着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哪怕是四九城的寒风都挡不住的开心。   “想不明白?”忽然,展舒又说道。   “你们家的老太太走了,你妹妹现在又成了这幅样子,祁家的旁系那几个更是不用说,跟你一点情分都不讲,要是祁唯跟了霍一唯走,你以后要怎么办呢?或者是,等你老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祁容张张口,刚想说他还有霍一唯,但转瞬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其实他也不知道霍一唯会不会陪他到最后。   “要我说,敢拿孩子逼我,我肯定跟你撕破脸皮成了死敌。”展舒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说这几年你做的这些事,那件不是为了逼霍一唯回来,也幸好他就是这么一个死心眼。”   “看在你给我带的那两盆牡丹上,允许你在我家再多住两天,待到霍一唯回来就赶紧带你儿子一边玩儿去,省的我妈又催我生孩子。”   忽然之间,祁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暖洋洋的。   哪怕霍一唯已经不会再对他说出“爱”那个字,但是他还是一直在帮他,为他考虑。   直到过去了这么多年,祁容才醒悟过来原来他是爱着霍一唯的。   对,是爱着,而不是爱过。   也许,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个舞台上,拿着一把小提琴光芒万丈的霍一唯就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只是和平日反差太过大的气场,让他忘记了自己最初心动的理由。所以他才会在那个酒店出手去帮霍一唯那一把,由他进入自己的公司,和自己一起打拼。   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那么多年,只有他还一直在这里。   他几乎是在用所有的方式去保证霍一唯的眼光一直看着自己,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爱。   原来是爱。 第八十四章 意料之外   初五,霍一唯坐了飞机回到四九城,因为新年开始,工作繁忙的祁容只好让孙武去接他。   对此,霍一唯没有任何不满,他很理解祁容现在忙得四脚不沾地的状况,要知道,自打孔明棋回来以后,柳云江算是沉迷于二人世界不可自拔,就连在公司都很难看到他的人。自己又是半工半读的学生,天容现在的事情基本都落在了祁容的肩上。   而且,到了现在,环渤海的生态工程建设已经一期项目基本完成,准备在五月的时候正是投入运营,如果能够有一笔比较可观的回报,那么第二期项目紧接着就会跟上投入建设。不仅如此,今年和塞古尔家族合作的第三家国际酒店也要同时落成投入运营,第四家第五家的工程已经在建设规划中。虽然这两年里祁容的个人生活过得并不顺心,但是在天容的事业上却是越走越远。   回到丽景佳苑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祁唯也不在,眼看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霍一唯想了想还是给王妈打了电话让她今晚不用过来了。   然后放下东西就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是有些菜的,虽然不多,但是看着还算新鲜,霍一唯觉得应该是王妈买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做饭,等到祁容终于忙完了带着祁唯从天容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饭香味。   他愣了一下,熟悉的味道席卷他的大脑,然后狂喜涌上他的心头,“霍一唯你回来了?”   正在厨房里忙着的霍一唯并没有听到祁容在十字厅说话的声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祁容从背后揽在了怀里。   “?”霍一唯手上还带着菜汁,右手还握着菜刀,他动弹不得的维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紧接着就又听到了脆生生的一句“霍爸爸!”   然后,祁唯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地也扑了上来。   被祁家父子抱在原地动弹不得霍一唯有些哭笑不得,他僵硬地转头,“你们先放开手好不好,再不松手小丸子要被炸糊了。”   听了这话,祁唯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而祁容却只是稍微松手让霍一唯有了活动的空间,整个人还是像八爪鱼一样黏在霍一唯的背后。   “不是,你们两个刚回来能不能先去换衣服,饭马上就好了。”   祁唯被轰回了楼上去换衣服,而祁容则看准了机会直接吻上了霍一唯的嘴唇。   霍一唯,“……”   以至于手中的锅铲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这是一次久违的接吻,中间甚至间隔了近三年的时间。   对于霍一唯来说,哪怕中间他有过很多的床伴,但他始终不曾和他人接吻过。但对于祁容来说,从霍一唯离开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接受不了别人了。   甚至是接受不了接受别人的自己。   一吻结束,祁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霍一唯的嘴唇,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祁容抵着霍一唯的额头,一点也不愿意离开。   预想之中的抗拒并没有那么强烈,霍一唯甚至是有些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但是饭还没做好,祁唯马上就要下来吃饭了,两个人不得不在这里叫停。   祁容半抱着霍一唯,躬起腰,额头上有点细密的汗珠,他的声音有一些低哑,在霍一唯耳边说道:“要是祁唯今天不在就好了。”   霍一唯似假非假地推了祁容一把,然后笑骂他一句,转过身继续做饭。   祁容看着系着围裙的霍一唯,觉得自己真的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谷欠望。   但是,看霍一唯现在的样子显然是没戏的,他也只好在心里自己叹口气,然后上楼换衣服冷静一下。   晚饭的时候,霍一唯给了祁唯一个大红包,高兴地小孩儿在饭桌上蹦蹦跳跳好不开心。   “有没有给我的?”祁容说道。   霍一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才露出一个带着点蛊惑意味的笑容,“有。”   霍一唯的这个笑容一下子让祁容又一次差点克制不住自己,他在自己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才吃完了这一顿饭。   饭后,祁唯抱着霍一唯不肯走,想让他给自己讲故事,甚至是陪着自己睡觉。   祁容在一边看着,简直要忍不下去了,而最让他生气的是霍一唯竟然还同意了。   以至于到了晚上的时候,床上不只有他们两个,大床的中间还躺了一个不过一米二的小娃娃祁唯。   祁唯穿着他的可爱小恐龙睡衣,这是霍一唯之前带他去超市的时候给他买的,很认真地拒绝了他老爸的邀请然后毅然决然地钻进了霍一唯的被窝。   霍一唯看着祁容有点铁青的脸色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他推了推祁容的肩,“你犯不着和一个孩子置气。”   祁容眼里有霍一唯看不懂羡慕,毕竟——直到现在,除了那次他喝醉酒意外,他还是和霍一唯分被窝睡觉的,而现在祁唯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钻了进去。   祁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等祁唯刚睡着没多久就把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然后扔回了自己的卧室,又气势汹汹地走回来。然而,在看到靠在床头似笑非笑的霍一唯的时候,他刚有的那点雄心壮志还是偃旗息鼓了。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才刚刚缓和没几天,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若说是再进一步的发生关系,那简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祁容泄了一口气,躺回床上,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霍一唯还有点惊讶,毕竟他都做好了打算的,只是没想到祁容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祁容刚躺下没一会儿,霍一唯这才关灯准备躺下休息,只听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祁容就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你要做什么?!”霍一唯被祁容突然的动作吃了一惊。   祁容的声音闷闷地从霍一唯的颈侧传来,“什么也不做。”   祁容的手紧紧地攥住霍一唯的,然后才听着霍一唯平稳的心跳声渐渐睡去。   从霍一唯出车祸到现在,祁容每晚都在做噩梦,梦到了二十五年前的车祸,让他的父母离世,然后又梦到了霍一唯发生了车祸,然后就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在黑暗里,借着很微弱的光去注视霍一唯模糊的轮廓,他的夜视能力很不好,但只要能清晰的感知到霍一唯的体温,知道他是确确实实地存在,安全的活着,他那颗不安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噗通、噗通”   祁容听着霍一唯的心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在以相同的频率去跳动。   他终于能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年后,展舒和郜澜曾带着严峥来丽景佳苑找祁唯玩儿,霍一唯这才认识了这个听话又懂事而且很有自己想法的小孩子。他几乎不相信那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沉稳的小大人一样。   严峥和祁唯玩得很好,甚至严峥还有些娇惯祁唯。   霍一唯曾在他们两个玩在一起的时候和展舒说过这个问题,甚至在底下告诉过祁唯,要对小哥哥客气一点,不要总是觉得人家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要懂得说谢谢。   结果,过了没两天,小大人严峥就一本正经地来和他说谢谢,然后很平和地告诉他自己喜欢祁唯这个小孩儿,所以愿意陪他玩,祁唯的性格是他能接受的,两个人相处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霍一唯看着严峥早熟的模样,也颇心疼这样成熟的小孩儿,越是懂事的孩子,往往经历的也越多。他有时候能在严峥身上发现一些和自己性格上很相像的东西,若说祁唯和自己只是像了外表,但性格在某些方面和祁容像足了十成十,那么懂事成熟的严峥实在是在某些程度上连性格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有了小哥哥严峥的祁唯显然就忘记了他的霍叔叔,但实在是一个孩子也不该多说些什么。   转眼就入了四月,霍一唯生日那天,祁唯特意送了祁唯去展舒家找严峥,而他则在家里订好了东西准备给霍一唯一个惊喜。   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发生的理所当然。   祁容最近一段时间的用心霍一唯都看在眼里,虽然他没什么表示,但偶尔的下厨做饭已经让祁容高兴地不得了。   现在在丽景佳苑,除了霍一唯偶尔下厨,厨房的更多活都交给了祁容,他也在学着做饭,霍一唯吃饭重口的习惯并不好,所以他就清谈饮食。他在尽可能地让霍一唯活得健康一点,他没办法忍受霍一唯会有可能比他先一步离开,他需要霍一唯活着,活得很久很久。   祁容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发生些什么,只是想给霍一唯过一个还算温馨和让他满意的三十三岁生日。   但晚饭的时候两个人喝了酒,洗完澡坐在床边他们试探着亲吻彼此,之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这发生在祁容的意料之外,至少在他想来,也许等到霍一唯彻底接受他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一切结束,祁容揽着霍一唯,将头埋在他的颈边,感受着手底下温热细腻的皮肤上有着的狰狞疤痕,他忽然就哭了出来。   热烫的眼泪几乎要灼伤霍一唯,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直视房间里的一片黑暗。 第八十五章 模范生活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明显的好转。大概最明显的就是两个人会坐同一辆车去天容的大楼了。   一次、两次、三次,霍一唯曾经几次离开那里,然后又一次次的回来,只是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再离开了。至少天容上下的员工都在他们的BOSS那里感受到了这样的信息。   最近祁容很忙,但即使忙得不可开交,也还是记得每天晚上都要回丽景佳苑吃饭,对他来说,那个有霍一唯和祁唯的地方已经成了他的家。   对于天容的员工来说,最大的感触就是他们的老板变得有人情味儿了,虽然一样要加班,但至少现在能有些安抚性的话语。天容的加班福利待遇一直不错,但成天对着一个冰山一样的BOSS,果然还是比较缺少动力。   这半年的时间里,除了有两次是祁容实在推脱不开晚上才有的应酬,剩下的时间都是每天六点就准时回家吃饭的。   顾家的祁容不仅成了员工们的表率,还成了同行嘴里的模范老公。   不过,这几天祁容很忙。   忙到把工作带回了家,进家吃晚饭就钻进了书房处理公务,而且一做就是到了晚上十一二点。一开始霍一唯还会撑着睡意等等他,但是没两天就撑不下去了。到点就睡,至于还在忙着办公的祁容,霍一唯翻了个白眼,决定晾他两天。   祁容的忙碌持续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这天晚上,就在霍一唯哄着祁唯睡着自己也打算关灯睡觉的时候,祁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钻进了他的被窝。   “起来。”霍一唯推他,祁容还没干的头发蹭的他很难受。   祁容将头埋在霍一唯的颈边,疲倦地说道:“让我缓一缓。”   霍一唯无语的看着孩子气的祁容,拍拍他的后背,“起来把头发吹干。”   祁容又趴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帮我吹。”   霍一唯只好强撑着睡意然后耐着性子给祁容吹头发,祁容如果睡觉的时候头发是湿的,第二天指定是要感冒发烧的,哪怕是大夏天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   吹干了祁容的头发,困得不行的霍一唯一脚把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祁容踹回自己的被窝,然后就翻身睡觉。   但是,第二天,霍一唯早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祁容还是在自己的被窝里,而且将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霍一唯觉得有些无力吐槽,费了点力气从祁容怀里钻出来然后去准备早饭。   过两天他就要进行最后的一次论文答辩了,然后就能作为一个博士生毕业。这半年里他一直在跟着夏崇林老师跑项目跑课题,有时又要出差去参加学术交流论坛,也忙得很,一点也不比祁容轻松多少,昨天晚上他是真的在耐着性子才给祁容把头发吹干,要不然真的就是一脚把他踹一边去爱咋咋地。   展舒也说过,问他考不考虑对祁容稍微好点,毕竟现在祁容是真的对他还不错,但霍一唯只是撇撇嘴,对他来说,现在对祁容的态度就已经足够了。过了那条线,祁容就会又一次不知好歹地犯错,人到中年,能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生活不容易。   霍一唯一边想着一边熟练地熬粥做饭,早饭好了,祁容也起来了。   昨天他睡得比平时要早一些,现在看起来显然足够神清气爽。   早饭的时候,祁容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粥,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霍一唯皱皱眉,“暂时没有。”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比较清闲,去欧洲度假吗?”   “爸爸我们要出去玩吗?!”霍一唯还没回话,祁唯倒是先开口了。   “不是。”祁容干脆地说道。   霍一唯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打算,之后就是留在规划院继续工作的事,但现在显然没什么特别值得忙的项目,如果去找主任,说一说倒是也能批下来假期,于是说道:“暂时没有。”   祁容不动声色的心中一喜,“那我安排下周一的行程?”   霍一唯是周日结束毕业答辩设计,所以他就打算安排周一的行程了。   “你确定你接下来会比较闲?这段时间的工程应该不少的。”霍一唯怀疑地看向祁容。   “确定。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会比较闲。”   霍一唯不用想都知道祁容接下来的空闲肯定是这几天加班换过来的,但他说的却是也对,他已经好久没有出去旅行过了。这几年一直都在忙,出去玩一趟也挺好的。   “好,那他怎么办?”   祁唯坐在自己的儿童椅上眼巴巴地望着两位大人。   “他还太小了,等他大一点再带他去。”   然后任祁唯怎么央求,祁容就是咬定了不带他去,气得祁唯这几天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晚上还要霸占着霍一唯和他一起睡。   祁容也气,可是霍一唯明摆着更偏爱小个儿的,他也没办法,只能看着霍一唯这几天晚上都睡在祁唯的房间里。   不过,霍一唯这几天也在准备毕业的事情,两个人一起睡也确实怕擦枪走火,万一影响到了霍一唯,那他真的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霍一唯的答辩是在周日的上午,如果通过了,就直接准备毕业事宜就好。坦白讲,几年没上过考场的霍一唯还是有点紧张的。   祁容的眼睛一直放在霍一唯身上,自然看出了他藏得很深的紧张,早上出门前为霍一唯整理好衣装,然后开车送他去规划院。   霍一唯临下车之间,祁容叫住霍一唯,然后在他的额头烙下一吻,“你会成功的。”   霍一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祁容能够温情到这个地步,他抬手回抱祁容,“谢谢。”   祁唯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他的两个爸爸,脆生生地说道:“霍爸爸加油!要考一百分!”   祁唯一直都在叫他霍爸爸,虽然他也一再的纠正要叫做叔叔,但祁唯这样的叫法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开心的。虽然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但绝不是铁石心肠。   霍一唯进去答辩,祁容就带着祁唯去了附近的商场,吃点零食甜品,又带着祁唯看了看玩具衣服,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十一点半,祁容带着祁唯去迎接他们家的最高学历。   准备充足的霍一唯自然很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课题,并给夏老师交上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夏崇林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有自豪欣慰,但同时也有不舍,毕竟——即使霍一唯在规划院工作,但大概率上今后还是不会走规划这条道路。规划院的工作更像是他的一个副业一样,让他有发挥自己的余地。   但即便如此,能有这样一个优秀和出色的学生,他还是很骄傲的。   “记得我给你布置的任务,每年我都要在一区的期刊上看到你的名字,而且是出现在第一个位置的名字。”   霍一唯给已经六十岁的夏老师一个拥抱,“夏老师,我会的。不管我在哪里,您都是我的恩师。”   霍一唯过得最迷茫混乱的那两年里,是夏老师的指引才让他不至于深陷泥潭,他曾经厌恶毫无定性的祁容,而他自己就差点成为那样的人。多亏了那段时间,夏老师不顾他人眼光的将他拉了回来。   虽然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但夏崇林几乎是把霍一唯当自己的半个后辈看,他的老伴走得早,儿子又在国外念书很久才回来一次,家里就只有他和几只猫。若不是有霍一唯这样一个学生一直照料他,他恐怕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走出规划院的时候,霍一唯还觉得有些恍惚,就这样,三十三岁的他,已经博士生毕业了。曾经的梦想在兜兜转转之后重新实现,而当年最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晚上的时候,祁容带他们去了一家环境和风评很不错的西餐厅,祁唯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将刀叉运用的有模有样了,坐在一边模仿祁容和霍一唯,优雅的像一个小绅士。   “你打算去哪儿?”   “北欧四国,这段时间还是淡季,去冰岛休息一段时间应该还不错。”   霍一唯点点头,祁容挑选的目的地显然很合他的心意,他不太喜欢嘈杂的地方,越安静越能让人放松才好。   “那祁唯怎么办?”霍一唯问道。   一直认真吃饭的祁唯听到了瞬间直起身子。   “我和展舒还有郜澜联系过了,祁唯可以暂时去他们家,严峥这段时间也在他们家住。”   一听到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严峥小哥哥,祁唯显然高兴地活蹦乱跳的,瞬间就没有了异议。   霍一唯托腮看着祁容,“你什么时候和展舒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祁容垂下眼睫,神色如常的说道:“大概是我送的那两盆牡丹展舒还算喜欢吧。”   展舒喜欢养牡丹是这几年才有的毛病,从过年的时候到现在祁容已经投其所好松了不下十盆品种名贵的牡丹了。也多亏了这样,展舒也没少帮他在霍一唯面前说两句模模糊糊的好话。   “怪不得呢。”霍一唯似真似假的感叹一声,然后看着祁唯说道:“你爹可是把你用两盆花的价格就给卖了,记得以后报复他。”   祁唯状似示威地扬了扬手里的叉子,“爸爸对我好一点!”   说完,还看看霍一唯,一副自己有了靠山就毫无顾忌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问个问题   假太监的厂花攻,你们喜欢吗?】 第八十六章 曾经的事   第二天下午,祁容就带着霍一唯坐上了去往冰岛的飞机。   霍一唯睡了一路,哪怕是中间在丹麦的赫尔辛基转机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过,霍一唯这样完全不操心听他安排的样子实在是让祁容心里的满足感爆棚。   到了冰岛,入住蓝湖,霍一唯就立马扑倒床上睡了一个天翻地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祁容还以为霍一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整晚都没睡好,等到第二天霍一唯睡饱了起来,就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祁容。   “你——认床?”霍一唯不确定地问道,他都不知道祁容添了这么一个毛病。   祁容摇摇头,问道:“你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   霍一唯侧看他一眼,“你没安排好?”   “我怕你不喜欢。”   霍一唯趴在床上,懒洋洋的说道:“你说说看,我没兴趣再改地方。”   “今天就在蓝湖,这里的温泉还不错,你要是很累的话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显然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合霍一唯的心意的,他点点头,“早餐吃什么?”   现在他的脑子处于停滞状态,一点也不想动。   “经理安排了蓝湖的特色早餐,一会儿就送过来。”   蓝湖酒店的特色就在于它的温泉是和房间连在一起的,霍一唯在这里几乎不用出门,就能够泡温泉,享受他的悠闲时光。   这几年跟着夏老师做研究他也去过不少的地方,但都是在形成之余走马观花的去看一看,真要说停下来休息放松,那几乎是四年前他刚刚决定要放弃祁容的时候。   霍一唯穿着大短裤到外面去泡温泉,祁容就找来一张躺椅躺在套房的屋檐下看着霍一唯泡温泉。对他来说,出来玩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反倒是能和霍一唯独处更让他觉得有意思。这几年他很忙,祁家的事情,天容的事情,还有——他和林向晚那场因为约定而几乎让他身心俱疲的婚姻。   曾经他以为生活中除了祁家,除了天容什么都可以不重要。可是在霍一唯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撕心裂肺的感觉后,他才知道,生命里有很多事情可以比工作更重要。   休息了一整天的霍一唯第二天就恢复了元气,换了一身休闲装就要出去游荡。   这个季节是冰岛旅游的最好时间,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让这片冰天雪地的地方也热闹了不少。   霍一唯拉着祁容出来,但祁容那张明显就写着生人勿近的脸实在是让他们的旅途没意思了很多。在目睹有一个年轻人想要上来搭话但是被祁容用眼睛看了回去之后,霍一唯忍不住扶额说道:“你要不考虑一下回去歇着?”   “你想自己一个人逛?”祁容皱眉问道。   霍一唯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你总冷着脸也不是办法吧。”   祁容冷着脸其实倒也还好,真正的问题在于祁容真的是一点情趣都没有,不管到了什么地方,看到什么样的景色,祁容都是这一副表情然后上下打量几眼就等着他什么时候离开。   这种莫名其妙的被催促感让霍一唯有点头疼,他是喜欢到一个地方就慢慢玩,慢慢看,如果过程中还能有一个人和自己分享想法那就更好了,可是现在,祁容显然不是这样一个人。就算他自己找个当地的导游,都比跟着祁容逛来的有意思。   祁容没想里面的这些弯弯绕,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霍一唯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他现在不想让自己陪同,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做到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么多游客扎堆的地方。   他们只说六七月份的冰岛是最好看的地方,但同样没说六七月份的冰岛会有这么多的人。   确定了霍一唯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祁容这才回了他们落榻的酒店。   霍一唯在外面逛到了很晚才回去,将将赶上晚饭的时间。   没了祁容,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对已经习惯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霍一唯来说,这样反而更自在一些。他挂着特意从家里带出来的相机,跟着那些观风采景的人们一起看到了不少漂亮的地方。   冰岛是个美丽的地方,这儿有北欧的神话,有纯洁的土地,至少在这里,他是不用去想回了四九城以后要面对的那些钩心斗角的。   霍一唯这些年一直钻在研究所里,面相看上去很是年轻,哪怕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但也只是让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更加有魅力了。   一路过来搭讪的人不在少数,有男也有女,但男人居多。像是他们这些行走在边缘的人,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发现自己的同类人。就像是祁容,哪怕最初的祁容并不是弯的,但那个时候的他就是有这样一股蜜汁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事实证明,祁容是个双,当然现在可能更加偏向同性。   过来找他聊天的小年轻们都很有意思,虽然他不见得存了什么心思,但和这些年轻人接触接触他还是很开心的。也许是上了年纪,就格外喜欢这些有活力的东西。   等霍一唯回去的时候,酒店的服务员刚刚摆放好晚餐,祁容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身影看上去显得有些落寞。霍一唯挑挑眉,然后刻意放重了脚步,高声说道:“我回来了。”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一瞬间祁容就转过头来,那双狭长冷冽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冰雪消融透露出初春的暖意一般。   这个眼神就这样直愣愣地看进了霍一唯的心里,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霍一唯的脑海里还是刚刚祁容转头看向他的神情。   霍一唯一边吃饭,一边仔细端详祁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深得老天爷的恩宠,几乎是拥有最好的一切。祁容的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配合他狭长又深邃的眼睛一起,只是那么一眼估计就有不少人要为之倾倒。只是那双嘴唇实在是薄,怎么看都是风流薄情的样貌。   祁容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问霍一唯下午自己都逛了些什么,他在说出每一句话之前都在想,怕惹到霍一唯不开心。   霍一唯拍拍自己随身带着的相机,“我去跟着拍了些照片。冰岛这地方是真的好看,等我以后老了,就扛着长枪短炮的到处跑,专门去拍那些好看的地方。”   祁容笑了笑,没说什么,但却将霍一唯的话记在了心里,想着以后有时间要多带他出来玩一玩,要是可以的话,等他退下来把天容交给祁唯以后,也想跟他一起能走遍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霍一唯将下午去的那些地方讲故事一样地跟祁容分享,祁容是个话实在不多的人,但霍一唯说得每一句话他都在很认真的听并且给予霍一唯回应,虽然两个人的兴趣点并不在一个地方,但能收到这样的回应,霍一唯已经很满意了。   “那些年轻人真的是有朝气,看着我竟然敢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祁容仔细看了看霍一唯,“确实很像。”   霍一唯的骨相很好,除了眼角那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外,脸上还很饱满,岁月的流逝不但没让他变得苍老,反而让他更加的有风采,至少现在,祁容只是看着霍一唯的眼睛,就有一种要沉溺其中的感觉。   霍一唯觉得祁容在打趣自己,所以笑笑没说话。   祁容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霍一唯不信自己,正色说道:“你真的一点也没变化。”祁容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年在大学初见霍一唯时他的样子,那时站在聚光灯下的青年,如今就坐在他的对面,还要和他一起携手走过之后那么那么长的人生,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做梦一般的感觉。   “你和当年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   霍一唯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你知道我上过舞台?”   “那场毕业生晚会我看了。”祁容又补充说道:“现在还记得。”   祁容的话让霍一唯觉得有些开心,“那我当时拉的什么曲子?”   “《summer》大卫·格瑞特版的那一首。”祁容不假思索地说道。   霍一唯轻轻笑了起来,“那是我替展舒拉的,他当时有事,没能赶上舞台,所以这首就让我替他上了,之后还被指导老师批了一顿。”说着说着,霍一唯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记得。”   “后来是在酒店里遇到你,你当时在助演。”   霍一唯点头,“当时的那些小麻烦多亏了你和柳云江在,不然就有点麻烦了。”   那是霍一唯去帮乐团里的一个人去兼职,就替一天班的时间,没想到遇到了醉酒的客人骚扰,要不是当时正好在那里的祁容和柳云江出手帮忙,恐怕他还要麻烦一番才能解决事情。也是那一次,霍一唯才知道原来他们同级中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于是才奋不顾身的追在他身后追了十一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那一次,恐怕也不可能有后来的事。”霍一唯感慨的说道,眼神却高远到让祁容看不懂。   【作者有话说:两个人过去的事会作为番外具体写一下,   大概十号,荒唐就要完结了,然后阿土会准备新坑   谢谢大家的支持,新坑当晚会在微博进行抽奖,感谢和大家在这本书的遇见】 第八十七章 抱抱你   两个人在冰岛逗留了三天的时间,最后一天竟然在维克镇遇到了同样出来度假的柳云江和孔明棋。   毕竟柳云江不曾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但现在却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于是剩下的旅途中,被仍在酒店里的留守儿童就不止祁容一个人了,还有一个柳云江陪着他。   柳云江对于孔明棋抛下他跟着霍一唯出去逛的决定不敢有丝毫意见。和霍一唯的车祸不一样,孔明棋是真真因为他的过失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不敢再轻狂,只能万事小心,几乎是对孔明棋言听计从。   霍一唯曾和孔明棋有过几面之缘,孔明棋的年龄虽然比他小,但是当年是考少年班进入了Q大,论学历辈分反倒是算得上他的学长。两个人也是同一个专业的,自然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可以说。不得不说,比和祁容或者是柳云江一起出来的感觉要好得多。   孔明棋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他的秘密多到你甚至没有办法去直接问他,但同样他也是一个很优秀和有趣的人,可以让你忽略那些秘密和他愉快的相处。   比起身上似乎总带着些匪气的柳云江,孔明棋就像是书香世家里出来的贵公子一样,举手投足尽是气质。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孔明棋笑了笑,“我当时跳级读高一,转学到Q大附中,和他一个班。他看我不顺眼,我也不想理他,一来二去就有了交集。”   从高中时期就开始的故事,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甜蜜。好像在那个年纪里,所有不愉快的经历都能够成为日后回忆起来的甜蜜借口一般。   说着,孔明棋摊摊手,“不过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很小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也不过七八岁大。父母那一辈都是相互认识的。”   孔明棋、柳云江和祁容,他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霍一唯和他们不一样,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全是自己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个性子。”孔明棋笑着说道。   他现在周身的气质都沉淀下来,没了年轻时候的锐利锋芒。如果不是曾经年轻气盛,又怎么会两个人互相伤害彼此错过了那么久的时间。霍一唯对曾经在学校里看到的孔明棋也有些印象,那个时候的孔明棋确实不像现在这样容易相处,整个人都好像是锐利的剑一样,远远看上去一眼似乎都要被刺伤。   霍一唯也笑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两个人的年纪都不算大,霍一唯刚过了三十三,而孔明棋算下来也不过才三十岁。   他们现在是在丹麦,霍一唯和孔明棋两个人正在克伦古堡的商铺里闲逛。霍一唯是个心里还有童话的人,叫着孔明棋陪他一起寻找安徒生童话里的独腿锡兵。孔明棋笑霍一唯幼稚,却不遗余力的帮着霍一唯找独腿的小锡兵。两个人几乎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再寻找,最后在克伦古堡的一个小商铺里找到了还剩下的独腿锡兵。   霍一唯很小的时候听过这个小锡兵的故事,然后一直记到了现在。锡兵可以为了爱情投身火焰化为一颗永恒的锡心,可是现在的他却没了再次孤注一掷的勇气。   孔明棋似乎懂他,霍一唯享受这样有人理解的感觉。   等到回到酒店的时候,祁容和柳云江正在餐桌前等他们两个。比起,看到孔明棋眼睛都在发光的柳云江,祁容则要淡定许多。   “你们今天玩了什么?”   “在克伦古堡转了转。”霍一唯回答道。   “一整天都在那里?”柳云江问孔明棋。   “我陪霍一唯找了一天的小锡兵。”   “锡兵?”祁容转头看向霍一唯。   霍一唯拿出袋子里的锡兵,果不其然看到了祁容不解的眼神,幸好他本身也没有期待祁容能懂。   倒是孔明棋说道:“安徒生童话里的独腿锡兵,挺有意思的一个故事。”   话点到为止,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吃饭。大概是这几天总是他和孔明棋两个人出去闲逛,导致柳云江看他的时候眼里似乎都有点带杀气的样子。   祁容记下了孔明棋说的话,等晚饭结束了,洗完澡出来的霍一唯就看到祁容正坐在床上摆弄他带回来的独腿锡兵。   “你也感兴趣?”霍一唯问道。   祁容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喜欢的我都想了解。”   霍一唯出来玩,净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从冰岛买的“高山之巅”——铝制的易拉罐里装的全是来自冰岛的空气,又比如他现在手里的独腿锡兵。霍一唯还打算等到芬兰的赫尔辛基转机回国内的时候再买两张漂亮的驯鹿皮。   霍一唯一直都是一个内心有童话的人,在这样一个纯净的地方,他被埋藏在最深处的童心反而被激发了出来。他从小就活得很懂事,母亲早逝,继母来到家中不久又生下了妹妹霍一晴,他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没有给过家人为难。相反还在一直保护着,让家庭生活尽可能的幸福美满。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在日后面对祁容的时候总在自卑。   但祁容的话,让霍一唯有些动容,他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祁容,手指穿过他的发根,说道:“明天,要不要陪我去赫尔辛基的自由码头看一看?”   在听到霍一唯的话时,祁容的眼睛都在发光,他撑起身子,然后亲吻霍一唯的嘴唇,说道:“好。”   当天晚上,祁容就身体力行地让霍一唯感受到了自己的激动,气得霍一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一口咬在了祁容的喉结上,直让祁容更加激动起来。   第二天,祁容神清气爽的和霍一唯一起去赫尔辛基的自由码头。喉结处的咬痕清晰可见,他甚至都没有一点想遮掩的意思。   走在他一边的霍一唯都觉得脸上发烫,他忍不住拉拉祁容,“你能不能稍微遮掩一点?”   但带着墨镜的祁容甚至还有点自豪,简直让霍一唯有想要扶额的冲动。他不自觉地和祁容拉开点距离,孔明棋看到了祁容喉结附近的咬痕,也忍不住打趣霍一唯。   到了最后,成了柳云江和祁容走在一起。   于是,过路人的眼光便全落在了祁容和柳云江身上。   祁容到还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柳云江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但偏生对孔明棋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赫尔辛基休息了两天,柳云江和孔明棋就直接从这里回了国内。他们出来的时间比霍一唯他们要早很多,更何况不管是天容集团还是柳云江自己的天星娱乐都不可能长时间没有老总坐镇。于是,祁容陪着霍一唯继续去玩,而他和孔明棋回了国内。   回国以后,霍一唯专心在规划院做研究,偶尔会去天容参加出席一下会议。平时就过着相当规律的生活在照看祁唯。   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下厨做两顿饭,这个时候,对于祁家父子而言,就是他们难得可以放纵的日子。甚至祁容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在床上提出点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需求。   九月份的时候,霍一晴开始正式读研究生了。小姑娘一直都很憧憬她的哥哥,大约今后也要走上女研究生甚至是女博士的道路了。   十月底,在海南的兰蒂斯酒店落成,几乎已经完成全部亚太地区工作的罗尼也要回到英国了。   走之前,罗尼给霍一唯打了电话。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联络过了。   “霍,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来送送我吗?”   霍一唯自然应允,第二天知会了祁容一声,说是要送一送自己的老朋友,然后就驱车去了罗尼的家,送他去机场。   “霍,我很高兴你能来送我。”罗尼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了,整个人成熟而有魅力。   霍一唯是偷偷开车出来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照顾你的。”   之后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机场,霍一唯送罗尼去过安检。但罗尼却拉住了他的手,“霍,你想听一个故事吗?”说着他自己又摇了摇头,“算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霍一唯看向罗尼,突然说道:“不会有毫无意义的故事,也不会有不知所谓的相逢。你以后还会有你自己的未来。”   罗尼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哭泣的笑容,他的声音都有一点点哽咽,说道:“霍,我能再抱抱你吗?”   霍一唯张开手,主动给了罗尼一个拥抱。   “十年前有一个小男孩儿,他很高兴遇见了你。”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今天的罗尼。”   罗尼在霍一唯的耳边低语,然后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过安检通道,然后进入登机口。   霍一唯看着罗尼消失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   如果他能和罗尼再早一点遇见,能够在他为祁容耗费青春之前遇到那个朝气蓬勃的却又叛逆不羁的青年,也许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就像错过的江铭扬一样,这一辈子里,许多东西都是早有命数。   回到家的霍一唯很疲惫,甚至直接就倒在了床上睡过去。   哪怕是祁容,也不敢去多过问霍一唯什么。 第八十八章 一个就好   祁容看得出来霍一唯的疲惫,他甚至是知道霍一唯去送了罗尼回伦敦,可是他什么也不能问。   第二天,祁容早早起来准备了早饭,饭桌上才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下让霍一唯不要再自己开车了。霍一唯的反应倒是不大,“我尽量。”他说道。   祁容也不敢再要求更多,霍一唯能有这样的让步已是难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祁唯就已经到了要去上小学的年纪。祁容和霍一唯为了祁唯到底要去哪里上学的问题也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尊重祁唯的意愿去了和严峥同一所小学。   带着祁唯去报道的那天,霍一唯还看到了带着孩子来的江铭扬,江铭扬的怀里抱着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孩儿。   “你们也打算今年上学?”霍一唯问道,要知道江铭扬和季凌的孩子要比祁唯还小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祁唯七岁,他们的孩子也不过才六岁多一点。   “嗯,在幼儿园已经待不住了,就只好走动一下让她提前上小学了。”   江铭扬的孩子叫江如莱,是一个一月份出生的小姑娘,她和祁唯也认识,虽然交往不多,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遇到自己认识的人显然还是让小姑娘很开心的。   不止如此,今天严峥也来了,严峥要比他们都大一些,现在正在上四年级,等两个小孩子报道完分好班级以后就带着他们在学校里转了起来。   江如莱和祁唯分在了一个班,看着严峥带着两个小不点的样子,霍一唯不得不感慨一句严女士真的是对孩子教导有方,不然严峥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优秀。   祁唯他们所在的小学其实是以科院的研究人员的孩子为主的学校,所以即使是小学,资源也很丰富,再加之父母通常都是高知人士,对孩子的教导也颇为上心,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不出大错,他们哪一个都会长成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从上了小学开始,祁唯就开始自己上学了,起初祁容还开车送了他两个月,但是很快,祁唯就厌倦了自己老爸的接送,每天都让严峥带着一起去学校。哪怕低年级和高年级要求的到校时间不同也没关系,去早了就在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看书。   这一年的时间,祁唯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为了祁唯上学方便,霍一唯和祁容在商量过后特意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复式的跃层房子。那个地段很不错,不论是祁唯上小学,还是以后上初中高中,交通都很方便。   对于要搬家来说,祁唯实在是高兴地要四脚朝天,要知道搬家就意味着他离严峥哥哥的家更近了一点。   每天下班回家,霍一唯都能在家里看到三个小萝卜头,江如莱在和他们两个玩熟了以后,简直就是成了固定组合。每天一起上学然后又一起放学。甚至放了学还要聚在一起写作业。   “霍叔叔好!”小孩子们脆生生的声音让霍一唯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你们先玩着,叔叔去给你们端点水果来。”   霍一唯在厨房里削水果,祁唯就悄悄走过来,拉了拉霍一唯的衣角说道:“霍爸爸,我换牙了。”   霍一唯洗洗手,蹲下身看祁唯已经开始漏风的大门牙,不厚道的笑了两声,实在是祁唯这副模样有点像没牙的老太太,看上去就有意思极了:“注意不要老是舔它,不然容易长歪,换牙了祁唯就是大人了。”   “可是菜菜笑我……”祁唯的声音都委屈了。   江如莱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总是写不清楚,到了班上第一天就有了江如菜的美名,一来二去,就有了菜菜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小名。   霍一唯揉揉祁唯的头发,“菜菜比你小一岁,算算现在也快要换牙了。”   听了霍一唯的话,祁唯立马笑了起来,“那我就可以笑她是没牙的老太太了。”   霍一唯嗔怒着弹他的脑门,“要有绅士风度,不可以欺负小女孩儿。”   “哪有啊爸爸,都是菜菜欺负我们。”祁唯抱着头争辩。   这两年,祁唯的性格要开朗了许多,不仅如此整个小孩儿也变得阳光了起来。   霍一唯在感谢严峥这几年对祁唯的影响的同时,祁容也在感谢祁唯。毕竟,以内有祁唯的存在,这两年与霍一唯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去年年末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甚至带着祁唯一起出去度假,这要放在再早些年的时候,祁容是想都不敢想的。   晚一点的时候祁容也下班回来了,客厅里坐着三个小萝卜头的场景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放下东西换好衣服,就径直去厨房里帮忙。   祁容有点紧张,他最近有点被郜澜和柳云江两个人给刺激到了。这两个已婚人士——尤其是柳云江,尤为嘚瑟,这两天天天带着孔明棋新定制的婚戒去天容的三十五楼办公室晃荡。   不得不说,祁容是眼馋的。   他和霍一唯重新在一起快五年的时间了,这五年过得也算平静,再没什么大的波澜,可看着自己和霍一唯光秃秃的手指,祁容总还是觉得不放心。   毕竟,和自己已经发灰的头发比起来,现在的霍一唯不见一点老相,相反更加的迷人,出去随便转一圈都不知道能勾搭上多少不知深浅的小年轻。祁容很有危机感,尤其是在罗尼还在定时定点的联系霍一唯,逢年过节或者是过生日的时候还要刷一刷存在感实在是让他心里不放心的很。   可偏生这种不放心他又不敢去跟霍一唯去说。   之前说过一次,但后果是霍一唯干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重新回了景和园自己住。从那以后,祁容就再也不敢提了,只好自己小心着霍一唯周围的人,把人看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祁容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霍一唯就感觉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一边洗菜一边问道:“有事?”   “?”祁容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什么事。”   既然祁容都这样说了,霍一唯也懒得再问,低头专心洗菜做饭。   等到饭菜都好了要上桌的时候,霍一唯又一次问道:“你真的没事?”   这一次,祁容抬头看着霍一唯,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手放在裤兜里攥着戒指的盒子,感觉像是攥了一块烙铁一样难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你有东西要给我?”霍一唯问道,其实这两天祁容都一直心不在焉的状态,就连晚上的时候也显得有点心事重重的。霍一唯打电话问了艾琳,自然就知道了这两天柳云江的丰功伟绩以及祁容联系设计师的事情。   祁容把心一横,也不管什么时间地点的问题了,直接掏出了口袋里的盒子,然后打开放在霍一唯眼前,“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系。”   “……”   霍一唯沉默地看着黑色绒布上的两枚银色戒指,他其实早就知道了祁容要做什么,可是真正发生了,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这两枚戒指的造型很简约大气,符合霍一唯的一贯审美。   霍一唯在沉默的看着两枚戒指,而祁容看着霍一唯,拿着盒子的手都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霍一唯忽然牵了牵嘴角,刚要张口说话,祁容就飞快的说道:“就当送你个小玩意儿,你不喜欢不收也无所谓。”   “给我带上吧。”霍一唯看着祁容这副紧张至极的样子笑着说道。   “!”祁容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大了一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一唯,“真的?”   “嗯。”   祁容颤抖着手将那个稍小一圈的戒指戴在了霍一唯的左手无名指上,就在他要给自己也戴上戒指的时候,霍一唯拦下了他的动作,从盒子里拿出戒指,主动给祁容带了上去。   那一瞬间的狂喜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要不是还要顾及一下在客厅里玩闹的孩子,恐怕祁容当下就忍不住要扛着霍一唯上楼上床了。   有了戒指的霍一唯明显感受到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祁容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止体现在对他的时候,也体现在祁容对祁唯的态度上。   要知道,祁容是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哪怕祁唯是霍一唯的孩子,叫了他八年的爸爸,真的到了祁唯和霍一唯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霍一唯。   只是,直到祁容的生命走到了最后的时刻,他才有了和霍一唯的那一纸婚书。   孩子们的成长是很快的,转眼他们就过了换牙期,祁唯每天都对着镜子去看他那一口又白又整齐的大牙。等到他们上三年级的时候,严峥已经上六年级了,身量也长到了近一米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   不仅如此,这一年,江家还添了一个新的小生命,是个小男孩儿,江铭扬和对季凌多有照顾,生活过得也还算不错,和家人商量之后就找了关系让季凌也代孕了一个孩子。   霍一唯也曾问过祁容,要不要再要一个孩子,但祁容只有肯定的拒绝。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只要有霍一唯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新书筹备中   还是狗血题材的,希望大家支持】 第八十九章 逝者如斯   很快,严峥就小学毕业了,没了严峥哥哥,祁唯上学都没了兴致。若非霍一唯和严峥的严厉劝说,恐怕还不知道要在家里再躲多久才肯去上学。   值得庆幸的是严峥所在的附中距离他们的小学并不远,他放了学还是可以来绕道接祁唯放学的。   祁唯放学的时间要稍早一些,放了学,他就和江如莱两个人坐在学校门口的冰激凌店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着他们的严峥哥哥来接他们。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霍一唯经历了他人生里几乎最大的一次打击。   那天,天气风和日丽,正是早春三月,霍一唯正准备收拾东西去上班,却接到了苏玉的电话。   “一唯,姥爷走了。”   那一瞬间,对于霍一唯来说,世界都好像变成了黑白两色一般。   母亲在电话的另一边还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最敬爱的,也是最疼爱他的老人走了。   刚刚打好领带准备出门的祁容就看到了霍一唯好像瞬间没了魂魄的样子。接过霍一唯手中的电话才知道原来是霍一唯的姥爷离世了。   霍一唯的姥爷活了九十二岁,走的时候平静安详,是苏玉早起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躺在院子摇椅里已经没了生机的孟老先生。   眼看霍一唯无知无觉流眼泪的模样,祁容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伸手擦干霍一唯的眼泪,将他揽进怀里安抚道:“你现在先冷静一下,我现在订机票,带着你和一晴回去。”   霍一唯没说话,但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两个人认识二十年的时间,这是祁容头一次看到霍一唯如此脆弱的模样,脆弱到就好像风里的蒲丝,转瞬就要消失一般。   祁容火速安排好了近期天容的事务,让孙武去接祁唯和霍一晴,已经定好了机票,安排了最快的航班去陕西。   哪怕紧赶慢赶,到陕西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霍一唯擦着天色赶回家中,只看到了已经蒙上的水晶棺。   在看到大堂里的水晶棺的那一瞬间,霍一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苏玉带着祁容他们去安顿,家里的事情现在都是她和霍一唯的父亲在张罗。两个人的亲生父母具是早已离开,到了如今,一直照顾他们颇多的孟老先生俨然和他们的父母没什么区别。   霍一唯穿了一身孝衣坐在灵堂里,他已经见不到姥爷的最后一面了,就只好守在这里去赎罪。   祁容也不是没劝他去休息过,但是霍一唯实在脾气倔的很,就守在灵堂里,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步也不肯离开。   第三天的时候要开关请入殓师为逝者整理仪容,那一瞬间,一直都在默默流眼泪的霍一唯终于哭出了声来,他的眼睛已经肿的和核桃一样,现在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祁容站在他身边,才撑住了霍一唯没让他就这样倒下去。   祁唯的年纪还小,虽然已经很聪明懂事了,但是对死亡却还是没有概念。他也很喜欢这个太姥爷,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每一次都让祁唯印象深刻。   之后要将孟老先生送去火场火化,祁容一路沉默地陪着霍一唯。   祁唯和小姑霍一晴留在家里。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祁唯在将老人送出家门的时候,眼泪也同样流了下来。他抬头看着霍一晴问道:“小姑姑,太姥爷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霍一晴轻轻抚摸祁唯的头发,“不会了,但是如果你想太姥爷了,可以去他的墓地看看他。他会在那里看着祁唯长大的。”   祁唯现在已经上了四年级,他明白什么是死亡,可是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才是死亡。   送葬的那天,来了许多人。有孟老先生生前朋友的后人,也有许多是他曾经救助过的病人。孟老先生一生向善,最后高寿离开,也算是一件喜丧。   也是在孟老先生的葬礼上,霍一唯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看上去永远云淡风轻睿智清明的姥爷曾经有过多么五彩斑斓的精彩人生。   孟家早年出过御医,医术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到孟老先生这里又正巧赶上了国家动荡的那些年。于是老先生就毅然决然的投身战场,抗战结束后又参与建设贡献良多,认识了霍一唯的姥姥。只是后来诸多变故,最后将家落回了陕西的老家。   江铭扬的爷爷还特意让江铭扬来出席葬礼。不仅如此,江铭扬和季凌还带来了江如莱。   葬礼结束以后,霍一唯站在孟家的坟地里久久不肯离开。似乎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就这样,自己的姥爷就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祁容就在一边陪着霍一唯,霍一唯什么也没说,就只是一直沉默的呆在这里。   过了好久,霍一唯拿出那把由姥爷传给他的那把小提琴,拉起了当年姥爷为姥姥谱的那首曲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拉过琴了,声音断断续续的,甚至一开始音都不是很准,但是却让人想哭。   霍一唯坐在姥爷和姥姥的墓碑中间,轻轻拉着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姥姥,姥爷,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们也要好好的生活。”   霍一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许久,他忽然抬起头看着祁容说道:“你过来。”   祁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并肩坐在霍一唯身旁。   “姥爷、姥姥,虽然这个人总是让我生气,还曾经伤害过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大概彼此继续过下去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祁唯是您的重外孙,虽然没正式和您说过,但是您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之后我也会好好做自己的本行工作的。”   ……   “姥爷,我很好,就是——有点想您。”   霍一唯说得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是很没逻辑,但他一直说到了太阳将要落下,才打算回去。   然而刚站起身,脚就软了。   祁容扶住霍一唯,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在霍一唯面前半弯下腰。   “你做什么?”   “我背你回去。”   霍一唯沉默地看着祁容的后背,久到祁容以为霍一唯不肯上去打算回头劝他的时候,后背忽然一沉。   祁容这才感受到,原来霍一唯这两天消瘦下去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   “带我回家。”霍一唯说道,然后将双手圈在了祁容的脖子上。   祁容手里拎上小提琴的盒子,然后背着霍一唯从山上的墓园下去,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就好像这样就能陪霍一唯走完人生的所有路一样。   周围渐渐黑了下去,祁容已经背着霍一唯走上了山里的公路,惨白的路灯下,霍一唯忽然将头埋进了祁容的脖颈处,然后热烫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一直淌进了祁容的心里。   孟老先生的去世让霍一唯深受打击,短短一周的时间他就像老了十岁一样,连原来茂密的黑发都有两根悄悄变白了。   祁唯在葬礼结束后跟着展舒和江铭扬他们回了四九城上学,霍一唯则多呆了两天,这两天祁容一直陪着他,霍一唯一直消沉的样子他也很担心。   第六天的时候,祁容惯常在六点半醒来,可是这次却没看到在房间阳台上吹风的霍一唯。睡意一下子被驱散,他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跑下楼去,然后看到了刚刚开始在院子里打拳的霍一唯。   “你起来了?”霍一唯吐了一口气说道。   祁容看着霍一唯脸上清浅的笑意一时竟然还有些不确定究竟是他没睡醒还是霍一唯出了反常。   霍一唯一看就知道祁容现在这副样子一定是还没洗漱,于是说道:“你去洗漱吧,妈已经做了早饭,一会儿下来吃饭。”   虽然霍一唯从来都没有正式介绍过祁容,但是霍家的其他人却已经接受了他,甚至有时候拿他当半个儿子来看。   祁容依言回屋子里去收拾,临走还不放心地看了霍一唯几眼,然后在霍一唯的嫌弃里回去洗漱换衣服然后去厨房帮苏玉的忙。   在老家待了大约一周的时间,霍一唯才回了四九城。   飞机上霍一唯睡了长长的一觉,一直到下飞机的时候人还晕晕乎乎的。   祁容带霍一唯回家,然后照顾他们父子的起居生活。坦白讲,孟老先生去世以后,霍一唯的变化很明显,已经要快四十岁的男人变得越来越有些孩子气,但祁容享受霍一唯这样的变化。在感受到这样被霍一唯需要的时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幸福。   展舒也打趣过他们两个人,说霍一唯现在就像个小孩儿似的,霍一唯也不反驳,他倒是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子随心所欲的生活挺好的。真不高兴了就和祁容发脾气,祁容也没办法,毕竟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只能随着霍一唯来。   一来二去的,总是和祁容发火的霍一唯反倒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刚想着转变一下对祁容稍微好一点,但祁容的得寸进尺和不要脸立马就让他打翻了所有念头。   没尝两天甜头的祁容就立马又一日回到了解放前。 第九十章 爱与不爱   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祁唯和江如莱已经上了初中,严峥现在已经要准备高考了。他们稳定的三人帮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屁孩,就是江如莱的弟弟江如澈。   小屁孩儿成天跟着几个大哥哥大姐姐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当中,关系最亲密的还是祁唯和严峥。两个人关系好到霍一唯有时候都有些头疼。   也许是因为他太敏感了,但在他看来,祁唯和严峥之间,他们之间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超出友情的界限。如果到时候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矛盾,那不仅仅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就连他们和展舒之间也会变得尴尬。   霍一唯越老越喜欢唠叨,大晚上的也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和祁容絮絮叨叨地说祁唯的事情。   祁容今天刚出差从美国回来,年龄大了也容易累,现在已经昏昏欲睡了,听着耳边霍一唯的唠叨更是困意浓重。他翻了个身,将霍一唯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把头一如既往地埋在霍一唯的脖颈处,咕哝道:“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去操心。你管他做什么。”   黑暗里,霍一唯对着祁容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却不得不承认,孩子长大了,他们操心有的时候也是没用的。   严峥已经十七岁了,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了,每天晚上他都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虽然,凭借他的成绩,顶尖的音乐学校已经是十拿九稳,但是他还是很配合老师的参加学校的自愿晚自习。   祁唯也抱怨过他,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理解。比起未来,现在的这些小小的分别似乎都是可以忍耐的事情。   严峥在严女士的教导下,声乐方面已经小有成就,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严峥也和严女士商量过,究竟是在国内的音乐学校学习还是去国外学习,最后他选择了留在国内。   他不愿意离开祁唯,漂亮的少年已经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的牵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而且,他学习的声乐唱法虽然属于通俗流派,但国内音乐学院的风格也能够给他很大的提升。   祁唯并不知道严峥为了他放弃了国外多少所优秀音乐学院的offer,但他喜欢这个结果。至少在他未来的这些年里,严峥都不会缺席。   祁唯一直都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喜欢的人喜欢的物都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才行。   所以,当霍一唯知道了因为祁唯而放弃了国外音乐学院的进修机会的时候,他选择了和严峥去谈话。   严峥是一个好孩子,而且是一个很优秀的好孩子,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应该有大好的前程和光明的未来,而不应该因为祁唯去将就。毕竟,比起国内音乐学院的教育方式和教学方向而言,国外是真的更适合严峥去发展。   霍一唯约在了严峥校外的一家饮品店,严峥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一米八的阳光少年,浑身上下都是朝气,看到霍一唯的时候笑着打招呼道:“霍叔叔好。”   霍一唯笑着让他坐下,先是问了问严峥现在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哪怕严峥是一名音乐生,但是他的文化课成绩也很好。在Q大附中那样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还可以非常稳定的维持在年级前十的名次。   最后,霍一唯才问道:“你之后打算去哪所学校?”   果不其然,霍一唯听到了那所音乐学院的名字。   “不考虑国外的院校吗?凭你的实力和经历,国外的许多优秀院校都不成问题的。”   话到这里,严峥怎么会不明白霍一唯的意思,说道:“霍叔叔,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霍一唯轻轻叹了一口气,见严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是因为祁唯吗?”   严峥毫不避讳的点头。   “可是你们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定数。”   “霍叔叔,十六岁的时候,展叔就已经认识了郜澜叔,十七岁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在一起了。我现在想要照顾祁唯也是认真的,并不是说说而已。如果您是担心我会影响祁唯,那我向您保证,在祁唯顺利的考入大学之前,我绝对只字不提,绝不会影响他的。”   霍一唯摇摇头,“我不是怕你影响祁唯,而是担心他会影响你。”   “祁唯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他会因为你上晚自习没办法和他一起回家而闹脾气甚至是惹事,那么久绝对可能会做出更加偏激的事情。他是你祁容叔的儿子,他是什么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是的,祁唯虽然说是流着他的血,可性格却和祁容那股别扭经像足了十成。   “霍叔,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哪怕你们真的决定了就是要在一起或者说是怎么样,我也希望能建立在你们两个人的未来都可以有很充分的发展上去做。”   霍一唯曾经为了祁容放弃过许多大好的机会,即使是现在想来他也会觉得有些后悔,他曾经走过的弯路,不想再让这些孩子走第二次。   “我会去和祁唯谈的。”   对于严峥这样聪明的孩子而言,许多话点到为止即可,没有必要去说的太多。   严峥会顾虑祁唯的想法而选择迁就,但是他不可能不去顾及严峥的未来。   当天晚上,祁唯甚至和霍一唯吵了起来。这是他们相处了十五年来第一次发生争吵。   “霍一唯,你根本就不爱我!”祁唯怒气冲冲地喊道。   当下,祁容一巴掌就打在了祁唯的脸上,他冷着一张脸,声音好似寒冰一样地说道:“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可能有今天,你凭什么说他不爱你。”   祁唯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十五年了,他的爸爸从来没有管过他,如今却打了他一巴掌。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已经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又气又怒,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悲伤。   祁唯的青春期远要比其他同龄人要来的难以约束,他的话虽然刺耳,但对于霍一唯来说不痛不痒。他不在乎祁唯对他的看法,但他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严峥为了祁唯一味付出还让这个小白眼狼毫不知感恩的认为理所当然。   祁唯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拒绝吃晚饭也拒绝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霍一唯把晚饭又热了一边,然后放在了祁唯的门口,隔着门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严峥去国外读书,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一味的去让严峥牺牲迁就你,迟早有一天他会厌烦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相互的,如果你不去付出,在不对等的关系里迟早会有一天失衡,到时候,你失去的不仅仅只会是严峥,还会有你自己。”   霍一唯听到门后面渐渐走进的脚步声,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谁都有过这样的日子,年轻的时候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人都不愿意让他离开,总觉得好像在一起才能证明对彼此的重要性。好像只有不断地牺牲才能证明自己的伟大和被人对自己到底有多么重要。”   “其实——不是的。”霍一唯说着轻笑了一下,严峥和祁唯现在的情况,让他想起了曾经一腔孤勇为了祁容什么都可以不顾及的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要看你为对方牺牲了什么,更要看你能为对方带来什么。如果一味的要求别人的牺牲,或者是自己的牺牲。当牺牲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会选择离开,不对等的付出关系也会造就你们在关系维护中的不平等地位。”   “一味的去将什么攥在手里,最后只会什么都剩不下。祁唯,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严峥也是。你们两个人的未来和平台都不应该仅仅局限在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他可以有更广的舞台,而你——天容今后也只会是你的一个跳板。”   “我们已经老了,还能撑过几个十年?到时候是你们的世界,你们要比我们活得更好才对。”   话说了很多,霍一唯苦笑一下自己,然后起身准备回卧室休息,刚走开没两步,就听到了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传来,身量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儿从背后抱住自己,和祁容一样将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自己脖颈处,声音哽咽的说道:“霍爸爸,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   霍一唯拍拍祁唯的手,抬头示意他去看看站在走廊边上看着他们的祁容,“去和你老爸商量,他同意了我没意见。”   祁唯咕咕哝哝地又说了点什么霍一唯没有听清,等回过神来,祁容已经走近。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学。”说着就把霍一唯往屋子里带。   祁唯瘪瘪嘴,他比他的父亲更擅长撒娇,拥着霍一唯不肯撒手,直看得祁容眼里冒火。   霍一唯抱了抱祁唯,“去睡吧,有事情和我说。” 第九十一章 操心的命   “小白眼狼。”祁容刚一进屋就对霍一唯说道。   霍一唯笑着把祁容推进浴室,“祁唯现在还小,一时死脑筋转不过来而已,他自己想明白了就行。”   “十五岁了还小?”祁容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反驳。   “不小了不小了。”霍一唯说道。   “你别敷衍我,他都这么大了还要和你睡,该带他去看医生了。”   霍一唯忍无可忍地拍了祁容一巴掌,“闭嘴吧你,祁唯就那么一说,你哪来这么多事。”   祁容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他就那么一说?这怎么可能是随便说说的事。”   其实,刚刚霍一唯说的话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祁唯和他性格很像他知道,只是当霍一唯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过来,原来在霍一唯曾经十一年的追逐里,所有的主动权都已经在霍一唯的手上了。只有他要不要他,而他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决定的权力。   祁容揽住霍一唯,轻声说道:“我以后会好好的。”   霍一唯拍拍祁容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要进去洗漱,“惹我生气了就干脆都不要你们了。”   祁容的手臂瞬间收紧,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过了好久,他才松开手,让霍一唯去洗漱。   霍一唯的话是有作用的。   至少,第二天,还不需要严峥来找祁唯说,祁唯就已经主动和严峥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一瞬间,严峥的心情可不是用慌乱二字就能够形容的。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的祁唯让他感到害怕,他害怕终有一天这个漂亮精致又傲气的少年会不属于自己。   去国外读书啊——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长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而祁唯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也许还是一个在感情上一窍不通只有自己喜好的孩子,他今后还会遇到那么那么多的人,又怎么还能保证当两个人都能实现彼此目标的时候,他们对彼此的情感还能始终如一?   感到不安的人发生了互换,身为两个人的好友,江如莱自然察觉到了祁唯最近的情绪低落。   她一直很在意祁唯,所以主动跑去找严峥询问原因。   在知道严峥的担忧后,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只是笑了笑,“严峥哥,你不要低估了自己,也不要看不起祁唯好不好?”   “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成熟。”   但是,对于严峥来说,他害怕祁唯的成熟。他害怕祁唯的成熟带来的是他的离开。   江如莱伸出手给他发誓,“绝对不会的,你那些都是莫须有的担心。”   转眼,高考结束,然后是成绩公布,排名接近百位的严峥最后还是去了国外的大学,去读他最想要读的通俗音乐专业——跟着他的梦想导师。   严峥走的时候,很多人去送他,但是唯独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祁唯。   他几乎是等到了最后一刻才不可谓不失魂落魄地上了飞机,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座椅。   “这位先生,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   这声音,严峥就算是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祁唯?!”   他近乎狂喜地将少年揽进自己的怀里,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直接吻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上飞机前没看到你有多气?”严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祁唯笑得没心没肺的,“因为要给你一个惊喜。”   “这是惊吓!”   “爸爸说了,我可以在那边待到开学再回来。”   严峥让祁唯坐下,给他系好安全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他跑掉一样。   “而且霍爸爸和我谈过了,我高中通过雅思的考试以后允许我去美国留学。我喜欢金融经济,以后也要接手爸爸的天容,所以提前出来学习也是早做打算。”   一个又一个的炸弹接连抛出,惊得严峥简直像是傻了一般。   “你说的是真的?”   祁唯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真的。霍爸爸说,我自己在国外他不放心,如果你也在的话,他就放心了。”   到了这里,严峥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下了。   送走了严峥还有祁唯,祁容开车带霍一唯回家。直到现在,哪怕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十三年的时间,但是祁容依旧不允许霍一唯开车。   “晚上展舒来家里吃饭。”   祁容侧目看他一眼,说道:“好,需要准备什么?等下可以去超市。”   现在,祁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和霍一唯一起去逛超市,这种居家的感觉和氛围真的是他活了四十几岁,但只有在这几年才感受到的。   “嗯,一会儿去。”霍一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还在想祁唯的事?”   “嗯。”   祁容打转向灯将车变道,然后说道:“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没必要事事替他们操心。”   霍一唯摇摇头,“祁唯的性格会吃亏的。”   祁容不以为意,“他也只是在你这里算个孩子,你去看看别人对他的看法,哪个不认为他是个人精?”   买完菜回家,到了饭点,展舒和郜澜拎着两瓶拉图庄上门。   霍一唯做饭依旧和以前一样,虽然会照顾祁容的口味,但其实还是重口的菜要多上一些。   可是真的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其实是应该注意的。对于霍一唯来说,比起多活几年,能开心地活着才最重要。所以等到饭菜上了桌,看着霍一唯依旧不忌辣也不忌重口的样子,别管是展舒还是郜澜都吃惊了一下。   霍一唯可以不在意,但是祁容不可能替他不在意。一次两次地也不是没和霍一唯说过,但说的次数多了,就要吵起来了。祁容到了这把年纪,也不愿意和霍一唯争吵,比起这个,他更愿意去惯着霍一唯的脾气。   展舒拉着霍一唯在饭桌上说悄悄话,“你们家祁容吃饭不管你?”   霍一唯的筷子依旧毫不犹豫地伸向他自己做的辣菜,“管啊,怎么不管。”   “那你还吃?”   “这不是难得轮到我做饭。”霍一唯吃得乐此不疲。   祁容也不敢逼得霍一唯太紧,别人做的饭菜他又不放心,于是就自己下厨给霍一唯做饭,祁唯小小年纪就跟着他的两个爸爸被迫过起了养生的日子。但偶尔还是要沾点荤腥重口的东西,不然他不给霍一唯吃,霍一唯就要自己出去找东西吃。   展舒看着霍一唯眼里透着的小得意,不由得觉得现在霍一唯的日子是真的过得还不错。要知道,当初霍一唯车祸以后要和祁容继续过下去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跟霍一唯谈过想让他放弃祁容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但祁容这么多年的改变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   “那你就多听他一点呗,郜澜现在也是,婆婆妈妈地跟个老太太一样。”   两个人哪怕是在说悄悄话但也没刻意压低音量,更何况餐厅也就那么大,郜澜和祁容两个人就算不想听也要被迫听一个一清二楚。   霍一唯让展舒来家里不仅仅只是他们很久没在一起待过了,更多的是他也在为祁唯和严峥的未来考虑。   严女士在去年的时候去世了,严峥现在完全由他们两个负责。其实展舒也知道霍一唯的意思,严峥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在最初意识到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不同的时候就找他谈过。比起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一二三四五,展舒反倒没有那么多的担心,觉得祁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严峥去国外进修,今后是要在娱乐圈的这潭浑水里打滚的,有祁唯在,也有自己在,以后总归不会吃亏。   谁都有睡得打算,展舒也理解霍一唯的想法,他们认识了近四十年的时间,孩子们的问题,他们操心,可是根本不至于到影响他们之间关系的地步。   霍一唯已经五十五了,头发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可是偏生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好像在他的眼睛里,他依旧是最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其实,不光是这个样子,霍一唯的年纪越长就越像一个小孩儿一样,动不动就爱跟祁容发脾气。   他们还是时常就会聚在一起吃饭,有时候是在展舒家有时候是在霍一唯家。   吃完了饭,展舒和郜澜就看着霍一唯因为刷碗到底要放多少洗涤灵的问题和祁容说个不停。   展舒戳戳郜澜的胳膊,感慨道:“真的是老了啊。”   等霍一唯和祁容收拾完出来,展舒说道:“现在小孩儿们都跑出去了,要不咱们也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霍一唯给自己倒了杯浓浓的祁门红,看得祁容直在一边皱眉头,一边喝一边说道:“好啊,不过要晚一周,这周我带的几个学生有课题要弄。”   霍一唯现在虽然算不上领域相关里最顶尖的那一批人才,但也不遑多让,好歹也是国家人才计划里的专业人士,专业方向上的理论创新也有不少,现在手底下带着两个博士生。   现在他每天的日子都过得清闲极了,带带学生,然后出去考察逛一逛,比起现在一把年纪还要在公司忙碌的祁容郜澜还有保持两年一部电影一直奋斗在一线的展舒来讲,不知道好了多少。 第九十二章 最长情的事   过了一周,霍一唯忙清了自己手里的事情,然后安排好自己手底下学生的任务,这才跟着展舒他们去了附近山里的度假农庄。   这农庄临湖,还有一个相当大的自然农场,去的时候农场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怕这群上了年纪的人再出什么问题,还有随行带的医生和他们一起过去。   郜澜比较懒,就整天躺在湖边晒太阳,看着那边霍一唯和展舒两个人在垂钓,虽然一天下来也不见得能钓上什么东西来。祁容哪怕是来了度假农庄,但还是要远程的处理天容的公务。天容这么多年来越做越大,已经成了国内同行的标杆,当然这和霍一唯离不了关系,毕竟,如果没有霍一唯的眼光,即使天容能占到今天的位置,但依旧会走很多的弯路。   越是上了年纪,祁容就越是离不开霍一唯,甚至到了晚上都要醒过来几次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有段时间祁容做过噩梦,梦到了霍一唯在二十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里离开。于是接连几天晚上都在噩梦中根本睡不着觉,半夜里霍一唯起夜,就看到了祁容不睡,撑着胳膊在一侧看着自己,吓得他当时就跟祁容吵了起来。   但是祁容不在意,只是收紧了手,好像怕时间就这样让霍一唯离开自己一样。   他们从农庄回去没多久,两家人就商量下来买下了人家的度假农庄,前头还作为原来主人经营的地方,只是在后头多弄了两栋小楼和小院子,作为他们度假休息的一个去处。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严峥已经成了在国际上享誉盛名的歌手,久到祁唯已经研究生毕业逐渐从祁容的手里接过了天容,也久到江家的江如莱已经在部队磨练出了一定的功绩,而曾经跟在他们身后的江如澈也变成了顶尖的研发人员。   霍一晴和她的那些老哥哥们一样随着时间慢慢老去,孩子继承了孟家传下来的衣钵继续在医学的道路上走下去。   农庄弄好以后,不止是霍一唯和展舒他们会过去,就连霍一晴还有柳云江他们也成了那里的常客。   其实,祁容最一开始想要买下来不过是觉得自己现在退居二线了,能够和霍一唯享享福过清闲的日子了,打算去那里养老的,哪成想,过二人世界的想法泡汤,别院成了他们这群老不修的悠闲去出。   其实,霍一晴也好柳云江也罢祁容都还觉得没什么,总归都是自家人。但最让他受不了的,其实是带着季凌一起过去的江铭扬,还有时不时去探望的罗尼。   到了晚上,祁容就牵着霍一唯的手闹别扭,那张到老都是冰山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吃醋不高兴几个字。看得霍一唯笑话他越活越回去了。祁容也不在意,就拉着霍一唯的手,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霍一唯点着祁容的头,“能不能不这么幼稚?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祁容不高兴得打掉霍一唯的手,干脆扭过头去不看霍一唯,但是牵着霍一唯的手却一点不肯松开。   大概也是老了,原来要是祁容敢这样和他耍小性子,霍一唯分分钟就是把他自己扔在这儿自生自灭的态度。但是到了现在,他甚至觉得这样闹别扭的祁容还有点意思。   展舒嘲讽霍一唯说他“到老还是陷进去了。”   其实,人这一辈子活到老了,哪里还会说有那么多的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年轻时候的心动、刺激到最后都会化成陪伴。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和轰轰烈烈真的放到时间当中,其实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从相识相爱能一直走到相知相守,真正能走完一生的,其实大多都是不那么相爱却又不那么厌恶的人。   他们这一辈子,折腾了这么久。到老了,其实不过是图能有个人知冷知热,半夜起来看到被子被踹到一边然后能帮你盖上。夜里起夜,听见了动静知道给你留一盏夜灯而已。   床上不会冰冷的另一半,饭桌上的永远有话说,这一辈子想着的,也不过如此。   早些年的车祸最终还是有了报应,霍一唯上了年纪以后,每逢天气变幻他的左腿就开始钻心地疼,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到了要坐轮椅的地步。   不再健康的霍一唯让祁容慌了神,整天守着他近乎寸步不离。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儿一样,离了霍一唯就只会觉得浑身不安。   从那个时候开始,祁容真的是事无巨细的小心霍一唯的生活,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过手。   后来有一天,霍一唯在阳光房里晒太阳,那天祁唯早早下班回来吃饭,看到阳光房里的霍一唯就走过去,“爸爸……”   霍一唯招招手,让祁唯坐过去,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死亡。   比起祁唯避讳的态度,霍一唯倒是要坦然许多,他眯着眼睛晒太阳,“要是哪天我比你爸先走了,要是有合适的人,就别让你爸自己一个人过下去。”   祁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坐在一边尴尬地不行,一回头,看到端着水果正准备进来的祁容一下子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霍一唯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祁容招呼他进来,一边吃着祁容削好的水果一边说道:“我说的也没错啊,我肯定是要先走一步的,到时候祁唯你就照顾好你爸。”   祁容哼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霍一唯的手,霍一唯拍拍祁容的手说道:“你也别气,时间到了,该走的迟早都要走。”   祁容瞪着眼睛看霍一唯,想让他把话收回去。但霍一唯显然没这个心思,气得祁容当下一甩手就回了房间。   祁容这一生气就一直生气到了晚上,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赌气一样的背对着霍一唯。   霍一唯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劝他两句哄哄他,到后来看着祁容这副明显来劲的样子,干脆也来了火气,说道:“你再闹我就跟一晴去住。”   霍一唯现在和她的先生住在陕西老家的小院里,祁容这一听,立马急了,转过身来就拉住霍一唯,急吼吼地说道:“不行!”   “凭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   没意义的争论持续了好久,霍一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仰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吵了不吵了,没意思,睡觉了。”   祁容试探一样地握住霍一唯的手,“那你还回去吗?”   霍一唯摆摆手,“不回了不回了,吵不过你。”   心满意足的祁容将霍一唯拉过来,就像他们过去几十年一样,两个人相拥而眠。   冬天过去以后,霍一唯的腿好了许多。慢慢地离了轮椅也还能下地走走,其实不止是医生,就连霍一晴都时不时地给他打电话问候霍一唯的状况。   医生说,霍一唯的身体年轻的时候受过不少伤,没少遭罪,老了只能慢慢养着,不然——   医生的话没说完,但之后要说什么其实谁都知道。   霍一唯对生死的态度很坦然,本来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就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事,一切他都顺其自然。   但祁容显然是不可能同意的,几乎是推了天容的所有工作,就一心一意地陪着霍一唯。他带着霍一唯去了当年祁家庄园留下的旧址,当时没有全部强拆,在地段还不错的位置留了两栋房子给贡献不小的祁家。   一开始只是暂住,后来所幸在那里长住了下去。   有时候,展舒他们也会去那里看看他们,然后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又或者去水边钓鱼。   有一次霍一唯的腿伤又疼了起来,展舒摸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老伙计,有点心疼,他们这些人里,身体最不好的其实就是霍一唯,可是遭罪遭得最多的人也是霍一唯。   据霍一晴说的,她哥从生下了就因为不足月而导致心率比一般人慢,甚至是经常闹毛病。这到了老,还好心脏还没出什么问题,就只是腿上的毛病,行动不便,祁容还能帮上点忙。   霍一唯疼起来的时候,几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祁容也就熬夜陪在他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展舒曾看到过,也劝当时跟老小孩一样的霍一唯少跟祁容发脾气,霍一唯满口的知道了,到了祁容跟前却是照旧。   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两个人过日子,你对他差一点,不觉得亏欠,他对你好一点也觉得理所当然。   到了他们这一步,什么情情爱爱的,也抵不过陪伴二字。要是最后陪伴的人还能是最初的那一个,哪怕是走了些弯路,再细想想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这天晚上,祁容连哄带拖的把霍一唯从牌桌上拉下来睡觉,给他洗好脸换好衣服霍一唯就已经睡过去了。   祁容坐在床边,看着霍一唯已经全白了的发,还有布满了皱纹的脸,忽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快六十年的时间。   他伸手一点一点去抚摸霍一唯脸上的皱纹,曾经那个眉眼倔强的执着青年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花了半辈子的时间才弄明白自己爱的人是霍一唯,而且是非他不可的那种爱。   霍一唯忽然睁开了眼睛,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终究还是写满了沧桑,霍一唯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睡吧。”然后就转身又睡了过去。   祁容看着即使到了如今还不忘去关照他一句的霍一唯,忽然觉得心酸,要是时光能够重来该有多好。   要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早早的就握住霍一唯的手,不让他流泪,不让他受伤,更不会让他这样艰难地撑过自己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正文全部完结,明天还有一章番外】 第九十三章 番外老去的人   霍一唯人生的前十八年都过得安静而平淡,学习、生活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如果说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就是遇到了祁容然后不依不饶的追了他十一年的时间。   其实到了老年的时候,霍一唯有时候也会和祁容提起过去的事情。   “你当时对我什么看法?”   要知道当初刚认识的时候,霍一唯真的是豁出了自己的一切去接近祁容。   祁容回忆起当时的经历,脸上带着若有所思,说道:“我以为你只是爱做家务而已。”   气得霍一唯当时想从床上蹦起来打他,“你才爱做家务,我闲的没事怎么不去给别人当白工干活。”   祁容握住霍一唯挥舞的拳头,劝到:“睡吧睡吧,你这辈子也就给我做过这么多。”   祁容的话不知道哪里又触到了霍一唯的神经,他直接戳上了祁容的腰窝说道:“你还嘚瑟上了是吧,明天你做饭。”   祁容不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反正这些年来也几乎都是他在做饭了。   两个人到了晚年的生活也不过就是这样,会拌嘴气急了霍一唯还会动手捶祁容两下,但真的闹什么大的矛盾,两个人也不会大动干戈。   人老了,就很容易忘记一些东西,然后记住的都是让自己觉得愉快的。霍一唯也不例外,这些年,他看祁容都觉得顺眼了许多。当然,老了以后没那么多的精力了也是真的,有时候拌两句嘴霍一唯就已经觉得累得不行了。   祁容握着霍一唯的手睡去,让这个已经老得快要没力气和自己拌嘴的老头睡去,他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然后听着霍一唯变得绵长的呼吸声,沉沉的睡去。   四十年前,霍一唯十八岁,大一即将结束。   霍一唯从小跟着姥爷学习小提琴,水平很高,上了大学以后唯一的兴趣就是加入了管弦乐团,他会去那里也是受了展舒的蛊惑,展舒之前一直都在学习声乐,到了大学他才知道展舒其实也是会拉小提琴的人,而且水平还非常的高。   不过他一直都没有承担过什么演出任务,他只是喜欢音乐而已,所以想要加入乐团能有个继续学习和锻炼的地方。   下半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和展舒一起练大卫·格瑞特版的《summer》,那是一首快节奏的小提琴独奏曲,热情洋溢而且难度极高,他跟着展舒学了好久才练下来。那是展舒准备在毕业生晚会上表演的曲子。   演出那天,霍一唯在后台给乐团帮忙,却没想到应该早早到场做好准备的展舒却出现了意外。于是,他在指导老师的催促下不得已站上了舞台,然后替展舒演奏完了《summer》这首曲子。   他从来没有在舞台上公开拉过琴,镁光灯下他紧张的要命,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还好,曲子完美落幕。   乐团的合奏,展舒也成功赶上。   回忆起那天的演出,对于祁容来说,只有那一首曲子的记忆。那天晚上,孔明棋有事不在,无所事事的柳云江就一定要拉着他去看学校举办的毕业生晚会。他们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只在会场里找到了很边角的一个座位。   但是,当第一个音拉响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站了起来。然后在黑压压的一片人里,就只看到了霍一唯一个人。   两分半的预热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用。   之后维瓦尔第的四季再动听也不如霍一唯最一开始的震撼力和冲击感强。其实,是可以听出来的,展舒作为首席小提琴的技术要比霍一唯好很多,但偏偏就是霍一唯的声音入了他的耳朵。   但冲击力和新鲜感也就只有那一个晚上,毕竟——那个时候的霍一唯,其实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在他们的学院专业里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而已。   那本是他们交集的开始,但在很久之后,两个人其实都没有再遇见过了。   直到——   那个时候,学院的课程结束,但是霍一唯还没回家,所以在学校多留了几天,接下了乐团一个朋友的嘱托去帮忙在酒店里拉琴热场子做个兼职,他那天晚上有其他更重要的乐团演出要去。   当时,对于霍一唯来说也就是想想的事,他最近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就拎着自己的小提琴去了酒店。   只是——   没想到在那样高规格的酒店里,也会有人因为喝了大酒在那里耍酒疯折腾。   霍一唯当时是在一楼的自助餐厅拉琴助兴的,今天酒店办了一个酒会活动,他需要给客人拉曲子烘托酒会的氛围,然后——那个喝酒喝高了的人就凭空冒了出来。   当时的霍一唯尚还年轻稚嫩,满脸的胶原蛋白和年轻蓬勃的朝气,他站在台子上,哪怕并不刻意也像一个光源一样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还不是老油条的霍一唯在面对客人极其无礼的举动时除了闪躲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这个客人也实在是一名权贵,酒店的管理人员也只能在一边象征一样的劝说却不敢有什么太过实质的举动。   所以,当祁容出现的那一瞬间,霍一唯以为自己看到了光。   对于霍一唯来说,母亲早早因病离世,后来父亲再婚,然后又有了妹妹,一直跟姥爷生活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去忍耐。   哪怕他的继母苏玉是一个很好的人,但终归还是差了一点什么。   霍一唯习惯了忍耐,习惯了自己无声的默默地去反抗。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去做什么,那一刻对于霍一唯而言,就像他灰暗的世界里开始有了色彩一般。   再之后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霍一唯几乎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去接近祁容。   辩论队也好,校运会上的万米长袍也罢,他甚至为了祁容修金融的双学位只为了能和他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只为了能够更加的接近他一点。一直到他研究生毕业,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祁容的橄榄枝,去了天容放弃了自己十几年来的梦想。   可是这些祁容都不知道,直到现在,哪怕他和祁容一起过了三十多年的时间,祁容也还是不知道。   也许说出来祁容会愧疚,但是霍一唯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他不需要那点多余的东西去勾起祁容的感情,再多的东西只能是让他承受不来,甚至是让两个人的关系重新僵化而已。   他与祁容之间,和柳云江还有展舒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展舒也好,孔明棋也罢同郜澜还有柳云江再怎么吵闹,恐怕也就只有死亡才能把他们彻底分开,但是他和祁容之间,关系是需要依靠脑筋去维护的,稍有差池,他和祁家父子之间的关系都会彻底崩盘。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有点羡慕孔明棋和柳云江之间的感情,两个人青梅竹马相爱相杀的长大,然后好不容易才修成了正果,哪怕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死亡也好时间也罢,最终孔明棋回来了,而柳云江还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只是他不是孔明棋,而祁容也不是柳云江。他们没有共同成长的青葱岁月,只有他苦苦追逐十一年的心酸时光。   但也只有到了老年,祁容才彻底明白过来,他到底是有多么的爱霍一唯。几乎是从第一眼开始,就对当时那个清瘦倔强的青年念念不忘,不然他也不会在酒店里对霍一唯伸出手。   他确实不懂什么是爱,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也没人教导过他要如何去爱。所以,他也只是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去猜测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个时候的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方式方法去让霍一唯一直追逐在他的身后,让他的眼睛永远只看向自己。   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是在内心患得患失而已。   而真正开始明白自己心是在霍一唯又一次离开他之后。   如果没有先前那近半年和谐相处的时光,也许在遇到宁泽宇的时候,他是能走出名为霍一唯的迷的,可是有了那半年的经历。霍一唯突然的抽身离去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直接插进了他的心脏。   再好看的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再出色的人也没办法让他动心。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铺天盖地地想的全部都是霍一唯离开他了,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甚至是想起了他的父母,在车祸里抛弃他和祁双离去的父母。他有时都在想,与其让霍一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他,不如干脆一点,也许只有死人才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难受。   他选择了和林向晚那个聪明至极的女人联手,费劲了心机才将霍一唯的京子搞到手,然后开始他的代孕计划。祁唯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也是在赌,如果赌输了,他将一无所有。   还好,他虽然没赢,但是也没有输。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那么多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而只有他还能一直在霍一唯的身边陪伴。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霍一唯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霍一唯的故事就彻底结束了,这两个月的时间阿土感谢大家的支持   新坑是同样的渣攻贱受题材,但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互相试探,高手过招,究竟是谁能在彼此试探的感情中更胜一筹?   单恋中的人,又是要如何才能步步为营,夺得自己想要的那一颗心?   新书筹备中,不日将上线和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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