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来临 作者:末回 文案 一句話在關鍵時刻,究竟能發揮多大的力量? 至少陸凡的一句話,徹底扭轉了莊君博的人生。 一個少年扒手、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警察, 一段警察追小偷的久遠記憶。 往日他是個熱心助人的警察, 今時則帶著被火吻過的容貌開計程車維生; 舊日裡那個放下手中刃的小偷,如今則成為事業有成的男人。 當兩人再度相遇,面對莊君博改過自新後的成功樣貌, 陸凡卻只剩留在回憶中的卓越風姿。 但他尚未發現,在對方那雙眼裡蘊藏了十年的光芒…… 楔子 被逼入末路,面对步步紧追的人,困境中的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刀子双手紧握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惊慌地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用力地吞咽,然而干涩的喉咙却得不到一丝滋润。 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追上来的人停下脚步,震惊地看他,伸出手示意他不要紧张的同时嘴里大喊:「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以你现在这种情况,可能连窃盗罪都算不上,拘留几天罚些钱就没事了,可如果你伤了人,就是抢劫了,是要坐牢,严重的甚至是被判死刑的,这样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 当时,只是千方百计欲以最和平安全的方式让对方伏法,也许连说话的人都不曾意识到,这些话于听的人心中的分量。 那个死胡同,两个对峙的人。 很多时候,一句话,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说的人不曾发觉,听的人铭记终生。 手中的刀子滑下,匡当一声。 就此刻,在心上。 第一章 来来往往的人,交流不息的车辆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穿梭,夕阳斜照在直插云霄的大厦的玻璃镜面上,折射的金色耀眼光芒打在十字路口上。 红灯停,绿灯行,斑马线旁,城市之中成千上万最普通不过的一辆黄色计程车尾随一辆高级轿车驶向前方。 计程车平稳地驶向一条有些历史的老街,街道两旁建筑不高,树木葱郁,非常适合散步或闲逛,因而这里也是这个城市较为有名的商业街之一。尽管一幢幢不算很高的建筑看似陈旧,然而每家店面的装修却是再精美奢华不过,或时尚或古典,或中式或欧美风,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临近交接班时间,计程车慢悠悠驶过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能不能在换班前再载一次客,终于在快驶出这条老街时,遇见一个招手的客人。 车窗拉下,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士额上布满密密的汗珠,有些吃力地弯腰对司机说:「司机先生,我要去江南大道七十六号同和大楼。」 司机把帽子拉下一点,只露出下巴,闻言犹豫,这是与车行完全相反的路线,并且有一段距离,要是去了,便延误交接班的时间了。 女客见他不答,忙急着道:「司机先生,我赶着回去,您行行好搭一程吧,我已经被三辆计程车拒载了,要不我给您加些车钱?」 司机弯起,微微一笑:「你上来吧,不用加钱了。」 女客急忙打开车后座放东西上车,「司机先生,谢谢,谢谢您了。」 待坐稳,车门关好,司机按下里程表,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来时路驶去—— 当汽车驶过一座天桥底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司机取出看了一下便摁下拒听键放回原处,继续专心开车。 约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女客掏钱从车后座递给司机:「司机先生,给您车钱。」 司机伸手接过,女客视线落在他手上,不由一愣,待他找回零钱时,不由看向司机的脸,又是一滞,随即一把扯回零钱,打开车门,拎起东西逃也似地离去。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司机脸上依然是那抹浅浅淡淡的笑,半晌他取出手机回拨过去。 「妈。」 『小凡,下班了吗?』 「没,刚刚才送了一个客人,现在正往车行里赶呢。」 『好好,那你赶紧回来,还得换衣服打扮打扮呢,今晚七点半之前一定要赶到,不可以迟到的,会让人留下坏印象。』 「知道了,妈,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没别的事,我先挂电话了。」 『好。』 放下手机,开车回公司,与同事把交接工作完成后,便坐公车往家里去,等回到家里时,还差十分钟就七点了。 「哎哟,小凡,你可算回来了,快把妈急死了!快快快,马上去洗个澡,妈去给你拿衣服!」 迎上来的中年妇女一改往日的雍容,使劲地把儿子往浴室里推,砰一声关上门便跑向儿子的卧室,先取出内衣内裤背心放在浴室门口,敲敲门,「小凡,妈把衣服放在门口了!」 「知道了。」 浴室里有水声,还有儿子被水声掩盖些许的低沉嗓音。 女人走向客厅,有些恼火地拍拍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伴,「起来起来,可别把小凡的新衣服给压皱了!」 「我会在这种时候添乱吗?」两边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对着妻子皱了皱眉,折好报纸站了起来,「看吧,在这呢,完好无缺!」 女人看了看在沙发上展开的西装,对上装做一脸严肃,眼中却透着几分狡黠的老伴,笑了起来,忍不住在他的胸前轻轻捶了一下。 陆凡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就看到父母站在客厅当中,一人手上一件衣服,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眼里满满地全是期待和骄傲,就像是在看一件完美无缺的宝贝。 陆凡笑了,心里头泛起浓浓的暖意。 「妈,这套西装很贵吧?」摸起来手感不错,穿上时更显现出挺拔的身形,如同量身订做一样合身,陆凡左看右看,下了这个结论。 陆母弯腰给他整理裤脚的皱褶,然后起身站到陆父的身边,与他一道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儿子,笑吟吟地道:「不愧是我的儿子,真是精神!放心吧,衣服不贵,我专门找老同学特别做的,他手艺可好了,排队订衣服的人不少,他呀,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情分上,才特意抽空出来做的。」 「是啊,你妈可是一个月前就打电话去磨这个老同学啦!」陆父也笑呵呵的,对着儿子满意地连连点头,「当时爸还想,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直接买一套不就得了,现在看来,值得,值得啊!」 陆凡对着父母咧嘴一笑,在镜子前转了个身,视线从自己睑上一扫而过。 「行了,没多少时间了,咱们马上出门!」 最后陆母一声令下,一家三口相携相伴地下楼了。 好在距离并不算远,搭计程车赶到订好的饭店时,正好是七点半,对方还没有来,陆家三口便坐在订好的饭桌前,很快,便有服务生上前倒水倒茶。 「小凡,妈之前也和你提过了,女方是个中学老师,性格好,长得还可以,就是年纪大点,过了年就三十岁了,离异,还带着个三岁的孩子……」说到这,陆母略有些犹豫地看着儿子,「小凡,你会觉得委屈吗?」 陆凡冲母亲笑了笑,「妈,我怎么会觉得委屈,她可是头一个看了我照片后没被吓跑的相亲对象呢。」 儿子笑着,一脸的平静,可他的话却刺痛了母亲的心,陆母表面上没什么,黯淡的目光却透露了她的心伤,坐在身边的老伴拍拍她的手背。 是啊,今天可是儿子的相亲宴,她怎么可以愁眉苦脸呢!陆母一这么想,立刻振作起来转移话题,三个人开心地聊了起来。 「小凡,我听介绍的媒人说,女方在听说你的事迹后,还很钦佩地说,你是为了救人才弄成这样的,不管外表变得如何,一颗善良的心是不会变的。所以呀,她才同意和你正式见一次面!」 陆凡笑了,这次的确是开心地笑,不是因为被人夸奖,而是得到了认同的满足。 「妈,她叫胡蓉是吗?」 「对。」 说曹操曹操到,七点五十六分,陆凡他们在等的人和媒人一块,姗姗来迟。 「真的对不起,我下了班还要去接孩子,所以迟到了。」 说话的是一个没怎么化妆的女子,穿着连身裙,长长的浏海用发夹别在脑后,及肩的头发披散着,看出来有仔细打扮过。鹅蛋脸,单眼皮,皮肤略黑,的确不怎么出众,看起来却十分亲和,手中牵着个三、四岁扎两条小辫子穿着雪白色公主裙的女孩。 陆家的三个人全都站起来迎接,陆母先发话,嘴上噙着笑,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对面的人,「没事没事,我们也是刚到,你就是胡小姐吧?」 「是的,我是胡蓉。」女人腼腆地笑了笑。 陆母指着身边的儿子说:「这是我儿子,陆凡,你看过他的照片了吧?」 胡蓉的目光落在陆凡身上,陆凡下意识地垂下脸,被母亲用力地撞了下腰,又醒悟过来把头抬起来直视这位女子,可从她眼里,陆凡看到的只有暖暖的笑意。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媒人便上来笑着同陆母陆父说话,聊了几分钟才一一坐下来。 胡蓉身边的小女孩原本在低头玩着手里的布娃娃,被大人抱上椅子上介绍她的名字后,才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到视线落在陆凡脸上,突然停住。 这次相亲宴的两位主角一直没怎么说话,胡蓉是羞涩,陆凡则有些自卑,可他们的目光却不时交会、停留,看向他们身边的人不禁会心一笑。 陆母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胡蓉年纪大了点还带着个孩子,可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接受她儿子的女人。这些年来,她为儿子安排过很多次相亲,可那些女人,不是被吓走,便是觉得上当受骗怒火冲天地骂了一顿陆凡后扭头便走了。 她其实很舍不得儿子受这样的委屈,可她更怕,怕儿子从此以后就只能这么孤单的生活下去,现在他们还活着没什么,可等他们夫妇百年以后,还会有谁来心疼他照顾他? 所以还是不停的给儿子安排相亲,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终于,遇上了胡蓉。 气氛看似融洽,可就在这份宁静之中,突然之间,一声啼哭打破了他们的步骤。 是胡蓉三岁的女儿,一个劲儿地啼哭,引得整个餐厅的人侧目。 胡蓉赶紧抱在怀里哄:「囡囡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告诉妈,是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好不容易止了些,眼睛瞄向对方,在撞上某个人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身子吓得直抖。 不止是陆父陆母,陆凡的脸色整个变了,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胡蓉实在没办法,一再道歉过后,抱着女儿先离开了餐厅,媒人尴尬地一阵解释,最后也拿了东西急急地追上去。 陆母看了看身边僵着身子的儿子,最后红着眼睛抓住老伴的手,陆父用力地握住,双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凡突然站起来。 陆母赶紧问:「小凡,你要去哪?」 陆凡朝母亲扯了个笑脸,「妈,我去上厕所,马上回来。」 陆母看着儿子离去身影,再忍不住,当众扑倒在老伴怀里。 安静的餐厅里,孩子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引来无数人侧目,庄君博的吸引力同样落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一桌上,先是瞄见一个瘦黑的女人抱着一个啼哭的女孩快步走出餐厅,接着和朋友边吃边聊,眼角瞥见那一桌又有人站起来,不经意地望过去,却不由得一楞。 背对他的那道瘦高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庄君博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同朋友说了声失礼后,随即也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一打开洗手间的门,便看见那人弯腰埋头在洗手台前用水冲脸,庄君博反手轻轻地把门关上,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道身影。 没过多久,这人站直了腰,扯出擦手纸擦拭脸上的水珠,而庄君博则在镜中看清了这人的容貌,眼睛不禁瞪大,一脸的震惊,待镜中的人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庄君博才恢复了冷静。書香門第論壇陆凡不知道他的一动一举全落入了站在门边的某人眼里,在他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去时,才看见站在门边的这个高大的男人。 四目交会,陆凡愣了愣,随即收回视线,朝门口走去。 「陆警官?」 陆凡脚下顿住,再抬头时,满脸的惊讶。 庄君博发自内心地笑了,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我果然没认错,好久不见了,陆警官。」 低头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陆凡没有握上去,而是迟疑地看向他的脸,于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翻阅记忆,试图找出与这个英挺的男人有关的画面,结果是一片空白,「你是?」 庄君博笑意更深,黑黑的双眼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芒,他的声音略低,「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然后微微提高,「我们十年前见过……我叫庄君博。」 庄君博? 混沌的脑海被什么一刀劈开,记忆迅速地翻阅,最终停在十年前的那一幕上,陆凡回过神来再定晴一看,顿时百感交集,「原来是你!」 庄君博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歪着脑袋笑看他。 陆凡不再有半点顾忌地握上面前这人有力的手,激动地紧紧握住,「真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我完全认不出来了!十年前,你还那么瘦小,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蓝衬衫,跟挂面袋似,一跑就飘,我从火车站就一直追你,足足跑了四条街才把你追上!」 「原来你记得……」并且记得这么清楚。庄君博深深地注视眼前的陆凡,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悸动,情不自禁地加了些力道握住他的手。 「当然记得!」陆凡再次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男人,轮廓深邃,举止得体,衣着整洁,整个人显得俊秀挺拔,是个十足十的好男人啊!「不过,要不是你先自报家门,我根本不会想到十年前的那个矮小的瘦子会是你!」 庄君博笑着点点头,「是啊,十年前的我也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走上如今的这条光明大道。陆警官,真的谢谢你。」 看出庄君博眼中的真挚,陆凡感到些许羞涩,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好谢的,当年我也没做什么,而且,你不用再叫我陆警官了,我已经不是警官了。」 说到这时,陆凡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庄君博看着他的左半边脸,若有所思地道:「不管如何,于我心里,你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 算得上是久别重逢?两个人又是一阵寒暄,庄君博很想请陆凡吃一顿饭,无奈今天两个人都有事,于是他便留下陆凡的手机号码,说是改天再请他好好吃一顿。 陆凡原想推辞,但盛情难却,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然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了。 等陆凡回到座位上时,他们之前点的菜已经全上了,丰盛的菜肴摆在面前,可他们三人却没有半点食欲,最后陆母让服务生帮忙打包,三个人便走出餐厅,相互搀扶着坐上公车回家了。 而庄君博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坐上的公车消失在灯火辉煌的街道另一头,才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刚刚输入不久的一串数字,念着念着,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 对于今天的这个意外相遇,陆凡心中有说不上的感觉,尘封十年之久的记忆慢慢打开,甚王掩盖了今天相亲所遭受的打击。 坐在公车上,望着窗外不断流逝的城市灯光,陆凡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初出茅庐的保安警察,因为在警校时成绩优异,尽管才分到局里不久,年轻气盛的他同样被不少人寄予厚望。 当时的他,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对未来的充满憧憬,总想着能在局里做出更好的成绩,令更多的人刮目相看。 记得那是一个晴朗且有些炎热的下午,一身便衣的他和几个同事一起来到火车站附近巡逻。火车站人潮流量大,混入人群不时找准机会行窃的小偷也不少,这段时间正好是旅游高峰朝,小偷们也看准机会屡屡作案。光是这一个星期,失窃报案的次数就比得上前一个月失窃报案总数了,因此警局也加强了火车站里和附近的巡查警力。 陆凡就是众多的警力之一,他则主要负责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公车站牌旁巡逻。 一个有着深厚工作经验的警察可以轻易分辨出谁是小偷,谁是普通民众,陆凡在公车站牌下站了没多久,一个身上穿着件蓝色衬衫的矮瘦身影便进入了他的帘。 等候公车的人无非有三种:一是焦急地伸长脖子看向公车到来的方向;一是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再有一种就是四处观望周围的景色。 可这个人不同,他不时穿梭在等候公车的人周围,要嘛蹲下来观望,视线一直停留在每个人带在身上的行李上,像是在等公车,其实注意力基本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陆凡一直在观察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乱莲蓬地好像几年没梳过,宽大的衬衫一直拖曳到大腿上,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显得很旧同样不合身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人字拖。五官倒是挺端正的,厚厚的浏海全盖住了眼睛,目光不停在每个人身上飘过来飘过去,身子不时抖几下摆几下,看起来很随意,但在陆凡眼里,他其实很紧张——做亏心事的人都会紧张。 陆凡不光是看这个人,目光还在附近搜索找寻,他知道行窃的时候,一般还有一到两个以上的人掩护,可他观察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这小子的同伙。 难不成,他只是一个人动手? 陆凡眯起眼睛。 一辆满载乘客的公车驶过来了,这个矮瘦的小子咬了咬下唇,站了起来。 一眼望去,这辆车挤满了人,后门才开,车上的人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等到没有人再下车,前门开了,早挤在车门前的人一哄而上,像赶着投胎似的你挤我我挤你各不相让。 有一些怕挤的人皱眉站在车下等,可这个小子似乎嫌还不够挤,瘦小的身子硬是塞了进去。 因为一直观察他的行动,所以陆凡清楚的看见这小子手上的每一个动作,当他从前方的一个男人身上掏出钱包塞进自己口袋里正在退开时,陆凡一个箭步上前,强劲有力的右手牢牢掐住这小子的手腕,硬把他从公车前拽开几步! 这小子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抗,陆凡脚下一绊,把他死死摁在地上,同时伸手去取腰上的手铐。 这一幕惊动不少人,旁边的人纷纷避开,有些脑子灵敏的人已经低头翻找带在身上的财物。 「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 陆凡正准备给被他压在地上的人戴上手铐,一个男人猛地冲了过来,对着他大惊失色地喊:「警察先生,我的钱包被偷了,快给我找,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陆凡抬头看一眼这男人,皱了皱眉,低头在小偷的身上翻找,很快便找出这男人的钱包。 「对对对,这就是我的钱包!」 男人一见到自己的钱包,激动得顾不上其他,一把夺过!陆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直被他压在地上的小偷猛然扭过身,手上用力一挥,陆凡只觉得眼前一闪,身子下意识往后闪却仍是被尖锐的什么划过,于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也是这么一闪的空档,小偷一脚把压在他身上的陆凡踢开,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冲开人群跑了! 陆凡连脸上的伤口都来不及擦,瞪了一眼呆住的男人,飞身跑去追了。 这一追,追出了四条街,追得满身大汗,追得口干舌燥,直至把小偷追到一个死胡同里才终于停下。 穷途末路的小偷惊慌失措地抽出了怀里的弹簧刀,见了这把明晃晃的刀子,陆凡脸上才被划开不久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望着眼前这个似乎十七岁不到的少年,看着他眼睛的惊恐和迷茫,看着握住刀子颤抖的双手,看着他一身不合身的衣服,陆凡莫名觉得心底泛酸。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今天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吧。 「放下刀,把刀放下!如果伤了人,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啊!」 若说,说这句话时是无意的话,等少年红着眼眶松开手中的刀子瘫倒在地上时,陆凡才真正明白这句话于这名少年心中的分量。 第二章 说了是改天,陆凡怎么也没料到翌日就接到了庄君博的电话,不过那时他正在送一位客人,没有多想便挂断了,把客人送下车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后,他才重新打过去。 手机才响两下便传来对方低沉的嗓音,『陆警官?』 陆凡心中微涩,嘴上笑着说:「都说了我已经不是警官了,不用再这么叫我。刚刚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挂了,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冒昧打扰了。』那边的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你叫我陆大哥或陆凡都可以。」 『哦,那你就叫我君博吧,显得没这么生疏。』 「好。」于心中调整了一下,才清晰地叫出声,「君博。」 手机里的人又是沉沉地一笑,『陆凡,今晚有空吗?我昨晚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陆凡没曾想他会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窒了一下才说话,「今晚,」略想了想,「没什么事,我们约在什么地方见?」 庄君博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陆凡听着有些陌生,「嗯,这地方我好像没去过,怎么去?」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地方很偏,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味道很好。不知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方便吗?」 『不用这么见外,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对方浑厚的笑声通过手机喇叭清晰的传来,如同就在耳边窃窃私语一般令陆凡的耳朵不禁微微发烫。 「我今天不在车行换班,六点以后在北湖公园旁边的公车站那里进行交接。」 『那好,六点我去接你。』 五点三十六分,陆凡开车来到北湖公园旁边的公车总站前时,看见庄君博已经等在公车总站的大门前。 陆凡开车过去,按下车窗玻璃倾身对倚在一棵大树旁边的庄君博道:「抱歉,可能你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交接班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当时报出时间时,他没想到庄君博会来这么早。 一见是他,庄君博笑了,稍稍弯下腰说:「没事,我可以去前面的茶馆坐一会儿。」 陆凡扭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茶馆,回头笑道:「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好。」 见庄君博点头,陆凡坐正身子开车驶入公车总站里的一个空地上。 等他再出来时,还不到六点,在茶馆里找到庄君博,两人坐下喝了一会儿茶,聊到快要七点,才离开茶馆。 庄君博的车停在公园里的停车格上,陆凡走近一看,颇为震惊,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工夫,「君博,这车很贵啊!」 「是吗?」庄君博弯着眼睛笑看他,「我也不清楚,这是公司的车。」 「原来是公司的车啊。」陆凡点点头,感慨万分,「这可是奥迪最新出的款式,市价五、六十万呢!你们公司一定很有钱。」 庄君博走到副驾驶座旁把车门打开,请他上车,「陆凡,上车吧。」陆凡冲他点点头,坐了上去。 随后庄君博的车在城市兜兜转转,直至夜色全黑,灯火辉煌,庄君博的车子才开到市郊一个偏僻,且相当宁静的小社区里,接着又是一阵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个独栋的房子前。 这是一幢看起来很朴实的房子,红砖绿瓦,有一面墙爬满藤蔓植物,房子四周种满树木,低矮的也许是什么花草,就算是在夜里,也泛着淡淡的花香。 陆凡疑惑地朝庄君博望去,他笑着解释说:「这其实是我朋友开的一家餐厅,他手艺很好,但有点怪僻,这家餐厅只招待身分特殊的客人,而且每天只准备五桌的饭菜。」 「身分特殊的客人?」 庄君博点头,在黑夜中折射微弱灯光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只听他沉声道:「我与他是在监狱里认识的,而他招待的对象,基本上是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或是朋友的亲朋好友。」 这是庄君博头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在监狱里的事,令陆凡一阵无言,随后皱着眉想了想,说:「君博,他这样做生意能赚钱吗?」 庄君博呵呵一笑,「不赚,但他也不靠这个赚钱,开这家餐厅,主要还是想找老朋友聚一聚吧。好了,我们进去再聊,我约好的是七点半,已经晚了二十多分钟了,店主人可能要骂人了。」 在外面看着一般,走进去一看,陆凡就发现他还挺喜欢这样的地方,简单却相当温馨的风格,绿色的植物很多,而且不像其他餐厅,一进去就能看见桌椅,走进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理石照壁上的浮雕莲花,再走进去,基本上和走进自己家里差不多,没有一点点的不适应感。 再继续朝里头走,迎面走来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一见到庄君博,眼睛一瞪,扭头便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老爸,你刚刚才骂过的浑小子来了!」 听着这道中气十足的喊声,陆凡不由得看向身边的人。 庄君博无奈地笑笑:「她是店主人的女儿,也是临时的服务生,看来今晚是她当值啊。」 他话音方落,女孩走入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唐装的老人,年纪约在七十上下,头发灰白,眼睛狭长而犀利,鹰勾鼻,嘴巴抿起,看起来很是威严,出来的第一眼看见陆凡,便目不转睛地审视他。 陆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旁边的庄君博适时的开口解围,「老头子,看够了吧,饭菜准备得怎样了?」 「老头子」重重一哼,眼角扫向庄君博,挑着发白的眉毛道:「从来都有别人迟到,没有老头子我误事的!」意思是,饭菜早凉了! 庄君博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开口便道:「不是我愿意迟到,路上塞车啊,而且你这里又远。」 老头子似乎也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迟到的这件事上,他抬起下巴指指陆凡,说:「小子,介绍介绍。」 庄君博上前一步,拍拍陆凡的肩膀,「他叫陆凡,」顿了下,加了句,「就是他。」 老头子哼哼,意味深长地笑了,「知道了。」说完转身,「你们去坐吧,老头子我给你们热饭菜去。」 老头的笑令陆凡莫名的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感觉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兔子一样。正想问庄君博一些问题,他已经一把搂上他的肩膀,带他走向过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了。 「这老头子脾气古怪得很,幸好你在,要不他肯定把做好的饭菜全泼在我身上!」 两个人一坐下,庄君博便哈哈一笑,扯起桌上的餐巾摊开压在骨碟下面。陆凡坐在他旁边,左右观察这个房间里的环境。 为何不说是包厢而说是房间呢,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房间装修的缘故,圆形餐桌只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四处的墙上挂有字画,还挂着干辣椒玉米棒子和大蒜,其他地方摆有鱼缸藤制贵妃椅粉彩万花地瓶和形状精美的茶案,居然还有迷你的小桥流水盆景!严格来说,更像一闲杂货室吧。 庄君博向他解释:「但凡是那老头子喜欢的东西都会往屋子里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上次我来时,这里还没有那张贵妃椅呢!」 「挺好的。」陆凡由衷地道,回过头时,看见庄君博正帮他铺餐巾,忙说了声谢谢,引来他似笑非笑地一瞥。 「他为什么要拿饭菜泼你,因为你迟到?」 「对,老头子生平最恨别人不守时。」 「哦。」陆凡点点头。 庄君博含笑看他,正要张口说什么,房门卡嚓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方才他们在走道上遇见的女孩探头进来,「庄大哥,老爸问你们要不要喝些酒?」 「酒?」庄君博有些讶异地挑眉,「你爸自酿的那些米酒吗?」 「那当然,咱这可没有其他的酒。」女孩笑嘻嘻地,脸上有几分得意。 「好啊好啊,赶紧给我上酒。」 「不好吧。」陆凡闻言赶紧劝,「你不是还要开车回去吗?」 「没事。」庄君博冲他咧嘴一笑,「大不了让人送。」 女孩一听,说道:「庄大哥,我二哥不在,今天可没有人送你们哦。」 「实在不行那今晚我们就不会去了!」 庄君博满脸的不在乎,他一说完,女孩道声好吧,把脑袋缩回去并轻轻掩上门,待门合上,他才难掩兴奋地说:「陆凡,你能喝酒吧?」 陆凡撇撇嘴,笑了,「我酒量不错,只不过不常暍。」现在他的工作是计程车司机,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喝酒了。 「那这酒你一定要喝,机会难得啊,嘿,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老头子可宝贝得很,以前有人专门特别出钱买,出到几万块一坛他都不卖,像我们这些酒肉朋友,他也是看心情好才上一小盅,可一年到头,他有几回心情好到能开酒坛子的时候?」 庄君博一阵长吁短叹。见他兴致正高,陆凡也不好意思浇他冷水说自己还是不暍了,要不然两个人都醉了就不能开车回去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未几,离开没多久的女孩回来了,手上端着一锅汤,放下便介绍说:「这是萝卜羊肉汤。」 陆凡低头一看,汤水很浓,呈乳白色,随着水蒸气挥发的是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味。 「啊,你的脸怎么回事?」 放下汤水后女孩没离开,而是突然低头瞪大眼睛盯着陆凡的左脸仔细地看。 陆凡有些闪缩,但还是笑着解释说:「是被火烧伤的。」 「真是可惜啊,这脸基本上算是毁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把其他菜端上来,磨磨蹭蹭地就不怕你爸生气?」庄君博坐在椅子上推了女孩一把,女孩似是察觉自己失言,哦了一声,乖乖出去了。 见她走了,庄君博才对陆凡说道:「也才十六、七岁,还不太懂事,你不要介意。」 「没事。」陆凡摇摇头,低声说,「我都习惯了。」 他移开视线望向别处,没看见庄君博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 两个人静了一阵,陆凡突然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这姑娘和父亲的年纪差距这么大?」 庄君博笑了,「看起来更像是祖孙对不对?其实小姑娘是老头子收养的义女,老头子自己没有儿女,现在的三个子女都是收养的。女孩最小,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很有出息。」 「来,先喝汤尝尝老头子的手艺。」 说着,他拿起汤匙盛了一碗端到陆凡面前,而陆凡则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舀起一勺喝下,眉眼顿时散开,「真好暍!」 庄君博也开心地笑了,「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也和老头子学了做菜的手艺,有机会弄给你吃,只不过肯定没他做的好吃。」 陆凡端起碗一口饮尽汤水,然后看着他又给自己盛上,「你怎么一直管他叫老头子?」 「哈哈,习惯了,他也总是浑小子浑小子的骂我。老头子姓锺,全名锺宏华,你叫他锺师傅就行,他肯定喜欢。」 「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影响很深。」 「嗯,我的很多手艺都是他教的,出来后,也幸亏有他帮助,要不然我可能还得辛苦很久才有今天的地位。」 连喝三碗汤水,陆凡才摇头对庄君博说不用了,两个人接着又围绕锺老头聊了一阵,说他坐牢前是学做菜的,拜的是可是鲁菜名师,手艺学得很不错,正是前程似锦风华无限之际,万万没想到女朋友上夜班让人给轮奸了,他一怒之下找到那帮混帐,一个对三个,还把他们全打成重伤,其中一个伤势太重,刚送进医院就咽气了。 他被判了死刑缓行,而他这个女朋友因为打击太大,疯了,没过几年得病死了。锺老头在监狱里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遇上什么事,痛定思痛,积极振作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好几次获得减刑,并通过一些管道先后收养了三名孤儿,养育孩子的事宜全权由律师代理,然后在他五十七岁,也是被关了三十七年后,终于出来了,刚好和庄君博是同一年,比他早三个月。 聊完锺老头的事,他们的菜已经上齐,两个人三道菜一个汤,菜是一素二荤,还配上一小壶米酒,酒倒进杯中时,香气四溢,连自制力甚好的陆凡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酒,话题也渐渐聊开了,陆凡也不若一开始时的拘谨,对庄君博也少了点初时的那份客气,他自己没有察觉。 再次聊到庄君博入狱时的事,陆凡思虑一阵,终于忍不住说道:「君博,你难道不恨我吗?如果当初不是我抓了你,你不会被关起来。」 庄君博食指和拇指拈着酒杯,手肘支在桌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现在的他看起来略有几分慵懒,「你难道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主动交代自己的所有罪行,哪会被判两年?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还是一名小偷,不,可能该当上个小组长,犯的罪也更大更重了。我打小父母离异,他们谁也不肯养我,把我丢给年迈的奶奶照顾,后来各自成了家,就更不肯认我了。十三岁时奶奶死了,我就真是举目无亲了,连学校都上不起只能出来混,被人带到那一条道上,被逼被威胁,只能去偷去抢,被发现了跑不掉还会被打,我的手被打断过几次——」 庄君博放下酒杯,举起右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看,伤口还在。」他苦笑一声,「那时的我天天生活在恐惧相对未来的迷茫中,直到那天,你对我说,『放下刀子,否则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 庄君博似陷入回忆中,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眼,「那对我而言,真的是一场救赎——是你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我怎么会恨你?」他摇头,再摇头,「不恨,不恨,而是记着,会记上一辈子,那时你的话,还有你的样子。」 他笑了。 灯光之下,恬恬淡淡,却无比绚烂,陆凡的心突然窒了一下。 聊着聊着,他们俩不知不觉酒就喝多了,陆凡虽然觉得自己还不到醉的地步,却肯定不能再开车。本来是想叫计程车,可庄君博说这里太偏,这么晚了计程车不会来的。 陆凡想一想,觉得也是,那今晚怎么办? 「就在这里住下吧。」 「这里?」 「对了,一楼以上就是老头子一家住的地方,房间很多,以前我也不时住这。」 陆凡这才明白之前庄君博所说的今晚不回去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原来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等到庄君博向钟老头提出今晚在这住的意图时,钟老头哼哼,说:「除了老二的房间空着,其他的房间目前不能住人,你们俩只能挤一挤了。」 庄君博闻言,放下之前于手中把玩观赏的墨砚,朝钟老头深深看了一眼。 「我无所谓,反正床够大,陆凡你呢?」 反正今晚也不能回去了,陆凡没有多想,便点点头,「能有个睡的地方就好。」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钟家似乎经常有外人留宿,新的睡衣裤牙刷毛巾什么的全都备有,让本来想将就一下的陆凡能够好好的洗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休息了。 可能是酒气开始上头,陆凡隐隐觉得脑袋有些沉,庄君博把陆凡带到房间里,说要同钟老头聊一阵便走了,陆凡便直接拿上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冲凉,等他漱洗完毕出来,庄君博还没回房间。 陆凡本想等他回来说一声再休息,可躺在床上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凡依稀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睡脸看,然后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抚上他的左颊,在上面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上轻触,半晌,一声低沉幽远的叹息传来。 陆凡莫名地便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庄君博就坐在床边,手轻贴他的脸,用一种令陆凡头皮发麻的眼神定定地看他,即便看见他醒来,也没挪开手。 陆凡觉得口气有些不顺畅,不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半晌,拉下贴住自己脸的温热手掌,开口道:「你……你怎么,还不睡?」本想问的是,你在做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改了口。 现在的庄君博仿佛换了一个人,与白天里彬彬有礼满面春风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如果用动物来形容,就像是一只优雅而威迫感十足的黑豹,睁着一双犀利而微冷的眼,慢慢地朝猎物靠近,一点、一点。 陆凡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似是看出他的恐惧,昏黄微弱的灯光下,庄君博似乎笑了一下,面部柔和了许多,但让陆凡不安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丝毫。 「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凝重的夜晚,他成熟低沉的声线听起来格外的浑厚,一声一声,全都击在听者的心上。 陆凡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黑夜里,庄君博又低低笑了声,「其实我也认为有点突然,当然,这是对你而言,在我心底,已经太久太久,一直在发酵,一直在酝酿,无法遗忘反而堆积,才会一看见你的身影就无法自持。而且你现在,让我更放不下……」 看着陆凡略显得呆滞的神情,庄君博往前又坐近些,伸出手,却只停在半空,因为这时候的陆凡,突然瑟缩了一下,令他眼中一黯,悬在半空的手轻轻放下,放在陆凡的手旁边,中间没有一点空隙。 「我本来是想一步一步计划慢慢培养感情,可老头子说,我已经浪费了十年时间,难道要再浪费另一个十年吗?并且在这段时间里,谁能保证不横生枝节?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半晌,陆凡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按捺夺门而出的冲动。 庄君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遂即展开一个笑容,温柔且深情,「陆凡,我爱你,爱了你十年。」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因为情绪崩溃,哭着瘫在地上,陆凡冲上来一脚把弹簧刀踢飞,再次掏出手铐扭头看他,却愣住,眼前的这个孩子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瘦得风吹就倒的身子一颤一颤地,虽然狼狈,却令人揪心。 陆凡突然觉得不忍心,也不经大脑地直接蹲下来把这个少年抱在怀中,笨拙的拍拍他的脑袋,轻拭他的泪,低声安慰:「不哭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少年抬头看他,原来阴暗的胡同照进一道阳光,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陆凡面对阳光的脸,温暖又坚定,一直孤寂的心,怦通停了一下。 后来知道他叫陆凡,再后来无意间听他同事交谈,说他有了女朋友,已经谈及婚嫁,才活过来的心,又坠入深深的谷底。 那时的陆凡英俊潇洒,前程似锦,有女人爱慕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以他不光彩的身分,更何况是一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他?所以那时候深陷自卑之中的庄君博刚刚萌动不久的爱恋之心,就被这么打入深渊。 即便出狱,即便在事业上努力打拼,重新开始生活,他也没去找陆凡,他认为,十年这么久,也许他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但终归只是他的猜想,所以在那家饭店里邂逅,不由自主地追上去,看清陆凡的脸,想起那个女孩凄厉的啼哭,和女人的匆匆而别,他先是心疼,随后——便是暗喜。 是的,他承认,他太坏了,可一想到是陆凡的这张脸令所有的女人避他如蛇蝎,他便情不自禁地高兴。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可他,而他,终于,终于来了! 压抑十年之久的爱恋突然爆发,会是怎样的呢?若是再年轻几岁的庄君博也许早不计后果冲上去了,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年少,他懂得,事情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长久。 所以他带陆凡来钟老头这,陆凡待他客套而生疏,他便索性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告诉他十年来的际遇,间接坦白自己的真诚。 他自己的心思从来没有瞒过钟老头,带陆凡来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让这个待他恩同再造的钟老头见一见自己思恋已久的心上人。 他的计划是一步一步培养感情,可钟老头似乎不这么想,一下子就创造了两个人共处一室共睡一张床的亲密环境给他们,他去问原因,钟老头意味深长地回答:「也许是老头子我已经老了,看不惯别人浪费时间的行为了。我看人很准,那个陆凡如果认可你,不管怎样他都会接受这件事,反之,如果他不认可你,不管怎样他都会拒绝。」 君博,去吧,好好把握机会,把什么都说开了。 老头子正经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而庄君博听他这么一说,也笑了,「我知道了,钟老爸。」書香門第論壇虽然这两个人没有正式建立收养关系,但在彼此之间,已和父子无异。 与钟老头长谈之后,庄君博回到房间,看见陆凡已经睡着,便坐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直至他醒来—— 也许老头子说得对,他已经浪费了一个十年,还要再浪费另一个十年吗? 看着眼神还略有些迷蒙的陆凡,他决定坦白自己的心意。 告诉他,他爱了他十年,告诉他,自己灰暗的心思,知道他脸被毁,反而喑暗高兴。 听完之后,陆凡沉默。 男人爱着另一个男人,普通人听来觉得不可思议,可毕竟是存在的。陆凡不傻,看得出来庄君博不是在开玩笑,就算开玩笑,也不应该选这样的地点和时间。 陆凡想,被一个男人爱上,应该是件难以置信的事吧,可他为什么无动于衷呢?是不是生活已经把他打击得无法于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抬头看着庄君博的眼睛,他用热忱且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刚刚他还说,就算他拒绝,他也不会放弃。 陆凡低头,嘲讽地笑了,经历过太多的打击,其实他的心已经不像起初那么纯粹,突然之间,他也想打击一下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一颗一颗解开钮扣,翻过身,在庄君博深情的目光之下,露出自己的背。 身后那道目光立刻变了。 陆凡哑着声说:「烧伤面积是百分之四十六,身上多处是三级烧伤,脸上还是轻的,而且可以植皮整容,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怎么会这样?」背后传来的声音已然哽咽。 陆凡合上眼睛,「八年前,有一户人家瓦斯外泄引起大火,随时有爆炸的危险,女主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一岁的女儿还在里面,我没有多想,进去了……」 找到了孩子,然后在爆炸的那一刻,把孩子护在了怀里,再醒来时,他全身缠满绷带趴在病床上,父母哭肿了眼。 下一刻,陆凡被身后的人轻轻拥在怀里,温热的脸贴近他的耳朵,不久,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击入他筑起高墙封闭多年的心灵,陆凡慢慢睁开了眼。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为你毁了容而高兴,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我不会,不会再放开你。」 呆呆地低头望着紧紧搂住自己的双臂,一直以为已经变得坚硬如石的心,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脆弱起来,为了他的几句话,就发酸发涩,就想哭了呢? 还是因为他一直在期待,期待能有这么一份感情,不会因为他的平凡,他的身体,他的脸而离开,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动物,只要是这么一份感情…… 陆凡轻轻搭上身前那双交握的手,苦涩地回答:「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好吗?好吗? 肩膀上的那张脸,轻轻地点了点。 我等你,我等你,一辈子。 第三章 早上起来漱洗完毕,陆凡和庄君博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钟老头正坐在二楼的厅堂里品茶,见他们出来,多看了两眼,最后朝庄君博不悦地吊起眼角哼哼,庄君博无奈地耸耸肩。 吃着早餐的空档,钟老头把庄君博支出去办点事情,然后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陆凡看着他坐下,不免有些拘谨,但还是冲他笑了笑,喊了声:「钟师傅。」 「嗯。」钟老头点点头,「那浑小子让你这么叫的?」 「是的。」 钟老头再次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把陆凡看了个遍,「我眼力不太好,昨晚没看清楚,我想好好看看,那浑小子心心念念了有十年的人?」 陆凡一愣,顿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话。 钟老头双手分别撑在桌沿上,微眯眼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庄君博这浑小子一入狱我就注意他了,他和其他同龄的犯人不一样,别人进来,不是颓废抑郁,就是要死要活的。他很积极也很努力,老头子我就喜欢积极向上的人,所以我教了他很多。可了解越多,才发现,这小子心里也藏着不为外人道知的事情。后来他对我产生了信任,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我,那也是我头一次从他嘴里听见你的名字,陆凡。」 「可以说,我认识他多久,便知道了你有多久。老头子我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孩子谁不心疼,也很想帮他解决纠结已久的事。我想和你说些什么,希望能帮上他,可一时间,我这槽老头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后钟老头就不说话了,望着窗外似在发呆,也似在沉思,他在思索什么?思索如何劝说陆凡接受庄君博吗? 陆凡也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许是在等着钟老头说些什么。 二楼的厅堂只有他们两个,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别人的交谈声,其中有一道,似乎就是庄君博的声音,平稳地在交代的声音,起伏虽不大,却让人听得入神。 钟老头双手交握轻轻摩挲,他低头,陆凡好像有听他轻叹一声,「他前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声音完全变了调,又是哭又是笑的,他说:『老头子,我见到陆凡了。原以为我能忘了他,可在今天,分别十年之久,仅是一个背影,我就认出了他……他好像过得不是很好,一张脸——毁了,看得出来,这些年,他过得不好,怎么办,我心好疼好难受……我想陪在他身边,想照顾他,好好爱他……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我告诉他,还能怎么办,爱他,就去追求他吧。」 陆凡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水,模糊地倒映着他的脸,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难以直视的狰狞。 陆凡还要去开车,庄君博开车先送他。两个人坐在车上,都不言不语。陆凡靠着车门,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飞快流逝的景物,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猎猎,吹痛脸颊,却能让人变得清醒。 快要到目的地了,一直认真开车的庄君博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陆凡,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到了。」 「嗯。」 这是陆凡上班的公司,肯定要比庄君博清楚路线,他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这一句简单的对答之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路再漫长,也终有到尽头的时候,车终于停了,庄君博看着陆凡不说话。 陆凡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车行大门,打开车门,停了一下,又关上,转过身,看着庄君博,说:「两个男人的交往,和普通情侣有什么不一样吗?」 庄君博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短暂却沉重的宁静之后,他伸出手拉起陆凡的,强劲有力,却微微地颤抖,泄露了他的激动,他佯装镇定地笑说:「唯一的不同,便是我们这一对情侣,都是男的。」 陆凡点点头,「你有我的手机号码,我也有你的……」 庄君博有些急切,又有些兴奋,「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不行。」陆凡摇头,「我要开车的话不能接电话,虽然公司没有规定,但我们还是要为乘客的安全负责。」 「那么……」庄君博略有些失望。 「你给我发简讯吧。」陆凡浅浅地笑了,一句话又让对面的人表情明媚起来,「我一定会看的。」 「时间不早了,我去公司了。」 这次陆凡打开车门,走下去了,关门前,听到庄君博急喊一声:「陆凡!」 「什么?」陆凡弯下腰。 庄君博朝他感激地露出一笑,「谢谢你,没有拒绝我。」 陆凡愣了下,随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陆凡,我问你:「希特勒如果还在世的话世界会怎样?」猜出有奖励,我带你去吃大餐!^_^y』 翻开手机看完简讯,陆凡不经意笑出声,发简讯问:『要是猜不出来会怎样?』 没多久,手机嘀嘀响起,陆凡赶紧打开一看,『猜不出来,就只能委屈你吃我做的饭菜喽!=^_^=』 陆凡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挺稳重的人,怎么发简讯时会这么逗趣,每一个简讯后面都有一个活灵活现的表情符号,仿佛他就在面前或得意或害羞,令陆凡呵呵地笑个不停。 很快,他又回了一个简讯过去:『可我不想吃大餐,反而比较想吃你做的饭菜。』 手机又嘀嘀地响起:『那好,下午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去市场买菜!\^o^/』 陆凡先输入一个好字,想了想,又加了三个字,『我等你』,发送出去,就靠在方向盘上握着手机抿唇笑着等待,果然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嘀嘀嘀响了起来。 陆凡一直握着手机,笑着,期待地看着,就算手机握得发热发烫,也还是舍不得放开。 至于谜语的答案是什么,早就不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不重要吗? 不重要才怪! 『庄君博,你还没告诉我谜语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如果希特勒还在世的话,世界会——多一个人。Y(^_^)Y』 陆凡绝倒。 手机又嘀嘀响起,陆凡缓慢地拿起手机打开,『陆凡,你喜欢吃鱼吗,今晚做鱼头豆腐汤怎样?(*∩_∩*)』 陆凡抿起唇,含笑拭去眼角溢出的泪。 庄君博来接陆凡,开的是一辆满大街都是的PASSAT,陆凡打开车门就问:「这也是公司的车?」 庄君博笑着看他坐下系安全带,「这是借我朋友的。」 陆凡看了他一眼,「不是开公司的就是借朋友的,你没车啊?」 庄君博点点头,「反正去哪总有车开,就没想过要买——不过,老是开别人的也不行,要不,陆凡,改天陪我去买辆车吧?你是计程车司机,应该蛮懂行情的吧?」 陆凡朝他斜了一眼,「我是开车的,又不是卖车的,能懂多少?你买车的预算是多少?」 「嗯……」庄君博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调头,「大概一百五十万吧。」 陆凡顿时咋舌,像从没见过似的,从头到尾再把他看个遍,「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一出手就一百五十万,你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银行里这一百五十万还是上回付款给别人时剩下的——」庄君博突然猛踩刹车,好在陆凡有系安全带,要不然脑袋准撞上挡风玻璃了,等他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前面,一只半公尺高的萨摩耶摇着尾巴站在马路中央,冲他们乐呵乐呵地吐舌头。 「陆凡你没事吧?」 陆凡正在想这只狗怎么会跑到马路中间来,庄君博第一时间便是解下安全带探过身来查看他的安危。陆凡对上他担忧的目光,顿了几秒,笑着摇头,「我有系安全带,没事。」 确定他真的没事,庄君博才点点头,「我开车会再注意一点的。」 其实他开车已经够平稳了,只不过陆凡没有说出来。萨摩耶已经溜走了,庄君博继续开车,陆凡支着手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被人记在心里,时刻关怀,真的很舒服。 闹哄哄的菜市场前,陆凡与庄君博在车里拉扯了很久。 陆凡不想去逛市场,庄君博请求哀求乞求,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他可能真能跪下来求。 陆凡的理由无非就是自己的脸不仅吓人,还会引来旁人的指指点点,庄君博则说,能和喜欢的人手牵手逛街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一听这话,陆凡更不肯去了——丢脸死了! 「那就不手牵手了,肩并肩还不成吗,还不成吗?」 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露出小鹿般水汪汪并且可怜委屈的眼神,故意用软绵绵的声音说话,恁是自认为心硬如石的陆凡也不得不被他打败,要不然鸡皮疙瘩掉光了,就轮到掉头发了!他才不想还没老就先秃头。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陆凡发现,只有在他面前,庄君博才会露出一副无赖无辜变着办法哄他开心让他心软的痞子模样,一有外人在场,他又变回那种亲疏有度,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贵气的男人,成熟稳重且魅力十足。 虽然这样的他很吸引人,但陆凡更喜欢他一脸不正经又带点坏心眼的样子。 陆凡几乎没有在市场上买菜的经历,庄君博则似乎比较习惯,买什么都一板一眼地挑挑选选、讨价还价,口齿之厉害,连征战菜市场多年的大妈大婶都只能望其项背,目瞪口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满载而归,各家摊主欲哭无泪,陆凡跟在后头不住地闷声窃笑,并给予每位摊主最深切的同情。 到了庄君博住的地方,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庄君博捋起衣袖就要进厨房,他向陆凡说道:「你随便坐,我先把东西弄厨房里去,回头给你先找点喝的,你要喝咖啡、饮料还是茶?」 「白开水就好。」陆凡大略扫了眼这间颇为宽敞的屋子和屋子里的摆设。 庄君博拎起东西就进厨房,几分钟后端着水果盘和提着水壶出来,给陆凡倒了杯白开水,「你先坐着,饿了就啃个苹果,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开饭了。」 「用不用我帮忙?」 说着,陆凡要起身,被庄君博按了回去,「不用不用,在我这,你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爷,小的我是专门伺候你的!」 陆凡被他逗得噗哧一笑,不客气地坐回沙发上,「好吧,一直为别人服务,我也当回大爷了。」 「快去吧,大爷我就等着吃呢!」 「遵命,小的这就去给大爷弄吃的!」庄君博走进厨房,半个身子从门里探出来,朝陆凡眨眨眼睛,「陆大爷,这屋子你随便逛,累了也可以随便躺,横着躺竖着躺都可以,当然,我最希望你能裸着躺——」 陆凡抓起一份薄薄的商品目录扔了过去。 这一餐,庄君博弄得很丰盛,有鱼头豆腐汤、孜然牛肉、鱼香茄子、椒盐蒜香大虾和炒青菜,香气四溢水气蒸腾,看得陆凡咂嘴直道:「看得人食指大动,不错不错,只是,我们才两个人,吃得完吗?」 「嘿嘿,反正有冰箱,吃不完就放着以后慢慢吃。坐下吧,快尝尝我的手艺。」 陆凡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孜然的香气顿时在嘴里散发,牙齿一咬,牛肉应声断开,嫩香得陆凡不禁伸出大拇指。 一道道菜尝遍,一样样都让他赞不绝口,「行啊,以你这手艺,能上饭店当大厨了!」 「比起老头子,我还差得远了。」庄君博解下围裙放在椅背上,给各自盛了一碗饭,才坐下来。 陆凡把一只大虾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已经很不错了,我要有你这手艺,就算开不了车,也能去当厨师。」 庄君博拿起另一只空碗给陆凡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鱼头豆腐汤,温补的,陆凡,你开了一天的车很费精力和体力吧,多喝点,补补。」 陆凡冲他笑笑,低头一口一口喝汤,没过多久碗就见了底,陆凡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庄君博又给他盛。 「我听别人说过,给喜欢的人做菜,看他愉快地吃下去,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果然。」 庄君博一脸期待地看他,「陆凡,我给你做一辈子饭菜好不好?」 陆凡一愣,然后低头喝汤,耳朵泛着可疑的红晕,庄君博等了很久,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却突然听到一声细若蚊蚋的「好」。 庄君博笑眯眯地朝他饭碗里夹了只大虾。 饭后,陆凡依然是大爷,坐着看电视吃着切好的水果,庄君博忙前忙后,等坐下来时,陆凡电视剧已经看完了一集。 「君博,你挺勤快的,一个人住房子还能保持得这么整洁。」 正要拈起一块苹果的庄君博闻言一愣,随即才点点头,咬了一口苹果,「嗯,这屋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一遍,而且我公司里事情多,也不常回来,没什么可乱的。」 庄君博就坐在陆凡旁边,自己吃了一瓣苹果,给陆凡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陆凡先看了他一眼,才张嘴咬下。庄君博笑得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臊得陆凡故意板起脸狠狠瞪他,他却越笑越狂妄。 眼见陆凡就要恼羞成怒,庄君博终于端正脸色,手放在陆凡身后的沙发背上,朝他挪近一些,再挪近一些,眼睛盯着陆凡,用轻柔的声音清晰地说:「陆凡,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陆凡一怔,随即垂下眼帘。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庄君博笑笑,收回手摸了下鼻子,起身,「我去拿点喝的。」 才走一步,下襬就被扯住,回过头一看,陆凡快速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声音很小:「可……可以……只要你不介意……」 对着我这张脸,只要你不介意。 他话没说清楚,庄君博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心中一刺,握住他的手,坐了回去,没有多少犹豫,伸出双手把他抱住。 不知是他长高长壮了,还是陆凡瘦了,记忆里高大伟岸的他,竟然可以轻易容纳到自己怀里。 隔着衣服,庄君博轻轻抚摸他的背,就算隔着衣服,还能依稀触摸他背上的凹凸不平,这全是那次火中救人留下的,光是摸着就令人心痛。 陆凡仍低着头,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庄君博凑过头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沉声说:「可以吗?」 怀中的人先是僵成根木棍,几秒之后才软了些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庄君博又低头亲上他的眼睛,「可以吗?」 又是轻轻地点头,身子又软了些。 然后是额头、鼻子、鬓角,还有他的左半边脸,亲一下问一声,可以吗? 陆凡点头越来越快,完好的一边脸飞上淡淡的红霞,身子也开始发热。 最后,庄君博吻上他的唇,先是轻轻的用唇去摩挲,然后与之贴合,含住,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分开温柔却坚毅的双唇,试图撬开那紧紧闭合的牙关。 当嘴巴被湿滑的舌头入侵时,陆凡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于是庄君博松开,额头相抵,两只眼睛幽深得似乎能拧出水来,他在陆凡脸上吐热气,「可以吗?」 以最近的距离看着对方,陆凡能够看清的只有他黝黑的眼,除了柔情,还有不加掩饰的渴望,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再没别的—— 陆凡伸出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脖子,哑着声说:「可以……可以……」 随即,一双火热的唇紧紧贴上来,庄君博把他抱得更紧,紧得想就这样嵌入骨血里,紧闭的唇颤巍巍地开启,他没有片刻停息,直接入侵陆凡湿润炙热的口腔里,执着而又不失柔情的软舌于口腔里勾上蛰伏的舌头,挑逗、辗转或是吸吮,直把不能闭合的嘴玩弄得口水涟涟,滴得衣襟上全是。 等他放开他时,陆凡不仅呼吸不稳,视线涣散,甚至连腰都快要直不起来,脸颊红得诱人。 庄君博搂着他,手悄悄潜入衬衫里,再揭起背心,直接抚上他滚烫的身体,摸上他的背,他没什么反应,顺着腰线滑至他的胸前,小腹结实且平坦,慢慢向上,不意外地摸上一个突起的小点。庄君博视线不离怀中的人,手指轻轻地拈起这颗小珠。 「唔。」陆凡皱眉,很快清醒了,低头看着胸前的鼓起,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庄君博贴近他,唇轻咬他的耳垂,喷出的气息更是灼人,「陆凡,可以吗?」 可,可以……什么? 陆凡不解。 庄君博执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胯间,一碰上那个坚硬如铁的物体,陆凡触电一样的缩手,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庄君博深深看他一眼,努力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许冷静,自嘲地道:「抱歉,我又得寸进尺了。」 陆凡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庄君博这样的神情,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但还是努力找着自己的不是向他道歉。 他们在一起还没几天,虽然一下子就进展到这种程度有点快,可他们毕竟不是还有大好年华可以虚度的年纪了,并且,身为情侣,始终还是会进行到这一步,早些晚些,有什么不同吗? 但陆凡还是有些别扭,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后天也没有养成这个嗜好,说他贪恋庄君博的温柔他承认,可真要发展到最后一步,怎么想还是怎么不对劲…… 陆凡在沉默,庄君博一时间也不说话,两个人的气氛格外的静谧沉重,压得陆凡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庄君博先开了口,他尴尬地笑笑,说:「你坐着,我先去趟厕所,出来就送你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说着起身,可还是没能走上一步就被陆凡拉了回去。 「怎么了?」 陆凡低头,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断断续续地,「应该……应该……先洗个澡吧……」 庄君博愣了愣,随即笑了,连灯光都不及他的笑容灿烂,可惜某人低着头没能看见这一美景。 「我们一起洗吧。」 「嗯……嗯!?」陆凡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错愕地猛然抬头。 庄君博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走过去拥着他,「你答应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可是我……」 庄君博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他耳边低声说:「不再躲着,你让我见过,这次再让我好好看一眼,你曾经承受的痛苦,也让我感受一下,好吗,凡?」 陆凡抬头看着这个双眼满是柔情的家伙,喉咙哽塞,鼻尖有些发酸,却再也没有出声拒绝。 第四章 进浴室前,陆凡打电话向父母交代一声,说今晚不回去了,然后被早迫不及待的庄君博推进浴室。 等浴室的玻璃门被拉上,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气息此起彼伏,可以听个一清二楚。陆凡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庄君博走到他前面,在浴缸里放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陆凡,一颗一颗解下衬衫的钮扣,在他面前表演俊男脱衣。 看着神情仍有些呆滞的陆凡,庄君博笑着一边脱衣,一边尽量缓和气氛,「陆凡,我身上也有伤痕,不过,没你这么壮烈,都是年少时打架或偷东西被抓,让人殴打留下的。」 等他脱光上身的衣物,陆凡不禁看过去,竟看呆住。 的确,庄君博身上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但没有丝毫影响,反而为他男人魅力十足的矫健身躯呈现出野性的光彩。 庄君博一定经常锻炼,他不仅身材高大,还有一副连男人都羡慕妒忌的好体魄,尤其是小腹上的八块腹肌,令陆凡眼馋得于暗处咬牙。这样结实的身材,他以前也有,而且毫不逊色,只不过因为曾在医院里躺了近半年,后又在家休养一年余,别说肌肉,他身上连块硬点的肉都没有,摸上哪里都软趴趴地。 后来不管他怎么锻炼,身材还是恢复不过来,除了比起初强健点,他的小腹除了平坦,还是平坦,曾经让他得意非常的腹肌从此不再出现。 而庄君博就在陆凡火热的目光下,脱下裤子,只留一条黑色的三角裤,很贴身,包裹得紧紧的,胯间有个尖尖的突起,形状很完美,而且很——壮观。 陆凡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不是没和同性一起洗过澡,上学时同一个宿舍,去澡堂什么的地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见过,早以为百炼成钢,怎么今天看了对面这人的,脸会这么烫,心会跳得这么快,而且还有一点点的胆怯?書香門第論壇庄君博站的地方与他有一公尺之距,脱下衣物之后,站在原地,大方的双手扠腰,「凡,你觉得我的身材怎样?」 陆凡仍不敢看他,从鼻子里粗粗地嗯了一声,「不错。」 庄君博笑呵呵地双手抱胸,「凡,到你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还不如痛痛快快承受这一刀,早死早超生。 陆凡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上身的衣服。 解开皮带正准备脱裤子时,动作一顿,眼角瞥了眼含笑的人,咬咬牙,闭上眼睛把剩余的遮羞布全剥了,顿时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陆凡觉得有些冷,身上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庄君博还是没动,欣赏且满足地从头看了个遍,舔了舔下唇,用诱惑的声音说:「凡,背过身去,我想看你的后面。」 陆凡摇头,「不。」他的身后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自己曾经照镜子都被吓了一跳,之前让庄君博看他的背已是极限,就算是现在——自己还是没有让他看见全部的心理准备,那真的很狰拧。 一开始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现在呢,现在的担忧,是害怕他……知难而退…… 陆凡试图逃避地往后退了一步。 庄君博也摇头,「凡,没用的……因为,你后面有镜子……」 陆凡一惊,猛地回过头去看,可除了贴在墙壁上马赛克什么都没有,这才明白自己被骗,可此时,庄君博已经贴到身后—— 「你说过的,百分之四十六,几乎是全身一半的面积,所以我想像得出什么样的状况,可亲眼所见,才知道——很疼,太疼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轻得似乎害怕稍重一些都会弄疼他,随后一双柔软的东西吻上他的肩,蝴蝶骨和脊背…… 陆凡睁了下眼睛,又张开,声音微颤,「已经不疼了。」 「可我疼……我的心好疼……」 身后的人站直了,双手从他的腰侧伸出,用力抱住,牙齿咬上他的左肩,没有留下痕迹就放开,在沾染口水的地方仔仔细细地舔。 陆凡一时间,说不出话。 「先冲个凉吧。」 吻够了,庄君博放开他,拉他站在莲蓬头下面,打开水龙头,热水顿时淋到身上。 水浇上眼睛,陆凡想动,被庄君博制止:「别动,让我来就好。」 说完取下莲蓬头,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水,然后细心地帮他冲洗身子,先淋透全身,取过沐浴乳倒一些在掌心里,打出泡沫,抹在陆凡身上。 每一处每一寸,细心且周到,温柔且虔诚。陆凡看着他认真的脸,心总觉得暖烘烘的,水浇在身上虽是热的,可唯有真心实意,才能把一颗冰冷的心焐热。 当庄君博的手准备潜入黑色的三角地带时,陆凡脑子一空,蓦地伸手去拦,很是尴尬地说:「那里……不用了……」 庄君博却坦然地冲他乐,「你洗澡都不洗这里的吗?」 「不不不……」陆凡有些急,脸憋得红红地,「不是,还是我自己来吧……」 庄君博甩开他的手,手坚定地往下移,脸上笑眯眯地,「反正都在这了,何必多此一举让你亲自动手?而且,我乐意。」 我不乐意,成不?陆凡欲哭无泪,可却没办法再去拦,因为他的手已经覆上去,坚定而温柔地揉着。就如他所言,都到这地步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男人最敏感脆弱的部分被别人握住,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身为他情人的男人,说不让人浮想联翩谁信? 陆凡一开始不信,可见庄君博认真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手上的动作说多正经有多正经,真的就像是在洗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时,他不由得暗自垂泪,他的内心是多猥琐啊才会尽往歪路上想? 可内心深处又有点失望,庄君博面对他,真的能够正经如斯,难道他的身体引不起他的一点性趣? 但这个失望在瞥见庄君博包裹在紧身内裤中鼓鼓囊囊的下身时,又释怀了—— 陆凡恨不得捶死自己,十年的禁欲生活竟让他变得如此饥渴,不然满脑袋想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啊啊啊! 庄君博不会读心术,当然不知道陆凡此时因为自我鄙弃,差点陷入思想崩溃的复杂心理,只见他洗完一个地方,低声说了声,腿分开些。陆凡反射性地照办,当庄君博的手继续深入,揉洗了下那处不时收缩的皱褶后,抵上后庭的某个入口试图潜进去时,陆凡用力夹紧双腿,脑门冒冷汗,傻傻地道:「那、那里也用洗?」 「当然。」庄君博笑了下,无比勾人,「一会儿要用上这地方……」随即一顿,想起什么,他稍稍移开手,「其实让你来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知道男人间怎么做吗?」 陆凡老实摇头。 还上学那阵子,身边连这种事都没听说过,和同学们偷偷看的都还是男女搭配的爱情动作片。男人与男人?他活了这一把年纪,生活圈子也不是很广,这种事顶多停留在理论阶段,别说实践的机会,连观摩的经验都没。 「所以还是让我来吧,等你以后有经验了,再由你主动也不迟。」 庄君博站直腰,在他耳根上舔了舔,又咬上,吐出来的气息能烫伤皮肤,「而且,我真的很想好好地感受你……好吗?」 声音听起来像是乞求,却隐约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坚持,更何况陆凡也没想拒绝,他从来都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更何况两个人都到袒裎相见的地步了,这种时候才退缩,他都觉得虚伪。 所以陆凡没多想,点了点头,发热一样的热度从脸皮一直延伸到耳根,「好。」 然后庄君博放开了他,取过瓶子倒了一掌心的沐浴乳,把手指全涂上,探到他身后,一只手掰开两片屁股,另一只手顺着股缝潜入,直接摸上那道缝隙,两根手指把紧闭的入口分开一点,另一根手指适时探入。 手指头方潜入,陆凡猛然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诡异,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丝毫痛感。 庄君博没有继续深入,卡在入口,抬头先看看他的表情,觉得还可以才继续,同时咬上他的唇,吸引他的注意力。 毕竟注意力太集中于某一处,那里的感受也会被加倍放大,他是第一次,庄君博不想让他承受太多负面感受。 被他这么一闹,勉强只能算个情场菜鸟的陆凡顾得了这头显不上那头,嘴唇让他又吸又咬偶尔舔舔,身体里的空气全被抽光,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跟随他的步伐,根本无法思虑其他。 嘴唇被吸咬得微微发麻刺痛的时候,一直逐渐涌上热度的下身突然一抽,激得他终于清醒过来,下身夹紧的同时,发现一个让他面红耳赤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埋在他体内的手指已经加至三根—— 「弄疼你了?」 庄君博停下动作,灯光下,黑得发亮的双眼紧盯陆凡,眼中除去担忧,便是闪烁其中浓烈得让人脚软的欲火。 陆凡想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呻吟一样的咕哝,「不疼……是太胀了……」 是的,下身快要被撑破了一样,胀得他呼吸不畅。 还是浴室太小空气不流通的缘故?陆凡拉长脖子想大口呼吸,庄君博看着他喉结滑动的地方,目光一黯,不堪诱惑一口吞下。 「嗯!」 这一下,呼吸就更困难了。陆凡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却没用力。 「不疼我就继续了。」 这次不待回答,庄君博便继续动手扩张他炙热的甬道,动作略显急不可耐。 庄君博专心地弄着那里,陆凡的注意力也不由集中到这处,可能是那里的肉太脆弱,陆凡能清晰地感受他手指的每一个动作,碾转抽动拉伸探入,也许是涂进去的沐浴乳,在摩擦过程中发出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略麻,也刺激得他十只脚趾都绷紧了,呼吸越来越重。 他没想到,那种地方,也能传来这样刺激的感觉,要不是庄君博扶着他的腰,他早脚软地趴在地上了。 陆凡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长久以来,都沉睡在黑色草丛的肉块,竟然颤巍巍地立起来了,什么都没干,只是刺激了后庭的甬道而已…… 陆凡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惜的是就算现在有个大洞让他钻,他也没力气爬进去。 「好了。」 正当他咬着牙不让难耐的声音逸出来时,庄君博一根一根抽出手指,宣布事情结束,然后拿起莲蓬头仔仔细细地冲洗他的身体,还让陆凡转过身,用热水冲洗他刚刚用手指恣意扩张过的秘道。 陆凡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觉得庄君博做事总是一阵一阵地,在他以为接下来还有后续的时候,他都会喊停。 直至陆凡被他推到浴缸前,让他坐进去泡一泡的时候,他都没回过神。 而站回莲蓬头下面的庄君博则用最快的速度用沐浴乳把自己的身体抹一遍,冲干净,也急忙忙地坐进浴缸里去了。 浴缸颇宽,完全可以容纳两个大男人平躺,可庄君博却坐到他身后,把陆凡抱在怀里,让他的背靠着他的前胸,下巴撑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的惬意。 陆凡侧头看他,因为胡乱冲洗身子后就坐进来了,头发是湿的,脸上挂着水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晶莹剔透,令人心痒难耐。认真说来,庄君博的相貌不算顶好的,年少时太瘦也不修边幅,埋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现在,身子长起来了,肌肉也有了,端正刚毅的五官再加上独特沉稳的气质,饶是男人都不禁侧目,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也能一眼认出。 刚刚被挑起还没平复的欲望有变硬的趋势,陆凡不自在的在水里挪动身子,不经意碰上身后某个更坚硬炙热的东西,身体抖然一颤,僵在原处。 庄君博察觉到怀里的身子蓦地僵硬起来,自是明白原因,脸埋在他肩窝里,呵呵呵的闷笑,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陆凡想说话,却先咳了一声,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干涩得很,「怎么……不继续……」 不是说他很期待,只是觉得在刚刚那种气氛下,很适合继续。陆凡也是男人,当然明白这种情况下忍耐的滋味,若是定力不好的男人,早化身为狼了,庄君博看起来自制力不错,这时候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有幽黯如墨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情动。 庄君博吻着他的肩膀,舔上他的颈项,咬上他的耳垂,吸吮。「这是咱们的第一次,我不想这么草率。」 「我想,给你留下个不错的记忆。」 难怪女人都喜欢听男人说情话肉麻话,平日听起来虽然寒毛直竖,可这时候,总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陆凡垂下脸,掩饰面颊之上的滚烫,不曾想,通红的耳根已然透露一切。 庄君博把他揽得更紧些,心里的那把火快要烧尽自己的意识,觉得,怀里的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虽然一直说忍耐忍耐,但两个人都是箭在弦上哪能忍太久。泡了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起火了,用浴巾匆匆一包,庄君博几乎是半抱半拖着把人推到床上。 在床上,陆凡很配合,可以说,在庄君博极尽挑逗的爱抚之下,他无法不配合。前戏并不漫长,因为陆凡很快便溃不成军,不用庄君博过多爱抚,禁欲太久的他的分身已然坚硬如杵。 然后是润滑,再稍微扩张,弄得陆凡一脑子浆糊,只能喘着气瘫在床上的情况下,压在他身上的人扶着自己滚烫的欲望慢慢刺入那销魂的秘穴。 终于整根没入的时候,庄君博不知是满足还是痛苦,忍耐地仰首叹息,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神情微微地扭曲着。 他低头吻上他的唇角,「疼吗?」 陆凡缓慢地摇头,「感觉……很怪……」从来都是出口的地方,现在被外物占得满满的,有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快冲出喉咙的感觉,也有些反胃。 庄君博吻着他的发角,柔声道:「深呼吸,放松身体。」他绷得太紧了。 陆凡一一照办,做完之后,怪异的感觉稍减,神色也缓和下来。他动了动下身,感觉身上的人呼吸一窒,抬眼看去,这人还是一脸的平静,额上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却泄露他此时的情况。陆凡握住他撑在身侧的手,小声说:「可以了……」 眼前一暗,庄君博低头吻上他的唇,缠绵的一吻方休,他扶住陆凡的腰身,下身向后退开,深埋于体内的坚硬物块便退出些许,还未容陆凡喘上一口气,又进来了,比刚才还要深。 陆凡倒抽一口气,庄君博空出另一只手,爱抚着他刚刚在他身上找到的敏感处,身下依旧平稳且坚定地碾转、律动,就像是一个冷静又痴迷的钢琴家,灵活的手指旋舞,就能如愿听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乐声。 这时候,陆凡的意识并没有说完全失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身上人的摇晃而摆动,意识却像站在旁边,隔着一层纱雾般安静地注视被欲望痴缠的身体。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的陆凡,也不得不说,很温柔,甚至让他产生泡在水里缓慢沉浮飘荡的联想。 并且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回忆起他们头一次的情事,他都能总结出这么一句:并不疯狂,很温柔。 温柔得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想起,都能清楚的记起他们贴合在一起皮肤摩擦的感觉,还有交合的地方传来的不可思议的热度。 春宵一刻值千金,庄君博珍惜,并不无度。被撩拨得情难自禁的陆凡把滚烫的白浊射在自己小腹上,整个身子绷紧又软下来的时候,他似乎也到了尽头,加快速度猛然抽动十数下,于他体内喷射自己的欲望。 然后就是靠在一起,喘息,平息,再享受情欲留下的余韵滋味。 畅快淋漓之后,身子难免疲累,陆凡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触。 若是十年前的他,别说与男人做爱,恐怕连一起交往都不可能接受。 时间对意识,到底是摧残还是磨练,陆凡一时分不清。 呼吸平稳之后,庄君博撑起身子与他交吻,一边退出他的身体,带出些许黏稠的液体。 庄君博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柔声问:「身子难受吗?」 陆凡摇头,哑着声回道:「还好。」 「我拿水给你擦下身子。」 「嗯。」 身上的人离开了,压迫的感觉消失,除了瞬间传来的空虚感,莫名还觉得有些冷。 陆凡缩起身子,大腿相互摩擦,传来滑腻的触感,半晌才明白是什么,不禁捂住脸低低地呻吟一声。 庄君博回来了,嘴角含着笑,拧干毛巾,细心且温柔地擦拭他的身体,并没有一点的暧昧和挑逗,正经得不带一丝方才的激情,让陆凡轻易联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不能动时,护士为他擦拭身体时的情形。 比较难堪的是庄君博分开他的双腿,把射进体内的精液导出时的过程,陆凡已经没脸去看人了,用手臂把眼死死捂住,任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在庄君博也没在这事上过多停留,收拾完毕之后,回来躺在他的身侧为彼此盖好被子,关上床前灯,抱住他。 「陆凡,我爱你。」 一吻轻轻地落在唇,随后侧回他身后,双手搂着他的腰,呼吸时起时伏,似是就这么睡了。 而他这一句话「我爱你」却在陆凡空寂已久的心里,不停的回荡、回荡,让他不住地想,不住地回忆,回忆从前,最后在不知不觉间,睡了。 第五章 陆凡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不过对象都是女人,交往最久的一次,是上警校时就认识的一个女朋友,从在一起到分开,差不多有五年时间。 对这个女朋友,陆凡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不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甚至到了谈及婚嫁的地步。 他被火烧伤之后,女朋友也来看过几次,最后她说要调去其他地方工作了,就再也没出现,更没有联系。 烧伤毁容的打击,加上女朋友的舍弃,那个时候的陆凡动过自杀的念头,绝食了几天,在母亲哭喊声中醒来,才明白自己有多残忍。 他痛,他的父母也随着他痛,他若死,让独在世上的父母如何活下去? 所以陆凡重新振作,无法再回警局,这样的身体也不知要找什么工作,荒废掉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在局长的安排下,做了一名计程车司机,一干就是四年。 人生就是一出戏,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 当陆凡以为这出戏里,将再没有一个值得他真心以待的人出现时,庄君博来了。 孤寂的心撞上热忱的爱情,陆凡醉得理所当然。 也不是没有顾忌,可是当爱来临,渴望的心又何尝舍得眼睁睁任它溜走。 再爱一次吧,陆凡想,再痛,也不会痛到失去生命。 不知道谁说过,恋爱中的人四周散发粉红色的泡泡,谁都能一目了然。当然,这是比较夸张的说法,不过,是不是沉浸于恋爱之中,的确很容易分辨,就算特意掩饰,也掩饰不了陷入恋爱的人眼底的光彩,和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本来儿子不常回家吃饭就够让他们好奇了,虽然他总能找到合理的借口,但反而容易让人生疑。 好吧,好不容易总算回家吃饭了,坐在他们对面,总觉得像换了个人。捧着饭碗吃着吃着,就会发呆,不知想起什么,还会傻笑…… 陆家夫妇又相对一望,儿子这是? 突然客厅里传来嘀嘀嘀的手机声,陆凡帕嗒放下碗筷跑过去查看,全然不知两位老人正拉长脖子不住地窥视。 『陆凡,在吃饭了吗?我正在外面吃牛肉面,分量多而且料很足啊,就是味道差了点,唉。>_<』 陆凡发回去问:『怎么只吃面啊?』 『只有一个人还能弄什么吃,随便吃点东西应付喽!只要有你陪,我一定吃大餐!(*^.^*)』 陆凡被他逗乐了,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打字,『别亏待了自己,要好好保重。』 『哇,你关心我,好贴心啊!\\*^o^*//』 『先吃东西吧,一会儿咱们手机上聊。』 『没问题!(^ω^)y』 放下手机坐回餐桌旁,一抬头,就对上父母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的两双眼睛,不禁一愕,「爸,妈,你们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黏东西了吗?」说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陆母问:「小凡,你心情好像不错。」 「没有吧?」再次摸摸自己的脸,「和往常一样啊。」 「是吗?」 陆母一脸怀疑。 「什么是或不是的,妈,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说完,夹了一把红苋菜放到碗里。 「哦。」 陆母不再问,却向老伴丢了个「看着吧,里头肯定有问题」的眼神。 陆父摇摇头,笑了。 陆凡吃完,拿着手机回自己房里,陆母立刻与老伴窃窃私语,「肯定有问题,你看他对着手机时笑得傻乎乎的表情,像什么?」 陆父好奇,「像什么?」 「当年咱们恋爱时,你一见我,就这样笑。」 年轻时干的蠢事被当面揭开,陆父老脸不保,羞愤地瞪老伴一眼,「说什么呢你!」 陆母不理他,追问道:「你仔细想想,难道不像吗?当年小凡和那个陈敏宜一开始谈恋爱,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看见什么都傻呵呵地直乐。」 陆父疑道:「你是说,小凡他,恋爱啦?」 陆母笃定地点头,「十有八九。」推推老伴,「走,咱们去他房门口听听动静。」 「不好吧,你这叫偷听别人的隐私。」陆父一听,坚决不同意。 陆母甩头不管,「什么别人?那是我亲儿子,我听听怎么了,我就爱听,哼!」说完,撂下筷子走了,来到儿子房前,整个身子趴到门上,耳朵贴上门口,左听右听,上面听,下边听。 陆父站在客厅边看到老伴这样,无奈地摇摇头,坐回去了,嘴里叨念:「真是为老不尊。」 陆母趴在门边听了半听,没听到啥动静,正寻思着怎么回事,门锁卡嚓一声,门开了。 「妈,你蹲在这里干嘛啊?」陆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的母亲。 陆母冲他呵呵一笑,拉起一边的衣袖往门上擦,「我看见这里有块灰尘,想擦擦。」 「就算要擦,你也找块抹布啊,用衣服擦不脏吗?」 陆母一拍脑门,「哎哟,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取抹布。」冲儿子笑了笑,起身走了,回到客厅里,看见正在收碗筷的老伴冲她直乐,满脸「看吧,干坏事被逮了吧」的神情,陆母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母亲走了,陆凡往门边看,一脑袋的疑惑:没有什么灰尘啊。也没多想,掩上门上厕所去了。 终于轮到陆凡休息,庄君博也请了假,两个人难得一起空闲下来,便打算第二天去看车,相约着一起去吃了晚饭,庄君博又使出装可怜耍无赖大法,哄得陆凡不得不同意今晚留宿他那。 饭后,去书店里逛逛,买了几本车辆相关的资料和杂志,便坐上车回去了。 庄君博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停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若有人路过,注意听,仔细听,似乎就能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来。 车中,庄君博正把陆凡压在放倒的车座位上,吻得昏天暗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抽去陆凡体内的空气,让他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只能疲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恣意地亲吻,手探入衣服里,尽情地爱抚。 当那只不肯安分的手恋恋不舍地从小腹准备潜入裤子里面时,陆凡再怎么迷糊也被惊醒了,赶紧拦住,「不行。」 庄君博睁着一双野兽般发亮的眼睛看他。 陆凡握住他的手,微微地发颤,他也被挑起情欲,只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先……先上楼吧,不要在这里……」 庄君博抿了下唇,倾身吻了吻他的脸,伸手帮他整理衣服。 拿东西,开车门,锁车,一前一后走着,等候电梯,进去,陆凡盯着脚尖,庄君博数着一层层上升的数字,两个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因为此时的他们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相撞便会燃烧。 若不想在外面发情,保持安全距离为上。 站在房门前,庄君博用钥匙开门,让陆凡先进去,他在后头把门关上,大灯没开,借着模糊的夜色,一把扯过陆凡,把他压在玄关边的墙上,用力地吻。 手上的东西啪嗒啪嗒全掉在地上,没一个人有心思去理会。 两个发情的野兽,矜持什么的全是虚话,唯有紧紧纠缠,用力扯掉彼此身上的障碍,才能宣泄,才能安宁。 庄君博咬上陆凡的喉咙,抹上润滑液的手指抵入他的体内,急切且野蛮地扩张,他粗重的呼吸不停地喷在陆凡的颈间,坚硬的牙齿陷入皮肤,有种被咬破的颤栗。 手指离开了,随之传来的是扯下拉链的声音,再然后,是炙热坚硬的东西抵上,一口气挺进。 陆凡身子猛然一抽,一股椎心般的刺痛由下窜上头顶,抱着庄君博肩膀的手不由得收紧。 比第一次被进入,疼多了。 额上开始冒冷汗,陆凡不停地吸气,再用力地呼出去。 「抱歉,我有些急了。」 庄君博吻上他的唇,呼吸很重。 陆凡摇头,又怕太黑他看不见,喉咙堵着,半晌哑哑说了声,「没事。」 接下来,庄君博开始爱抚他软垂的分身,熟稔且富有技巧,很快陆凡便不能再集中注意力,整个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 庄君博开始动了,先缓慢地进出了十数下,觉得他的身体不那么紧绷,便直接退了出去,让陆凡翻了个身,趴在墙上,并抬起他的左脚架在手臂上,右手打开他的股缝,摸索到入口,然后发硬滚烫的肉柱又抵了上去,整根没入。 比之前的进入要好,除了微微的刺麻,陆凡没感觉到太多的痛苦,但他还是稍稍绷紧了身体。 身后的人没再说什么,用了些力道揉捏他的臀部,等他自己放松下来,才开始抽动。 速度比刚才快些,陆凡却觉得他不像是在宣泄,更像是在探索,一次比一次用力地顶着,速度却很规律,顶端到处乱撞,终于顶上某处,电击一般的颤栗从这处直窜上脑门,陆凡难抑地呻吟出声,同时下身不由得夹紧。 身后的人也是重重的喘息,一直捏着他屁股肉的手劲加大,刺痛,却抵消不了那种接近疯狂的快感。書香門第論壇没等陆凡缓过气,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每一次撞击都是打在那个让陆凡疯狂的地方,自制力全失,他只能趴在墙上,除了呻吟,还是呻吟。 坚硬得发疼的下身磨蹭着贴着壁纸的墙壁,粗糙的质感像是被带着厚茧的手指粗鲁地对待,很疼,却带来异样的快感。 庄君博一次比一次用力,黑暗里,背对他,陆凡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从他略显得失控的行为和紊乱粗重的呼吸中猜测他此时的神情。 这是一场无法言喻的性爱,如果说他们第一次可以称之为交欢的话,而这次,更像是被占有,打上记号,宣布私有权的占据。 当陆凡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有的时候,庄君博呼吸一凝,最后用力地没于他体内,把滚烫的精液射在他被侵犯得火辣辣的甬道内。 可能是站着比较消耗体力,这次陆凡觉得比上次累多了,庄君博扶他躺到沙发上时,他半天没缓过气来。 庄君博没有打开大灯,只是把沙发前的落地灯打开而已,不会显得刺眼,却会让人昏昏欲睡。 离开没多久的他拿了一杯水回来,见陆凡闭着眼睛,站在沙发边看了一阵,喝下一口水,蹲下来把水渡到他嘴里。 陆凡惊得睁开眼,水同时溢出一些,好在反应及时,大半的水还是咽进了喉咙。 「还要不要再喝点水?」庄君博离开时,满足地舔了舔下唇。 「我自己来。」 被吓过一次的陆凡伸手去取水杯。庄君博笑着让他接过杯子,看他一口气喝光后,才开口道:「先洗个澡吧。」 「嗯。」才应完,陆凡想起一事,赶紧又说道:「我自己洗就好。」 庄君博笑着,视线从他的脸慢慢地下移,最后定格在他的双腿之下,「可是,凡,我留在你里面的东西,你一个人不方便弄出来吧?」 陆凡脸上一烫,「总有办法的。」 「可你不是很累吗?再说,两个人洗可以节约水。」 节约你个头,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陆凡朝天花板翻白眼,反正他就是一定要一起洗就对了。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现在的确连动一下都嫌累。与之相比,庄君博却精神气爽,难不成是他老了,还是太久不锻炼,身体生锈了? 「凡?」正想着,庄君博的大脑袋探到眼前,满脸的疑惑,「想什么呢?」 陆凡没回答,直接朝他伸出手,「扶我起来,去洗澡。」 预谋得逞,庄君博岂有不受之理,当然是乐意至极地扶他起来,几乎是抱着走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一开始的冲洗庄君博还是很规矩的,可等到了浴缸里,直挺挺翘起来的欲望在水中从下往上插入陆凡的体内。 陆凡被杀个措手不及,等人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闯次次撞入正中心,把自己搅得只剩下喘气的分时,已经完全来不及抗议了。 抱紧坐在自己的身上的人,庄君博下面使力,上面挑逗:手指探入他的口腔中,恣意地玩弄,让他合不上嘴致使口水吞咽不下从嘴角滑落;嘴巴也不空着,咬上一直在眼前他的些许耳垂,吸红了往下移,最后一口咬在陆凡肩膀与脖子的交界处,力道之重,松开时,可以一颗颗数清牙印。 这种高难度且复杂的动作,也不知道庄君博是怎么完成的,一心二用也不过如此,他现在根本是一心N用,能用上的地方绝不闲着,令人叹服。 像陆凡这种于此事上等级不高学术不深的人,与他对上,别说是溃不成军,早就瘫成一团烂泥了。 等事毕,陆凡被放在床上时,真真是连动根手指头的力都没有了。 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依稀察觉庄君博一直在忙前忙后,先往他已经麻痹的体内细心地抹入清凉的药膏,然后不知道在他背上抹了什么东西,再用手涂开,擦遍他被烧伤的每一个地方。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很执着,一遍又一遍地在遍布伤痕的背上按摩,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每一个被他双手揉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热,不难受,却热得让人眼睛泛酸。 触摸于自己身上的,依然是那双有力的大掌,此时却没有半点暧昧和绮念,有的,是飘散在空中,挥抹不去的温柔似水。 昏黄的灯光暖暖,照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陆凡已经清醒了,却没有睁开眼,更不敢去看,他怕一看身后的那个人,眼泪就真的会流出来。 第六章 陆凡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放回去时碰到什么,仔细一看,是个长方形的小纸盒,拿起来仔细研究,半天也没看明白,上头印着的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文字。 察觉身边的人半天没动静,庄君博睁眼一看,笑了。挪过来把人揽进怀里,另一只手取过他手中的盒子。 「君博,那是什么?」 见他一直没有解释的意思,陆凡忍不住问。 庄君博吻了下他的唇,含糊其辞,「没什么,只是一盒去疤痕的药膏。」 「哪一国产的?」 「法国。」庄君博有些清醒了,看着陆凡深究的眼神,笑笑,说,「听说去疤挺不错,我让朋友从法国寄回来的,试试看。」 「你昨晚就往我身上抹这东西?」 庄君博揉揉他的发,「吵醒你了?」 陆凡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别浪费钱了,没什么用。」 这东西他父母也买一堆放在家里,除了夏天止痒的效果好一点,对去疤基本上没什么用。 背上的皮肤被烧伤损及汗腺,而这些,以目前的医学方法仍无法恢复,因此天气一热出汗,汗水憋在身体里出不来,他的背就奇痒无比,只能用药缓和。之所以选择开计程车也是如此,毕竟车上有空调,天气热了还能开开散热。 庄君博更用力地抱紧他,声音低沉,「就试一试吧。」 陆凡点点头。 可能是昨晚事后庄君博处理得不错,本来腰酸得直不起来,睡了一晚,一大早醒来,除了身体略微有点不适外,陆凡精神还是不错的,因此没有影响他们昨天订下的行程。 早餐依然是庄君博准备,陆凡漱洗完毕换了套衣服出来时,桌上摆满了早点。 「喝牛奶吧,我刚刚热过了。」 陆凡一坐下,庄君博就往他面前放下一杯牛奶,陆凡顿时蹙眉。 「我还是喝粥吧。」 庄君博耐心地说:「喝牛奶对身体好。」 陆凡把牛奶推出去,「我又不是小孩子。」 庄君博又推了回去,「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牛奶,含有很丰富的维生素,可以收敛伤痕。」 陆凡看了他一眼,拿起杯子灌药似地咕咚咕咚一口气饮尽。 庄君博笑眯眯地把一碗粥递过去,「可以喝粥了。」 陆凡瞪了他一眼。 喝完牛奶,胃里正在闹腾呢,哪有地方放粥! 庄君博依旧笑眯眯地,「山药粥,我熬了很久呢,闻闻,香不香?山药切成块,蒸透,再打成泥,和米一起熬成粥,里面还加了枸杞、党参……」 陆凡无奈地拿过碗把粥吃了。 因为庄君博说过要买车和买车的预算,所以这段时间陆凡一有空闲就去打听有没有适合的车。 昨晚吃饭的时候,陆凡就有问过他的意见,然后去书店找了车型图来看,最后先确定了几款车,今天就是要一起去看实体车的。 「车内的空间果然还是要宽敞一点好。」坐进车里时,庄君博喃喃念道。 「为什么?」陆凡不解地看向他,并分析道:「你又不用开车去干什么,只是上下班代步而已,一般的小轿车就足够了。空间宽敞的车,基本上都比较耗油,在市区里开的话,不划算。」 「可是要躺下来的话很不方便。」庄君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躺下来?」困惑不到几秒,陆凡顿时明白过来,毕竟昨晚他们还在这车里——咳,差点擦枪走火。难怪庄君博一进到车里就发出这样的感慨,原来他动的竟然是这种歪念头—— 「你、你真是……」陆凡恼羞成怒,瓮声瓮气地吼:「还磨蹭什么,快开车!」 「遵命,陆大爷!」 庄君博赶紧陪笑,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就开出去了。 本来是直奔目标去的,可一到汽车展售中心,不是庄君博不满意,就是陆凡觉得价格偏高。 毕竟买一辆新车,还要上牌照,买保险,交易税等等七七八八下来,本来近一百五十万的车,起码要多出一、二十万来,肯定超出预算了。 陆凡劝庄君博要嘛买再便宜一点的车,要嘛买辆二手车算了。庄君博不要,不是嫌坐着不舒服,就是嫌车内空间太小,二手车有可能撞过人不干净直接PASS,看来看去,花去一个早上的时间,还是没有确定下来。 反正下午还有空,庄君博就带陆凡去吃午餐,到时候再去转转。 「君博,买车的事不能随便,还是多看看好点,不急着这一天。」买车对小老百姓而言也是大事,陆凡怕他冲动,一坐下来没多久就说道。 庄君博喝了一口冰水,抿着唇朝对面的人笑,「能天天和你这么悠闲地到处逛,就算买不到车也无所谓。」 陆凡张口结舌,想到今天他挑剔来挑剔去的样子,半晌吭出一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当时还觉得他挺慎重的,要是真存了这份心思,就觉得眼前这人也太有点孩子气了吧。 似乎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庄君博眨了眨眼,还真装出几分可爱的样子来,「买车虽然是目的,可我发现更喜欢和你在一起买车的过程。」 陆凡大窘,只能低头喝水。 一眼不离对面的人,庄君博笑眯眯地不再说话。 凡事皆有需有个限度,要是超得太过,便会适得其反,庄君博尽管喜欢看陆凡害羞的样子,却不想他真的恼羞成怒了。 吃完午餐,再坐着闲聊一阵,当然,主要话题还是围绕买什么车比较好,觉得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才买单离开。 一般在外头买单,多数是庄君博抢着付,今天也上演一场抢付买单的戏码,结果依然是陆凡不敌庄君博,弄得陆凡瞪着他直哼哼。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在餐厅门口走在前头的陆凡与一对年纪不相衬的情侣擦肩而过,本来没什么,后头却随即传来攀谈声,略显高亢的声音让他脚下不由一顿。 「哎哟,这位不是庄先生吗,今天真是鸿运当头啊,竟能在这种地方撞上你这位大忙人!」 陆凡回过头,看见刚刚挽着体态发福的中年男人手臂走过的女人正兴致高昂地站在庄君博前面。也不知这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人在中年男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礼貌地对庄君博点点头后,先行离去。 「闵小姐,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庄君博脸上带笑,嘴上说着,朝陆凡示意,让他稍等一会儿。 这位闵小姐捂嘴咯咯直笑,「就算美得跟个仙人似的又如何,庄先生你又看不上眼。」 「闵小姐也是来这吃饭的吗?」 「对啊,听说这家的东西不错,特地来尝尝,没曾想还能遇见你啊庄先生。你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想见一面都难,今天居然能在这里撞上,看来我真是撞大运了,一会儿去买彩券包准能中奖呢!」 庄君博嘴上含着笑,双手插进裤袋里,「你言重了。闵小姐你要吃饭就赶紧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哎哟,你看吧,看你忙的,没聊几句就赶人了。行了,我也不烦人了,看庄先生这是要出去,想必也是吃过了,那我就不多此一举叫你一块吃了。只是啊,这次算我欠你一顿饭,下次我请你,请庄先生务必要赏脸哦!」 庄君博略一想,看着面前笑容满面却态度坚定的女人,知道这顿是逃不过去了,只好点头,「好吧,到时候再约个时间。」 闵小姐一听,笑得更是春光明媚,「要是纵横的那帮小子知道你能赏脸同我吃饭,能恨死我,呵!」 听到她这么说,庄君博面上表情不变,目光朝陆凡看去,见他正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似是没听见他们的交谈,才接着同闵小姐说话,匆匆几句便告别离去。 见庄君博与陆凡交谈后离开,闵小姐目光特意在陆凡身上停留片刻,但又不以为然地挪开转身走了。 她猜想陆凡顶多是庄君博的部属罢了,虽然庄君博不至于眼高于顶,但这么一个破相的男人,恐怕没什么人能看得上眼。 在车上,陆凡一直没怎么说话。庄君博开着车,不时朝他看去,想了又想,没忍住,对他说:「凡,我曾经和闵小姐谈过几笔生意,只是普通的客商关系,私下里也只是像今天这样偶尔撞见而已。」 「什么?」陆凡扭头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刚刚那个闵小姐?干嘛要特意和我解释?」 庄君博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你在想事情。」 陆凡笑着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件事。」 「那你在想什么?」 陆凡上下打量着他,笑得意味深长,「『纵横』的话我记得应该是家酒吧,『那帮小子』是与你有过牵扯的人,闵小姐与你关系不深,可她不仅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提起了酒吧里的人,我想她以前恐怕是在这间酒吧撞见过你与男人在一起。」 庄君博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面红耳赤,「凡,你真不愧是当过警察的!」 陆凡别过头去看向窗外,「简单的分析而已。」 庄君博看了又看,有些猜不准他现在的心思,只得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凡,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 「嗯。」陆凡撑着脸看外面的景色,头也不回,「我在想,或许我对你的了解还没有这个闵小姐深。」除了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和住址,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也在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关系进程得真快,连最起码的认识阶段都省略直接进展到情人关系了。 「我的事情,不是不想告诉你。」听他这么说,庄君博的心情缓和不少,神情也越发柔和,「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向我问。」 「为什么?」陆凡终于看向他。 庄君博朝他笑,眼中却有些苦涩,「你若不在意我,这些事情自然可有可无了,不是吗?」 陆凡愣了。 看了他一眼,庄君博又加了句,「其实我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自信。」 陆凡沉默着,半晌静静地道:「我没想到……」 庄君博却在这时噗哧一笑,打破了车中的凝重,「凡,你可不要因此内疚,我说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哑了片刻,陆凡撑住脑袋,一脸的哭笑不得,「你,你真是……」他刚才的确是很认真地在想怎么回他,才能让他把心放宽一些。 想了想,他问:「君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对上陆凡探究的目光,庄君博怔了怔,没有回话。他看着车窗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车,两个人吹着车内的冷气,默默无语。 「这个问题,在这十年里,我反复问过自己,结果还是没有答案。没有和你在一起时,我和很多人交往过,可突然有一天,我猛然发现,我交往过的所有人包括一夜情的对象,他们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他转过身,仔细地看着陆凡的脸,而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伸出手碰触他狰狞的那半边脸,陆凡下意识地避开,最终还是没能逃离他的抚摸。 「陆凡,能像今天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能把心里的话告诉你,是之前的我作梦也想不到的。凡,我有很多话很多话想和你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凡,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我心底有点慌,如果哪天你还是想找个女的结婚生子,我十有八九会疯吧。」 没在一起时,还能在虚妄中度过,好不容易获得结果还是失去的话,之后的日子真的没法想像了。 这是他第二次露出这种苦涩的神情了,陆凡觉得自己的心被谁放在手里轻轻地拽着,不是很疼,却有点窒闷。伸出手覆上摸着脸颊的那只手,陆凡脸上轻轻蹭着,安静地说:「没什么好慌的,除了你这个傻得冒泡的,没有谁能看上我这样的一个人了。」 听完他的话,庄君博深深地看他一眼,似要看进他的心底,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那就这样吧,凡,就看着我一个,不要想太多,也不用顾虑太多,我会为你扛着,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好好的爱你。」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如皆付于温柔且深情的一吻,在轻风徐徐的树荫底下,树影婆娑的车窗之内,紧紧相拥。 车子终究还是没有买成,因为逛了一天,两个人都有些腿酸,累得都没什么心思放在晚饭上面,便在外头的餐厅草草吃了一顿,在快要九点时,庄君博开车送陆凡回去。 「凡,今晚真不去我那住?」 车子已经开进陆凡家的楼下,庄君博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着。 正在解安全带的陆凡快速地扫了他一眼,「你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庄君博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上班?」 「不用了,你还是多睡点吧,今天逛了一天肯定累了。」 「那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吧。」 「嗯。」 陆凡应着,打开车门,庄君博立刻幽怨地拉长声音喊:「凡——」 被他叫魂似地声音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陆凡没好气的回头瞪了庄君博一眼。 「至少来个道别吻嘛!」庄君博笑嘻嘻地点了点嘴唇。 陆凡的回答是直接开门下车,留庄君博哭丧着脸趴在方向盘上。 回到还残留陆凡气息的家中后,庄君博倒在沙发上,按捺不住掏出手机给陆凡打电话。 『君博?』 当手机里头传来自己熟悉的声音,庄君博的神情顿时变得柔和。 「凡,我平安到家了。」 「那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洗个澡就去休息吧,弄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凡,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我?刚洗完澡,正在铺床,准备睡了。」 「呵,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什么?」 「我正在想你。」 「……」 手机里一片寂静,庄君博不由想起他害羞或是尴尬时,为掩饰而低下的头和耳根上淡淡的红晕。 「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终于,陆凡说话了,语速比方才还要快些,「你也早点休息吧。」 「凡,等等。」庄君博的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我想要个晚安吻。」 「快睡吧你!」 这回陆凡同样不和他啰嗦,直接挂断电话。 道别吻和晚安吻一个都没捞着,庄君博重重地叹息,放下手机在沙发上赖了一阵,方才起身去洗澡。 出来后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想了又想,给陆凡发了一条简讯,「凡,睡着了没?我准备要睡了,晚安吻奉上,记得想我哟!(*^.^*)——PS:如果你能回一个晚安吻,今晚我一定能作个美梦!」 发完后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回信,以为陆凡已经睡了,手机突然亮起,同时传来了收到简讯的铃声。 庄君博赶紧打开一看,荧荧的光芒之下,乐得抱住被子在床上直打滚,陆凡的简讯上没有只字片语,只一个表情符号:「(*^.^*)」 陆凡在门口换鞋,他妈迎上来,拍拍他的衣服,帮他稍加整理,「小凡,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陆凡略一想,回答:「妈,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上回那个胡蓉后来有和你联系过吗?」陆母抬起头看他。 「没有。」陆凡摇头。 「哦。」陆母弯腰抚平陆凡衣摆上的皱褶,「行了,去上班吧。」 「好。」 陆母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笔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关上防盗门回到屋里后,坐回饭桌前,对正就着豆浆吃油条的老伴说:「不是上回见过的那个胡蓉。」 陆父不以为然斜了她一眼,「我看你真是多心了,儿子有女朋友的话会瞒着我们?再说了,咱们儿子是什么人品你不清楚?说了是给同事代班就肯定是。」 陆母恹恹地给自己倒上一碗豆浆,啜了一口,放下碗又说:「那小凡为什么一有空就抱着手机发简讯,还背着咱们打电话?」 「你就不许儿子有一、两个谈得来的朋友,或有些不能告诉我们的私事?」陆父更是不以为然,「像小凡这种情况,更需要朋友开解,偶尔夜不归宿也不算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懂得分寸。要是小凡真的一下班就回家守着我们两个老人,我看你哟,会更愁得睡不着觉。」書香門第論壇无奈地叹息一声,陆母拿起一根油条,正要放进嘴巴,不知想起什么又放回去,手上的碗放下往前一推,起身离开。 「你怎么不吃啊?」陆父瞪着老伴离开的身影。 「没胃口,不吃了。」 陆母说着走进卧室,坐在床边从柜子底下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打开的第一页,是一张七吋大的黑白照,一个半岁左右的男娃娃手上抱着一个气球咧着嘴笑,两只黑得发亮的眼睛笑成两轮弯月,全身肉嘟嘟的,可爱得想让人用力亲下去。照片的空白处,是用钢笔一撇一捺认真写下的字:我儿陆凡,七个月照。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最早的一张,再接着往下翻,照片中圆滚滚的娃娃随之长大,照片也由黑白变成彩色,缺牙的娃娃从会爬到长牙,从会走路到上学,从上学到就业—— 最后的一张照片定格在陆凡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到警局工作的头一个月,陆母特意让他穿着制服拍下的,背景是他们家的电视机。陆凡笔直地站在电视机前,抿着嘴笑,依然炯亮的两只眼弯成两轮半月,依稀可见幼时的痕迹。长大后的他挺拔,俊朗,一脸的正气。 一滴水渍滴在这张英俊的脸上,扭曲这张含笑的脸庞。 陆父叹息地坐在老伴身旁,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揽上她的肩膀轻拍安抚,「别哭了,让儿子知道了,又会伤心了。」 陆母发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照片中的人,伸出手轻轻拭去照片上的泪水,声音哽咽,「那时候,这片地方没一个男的有咱们儿子这么帅的,这小子还没上学就有小姑娘喜欢了,上了学后家里可热闹了,老是有姑娘想着法子递情书送东西,你还记得不,因为怕咱们儿子早恋,你还找他谈过一次。」 陆父沉重地点点头。 「小凡真是争气啊,一次也没让咱俩操过心,头一回带回家的女朋友人长得漂亮,学识高,气质也好,那时可把我乐坏了。」 「可自从小凡出事以后……」陆母的泪水一颗颗落下,「什么都没了……没有谁来咱家走动了,女朋友也跑了。相亲这么多次,没有一个女人看得上小凡。我心里疼,疼得厉害,小凡心里有多苦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连胡蓉这样大年纪离过婚还带孩子的也看不上他,以后、以后还能指望什么啊!」 陆父把哭得快接不上气的妻子拥入怀里,红着眼说:「没事,那咱们俩就努力活得久一点,咱们陪着儿子,陪着他。」 抱住丈夫的腰,陆母把脸埋进他的胸前,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哭到接近失声。 这份疼,儿子哭不出来,她就为他哭,为他痛。 正开着车的陆凡并不知道父母正在家里为他伤心,把车从车行开出来后,才绕着火车站兜了一圈,就接到服务台小姐传来的讯号:「0708号,陆凡先生,如果您的车是空车,麻烦您把车开到火车站大门,有一位陈小姐叫车,目的地是奥园饭店,完毕。」 陆凡倾身按下无线电的按钮,答:「0708收到,大约五分钟后到,完毕。」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过一个弯,车就停在了火车站东大门前,一位身穿素色套装的女人拖着行李走了过来,陆凡下车,轻声问:「陈小姐吗?」 女人点头,「是的。」 「是去哪里?」 「奥园饭店。」 得到答复后,陆凡走到车尾打开后车厢,并帮她把沉重的行李放进后车厢中。 半个小时后,陆凡把这位陈小姐送到了饭店的大门前,车一停,立刻就有门童过来开车门,陈小姐付钱下车之后,示意门童把后车厢的行李搬下来。 陆凡不需要下车,等待门童把行李搬下来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不经意往饭店大门内一扫,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庄君博,他正站在一楼的电梯门前,轻快地笑着和身边的一个男人说话。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比他矮小半个头,眉目清晰,身形匀称颀长,长得尤为俊秀。庄君博相貌略逊一筹,但胜在气势过人,举手投足自有非凡出众的魅力散发,令人侧目。 两个不同类型的帅哥在饭店华丽的一楼里伫立,像聚光灯一样吸引来来往往的人注意,然他们彼此相谈甚欢,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电梯门终于打开,庄君博身边的男人笑着揽上他的胳膊,几乎是相互依偎着进了电梯。 在警卫的提醒下,陆凡回过神来赶紧把车开走,可没开多远,便又把车停下。他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开车的心思。 在车上呆坐一阵,陆凡掏出手机,翻出早就存好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而在电梯里,庄君博正被一脸不怀好意的男人逼至角落,「庄君博,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快点告诉我你最近交往的对象是谁!」 庄君博不客气地推了这人一把,免得他靠得太近把口水喷在自己脸上,「我说萧总经理,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啊,都管到我头上了?」 萧总经理直接从鼻子里哼气,「我再闲也没你这位大股东闲,不过,挖掘庄大股东八卦的这点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看他一脸不达目的绝不肯罢休的神情,庄君博好笑地道:「萧延,我以前交了这么多情人,也没见你像今天这么八卦啊。」 「那是因为你以前的那些情人没一个能让你像现在这样,不但捧着手机每天傻呵呵地发简讯,更不会让你这个工作狂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跑出去接人。」萧延斜着眼睛看他,一双漂亮的大眼在灯光下闪烁揶揄的光芒。 庄君博皱着眉摸下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再明显不过,连扫地的大妈都看出来了!」萧延笑得更是奸猾,「快说快说,虏获你这颗浪子之心的人到底是谁?」 庄君博继续摸着下巴,朝他笑得高深莫测,电梯门一开,二话不说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萧延能甘心被他这么敷衍?当然是紧追不放。「庄君博,你别以为我这么好唬弄啊,你要再不说,我就把这件事公布出去,让那些追求你不成由爱生恨的男人们自己去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可不怪我了啊!」 庄君博一听,果真停下脚步,正欲对这个威胁他的人说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赶紧接听。 「凡,吃过早餐了吗……嗯?我现在?正在工作啊,怎么了?」 陆凡放下手机,脸色很是难看,脑子里不停的浮现庄君博的回答,他说他在工作,他在工作…… 陆凡双手握紧方向盘,最后看一眼不远处的饭店大门,驱车离去。 庄君博拧着眉看着手中的手机,他总觉得陆凡有些不对劲,一直都是他给他打电话,今天头一回主动打过来问的却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只问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就挂了电话。 一直在旁边窥伺的萧延靠了上来,幸灾乐祸地看他一脸的凝重,「怎么,吵架了?」 庄君博白了他一眼,没答,拿着手机回拨过去,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庄君博神色一凝,正欲再打,突然记起来陆凡在开车的时候是不接电话的,遂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没再拨打。想了想,正要发简讯去问,眼角瞥见还赖在他身边的人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手机在手上转了一圈,塞回裤袋里去了。 「哎,你怎么不打了?」正看得意犹未尽,当事人却戛然而止,萧延心中的不满昭然若揭,见庄君博正板着脸瞪他,赶紧涎着笑像哈巴狗一样地粘上去,「我说庄大股东,原来您那位叫『凡』呀,改天带出来让兄弟们见一见呀,我等实在是好奇得紧,这位该是何等风姿绰约,能让您在意成这样。」 庄君博一直板着脸朝前走,走到一扇门前卡嚓打开,手一伸把缠着他不放的人给拽进门里边去了,「上你的班去,管这么多干嘛!」 萧延扒着门框探出脑袋对他的背影喊:「哎,你这是去哪呀,九点半开会,可别误事了!」 「去休息室里坐坐。」 萧延看着他拐过转角不见了,一抹坏笑在嘴角浮现,「切,分明是想偷偷摸摸打电话给情人吧!」 萧延猜错了,坐在休息室里的庄君博没给陆凡打电话,而是给他发简讯! 发了第一条简讯后过了十分钟没收到回复,庄君博急不可耐地又发了第二条,等了十来分钟继续发第三条时,还是没有回复。一看时间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庄君博索性再次拨打他的手机。 这次十分干脆,陆凡的手机关机了。 再也等下下去,庄君博站起来往休息室外走去,正好撞上朝这边走来的萧延。他正一边走一边同身后头的女助理交谈,低头间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抬头一看,看见庄君博大步朝电梯走去。 「庄君博,马上就要开会了,你还要上哪去?」 见庄君博一脸正色站在电梯门前,萧延这时候也顾不上开玩笑了,把手上的文件交给助理,一脸严肃地走过去。 庄君博闻声朝他看过来,也没说什么,挥手做了一个手势走进电梯。 「喂、喂!你别闹了,这次会议你不能缺席啊!」 萧延小步跑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合上,便赶紧掏出手机按下庄君博的手机号码,不知道是不是电梯里讯号不好,居然占线! 他只得气急败坏地按另一边的电梯,这时他的助理走过来说:「总经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需要您立刻就过去主持。」 萧延头疼地拍额,想了想,交代道:「文件都给我,你去把庄先生追回来,记住,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好的。」 电梯里的庄君博正向接待部打电话吩咐工作人员给自己随便找一辆车,把车钥匙尽快送到B1的停车场,他需要马上用车。 挂断电话没多久,电梯停在B1,他走出来站了不到两分钟,便有人开着一辆车停在他面前,这辆车正是之前庄君博开过的新款奥迪,也是公司的专用车之一。 身为五星级饭店,自然需要经常接送客人,因此饭店配备的各种车起码有十辆以上。庄君博没有车,便利用职务之便开公司配备的车,要嘛就是蹭别人的车开,反正随传随到方便得很,就没怎么想过去买车。 直至与陆凡在一起后他才动起买车的念头,一开始听陆凡提起车的事,便顺竿爬提出和他一起去买,真正目的是争取更多与他相处的机会;后来他也觉得自己能有辆车也不错,至少与陆凡在车里做一些更亲密的事也不怕留有痕迹在车上让人看去。 其实昨天与陆凡去看车时,他已经看中了一款车,各方面都比较满意,只不过价格偏高,因为不想忤逆陆凡的好意,让他失望,便没有当场买下。 庄君博一开始向陆凡报出买车的预算时并没有想太多,严格说来,他到底有多少资产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刚出狱的前两年,他的确满腔热忱,轰轰烈烈地想干出一番大事业。 在钟老头子的帮助下,炒股、炒房、炒地皮、开公司、办工厂,什么赚钱干什么,一股脑横冲直闯的结果自然是赔多赚少,但吃亏之后吸取教训,在磨练之中成长,懂得更多便把不适合也专门扯后腿的事业俐落的切掉。 该赔的赔,该还的还,最后用剩下的钱投资入股买地皮炒房什么的,收入也算是比较稳定了。后来他觉得闲得慌,看中一家倒闭关门的饭店,想了想,把与他一起奋斗拼搏过的萧延以及钟老头子他们拉入伙,买下整栋楼,花了大半年时间投入巨资修葺一番,焕然一新之后正式开业。 饭店这一行,看着光鲜,其实弄不好不光赚不到钱还倒贴,庄君博当初也不是抽的哪门子的疯,干什么事业不好偏偏选择开饭店,不过若是没有其他人的支持,恐怕他也开不下去。 不过老话说的好,世上没有干不成的事。开饭店的头一年,每个月都在倒贴钱,第二年打平,第三年开始盈利,就这样逐年好转.能开成现在的规模,成为全市数一数二的五星级大饭店之一,庄君博和萧延他们也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费了多大的劲。 萧延每回跟庄君博诉苦,基本都是同一句话:「庄君博啊庄君博,为了你这家饭店,我算是把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因为这家饭店的股份庄君博占大头,因此萧延一直说饭店是他的。 萧延和庄君博认识也算是孽缘一场,萧延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子弟,从出生到就业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富家豪门该有的气质他有,绒裤子弟的毛病他也一样不落,不说话时人模人样,一说话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一个词可以概括他这个人——雅痞。 至于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并且成为莫逆之交的,这实在是说来话长,总归一句话,孽缘。 萧延被庄君博拖过来掺和饭店的事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庄君博眼角一挑,嘴巴一撇,嘲弄地笑笑,把萧延拒绝的理由总结成一句话,「我看你是知难而退吧。」 于是这般,这个被激得一时脑充血的可怜家伙从此就被牢牢拴在了这家饭店上,累得不时无语凝噎,含泪对明月,嗷嗷叫。 正因为庄君博赚钱的渠道不止这家饭店,并且他对钱的追求远不及对事业的热忱,自然对钱没什么概念。一直都是有多少花多少,不仅银行里的存款数额曾一度为零,实在没钱花就从这边挪挪那边挤挤,因而每个月具体有多少收入他自己是不清楚的。 当初向陆凡报买车预算前不久,也正在遇见陆凡的那一天,他已经和人商定了一份买卖,当天便几乎把帐上的钱全转入对方户头,只剩下三十余万,因为事过不久,他还没时间花掉,因此直接向陆凡报了这个数。 他的钱向来去得快来得也快,没过两天,又有一笔红利汇入他帐上,总共有五百来万。 这就是庄君博的经济状况,因此买一辆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一开始让陆凡造成了误会以为他只有这么多钱,并且好心好意帮他打听买车的事,还提出自己的宝贵意见努力为他着想帮他省钱,让庄君博实在不好反驳说自己并不在乎这点钱。便这般将错就错,于是乎逛了一天也没买到一辆两个人都合意的车子。 不过现在,庄君博是彻底感觉到没车的麻烦了,要是以后真遇上什么紧急事件,他还得先等人把车开来吗?在这心急如焚的一分多钟里,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弄到一辆车。 没熄火的车子里下来一人,态度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庄君博坐上去二话不说调头离开,等奉命追下来的女助理走出电梯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扬长而去。 可车开出不到一公里,庄君博迷茫了。 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陆凡,陆凡曾说过不了解自己,他又何曾对陆凡身边的事情有进一步的了解? 虽然知道他在哪家车行上班,可这个时间去,他肯定不在公司里,并且交接工作的地点也不固定,就算杀去陆凡家里找人,他的父母肯向一个陌生人透露儿子的行踪吗? 不由得再次拿出手机拨打陆凡的号码,依然关机。 脸色黯然地望向前方,绿灯已经亮起,他却依旧停靠不前,任后面的车辆不断的鸣笛示意。十秒钟后,庄君博踩下油门,再次举起手机,按下查号台的号码:「您好,很荣幸为您服务。」 「请帮我查下美新车行的电话号码。」 「好的。需要直接为您转接吗?」 「可以。」 「请您稍等。」 半分钟不到,电话再一次被拨通,「您好,这里是美新车行,请问您需要怎样的帮助?」 「我想叫车,我要指定车牌尾号为0708的陆凡先生过来接我。」 「请问您贵姓,从哪里去什么地方?」 「庄园的庄。」随后报了一个地点。 「好的,请您稍等,我查询一下,请您暂时先不要挂断电话。」 这时候萧延也在给庄君博打电话,结果可想而知,气得他把手机摔了,「怎么老是占线!」 女助理在一旁提醒道:「总经理,会议已经开始了。」 萧延头疼地按了一下额头,起身,「先去开会吧,怎么也得暂时应付一下。」 陆凡心神不宁,虽然一直开着车,但并没有开出多远,都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 尽管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如此难受。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明明与庄君博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为什么就陷得如此之深了呢? 害怕面对,甚至害怕听见庄君博的声音,拒绝接听电话,甚至把手机关掉,只因为他现在只想冷静下来,不去想刚才的事,可越是压抑,画面便越是清晰。 不是恐惧,也不是妒忌,而是自卑,一直被他努力埋藏的自卑。他清楚,他无法像那个外表出色的男人一样无惧于别人的目光,坦然地站在庄君博的身边。 也正因为有了对比,才幡然醒悟,就是同是男人,他与庄君博也是如此的不相配。 陆凡想逃,在没有陷得更深更绝望之前,逃掉。 「0708号,陆凡先生,如果您的车是空车,麻烦您开到橘园,有一位庄先生叫车,完毕。」 无线电里传来服务台小姐甜美的声音,恍神中的陆凡愣了几秒才赶紧按下无线电按钮:「0708收到,我大概十分钟后会到,完毕。」 「庄先生?同姓?」 因为不久前还在奥园见过庄君博,陆凡便认为只是同姓的人,虽然心里不怎么好受,可生意还是要做的,没有多虑,开着车便赶过去了。 「庄先生,车牌尾号为0708的计程车大约十分钟后会到,请您稍等,若有什么问题,以及建议或投诉,请您继续拨打这个号码……」 庄君博倚着车门,把电话挂断了。 第七章 陆凡驱车过来,远远就看见倚在路边一辆车旁的庄君博,脚下一滑,差点错踩油门。 正想不动声色的调头离开,庄君博的目光已经笔直地扫了过来。 犹豫半晌,陆凡还是开着车慢慢地挪了过去,干服务业这一行,最怕的就是被客人投诉,影响形象不说,简直就是和钱过不去。 车子来到庄君博面前,才刚刚停稳,他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打开车门坐了上来。车身随之一沉,连同陆凡的心也一道沉了下去。 「凡……」 「庄先生,您要去什么地方?」 庄君博侧着身坐在车上正要同陆凡说话,司机便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庄君博微愣,再迟钝也明白了对面这人的不对劲,想了想,他报了自己住处的地址。陆凡去过好几次。 陆凡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请您坐好并系上安全带。」 庄君博乖乖照办。 车开了,一路上,陆凡不言不语,庄君博也不说话,时不时看向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他之所以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车开出约十分钟后,庄君博的手机响了,他拿出看了一眼,便按下接听键:「萧延……」 「庄君博,你个不务正业狼心狗肺的混蛋,我限你十分钟内滚回来开会!」 萧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声音震得庄君博耳朵发聩,安静狭小的车内空间,陆凡不可避免地听见了。書香門第論壇庄君博揉揉耳朵,用不受影响的平静语气说道:「萧延,我不回去了,我这边就交由你全权代理,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手机那边的人一听,吼得更大声,「我的意思是干脆都不干了,把饭店卖了!」 「行,卖就卖吧,趁现在还值点钱……」 「庄君博,你别让我逮到,不然有你好看!」萧延怒火中烧吼完把电话挂了。 庄君博脸色都没变一下,把手机塞了回去。 陆凡听完,憋了半天没忍住,说:「我送你回去上班吧?」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庄君博笑了,「不用,萧延也只是随口说说,再说了,卖饭店这么繁琐的事,一时半刻肯定解决不了。」顿了一下,目光扫向陆凡佯装平静的脸,他说,「而且,你今天不对劲,我放心不下。」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整个背靠在椅背上,庄君博轻轻嗯了一声,「你今天难得给我打电话,话没说清楚就挂了,我就觉得有问题,再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然后发简讯,你不回,再打你手机时,关了。我心里急得很,哪有什么心思工作啊,就赶紧出来了。可出来之后我发现,除了知道你的手机号码,知道你住在哪,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只要这些地方一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了,也不知道该是找谁帮忙。凡,那一瞬间我怕得很,怕你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庄君博望着摇曳的吊饰,迷惘地笑了笑,「凡,对不起,情急之下,我就用了这种办法来找你。」 陆凡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声音轻颤:「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朝他看过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庄君博严重满是心疼,「值得。」他用坚定的声音,沉重而平静地诉说,「我爱你,所以不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在我心里,只要是为你,都值得。」 发红的眼眶终于承载不住泪水的沉重,任它从眼角滚落,滴在前襟上。 计程车停在庄君博住处的楼下,车中两个人都没动,片刻后,庄君博把陆凡的手握在掌心里。 「凡,和我一起上去。」 陆凡挣了下,没挣开,「不行,我还要开车呢。」 「今天就不开了呗。」 「少开一天车就得赔一天的钱。」 「那我就把你的车给包了,行不行?」 陆凡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饭店卖了,你的工作就没了,你拿什么付车钱?」 庄君博无所谓地笑笑,手上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放心,饭店没了我还有其他的产业呢,怕什么。」 陆凡想了想,问:「君博,你在奥园饭店是做什么的?」 庄君博轻描淡写地道:「这家饭店是我和朋友一起合伙开的,我是出资人之一。」 陆凡皱着眉用一种庄君博说不上来的眼神从上到下看他。 撑了不到半分钟,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心底有些发虚地问:「怎么了?」 最后陆凡抬头看他,似要看进他的心底,「君博,我看你的全部身家不仅仅只是一百五十万吧?」 庄君博挪开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要买车的那几天,我帐上的确只有这么多。」 「嗯……」陆凡非信非疑地长吟一声。 「好了,凡,和我上楼去,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你,成不?」他自己也有事情想问陆凡呢,那就是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关机不接他的电话。 陆凡略一犹豫,点头:「好吧。」 回到屋里,庄君博随便给两个人弄了些吃的喝的,再洗了把脸就分别坐在沙发上,先是庄君博向陆凡交代了自己的所有事情,不知怎么,到后来两个人就搂着坐在一块了。 「凡,我已经彻底把所有家底都告诉你了,连银行密码信用卡密码也都说了,你可不要辜负我,要不然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说完,庄君博故意装可怜,一张俊脸在陆凡肩膀上用力蹭啊蹭,制造脆弱表象的同时借机揩点油水。 陆凡坐在他双腿之间留出的沙发空隙上,背靠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手向后揉着他长得略有些硬的头发,很想说他是个傻瓜,可张了嘴却是无声地笑,他很傻,却傻得让他的心暖得快要融化。 「你还有一件事没有交代清楚。」陆凡轻咳一声,正色道。 「啊?」 「你说,和我在一起前,你到底交过多少个情人?」陆凡斜着眼睛看他,一副你不如实交代我就绝不罢休的神色。 庄君博抬头一愣,嘴角抽了抽,半晌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脸上蹭啊蹭,「凡,我保证以后除了你,再也不看外头的野草一眼。」 陆凡用力忍住笑,伸手把在他肩膀上使劲蹭得脸给捞出来摆正,板着一张脸说:「别答非所问,我问你的是交往过多少个情人!」 「凡……」贴着陆凡的身子不自在扭呀扭,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正视陆凡,根本是心里有鬼的表现。拖了半天,见实在躲不过,只好用陆凡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颇为不自在地说,「没认识你之前……我私生活挺靡烂的……」 快速对上陆凡明亮的眼睛,又匆匆挪开,「具体多少个,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呢?」陆凡安静地问。 环住他的双手不由收紧,庄君博的脸埋在他的身后,用力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一静下来,我就会想你……想得发疯……」 空气凝了片刻,陆凡一直盯着他,半晌后,缓慢伸出手覆在他俊逸的脸上,蓦然用力一捏,似笑非笑地警告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在你表现不错的分上……好吧,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可你记清楚了,以后若要让我逮到你有任何不轨行为,休怪我不留情面!」 陆凡威武,庄君博顶礼膜拜,右手摊平举至额前敬礼,铿锵有力地道:「是,老婆大人!嗷!」 哭笑不得的陆凡在他说完之后,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腰上狠掐了一记,痛得他倒在沙发上嗷嗷直叫。 闹够了,也闹累了,庄君博抱着陆凡瘫在沙发上呼呼喘气,等气顺了过来,他突然说:「凡,你还没说今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倒在他身上的陆凡身子一僵,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总不能说见了庄君博与一个出色的男人在饭店里面相谈甚欢举止亲密,就以为人家是一对,还在饭店里准备开房什么什么的吧。 结果答案一公布,纯粹是他胡思乱想。 「凡?」庄君博推了推压身上半天没吭声的人。 「我、我手机没电了。」 「是吗?」庄君博懒懒地应着,手往陆凡身上一摸,掏出他的手机打开一看,脸上随即换上一副狡猾的神情,并冲他嘿嘿嘿地奸笑,「手机没电,嗯?」 陆凡想站起来,被他长手一挥又给捞了回去,嘴唇在陆凡耳边暧昧的吐热气,故意压低声音撩拨道:「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陆凡让他捉弄得面红耳赤,使劲想从他怀里挣开,结果反面让他抱得更紧。 「凡,说嘛说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轮到陆凡被逼得没办法,脖子一梗,答得粗声粗气:「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出现在饭店里,以为他是你真正的情人!」 答案颇让庄君博惊讶,「你看见的?」见他点头,又道:「在饭店里?」陆凡再次点头,「奥园饭店?哦,那你看见的人肯定是萧延那小子,他是我的合伙人之一。」 说完,歪着脑袋看着陆凡一张脸红到耳根,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凡,你是在吃醋吗?」 结果被恼羞成怒的陆凡狠狠地瞪了一眼。 想了想,庄君博认真地说:「凡,在决定追求你的那个时候起,我就和以前的那些人断了,从此以后,除你之外不会再有别人。我会想尽办法,赖你一辈子。」 陆凡看着他,用力点点头,「嗯,我信你。」 庄君博笑眯着眼睛凑近他,「凡,那以后你不会再乱吃醋挂电话关机不理我了吧?」 再次红了睑的陆凡果断地把这个厚脸皮的男人推开。 时间从指缝间溜走,闪得飞快,眨眼工夫就到了秋天。 陆凡依然是茫然大都市里的一粒沙,也依然是成千上万计程车司机中的一员,而庄君博也一样,该工作时工作,该赚钱时赚钱,不同的是,他现在的金钱观念比以往要好些。 怎么说呢,毕竟也算是一个有「家」的人啦,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他可计划着再买一栋好一点的房子,与陆凡一道搬进去住,过两个人甜蜜的生活呢! 陆凡放心不下父母?没问题!房子可以再买大一点,接二老过来一起住,他会把两位老人当成自己亲爹亲娘一样照顾,绝对让他们能够安心的颐养天年。 中秋节那晚,陆凡陪父母过节到晚上十点多,见二老睡了,才偷偷摸摸出门,才到楼下,便见到了早巳经在此等候的庄君博。 上了车后,陆凡问他等了多久,然后心疼地伸手摸摸他的脸,幸好秋夜还不是很凉,没把他的脸冻伤。 现在的庄君博已经买了自己的车,是参考陆凡的意见再综合考虑后买的一辆价格不高也不低,性价比不错,空间也挺宽敞的车。 虽然这辆车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不过尔尔,可一见到陆凡满意的神情,庄君博就觉得物超所值。 千金难买佳人一笑呵! 车子在夜晚的街道里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庄君博的住处,进了屋,没有过多的语言,两个人便抱在一起索取着中秋节的第一个吻。 月饼象征团圆之意,以前的庄君博没心思买,不喜欢吃更没心情去吃,今年的中秋,他买了一堆放在家里。 然后两个人张罗着,摆酒点蜡烛赏月,再一人一口吃月饼,甜腻的味道从舌尖溢到心上。 两个大男人再浪漫也浪漫不到哪里去,情到浓时抱在一起,像两只发情的野兽撕扯对方身上的衣物,相拥纠缠。 没有过多的言语修饰,仅用最原始的冲动相欲望来诉说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嘴上撕咬,身下用最猛烈的力道占据,双手使尽全部的力量,只为更近一些贴合。 然后,然后就是平息,狂风暴雨之后出现的月朗风清,无比的透净和纯粹。 在浴室里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污秽后,陆凡趴在床上任庄君博为自己背上的伤痕抹药。 只要他晚上一住在这,庄君博必定会亲手为他上药,也许是这种贵得离谱的药膏真的挺有用,陆凡背上的伤正在慢慢愈合,出汗时也不再会像一开始那样痒得无法忍受。 庄君博给了陆凡好几盒,让他在自己家里时也能抹上,只不过陆凡似乎更喜欢让他亲手为自己上药。 修长有力的大掌抹上药膏,用缓慢的速度按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擦过受伤的每一个地方,都像幼时母亲于身上温柔的安抚,让哭闹不休的孩子能够安心地静静沉睡。 陆凡觉得很安心,也贪恋着这样的温柔。想着庄君博说过,如果他身上的伤一辈于都好不了,那他就为他抹一辈子的药,陆凡的唇角就会不知不觉地上扬。 「凡,在笑什么呢?」 熟悉的嗓音在黑夜里显得低沉沙哑,尤其是近在耳朵响起时,一声一声,如同在撩拨着心底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陆凡把微烫的脸埋进枕头里,轻轻地摇了摇,「没想什么。」 他身后的人也不追问,两只手掌移到他腰上,用力一压,问:「腰酸不酸?要不要帮你按一下?」 陆凡依然摇头,「还好,不用按了。」虽然今晚的性事比以往激烈了些许,可或许是早已习惯的关系,现在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腰酸背痛了。 说完后,陆凡翻过身拉住庄君博的手,说:「君博,可以了,你也躺下来休息吧。」 今晚的事情基本都处理完了,庄君博闻言朝他柔和地笑了下,先用纸巾擦拭手上的药膏,帮着陆凡穿上干净的睡衣,再稍微整理一下床头零乱的东西,便躺到床上去了。 庄君博扯着被子盖住两个人的身体,关上床头灯后相拥侧卧,却一直没什么睡意。 「君博,你在想什么?」 庄君博吻上怀中人的额头,静了半晌后,把自己想买房把陆凡以及他的父母一起接过来的事说了。 陆凡听完沉默。庄君博笑笑,说:「凡,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们在一起将近半年,这件事陆凡也就瞒着他的父母将近半年。陆凡知道这对庄君博并不公平,要是依他以前的性子,在与情人确定关系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带回家让父母瞧瞧。 一直以来,他都无法向父母说起这件事,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他这次交往的对象不是女人,是和他一样性别的男人。 陆凡又不是笨得听不出来,庄君博提出买房一起住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想见一见他的父母,公开他们的关系啊。 虽然这件事真的不好开口,可是陆凡不想让他失望,并且,他们的事也不可能一直都瞒着家中二老。 陆凡思虑过后,双手环上庄君博的腰身,说:「君博,我会找个机会先探一探他们的意思,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一起去我爸妈,好吗?」 庄君博潜下身体,把脸埋在陆凡胸前轻蹭,闷闷地说:「对不起,凡,我让你为难了。」 「不是为难,和你在一起,这些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陆凡搂着他的脑袋,望着他的头顶,若有所思地说。 中秋过后便迎来了让人兴奋的法定长假,长达七天的假期不管是外出旅游还是在家腐败都绰绰有余了。可这个假期对从事服务业的人而言,却是一个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时期。 陆凡如此,庄君博更是如此。 身为计程车司机,不用车行提醒,他开着车游荡在市区路上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逐渐增加的人流量。 离假期还有半个月,庄君博便告诉过陆凡,饭店的房间已经订完,订房的人数甚至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 眼前假期逼近,庄君博与陆凡见面的时间逐日减少,在假期的前三天,好不容易逮到空闲能够好好厮磨一番后,庄君博脸埋在陆凡肩膀上诉苦,「凡,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可能要忙得不能出来见你了。」 庄君博真的很郁闷,起初以为对陆凡的这份感情不可能实现,心里苦涩难忍,尽管能找人排解,可是事后越发的孤凉,只好拼命用工作麻痹意识。当初会选择开饭店,便是听人说过饭店这一行做起来不易。并且在遇上陆凡的前两天,他又买下了一家餐厅,本来开业之初就忙得焦头烂额,即将来临的黄金假期在现在的庄君博眼里,根本就是一场噩梦。他甚至怨恨起自己来,当初为什么要开什么劳什子饭店餐厅啊! 听出他声音里的郁闷,陆凡抿唇轻轻地笑。对于从事服务行业的人而言,这一个长假更是赚钱的高峰,谁不是摩拳擦掌拭目以待,他的那帮同行更是卯足了干劲欲趁此好好地赚一笔呢! 也唯有他身后的这个人,明明饭店的生意这么好,还像被人卡了脖子般难受。 「那你晚上还回来睡吗?」 庄君博在他身后蹭了蹭,闷闷地答:「回啊,只不过会晚一点,现在饭店都让人订完了,不回来我只能睡办公室的沙发了。」 「那我这段时间就搬过来住吧,晚上回来你不就能看到我了吗?」 庄君博猛然抬头,然后轻轻地把陆凡的身体摆正,「凡,」他眼睛里的波光流转,双手捧起他的脸,「干脆你就住在这吧!」 陆凡抬起脚就踢过去。 这家伙,又得寸进尺了! 第二天回家,陆凡便以假期来临开车生意繁忙回家不方便为由提出要去朋友家挤几天,虽然陆父陆母很不放心,可一再叮咛之后还是同意了,于是陆凡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了家门。 开了一天车,在下班前庄君博给他发了一条简讯,说自己可能要九点左右才能回去,不能过来接他了,并让他自己去吃饭不用等他。 陆凡就自己去市场买了菜搭公车回去,房门钥匙庄君博早在他们在一起的头一个月就给了他。 进了屋后,陆凡随便收拾了一下,之前陆凡还夸过庄君博屋子收拾得干净,后来他才发现这全是清洁工人的功劳,难怪当初回答时庄君博还愣了一下。 陆凡觉得这屋子也不是十分宽敞,还经常花钱找人来打扫实在浪费,庄君博一听他这么说第二天就让清洁工人不用过来了,这打扫卫生的担子自然而然就落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虽然房子住得久了不像一开始那么整洁干净,却添了更多家的感觉,现在庄君博忙于工作,陆凡就自己主动分担家务了。 简单收拾一番后,陆凡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就上网查了几份食谱,七点半开始煮饭做菜。 陆凡手艺自然不如庄君博这么好,只会做简单的几样菜,而且过程中略有些手忙脚乱,将近九点才把三菜一汤做好。成色虽然不怎么样,但自己试吃过后觉得还可以,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書香門第論壇习惯了七点左右吃饭,到了九点还不吃,陆凡肚子早就有点饿了,解开围裙本想给庄君博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吃饭,可一想若他在忙的话会影响到他才作罢。 陆凡便饿着肚子等到将近十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手机接听。 『凡,你在家里吗?』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比平日显得疲惫沙哑,陆凡声音一哽,轻轻应了声,「嗯,在等你。」 『抱歉,我可能还要再晚一点才能回去,不用等我了,困了你就先睡吧。』 「好,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专心工作吧,记得注意身体。」 等挂了电话,陆凡摸着手机看了半晌,才起身把凉透的饭菜拿去热,随便吃下一些便把剩下的包起来塞进冰箱里了。 陆凡习惯早睡,收拾好东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半就困得不行,关掉电视拿了睡衣洗完澡胡乱用药膏抹了下背便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双手在他背上细心地抹药,不久后床下一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环住,熟悉的温暖让他靠了过去,脸上轻蹭数下,又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翻过身一看,床上只有他一个,侧耳仔细一听,屋内似乎隐约有声响,陆凡下床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煮早餐的庄君博。 「君博,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凡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眼睛片刻不离厨房内忙碌的身影。 穿着睡衣的庄君博回头朝他笑了笑,「大概一点左右吧。」 陆凡的眉头顿时拧成川字,「那你还起这么早干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庄君博舀了一点鱼肉粥吹凉然后试吃,含糊地道:「没事,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才开始工作,一会儿我再补个觉。」 陆凡闻言点点头。 「凡,你先去刷牙洗脸,早餐已经做好了。」 「好。」陆凡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侧过身交代道:「君博,冰箱里有我昨天吃剩的菜,你帮我顺便热了一会儿我一起吃。」 「噢,那些菜啊,我起来就吃光了。」 「啊?」 庄君博朝他眨眨眼睛,笑得一脸的明媚,「你昨晚是专门为我做的吧,所以我就不客气的全吃光了!」 陆凡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哝着走开了,「谁说是专门给你做的,我是做了给自己吃的……」 早餐两个人坐在一起都吃了一点,陆凡要去开车,庄君博便说要送,陆凡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又不是孩子还需要人送。」 「没事的,我现在不累……」庄君博的声音渐渐湮没在陆凡犀利的目光之下。 见他乖乖收声,陆凡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乖,在家要好好休息。」 庄君博无奈,只能送他出门,顺便死皮赖脸地讨了个道别吻,然后倚在门边看着他走进电梯。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后,陆凡在交接完毕后准备回去时接到了庄君博的电话:『凡,我今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不用等我,还有,今天出门前饭菜我都做好了,你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也不用给我留了,我晚上会在饭店里吃的。』 陆凡一阵沉默后,说:「你是不想我自己炒菜做饭吧?为什么呢,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凡,你别乱想。』电话那边的人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我是怕你对火有阴影,而且,我也不想你再接触火,我也怕……』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虽然很煽情,但这个时候陆凡的心真的不停地在往外冒甜味的泡泡。 「怕什么!」陆凡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大不了我以后不再开伙,你不在家我就在外面解决或是叫外卖可以了吧。你也不用再特地为我准备饭菜了,还是多休息一点吧。」 『凡,你不生气了吧?』庄君博问得小心翼翼。 「我哪有这么多的火气,你啊,快去工作吧!」 挤着公车辗转回到家,用钥匙打开屋门,走进玄关脱了鞋穿上两对拖鞋中的一双,抬头望去,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庄君博的西装外套,再往里边,沙发靠枕随意的放着,茶几上摆着水果和水果刀,电视和空调的遥控器,纸巾盒,还有几个喝水后没来得及拿去洗的杯子,比他头一次来时显得有些凌乱多了。 也比他头一次来时显得有人气多了。 脱了外套走进卧室,衣架上挂的是他与庄君博两个人的衣物,因为经常过来住的关系,衣柜里头逐渐有了他放衣服的空间,卧室的洗手间里,两个人的牙刷和杯子,两个人的毛巾。 洗了一把脸擦干净后走出卧室,打开冰箱果然塞满了早就做好的菜和汤,陆凡逐一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热过。 七点的时候准时开饭,尽管只有一个人吃,但开着电视边看边吃也不算特别寂寞,并且在吃得差不多时,还会有某个人的简讯骚扰,哪有什么空闲伤春悲秋? 『凡,你吃饭了吗,我刚刚在饭店里吃的员工伙食,别看是在饭店里吃,可花钱吃和免费吃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大杂烩一样的饭菜味道真不怎样。不过要是有你在的话,对着你还能多吃几口,秀色可餐呐!(☆_☆)』 陆凡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让他给挑起来了,摸了摸发毛的手臂,他用最适合此时心情的一个字回了过去:『滚!』 『好吧,我滚滚滚滚滚,结果我又滚回来了!\^o^/』 陆凡顿时喷饭。 陆凡曾经玩过庄君博的手机,一款手写触控式的商务手机,萤幕很大,机身是银色的金属板面,相当有质感,非常适合身形高大性格强硬的男性,后来随意乱翻,让陆凡哭笑不得的是这么男性化的一款手机里头居然附带各种各样可爱逗趣的表情符号。 这种感觉很像是大金刚耳朵上夹着一朵娇嫩的鲜花,让人忍俊不禁。 庄君博说手机买了一年多,从没发过简讯,也是给陆凡发简讯时才发现手机里附带这么多的表情符号,觉得挺好玩的,于是每次给他发简讯就选一个合适的用上。 陆凡笑着说,这些表情符号让你的形象全毁了。 庄君博不以为然,说,也就是给你发简讯时用上,况且在你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形象。 的确,庄君博在陆凡面前基本就没个正经,更像个为了达到目的动不动就撒泼耍赖的小孩子。 今晚一顿饭吃完都快八点半了,陆凡收拾桌子把吃剩的饭菜包好放进冰箱,然后洗碗,接着整理屋子,最后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休息。 十点钟洗澡,出来的时候继续看电视,期间接到庄君博的一个电话,说自己大约凌晨一、两点才能回去,让他早点睡,不用等他。 陆凡告诉他睡前会自己上药,他回来后不用再特意帮他上药了。 庄君博应了一声,可在陆凡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又感觉到自己的睡衣被轻轻撩开,随即一双温热的手掌覆到背上。 陆凡醒来翻过身,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乳香气的庄君博。 「我不是告诉你我已经上过药了吗?」 庄君博朝他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伤在背上,你眼睛看不见手又抅不着,多少会有还漏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强壮得很,少睡一时半刻没关系。」 陆凡说不动他,只好趴回床上抱住枕头,嘴上念叨着:「总是熬夜也不行,年轻时看起来没事,老了毛病才会出现。」 昏暗的夜晚,庄君博低沉的笑在宁静的屋中回荡,「凡,我知道你关心我,没事的,也就是这几天而已。」 陆凡趴在枕头上想了想,抬起头问道:「君博,我开车的生意不算很忙,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嗯,我的确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庄君博手上依旧平稳有力地按压,「我想找个人帮我管理一下私人财务,凡,你也知道,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没有多少时间管理,基本是有多少花多少,没有的时候就东凑西凑,平常还好,可一忙起来很容易出现问题。」 「财务?」陆凡抬起上身,惊讶地看他,「可是会计方面我一窍不通,能行吗?」 庄君博倾身亲亲他的额头,说:「没有你想象的复杂,很简单的,只要你会算数和使用计算机,再用电脑存些数据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陆凡半信半疑。 「是啊,没有什么复杂的,只不过……」庄君博用纸巾擦手后,帮他放好睡衣,然后抱着他躺在床上。 「不过什么?」 「这份工作虽然简单,可也挺忙的,管理的帐目繁多,也经常需要跑去银行处理事务,我想你恐怕没时间再去开车了。」 陆凡一愣,半天没作声。 庄君博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脸上这边亲亲那边啃啃,语气轻柔,「你不要多想,这么多年我都撑过来了,不差这几天。等忙完这一阵,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份工作需要的是能够长期坚持的人,毕竟是财务方面的事嘛,经常换人的话很不安全。」 陆凡脸埋进枕头里,眼睛盯着床头灯,背上的那只温暖的手掌也仍然在不停的轻抚他伤痕累累的背,一贯的轻柔和坚定。他想了半天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会付我工资吧?」 庄君博笑眯了眼,收紧双臂,让他离自己更近些,「凡,我整个人可都是你的!」 「那不行。」陆凡推推他,「工作是工作!」 庄君博没有多想,腻乎乎地咬了咬陆凡的下唇,眯着眼说:「那好吧,工资你想要多少我给多少。」 陆凡眉毛拧了起来,瞪了瞪他,说:「庄君博,你有点老板的样子好不好?」 庄君博稍稍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他指着陆凡正色道:「陆凡,你要当我的员工就得给我记住,老板给你多少工资你就得拿多少工资,不能有任何怨言,明白了吗?」 陆凡哭笑不得地抬手在他腰上狠掐,「明白你个头!」 第八章 陆凡突然决定不再开计程车,的确令很多人意外,可现在毕竟是旅游高峰,多的是人想接开计程车这份生意,所以陆凡递交辞呈后没有等很久,仅过两天就正式地辞退了计程车司机的这份工作。 等出了车行的大门,陆凡才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没同父母说过,这份工作做了四年多,现在突然决定辞职,不知道他的父母会怎么想。陆凡思及此,觉得有点伤脑筋,便想先拖些日子,等到帮助庄君博处理财务的事情逐渐上手,再向父母坦白。 在等待辞职结果的这两天里,庄君博便把自己身上所有跟钱有关的东西全交到陆凡手上,让他先统计一下每个月的收入与支出,把算出来的结果在电脑里列个清单然后保存。 陆凡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文件开始整理,起初还只是觉得数目惊人,可仔细一算下来,越算越吃惊。 国内外很多知名的大公司都有庄君博参与或多或少的股份,不仅如此,他的不动产更是多达二十余处,其中十处是住房,另外的十多处则是位置繁华地段的商场及店面,仅仅是这些,就能让他每个月光吃不动都会有将近八位数的收入。 至于庄君博的其他产业,那就更不用提了。 与在他一起这么久,陆凡一直觉得他其实挺有钱的,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钱!一开始知道奥园这家五星级饭店是他与人合伙开的时候就吃惊了半天,结果这家饭店才只是冰山一角。 庄君博见陆凡震惊不已,挠挠头不解地说:「可我怎么老觉得钱不够花?」 听了他这话,陆凡很想抡起球棒敲他的脑袋。 庄君博的产业如此之多的原因,就是他是个藏不住钱的混蛋,从他帐户上逐一列出的清单可以看到,不管再多的钱,在他身边最多也只停留一个星期就被他花出去了!而花钱的主要原因,不是投资买股票,就是买房炒地皮,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光独到还是颇有商业头脑,他投资的产业基本都是稳赚不赔! 如此循环,他的产业能不多吗,他的收入能不惊人吗!当然,他花钱的速度也很惊人。 知道庄君博这么有本事后,陆凡的情绪有些调整不过来,忽然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面对庄君博。 「原来,你变得这么有本事了啊。」 陆凡回想自己这十年来的生活,一个词足以形容,碌碌无为。而当年那个被自己亲手抓住,犯了重大窃盗罪进过监狱的少年却平步青云,过上了一般人无法企及的生活。 枕边人变得低落的情绪庄君博如何感觉不出来,他抬起上身,把趴在床上脸朝向另一边的人揽起自己怀里,让他的背靠着他的胸膛。 「凡,我能有今天,都是你给的。」庄君博细致地啄吻着他的脸颊。 「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全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陆凡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和你的关系可大了。」庄君博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浑厚的嗓音震得人的心无法宁静,「以前我就说过,没有你,没有我庄君博的今天。」 陆凡轻叹一声,转过身面向他,一脸凝色,「当年我是一名警察,职责就是与破坏社会安定的罪犯周旋,而那时你是一个小偷,我捉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并且我抓住的小偷也不止你一个。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帮助了你,相反的,我是害了你的那个人,我害你坐了两年牢。」 看着他沉静了一会,庄君博笑了一声,躺回床上,双手依然环着他,「可能是一开始我没和你说清楚。凡,的确,我不是你捉住的唯一一个小偷,而你也不是唯一一个捉过我的警察。为什么那些警察没有让我记住,反而是你,仅仅一面,就刻在了我的心上。」 「为什么?」 尽管庄君博曾说过是因为他无意间说出来的一句话,可仅仅这么一句话,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要真是这样,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警察了。 「因为那之前从来没有对我这么说过。」庄君博手上轻抚着陆凡的背,声音轻缓而迷离,「我从小就和奶奶过着别人想象不到的苦日子,奶奶一死,我就没了依靠。我用仅剩的钱坐火车去找和我有父子血缘的那个男人,那时他和其他女人有了一个六岁多的儿子,长得挺可爱的。我去找他,他连门都不让我进,丢了五百块钱就让我走。我说我还要上学,这些钱不够,他不耐烦地让我去找生我的那个女人。」 「然后我又用这些钱去更远的地方找到这个女人,她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根本不认我,还叫保全把我赶出社区。我辗转回到和奶奶住了十几年破旧不堪的家,我去找老师,说我没钱不能上学了……」庄君博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可能是我在学校表现也不怎么样,老师说没钱上学你就去工作吧,反正你也不是读书的料。」 他的表情过于寂凉,苦涩得陆凡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那时我才十三岁呐,能做什么呢?所有的钱都花光了,我饿得受不了,在街上游荡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掏钱包时掉了几块钱就赶紧去捡了起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逮住打了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那是第一次,我被人骂做小偷。」 庄君博摸了摸脸,似乎那股刺痛,还留在脸上。 「后来,为了填饱肚子,我真的就成了一个小偷,被逼着加入窃盗集团,不停地不断地去偷去抢更多的东西,甚至还做过飞车贼,还打伤过人——」 他淡淡地笑,「那时候,我根本看不到我的未来,更没有谁关心我的前途。我就算作梦,梦见的也是被人打死。那时候未来对我而言,太渺茫也太遥远,只能挣扎着一日复一日得过且过地活着。」 「凡,你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在背上转抚的手停了。 把刀放下,否则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 就这么一句话,直接刺入了看不到未来的少年的心。 「就像在我黑暗的世界里劈开一道口子,阳光照进来,你就站在光芒的前方。」 于是少年用力去追逐,即便疲惫也绝不放弃,只因不想再回到那个可怕的黑暗世界。 「我有了信心,在监狱的那两年,我不放过任何可以学习的机会,也因此遇见了老头子。」 钟老头子是庄君博的贵人,他不仅学识渊博,也相当有本事。若不是有他帮助,庄君博出狱后肯定还要苦熬一段时间,并且也不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而若不是陆凡,庄君博也不会入狱,更不会遇见钟老头子。 「所以,凡,难道这些都和你没关系吗?」 陆凡的回答是伸出双手用力把他抱住。 庄君博轻拍他的背,「凡,我说这么多,也不是想让你觉得我是为了感恩才和你在一起。如果只是感恩,我只会把我所拥有的财产双手送上,而不是连我的真心也奉献。」 「更不要因为你身上的伤而痛苦,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是感激它们的,要不是这样,我根本不可能像这样把你抱在怀里。」 「对不起……」陆凡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微颤。 庄君博潜下身体,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凡,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相信,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你曾经承受过的痛苦,我会用一辈子来帮你愈合。」 被伤害过,而在心房筑起的高高围墙终于轰然倒塌,只剩一地苦涩的尘埃,等待着随风飘逝。 终于能够裸露伤痕累累的心房,再勇敢地去迎接这么一份真挚的爱。 尽管只是暂时的,可陆凡难得搬来和自己一起住并且辞退了工作不用上班,庄君博能够让这段时间白白浪费在公事上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所以他花几天时间把必须自己处理的事情囫囵赶完之后,摸准时机,成功地溜出了办公室。 可工作总得有人做的,至于这繁重的工作会落在谁头上,来找人却扑了个空,正气急败坏在庄君博办公室里跳脚的总经理萧延就是答案。 「庄君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给我等着,等着!我会让你好看的!」 萧延咬牙切齿地骂,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双手握成拳咯吱咯吱地响,可见他气愤之程度。 总经理助理小心翼翼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心惊胆颤地露出半个脑袋,声音很轻很轻,深怕他会听见,又唯恐他听不见,「总经理,尚宇旅行社的闵小姐来了。」 萧延手握成拳砰的一声重重撞在桌面上。 今天和闵小姐谈生意的本该是庄君博那王八羔子,现在全给推到他头上了!如何让萧延不怒火中烧。 萧延深吸几口气,然后咧嘴一笑,优雅而缓慢地整理零乱的衣服,眯起眼睛笑得倾倒众生,举步走了出去。 总经理助理依然缩在角落,冻得快成冰人,她明显听见自己的上司路过时发狠的一句低咒:「庄君博,你别让我逮到把柄!」 在追上萧延之前,女助理极其诚挚的画了个十字架,「上帝保佑庄先生还能留具全尸,阿门。」 坐在会室里的女子一见到走进来的萧延,惊讶地起身道:「我记得这件事一直是由庄先生负责的。」 萧延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闵小姐,你就当他去医院治阳痿了。」 闵小姐挑挑眉,笑了,「不知道庄先生怎么得罪萧总经理了?」 「怎么能说是得罪呢?」萧延皮笑肉不笑,「他和情人浓情蜜意难舍难分,我身为合伙人之一就得两肋插刀累死累活帮他分担工作喽。」 闵小姐捂住嘴直笑,「难怪庄先生都不在纵横里出现了,原来是有了新情人。每一回请他吃饭都让他一推再推,本来还想今天能见一见,没曾想还是落空了啊。」 「纵横?」萧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对,就是那家相当有名气的高级会所,庄先生以前经常去的,萧总经理也应该知道吧,我记得你们俩可是纵横里的风云人物,只要你们一去,不管男的女的眼睛就全盯在你们身上不肯挪开了,你们只需勾勾手指头,有的是人飞蛾扑火!」 闵小姐想着当时的盛况,笑意更深,萧延不置可否一笑。 会与庄君博认识,也正是因为纵横。萧延是纵横里的常客,因为这家会所是他一个朋友开的,因此开业的第一天他就被朋友拽去了。他出色的外表简直就是活招牌,无形中不知道为纵横招揽了多少生意,很多人慕名而至,很多男男女女倾尽千金也不过为博他一笑。 像萧延这样的贵公子自然也是习惯游戏人间的,并且也极其享受被人众星捧月的滋味,而在纵横里,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所以他经常会去纵横,就如闵小姐所言,他这样的人,只要勾勾手指头,有的是女人义无反顾。 可有一天,等萧延再去纵横时,发现他的风头被一个男人抢去了大半。 这个人便是庄君博,他在纵横里行事向来低调,可他非凡的气质容不得他低调,他只要一进来,无数视线就黏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萧延是个直的,所以再出色的男人向他抛出爱意都让他给忽视掉了,后来萧延发现庄君博是个弯的,女人向他搭讪他向来不理,可每次他来,出去时身边都会跟着一个男人。 萧延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这个男人是弯的,那么看到他也一定会惊艳。没错,就算萧延是直的,可不管是男是女,尤其是出色的男女向他投来的惊艳倾慕的目光都能使他感到愉悦。 可后来他失望了,庄君博看到他,又淡淡地挪开了目光,如同在千万人之中不过忽然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普通人。 萧延不甘,于是忘了自己的原则,使出浑身解数想让这个男人对他产生爱慕——至于结果,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不过庄先生只对男人有兴趣,当初知道这件事时,别说其他女人,我的心都碎了一地。」闵小姐夸张地捂住心口,脸上却是依然是嫣然的笑,「上回我去时,期待着能得庄先生青睐的男人们都快望断秋水了,这要让他们知道庄先生已经有了固定的伴,怕是要抓狂了吧。」 原本只是一些玩笑性质的话语,却让萧延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晶莹的眼中满是算计的精光。 第九章 庄君博开始整天腻在家里,陆凡不由得斜着眼睛看他,「你不是说要忙一个多星期吗,怎么没几天就能在家里休息不用去干活了?」 庄君博嘿嘿嘿笑着腻上去,又千年没有我想象的这么忙,头几天我就努力把工作全忙完了,接下来自然有空休息喽。」 「是吗?」陆凡将信将疑,用手肘撞了撞在身后乱摸乱蹭很是妨碍自己工作的人,「一边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庄君博的私人财务比陆凡想象的要乱得多,因为他的产业很多,每一份产业都需要有相对应的银行帐户,所以光是银行帐户就有十个之多,更何况他以前很少使用电脑,仅是熟悉Excel操作就花了两三天时间,因此进度一直很缓慢,到现在第五天,工作量完成还不到十分之一。 陆凡觉得他被骗了,庄君博说这份工作很简单,可越是深入,他越觉得不简单,他一个没有会计证照,更从未接触过会计这一行业的人简直两眼一抹黑。 陆凡一抱怨,庄君博就同他装可怜,导致他再不满也无可奈何。并且无论如何计程车司机这份工作都辞去了,现在他是想不干都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于是正在陆凡对着电脑兢兢业业的时候,庄君博在旁边一个劲地分散他的注意力,能不让他恼火吗! 「我真搞不懂你,财务状况这么混乱,以前都是怎么处理过来的?」 「还不简单吗,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打电话给银行,我哪张卡里什么时候有钱汇入,然后我就对上卡号去取钱办事呗!」 陆凡无语地朝天花板翻白眼,「你没破产真是老天瞎了眼!」 庄君博嘿嘿嘿地笑,一双手不安分探入陆凡的衣服里面。 「凡,先别忙了,反正这么多年我都这样过来了,不急这一天,来,咱们先联络联络感情。」 有些粗糙的大掌在自己胸前的小突点上揉揉捏捏,陆凡忍无可忍,面红耳赤地吼:「滚!」 于是庄君博抱着他一起滚到床上「联络」感情去了! 流光岁月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前人不断地告诉后人们时间可贵,浪费可耻,庄君博深有体会,所以长假的最后几天,他一点也不浪费地用在了与陆凡「联络」感情上。 而陆凡呢,在假期的前几天忙于庄君博混乱不堪的财务,在后几天,则被按在床上忙到最后连抬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若问陆凡他有什么心得体会,他会简短地答一句:想把庄君博给撕碎吃了! 庄君博大喜,感动不已地抱住他到处乱啃吃豆腐:凡,原来你爱我爱得想把我吃了啊! 陆凡吐血。 一个长假就这么过去了,陆凡扶着直不起来的老腰心想:不行,不能再和庄君博这混蛋待在一个地方,要不然我这腰就毁了。 于是他果断地决定先回家休养几天。 庄君博深知这次自己真的有点做过火了,害怕陆凡真的生气,只能恹恹地放行。 陆凡拒绝了庄君博送他回家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叫计程车回了家。 一进到家中,他随便放了东西便倒床上蒙头大睡,陆母以为他工作太忙累坏了,赶紧上市场买回一大堆菜打算给儿子好好补补。等陆母熬好鸡汤陆凡也睡醒了,捧着母亲送上来的鸡汤心满意足地喝了三大碗,顺便打了个饱嗝。 饭桌上,陆母向儿子问道:「小凡,你以前不是不开夜车吗,这次长假怎么还为了开车连续好几天不回家?唉,就为了几个钱,别把身体搞垮了。」 陆母心疼地摸摸儿子的脸。 陆凡一开始其实是开夜车的,不过后来突然决定不开了,问原因也不说,有一天陆母听见陆凡无意中说漏嘴才知道,原来他晚上开车把一位女乘客吓着了,人家气得向车行投诉呢。 因为陆凡是警察局长介绍进去工作的,车行当时并没有追究陆凡的责任,并且同陆凡商量过后,只让他在白天开车,不用晚上也出去。 当初听到这件事时,陆母还为儿子心疼了好久,反倒是陆凡,像是看开了一般,神色很是平静。書香門第論壇陆凡听见母亲这么问,默不作声往嘴里刨了几口饭,陆母很快看出端倪,「小凡,怎么了?」 陆凡分别夹了一块卤猪脚放到父母碗里,说:「妈,其实我已经把开车这份工作给辞了。」 陆家二老闻言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辞的?」他们之前一丁半点的口风可都没听出来啊。 「唔,五天前。」 陆母微愕,陆父皱着眉问:「那你这几天都是在做什么?」 陆凡和着酿苦瓜吞了一大口米饭,东西全咽进肚子才说话,「我现在在帮一个朋友工作。」 「朋友?」陆母更是吃惊,「是什么朋友,做什么的,他让你做什么工作,是在哪里工作,累不累,对方可以相信吗,不会是骗子吧?」 「妈!」陆凡实在是哭笑不得。 陆父也有点听不过去的推推老伴的手臂,「嗨,你儿子可都三十好几了,不是三岁,有你这么担心的吗?」 陆母白了丈夫一眼,「电视里不是播了吗,最近的骗子可厉害了,人家一流大学出来的学生都照骗不误!」 「人有贪欲才会引起祸端,那个人如果不是贪财,会受骗吗?」陆父不以为然,「你觉得咱们儿子是这种人吗!」 「那倒是。」陆母点点头,可又赶紧摇头,「不行,还是得注意点,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又知道对方怎么想呢!」 「妈,你别多心了,这个朋友我都认识十年了,不会骗我,而且人家是做大生意的,知道奥园吗?就是那家五星级饭店,广告里常放的,就是他和别人合伙开的。」 陆父吃饭的动作一停,陆母瞪大眼睛,「小凡你还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啊!」 陆凡点点头,继续闷头吃饭,「前几年他做生意发了财,现在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之前在外面突然遇上,差点认不出来,我这个朋友变化太大了。」 陆母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一叹,「唉,真是人各有命啊。」顿了一下,问道,「那他让你做什么工作?」 「他说我值得信任,就让我帮他处理一些财务什么的……」 陆父笑了,重重放下筷子,高兴地道:「好眼光,我儿子的人品可是一等一的,你这朋友可真算是了解你啊!」 「那这工作不累吧?」陆母仍是不放心。 陆凡朝母亲笑笑,安抚地说道:「妈,你不用担心,就是坐办公室里打打电话转转帐而已。」 一听是坐在办公室里,陆母总算是欣慰地笑了,「那挺好,办公室里有空调,又不用到处跑,比开车好。」 闻言,陆凡只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握住母亲的手,借着灯光看着她鬓角的银丝,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说改变庄君博命运的人是陆凡,那支撑着陆凡生活下去的人便是他的父母。 在最痛苦且黑暗的岁月里,最关心他的是父母,最心疼他的也是父母,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如若不是他们坚定不息的扶持,陆凡今天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安然地迎来庄君博的爱。 陆凡最后跪在了父母跟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小凡,你这是做什么呀!」陆母手忙脚乱地扶他。 陆凡坚持不起,像小时候那样把脸埋进母亲膝上,陆母又惊又疑地看了丈夫一眼,随后轻轻地抚摸儿子的后脑勺,「小凡,可是在外头受委屈了?」 纵然现在陆凡对外人或嫌弃或嘲弄的目光早已习惯看开,可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儿子,就怕他在外头吃苦受罪。 陆凡摇头,过了片刻才抬起脸,一双眼睛通红,「不是的,爸,妈,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们说,可是我又怕……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父亲挪了拍拍他的脑袋,慈爱地看着他说:「没事的,儿子,不管你做了什么事,爸妈都支持你,就算你做错了,也不会怪你。」 「不是的,爸,这件事……这件事,儿子明知是错,也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陆母越听越悬乎,紧张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呀,听得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大事?犯法的?不对呀,你以前可是警察,怎么会知法犯法……」 「哎哟,你这一惊一乍的,可把妈吓着了,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没了,妈可怎么活。」说到最后,六神无主的陆母也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睛里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 「不是,妈,都不是,你先别急坏了……」 「小凡,你就赶紧说了吧。」眼前的母子一个哭一个不知所措,陆爸爸在一旁看着都有些着急了,「你再继续支支吾吾不把话一口气说完,你妈都能把世界末日和你连系上了。」 陆母拭泪的同时瞪了身边的老伴一眼:什么世界末日,她再胡思乱想也不能想这种没边的事。 「是……」陆凡默默低下头,声音略颤,「是我现在,正在和一个男人交往。」 第十章 庄君博给陆凡打电话,他没接,发简讯,他没回。 起初还以为他在忙别的,手机没带在身边,便捺着性子多等一个晚上,结果手机还是杳无音讯。 于是第二天早上庄君博再次给他打电话,仍没接,发简讯,仍没回。 庄君博坐不住了,取了外套穿好鞋正要出门,手机响了,赶忙拿出来一看,大失所望,可仍得接听。 「萧延,怎么了?」 手机里萧延的声音和风煦日,却让庄君博如置身冰窖,『庄君博,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你要还认我这个朋友就赶紧滚回来工作,帮你顶了这么多天班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要真的惹我发火,嗯?』 庄君博再有能耐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其实我正在去饭店的路上,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那、就、好。』 手机里头清晰地传来萧延磨牙的声音,庄君博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已经被对方不客气地挂断。 看着手机,庄君博长吁一口气,只能无奈地把陆凡的事先放在一边,下楼开车去饭店。 庄君博不知道的是,前一分钟他才开车离开,下一分钟陆凡便带着他的父母乘坐计程车杀到了他的住所。 昨晚陆凡向父母坦白他与庄君博的事情后,陆家二老自然是震惊万分,连忙追问一二,实在不明白他们本来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男人。 陆凡不敢欺瞒父母,尽管也有点后悔自己如此卤莽,但事已至此,也唯有一一交代清楚:说自己与庄君博的前缘后续,说自己被庄君博的诚挚感动,说自己与他交往已经五个多月,说自己辞退了计程车司机的工作其实就是为他工作…… 他的父母听完,望着仍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儿子长时间沉默。最后,陆母握住丈夫的手,向他投去一个眼神,陆父轻叹一声,说出了他们的意思,「小凡,若你能遇上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不管是男是女,爸妈都无话可说……」 陆凡猛然抬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他父亲话锋一转,「可是,听了你的话,我和你妈觉得,这个叫庄君博的男人,会不会是在报复你?」 「报复?」陆凡吃惊地反问。 「你别怪我和你爸多心。」他的母亲轻叹一口气,用比较轻的声音嘀咕,「不管怎么说,男人和男人——要不是心理有问题,怎么会——」陆母直勾勾地盯着儿子。 「妈!」陆凡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还没见过本人就胡乱猜测。」 「我觉得你妈的话不无道理。」陆爸爸不悦地哼哼,「你害他坐牢,他不恨你十年就不错了,哪能无缘无故对你这么好,肯定有问题!」 「爸,他真的不是你们想的……」 陆母看着儿子不停地为对方辩解,沉默了几秒,忽然道:「小凡,你的手机呢?」 陆凡一愣,没反应过来。 「拿你的手机给妈看看。」陆母再一次交代。 「妈……」陆凡有些为难。 「你不拿来,你的话妈一句就都不信!」 陆母难得的冷硬,陆凡无奈,只能去拿手机。陆母接过他交上的手机却没有看,而是直接揣进衣袋里。 「好了,起来吃饭,你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出去,反正你也不用去开车了。小凡,你仔细听好,你要敢自己踏出家门,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妈,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妈……」 「你要想再叫我妈,就赶紧给我坐好吃饭!」 陆母重重搁下饭碗,陆凡无可奈何地看向父亲,父亲也同样板着脸。面对父母亲的强硬态度,陆凡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坐回去,可今晚这顿饭却是怎么吃都吃不香了。 若说是什么让陆母态度软化,恐怕还是庄君博给陆凡发的两条简讯,一条是晚上睡前发的,一条是清早时发的。 陆母拿着陆凡的手机,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他与那个庄君博都在聊些什么,可又怕知道,翻开手机,她看到的会是什么呢? 手机拿在手上一直到睡前,仍没有下定决心翻看,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就是庄君博。陆母一开始有些惊慌,赶紧把手机放下,过了片刻又拿起来,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却没有接听,看着手机显示的名字发呆。 听着儿子说出来是一回事,等出现在眼前显得遥远又接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能令他们懂事的儿子宁愿不顾人伦纲常与之相处,并且处处维护?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她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坐洗手间里出来的丈夫轻轻坐在床边,靠着她问:「丽梅,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母如实摇头,「我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呵。 儿子生出来,希望他健康聪明;儿子上学,希望他懂事听话;儿子毕业,希望他工作顺利;儿子成年,希望他以后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出事住院,他们希望他能坚强的活下去;女朋友遗弃了他,相亲过的对象一个一个转身离开,不断地失望、失望,最后只盼望着,能有这么一个人,不论身分地位,能够不在意儿子的相貌和身体,不离不弃地陪伴他,守护他。 即便、即便这个人是个男人……吗? 这对风雨相伴了半辈子的老人相互依偎,昏黄的光芒照在他们略微佝偻的背影上,几分伤感几分沉默。 寂静的房间,手机忽然响起,嘀嘀嘀的声音惊醒两位相互依偎的老人,陆妈妈忙拿起手机打开一看,须臾之后,红着眼眶把手机塞在老伴手里,揭开被子躺上床蒙住脑袋睡了。 陆爸爸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一条简讯,普普通通的语言,可看完,他的眼眶也莫名觉得干涩。 『凡,我记得你一般都是十一点睡的,这时候发简讯应该不会吵到你吧?刚刚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打电话给你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如果不方便回就算了,发简讯给你,是想和你道一声晚安。还有,睡之前不要因为嫌麻烦不给背上的伤上药哦,手擦不到的地方就拜托一下你的父母吧。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坚持给你上药,不要让我的一番苦心白费了!最后说声晚安,还有,我爱你。*^_^*』 第二天早上陆母起床穿衣时,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她犹豫片刻,走过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显示:庄君博。 陆母看了一眼被电话铃声吵得翻了个身的老伴,把手机拿出卧室,煮早餐的时候随手一放,不知何时,手机铃声停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嘀嘀嘀响起。陆母把炒好的菜放在桌上,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一封简讯,发信人显示:庄君博。 『凡,昨晚我等你回信等了一个晚上,一直没睡好。今天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没接呢?是不是仍然在生我的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想怎么罚我都没关系,就是不要不理我,我会哭哦。T_T』 陆妈妈正看着简讯,儿子走出来了,像是一夜没睡好,两只眼睛微肿。毕竟是看儿子的简讯被发现,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妈。」陆凡看了一眼母亲,便盯着她手中的手机不放。 「昨晚,那个庄君博打了一通电话,发了一封简讯,今天也是。」看他盯着手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陆妈妈索性把手机交还给儿子。 虽然手机回到了手中,陆凡仍不好意思当陆妈妈的面看,只是放在手中握着。 陆母转过身去继续忙碌,状似不经意地问:「他说你为昨天的事生气,生的什么气?」 陆凡愣了几秒才想起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母亲背对着没瞧见,不然又得让她起疑心了。 「没、没什么……」陆凡红着脸讷讷地回答,「一些小事情而已。」 「哦。」 然后陆母就没声了,陆凡趁她在忙,悄悄溜回卧室看简讯了,可看完却不知道怎么回,握着手机茫然失神,直至母亲在外头叫吃饭,才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席间,陆妈妈突然说:「我想见一见这个庄君博。」 陆凡和父亲皆是一愣,随即陆爸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陆妈妈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稀饭,说:「像以前一样,替儿子把把关呗,对方是个什么人品相貌得瞧清楚,不能让咱们儿子吃亏。」 此话一出,对面的父子就听明白了。 陆妈妈,没有因为庄君博是个男人而否认他的一切。只要庄君博为人不错,对陆凡也够好,他们的事,基本上她是不会反对了。 陆爸爸放下碗筷仔细一想,最终也轻叹一声,拍拍妻子的手背,对儿子发话道:「小凡,听你妈的话,找个时间让这个庄君博来一趟——」 「不,咱们去,现在就去!」没曾想陆妈妈坚决反对,「去之前不准打电话通知他!」 「妈,为什么?」陆凡皱着眉问。 陆妈妈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本性的最快方法,就是突击检查!」 陆凡无奈的捂额。 最后,在陆凡带着父母进到庄君博住所里的时候,他正在赶往饭店的路上。 等到他到达饭店的时候,陆家二老已经把他那间不大也不小的房子给观察了个遍。 而另一头,已经回到家中的萧延听到助理的电话,知道庄君博乖乖回到饭店工作时,撑着猩红的眼睛再把事情向女助理交代一番,叮嘱她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后,才挂断电话,嘴巴噙着得意地笑倒在床上睡大觉了。 话说陆家二老进到庄君博所住的社区时,就先品头论足了一番。 「这社区有些历史了,不过是在市中心里,所以还算不错。」 进了电梯上了楼,看着陆凡掏出钥匙打开门,陆父陆母相对一望,进了屋后陆凡站在玄关处低头一看,就对他的父母说:「爸,妈,他应该是去上班了,不在家。」 陆妈妈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又看,看得陆凡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换好鞋子进屋,陆妈妈大略看了一遍,皱着眉说:「开一家这么大的饭店,住的地方怎么和咱们的那间房子差不多?不像是有钱人啊。」 陆凡赶紧解释:「君博是个比较恋旧的人,他在这住习惯了,觉得搬家也麻烦,就一直住在这了。」 陆爸爸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一圈,又抬头看看四周,「采光不是很好,住久了压抑。」 陆妈妈比较务实,打开冰箱看了一遍,厨房里摸了一通,客厅卧室书房转了一圈,下结论,「一个大男人住的房子能这么干净整洁,不错。」 陆凡挠挠脑袋,笑了笑说:「他说房子打扫得干净了,住得也能舒服点。」 陆妈妈再次与丈夫相对而望,然后瞅着客厅里的一处摆饰感叹,「泼出去的水啊。」 「啊?」陆凡没听明白。 陆妈妈摆摆手,直接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儿子,「你住这的时候,谁做的饭?」 陆凡坐在沙发扶手上,如实回答:「是他。他手艺很好,改天让他给你们做几道菜尝尝。」 陆爸爸正观察着置物架上摆放的一匹玉马,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念什么儿大也不中留…… 再小声陆凡也听见了,困窘得不知如何回话。 陆妈妈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陆凡赶紧道:「我打他的电话问问。」说着,拿出手机。 「先别急着打。」陆妈妈出声制止,手指敲敲茶几,对儿子吩咐道:「我们都在这里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倒点茶水上点吃的?」 陆凡只得把手机又塞回去,跑到厨房烧开水找茶叶洗水果,找起东西来毫不费劲,对这屋子熟悉程度简直就像长年住在这里的。 陆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儿子到处找东西的身影。 等到庄君博接到陆凡的电话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本来还在埋头处理积压的事情,一听手机铃响,浑身似打了鸡血猛然一震,忙抄起手机一看,果然是陆凡! 二话不说接通电话开口就是甜腻腻的一声:「凡。」 陆凡让他这一声闹了个大红脸,正对上母亲疑惑的目光,急忙背过身去,压低声音说:『我现在在你这呢,你中午回来吗?』 目光在积压如山的文件前一扫,庄君博乐呵呵地说:「回,当然回,早上工作忙完了,下午不用上班。」書香門第論壇站在他书桌后面整理文件的秘书抬头幽幽地朝他看了一眼。 『那你尽快回来吧。』陆凡声音压得更低,『我爸妈现在都在你这……』 「什么!」 庄君博整个身子蹦了起来。 『他们说想见你。』 「啊?」庄君博脑子一片空白。 『总之,你尽快吧。』说完陆凡挂断电话,庄君博又愣了几秒,总算弄明白一件事,陆凡向他父母坦白了! 可电话里他没说明白,到底他父母是同意呢还是反对,突然杀到他的住处,又是为了什么? 庄君博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冲到大门取下外套就要往外走,被他的秘书死死拽住。 「庄先生,总经理回去休息了,你要不在,这里就没个主心骨了,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啊!」 庄君博猛回头,犀利的目光让拽住他的女秘书吓得差点哭出来。庄君博拍拍她的肩膀,用很清晰的声音说:「你,要明白,我的,终身幸福在此一举。所以,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你,明白?」 他脸色这么严肃,不明白也不能再继续拽着啊,害怕尸骨无存的女秘书欲哭无泪地放手。 「庄先生,至少你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再走啊。」 已经打开门的庄君博一脑袋撞在门板上:这该死的工作! 萧延的女助理在电脑后面,桌上摆着一张纸,发一个简讯用笔在纸上打个勾,同时抬头望一眼,察看前面的动静,没曾想一只手却从后面伸出拍在她的肩膀上,吓得她手机一扔,啪嗒掉在地上。 回过头一看,女助理更是吓全身僵硬。 庄君博压根没在意,「小宋,我下午有事要回去,我那边的工作都交给我的秘书处理了,你打电话给萧延通知他……咦,这是什么?」 庄君博长手一伸,把她桌上的影印文件抄在手上,女助理急得一张脸铁青,赶紧去抢——没抢着…… 庄君博原本只是大略一扫,可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呈现,他的眼睛顿时眯起来,面前的纸挪开,他盯着女助理冷着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压根就不用逼供,缩坐在椅子上的女助理赶紧如实招了,「总经理的报复,他让我给上面的人逐一发简讯,把您的住址告诉对您有意思的人,然后说,您病着正需要关爱,只要在今天之内上门问候的,都有可能成为您的恋人……」 庄君博眼睛一扫已经打上勾的人名,绝不下于十个! 「我操!」 近来已经斯文不少的庄君博忍不住爆粗口,交代什么的也不管了,飞身夺门而出。 陆凡这边才放下手机,和父母说庄君博可能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家的话音方落,门铃响起。 屋中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不会这么快吧!? 「不会的。」陆凡向父母解惑,「他进自己家怎么会按门铃,可能是查水电的吧。」 说完陆凡走过去开门,等门口一开,看着屋外站着的人,陆凡不禁一愣。 查水电的会穿得跟个模特儿似的这么时尚勾人? 屋外的人上下打量陆凡一番,同样困惑地再查看门牌号码,喃喃念:「是这间,我应该没走错啊?」 「请问你找谁?」陆凡回过神来赶紧问。 来人微微一笑,「请问这是庄君博的住处吗?」 「是的,请问你是……」 一听的确是这里,来人眼睛一亮,再上下看陆凡一眼,指着他下结论,「哦,我看你是清洁工吧,我还当是自己走错门了呢!」 陆凡无言。 来人说完要进屋,陆凡挡住,「庄君博不在,你要找他请改天吧。」 「不在?」来人一脸不信,「他不是病了吗,怎么会不在?我是来看他的。」 他病了?陆凡一愕,来人又要走进屋,陆凡再次挡住,「他真的不在,你改天吧。」 「不在也没关系,我给他煲了鸡汤。」来人拎起手中的保温壶,「况且我和君博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你来拦我吗?」 陆凡一个没留神,让人进了屋。 该男子一进屋见着坐在沙发上的陆父陆母,先是一呆,很快又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去,「两位想必就是庄伯父庄伯母吧,真是久仰,我是╳╳╳,和君博早就认识了,一直想着来看你们……」 陆父陆母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人,半天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是谁啊?为什么叫他们庄伯父庄伯母?和庄君博什么关系?怎么叫他叫得这么亲密? 陆凡也不能回答父母,沉着脸站在玄关处,看着自行进屋的男人熟络地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聊天。 没过几分钟,还没关上的门口又出现一人,情形和上一回差不多,可正在门口站着,一看见屋里的人,这人二话不说进了屋,直杵杵地立在第一个进屋的人跟前,一脸的示威。 两个人用眼神厮杀一番后,又同时讨好陆凡的父母,一人一句,甜似如蜜,弄得陆父陆母压根插不上嘴。 短短的十分钟不到,屋里就挤进了七、八个人,也有一些人在门口一站,见了屋中的情况转身就走了。 陆凡头疼地站在门口处看着一屋子各形各色,但外貌都相当出色的男人在客厅里各显神通,极力展现自己的才华,都想在「庄伯父庄伯母」面前好好表现。 虽然没有硝烟,但这个小小的屋子却到底充满火药味,尽管庄君博这个主人不在,他们还是都在想尽办法把其他人排挤出去。 男人一旦争风吃醋起来,激烈场面丝毫不亚于女人。陆凡感慨。 慢慢地,陆凡的爸妈也被挤到了门口边,什么话也没说,就看着屋里的这一场闹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母忽然低声说:「我发现一件事。」 陆父侧耳听,「什么事?」 「我总觉得这些人,和以前的小凡都或多或少有点相像。」 靠在门口边上的陆凡闻言看了母亲一眼,不说话。 庄君博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一出电梯,就看到陆家三口阴沉着脸站在自己屋前,尤其是陆凡,看到他像是没看见一样。 「凡。」庄君博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陆凡没理他,脸朝屋里撇过去,庄君博朝屋内一瞄,顿时头大。 「你们等一下,我去处理。」 这也是陆凡头一次见到庄君博如此冷硬的一面,平淡地对着那些倾慕他的男人说:「我不会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因为我已经有了倾心相伴,一生相随的爱人。」 说着,他朝陆凡看来,眼中充满无法忽视的柔情,他朝陆凡伸出自己的手,想当着众人面公开他们的关系。 陆凡的心微涩微酸,被触动着,想动,却被母亲用力拦住。 庄君博无奈一笑,对着屋中的众人说:「你们走吧,在把我惹火之前,赶紧离开。」 原本热闹的屋中不到片刻只剩下庄君博一人。 庄君博迟疑地朝他们走来,然后在他们面前站定,对陆凡的父母说:「我爱着陆凡,我会用一生来爱他,守护他……」 陆妈妈冷笑,「看了你一屋子的情人,让我们现在还怎么相信?你倒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伯母……」 「不要叫我伯母,我担待不起!」 庄君博想解释,陆母却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挥手制止,拉住儿子的手,拽着他走向电梯。 「凡!」庄君博及时拉住他的手,可很快又被陆母打掉。 「放手,你这样的人,配不上我儿子!」 庄君博目光一黯,陆凡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他欲言又止。 眼见他们走进了电梯,庄君博情急之下扑通一跪,「伯父伯母,我知道以前太不应该,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对陆凡一个人好!我会照顾他,会好好地爱他,我是真的爱他!」 可电梯门还是无情地在他面前合上。 庄君博跪在地上呆滞了好一阵,掏出手机,一接通直接开骂:「萧延,你个混账,你把我给害惨了!」 萧延睡梦之中被吵醒,实在懊恼睡前怎么就忘了关机,可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乐了,赶紧接听,还没等说话,就让庄君博骂了过来。 这次他好心情的没计较,乐呵呵地回应,『你把我害得也不浅。』几天几夜不能好好休息,换些体质差一些的人都能崩溃住院了。 庄君博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你知道吗,陆凡今天带他爸妈到我这来了!」 如果说刚刚萧延还有几分睡意,这会儿可算是全惊醒了,『不是吧?』这么巧? 「萧延!」庄君博大吼,「你给我洗好脖子等着!」 电话挂断了,萧延下意识地摸摸脖子:这回的玩笑真的闹大条了! 庄君博挂了电话,在自己屋里来来回回打转,最后实在憋不住,拿着钥匙下楼,驱车来到陆凡家楼下。 车子就停在楼下,他没出去,更没有上楼,捧着手机按了又取消,取消又按,最终也没打出去。 一天就这么过去,眼看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传来饭菜的香味,庄君博趴在车窗前抬头看陆凡家的那扇窗,也亮着灯,可能正在吃饭呢。 他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可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依旧瘫在座椅上装尸体,要是有人趴窗外看见,包准会以为有凶手案。 晚上十点,他又翻出陆凡的手机号码,迟疑半晌,眼睛一闭,总算按下去了。 可那边的人没接听,他失落万分地再次闭上眼。 庄君博不知道的是,陆凡早看到了他的车。被父母一路押着回家后,看着双亲气鼓鼓的神情,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庄君博有向他坦白过自己以前的情况,所以陆凡心底好歹有些准备,可他的父母头一回上门就遇见这种情况,能不破口大骂已经实属难得。 陆凡回家后就一直闷在自己屋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起身从窗边往下看,果真看见了停在楼下的那辆熟悉的车子。 陆凡额头抵着玻璃,浅浅地笑。 车中的人一直没出来,晚上,陆凡草草地吃过饭后,跑到卧室的窗前一看,车中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陆母把陆凡叫出来,说有事同他商量,陆凡无奈,只好坐到客厅里。 他母亲问他:「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陆凡平静地回答:「那都是他以前的事。」 陆母不悦:「从他的行事作风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格!」 「他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拿什么保证?发誓?」陆母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狠狠地戳他的脑袋,「我看你脑子坏了才会相信!」 「妈,那你们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他?」 陆母斜眼看他,「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们相信他?」 陆凡头疼地乱抓脑袋。 陆父问他:「小凡,你就不能和这个人断了关系?」 陆凡抬头,一脸的倔强:「爸妈,君博这人真的挺好的!」 得,话题谈不下去了。 三个人各自坐在沙发上,电视机不停地播放着节目,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遥远得无法接触的存在。 气氛僵硬,陆凡不敢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在房里的手机响了,起身想去接,被母亲淡然的目光一扫,又无奈地坐回去。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手机传来接收到简讯的铃声。 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父母,陆凡坐不住了,深吸一口气,说:「爸,妈,夜深了,我去洗澡休息了。」 陆母看着儿子进房的身影,推推身边的丈夫,低声说:「看看你儿子,一颗心尽向着外人。」 陆父瞥了一眼她,「什么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 陆母轻哼一声,又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陆父看了一眼儿子紧闭的房门,也小声回答:「人长得是挺好。可正因为长得好,又这么有本事,能守着咱们儿子过一辈子吗?更何况又是两男的,以后没儿没女的,老了怎么生活?」 陆母同意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陆父轻轻一叹,「咱们的儿子可能也想过,他不是那种让人放不下心的孩子。」 陆母沉默几秒,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咱俩先坚决不同意,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陆凡回了自己屋里,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庄君博发来的简讯:『凡,今天的事全是萧延那家伙搞的鬼,我实在不知情,我真的和以前的那些人断干净了。你千万别生气,你要实在心里不痛快,我滚过去随便你怎么揍都行,不要气坏了身子。╯﹏╰』 这家伙,居然不提自己就在楼下的事。 陆凡无奈地笑笑,很快回了一条简讯:『我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你是不是在车里面?吃过饭了吗?』 不过一分钟,庄君博就回了讯息:『不想吃,没胃口,你还在生我气吗?::>_<:: 』陆凡:『你要再不去吃饭,我就真的生气了。』 庄君博:『那好吧,一会儿我就去吃。*^_^*』 陆凡:『现在就去,我就在上面看着你走!』 庄君博:『遵命!^o^y』 陆凡去窗前往楼下看时,庄君博开着车走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等他洗完澡出来时,那辆熟悉的车又停在了楼下。 陆凡:『回去吧。』 庄君博:『不见你,不回!(>﹏<)』 陆凡:『回去!』 庄君博:『不回!(>﹏<)』 『回去!』 『不回!(>﹏<)』 两个人一来二去,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条讯息,终于,陆凡妥协了,庄君博还在楼下。 陆凡倚靠在窗前,一直望着楼下的那辆车,不知车中的人,是不是也在看着楼上的窗口。 不知不觉,万籁俱寂,一轮弯月高挂空中,无声地凝望这一切。 脑袋突然撞上玻璃,陆凡惊醒,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坐在窗前睡过去了。天际逐渐翻白,手机早从手中滑出掉在地上,翻开一看,未读简讯有二十封之多,再看向楼下,熟悉的车子依然停在那里。 陆凡再也忍不住,脸不洗牙不刷匆匆换上外出的衣服走出房间,在玄关处穿好鞋打开门正要走出去,只听身后母亲叫唤道:「小凡,你要去哪里?」 陆凡侧过身,静静地喊了一声:「妈。」 陆妈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陆凡恳求,「妈,你让我去吧,他都在楼下等了一个晚上了。」见母亲没有丝毫松缓的神情,陆凡有些急躁地抓乱头发,「妈,我不去真的不行,他的钱现在都归我管,我要是不在,他的公司连正常运作都没办法。」 这当然是比较夸张的说辞,但陆凡了解母亲,她向来公私分明,虽然私事方面不容置喙,可他希冀公事方面母亲至少能松动一下。 没曾想陆母一听他这话,惊讶地瞪大眼,「什么,他真的把钱全交给你管了?」 陆凡微愕,尔后赶紧说道:「是,他身上但凡和钱有关的东西都交给我保管了,所以我要是不在,他都有可能流落街头。」 陆母怔了半晌,陆凡趁着母亲发呆的空档一边开门一边道:「妈,那我走了。」 「嗯……呃?」陆母迷迷糊糊答应,关门声一响起她才醒神过来,可是玄关已经没了儿子的身影。 陆母晃晃悠悠地坐在沙发上,闻声走出来的陆父探头看了看儿子空无一人的房间,背着手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小凡出去了?」 「嗯。」陆母支着脸若有所思。 陆父又问:「你答应他们的事了?」 陆母想了又想,说:「那个庄君博把钱全给小凡管了。」 陆父微微一讶,「所以你答应了?」 「你不懂,虽然谈钱听起来市侩,可这世上没钱你就什么都不是。这个庄君博能这么干,看来是真有把小凡放在心上。」陆母说完后沉默一阵,抬头看身边的丈夫,「你难道不同意?」 陆父浅浅地笑中,有着无限的宽容,「我和你啊,都是一个意思,希望小凡好。只要小凡幸福快乐,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陆母点点头,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好,改天……让小凡把这个庄君博带回家里吧。」 陆父笑着揽过妻子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下楼的陆凡用力敲着车玻璃,车门打开后,露出庄君博笑得傻乎乎的一张脸。 陆凡坐到车上,深吸一口气。 庄君博把他的手牢牢握在手里,「凡,你父母同意你来找我了?」 陆凡看了他一眼,「要是他们还不同意呢?」 庄君博认真地回答:「那我就努力想办法让他们同意,反正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我的。」 陆凡侧着身看他,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君博,要是我的父母一直坚持,甚至以死相逼,我会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庄君博一愣,握着他的手更是用力。 「我明白。」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什么人能取代你的父母。凡,可我不会放弃,即便是用一生,用我的生命去交换他们的谅解,我也愿意。凡,我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来赡养关爱和照顾。凡,我不会放开你,凡,我爱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抖,陆凡心酸地倾身把他用力抱住。 「君博,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庄君博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点头。 「好,一起努力。」 只要这份真心一直存在,就不畏未来坎坷。 太阳升起,明媚的光芒照进车中,驱走一车的阴霾,也许,这就是答案。 《完》 无责任后记 为什么是无责任呢? 因为接下来将会是连篇唠叨…… 我是末回,又跟大家见面啦!锵锵!今天依然是平平安安的一天! 这次为庆贺黑桃系列小说满千,出版社众小编聚集于一处奸笑且阴谋的嘀嘀咕咕大半天后,终于拍板决定,为让耽美的邪恶之光继续发扬光大,以「天敌」以为主题,揪住手底下光吃粮不干活的众喽啰,让他们努力为这份伟大而神圣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继续制造各种邪恶之源为耽美事业添砖加瓦! 因此,身为众喽啰之一的我,当仁不让的站出来了! 踩在桌子上,键盘一挥,戟指朝天:耽美路上,拾我其谁!? 又灰溜溜地爬回电脑前忧郁:为什么一定得是天敌咧?大人物们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 天敌是什么? 天敌就是蛇与青娃; 就是猫和老鼠; 就是官差与小偷; 就是黑道与白道; 就是勇者与魔王…… 就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就是人畜不得安宁!就是冤家路窄!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就是眼光厮杀!就是爱恨交加…… 呃…… 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当然是因为爱的力量! 爱,多神圣的一个字啊! 顿时热血沸腾,熊熊烈火心中狂烧。 好,那就写一个天地为之动容,跨越身分性别年龄与种族,扣人心弦,激烈且伟大的爱情故事! 大手一挥,洋洋洒洒通篇下来,某末泪流满面。 天地为之动容捏? 跨越身分种族捏? 扣人心弦捏? 激烈且伟大捏? 好吧,至少它还是篇爱情故事。 虽然不伟大,不扣人心弦,不激烈也没有天地动容…… 虽然只是一个平淡且简单的爱情故事; 虽然看起来和「天敌」沾不上什么关系; 写的人却很愉快,一路扬着嘴角笑到结束。 希望看的人也能如此。 完成任务喽啰之一的某末闪光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