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逃之夭夭 作者:钟晓生   文案   曾经,李夭夭同志的愿望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甩掉苏颐   后来,李夭夭同志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摇尾乞怜:“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逃了。”   苏颐温柔地摸摸李夭夭的脑袋:“乖,都怪你的名字起的不好,以后你改名叫李安分吧。”   一个考古研究所温文儒雅的考古学者(受)和一个盗墓者(攻)一起考古和盗墓的故事   非灵异恐怖向,伪科学伪玄幻,纯粹是作者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的YY,勿较真   【本文是一篇披着盗墓外衣,实则打情骂俏的现耽文】会HE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竞技 盗墓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夭夭、苏颐 ┃ 配角:南宫狗剩、乔瑜、余鱼、佘蛇 ┃ 其它:考古、盗墓   编辑评价:   盗墓贼李夭夭把富家少爷苏颐吃干摸净后,被苏家强逼签卖身契与苏颐相守一生,渴望自由的李夭夭吓得脚底抹油一逃了之。苏颐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借考古局工作之便投其所好向李夭夭提供墓葬信息,条件就是他要陪在李夭夭身边一起盗墓。历史失载的西周古国、迷雾迭起的西夏古墓、悬疑重重的古埃及卷轴……随着一个个古墓葬的发掘和一个个历史谜案的揭开,痴情执着的苏颐和未必无情的李夭夭能否重修旧好、相伴终生呢?本文虽为盗墓题裁,却无恐怖之感,全文充满轻松欢快的气氛。作者以幽默的文笔描述盗墓的过程,让读者跟随主人公在发掘古墓的过程中了解不一样的历史、文字和墓葬知识,感受不同的三段情感的发展。    【第一卷】 第1章   李夭夭在看到苏颐的刹那,转身就跑。他跑出商场,忘记手里的牛奶还没结账,商场的电子门发出呜哇呜哇的惨叫声,吓得他将牛奶一抛,更加没命地跑起来。   追出来的苏颐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打红色老人头,连点都不点,就往打算追李夭夭的两名保安身上一甩:“别追!我替他结账!”老人头还在天上飘着没落地,苏颐和李夭夭都跑出几百米远了。   保安们傻了眼。   李夭夭跑了十几分钟才敢回头,只见身后人群熙熙攘攘,已没有苏颐的身影了。他松了口气,闪进一条小巷子里,摸出一包软壳烟,弹出一根,凑上前用嘴叼住,开始摸火机。   他刚将烟点上,气息还没平,胸口仍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忽见巷子口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李夭夭叼着烟呆了零点零一秒,拔腿就往巷子深处跑。   “咳咳咳……”   身后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夭夭跑出十几步,速度越来越慢,犹豫了片刻,终于转过身走回苏颐身旁。苏颐咳得满脸通红,神情十分痛苦,显然有些不对劲。李夭夭熟门熟路地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喷雾,没好气地说道:“张嘴。”   苏颐喘着粗气,一手紧紧扣着李夭夭的手腕,微仰起头配合地让李夭夭往他嘴里喷喷雾。   李夭夭嘟哝道:“有哮喘还跑这么猛。”   苏颐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手紧紧抓着不放,生怕让李夭夭跑了。   过了一会儿,苏颐气息恢复正常,咬牙切齿道:“李夭夭!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李夭夭斜着嘴角,似笑非笑:“老子都跑到天涯海角了,你还不放过我。”   苏颐用力咬着下唇,又圆又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不委屈。   李夭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死基佬,是不是男人啊,动不动就红眼睛,跟个兔子似的。   苏颐控诉道:“你逃什么!”   李夭夭一副无赖腔,耸肩道:“你追我我当然要逃。”   苏颐眼眶更红了。   李夭夭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邪邪地坏笑道:“大哥,我不是躲你,我是怕我自己一看到你就控制不住又爱上你,我是躲我自己呢。苏大哥你行行好,放小弟一条生路吧。”   苏颐心脏狠狠一紧,疼得他微微弯下身。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腰,恶狠狠地说:“你现在住在哪里!”   李夭夭赔笑道:“小弟刚刚退了酒店,今晚的住处还没着落。”   苏颐瞪着眼睛说:“那好,今晚你跟我住!”   李夭夭说:“别介啊,今晚约了人打牌,估计要通宵,不劳烦您类。”   苏颐看出他在耍赖,一边丝毫不敢放松地抓着他的手腕,一边尽量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以防他随时趁自己不备逃走,几乎把李夭夭压在墙上:“我、跟、你、去!”   李夭夭无奈道:“苏颐,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颐耸了耸肩,还是一脸凶神恶煞:“你别想逃!”   其实苏颐长的很清秀,白白嫩嫩像个中学生,看起来就像个任人揉捏的包子。他现在做出凶恶的模样,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很搞笑。   李夭夭不屑地“嗤”了一声:“拜托,好聚好散,大家还是兄弟,不要弄得那么难看嘛。”   “兄、弟?!”苏颐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不动了。他嘴一瘪,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李夭夭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干笑道:“拜托,大家都是男人,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苏颐将哭未哭地盯着他,突然凑上前吻他,没什么章法的吻法,软软的嘴唇胡乱地往李夭夭脸上贴。   李夭夭快被这块狗皮膏药弄疯了,又舍不得出拳揍他,只能用力推搡他:“喂喂,大马路上,你别乱来啊!”   小巷子里虽没什么人,但正对着的大马路口已经有不少人探头往里看了。   苏颐总算撤开嘴,抬手看了眼腕上欧米茄的手表,拉着李夭夭往街上走:“找家饭店坐下说。”   李夭夭就跟犯人似的被他扯着走了。   两人进了一家日本料理店,李夭夭不情不愿地在榻榻米上跪下,嫌憋屈,又改成叉腿坐,曲起一腿的姿势。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走上前,将两份餐单分别递给二人:“空你急哇。两位先生现在点餐吗?”   李夭夭从兜里掏出烟,斜叼在嘴里,一边摸火机一边斜睨年轻漂亮的服务员:“空你急哇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KI-MO-JI和一库,叫两声听听?”   服务员微微变了脸色,却还是保持着客气:“先生,这里不能吸烟,您可以到厕所去抽。”   苏颐似乎是生怕李夭夭跑了,忙说:“我陪你去厕所抽。”又转头对服务员说,“抱歉,我们等一会儿再点餐。”   李夭夭一脸流氓相地拍桌:“什么破地方,抽个烟还要去厕所,老子是抽烟还是抽臭气啊!”   服务员的脸色已非常难看。周遭也有不少客人向这边看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皱眉盯着李夭夭,考虑是否走过来请这位客人离开。   苏颐知道李夭夭是故意与他过不去,忙迭声向服务员道歉,扯了扯李夭夭的衣袖:“你不喜欢这里吗?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   李夭夭皱着浓密的眉头,冷笑着说:“大少爷,小弟习惯在天桥洞底下吃盒饭,吃不下这高档货。咱一中国人,不喜欢吃洋快餐。”   苏颐小声嘀咕道:“这不洋,也不是快餐。”见李夭夭色变,又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欢中餐,我就是觉得这里比较安静……要不咱去大排档吧。”说着就去拎包。   李夭夭的喜好苏颐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当年苏大少爷没少陪着李夭夭蹲天桥洞下啃馒头、捡烟屁股抽。李夭夭也不是穷到这份上,而是贱,就喜欢体验这种底层人民的生活以达到某种变态的心理快感。   李夭夭还有个爱好就是装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件满是窟窿、卷了边、泛黄的白背心,心血来潮就拉着苏颐蹲人民广场上讨饭。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年轻故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苏颐演技不好,李夭夭有时装瞎子、有时扮瘸子、有时还会弄把二胡或吉他卖艺,堪称十项全能。苏颐问他这些是跟谁学的,李夭夭都说是师父。   一到下午五点两人就收工,拿着一天讨来的钱在大排档或火锅店饱餐一顿,然后开着苏颐的劳斯莱斯回家去了。   “行行行,”李夭夭不耐烦地晃晃手,“得了,就这吧,有什么话快说。”   苏颐沉默片刻,说:“先点餐吧,边吃边说。”   李夭夭将菜单一推:“你点吧。”   苏颐的身体并不好,除了哮喘,胃和心脏都有点毛病,以前跟着李夭夭混的一年里他几乎天天拉肚子,三天两头就要上一回医院。   他直接跳过了生冷食物的页面,点了些天妇罗、烤鳗鱼、鲫鱼汤和鲍鱼粥等热食,将餐单递还给服务员:“就这样,谢谢。”   “哎,慢着。”李夭夭挑起一边眉毛,坏笑着摁住他的手,慢吞吞道:“我还没点呢。”   苏颐愣了愣,乖乖将菜单递给他:“你点。”   李夭夭翻开前两页,随意扫了一眼,将菜单一阖,递给服务生:“五盘和风熏牛肉,五盘生鱼片。上快点。”   苏颐微微一怔,什么也没说。   菜上的很快,一盘盘热菜冷菜接二连三地端了上来。   李夭夭不动筷,抱着胸冷冷地看着苏颐。   苏颐对着他一伸手:“手机给我。”   李夭夭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干什么?”   苏颐说:“我要你的新号码。”   李夭夭斜着嘴角冷笑一声,报出一串数字:“139185……”   苏颐冷静地打断道:“我不信,手机给我。”   李夭夭斜眼看他,一脸嘲讽:“就算你知道这个号码,我不能换新卡?”   苏颐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过了几秒,他又重新睁开眼睛,努力使自己的目光看起来不悲伤:“为什么?”   李夭夭已经不耐烦到了极致:“好聚好散啊大哥!”   苏颐说:“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找了你一个月,你换手机换QQ,一见到我就跑。我做错什么了吗?”   李夭夭的脸扭曲的有些变形:“没,大少爷您什么都好,是小弟变了心,没敢当面跟您说分手,只好躲着。”   苏颐呼吸一滞,片刻后又恢复平静:“我不同意。”   李夭夭笑了。   他隔着桌子对着苏颐做了个勾手指的动作,苏颐果然向他凑近些许。他上身向前倾,一把拽住苏颐的领子,苏颐几乎扑到桌上,打翻了一碗味增汤。   李夭夭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危险地眯起眼睛:“苏颐,我好像不欠你什么吧。宝贝我也全都留下给你了,只求你不要再缠着我,老子对你没兴趣了。明白?”当初他走的时候的确只拿了几件衣服,连最喜欢的玉晗蝉都没有带走,这一个月来想的他夜夜抓心挠肝。   苏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颤:“你欠我。”   李夭夭又笑了。   他松开苏颐,懒散地屈腿坐着,一脸不屑:“我欠你什么?”   苏颐说:“你偷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李夭夭举手作投降状:“大哥,千万别说我偷了你的心,太他妈琼瑶了,咱都是大男人。我要真拿了你什么东西,你报警呗,让警察来找我。”   苏颐说:“你现在住在哪里?”   李夭夭不理他。   苏颐说:“我要真报了警,你就成逃犯了。我不想看到你被通缉,你告诉我吧,你的手机号和地址。”   李夭夭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李夭夭端起一杯凉白开,喝水下火。苏颐叹了口气,语气放软,听起来倒有些像撒娇:“你就是欠我的。李夭夭,你上了我一年,要不让我上回来,要不就上我一辈子。总之我不会放过你。”   “噗……”李夭夭嘴里的水喷了一桌。他提高了音调嚷道:“卧槽,还有上赶着追男人操你的啊!你贱不贱呐!”   霎时全餐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此处。   苏颐一贯脸皮薄,这一年来跟着李夭夭虽已提升了厚颜无耻的境界,却还是经不住涨红了脸。他依旧倔强地盯着李夭夭,舌头却已有些打结:“我、我不管。你看着办!”   李夭夭嗤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和风熏牛肉丢进嘴里,然后指着五盘牛肉说:“行,你吃光这五盘牛肉,我就考虑考虑呗。”   苏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去夹牛肉。   和风熏牛肉是生食,切得薄薄的生牛肉配上洋葱和酱料,典型的日本食物。五盆牛肉量倒是不多,这种料理店的菜色都胜在精致,把五盘牛肉垒在一起大约也就一小碗,不过苏颐刚刚胃出血做完手术,这些带血的牛肉吃下去恐怕够呛。   眼见着苏颐的筷子将将到了嘴边,手腕却被李夭夭一把扣住了。   李夭夭冷着脸道:“行了。”他掏出手机丢给苏颐,“自己记号码。”   苏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地抿嘴笑了笑,拿起李夭夭的手机开始拨自己的号码。   李夭夭闷闷不乐地吃完饭,虽说先前嚷着不喜欢小日本的食物,却还是将桌上的碗盘扫荡的干干净净。吃完后还一脸嫌弃地看着苏颐:“大少爷,自助餐你就吃这么点?”   苏颐含笑不语。   李夭夭主动结了帐,双手插兜,一颠一颠地走出料理店。   苏颐三两步追上,小心翼翼地拿手去握李夭夭的手,却被李夭夭躲开了。于是他一把勾住李夭夭的胳膊,李夭夭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由嘴角抽搐——小绵羊是什么时候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长成大灰狼的?   苏颐小声道:“你跟我回去吧……”   李夭夭不耐烦道:“不去!老子习惯睡马路。”   苏颐低下头,声音更小:“我病还没养好……”   李夭夭怒道:“靠!老子习惯一、个、人睡马路!明白的?”   苏颐不说话了。   走过两条街,李夭夭问道:“你开车了没?”   苏颐摇摇头:“没有。”   李夭夭认命地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家。打车还是坐地铁?”   苏颐微笑道:“走回去吧!”   李夭夭嘴角抽搐:“横穿半个上海啊少爷,黄浦江怎么办,游过去还是飞过去啊?”   苏颐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别叫我少爷。”   李夭夭从善如流:“行,苏颐。打车,我送你回去。”   李夭夭拦下一辆出租车,为苏颐拉开前门。苏颐不肯上,李夭夭冷笑一声,迈腿就往前边的位置跨。苏颐拉住他:“陪我坐后面。”   李夭夭挣了几下,奈何苏颐倔强的很,眼见司机不耐烦,李夭夭只得陪他来到后座。   坐上车,苏颐强硬地握住李夭夭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李夭夭看准了他今天是要纠缠到底了,只冷笑一声,连挣都懒得挣。   苏颐道:“你别把手机卡换了,我这个月找你找的都快疯了。”   李夭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苏颐道:“我有消息,宝鸡市有一单,你接不接?”   李夭夭神色一动,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苏颐:“……年份?”   苏颐微微一笑,肯定地说道:“先秦。”   李夭夭显然很吃惊。   他犹豫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抵不住诱惑,却又故作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苏颐凑近了些,讨好地在他耳边呢喃道:“跟我回去吧,晚上住在我那。”顿了顿,不等李夭夭的拒绝出口,补充道,“我们商量一下这一单的细节。”   李夭夭实则早已心动,却还是忍不住别扭:“电话里说就行。”   苏颐语气更软:“电话里说不清楚。跟我回去吧……”   他的热气喷吐在李夭夭的耳畔,李夭夭心头一热,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第2章   苏颐的住处是一个别墅区里的小别墅,三层楼外加地下室和阁楼,单层楼面积不大,但统共五层加在一块就挺厉害了,小时候和伙伴们玩捉迷藏,一局就能玩上个把钟头。   苏颐上了大学后,这栋别墅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后来又多了个李夭夭,再后来,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李夭夭往餐桌前一坐,两条腿干脆利落地甩到餐桌上,又伸手去掏烟:“说说详细的。”   苏颐笑眯眯地在他身边坐下,还拖着椅子往他那靠,被李夭夭嫌弃地驱赶:“去去去,坐我对面去!”   苏颐瘪瘪嘴,坐在他身边不肯动窝:“先前我们队被宝鸡市茹家庄文管局请过去,说那里发现了一个古墓。茹家庄可是西周遗存和墓葬分布密集的地方,王老就带着他们去了。”   这事李夭夭知道。那次发掘工作苏颐原本也是要去参加的,临上飞机前突然哇地吐了一地黑血,紧接着就昏了。被送到医院,发现是胃穿孔,已经很严重了,开刀补了胃才算好。就因为这件事,苏颐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头几天李夭夭还守在他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半个月后李夭夭就没再出现过。   等苏颐急不可耐地出了院,回家一看,发现李夭夭的东西都被他带走了,手机换了卡,QQ从好友名单上消失了,整个人跟世间蒸发了一样。   李夭夭掏出烟点上,烦躁地抽了两口:“接着说。”   苏颐道:“小乔告诉我,那里出土了一个鼎,年代是西周的,鼎口上刻的铭文是‘鱼’字。”   李夭夭蹙眉:“陕西宝鸡市……鱼?”   苏颐点点头:“小乔他们现在还在那挖着呢,据说看下葬的礼制,应该是某个小国的君主,也就是‘鱼’国。估计那国太小了,历史上没记载。”   李夭夭斜了他一眼,感到莫名其妙:“你坑我呢?你们考古队还在那,我能捞着什么好处?”   苏颐的某位叔叔是个考古学家,他自小耳濡目染,就入了这条道。他是考古系的研究生,因为家里的关系,年纪轻轻就进入了考古局工作。他的父亲是房地产商,故家中富庶,苏颐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关于这点,李夭夭一直很奇怪,以他的见闻,这种大商人不都要求子承父业么,怎会同意儿子干这种活?   对此,苏颐解释道:“我是幺子,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我身体不好,从小家人都挺惯着我的,我喜欢做这个他们就让我做。”   对此李夭夭表示愤愤不平:“你知道有钱人怎么表达自己有钱吗?超生,不停地生,拼命地生,生的越多越有钱!”说完这句话又目光深沉地拍了拍苏颐的肩膀,“你们家才三个,还太穷!再接再厉吧!”   苏颐低头羞涩一笑:“其实我还有两个姐姐……”   李夭夭:“……”   至于李夭夭的职业,从干活的性质上来说和苏颐差不多,目的却是大相径庭——他是个盗墓贼。   不过按照李夭夭自己的话来说——“啊呸,我师父是个盗墓学家,老子好歹也是个盗墓工作者!别看不起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言归正传。眼下两个人坐在餐桌旁,苏颐说:“你别着急。如果小乔给的信息没错,他们挖的那个墓应该是某位‘鱼伯’的墓地。如果是这样,这鱼国不可能只有一位‘鱼伯’,这个家族肯定有完整的应承关系,历代‘鱼伯’墓就在那附近。”   李夭夭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表情有些微妙:“我靠,太刺激了吧!在你们考古队眼皮子底下抢死人的东西,这要是被抓了,你和小乔都得玩完啊!”   苏颐腼腆地笑了笑:“考古队现在还在茹家庄,估计不会这么快就找别的遗址。我们动作快一些,不会有事的。”就算考古队想到要寻找发掘其他关于“鱼国”的古迹,一层层报告往上打也得好一段时间。   李夭夭一锤定音:“行!这礼拜五就去,我去找老余和老佘。”   晚上,苏颐进书房用电脑定机票,李夭夭则掏出手机给老搭档打电话。   “喂,老佘啊……噢,你是老余啊……师兄?啊呸,现在是老子有好处想到你们,你叫声师兄来听听?……”   等苏颐定完了机票来到李夭夭的卧房,还听他跟电话里的人斗嘴个没完。   “呸!啊呸呸呸!你帮老子换过尿布?老子怎么没尿你一脸?”   “什么?老子喜欢你?!我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怎么不说你自己天天光着屁股在我和老佘面前耍流氓?”   “师父?别拿师父出来压我,我可是师父得意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必须向着我……”   “行行行,不跟你胡扯,找你们有正事呢。你们现在在哪?”   “什么?!土耳其!卧槽!浪费老子电话费!”   说完就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苏颐满头黑线:“你跟你师兄们说了吗?”   李夭夭呆了三秒种,烦躁地挠挠头:“没,他们搁土耳其旅游呢。”   苏颐嘴角抽搐:“那怎么办?就我们俩?”   李夭夭闷坐了一会儿,又重新抄起手机,开始拨刚才的号码。   “……靠!”李夭夭把手机往被单上狠狠一丢:“妈的欠费停机了!”   这间卧室是当初李夭夭住进来后重新装新过的。李夭夭口味独特,喜欢古埃及文化,于是自个儿去装潢店订做了一批埃及壁画图案的壁纸,把房间四面墙都贴满了。这还不算,最恐怖的是他把原先的床卖了,订做了一个棺椁形的床,床单枕套地毯全都换成古埃及的图案,连睡衣都特地订做了两套画成一圈圈缠绕绷带装的衣服。完事后他特别得意,声称自己“简直成法老了!”   可怜苏颐每天和他挤在没有棺盖的棺材里睡觉,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有种穿越感。   苏颐笑了笑,坐在棺材沿,掏出手机拨打老余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老余接了。他的声音有些飘渺,语气更带着一种谨慎和试探:“苏……颐?”   苏颐笑道:“师兄,是我。我和夭夭有单子找你们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老余骂道:“夭夭那混蛋一天到晚蹬鼻子上脸,还是你小子上道。你们和好了?”   苏颐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   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老余明显松了口气,嚷道:“我说呢,那王八羔子说跟你分了我就觉得不靠谱,他能舍得你?大师兄跟你说,小两口吵架……”   苏颐腼腆地笑着,不停“嗯嗯啊啊”地应声,在一旁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的李夭夭用脚趾都能猜到电话那头的混蛋说了什么,于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正事!国际长途呢!”   “咳,”苏颐轻轻咳嗽一声,但隔着无线信号的老余显然不识相,还在喋喋不休个没完,苏颐无奈地打断道:“余师兄……”   “啪!”一个巴掌声,电话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传来一个冰冷而沉着的声音:“什么事,说。”   苏颐知道那头换了个人接电话,松了口气,说:“佘师兄,是这样的……”   他简单地把西周古墓的事情说了一遍,对面沉默了五秒,说:“改签,晚三天,我们回来。”   苏颐开心地笑了:“好,我知道……”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咯的一声,对面已经撂了。   苏颐看向李夭夭:“佘师兄说他们很快回来,把机票改签到下礼拜一。”   李夭夭一脸不耐烦,没好气道:“别一口一个师兄,那是我师兄,跟你没关系。”   苏颐上扬的嘴角渐渐沉了下来,瞪着委屈的大眼睛看他。   李夭夭皱着眉头挥挥手:“给我拿条内裤来,老子要洗澡。”   别墅里有两间浴室、四间卧房。李夭夭在三楼的浴室里洗完澡,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出来,只见苏颐穿着睡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正站在门外等他。   李夭夭冷着脸绕过他往自己的卧室走,苏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到了卧室门口,李夭夭猛地转身,抬起胳膊拦住去路。   苏颐猝不及防,两人的鼻子撞到一块儿,一齐痛呼出声。   “唉……”李夭夭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无奈地叹气:“苏少爷,小的要睡觉了,您自便?”   苏颐鼻子红红的,一脸倔强地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李夭夭自嘲一笑,斜倚门框抱着胸,一脸痞相:“我玩腻你了还不行啊,你这人缺不缺心眼啊!”   实际上苏颐应该算是个完美度90%的情人了。他相貌好,家世好,更重要的是脾气一等一的好。李夭夭觉得他对自己简直有点盲目崇拜,无论自己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自己做什么他都肯陪着,在床上更是只要自己喜欢,什么样屈辱的姿势他都肯尝试。   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身体。那天李夭夭送机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苏颐吐了一地黑血,小脸煞白煞白往地上倒,险些没给吓昏过去。他什么样的祸没闯过,什么样的刺激没体验过,却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栽了。   苏颐眼眶又泛红,嘴唇哆嗦着说:“我就是缺心眼,我不同意分手。”   李夭夭又想起那天那个人跟他说的话——“你的幸福完全是建立在他的不幸的基础上的!”   他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放软:“苏少爷,我是野鸡,你是家凤,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事儿,咱俩不合适!”   苏颐瞪大眼睛,显得万般无辜和委屈:“怎么不合适,一年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好个屁!你都快死了!李夭夭在心中咆哮。   他一甩前额的头发,故作深沉地说道:“以前吧……你是纯0,老子是纯1,咱俩凑一块,合适!可是最近老子突然发现,其实以前我都没认清自己的本性,我明明是个纯0来着……”   他话音未落,苏颐已经扑了上来:“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你喜欢被怎么上都可以!”   李夭夭一头黑线地推他:“哎呀,你怎么就不识相呢!”   苏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我知道你都是借口……你明知道我是被你掰弯的,什么纯0纯1,我没有……”   李夭夭说:“去去去,谁掰你了,明明是你追的老子,你自己把自己掰弯的,别赖我头上!”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李夭夭无奈道:“你就说你到底想干嘛吧,喜欢勉强不来的,我不喜欢你了,你强迫我也没用。”   苏颐说:“我暗恋你八年都等下来了,现在我也能等你回心转意。”   李夭夭简直要哭了。他暴躁地抓抓头,轰鸽子一样轰着苏颐:“那行,你慢慢等,我现在要睡觉了,我想一个人睡,成不?”   苏颐犹豫了半晌,恋恋不舍地往后退:“好吧……晚安……”   李夭夭敷衍道:“晚安,晚安。”   苏颐走出两步,突然又退了回来。   李夭夭炸毛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我警告你,你再烦我,我立马走人!”   苏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手:“我不打扰你……我可以在你房里打地铺吗?”李夭夭深吸一口气,正欲发飙,只听苏颐继续道:“我、我怕你……怕你又丢下我跑了……”   李夭夭愣了三秒,一腔怒火瞬间被浇熄。他松开苏颐的衣服,侧身让出一条道,指着房间中央的棺材道:“你睡棺材里吧,我睡地上。”   苏颐还不依,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睡地上,就睡门口。睡在棺材里,你走了我也不知道……”   李夭夭又好气又好笑,丢下他一个人往房里走,兔子一样跳进自己铺的柔软而有弹性的棺材里。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抬起下巴,懒洋洋地开口:“行了,你跟我睡吧。”   第3章   晚上两人躺在同一个棺材里,横躺着恰填满棺材底。   苏颐翻了个身侧躺着,小心翼翼地挨近李夭夭。   李夭夭也翻了个身,面对棺材壁。   过了十分钟,苏颐试探地将手搭上李夭夭的腰,李夭夭没好气地说:“你敢用强的,老子马上就跑!”   苏颐闷笑两声,将手收了回来,缩到棺材另一边。   过了半小时,李夭夭翻了个身,粗声粗气:“喂!”   苏颐绵羊似的细声细气:“嗯?”   李夭夭说:“你怎么会突然就胃穿孔了?以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苏颐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也不是没有……我以前胃疼的时候就吃点达喜,其实我便血很久了……”   李夭夭想起苏颐先前似乎的确常吃一种白色的咀嚼片,他本以为是糖,如今想来竟是药了。他皱起眉头说:“你便血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苏颐更加羞赧,小声说:“我以为……是那个的太过火了……”   李夭夭:“……”   “我靠!”李夭夭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放屁的过火啊!老子哪次没细致地伺候你,道具我都没用过!”   苏颐缩了缩脖子:“对不起……”   李夭夭无奈扶额:“你自己的身体,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以后记得……算了,没以后了!”   苏颐摸黑去拉他的手,甜滋滋地说:“我就知道你在乎我。”   “放屁!少自作多情!”   苏颐闷笑,仿佛刚才李夭夭说的是“我爱你”一样。   李夭夭再度火起,伸手去拧他的脑袋,咬牙切齿地骂道:“笑屁!睡觉!”   翌日一早,苏颐醒来的时候发现棺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登时慌了手脚。   他衣服也不穿,赤着脚奔出房间,大吼道:“李夭夭!夭夭!”   二楼的书房里遥遥传来李夭夭的叫骂声:“叫屁啊,老子上网呢!”   苏颐松了口气,腿一软就往地上倒,险险扶着墙壁站稳了。他苦涩一笑,回房穿衣洗漱。   等苏颐来到书房,发现李夭夭正在完空当接龙——他从来不玩网游。   苏颐瞄了眼屏幕,发现任务栏里开着一个浏览器,他一眼就注意到显示的网页名称里有“胃病”两个字。   苏颐偷笑数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在李夭夭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欢快地说:“我去买早饭。”   李夭夭一脸嫌恶地抬手抹脸:“警告你别性骚扰!早饭买好了,客厅里放着呢。”完了还骂骂咧咧,“睡得跟猪一样,等你起来买早饭,老子早饿死了!”   苏颐下楼一看,见桌上摆了碗香菇鸡肉粥和一杯豆浆,笑得更开心了。   过了几天,老余和老佘从土耳其回来了。   老余名叫余鱼,是南宫狗剩的大弟子。老佘名叫佘蛇,是南宫狗剩的二弟子。南宫狗剩他老人家一共收了三名弟子,老三就是李夭夭。   佘蛇和余鱼两个名字都是南宫狗剩给起的,因为李夭夭不是一出生就跟了师父,这才躲过了叫苟狗或毛猫的命运。   余鱼和佘蛇进了门,佘蛇面无表情地弯腰换鞋,余鱼蹬蹬两下把鞋踢飞了,扑上去就把李夭夭的脑袋往脖子里摁:“臭小子,电话里嚣张,嗯?师兄弄不死你,嗯?”   李夭夭一膝盖顶在他肚皮上,两个人扭打着滚到地上。   “操,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换好鞋的佘蛇面无表情地绕过两个人,对苏颐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自己拿了杯子去给自己倒水。   苏颐也对在一起扭打的俩师兄弟见怪不怪,温吞地笑了笑:“佘师兄。”   佘蛇说:“详细的,说说。”   苏颐把发现鱼伯古墓一事较详细地说了一遍,佘蛇皱着眉头说:“太危险。”   苏颐愣了愣:“危险?”   佘蛇说:“对你,太危险。如果被发现,你的前途就毁了。”   事实上这一次苏颐也是临时起意。他害怕李夭夭躲着他,正巧前几天小乔和他说起这西周古墓的事情,他便拿出来作为一个诱饵暂时留住李夭夭。他苦笑着看了眼还在地上打滚的李夭夭:“……我有把握,不会的。”   李夭夭和余鱼打闹够了,从地上爬起来,相看两相厌地互呸一声,李夭夭惯例就往苏颐身边挨着坐,屁股临落下之前在半空中停了两秒,还是硬着头皮坐下去了。   李夭夭说:“你们怎么跑土耳其去了?”   余鱼抢答道:“嗨,说来话长了。小兔崽子我跟你说,埃及那儿真漂亮,就是妞儿一个个都裹得挺严实的,还都包着头发。土耳其的妞儿也包,不过那包的布就五彩斑斓了,不像埃及……”   李夭夭面无表情地打断:“哪一天我问什么你能答什么,就是我真心叫你一声师兄的时候。”   余鱼:“……”   佘蛇说:“师父赚了笔钱,埃土游,我俩陪着。”   李夭夭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余鱼:“说来话长?不长嘛……”   余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苏颐抿嘴偷笑。   四个人总算把正事儿搬上台面来商议,在对余鱼实行了塞着嘴只许听不许说的行动后,不出一个小时就把计划给定下了。   晚上,佘蛇和余鱼睡一间房,苏颐还要和李夭夭挤棺材,李夭夭用脚顶住他的肚子不让他进棺材:“哎,老余和老佘都在这呢,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别跟老子抢棺材。”   大抵时候苏颐都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但遇上事关李夭夭的事,他就会死脑筋犟到底:“我就喜欢睡棺材。”   李夭夭从善如流地翻身跳了出来,比了个“请”的手势:“行,我不跟您抢,您歇好。”反正别墅里有四间卧房,他搁哪都能睡。   苏颐苦着脸眼巴巴跟在李夭夭身后,拽着他衣角不肯放。李夭夭有种深深的脱力感:“你怎么这么烦呐!我最讨厌你这种纠缠不清的人了!”   苏颐小声嘀咕:“我不管,我一定要把你追回来。”   其实他之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也是因为了解李夭夭。李夭夭这人嘴损脾气坏,但在某些事情上很有原则。譬如这几天来他虽动不动就发脾气爆粗口,但从没对苏颐动过手,即使苏颐缠得他紧了,他也没出手推搡一下;再譬如即使李夭夭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了,但也绝对不会牵扯进第三个人来摆脱苏颐;还譬如,李夭夭口口声声嫌弃他,苏颐吃饭的点和食物他比谁都盯着。   所以,苏颐不信李夭夭真的不爱他了。即使不爱了,那也可以再爱一次,不是么?   李夭夭深呼吸,吐出来,再深呼吸,突然一把掐着苏颐的脖子把他压到墙上。   苏颐吓了一跳,但脸色旋即又恢复平静温和。   李夭夭不松不紧地掐着他的脖子,眯着眼表情危险:“我警告你不要招惹我。做兄弟,一辈子。做情人,没可能。我是浪子,你守不住我的。”   苏颐的牙关有些发颤,但他还是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那做炮友呢?”   李夭夭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李夭夭斜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松开他,挑起长长的眉毛:“你就这么欠操?”   苏颐很平静地说:“我就欠你操。”   李夭夭闭上眼睛咬咬牙,突然野兽一样扑上去抱着苏颐乱啃,口齿含糊不清:“行,炮友!玩玩的,别他妈来认真的。你记得好聚好散!”   苏颐温柔地,笑了。   周一,四人背着行囊前往机场。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苏颐大约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脸色有点发白。他走到厕所里,从兜里掏出一版白色的药片,抠出一粒丢进嘴里。   “滋……”   某人拉上裤链,转头的时候正看见苏颐的动作,疑惑地问道:“药?”   苏颐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佘蛇,结结巴巴道:“不、不是……钙片……”他的皮肤很白,一心虚就泛起一层淡红。   佘蛇点点头,洗完手就出去了。   临上飞机前,李夭夭一脸严肃地将苏颐拉到自己面前:“你胃又疼了?”   苏颐心虚地摇摇头,又在李夭夭目光逼视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李夭夭皱着眉头走开,不一会儿拿着一个装满热水的乐扣杯回来,塞到苏颐手里:“捂着肚子。”   苏颐腼腆地笑了笑,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难得没损他。   飞机起飞之后,苏颐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弓成虾状,嘴里忍不住溢出细细的呻吟。   李夭夭紧紧搂着他,几乎把他镶进怀里:“很痛?”   苏颐颤声道:“没~~事~~~”   李夭夭大吼道:“空姐!空姐呢!”   周遭的旅客都向他投来目光,李夭夭却毫不在乎。   苏颐扯扯他的袖子,指了指座位上方的某个按钮,李夭夭恍然大悟,摁下按钮。   不一会儿,空姐到来,李夭夭眉头拧得能挤死一只苍蝇:“止疼片啊热水啊,都送点过来!”   空姐见苏颐面若金纸,一边招呼同事去拿药,一边询问道:“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苏颐瞥了眼空姐,将头埋得更低:“我两个月前~~刚开好刀~~”   “吓?!”空姐也变了脸色,“先生,您刚开完刀怎么能坐飞机?医生没有嘱咐过您么?”   李夭夭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眼苏颐,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水和药送来,苏颐吃下之后靠在李夭夭肩头闭目养神。   因为气压变化的缘故开完刀的人前几个月不能坐飞机,这原理李夭夭是懂的,可他还真没想起来。看苏颐自己的表现,分明是清楚的,可他还是上了这趟飞机。   李夭夭气的浑身直哆嗦,用力拧了拧苏颐的脸,压低声音说:“你找死啊?”   苏颐苦笑。   李夭夭骂道:“你就贱吧,贱死了拉倒,老子就解脱了!”   苏颐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李夭夭的颈窝。   李夭夭低声道:“行了,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醒了就到了。”   等到了咸阳机场,李夭夭将贴着行李单的机票丢给佘蛇:“行李你们拿,我送他去医院!”   余鱼嚷道:“哎,师弟,你听我说……”   “说屁!”   “闭嘴!”   李夭夭和佘蛇同时开口。   “……”余鱼委屈地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佘蛇面无表情地说:“快去!”   李夭夭打横抱起浑身直打颤的苏颐,飞奔而去。    第4章   万幸的是,苏颐的伤口并没有撕裂。   医生给他开了药,又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就放出医院了。   李夭夭打算在咸阳休息两天,观察一下苏颐的情况再走。苏颐吃过止疼片后表示自己已经没事,坚持早点赶去遗址附近。四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先在咸阳先住一晚。   夜晚,酒店中。   苏颐突然想起什么,翻开行李包,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李夭夭:“一直忘了给你。”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玉晗蝉。   玉晗是塞在死人口中之物,常作蝉形,象征着人死后蛰伏于地下有朝一日破土而出、蝉脱重生的愿望。李夭夭的玉晗蝉是汉代之物,阴气极重,打开盒子的时候玉晗还隐隐冒着寒烟。   这物是南宫狗剩送他的。据狗剩师父说,李夭夭阳气太重,进墓室会惊动亡灵,甚至能影响方圆百里的风水,所以给了他这块玉晗蝉让他随身带着。按狗剩师父的说法,这玩意儿相当于一块隐身符,带了它就跟死人没啥区别,不干净的东西看到你也会把你当朋友,自然也不会害你了。   苏颐看着李夭夭将玉晗系到脖子上,蹲到他面前,把双手叠在他膝上,笑得人畜无害:“夭夭,你把这东西都留给我,是不是给自己留个理由来找我啊?”   李夭夭两指捏住他瘦的尖尖的下巴左右晃动,一脸痞气:“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啊。老子上了你一年,只是想留点东西补偿你。分手费懂不懂?”   苏颐嘴角向下撇了撇,复又笑了起来,软软的嘴唇隔着裤子贴在他大腿上:“我们做爱吧。”   李夭夭看着他一副任人揉搓的受气包模样就上火,却还是压抑着欲火拍拍他的脸:“先去洗澡!”   苏颐乖巧地眨眨眼,起身走进浴室。   他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正预备冲水,李夭夭却破门冲了进来:“别冲!”   苏颐吓了一跳,裤子还挂在膝上,呆滞地看着李夭夭。   李夭夭一把把他从马桶上拽了起来,探头看了看,竟有许多黑血。他脸色阴沉:“你又胃出血了?”   苏颐嗫嚅着没说话。   李夭夭皱眉:“算了,什么西周墓,不去了。回上海,去医院。”   苏颐连忙摆手:“不要紧的,只是胃出血而已,调养一下就好了……”   李夭夭斜眼看他,一脸不相信:“那你就回上海去养着。”   苏颐拉着他的胳膊小声哀求道:“没关系的……我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们都来了,就去看看吧……”   李夭夭想想老余和老佘千里迢迢被他叫过来,就这么走了的确不太好,可苏颐这样子他又不放心。他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和老余老佘自己去,反正信息你都告诉我们了。”   苏颐更加不肯答应了。他腰部到膝盖处还裸着,两手紧紧抓着李夭夭的胳膊,大眼睛湿漉漉的:“我还没看过西周的墓呢,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也没几天,我回家以后一定好好养着,我让我哥给我请医生还不成么……”   李夭夭想起当初苏颐得知可以随队来考察的那几天里是十分开心的。他进考古局只有一年,对什么都新鲜的很,上次挖了个清代的古墓就把他高兴的十来天没睡好觉,一回到家中躺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西周,一个神秘的、历史未记载的古国……这样的词汇不要说苏颐,连李夭夭听起来都觉得十分诱惑。   他目光瞥到苏颐光溜溜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大腿,很有把他压在洗手台上狠狠干一番的冲动,可又想起他上完厕所还没来得及擦屁股,不由烦躁地挥挥手:“你先洗澡吧,洗完再说。”   苏颐洗完澡出来,李夭夭抱着他扑到床上,将脸埋在他锁骨间用力地嗅着洗发水的香气。   苏颐一脸幸福地搂住他的背,喃喃道:“李夭夭……我好喜欢你……”   李夭夭脸色微变,捏住他的下巴一脸凶相地威胁道:“炮友懂不懂,嗯?少他妈说这种会让人阳痿的话!”话虽这么说,他抵着苏颐大腿的物事却坚挺如常。   苏颐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李夭夭问道:“你真的很想去?”   苏颐点点头,声音软绵绵的却透着一股坚定:“想。”   李夭夭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明天就走,早点干完这一票早点回去。”   苏颐小心翼翼地征询:“回去以后你不会走吧?你能留下照顾我吗?你看我一个人,还生着病……”   李夭夭用力咬了咬他的肩膀:“操,让你哥给你雇一群佣人呗!还想支使老子?”   苏颐软软的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比较习惯你照顾我。”   李夭夭朝天翻了个白眼。自己照顾苏颐?苏颐这胃的毛病估计就是自己害出来的!   李夭夭知道苏颐的死脑筋,懒得跟他纠缠,敷衍了几声,往手上吐了几口吐沫就开始进行开拓工作。   苏颐比充气娃娃还要配合。   等李夭夭准备换真家伙上阵的时候,却徘徊在洞口不敢进去。   苏颐面飞红霞,眼神迷茫又带点湿气:“怎么了?”   李夭夭骂了声操,翻身坐了起来:“你跟林黛玉似的,老子怕顶巴顶巴把你顶的吐血,吓人!”   苏颐笑道:“怎么会……你又不是没试过。那是胃出血,你那个~~嗯~~没关系的。”   李夭夭一脸不耐烦:“你别什么都没关系好吧!你自己的身体,你说你这么上赶着犯贱,谁会在乎你啊?”顿了顿,似乎被引燃了埋藏已久的火药线,自顾自地爆发起来:“苏颐,你知道我特烦你什么吗?你这人没脾气,不是好脾气,而是没脾气,就是贱你知道吗!我他妈买个充气娃娃它还能把我给卡着,你呢?”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这么说吧,其实人都挺贱的,我有时候也挺想有人跟我拌拌嘴打打架来着。可你一个人都贱完了,你让别人怎么贱去啊?”   苏颐垂下眼:“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李夭夭苦笑:“你这喜欢谁受得了啊,我叫你跳楼你去不去啊!”   苏颐摇头:“不去。我还想赖你一辈子呢。”   李夭夭:“……”   李夭夭烦躁地往床上一躺,什么性致都没了:“行了,睡觉!”   翌日一早,四人坐车前往宝鸡市。   南宫狗剩的三名弟子都对风水之术颇有研究,最厉害的是佘蛇,基本一算一个准。   四人经过勘测和调查后把目标定在竹园沟村,距离茹家庄约千把米远,站在竹园沟村的梯田上伸长了脖子就能看到考古队。这样的情况下白天当然什么也干不了,原本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该在白天干。   四个小年轻借了四套农民的衣服,先在竹园沟的梯田上踩过点,晚上十点之后田野里悄无人迹了,四个人又偷偷潜了进来。   每人手里一把洛阳铲,佘蛇一声令下,四人开始埋头苦干。   “这里!”苏颐压抑着兴奋的喊声。   “这里也有。”李夭夭摸出一根烟,打火机的光将人脸照的无比诡异飘渺。   “这儿也有!”余鱼掏出一根烟,发现没带火机,用探照灯找了找不远处的李夭夭,李夭夭将火机抛给他。   佘蛇很沉着地看了看自己洛阳铲里带出来的土,明显有回填用的五花土。“真准。”   西周时期墓葬的规格本来不大,古鱼国又是个异姓小方国,一个墓也就两个墓室(注:其中一个是给陪葬的姬妾用的),装了棺材再装点陪葬品,占的地也就一间卧室大小。   苏颐说:“看来鱼国历代国君的墓都在这里了,我们继续找,有问题的地方就插根柳条。”   三个小时过后。   佘蛇用探照打往梯田里一打,李夭夭“嗬”一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第一台地与第二台地上插了近几十根柳枝。   这可不得了!比起茹家庄发现的那个墓,这可有价值多了!苏颐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怎么办?”   余鱼说:“哎呀呀,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是这个后果啊,窝活活活活活,一锅端了一锅端了!”   苏颐小声说:“这不好吧……破坏一个两个就算了……”   余鱼还要开口,佘蛇沉着冷静地抢了先:“两个。”   余鱼耸耸肩,识趣地息声了。   四人找准一个似乎形制较大的墓,又挑了一个比较寻常的,分两拨开挖,都从大约五米外开始打盗洞。   挖盗洞是个枯燥而单一的过程,眼见天快亮了,四人只好偃旗息鼓,草草把盗洞掩盖起来,收拾工具离开了。   四人在村里找了个小地方借住,苏颐去城里倒腾来一堆关于西周的古籍,希望能查到一点与鱼国相关的资料。   中午的时候,他拨了个电话给小乔。   “嗯,我已经好多了。”   “你们进度如何了?”   “嗯,好的好的。”   苏颐挂掉电话,说:“小乔告诉我茹家庄墓地已经快清理到坑底了,估计还有三五天他们就能收工。”   李夭夭说:“这时候我们差不多能挖到第一个墓室。” 第5章   白天苏颐在农舍里看书查资料,李夭夭师兄弟三人去村里闲逛。   西周距今三千年,这段历史太古早,可查的资料其实就那么点,连王老都说历史上没有关于鱼国的记载,苏颐更不可能查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苏颐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乏,于是掏出速写本画画。   到了下午,李夭夭等人回来了,拎着一个蛇皮袋,还抱着一只肥嘟嘟的鸽子。   苏颐微微吃惊:“你们哪里偷的鸽子?煮汤?”   “呸!”李夭夭一脸鄙夷:“这是信鸽!是我师父养的!”说罢还拍了拍肥鸽子的屁股,“是不是啊,四牛?”   苏颐目瞪口呆:“四……牛?”   李夭夭凑上前看了眼苏颐的速写本,一脸鄙夷:“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速写本上画着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坐在窗台边抽烟,即使画的是侧面草图,还是一眼就能认出画上的人是李夭夭。   余鱼扑上前要看,李夭夭一把捂住他的视线:“哎,艳照是你能看的?”说着还回头冲苏颐吼道,“快把老子的关键部位遮起来!别让这畜生偷看了!”   苏颐笑了笑,将速写本合起来收好。   四牛咕咕叫了两声,余鱼抛弃李夭夭和苏颐,把肥鸽子抱在怀里顺毛:“哎,苏颐,我念,你写封信,我给师父回过去。”   “呸!”李夭夭嫌弃地说:“我来写吧,让老余念,写完一本本子都写不到正题上。”   苏颐咽了口唾沫:“这真的是只信鸽?”他不相信地盯着四牛肥硕赛母鸡的大肚子和小小的翅膀。   李夭夭瞪他:“你不信啊?四牛飞的比老鹰都快!”   苏颐讪笑。   李夭夭洋洋洒洒写了百来字,苏颐凑上去看,李夭夭用胳膊挡住他的视线:“去去去,看什么看。”他为了防着苏颐,原本就不好看的字写得更潦草,简直跟鬼画符似的。   苏颐皱着眉看了一会儿,一脸迷茫:“你写的是甲骨文?”在他心目中,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南宫狗剩他老人家应该是不屑于现代汉语这么简单的语言的。   李夭夭:“……”   写完了信,李夭夭将纸折成细细一条塞进四牛脚上栓的竹筒里,然后抱着它走出去,拍拍它的屁股:“飞吧!”   四牛咕咕叫了两声,振着翅膀艰难地低空掠过田野飞走了。   李夭夭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苏颐凑上前,看到他收件人那栏写着师父,不由十分惊诧:“你师父有手机啊?”   李夭夭随口应了声:“啊,手机再发一遍,省的四牛送错地方。”   苏颐:“……那你为什么要用信鸽……”   李夭夭一脸鄙视地斜睨他:“万一短信被移动吞了怎么办?”   苏颐:“……”所以那只肥鸽子送信的唯一目的就是替它减肥吗?   苏颐回到房里,发现佘蛇和余鱼正不停从蛇皮袋里往外掏东西,有锈迹斑斑的铜碗,有波形尖底的陶罐,竟然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鼎。   苏颐目瞪口呆:“你们怎么弄来的?”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这里是古鱼国的遗址,村民肯定挖了不少好东西。他们不懂,连哄带骗给点钱就要来了。”   李夭夭坑蒙拐骗的功夫一流,余鱼亦不赖,而师兄弟三人中真正的高手其实是向来一脸严肃不爱说话的佘蛇。   譬如说路上遇见有人问XX商城在哪里,将会出现以下情景。   李夭夭明明不认识路,却挥手一指:“笔直走,过三条马路往左拐。”路人甲走到目的地,抬头一看:XX肿瘤医院。   余鱼也不认识路:“哎,你去XX商城干什么?我跟你说,那里卖的都是假货,我一哥们就在里面做呢,面粉能当珍珠粉卖你……什么?你听我说,往左走三条马路右拐,有个YY商场,那里东西打折呢!”路人乙走到目的地,抬头一看:XX精神病院。   佘蛇认识路,一丝不苟地回答:“前面,车站,111,五站。转222,6站,到了。”路人丙:“我朋友说明明就在这附近啊?”佘蛇十分严肃:“他骗你。”于是路人丙坐着公交车饶了大半天下来,发现自己下车的地方距最初上车的地方只有一条街,扭头一看:XX商场。   苏颐走上前将小铜鼎放在掌心里,仔细观看。青铜鼎锈蚀严重,依稀可见鼎内壁凹凸不平,似乎有微雕于其上,但不知刻的究竟是什么字。苏颐脸色一肃,从随身包里翻出许多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剔除青铜器上的粉状锈。   这厢苏颐专心一意地清理文物,那厢三人挑拣着喜欢的物事,看上眼的就揣进自己兜里,看不上的全都推给苏颐,准备让他交给考古队或留作收藏。   这师兄弟三人从事倒斗并非为了钱财,而是和苏颐进考古局一样,为了爱好。除了对神秘古墓感兴趣之外,三人各有各的收藏癖。   李夭夭爱收藏古代的首饰,尤其是耳饰;余鱼爱收藏各种酒器茶具;佘蛇则最爱古代兵器和古砚。   农舍的灯光异常昏暗,近百平的大堂里只有一盏四十瓦的灯。苏颐专心清理了三个小时,青铜器内壁上的文字初见雏形。他眼花的厉害,连二米外李夭夭的脸都看不清楚,遂将青铜小鼎放到一旁,揉着睛明穴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李夭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休息吧。打洞用不上你出力,你早点睡。”   苏颐的心思还在青铜小鼎上,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吧。”   三人走后不久,苏颐待视力稍许恢复,又找出几根蜡烛点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继续清理铜器。   凌晨六点,三个泥人回到农宅,发现苏颐头枕在桌上睡着了。   李夭夭一脸不悦地走上前,轻柔地将他抱起来。苏颐瘦得厉害,一米七八的个子只有一百斤出头,李夭夭将他打横抱起毫不费力。苏颐睡的颇沉,竟未转醒,任由李夭夭将他抱到房里去了。   李夭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余鱼和佘蛇正拿着苏颐的笔记本和小铜鼎比对,李夭夭凑上前一看,发现苏颐将青铜鼎内壁的文字都誊抄到了本子上。他誊抄和画画的本事一流,两边比照,竟是丝毫不差。   刻在青铜小鼎上的是金文,李夭夭认得大概,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小行独立成段的金文道:“这几个字是‘穆王满作弥鱼伯用器’。说明这玩意儿是周穆王姬满送给弥鱼伯的。”   三个挖坑回来的家伙对小铜鼎没多大兴趣,李夭夭也认不全金文,只看了一会儿就将东西放下去睡了。   到了中午,苏颐最早醒过来,将铜鼎内微雕的金文誊抄完,即刻拍了张照片给小乔发过去,并特意叮嘱他不要将此金文交给别人看。   小乔名叫乔瑜,年纪三十有四,但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人人都管他叫小乔。小乔是古语言学家,精通甲骨文、金文、小篆等等。他是苏颐的师兄,两人关系很不错,他作为前辈平时常常提携苏颐,有什么好处都会想到苏颐。   晚上,余佘李三人收拾完工具出来,李夭夭问苏颐:“今天晚上你去吗?盗洞差不多打通了。”   苏颐点点头,将速写本装进包里,跟着三人一起去了梯田。   凌晨两点的时候,余鱼和佘蛇率先挖通了第一个盗洞,身形较纤细一些的佘蛇爬进墓室,余鱼在盗洞中间传递文物,李夭夭和苏颐则蹲在洞外接应。   佘蛇搬出不少觯、盘、尊等青铜器与玉器,还有短剑和戈头等兵器。过了一会儿,地底传来佘蛇的闷声:“铲子。”   李夭夭忙不迭递了把洛阳铲下去。   地底传来一阵凿挖声,李夭夭纳闷地问道:“老佘,你在干甚么?”   佘蛇说:“还有一间墓室。”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土人从坑里爬了出来,不由吓了一跳:整整两个蛇皮袋的战利品!须知佘蛇只取些个头较小的宝贝,如首饰、兵器、杯盏,譬如钟鼎一类作礼器用的文物概不沾手,竟也有如此收获!   苏颐问道:“师兄,底下还有什么?”   佘蛇心不在焉地答道:“陶片、鼎、钟。”   苏颐又问道:“两个墓室?”   佘蛇点头:“两棺,一男,一女。”   “哟呵~”余鱼笑道:“夫妻合葬墓。”   苏颐想了一会儿,将速写本和笔揣进怀里:“我下去看看。”   李夭夭蹲在地上挑拣文物,漫不经心地应道:“当心点。”   苏颐缓缓顺着盗洞往里爬,不小心胯骨硌到一块硬物,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嘶……”   过了两秒,地面上传来李夭夭没好气的声音:“喂!”   苏颐笑了笑,喊道:“没事,磕了一下。”   李夭夭嘀咕道:“弱的跟鸡一样。”   苏颐将磕到自己的东西抠出来,凑到手电下一照,只是块普通的砾石。他将砾石揣进兜里,继续往里爬。   鱼伯的墓并不深,没一会儿就爬到底部。   第一个墓室里有五鼎四簋,依照西周的礼制,墓主的身份是当时的诸侯。苏颐仔细查看五鼎四簋,发现其大多都已锈蚀,只有一个青铜鼎的内壁上还依稀看得清铭刻于其上的金文。   苏颐马上掏出速写本,将金文誊抄下来。   做完这些,他又钻进另一个墓室。   第二个墓室里的棺椁已被佘蛇打开,棺椁内的随葬品尽被取走,保存不算完好的尸骨上粘着一层焦黑的布料,依稀看得出上面的花纹,应是三千年前的丝绸。丝绸保存极为不易,到如今还能还能留下部分已是十分难得。苏颐心中惋惜,替墓主阖上棺盖,扭头出了墓室。   苏颐爬上地面的时候,李夭夭等人已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   “走吧,天快亮了,另一个墓明天再来挖。”李夭夭说着便找东西掩盖盗洞。   苏颐小心翼翼地将速写本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地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李夭夭翻开他的速写本看了一眼,指着一个字道:“这个我认识。姬,周王室的姓。”   实际上苏颐和李夭夭对金文都是一知半解,类似这种常用字还是认的出来的。   苏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是第二个墓室主人的姓。”   李夭夭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有一道亮光向他们照来。   一个男声厉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6章   四个人吓了一跳,苏颐下意识就举手做投降的姿势,余鱼和佘蛇抄起工具包和蛇皮袋就跑,李夭夭狠狠往苏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低吼道:“蠢货,跑!”   苏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李夭夭拽着跑出十几米远了。   “站住!不许跑!”举着手电的家伙追了上来。   四个人身上大包小包装满了东西,还要担心敲坏了宝贝,跑起来就没那么利索了。   追上来的人只有一个,余鱼和佘蛇对了个眼神,将大包小包放地上,转身向那人跑去。   ——杀人灭口当然不至于,反正一脸泥土,谁也认不出谁,打晕了再说!   事实证明,追上来的家伙是根墙头草,先前见四个小贼跑得欢,追的也挺欢。眼见两个大男人撸着袖子向自己冲过来了,脚步一转,扭头就跑,边跑还边逞强地叫嚣:“你你你你们想干嘛!我我我、哎哟,救命啊!来人呐!”   余鱼饿狼扑食一样把他扑倒在地,一脚把手电筒踢远,坚硬的手肘直击他肋骨间的软处。   “嘶!”来人瞳孔猛地收缩,痛苦地屈起身子,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了。   佘蛇抢到跟前,抱住他的脑袋用力一转。   “咔……”骨骼发出错位的声响。来人四肢一摊,不动了。   这位倒霉的仁兄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脸歉疚的苏颐。   苏颐清咳一声:“小乔哥……”   乔瑜呻吟着要起身,乍一动弹,脖子一阵钻心的疼,又直挺挺地跌回沙发上。   苏颐忙说:“你别动。”   乔瑜声细若蚊:“小颐……这是哪里?”   苏颐红着脸嗫嚅道:“小、小乔哥,你怎么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出来啊?”   乔瑜愣了好几秒,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事,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又惨叫着倒下:“哎哟哎哟……脖子,我的脖子……”   苏颐赔笑:“小乔哥,你的脖子脱臼了……”乔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苏颐又补充道:“不过,已经接好了……”   李夭夭蹲在墙边抽烟,一边冷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小乔同志,对不起啊,谁叫你一出场不先向组织表明身份。”   乔瑜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苏颐还有三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再仔细一看,其实苏颐也是灰头土脸的。他倒抽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你们……你们是……”   李夭夭歪着嘴角冷笑:“没错,咱和你是同行啊。”   乔瑜眼睛瞪的几乎脱眶:“你们也是……不对啊……”   李夭夭说:“你们是国营企业,我们是私营单位。”   乔瑜抽着冷气险些昏厥。   苏颐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啊小乔哥。”   乔瑜用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喃喃道:“怪不得你最近天天追着我问考古队的进程……你……你……”他“你”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小颐,你这是违反纪律的啊!!”   苏颐低着头嗫嚅道:“小乔哥,你不会告发我吧?”   李夭夭蹲在一旁便抽烟边冷笑:“他敢,他以为他还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么?”   余鱼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机弩,对着乔瑜做了个射的动作,乔瑜脸色微变,不由缩了缩脖子。   佘蛇板着脸道:“胡闹!”他变魔术一样慢吞吞掏出一根箭头泛着寒光的铁箭,不紧不慢道:“你,忘了这个。”   乔瑜:“……”   苏颐温吞地笑道:“乔哥,他们就是这样,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余鱼从佘蛇手里接过箭,调试了一下扳机。   乔瑜牙关打颤,硬着头皮说:“我我我、我当然不会告发小颐!那是因为小颐,跟、跟你们没关系!”   “戚。”李夭夭嗤笑。   其实早在苏颐刚进大学的时候,乔瑜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乔瑜正在读硕士,带他的教授给新生们开讲座,乔瑜也跟去了。他进入会场第一眼就被一个坐在第一排的清秀斯文的男生吸引,多方打探,得知这小男生名字叫苏颐。   乔瑜早在中学时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虽然他长的白白净净像个纯0,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纯1,专挑比自己更白更清秀的小男生下手。   之后乔瑜为老教授代了一学期的课,班上的学生恰巧就有苏颐。经过乔瑜处心积虑的安排,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可从大一到研二,整整六年间苏颐都表现的无比正直,乔瑜以前所未有的耐心放弃了整个树林围着这一株小树苗打转,可小树苗始终笔笔直地生长着,钢筋铁骨似的掰不弯——当然,乔瑜并没有贸然表白,而是以无微不至的关怀试图让苏颐依赖他的温暖,终究都以失败告终。   等苏颐研究生最后一年,身边突然多了个李夭夭,可把乔瑜悔青了肠子。但即使如此,乔瑜也没有死心。那时候他早已进入考古局工作,还不停地关照苏颐的学习和生活并为他疏通进入考古局的路子,可苏颐的眼睛就没有从李夭夭身上挪开过片刻。   苏颐问道:“小乔哥,你怎么会半夜跑到那里去?”他并不担心小乔不向着他,但着实有些忧心自己的作为会被考古队发现。   乔瑜没好气地说:“你发给我的那段金文正是我们要查的东西,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晚上睡不着,就到附近走走,没想到就撞见你们在……”   苏颐忙不迭地问道:“那段金文你翻译出来没有?”   乔瑜不情不愿地说:“译好了,你在哪里发现这段文字的?”   苏颐刚想说,李夭夭却抢答道:“乔哥,这是神谕,昨晚上小~~~颐~~~他梦到的,你给他解解梦呗。”   乔瑜当然不信,可看着苏颐满脸的期待,闷闷不乐地说:“那段文字一共记载了四件事,是周穆王和弥鱼伯的事。等我回去以后发给你。”   苏颐连连点头:“好好,那小乔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小乔泪流满面:“……”为什么以前自己没发现其实这只小绵羊的本质是白眼狼呢?!   他僵着脖子说:“我脖子疼,动不了。”   苏颐忙翻箱倒柜找出一瓶红花油来:“我帮你揉揉!”   李夭夭重重地哼了一声。   “……”乔瑜脸色这才好一些,放松身体,惬意地打量着苏颐一脸认真的表情。   苏颐的手指凉凉的,每一下摁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乔瑜舒服的直哼哼,眯着眼说:“你的手法很熟练嘛。”   苏颐温柔地笑了笑:“夭夭总是受伤,次数多了,就熟了。”   乔瑜的笑容瞬间垮了,李夭夭抽完一根烟,用脚碾灭烟头,站起身痞笑道:“小~~乔~~哥~~我的手法也很娴熟,你要不要试试?”   小乔刚刚放软的脖颈肌肉瞬间又僵了。   过了一会儿,小乔讪讪爬起来,脖子还是有点歪。他看看表:“行了,我还要赶回考古队呢。”他预言又止地扫了眼另外三人,扯扯苏颐的袖子:“你送我。”   苏颐连连点头:“哎,好。”   两人出了农宅又走了一段路,乔瑜一脸严肃地停下:“小颐,你怎么会跟三个盗墓贼混倒一起去?”   苏颐低着头:“他们是夭夭的师兄。”   乔瑜皱皱眉头:“我以前还在想你怎么跟那个无业游民小混混走到一起去的,这下感情好,人家不是无业游民,居然是个贼。小颐啊,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颐耳根微红,嗫嚅道:“对不起……”   乔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刚想说什么,又先伸长脖子往回看,确定李夭夭他们没有跟出来,这才拉着苏颐的手说:“这次就算了,你以后别跟他们来往。听我一句劝,那个什么李夭夭,干这种违法犯法的勾当,早晚要被抓进去的,你别把自己也赔了,早点退出来吧!还有那两个什么师兄,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我是不是就被他们杀了灭口啦?”   苏颐心里有些不耐烦,还是赔笑道:“小乔哥,他们没这么坏。你先回考古队吧,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说。”   乔瑜还想说什么,苏颐却微微弯下腰,有些虚弱地说:“小乔哥,我胃疼,我想回去睡一会。晚上我上网和你说好么?”   小乔这才想起苏颐的病来,登时慌了手脚:“你、你没事吧!对了,你不是在上海养病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颐一脸无奈:“我晚上和你细说……”   小乔这才讪讪地止住了话头,扶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去吧。”   苏颐摇了摇头,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我没事,你走吧。”   这时远处的李夭夭跑了过来,乔瑜只得讪讪叹了口气:“行,你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   乔瑜垂头丧气地走出十几米,忽听身后苏颐喊道:“小乔哥,谢谢你!”   乔瑜摆摆手,更颓然了。   李夭夭跑到苏颐身旁,见他脸色发白地捂着胃,不由分说将他打横抱起来:“又疼?”   苏颐苍白地微笑:“还行。”   李夭夭哼了一声,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的小~~乔~~哥~~跟你说什么了?”   苏颐微笑,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你吃醋啊?”   “呸!”李夭夭啐了声,一脸阴沉,“他要能把你拐跑,我笑都来不及。”   苏颐目光温柔地盯着他的侧脸:“小乔把我当弟弟照顾,他是直男。”(走出几百米远的乔瑜:阿嚏!)   李夭夭朝天翻了个白眼。   苏颐说:“他说,让我自己当心点。”   李夭夭已抱着他走回农宅,将他放下:“他没让你离我远点?”   苏颐笑了笑。   “砰!”   李夭夭猛地将苏颐压到墙上,背脊与墙体碰撞时发出闷响,将蹲在一旁检阅宝贝的余鱼和佘蛇吓了一跳。   李夭夭恶意地用大腿挤压着苏颐的下身,眯着眼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不听他的呢?”   苏颐细细的呻吟溢出喉间,听不出是难受还是愉悦。他咬着下唇,眼神坚定,声音微颤:“我绝不跟你分手。”   “妈呀妈呀,狗眼瞎了!”余鱼咧着嘴不住淫笑,手指在下巴上刮来刮去。   佘蛇一脸严肃:“非礼勿视。”说着站起身,拎鸡仔一样把依依不舍的余鱼拉进房间去了。   两人在门后蹲下,佘蛇一本正经地指指脚下:“在这,看。”   余鱼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李夭夭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恶狠狠地盯了苏颐数秒,突然对准苏颐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牙撞在苏颐唇上,苏颐痛的微微蹙眉,惊呼声却被李夭夭尽数吞没。他用力搅着苏颐的舌根,仿佛要将怒气全部发泄在这唇舌间的缠斗上。   蹲在墙角的余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男人和男人打啵有意思么?”   佘蛇的下颌抵在他头顶上,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试试?”   余鱼继续摸下巴:“试试?”他突然回过神来,猛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佘蛇,一脸嫌恶地搓着手臂:“老佘,你不会暗恋我吧?”   老佘一脸漠然:“放、屁!”   那厢李夭夭将苏颐亲的满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将手插进苏颐裤子里,用力揉捏他的臀部:“小、骚、货!”   苏颐将脸埋入他颈间:“师~~~师兄们在那看着呢……”   李夭夭冷冷地说:“让他们看,看瞎他们的狗眼。”   苏颐脸红的几要滴出血来:“嗯~~我们进屋去吧~~”   李夭夭冷笑一声,分开他两腿架在自己腰间,苏颐忙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李夭夭身上。李夭夭就用这样的姿势将他抱进卧室,用力掼在床上,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又是一番云雨自不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余佘李三人睡的正熟,苏颐胃疼生生疼醒,又不愿惊动李夭夭,于是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他吃了两片达喜,翻出昨夜古墓中的收获,开始一一检视。   那铜鼎上刻的铭文既说是“穆王满作弥鱼伯用器”,可推测出弥鱼伯与周穆王是同一时期的人。   周穆王姬满是周朝第五代王,在位时约公元前十世纪,距今三千年。《穆天子传》中记载姬满喜好游历,曾驾八骏之乘驱驰九万里,西行至昆仑之丘,观黄帝之宫,又设宴于瑶池,与西王母做歌相和。除此之外,姬满两次西征犬戎,俘获犬戎五王,并迁犬戎部族至太原一代。   关于姬满的神话亦有许多,《列子》与《抱朴子》中均有提及。   如今的陕西宝鸡市在周穆王时属于周朝国境之内,但距离活动于甘、陕一代的犬戎部族并不远,很可能是周穆王迁徙过来的异族。   苏颐又将目光投至早先李夭夭从村民处哄来的一个波形尖底陶罐。这种陶罐明显不是周人用器,较常出现于古蜀文化遗址。他又从怀中掏出那块砾石,放在掌心中摩挲——在墓葬中加入砾石块,亦是古蜀人的葬俗。   这些证据处处表明这墓葬中埋得并非是周人!   苏颐将宝贝分类,挑出青铜器,从腐蚀的并不严重的铜碗开始清理。   半个小时后,刻在青铜碗内壁的铭文初见雏形,苏颐压抑着兴奋继续清理。又过半小时,内壁上的金文已可以看清——穆王满做弥鱼伯用器!   又是周穆王!又是弥鱼伯!   苏颐倒在椅背上,兴奋的几近脱力。   李夭夭睡醒后走出房间,就见苏颐半死不活地躺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神情如癫如痴。   李夭夭吓了一跳:“你又胃疼?”   苏颐摇摇头,撑着椅子坐正身体,示意李夭夭走到他身旁。   他将铜碗递给李夭夭:“你看。”   李夭夭凑到眼前,也颇吃了一惊:“弥鱼伯!那个小铜鼎的主人!”   苏颐微笑:“对。昨晚我们挖到的墓室,若无意外,就是弥鱼伯的。”   李夭夭震惊不已:“……这也太巧了吧……”   苏颐兀自心跳的厉害,他让了半个凳子给李夭夭,拉着他坐下,将脸埋入他颈间:“那个墓中的另一间墓室,你怎么看?”   李夭夭奇道:“不是夫妻合葬墓吗?”   苏颐轻笑:“我看过,两间墓室是同一时间挖的,很显然,是殉葬。”   李夭夭愣了愣:“那又如何?”   苏颐说:“西周的礼制中,没有用正妻殉葬的制度。”   李夭夭脱口而出:“那就是小老婆?”   苏颐又笑:“她姓姬。”姬是西周王姓,言下之意,弥鱼伯娶这名女子必定是政治联姻。   李夭夭摸摸鼻子:“姓姬怎么了?”他顿了顿,不屑地说:“不就是王姓嘛,姬姓小国多了。被秦国随手灭掉的滑国不也是姬姓么?”   苏颐说:“这可是周穆王时期,王朝强盛,姬姓还是很值钱的。姓姬的嫁给他作妾还给他陪葬,这鱼伯的架子未免大的过了。”   李夭夭撇撇嘴:“也许他娶了两个姓姬的,所以有一个只能当小的了。”   苏颐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小乔就把翻译好的内容发过来了。   小铜鼎内壁上记载了四件大事。第一件是穆王满第二次征讨犬戎,获其五王,把戎人迁至太原;第二件是穆王满封被俘获的犬戎之王弥为鱼伯,属地鱼国在常羊山下,姜水之畔;第三件是穆王满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弥鱼伯;第四件是穆王满和弥鱼伯一起出行,以造父为车夫,驾八匹千里马,带七队勇士,行至昆仑山。昆仑山西王母在瑶池设宴款待,共颂友谊。    第7章   四人围坐在电脑前,看着小乔发来的邮件,面面相觑。   过了良久,余鱼将嘴里已快抽到滤嘴的烟呸一声吐了:“哇靠,这弥鱼伯不简单啊!居然能跟周穆王一起去度蜜月!还请西王母给他们主持婚礼!牛啊!哎,你们知道这西王母长的什么样子么?《山海经》里说她人身虎齿,豹尾蓬头,啊哈哈哈哈哈,怪不得玉帝老儿要找嫦娥泻火,哈哈哈哈……”   李夭夭、苏颐、佘蛇:“……”   李夭夭皱眉想了一会儿,说:“今晚那个墓室我们再下去一次。   苏颐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号码,不紧不慢地接起来:“小乔哥。”   那边乔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电话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苏颐则不是嗯嗯啊啊表示自己在听。   过了一会儿,乔瑜问:“苏颐,你有没有听进去啊?”   苏颐:“嗯,我明白。小乔哥,我手机快没电了啊,有事明天说。”咔一声就把电话撂了,然后抠出电板丢到桌上,轻松愉悦地说:“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三个人目瞪口呆。   李夭夭问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对他的?”   苏颐摸摸耳朵,苦笑说:“小乔比余师兄还能侃,不这样不行。”   其实乔瑜和余鱼的啰嗦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小乔是围绕家长里短同一句话能用十种不同的词汇组合来表达,讲明白了就是鸡婆。余鱼则是天马行空,基本能保证每过三句话就能和前面说的内容没有半点关系,转换的时候还不带半点衔接。   李夭夭别过脸去,心说:难怪乔瑜围着苏颐转了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攻下,两M体质怎么能凑一块呢?自己越骂他越凶他他就越喜欢,看来要甩掉他得换一种策略了。   凌晨的时候,四个人再度潜入竹园沟村的梯田里。   余鱼和佘蛇继续去挖那个快打通的盗洞,李夭夭则陪着苏颐再度潜入弥鱼伯和姬姓女子的墓室里。   南宫狗剩的弟子们倒斗也有三个规矩,一是不拿有重大考古意义的物件,二是不扒死人衣服不拿死人垫的玉枕,三是不动死人尸骨。   故弥鱼伯虽然被佘蛇开了棺,但该怎么躺着还是怎么躺着。苏颐和李夭夭再次把木质的棺盖移开,露出三千年前的尸骨。   尸体距今已三千年,肌肤早已腐化,只剩下累累白骨。苏颐仔细端详着这具骨架,试图想象三千年前这名男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咦?”李夭夭突然出声,将手按上骷髅头下的玉枕:“这玉……”   他皱皱眉,小心翼翼地搬起骷髅头,孰料三千年过后这白骨早已发脆,只一碰,就和脖颈分离,咕噜咕噜滚到一旁。   “妈的,坏规矩了。”李夭夭骂了一声,却还是将玉枕抱了起来,左右翻转看了看,很肯定地说:“这是和田玉。”   李夭夭对玉器瓷器金银器物都颇有研究,一看一摸就能断出种类和年代,从不走眼。   苏颐接过玉枕,一边端详一边说:“和田玉早在殷墟妇好墓中就已发现过,西周的古墓出现和田玉倒也不稀奇。不过这么大块的和田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不要说是文物,称斤卖都不得了。”   李夭夭说:“和田玉产自昆仑山,既然姬满带这家伙去过昆仑山,这玉枕的用料估计就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苏颐说:“古籍里说的昆仑山不等同于现在的昆仑山,这只能说明弥鱼伯或许真的到过新疆的昆仑山,却未必只到了昆仑山。”   李夭夭嘴角抽搐:“你绕口令呢?”   苏颐笑笑。   苏颐将玉枕放回棺椁中,掏出相机拍了几张照,又爬到姬姓女子的墓室中去。   按照那个铜鼎上记载的铭文所言,弥鱼伯娶了周穆王姬满的妹妹。既然是天子之妹,总不可能是妾。可西周没有用正妻殉葬的制度,殉葬的一般是宠妾。那么还有以下几种可能:一、弥鱼伯的确娶了两位姬姓女子,一位正妻,一位是宠妾。二、姬姓女子与弥鱼伯恰好在同一时间过世,于是两人就一起下葬。   若是第一种可能,弥鱼伯不过是一个异姓小国的国君,还是犬戎一族,能和王室联姻已是殊荣异常,一连娶两个姬姓女子,实在……若是第二种,一对夫妻能在同一时间正常死亡,这种可能性本来就很低,即使如此,葬在一起也不合乎礼制。   李夭夭推开第二个棺盖,看了一眼肯定地说:“是个女人没错。我看她就是姬满的妹妹,说不定是替某个人陪葬。”   苏颐心头猛地一跳,虽然明白李夭夭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这个猜想太过大胆:“你、你是说……”   李夭夭歪着嘴坏笑,暧昧地说:“不解释,你懂的。”   苏颐:“……”   在姬姓女子的墓室里没有什么新的收获,苏颐转身要钻进盗洞,突然有一只苍白的人手搭上他的腰,一把把他拖了回来。   “啊!!!”   苏颐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心怦怦直跳:“你、你干嘛,我、我、我还以为诈尸了!”   李夭夭挂着一脸淫笑将他压在墓室的墙上:“胆小鬼。小颐啊,哥哥我以前对你是不是太坏了啊?”   苏颐张大嘴愣了好半天,误以为李夭夭突然发情:“在这里那个……不、不太好吧……”   李夭夭蹙眉,忽又展露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你想到哪里去了。苏颐,这两天我一直在反省,我以前对你太差劲了,你这么好的人,我应该好好疼你才对。以后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保证比你的小~~乔~~哥~~对你更好!”   苏颐又愣了几秒,表情有些微妙:“不、不用啊,你对我挺好的,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   李夭夭心中窃笑:哈哈,果然给老子猜中了!这家伙就是皮痒,不虐他不高兴!越虐他越喜欢!   李夭夭微笑着松开苏颐,见他一脸懵懂的模样,越看越心痒,亲亲他又滑又嫩的小脸蛋,又摸摸他的爪子,再捏捏他的屁股:“总之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行了,上去吧。”   两人来到陆地上,恰见余鱼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从另一个坑里爬出来。   李夭夭问:“打通了?”   “妈的!”余鱼将铲子头往地上一丢:“里面什么都没有。”   佘蛇也爬了出来,一脸郁卒。   苏颐愣了愣:“什么……都没有?”   余鱼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开始浑身上下找烟:“对,连个棺材都没有,就一具死人骨头。奶奶的,老子费了这么大力气打通,通关奖励都没有!”   佘蛇面无表情:“有,奖励经验。”   李夭夭、苏颐:“……”   苏颐说:“我下去看看。”   苏颐刚刚爬进盗洞不久,远处突然射来一束手电的光。地面上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抄起东西就要跑,李夭夭临时多了个心眼,拿起一个手电筒反照回去,不由松了口气:“乔瑜,怎么又是你。”   乔瑜战战兢兢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你、你们怎么还来啊?”   李夭夭用手电四处照了照,确定乔瑜是一个人来的,于是对他招招手:“过来。别站那么远,一会儿把人喊来了。”   乔瑜一脸提防地走进,只见到余佘李三人,没发现被余鱼身体挡住的盗洞,于是紧张地问道:“苏颐呢?!苏颐人在哪里?!”   李夭夭冷笑着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四个和尚没水喝,三个和尚多喝一点,嗯哼?”   乔瑜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昏倒:“你你你……”   余鱼又摸出机弩,这回弩上已经安了箭。他瞄准乔瑜扣住扳机,弩弦被拉扯的紧紧的,蓄势待发。“乔先生,我们的秘密被你发现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佘蛇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铁剑,“哗”地抽了出来,剑锋泛着逼人的寒光!   乔瑜脸色惨白,失神地盯着李夭夭:“你把小颐……你把他……小颐……”   “哇!!!苏颐!!!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让你被这个人渣抢了去!!!苏颐~~~我喜欢了你整整七年啊,哇……!!!”乔瑜突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瘦弱的身子拥有惊人的爆发力,余佘李三人只觉地面颤了数下,同时吓得一抖,余鱼手中的扳机一不小心摁到底,箭矢嗖一下飞出去,贴着乔瑜的耳朵擦过。   “咯。”乔瑜被飞箭吓了一跳,如同被人点中开关一下迅速收了声。   李夭夭足足愣了有三秒才扑上去摁住他的嘴巴:“卧槽!卧槽你全家!你个煞笔,神经病!!!把人叫来你高兴了是不?”   余鱼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机弩,显然也吓得有够呛。   佘蛇把剑插回剑鞘,插了五次才对准。   平地上猛地冒出一个人脑袋,黑暗中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亮着诡异的光芒:“怎么啦?”   “咯。”李夭夭吓得打了个嗝。   “嘶……”余鱼和佘蛇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啊……唔唔……”乔瑜尖叫出声,被李夭夭迅速捂住了嘴巴。   苏颐艰难地钻出狭窄的盗洞,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在下面好像听到上面有喊声,我还以为有人来了。”他目光瞥到乔瑜,一脸惊讶,“小乔哥,你怎么来了?”   乔瑜嘴被李夭夭堵着,眼泪汹涌地流,呜呜啊啊发出不声来。   李夭夭悻悻松开乔瑜,乔瑜一把推开他,猛地扑上去将探出半个身子的苏颐抱在怀里:“呜呜……小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   苏颐身体一僵,旋即又缓缓放松下来,温柔地拍着乔瑜的背:“小乔哥,你勒的我好紧,我喘不上气了。”   乔瑜拼命摇头,死不松手,呜咽道:“苏颐,你听我说,我从七年前就……”   “小乔!!”苏颐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他。   乔瑜吓了一跳,抱着他不知所措,眼泪流的更欢畅了。   苏颐再度恢复温柔:“小乔哥,你先让我爬上来,我卡着难受。”   李夭夭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苏颐吃力地从盗洞里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土:“底下真的只有一具骨架。”   余鱼轻“嗤”一声,懒洋洋地说:“骗你干什么。”   苏颐接着说:“看墓葬形制的大小,和弥鱼伯差不了多少,这应该也是为某位鱼伯准备的墓葬没错。我仔细看过那具骨架,脖子上和手脚处都有白色勒痕,死前应该是被牛皮筋捆着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乔瑜傻傻地跪在一旁,脸上还糊着眼泪和鼻涕。   苏颐呼出一口气,说:“我也不敢做什么推论,既然没有宝贝,我们把盗洞掩盖一下就走吧。”   李夭夭冷冷地说:“你送你的小乔哥回去吧,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苏颐蹙眉,很难得的表现出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走到乔瑜身旁蹲下,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乔哥,你回去吧。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乔瑜心口抽疼的厉害,他抬袖胡乱抹去眼泪和鼻涕,狼狈地爬起来:“我、我走了。”   苏颐笑了笑,用极轻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对不起,小乔。”   乔瑜深吸了一口气,险些再度泪奔。   乔瑜跌跌撞撞向来时的路走,苏颐走回李夭夭身旁,却被佘蛇手中的剑吸引了目光。   “佘师兄,这把剑哪里来的?”   佘蛇漫不经心地拿在手里掂了掂:“弥鱼伯,陪葬品。”   佘蛇嗜古剑如命,昨晚从棺材中拿出了这把宝剑就没再离过身,故苏颐整理宝贝的时候没有发现,眼下才注意到。   苏颐说:“能让我看看么?”   佘蛇把剑递给他。   这是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铁剑,剑鞘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苏颐在任何一个朝代的文物里都没有见过类似的。剑上的锈蚀不多,显然被佘蛇处理过,拔剑出鞘的时候毫不费劲。   苏颐将剑拔出一半,剑身的寒光是积淀了三千年的阴气所成,摄心夺目,令他微感不适。   他将剑推回鞘,嘀咕道:“这不像中国古人造的剑,我以前没看过这样的……”话音未落,目光定在剑身靠近剑格的底部,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抢过李夭夭手里的手电对准剑身猛照。   李夭夭皱着眉头凑上前:“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苏颐才表情微妙地抬起头:“佘师兄,这把剑你可能保不住了。”   佘蛇眉梢微耸:“什么?”   苏颐指着剑身上的花纹,似哭又似笑:“这不是图案,是文字。”顿了片刻,在众人一脸莫名的表情中接着说道,“虽然我不认识内容,但这不是金文,这是楔形文字。”    第8章   “据现代学者考证,周穆王西行之地可达到里海与黑海之间,约是两河流域这里,就是今天的中东地区。楔形文字从公元前三十世纪开始使用,到周穆王即位的公元前十世纪已经在两河流域使用的很普遍了。”小乔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说话还带点鼻音。   他刚才已经走出很远,却被苏颐追了回来。苏颐将这把剑给他看,惊讶之下他便将私人恩怨抛之脑后,跟着李夭夭等人再次来到他们租住的农宅。   小乔接着说:“我国大约是春秋时期才开始广泛使用铁器,两河流域地区比我们早一些,公元前十世纪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他顿了顿,瞥了佘蛇一眼,“如果这把剑真的是鱼伯的陪葬品,那它足以改写中国的历史,把中西方文明的交流提前数百年。”   佘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它不是。”乔瑜还在发愣,佘蛇将剑抢了回来:“我骗你的,它不是。”   乔瑜一脸痴呆。   余鱼窃笑着拍了拍佘蛇的肩膀:“老佘啊,别说它是西周的,就算它是民国的,这剑你也保不住了,交出去吧!”说着向乔瑜举手:“报告长官!他企图私吞文物,东西是我看着他从棺材里掏出来的!”   乔瑜:“……”   佘蛇凶狠地瞪他。这要是换了别人,一脸煞气的佘蛇早将人镇住了,可余鱼和李夭夭这种跟着他一起穿开裆裤混过来的家伙当然知道他冷冰冰的面具下是什么,丝毫不受他威胁。   “咳。”乔瑜清咳一声,被佘蛇杀伤力十足的眼神扫到,颤巍巍地说:“佘~~兄弟,这东西不是开玩笑的,你~~上交吧~~”   佘蛇死命抱着宝剑,一副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的表情。   苏颐忙出声化解尴尬:“小乔哥,这些楔形文字是什么意思?”   小乔说:“应该是署名一类的,你抄一份给我,我带回去查过之后告诉你。”   苏颐将楔形文字的内容誊抄一份交给乔瑜,乔瑜走前再三叮嘱:“佘兄弟啊,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不能独吞啊~~”“佘大兄弟,你再想想吧,这东西上缴国家不得了啊,留在你手里顶多有个收藏价值。”“小佘同志啊,不是我说~~”   “哗!”   佘蛇抽出宝剑,杀气十足地盯着他。   乔瑜攥着小纸片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众人准备洗洗睡觉。   农宅里没有浴室,只能打井水冲洗。李夭夭怕苏颐用凉水冲澡会加重胃病,特意为他烧了一壶热水。   佘蛇和余鱼随便擦了几下身体,洗去脸上的尘土就入房睡了——农宅共两层楼,顶楼是主人堆放东西用的,底楼租给它们,有一间厨房和两间卧室。余鱼和佘蛇睡一间,李夭夭和苏颐一间。   李夭夭等水烧开,狗腿地笑道:“宝贝~~我帮你洗。”   苏颐受宠若惊:“啊?”   李夭夭不由分说脱下他的脏衣服,将冷热水混到适宜的温度,蘸湿了毛巾替他擦背:“宝贝~~太轻太重了你说啊~~”   苏颐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夭夭,你怎么啦?”   李夭夭眯起眼睛竖起兰花指对着苏颐狂戳:“人家说了要对你好嘛~~讨厌~~”   苏颐:“……”   李夭夭替他擦完背面,又转到正面,擦到胸口时忍不住故意捻着毛巾围着那两点打转,一边暧昧地说着:“宝贝~~舒服不舒服啊?”   苏颐两只耳朵红红的,支吾着应声。   李夭夭脱下他的裤子,一边用毛巾替他擦腿,一边俯身含住他的乳尖不断嘬弄。苏颐的肤色白的病态,几乎透明的肌肤不一会儿就因充血而微微泛红。   李夭夭沿着他胸口一路吻下来,对着苏颐那半抬头的欲望迟疑不足两秒,低头含住了。   苏颐吸了口冷气,轻扯他头发:“还、还没洗……”   李夭夭衔着那物口齿含糊:“没关系。”   他开始吞吐,苏颐配合地嗯嗯啊啊呻吟起来。李夭夭喜欢听他绵羊一样的浪叫声,服侍了一会儿,自己也动起情来。   苏颐将他拉起来,不顾自己的欲望还未得到抒发,解开李夭夭的裤子拉链迫不及待地掏出他的家伙吞吐起来。   李夭夭舒服的直喘气,不由强势地摁住他的脑袋前前后后,在眼前白光一闪的同时回过神来:咦,不是自己伺候这只小绵羊吗?怎么又被他给服侍了?!   李夭夭气急败坏地把刚井喷过的小黄瓜从苏颐嘴里抽出来,把毛巾往他身上一甩:“自己洗!老子睡觉去了!”   苏颐可怜巴巴地捡起毛巾:“噢……”   李夭夭朝天翻了个白眼,炸着毛跑了。   再说乔瑜在清晨的微光里顶着兔子眼往回走,一路低着头思考刚才那把宝剑,撞上人了都没回过神来。   “哎哟!”   “咕咕咕!”   乔瑜被撞的退后两步,手里抄着楔形文字的纸片飘落到地上。他抬起头,看清自己撞到了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肩上还蹲着一只雪白的老母鸡,正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乔瑜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走神了。”   中年人是个眯眯眼,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他操着一口陕西方言:“小兄弟,你印堂发黑嘴唇发紫,不对头啊。你是不是被恶鬼缠住啦?”   乔瑜愣愣地看着他。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右手提着,左手竖起食指和中指点着符纸念念有词。   乔瑜目瞪口呆。   中年人念完一套咒语,将符纸递给他,笑眯眯地说:“拿回去放在枕头底下,缠着你的脏东西自然就走啦。”   乔瑜一愣一愣地接了。   中年人伸手:“算你便宜点,五百块。”   雪白的老母鸡:“咕咕,咕咕咕!”   乔瑜:“……”   乔瑜气得脸色涨红,板着脸将符纸拍在他身上,拾起地上的纸片就要走。   中年人伸头看了一眼,奇道:“咦,楔形文字嘛。来自东方的……贵客?”   乔瑜停住脚步,一脸不置信:“你认识楔形文字?”   中年人摸摸肩上的老母鸡,眼睛更弯了:“哎呀小兄弟,我是亚细亚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乔瑜皱着眉打量中年人的脸,他的鼻子比较高,嘴唇也算丰满,若只看脸的下半部分,说是中东人或许的确可信。可是那双眯眯眼……   中年人说:“哎呀,小兄弟不瞒您,其实我是混血,我奶奶是韩国人,一不小心就隔代遗传啦!”   老母鸡:“咕咕,咕咕。”   乔瑜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晃了晃手里的纸片:“你……真的认识楔形文字。”   “嘛,我刚才念的咒语就是楔形文字的读音嘛!”   “……”   乔瑜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那你怎么跑到中国行骗来了?”   中年人:“……”   乔瑜推开中年人,嗤笑一声,摇着头走了。   中年人在他身后唤道:“哎呀小兄弟你别走嘛!这道符纸你不买要倒霉的!……哎呀回来回来,算你三百好了!……两百!”   声音愈来愈远,乔瑜苦笑着叹了口气:失恋就算了,出门还遇到骗子,回家查查黄历去!   欢好之后的乏力令李夭夭和苏颐睡的格外久,直到日暮时分才起身。   按说两个鱼伯墓也挖完了,宝贝到手了,这里的事也该结束了,可那把刻有楔形文字的铁剑的出土却让他们无法就此脱身。   李夭夭和余鱼持幸灾乐祸态度,苏颐和小乔都认为事关重大,不可就此私吞,佘蛇却死活不舍得交出心头肉,一时陷入僵局。   晚上七点的时候,四个人正围坐在屋子里吃饭,一只大白鸽突然从门口飞冲进来,猛地栽到饭桌上,掉进一盆没什么油水的青菜里。   四个人吓了一跳,李夭夭反应最快,拎着鸽子翅膀将它提起来:“四牛!”   苏颐目瞪口呆:“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牛不断扑腾,撒下一桌羽毛。   “咳咳。”   这时天已暗了,农村的小路上没有灯光,屋外漆黑一片,可视度不足一米。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飘飘然晃至门口。只见他身着青色直裰,手持长须麈尾,白发白胡飘然坠地,在昏暗的灯光下身影摇曳,仿佛数百年前的幽魂再现。   “嘶……”苏颐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咣当一声脆了。   李夭夭等人呆了三秒,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师父~~~”   道士打扮的老者笑眯眯地挨个摸他们的脑袋:“乖。”   苏颐的下巴直接砸地:“师、师父……”   李夭夭扯扯南宫狗剩的白胡子,又抓抓他的白发,小声问:“哪里来的?”   南宫狗剩一把拍开他的贱爪子,小声回答:“漫展上偷的。”   李夭夭伸手在他怀里摸啊摸,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要的东西你带来没有?”   南宫狗剩一脚将他踹开,笑眯眯地冲苏颐招手:“徒媳妇?”   苏颐受宠若惊地走上前:“嗯、嗯!”   南宫狗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手中:“听三狗说你胃不好,这药是贫道亲自为你配的,一共七粒,每天一粒,服用期间不可见光,一周后你胃出血的毛病就好了。”   苏颐讷讷接了:“三狗?……呃,多谢师父。”   南宫狗剩眼睛眯的不见眼珠,笑着说哎呀既然是徒媳妇就不收你钱了,要知道这药材里可有玉帝的胡子和太上老君的口水,这种仙丹寻常人没有一百万贫道一颗都不卖他。说完后转身拉着李夭夭走出几步,背对着苏颐手一伸:报酬拿来!   李夭夭嘀咕着老子出宝贝人情都让你做了,却还是乖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和一对银耳环以及一只小玉狗交给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拍拍他的肩:“老人家来一趟不容易,车费都没跟你算。”   桌上的菜是不能吃了,余鱼打水替四牛洗了个澡,问道:“师父,今晚你住这不?”   南宫狗剩摇摇头,说哎呀今天还没骗到几个钱呢,早上好容易碰到一个傻头傻脑的肥鹅,他居然不上我当。难得弄来一套直裰,先去做几场法事再说。   南宫狗剩走之前,佘蛇将来历不明的铁剑交给他看,南宫狗剩看到楔形文字十分吃惊:“怎么又是这几个字?”   其他人更吃惊:“师父你见过?”   南宫狗剩没回答,收敛了笑容,摸摸佘蛇的脑袋:“交了吧,改明儿为师送你把年代更早的。”   佘蛇什么都没说,低低应了一声。   目送南宫狗剩消失在夜幕中,苏颐攥着那瓷药瓶,哭笑不得地问李夭夭:“这药真能吃?”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吃呗,现在就吃一粒。明儿起你就不能见光了。   苏颐将瓶塞拔掉,倒出来一看,掺了玉帝胡子和太上老君口水的仙丹居然是胶囊。他目光暖暖地看了会儿李夭夭,和水将药吞了。    第9章   乔瑜回到宾馆一查,那行楔形文字的意思居然真的是“来自东方的贵客”。他第一件惊讶的事不是这把剑和弥鱼伯、周穆王间的关系,而是那个老骗子居然真的认识楔形文字!   他开始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想到老骗子说他被恶鬼缠身,顿时觉得背脊发凉,连忙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玉菩萨吊坠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又掏出一个十字架项链念了三声上帝保佑,最后发了三分钟的呆,笑骂了自己一声封建迷信,开始给苏颐拨电话。   他把楔形文字的解释告诉苏颐,苏颐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一点都不惊讶。最后说了一句:“小乔哥,要不你来一趟,佘师兄决定把剑交给考古队,我们商量商量。”   乔瑜二话不说,拎起外套就出门了。   他来到农宅,见苏颐用绷带缠着眼睛,吓了一跳:“小颐,你怎么了?”   苏颐还没开口,李夭夭抢先说:“尸毒入眼,看不见啦。乔哥,你有没有觉得头晕眼花耳鸣,胸口还闷闷的,肚子里好像有蛇在钻?当心那是鬼胎附体啊!”   乔瑜顿觉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两手捂着肚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我没进过墓室啊……”   苏颐闷笑。   戏弄够乔瑜,五个人坐下来商议该怎么将这把宝剑交出去。放回墓室里当然行不通,且不说考古队一开挖就会发现墓葬有被盗扰的痕迹,这把剑还被佘蛇做过去锈处理,再放回去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李夭夭画了张竹园沟梯田中墓群的地图,和宝剑与苏颐的小铜鼎一起匿名寄给考古队。   夜里送走了乔瑜,因为白天刚刚睡过觉,余佘李三人围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苏颐则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静静地思考这些天来的发现。   在历史上,周穆王姬满的功绩与后世的汉武帝刘彻颇为相似。两人继位时的王朝都因为前几任帝王的治理而积累到一个鼎盛的时期,于是他们着力于开拓疆域,东征西讨,在青史上留下辉煌的武功。姬满即位后,曾东至九江,西抵昆仑,北达流沙,南伐荆楚。   将所有的证据串联起来,苏颐便拼凑出了这样一个故事:大约是姬满第二次西征,俘虏了当时的犬戎之王,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培养出感情,于是回到中原后周穆王封他为鱼伯,赐他属地鱼国。这也就是鱼国的第一任国君的由来。   姬满显然十分赏识弥鱼伯,不仅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还带着他一起西游,出行的路线远至两河流域,也就是今天的伊拉克一带。两河流域的人民得知了他的身份,或许是哪位贵族赠与他一把宝剑,并用楔形文字在剑身刻下“来自东方的贵客”几字。而这把剑,被姬满赠给了弥鱼伯。   弥鱼伯死后,或许是姬满下令以自己的妹妹为他殉葬,其目的——   或许姬满将弥鱼伯视为生死之交;或许姬满仅是利用他来控制犬戎族;或许弥鱼伯能力过人,取得姬满的信赖……   至于那个没有棺椁和随葬品的鱼伯墓,苏颐实在想不出一个解释,一切只等考古队去发掘。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微微一笑:历史有太多可能,而考古的乐趣就在于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摩这段历史,正因为没有标准答案,历史才有他独一无二的魅力。   翌日,王老带领的考古队正准备收队离开,突然收到神秘人的来信与一把古剑一枚铜鼎,王老到竹园沟村一看,发现盗洞两个,当机立断地向上层递交了抢救性发掘的申请报告,第三天就带着考古队继续在竹园沟村开挖。   此事总算暂告一段落。因为苏颐的眼睛不能见光,于是众人决定在宝鸡市再逗留七天,等苏颐的疗程结束便打道回府。   在苏颐看不见东西的这几天里,李夭夭照顾病人格外殷勤,可称得上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晚上苏颐要起夜,李夭夭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身边的动静,硬是拧大腿将自己拧的清醒了,扶着苏颐起身找尿桶;早上苏颐一睡醒,李夭夭不管自己昨夜通宵打牌,一骨碌爬起来,刷牙洗脸都替他一手包办,还亲自煮了碗粥端到床边喂他喝;苏颐无聊想看书,李夭夭蹲在床边给他念了一下午;苏颐想外出晒晒太阳,李夭夭给他纱布外又架了副墨镜,扶着他走了一上午……   到了第四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李夭夭撑着脑袋侧躺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苏颐的额发:“宝贝儿~~我对你好不好啊?”   苏颐拉下他的手指凑到嘴唇上吻了吻,过了好一会儿才嗡声道:“你别对我这么好……”   李夭夭心中窃笑:小样儿果然欠虐,一对你好你就受不了。哎哟哟看看这嘴角向下撇的,简直要哭了!操!老子对你好你还哭!   “我洗心革面好好对你不好咩~~?”   苏颐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胸口上:“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妈的!李夭夭无声地骂了一句,心中莫名烦躁,却还是用温柔含笑的语气说:“我当然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赶我我都不走!”   苏颐缠在眼睛上的纱布被微微打湿,他用额头轻蹭李夭夭的胸口:“夭夭,你喜欢我么?”   李夭夭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喜欢。”可是,对不起,我想我还不够喜欢你。   苏颐仰起头,凭感觉亲吻李夭夭的喉结,李夭夭漫不经心地揉着他的后脑,似乎没什么欲望。   苏颐摸索着拉起他的罩衫下摆,将唇凑到他结实的小腹上亲吻。从李夭夭的角度恰好看见他挺翘的鼻尖和若隐若现的红唇,忍不住将他拉起来亲吻。   两人吻着吻着都逐渐情动,李夭夭打定了注意要给苏颐一场温柔到极致的性爱,故亲吻和爱抚如潮水般落在苏颐身上,却不给他主动的机会。   苏颐的眼睛被蒙着,因丧失了视觉而使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爱人的每一下触碰都足以令他颤栗。他拥着李夭夭肌肉紧实的背部,不断喃喃着:“夭夭,我爱你……我好喜欢你……”   李夭夭用唇堵住他的嘴,不愿再听。   这一次,李夭夭用尽了浑身解数,无比照顾苏颐的感受,将他伺弄的欲仙欲死,泄了三次才算作罢。   苏颐倦极了,枕着李夭夭的胳膊,不消五分钟便睡着了。   李夭夭躺了半小时,许是因作息的颠倒,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从苏颐脑袋下抽出来,披上衣服去外面散步。   花开两枝,各表其一。   话说乔瑜最近忙的是焦头烂额,白天在考古队工作,有的时候晚上还要被苏颐他们折腾,好容易处理完了宝剑的事情,他却失眠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大脑运作的比白天还快,一会儿想着七年的时光里苏颐的一颦一笑,一会儿想着白天出土的文物,一会儿又开始猜想三千年前的那位周天子是什么模样,好容易有了困意,闹钟也响了,该起床了。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下去自己就该精尽人亡(正直状作注:精是精力的意思)了,于是毅然在躺了半小时后翻身下床,出门买安眠药。   小村镇里没有通宵营业的药店,连路灯都隔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有一个,五盏灯里还有两盏是坏的。乔瑜孤零零地走了一会儿,只听耳边阴风呼啸,渐渐觉得害怕,于是忙调头往回走。   “哗——”   一阵秋风扫落叶,乔瑜一抬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团飘在半空中鬼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再扶正眼镜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提着灯笼的人。他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发现提灯笼的是个白发垂地、身着青色直裰、一手握麈尾一手握灯笼的道士,当即吓得险些尿崩,连滚带爬就往宾馆冲:“妈呀——!!!鬼啊啊啊啊——!!!”   那道士也不知怎么的就飘到了他面前,麈尾一挥,挡住他的去路。道士一开口就是一口带着江苏口音的普通话:“朋友,贫道是人,不是鬼。”说着还伸手捏了捏乔瑜的脸,“你看,贫道的手是热的。”   乔瑜的小心肝险些没从喉咙里蹦出来,张大了嘴看着道士说不出话来。   这位道士——我们的南宫狗剩同志微笑,再微笑:“一个搞考古工作的同志怎么还相信有鬼呢?”   乔瑜呆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心口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我是考古工作者?”   南宫狗剩一捋白花花的胡须,笑道:“贫道白天掐指一算,就算出小哥你今晚注定有血光之灾,所以才特地在这里等着你。咳,贫道是茅山派一百零八代掌门人,幸会幸会。”   也不怪乔瑜认不出狗剩同志,一则天色太暗,二则狗剩同志的装扮换了,连陕西口音都改成了江苏口音。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血、血光之灾?你、你想干嘛?”   南宫狗剩同志瞪圆了眯眯眼,一脸严肃:“你的血光之灾不是指贫道,贫道是来为你化解这场灾难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纸叠的剑,手指伸进兜里沾了朱砂,在剑身上念念有词地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递给乔瑜:“揣在身上带回去,放在枕头底下,过完了今夜你的灾难自会化解。”   乔瑜这时候已缓过神来了,心中哀嚎:不会吧!这什么破地方啊!怎么骗子这么多!   他一脸警惕地盯着南宫狗剩:“要钱?”   南宫狗剩轻抚胡须,微笑:“这剑可是限量的,太上老君一共赐了贫道三把,上面有王母娘娘亲自吐的口水,什么妖魔都能斩除。既然贫道跟你有缘,给你打个八折,一千就可以了。”   乔瑜“呸”了一声,气愤的涨红了脸,竖起中指骂道:“限量,限量你妹!全世界限量六台的法拉利中国就有七台!你个老骗子,死骗子,骗到你乔爷爷头上来了!”说着抢过南宫狗剩手里的纸剑,对准他心口狂戳:“我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啊啊啊啊,恶灵退散!”直到将纸剑戳烂了,才愤愤往地上一丢,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南宫狗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捻须微笑:咦,这位小同志很有意思嘛。   于是狗剩同志的人生有了新追求,那就是成功骗倒乔瑜一回!   再说乔瑜头昏脑胀地走出一段路,忽然听到脚边冒出一声“喂”,吓得他一声尖叫,跳开两米远。   李夭夭蹲在路灯下抽烟,纳闷道:“干什么,见了鬼似的!”   乔瑜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问:“你干、干什么!”   李夭夭对他招招手:“过来,老子有话问你。”   乔瑜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盘旋着“血光之灾”四个字,两手架在胸前做抵挡的姿势,哇哇乱叫:“你你你你,你别打我!”   李夭夭更纳闷了:“你有病吧?谁要打你啊。”见乔瑜还在那发疯,不由沉了脸大喝一声:“给我过来!”   乔瑜立刻蔫了,小心翼翼地挪近他。   李夭夭深沉地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抬起下巴问道:“哎,你给我说说,你以前都是怎么对待苏颐的?”   乔瑜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李夭夭夹着烟干笑:“我就是纳闷,他那么一没脾气的人,你是怎么对他的,他能那么烦你?”   乔瑜捂着心口泪奔:呜呜呜呜,妈妈,这个人好讨厌噢~~!   见乔瑜半天不说话,李夭夭又喝道:“问你话呢!”   果然他一凶,乔瑜马上就露出胆战心惊的表情,颤巍巍地答道:“没、没有啊,我、我……”他扭捏了半天,才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噙着泪花答道,“我、我对他算是掏小酢跷,挖心掏肺了……”   李夭夭碾灭烟头:“具体点,你是怎么对他好的。”   乔瑜又扭捏着不回答,李夭夭眼睛一瞪,凶得跟十八罗汉似的:“说!”   乔瑜忍不住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说:“我知道苏颐喜欢你,你至于这么作践我吗!凭什么啊!你、你个臭流氓!”   李夭夭半点同情心也没有,不耐烦地挥了挥拳头:“说不说,不说我揍你。”   乔瑜立刻蔫了。   他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样啊,我犯贱呗。天冷了,我用了三个月亲手打了条围巾送给他。可人家脖子里围的是burberry的,一次没带过我的!”   李夭夭嗤笑:一个大男人居然打围巾,这都什么人啊!但是脑子里却不由想起自己和苏颐在一起的那一年冬天,自己嫌他脖子里咖啡色格子状的围巾难看,一把扯了丢垃圾桶里,买了条粉色hello kitty的围巾给他,苏颐笑得特幸福地带了。   他纳闷地问:“白不瑞是啥?很贵?”顿了顿,又烦躁地挥挥手,“算了,你继续说。”   乔瑜说:“那时候他们专业每个礼拜有一节课要跨校区上,我不想让他挤公车,每次都跟朋友借了辆奇瑞去接送他,估计他一开始不好意思拒绝我,过了三个礼拜,他特客气的跟我说以后不用麻烦我。得,我一看,每次在后面跟着我的宝马X5原来就是他们家的。”   李夭夭又想起自己偷了辆破三轮,借了两套修水管的蓝色工作服,带着苏颐环游上海,可把他兴奋坏了。   乔瑜接着说:“我知道他读研究生的时候一个人住那么大的空房子,我怕他寂寞,每天下班做好了饭菜给他送过去。他吃了没两天,就跟我说其实他每天都是吃完晚饭才回来的,感谢我的好意。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哥带他去吃鲍鱼海参之类的,哪能看上我做的?”   李夭夭想起自己跟苏颐蹲在天桥洞下啃馒头的日子,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咳嗽我就给他泡板蓝根,他一头疼脑热我就陪他去医院;他胃不好,我天天打电话提醒他准点吃饭;我七年里天天盯着天气预报,一冷一热就提醒他第二天加衣服脱衣服;他读书的时候,我天天给他morning call,陪他一起晨跑……”   李夭夭嘴角抽搐:“大哥,你养儿子呢?”   乔瑜心酸地不说话了。   李夭夭舔舔干燥的嘴唇,站起身,也拉着乔瑜的胳膊把他提起来:“喂,你真喜欢苏颐?”   乔瑜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李夭夭最后深深地吸了口烟,将手里的烟头掐了:“这样吧,我帮你追苏颐。留个手机号给我,以后你听我的,保管苏颐爱的你死心塌地。”      第10章   第二天晚上,李夭夭将苏颐照顾睡了,忽听屋外有说话声,于是出门去看。   南宫狗剩已换上了正常的衣服,正在院里和余鱼佘蛇说话,见李夭夭出来,忙向他招手:“过来。”   师兄弟三人围着南宫狗剩蹲下,南宫狗剩挨个摸着脑袋:“大栓,二剩,三狗。” 南宫狗剩同志作为三个娃的家长,始终秉持着起个贱名好养活的信念。   余鱼、佘蛇、李夭夭挨个恹恹地应声。   狗剩问徒弟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李夭夭说等苏颐病好了就走。狗剩递给佘蛇一张地图,问徒弟们有没有兴趣。   三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块研究了一会儿,李夭夭举手提问:“在宁夏?大概什么年代的啊?”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说,大概也就一千年前吧。   余鱼从地上捡起佘蛇前不久以前丢掉的烟屁股吊在嘴里,说,呵,那是西夏的啊,规模多大啊?   南宫狗剩不在意地说,充其量也就是个王陵吧。   佘蛇将地图一折,塞进口袋里,一锤定音:去!   南宫狗剩朝房里努了努嘴:“徒媳妇去不去?”   李夭夭脸色有些微妙,从余鱼嘴里抢过刚点燃的烟屁股,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师父,给你找个新的徒媳妇行不行?”   南宫狗剩稍稍有些吃惊,却只是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没说话。   又过了两天,苏颐吃了最后一粒药,李夭夭说:“明天早上我就替你把绷带拆了。”   苏颐笑得特开心,拉着他的手问:“然后我们回上海么?或者,你想去哪里?”   李夭夭说,你先把身体养好了,过几个月,我们去敦煌骑骆驼。   苏颐抱着他,其实心里还有点犯怵,总觉得李夭夭转变的太突然,可他怕说出来影响李夭夭的心情,于是只是抱着李夭夭一个劲的傻乐。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颐特地长了个心眼,故意睡在床外边,八爪鱼一样缠着李夭夭。李夭夭亲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鼻子,苏颐每次抬起头要跟他接吻的时候,李夭夭又故意使坏躲开了。   他往苏颐手里塞了个东西,苏颐好奇地摸了一会儿,问道:“这是……骨头?”   “对,师父给的,说是骨箫,石器时代的东西,宝贝着呢。师父修补过了,你吹吹试试。”   苏颐将东西凑到唇边,仔细摸索着骨头上的洞,用了一会儿就摸清了骨箫的吹法。这是一个八孔七音阶的笛子,据南宫狗剩说,距今约有八千年历史了。   苏颐问道:“这是什么骨头?”   李夭夭说这是鸟的腿骨,不过这种鸟现在已经绝迹,连师父也看不出是什么。   苏颐笑了笑,说:“如果你听见我吹着箫,不管在哪里,都要回到我身边。”   李夭夭敷衍道:“好,只要我听见。”   翌日清晨,苏颐朦朦胧胧醒来,只觉身旁空空如也,当即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   “李夭夭!”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他手忙脚乱地解着眼睛上缠的绷带,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苏颐先是一惊,旋即松了口气,反握住那只手:“夭……”   “小颐……”   苏颐听出是乔瑜的声音,当即变了脸色:“小乔哥?!你怎么在这里?”   乔瑜叹了口气,替他解开脑后的绳结,揭下绷带,涩声说:“我……是李夭夭让我来的……”   苏颐睁开眼,因许久不见光,视线格外朦胧。他用力揉着眼睛,努力将眼睛瞪大,辨析着眼前的事物,声音中包含惶恐:“李夭夭?!夭夭?!”他跌跌撞撞向外跑,因看不清而四处磕磕碰碰,乔瑜扑上前抱住他:“苏颐,苏颐你冷静点,李夭夭他走了。”   苏颐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他去哪里了?”   乔瑜黯然:“……我不知道。”   苏颐的视力逐渐恢复,他看清房间里空空如也,所有的工具和文物都不见了。   他捂着心口,缓缓跌坐在地。   南宫狗剩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老式吉普车,一踩油门那发动机转的轰隆隆跟地震似的。   狗剩师徒四人坐在车上,佘蛇开车,狗剩坐前排逗鸽子,李夭夭和余鱼坐后排。   李夭夭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狂抽,上路三个小时就抽掉了一包烟。他把空烟壳往窗外一丢,侧过身子往余鱼怀里摸。余鱼一把拍掉他的爪子,捂着胸口怒道:“死基佬,就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早就打我的主意了~~老子是纯爷们,劝你早点死心!”   李夭夭心情差极了,看他嘴唇一起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懒得和他斗嘴,只说了一个字:“烟。”   发动机的轰鸣声盖住了他的声音。余鱼继续喋喋不休:“老佘都是被你带坏了,昨天晚上他趁我睡着以后居然摸我胸,还以为我不知道。哼,就算老子胸肌比较发达……”   李夭夭开始脱鞋子。   余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动作,锲而不舍地吼道:“对了,我跟你说,师兄上个月在杭州一家健身房里碰到一个大波妹,认识三小时就跟我去开房,啊哈哈……唔唔唔!!”   李夭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袜子塞进他嘴里,世界清净了。   车开到加油站,佘蛇停车加油,余鱼一脚把李夭夭踢下车去,骂骂咧咧道:“兔崽子,老子跟你拼了!”   李夭夭毫不在意地拍去屁股上的鞋印,大步向加油站旁的超市走。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条烟回来,只见南宫狗剩站在车外遛鸽子,四牛艰难地绕着停车场飞了一圈,又重新飞回狗剩的肩上,死也不肯挪窝了。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拨弄着四牛的羽毛,口中嘀咕着:“哎呀,我画了三张地图,怎么少了一张呢?唔,我好像放在哪间房间的枕头底下了……嘶,到底在哪呢?”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绕过他,钻回车里去了。   上了车,余鱼已消了火气,悻悻地问道:“你把苏颐一个人丢在那,你就不担心?”   李夭夭冷着脸说,我让乔瑜去照顾他了。   “呵!”余鱼用看了外星人似的眼光看着他,“那才更叫人不放心好吧!”   李夭夭烦躁地抓抓头发,开始拆烟,余鱼一把把他的烟抢了过去。“行了行了,歇歇再抽,该尼古丁中毒了。”   余鱼幸灾乐祸地打量着李夭夭的脸色:“后悔了?”   李夭夭用力踹了脚车门,不吭声。   余鱼就着李夭夭拆了一半的烟盒继续拆:“我就不明白了,人苏颐对你算是不错了,你干嘛非处心积虑甩了他?”   李夭夭拿眼斜他:“上次那寡妇买的保险受益人都写了你名字,你干嘛抛弃她?”   余鱼闷了。他抽出一根烟要抽,却被李夭夭按了回去:“吸二手烟也会尼古丁中毒。”   余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烟甩到车座后面。   李夭夭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阖上眼:“两个月前他胃穿孔住院,他大哥来找过我。”   余鱼吃惊地说:“我靠,拍豪门大戏呢这是,他哥叫你滚蛋?”   李夭夭摇头:“没,苏颐在他面前尽说我好话来着。不过我干的事儿他多少也知道点,他跟我说,苏颐喜欢的东西他们从来不会阻拦,他还可以帮我们弄到荷兰去结婚。但是我要跟苏颐好,得遵守他们家的规矩。”   余鱼好奇地听着。   李夭夭说:“他哥给了我份合同。”比了两指的距离,“这么厚。我X他妈的,我翻都没翻开,直接甩他身上,回去理了东西就跑了。我是喜欢苏颐没错,跟他一辈子,我没想过。还他妈跟老子玩这一套,合同,我X他祖宗十八代,有几个子儿就把老子当小白脸!”   一直坐在驾驶座上听着的佘蛇突然开口:“苏颐怎么说?”   李夭夭气哼哼地说:“别看他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其实那小羊羔子精的很。他哥找过我他能不知道?说不定他哥来找我就是他的意思!这次他找到我,提都没提这事,其实话里都带着试探,开口闭口一辈子,就等着老子上他的套呢!X的,听说她二姐是个律师,死的都能给说活。我现在跟他在一起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被他灌醉了摁个手印啥的,这辈子就这么搭进去了。”   余鱼笑着摇头,拍拍他的肩:“算了,干完这次别回上海了,跟师兄去杭州混一段时间,漂亮的小女生……呃,小男生多得是!”   坐在前排的佘蛇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不一会儿,南宫狗剩遛完四牛上车,大吉普轰隆轰隆继续往宁夏跑。   西夏是党项族建立的王朝,公元1032年李元昊即位夏国公后脱离宋朝,建宫殿、定军制、立军名、创造了西夏文字,随后称帝,建立了大夏王朝。公元1227年,西夏国被蒙古族所灭,结束了为期二百年的政权。   在距离宁夏银川市西约三十公里公里的贺兰山东麓有一处陵区,分布着九座王陵和两百多座王侯勋戚的陪葬墓。   李夭夭本来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突然一下蹦了起来,脑袋撞在车顶上,哎哟直叫唤。   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呼痛声,坐在他旁边的余鱼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没吭气。   李夭夭拍打着南宫狗剩的靠垫,大吼道:“师父!!!哪里来的西夏王陵啊!!!”   南宫狗剩掏掏耳朵,吼回去:“神马?!我听不见!!!”   西夏王朝一共经历了十代帝王,除了亡国的末代皇帝,所有的王陵都在一个区里,还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哪里还有多的王陵给他们挖?!   李夭夭从余鱼身上找出地图,拿着画地图小纸片在南宫狗剩面前挥:“这是什么东西?!”   南宫狗剩眼睛左瞟西瞟,装聋作哑。   车开到宁夏银川市境内,终于停了。   李夭夭沉着脸说,狗剩同志,你千辛万苦把我们仨拉拔这么大,不会临时起意想卖给人贩子吧。   南宫狗剩忙打哈哈:哪能啊,就你们仨这精瘦的身材,按猪肉价卖都不回本啊。   李夭夭脸色更沉:“听您这口气,感情卖猪肉价还抬举我们了?”   但是到也到了这地方,何况是狗剩师父的意思,于是三个人也就这么着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晚上南宫狗剩和李夭夭一间房,余鱼和佘蛇一间,拿了房卡后余鱼突然朝着李夭夭扑了过来:“师弟~~老佘好可怕,他晚上会摸人家的胸胸,人家不要跟他睡~~我跟你一间房吧!”   还不等李夭夭回答,余鱼又一脸嫌弃地跳开:“不对,你这小兔崽子也是根搅屎棍~~”   李夭夭痴呆状,品味着‘搅屎棍’的深意。   余鱼冲着南宫狗剩扑了上去:“师父~~徒儿要跟你睡~~”   南宫狗剩慈祥地摸了摸余鱼的脑袋:“也好,二剩和三狗为师都玩腻了,该轮到你了。”   “咩~~”余鱼泪流满面地被一脸阴沉的佘蛇拖走了。   李夭夭进了屋子,趁南宫狗剩收整行李的时候,偷偷将手机取出来,开机。   老式砖头手机在他手里嗡嗡振个不停,李夭夭点开一看,清一色全是苏颐的短信。他没有一条一条点开,只是拉了下进度条,发现在上午九点之前苏颐一共发了三十五条,九点之后还有一条短信,发件人却是乔瑜。   李夭夭惊讶地点开一看,只见信息上写:我和考古队请了假,陪苏颐来找你。   李夭夭纳闷了:找我?到哪里找?难不成苏颐那小羊羔子在我身上装了定位系统?   他又关了手机,心情却不由明朗了许多,开开心心地勾着师父师兄们下楼吃宵夜去了。   黄河之水流经宁夏,鲜活的大黄鲤剖去内脏后用火烤熟,只需撒上盐及孜然,入口鲜香爽滑。   宁夏的羊肉没有羊膻味,水煮后撒上盐,蘸着酱料即可食用,入口即化。   四个吃货吃到肚皮滚圆,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苏颐和乔瑜坐在开往宁夏的大巴上。苏颐盯着窗外的夜景,神情落寞。   乔瑜自早上起心脏就时不时抽疼着。他伸手想揽住苏颐,却在半空中又放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喜欢你,你又何苦……”   苏颐强打精神笑了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乔瑜心苦的简直超出了语言的形容范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陪着暗恋了七年的心上人去追情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夭夭他……和你说了什么?”   乔瑜沉浸在自己的凄苦中,脱口而出:“他说要帮我追你。”   身边人沉默了。   乔瑜猛地回过神来,先是惊讶,随即苦笑,暗暗咬牙道:乔瑜,你是个男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鼓足勇气,放机关炮似的一口气说:“苏颐我喜欢了你七年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李夭夭他配不上你!不管这一次你会不会对他死心,从上了这趟车开始,我正式开始追你!”说完这串话,乔瑜的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所幸夜色掩盖了他烧红的脸。   苏颐垂下眼,轻声地说:“小乔哥,我一直很感谢你……”   乔瑜打断道:“你不要急着给我回答,我不会逼你,你给我时、时间证明。”   苏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转过头继续看窗外景色。   乔瑜浑身散了架一般倒在椅背上,手压着心口,表情万般狰狞:妈妈咪呀,紧张死了紧张死了,噢呜呜呜呜呜呜,我居然说出来了!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乔瑜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不由惊呼:“李夭夭!”   苏颐猛地回过头,一把将他手机抢了过去,手忙脚乱地点开短信。   “哥们儿,你是猪脑袋还是熊脑袋?脑子被门挤了吧!陪他来找我,你们知道小爷现在在哪逍遥么?你跟苏颐一个毛病,就是贱!你眼巴巴跟着他,他就不理你。我跟你说,你对他凶着点,他敢不从,扒了衣服压在地上就干!你越折磨他,他就越离不开你!祝你成功。我关机了,不用找我。李夭夭”借着手机屏幕的幽光,乔瑜看清苏颐,狰狞地,笑了。       第11章   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北山岭南北长二百二十公里,海拔两千多公尺。山势雄伟,如奔腾的骏马,在蒙古语中称骏马为贺兰,故主峰被称为贺兰山,海拔三千五百公尺。   余鱼仰望着伟岸的贺兰山,不仅感慨道:“陆游有一首诗说得好: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佘蛇面无表情:“滚,是辛弃疾!”   李夭夭嗤笑:“得了吧,岳飞写的《满江红》。”   南宫狗剩刚稍感欣慰,只听李夭夭继续说道:“这么有名的唐诗你们都弄错!岳飞岳将军平定了安史之乱后写下的这首诗……哎哟,师父你干嘛打我!”   南宫狗剩面无表情地拍拍手:“走,上山!”   要上贺兰山,可以在山脚下坐车,巴士顺着崎岖盘亘的山路行到半山腰将人放下,剩下的路还要人自己爬。   贺兰山上有很多原始森林,在上山之前,有一位年轻的小民警登上巴士,命抽烟的男士们将打火机、火柴等物品全部交给警卫处暂时保管,下山后可以领回。   收火机的小民警相貌十分英俊,因长期在山区工作,皮肤被晒得黝黑,嘴唇干裂,但乌黑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南宫狗剩将打火机放在小民警手里的时候趁机捏了捏民警的小手,笑眯眯地问道:“小弟弟,今年多大啦?”   小民警一脸严肃地回答:“十八。”   南宫狗剩微笑:“十八好啊,十八的男孩像枝花。”   小民警面无表情地抖了抖,咻一下跳下车不见了。   车开始发动,余鱼啧啧感慨:“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二老三都是被你个老不正经带坏的。”   李夭夭嗤笑:“得了吧,你给我换嫂子的速度不也是和师父学的么?”   师徒四人中,狗剩师父是男女通吃,且喜新不厌旧,见一个爱一个,满世界都有桃花债;大徒弟余鱼只对软妹子下手,换女如换衣,但他一直坚持自己的二位师弟都暗恋自己十几年,后来李夭夭有了苏颐,他才把老三踢出编制外;二徒弟佘蛇作风最端正,因为没有实战经验,目前性向不明中;三徒弟李夭夭纯gay一只,恋爱经验三五次,每一个都能坚持一年半载。   因为贺兰山地势的缘故,盘山公路凹凸不平,一个大坡连着一个小坡,路宽也不过三四米。   司机同志显然是F1出身,哗一下把油门加到底,飞跃一个又一个坡,乘客们就在不断的超重和失重中抽气、吐气。   车开到车站,司机同志把门一开,大嗓门吼道:“下山十五分钟一班车,还是这车,七点最后一班。”   二十几个乘客两腿打颤地下来,李夭夭抹了把汗:“好多年没玩海盗船了,真刺激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南宫狗剩抬头看了看天,说,哎呀天气真好啊我们晒晒太阳等会走下山去吧。   四个人往上爬了一个小时,南宫狗剩一早带着徒弟们偏离了大路,穿过重重森林来到一条密道往上爬。   没有经人工修过的山路崎岖不平,李夭夭累得直喘气,又拿出地图来看了看:“师、哈、师父,你要带我们去的,就是这地方?”   南宫狗剩打哈哈:是啊是啊。   李夭夭皱眉,仔细研究了会儿地图:“卧槽,我说这地图怎么这么奇怪!你没把山体画出来!”   南宫狗剩鄙夷地说:“如果把贺兰山画出来,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能上为师的当么?”的确,西夏的党项族人的葬俗模仿中原的汉人,不可能将墓葬建在山上。   余鱼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啊?到底是不是墓啊?”   南宫狗剩继续打哈哈:当然啦,保证有西夏的尸骨嘛。   四人又爬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已到了中午,眼前终于骤然开阔,来到一处山谷。山谷间道路狭窄,大约六七米宽,还有一道一米多宽的泉水蜿蜒而下。南宫狗剩停下脚步,领着三名徒儿在泉水旁蹲下喝水。他用冰凉的泉水洗了把脸,四周看了看,确保没有外人,指着一块大石头说:“推开。”   三个徒弟虽然吃惊,但还是依言照做。   石头被推开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众人大吃一惊!   李夭夭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凿山为陵是辽人的手笔,这真的是西夏遗迹?”   南宫狗剩神秘地笑了笑,弯下腰首当其冲从半人高的洞口钻了进去。   三名徒弟接二连三地钻进洞窟,李夭夭掩着鼻子惊呼:“好臭!师父你放屁吗?!”   余鱼用力嗅了几下,享受地说:“不臭啊,明明是海鲜的腥气嘛。”   佘蛇漫无表情地用手电照了照洞窟的一角:“尸臭。”   “啊!!!”李夭夭吓得扑到余鱼背上,余鱼又扑到佘蛇背上,三个人紧紧挨成一团。   李夭夭捏着鼻子,指着那处吼道:“师父!!这是什么!!!”   手电的光照到之处,有一块巨大的人状腐肉,地上积了一滩深色液体,许是尸油和血迹混在一起的物质。佘蛇手中的手电一抖,照到腐肉的脸部,只见他面部肿大、眼球突出、口唇如腊肠一般。   南宫狗剩面容严峻地捏着鼻子站在尸体不远处观察:“尸体已经呈现巨人观,应该是五、六天前死的。”   李夭夭哆哆嗦嗦地问:“你认得他吗?”   南宫狗剩苦笑:“脸烂成这样,我也认不出来。不是白老虎就是颜大虫。”   “他们是狠角色,土匪出身,手里都带枪的。上个月我到宁夏来,也是鬼迷心窍了才和他们合作。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要不是我什么都不要而且腿脚快,他旁边还得多一具尸体。”   三人面色凝重:看来几个盗墓贼因为分赃的问题而闹出了人命。   李夭夭几乎要窒息了,用嘴猛地吸了口气,恶心的直想吐,没好气地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南宫狗剩用手电照了照洞窟的岩壁:“你们仔细看。”   “壁画!”   余鱼率先松开捏鼻子的手,扑到石壁上仔细地查看。   石壁上有许多简单的图案,有奇形怪状的牛、羊等,还有画的像印第安酋长的人面图。这些岩画不是用颜料绘成,而是简单地用工具凿刻而成,看手笔,像是远古人类所为。   南宫狗剩说:“这些距今可能有一万年。”   贺兰山岩画十分出名,在贺兰山东麓就曾发现过远古人类刻画的放牧、狩猎、祭祀图以及牛、马、虎、豹等多种动物图案和抽象符号。除此之外,还发现过许多从春秋战国直到西夏时期的彩绘岩画。而这隐蔽洞窟里的壁画,在此之前尚未被人发现。   南宫狗剩说:“继续往里走。”   这个石窟一望不见底,他们不顾尸体浓烈的腐臭味,一路缓缓地向里走,石壁上的岩画逐渐变得复杂丰满,有祭祀图、有狩猎图、还有战争图等。   再往里走,壁画的内容更丰富,线条变得复杂,图案也逐渐有了颜色。   南宫狗剩边走边解释:“这应该是春秋时期的壁画。这里自远古以来活跃着羌戎、月氏、匈奴、鲜卑、铁勒、突厥、党项等民族。我估摸着最早的原始人类凿出了最外面的洞穴,在石壁上刻上岩画。后来每一个时代有新的人发现,他们就把这个石洞继续往里凿,刻上自己民族的绘画……千万年来,约定俗成,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长长的石窟仿佛一条时光回廊,每一步都走出百年的飞跃,眼前赫然闪现出不同年代不同服饰的人们用相同认真的表情凿刻壁画的一幕。   李夭夭惊叹:“天呐……”   余鱼手贱地在石壁上东摸西摸,咂巴着嘴说:“这女人胸下垂啊!这两腿中间的是啥?咦,这男人的小鸡鸡画的比腿还长!”   佘蛇面无表情地将他扯了回来:“古代,性崇拜。”   越往里走,尸体的腐臭味就越淡,众人渐渐放下了捂鼻子的手。   余鱼嚷道:“这肯定是唐朝的!风格太明显了!女人脸都画的跟屁股似的,这胳膊粗的,一家伙能抡死一头牛啊!”   南宫狗剩笑道:“没错。”   再往里,图案越来越精美,壁画上出现了佛像和金刚图,用上绿油漆,风格越来越像敦煌壁画。既保有中原文化,又有一些畏兀儿、吐鲁番风格。   南宫狗剩说:“这里就是西夏的壁画了。”   李夭夭问道:“怎么和莫高窟壁画的风格这么像?”   南宫狗剩笑答:“以前敦煌可一度是西夏国的属地。从夏景宗到夏仁宗,他们多次整修过莫高窟。”   余鱼拿着手电四处乱晃:“这里面有宝贝么?”   南宫狗剩的脸色变得凝重:“本来这里面藏了很多西夏时期的彩塑佛像、典籍及祭祀用品,应该是被那些土匪们搬空了。”   李夭夭冷笑:“搬完了就把同伙毙了?这深山老林里,毁尸灭迹都省了。”   石窟逐渐走到尽头,岩壁上的壁画绘了一半戛然而止,甚至有的观音像只绘了半张脸。很显然,当壁画绘制到此处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余鱼漫不经心地晃着手电,突然一个激灵,握稳了手电一照:“妈呀!又一个!”   众人顺着光看过去,只见有一具胸口插着剑的白骨靠在石壁上,他的头顶上方画着一只凶神恶煞的金刚,手中的剑对准了白骨的脑袋。   南宫狗剩走上前:“这个可不是。这个人是西夏的。”   李夭夭恍然大悟:“所以你说这里有西夏的尸骨!”   南宫狗剩笑得两眼弯弯:“对嘛。所以为师没骗你们。”   佘蛇走上前,用手电照着那把插在白骨胸口的剑仔细端详。   “文物。”南宫狗剩说。   “哗。”佘蛇一把将剑抽了出来,脆弱的白骨因震动而散架,落了一地。佘蛇满意地掏出一块手帕擦剑:“我的。”   南宫狗剩、李夭夭、余鱼:“……”   南宫狗剩蹲在地上仔细地搜寻着什么,突然眼睛一亮,从地上捡起一个烟斗:“果然掉在这里!”   李夭夭凑上前一看,无力扶额:“师父,你不会就是为了找个烟斗而把我们骗来吧?”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在衣服上擦着自己的烟斗:“哎呀,你看嘛,烟斗上刻着我的名字,这可是犯罪证据。要是被公安局的同志发现了,找到我怎么办?”   李夭夭定睛一看,烟斗上果然歪歪斜斜刻了狗剩两个大字。他盯着黑洞洞的石壁顶部,喃喃道:“师父,你知道全中国叫狗剩的兄弟有多少个吗?”   “啊!!!”一声尖叫穿透了长长的道路,在石窟内不断回响。   李夭夭脸色一变:“是苏颐的声音!”   不等狗剩发话,他已风一般冲了出去。 第12章   李夭夭冲到石窟的入口,只见乔瑜趴在苏颐身上,瑟瑟发抖。   他脸色一沉,捏着鼻子冷笑道:“做运动也挑地方啊。”   苏颐看到李夭夭时怔了怔,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拍了拍压在他身上的乔瑜:“小乔哥,没事了。”   李夭夭一脸鄙夷地说:“搞考古的人还怕尸体,嘁,叫的一座山的人都听见了。”说完了还觉得语气不够重,补了句,“孬种。”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夭夭同志已经完全忘记他刚看到尸体时抱着余鱼发抖的样子了。   其实苏颐很无辜。他钻进洞穴的时候觉得气味不对,拿手电一照,刚看清角落里窝的是什么,只觉脖子一紧,一道黑影勒着他就往地上扑,他一时受惊便叫了出来。   乔瑜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还死死拽着苏颐的胳膊,语气委屈的快哭了:“我我我、我只见过骷、骷髅,这这这、这是什、什么。”   巨人观的样子的确十分可怕,死尸膨胀到有正常人体的三五倍大,且面目全非,乔瑜的反应倒也情有可原。   狗剩、余鱼、佘蛇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   狗剩同志拿手电一照,十分惊奇:“咦,小同志,怎么是你!”这次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乔瑜手发抖地拿手电照回去,对上那对又细又长的眯眯眼时也是大惊:“是你!骗子!”实际上他只认出了这是第一次骗他的人。   众人都很茫然。   南宫狗剩哈哈笑道:“小同志,上次跟你开个玩笑嘛,不要放在心上。”   李夭夭实在受不了腐尸的气味,从洞穴里钻了出去,众人都跟了出来。   他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回头吊儿郎当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苏颐很沉静地掏出一张地图抖了抖:“我找到一张藏宝地图,请小乔哥陪我过来看看。”   李夭夭脸色微变,一把夺了过来,发现地图画的十分详细,不说山体画了出来,很多细节处连几米要转弯、岔路怎么走都标的一清二楚。   他咬牙切齿:“南宫狗剩!”   狗剩同志在一旁很热情地拉着乔瑜的手叙旧:“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看这三个不成器的,都是不才的徒弟,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瑜脸色大变:“你就是他们的师父!”   李夭夭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把地图揉皱了往兜里一丢,对着苏颐冷笑:“阴魂不散。”   苏颐很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我和小乔哥收到这张地图,很感兴趣就来看一看。你怎么也在这里?地图是你留下的?”   呀哈!李夭夭顿感新鲜:小羊羔这是怎么了,不对头嘛,居然没有哭着喊着过来抱老子大腿!   乔瑜义愤填膺地问道:“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人是、是、是你们杀、杀……”   南宫狗剩失笑:“小同志,你看我像坏人吗?”   乔瑜用惊恐的眼神反问:你不是吗?   李夭夭环着胸,痞痞地说:“地图是那老混蛋留的,跟我没关系。里面就是些壁画,跟你的小~乔~哥~慢慢看吧。”   苏颐沉静地问:“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李夭夭摸摸耳朵,说:“盗墓贼,估计分赃的时候被同伙杀了,死了得有好几天了。”   南宫狗剩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徒儿们,我们带两位同行再进去看看啊。”   乔瑜小声嘀咕:“谁、谁跟你是同行……”   一行人重新入了石窟,南宫狗剩拿手电往石壁上一打,苏颐和乔瑜齐齐惊呼,苏颐即刻翻出速写本誊抄石壁上的图案。   这时尸体的恶臭已散掉不少,李夭夭还是拿袖子掩着鼻子,没好气地说:“别画了,里面多得是,你画几天都画不完。   苏颐闻言动作一顿,将速写本阖上,继续往里走。   众人穿过长长的石洞,李夭夭作为一个十几分钟前刚刚惊讶过的过来人,无耻地嘲笑着一脸震惊的苏颐与乔瑜。   来到最后一间石穴中,乔瑜仰着头痴呆地欣赏着壁画,忽听脚下一声脆响,低头一看,竟是踩碎了一截白骨。他弹簧一样收回腿:“这这这……”   南宫狗剩嘿嘿一笑:“小同志,你破坏文物了。人家在这里好好躺了一千年,被你惊扰了。”   乔瑜见白骨凌乱地散落着,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扰动了它。   他在白骨旁蹲下:“这……这是西夏的?”视线稍稍上移,指着石壁惊讶道:“西夏文字!”   壁画金刚下方一片空白的石壁上用石头凿了几个西夏文字,刚才李夭夭和余鱼佘蛇没有看到这里的文字,南宫狗剩却早就知道了。他笑眯眯地问道:“小同志认识西夏文?”   乔瑜将那一行字喃喃念了出来:“私通蒙古人的叛徒……”   他好像想通了什么,惊讶地“啊”了一声,神情又有点迷茫。   苏颐皱着眉说:“西夏末期,献宗李德旺意图趁成吉思汗西征之际抗击蒙古,后因为消息走漏,蒙古军攻克银川,李德旺不得不投降,向蒙古送人质才免于被灭国。两年后他就病逝了,侄子李睍继位,也就是夏末帝。一年后李睍投降,被蒙古人杀害,西夏自此灭亡。”   乔瑜接过话:“这壁画没画完,应该就是画到这里就亡国了的缘故。而这具白骨,也许就是那个将消息走漏给蒙古人的叛徒!”   南宫狗剩笑着拍拍乔瑜的肩膀:“搞考古的小同志就是聪明啊,我一直搞不明白的问题你们一来就理清了。”   李夭夭朝天翻了个白眼。   众人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会儿壁画,挨个钻出了石窟。   “咕咕咕……”一直停在岩壁上放风的四牛飞下来,停在南宫狗剩的肩膀上。   乔瑜目瞪口呆:“你、你的母鸡怎么会飞!”   “噗……”余鱼一口口水喷在佘蛇脸上。   南宫狗剩笑着说,我每天喂它吃鸽子翅膀啊,吃啥补啥,吃两年就会飞了。   众人无语。   乔瑜一脸严肃地问苏颐:“这个遗迹怎么处理?”   苏颐望向李夭夭,李夭夭又看向南宫狗剩,南宫狗剩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说:“报警。这么重要的遗迹一定要上报国家。闹出了人命不说,他们还拿走了这么多重要的文物。”   会出卖狗剩同志的烟斗拿回来了,于是狗剩同志没有后顾之忧地买了张新手机卡匿名报了警,还好心地提供了一些关于那群盗墓贼的资料,这件事就这么暂告一段落。   至于要怎么处理苏颐和乔瑜,李夭夭很头疼,于是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狗剩同志。   狗剩同志发话了:“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玩玩嘛,我勘过风水,附近还有个地方可能有遗迹。要是有搞考古的同志协助我们就更好啦,哈哈,小同志觉得怎么样啊?”   苏颐表示没有意见,乔瑜只能跟着表示没有意见,李夭夭有意见也被迫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晚上一行人回到宾馆,苏颐和乔瑜又多开了一间双人房,李夭夭脸色臭的跟便秘一样,南宫狗剩察言观色,说:“徒媳妇,你跟这位小同志睡?”   苏颐瞥了眼李夭夭,没吭声。   乔瑜心一横,握住苏颐的手,手指却不由哆嗦的厉害:“是啊。我~和小颐一间房。”   苏颐低头淡定地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还是没吭声。   李夭夭很明显地高估了自己的度量,从本质上来说,他其实是个心眼小的可怕的男人。他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肝火直冒,拿着房卡就往楼上走:“困了,回去睡觉!”   南宫狗剩三两步追上,把他压到楼梯的拐角处,避开苏颐和乔瑜的视线,低声道:“小兔崽子,你跟徒媳妇睡,别影响师父和你第一百零七位师娘联络感情。”   李夭夭呆了足足有十秒,表情极度夸张地低声问道:“你要泡乔瑜?!!”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脸:“那位小乔同志看起来很有意思嘛。白白嫩嫩的,合为师胃口。乖~孝敬师父的时候到了。”   李夭夭瞠目结舌。   过了两分钟,两人重新从楼梯上走下来,李夭夭发现乔瑜还握着苏颐的手,一脸不耐烦地上前扯开,拽着苏颐的手就往楼上走:“跟我一间房,我有话跟你说。”   他摸到苏颐手上湿湿的有很多乔瑜的手汗,一脸嫌恶地用衣服擦干净,这才面色稍霁地拽着苏颐走了。   乔瑜面对李夭夭不问青红皂白土匪一样的行径,所有的勇气都已飞到九天之外,欲哭无泪地傻了眼。   南宫狗剩走上前,亲切地揽住他的肩膀:“小乔同志啊,我一直很崇拜你们搞考古工作的人啊,我有很多问题想跟你讨教,走走走,我们回房间说。”   苏颐坐在床边,淡定地看着李夭夭坐在窗台上吸烟,忽觉手痒,于是掏出速写本快速将这幅场景摹了下来。   李夭夭抽完一支烟,等不到苏颐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铅笔在纸上快速摩挲的声音。他忍不住碾灭了烟头,走到苏颐身旁,伸手将他的速写本抽了出来:“我看看。”   他从最后一页翻起,速写本的后半部分大多都是些临摹的壁画、瓦当的花纹以及墓穴的剖面图。翻到前面,纸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场景素描,而每幅场景中都无一例外的有一个人——李夭夭。其中有苏颐想象的画面也有很多生活中常见的场景,譬如有李夭夭站在地平线手捧落日的画面,也有他蹲在马桶上沉思的画面,堪称雅俗共赏。   李夭夭越看越觉得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忍不住勾起一边嘴角,边翻边说:“至不至于啊,你就这么迷恋老子?”   苏颐两手撑在身旁,微扬起头看着他,目光沉静,不语。   李夭夭草草翻完,将速写本递还到他手上,拖了把凳子到床边,倒坐在上面,将下颌抵在椅子的靠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苏颐:“喂,你喜欢我什么?”   苏颐平静地问道:“你要跟我说的话就是这个?”   李夭夭耸眉,心情显然不坏,没有接茬。   苏颐说:“告诉你有用吗?”   李夭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天真茫然的像个孩子:“嗯?”   其实他的年纪比苏颐还小上三岁,刚刚二十出头的男生,半点成熟的男子气概都没有,反倒是一副流里流气的痞相。   苏颐目光无波无澜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你,你会多喜欢我一点,会安心和我在一起吗?”   “嘁。”李夭夭撇撇嘴,显然有些扫兴。他突然话锋一转:“你跟姓乔的感情发展的不错?”   苏颐微微侧过头,也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和你有关吗?”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跟我没关系,跟我师父有关系。他看上你的小乔哥了,想让他做我师娘。”李夭夭同志很没有革命意识的就这么把狗剩同志出卖了。   苏颐微微吃惊。   和李夭夭在一起的那一年里,两个人可说得上是蜜里调油,为了他,李夭夭几乎没怎么和佘蛇、余鱼往来,苏颐对南宫狗剩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以他从李夭夭口中听来的信息,他觉得南宫狗剩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甚至带了点神话色彩。可如今见过了真人,虽印象大跌,但对其神秘的崇拜感多少还残存一些。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住了好奇心没有问下去,淡定地噢了一声。   李夭夭转转眼珠,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苏颐平静地说:“他向我表白,我答应考……”   李夭夭瞪大了眼睛。   “我答应他了。”   李夭夭:“……”   室内沉默了几秒,李夭夭不屑地撇撇嘴:“嘁,骗谁啊,姓乔的还发短信跟老子说你们来找我。你要跟他好了,还找我干什么?”   苏颐的表情有些好奇:“你问这些是为了你师父?”   李夭夭挑眉:“当然!”   苏颐垂下眼笑了笑,说:“他答应带我来让我再见你一面。我答应他,这次死了这条心,回上海以后我就安心和他在一起。”   李夭夭闷了。   过了半分钟,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往浴室走。   “我先洗个澡。”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苏颐忽觉浑身脱力,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他相信他的爱人不是真的不爱他了,只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年轻的男人只会凭靠心理和身理上的冲动去做事,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责任感,也不知道如何去经营感情。甚至,李夭夭是懦弱的,当他碰到自己不愿意不喜欢去应对的问题时,他便遵照他的本能去逃避。   苏颐的爱已卑微到了极致,他什么都能忍让什么都能妥协,可如果他的爱人真的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他没有办法独肩抗下这一切。那么,也许,他只有放弃。   南宫狗剩和乔瑜进了屋,狗剩同志坐在椅子上,让乔瑜先挑床。   他看着小乔忙里忙外收整行李,笑眯眯地问道:“小同志,你是苏颐是同学?”   乔瑜手里的活一停,不禁莞尔:“怎么会,我都三十四了。”顿了顿,不由好奇地问道,“南宫……先生,呃,你今年多大?”   南宫狗剩不禁有些吃惊。乔瑜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是比苏颐和自己的那群猴儿们多了几分成熟感,但也万万料不到他已三十四岁。他笑眯眯地说:“我是文革年间生的,老啦老啦。”   乔瑜眼睛微微睁大:“文革有十年,我是文革末年生的,也算是文革年间啊。”   实际上,南宫狗剩也仅仅是比乔瑜大了三四岁而已。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收养了佘蛇和余鱼,二十岁的时候又收了李夭夭,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活都干过(不分贵贱),什么人都见过(不论死活),所以言谈举止间多了份老成和油滑,开口闭口光称呼上就高了乔瑜一辈。   南宫狗剩转开了关于年纪的话题,把话头往西夏古国上引。他很适当地装着无知以满足乔瑜的虚荣心,令乔瑜心情明朗;又在恰当的地方稍许显露自己的见识提点乔瑜,令乔瑜对他刮目相看。   这可挑起了乔瑜的兴致,不出三两句话就忘记了先前对南宫狗剩的提防和敌意,越谈越觉得:其实这位同志,和他那群满身流匪气的徒儿们是不一样的。   殊不知,余佘李三人的人渣程度加起来远不如狗剩师父的一根指头。   漫漫长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13章   翌日一早,众人在大厅集合。   除了南宫狗剩,大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迷茫地上了吉普车。驾车的依旧是佘蛇,这次南宫狗剩将余鱼踢到前排,自己和李夭夭、苏颐、乔瑜一起挤到了后座。   他丢给佘蛇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个铅笔勾的圈是目的地。   李夭夭茫然地问道:“我们去哪?”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说,不是早就答应你们去看西夏王陵了吗?   众人立刻都兴奋起来。小乔又期待又胆战心惊地说道:“这个,如果是重大遗址,我们还是不要破坏比较好吧?”   南宫狗剩睁圆了狭长的眼睛,保证道:“不破坏,我向党和人民发誓,绝对不破坏!我们就看看。”   于是,六个人就真的到了西夏王陵。   佘蛇把车停在景区门口,面无表情地回头,用目光询问南宫狗剩。   狗剩下车买了六张门票,揽着乔瑜招呼众人:“走走走,去看看真正的西夏王陵。”   众人皆无语。   不过既然来了宁夏,作为历史相关专业的众人对西夏王陵还是有诸多兴趣,虽然上了狗剩同志这个当,但也不算亏。   进了景区后,先看了几个展厅,展览的都是西夏古国的文物,大多出自于西夏王陵。   苏颐和乔瑜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展柜,乔瑜不时打开相机拍摄,苏颐则掏出速写本誊画。   “咦?”余鱼扑到一块拉着警戒线的石碑前,伸手就要摸,附近的保全还没冲上来,佘蛇已经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余鱼悻悻地摸着鼻子:“这刻的都是什么鬼画符,老子还以为是汉字。”   南宫狗剩背着手走上前:“这是西夏文。”   西夏文与汉字长的极像,都是方块字。但相比汉字,西夏文大多由撇那组成,极少出现横竖。且从字形上看,西夏文亦比汉字复杂许多。   南宫狗剩刚想开口解释,张了嘴又阖上,笑眯眯地拍拍乔瑜的肩膀:“小乔啊,西夏文是不是模仿汉字造的?”   李夭夭白眼翻的都快找不到眼黑了。   乔瑜忙说:“是这样的,西夏文是夏景宗李元昊命大臣野利仁荣模仿汉字创制的。一共五千多字,形体与汉字一样方正,笔画较汉字繁复,大多是合成字,类似于汉字的偏旁部首。在创造西夏文字之前,党项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一直使用汉字。”   余鱼嗤笑:“这不是瞎折腾么,模仿汉字造出个这个复杂的文字,学习普及都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南宫狗剩感慨道:“这是民族的自尊心呐。李元昊这个人,除了野心,还是很有骨气的。”说着又去揽小乔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搞考古的同志懂的就是多!”   乔瑜赧然:“不不不,我、我就是研究这个的,只是懂个皮毛罢了。”   于是狗剩同志又厚着脸皮夸道,小乔同志真谦虚。   展馆里还有很多从王陵中出土的建筑装饰,有红陶或琉璃制成的迦陵频伽像,灰陶、琉璃的兽面或花卉图瓦当、陶制鸱吻、人像石座等。   苏颐捧着速写本不停画着这些东西的形制和图案,李夭夭陪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与其他人拉开一大段距离。   李夭夭不耐烦地说:“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画的。”   苏颐斜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赶时间?”   呀哈!李夭夭挑眉:“你很麻烦哎!”   苏颐淡然收回目光,继续勾勒着迦陵频伽身上的花纹:“我没有让你陪。”   李夭夭被小绵羊噎了一下,不由火从心起,眼看着乔瑜晕晕乎乎地被南宫狗剩揽着走进下一个展厅,走上前从背后圈住苏颐,手伸进苏颐裤子口袋一把握住他的命根,在他耳边咬牙低声道:“妈的,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强暴你!”   苏颐闷哼一声,腰弯下些许,扭头与他对视,依旧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敢不从,扒了衣服压在地上就干?”   李夭夭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突然变了脸色:“卧槽,乔瑜那王八羔子给你看我短信?”   苏颐就这么淡定地看着他。   李夭夭悻悻把手掏出来,蹲在一旁垂头丧气地说:“你画,你慢慢画。”   迦陵频伽是梵语音译,意思是“妙音鸟”,为佛教中的一种神鸟。其形象是人首鸟身,也就是一个双手合十的菩萨身上多了一对鸟翅膀,跟西方的天使有异曲同工之妙。迦陵频伽最早曾出现于北魏的石刻上。   李夭夭看着苏颐短短几分钟就把一只迦陵频伽的形象画了出来,连鸟羽上的皱褶都画得几乎和雕像一模一样,心下佩服,不由问道:“哎,你画画是跟谁学的?”   苏颐阖上速写本,向另一个展厅走:“初中的时候,报过素描的学习班,学了两年吧。”他脚步一顿,扭头看了李夭夭一眼:“九年前我喜欢上一个人,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偷拍很多他的照片,对着照片临摹了一副又一副,几年下来就熟练了。”   李夭夭早就听苏颐说过和自己在一起之前已经暗恋了自己八年,于是他嘿嘿一笑,腰板又挺得直了,大摇大摆地跟着苏颐往下一个展厅走。   苏颐问道:“你以前见过这种石刻吗?”   李夭夭说:“你说那鸟人?以前师父带回来的文物里见过类似的。好像是北魏的。”   苏颐若有所思地说:“传闻西夏党项族是北魏拓跋氏的后代……拓跋氏是鲜卑族,可党项族是羌族的分支……”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管这个干吗,混一混血谁知道是谁的,我身体里还流着五十六个民族的血呢。画完了就走,我们看王陵去。”   六人坐着景区内的旅游车来到西夏王陵前。   千年之前,在这座陵城前有一座红墙皮的小月城,陵城有高墙,从乌头门进入城区后可见一十数米高的鹊台,鹊台上有嫔伽、摩羯、海狮等装饰。东面有一碑亭,为陵墓主人数碑立传之所,夯土台基外包砌青砖,台基上一字排列四座力士雕像,是驮碑的石座。御道两排石像林立,有文臣武将的石刻、有瑞兽麒麟、白象等。顺着御道往里走,有一座面阔三间进深三间的献殿,是陵城内的奉祭之所。陵城最深处的建筑就是塔陵,红砖黑瓦、七层八角密檐式的佛塔式建筑,充分反映了西夏国笃信佛教的宗教信仰。   但是,非常可惜,这一切美好的描述都是千年之前西夏国尚未亡国时的陵城模样。   “1226年,成吉思汗亲率蒙古兵讨伐西夏,蒙古兵直驰贺兰山下,焚烧西夏陵、亭、台、献殿,挖陵曝尸……”旅游手册上如是说。   所以,如今映入众人眼帘的,只剩下一个个丑陋不堪的黄土包。   “其实以前这些建筑都是很漂亮的,蒙古人把所有建筑的外形全部破坏了,砖墙拆毁,只剩下一个个土包。即使如此,西夏王陵还是被称为‘东方的金字塔’。”小乔惋惜地说。   余鱼特不屑地说:“蒙古人就知道搞破坏,一路打到欧洲又怎么样,还不是连个家都没有。元朝的时候,蒙古人西边打完了就回中原来抢一通,有钱了就继续打。跟个战斗机器似的,为的啥哟。”说完又嘿嘿直笑,“所以说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见过统治者抢百姓钱的吗?其实从古至今年年都抢,但是人家文绉绉的抢,只有蒙古人冲进人家里明着抢。”   小乔被他逗得笑了笑,说:“其实蒙古人特别恨西夏,因为成吉思汗就是在攻打西夏的时候病逝的。李睍一投降,蒙古人就冲进西夏屠了一个又一个城。党项族从此就在历史上消失了。”   余鱼蹲在地上,捡起一把土捻了捻,嗤笑:“还好汉人多,没让他们杀完。”   南宫狗剩在他身边蹲下,说:“知道这里为什么不长草么?”陵区附近时一片片绿草丰茂的土地,奇怪的是,陵区内的地表却像戈壁一样寸草不生。   余鱼斜眼看他。   南宫狗剩说:“西夏人为了防止百年之后这里杂草丛生,破坏了陵园的恢弘,就把糯米蒸成浆浇一遍土地,所有的草籽都被杀死了。”   余鱼一耸眉峰,起身继续往里走,乔瑜不由感慨道:“南宫先生,你懂得真多。”   南宫狗剩嘿嘿一笑,乐了:“哪能啊,都是听人瞎说的,还是小乔同志厉害,什么都知道!”   往前走,夏景宗李元昊的灵台在中轴线偏西的位置,南宫狗剩眨着眯眯眼一脸纯洁地问小乔:“这是为啥呀?”   乔瑜忙解释:“西夏人笃信佛教,他们认为这样能更接近佛祖,且稍往西偏,可以为过路的神仙让路。”   狗剩竖起大拇指:“长见识了,小乔同志学识真渊博!”   阳光下,乔瑜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众人走近陵塔,余鱼和李夭夭看到一块石碑上写着“墓道”二字,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墓道在陵塔前数十米处,地面的出口处用一块安全玻璃罩住,余鱼和李夭夭争着把头靠近了看,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墓室早在千年前就被蒙古人光顾过了,里面什么也不剩。南宫狗剩走到两名徒弟身边,笑眯眯地说:“其实地宫在塔陵前十五米的地方,这是西夏人的葬俗,记住了?”   两人争着点头:“记住了!”   李夭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师父,你真的有遗迹要带我们去吗?”   南宫狗剩点点头说有啊,没骗你们,真是个王陵。别着急,先玩几天。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在李夭夭耳边说:“先让为师跟你师娘培养培养感情。”   李夭夭志得意满地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我帮你!”   晚上回到宾馆,南宫狗剩提议出去走走,先前不知给余鱼和佘蛇打了什么招呼,走着走着两个人就不见了。   南宫狗剩一边摇头一边感慨:“一对贪玩的小兔崽子。”   再走一段路,狗剩同志给小徒弟丢了个眼色,于是懂事的小徒弟三狗慢慢挪近苏颐,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苏颐心脏猛地一紧,诧异地回头看他,李夭夭却目不斜视地走着,并逐渐放慢了脚步。   乔瑜察觉到苏颐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禁扭头去看,看见李夭夭和苏颐交握的手时猛地蹙眉,只觉心口被插了把刀一般难受的厉害。   夜色中,苏颐垂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乔瑜回过头,心中无限凄凉,南宫狗剩在耳边说了什么也没听进去。他脑中天人交战,因为他怯懦的个性让他无法主动去争取。而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一次苏颐和李夭夭真的和好,自己就再没机会了。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回头的时候,背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里还有李夭夭和苏颐的影子?   第14章   苏颐被李夭夭拉到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里,李夭夭松开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往裤子上蹭了蹭手汗:“吃夜宵吗?”   苏颐眯眼:“你有话跟我说吗?”   李夭夭心虚地耸耸肩:“说什么?”   苏颐看了他数秒,扭头往回走。   “喂!”李夭夭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表情很是纠结:“算帮我个忙行不行?”   苏颐好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把我未来的爱人和你师父凑在一起?”   李夭夭脸色瞬间黑了。   李夭夭拉着苏颐的胳膊不肯松,苏颐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逐。路灯将两人的背影拉的细长并重叠在一道,像是相拥的一对甜蜜眷侣。   苏颐的瞳孔漆黑润泽,仿佛含着水汽,李夭夭一时有种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他不是乔瑜,他做事从不思前虑后,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苏颐猛地撞进李夭夭怀里,心脏一阵紧缩。他的下颌抵在李夭夭的肩上,熟悉的气息撞入鼻腔里,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很想抱紧他的爱人,哭着求他不要再折磨自己,甚至如果下跪乞求能令李夭夭回心转意守着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跪下。   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没有用。   他只是垂手站着,在李夭夭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抱了良久,李夭夭松开他,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走:“陪我去吃宵夜。”他的鼻音微重。   苏颐望着他的后脑无声苦笑,没有再挣开。   余鱼和佘蛇漫无目的地走着,余鱼吊儿郎当蹦蹦跳跳,不一会儿便比佘蛇提前了几步。   他突然回过头,佘蛇刹车不住,险些撞上他的后脑。   余鱼一脸警惕地指着他:“靠,你是不是想等小爷不注意,偷偷亲我!”   佘蛇冷冷地说:“有、病!”   余鱼撇撇嘴,一脸鄙夷地说:“老佘,你都觊觎我多少年了,晚上还偷偷摸我的胸,怎么就没胆子认呢?”   佘蛇面无表情地说:“是你自己拿我的手,放你胸上。”   “嘁,”余鱼嗤笑,“你就赖吧你,知道你爱惨小爷了,你要是主动点儿听话点儿,小爷我偶尔也可以陪你耍耍嘛。”   佘蛇懒得陪他浪费口水,木着脸绕开他往前走。   “咩~~”余鱼扭动着扑上前,“你就承认嘛承认嘛承认嘛,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我不会看不起你的,更不会不理你的!”   佘蛇:“神、经、病!”   两个小时后,众人回到宾馆。   南宫狗剩满脸春风,乔瑜原本也是面带微笑的,却在看到李夭夭和苏颐的时候脸色又垮了下来。   李夭夭将狗剩拉到一边,悄声问:“师父,进展怎么样啦?”   狗剩小声回答:“不着急嘛,慢慢来。”老狐狸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文火慢炖,令乔瑜对他好感倍增。事实上,老狐狸做的很成功。   苏颐走到乔瑜身边:“小乔哥,今晚我和你一间房。”   顿时四下寂静。   李夭夭脸色一变:“为什么?”   苏颐很淡定地反问:“你要和我说的话不是说完了吗?”   李夭夭一时无语。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把小徒弟一搂:“那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出发去盐州。”   李夭夭一脸便秘的表情被南宫狗剩拉进了房间。他甩开狗剩的手,闷闷不乐地往床上一扑:“慢慢来慢慢来,师娘都被人抢走了!!”   狗剩悠哉地说:“为师还有一百零六位佳人,这个拿不下也不要紧嘛。”   李夭夭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你说啥?!”   南宫狗剩摸摸暴躁的小徒弟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这次为师成不成可要看你这兔崽子的表现了。”   李夭夭嘴一撇,说,没看到人苏颐现在不听我的了么,徒弟帮不了您这次了。   南宫狗剩但笑不语。   翌日一早,李夭夭顶着张臭脸出门,看见并肩说笑的苏颐和乔瑜,冷哼一声,将行李甩进吉普车的后备箱,把盖子狠狠一摔,径自钻进后排坐下了。   众人正准备上车,南宫狗剩突然把乔瑜拉到一边。   “小乔啊,你知道盐池这地方在西夏的时候……”   苏颐在车前站了一会儿,见余鱼和佘蛇都已前排就坐,而狗剩和乔瑜说的正高兴,暂无入座的意思,于是垂眼无奈一笑,钻进车厢在李夭夭身旁坐定。   过了一会儿,乔瑜结束谈话走到车旁,见两人并肩而坐,脸色微僵。李夭夭转过头,对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活灵活现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乔瑜只得憋屈地坐到苏颐身旁,南宫狗剩则坐在最外侧。   车开出市区,公路两旁的房屋被戈壁和沙漠取代。   狗剩同志提议去沙漠里的绿洲——天鹅湖看看,众人同意了。   天鹅湖在宁夏小有名气,类似于敦煌的月牙泉,是沙漠中一个独立的小湖泊,占地不大,但胜在景色奇异。   要到达天鹅湖,须经过一大片没有路标的沙漠,一般景区是不放私家车入内,可狗剩同志指了条道,躲开了围栏和工作人员,闯入沙漠之中。   乔瑜望着车窗外一片黄橙橙的沙海和白晃晃的日头,担心地问道:“这……不会迷路吧?”   狗剩咧嘴一笑:“大栓方向感好,地宫里跟着他走也绝对没问题。”   乔瑜只得耸肩。   沙海中一个又一个沙丘使得路况凹凸不平,佘蛇握着方向盘,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眼睛却明显亮了起来。   余鱼单手攀住车上的扶手,指着高耸的沙丘兴奋地大吼:“WOW~冲啊!”   佘蛇踩足油门,照着沙丘冲了上去!   “哇啊啊啊啊啊!”乔瑜身体猛地向后倒,尖叫着抓住前座的椅背。   李夭夭嘴角勾了起来,左手握紧上方的扶手,右手紧紧搂住苏颐的肩膀,在他耳边吼道:“抱紧我!”   苏颐早已变了脸色,来不及多想便撞进李夭夭怀中,紧紧圈住他的腰。   吉普车飞跃过沙丘,余鱼大叫:“WOO,飞起来啦!帅呆!”   乔瑜被颠的七荤八素,紧紧扒着椅背,颤声道:“开慢……”   发动机的轰鸣声吞没了他的声音,大吉普落地后猛地弹了几下,又向另一座沙丘进发。   在急速的超重和失重转换间,乔瑜脸色发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扑进南宫狗剩怀中,不停尖叫:“啊~~~噢~~~妈妈~~~救命啊~~!!!”   狼狈为奸的师徒俩各自搂着佳人,隔空对了个眼神,发出会心一笑。   足足颠了二十分钟后,一汪碧水映入眼帘,车停下了。   门一打开,乔瑜推开南宫狗剩,一头栽在沙地里,捂着胸口狂吐酸水。   笑得腮帮酸疼的余鱼走下车,眉梢挑得老高,用口型说:这位师娘不行嘛。   狗剩同志一摊手:我就喜欢这么弱的。   李夭夭扶着苏颐走下车,替他拍背顺气:“你还好吧?”   苏颐脸色发白,轻声说:“晕。”   李夭夭搂着他往湖边走:“吹吹风就好了。”   天鹅湖周围有一片青草地和高树,织成了沙漠中奇异的景观。   一群猴崽子蹦蹦跳跳地往湖边冲,乔瑜艰难地撑着车站起来,颤声道:“南宫先生,你扶我过去看看吧……”   南宫狗剩地扶着他走到远处的一棵大树边坐下,一脸神秘地晃晃手指,老神在在地说:“好东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呐……”   不一会儿,率先冲到湖边的余鱼停住脚步,不到两秒就抱着头往回冲:“妈妈咪呀,救命啊~~快跑啊~~”   乔瑜愣了愣,扭头看向一脸悠闲的南宫狗剩,狗剩同志道:佛曰,不可说。   余鱼和佘蛇一脸狼狈地冲了回来,苏颐头晕得厉害走不快,李夭夭打横抱起他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吼:“南宫狗剩~~你个老混账!嗷……唔……”闭嘴了。   四个小年轻跑回树底下,李夭夭一脸郁卒地放下苏颐,呸掉飞进嘴里的东西。   余鱼边抠鼻孔边嚷嚷:“卧槽!全是巴掌大的蚊子,十只蚊子能炒一盘菜了!多的跟马蜂似的!都飞小爷鼻孔里去了!”   佘蛇挠着胳膊上的包,凉凉地讽刺道,你的鼻孔比巴掌还大。   南宫狗剩十分淡定:为师从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越是漂亮的东西越不能碰。   乔瑜数天以来,头一回作为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幸灾乐祸地笑了。   不得不说,天鹅湖的景色还是很美的,苏颐缓过神来,就掏出速写本画了起来。乔瑜想找个肩膀靠,奈何苏颐画的正兴起,他只得缩了回来。南宫狗剩善解人意地拍拍自己的肩:“靠着休息会儿。”   乔瑜感激一笑,阖上眼靠在他肩上养神。   李夭夭就是贱骨头,苏颐一不搭理他,他立刻浑身不舒服,于是涎着脸凑上前没话找话:“既然叫天鹅湖,湖里加两只天鹅呗。”   苏颐目不斜视:“湖里没有。”   李夭夭撇撇嘴,嘟囔道:“没有就不能画了么。”   五分钟后苏颐就摹出了草图。他对着画面端详了一会儿,又在湖边加了个人。李夭夭眼睛亮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他数笔就勾勒出一个人形。然后苏颐回头端详了乔瑜一会儿,按照乔瑜的发型和服饰画了起来,作画时不断回头打量乔瑜的形貌。   李夭夭脸色一冷,捏住他的笔:“湖边没有人。”   苏颐嘴角弯了弯:“没有就不能画了么?”   李夭夭火冒三丈,气冲冲地撇下他走了。   苏颐低着头,眼中带着暖意,寥寥几笔就改变了画中人的服饰和发型,仅是一个草图,画中的人就带着李夭夭十成十的神韵。   而从头到尾,他没有看过李夭夭一眼。   离开的时候,乔瑜坚持要靠窗坐,李夭夭用眼神死瞪着苏颐不准他坐乔瑜身边,苏颐心情明朗,磨蹭着等到狗剩入座后才钻进车厢。于是较来时的座位,仅是南宫狗剩和乔瑜换了个位置罢了。   车再次驶过高低起伏的沙丘,这一次佘蛇虽未故意制造飞车的效果,却也着实颠的够呛。南宫狗剩不一会儿就不胜柔弱地扑到乔瑜怀里并上下其手,不时发出两声嘤咛:“噢~~好可怕噢~~”   乔瑜被颠得晕头转向直想吐,却还勉力腾出一只手搂着南宫狗剩:“抓紧我……马上就好了……”   李夭夭被逗乐了,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苏颐,心中蓦地一软,低头亲吻他的额际。   “噢!”   车一个大起伏,李夭夭的门牙撞在苏颐的脑门上,疼的嗷嗷直叫唤。苏颐捂着脑门乐了,用脸颊在他怀中蹭了蹭。   车开到盐池县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盐池县在宁夏东部,临近陕西,地处北方边陲,历来是战略要地,在北宋时期属西夏国境地。此地恰好在西夏首都兴庆府和北宋的边界的中间位置。   南宫狗剩说第二天带大家去遗迹踩点,于是众人进入县城寻找落脚处。盐池县不比银川市,小县城条件不怎么好,狗剩带着众人找到一间家庭式旅馆一问,店里还剩下一套公寓,公寓里有一间独立的卧室摆了一张床,厅里还有两张床,挤挤正好睡六个人。   这种房型可不比宾馆里的标间,六个人势必凑成三对分床。   苏颐虽没说话,但看他那意思似乎还是要和乔瑜睡在一块。   这下李夭夭可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他强硬地拉着苏颐往旁边走了两步,乔瑜欲出声阻止,却被他暴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李夭夭黑着脸问苏颐:“你什么意思。”   苏颐心情大好,温文一笑:“什么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李夭夭眼神阴鸷:“你要跟他睡?”   苏颐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这和你有关吗?”   李夭夭烦躁地说:“你行了吧,别跟他在一起了。我跟你睡。”   苏颐心情更好,缓声继续撩拨:“你让我跟谁在一起我就跟谁在一起,你让我不要跟谁我就不跟。李夭夭,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李夭夭被怒火烧得没了理智,一把揪住苏颐的领子,凶神恶煞地说:“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不就拿他刺激我吗?行了,现在老子拿你当根葱,你他妈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苏颐的笑脸顿时沉了。在不远处的乔瑜也火了,终于忍无可忍,冲上来一拳就照着李夭夭面门揎。李夭夭看也不看,抬手搡住他的拳头,眼睛还盯着苏颐,却已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语气而后悔了。   苏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放手。”   李夭夭悻悻松开他的领子,一旁乔瑜挣开了他的束缚又一拳打上来,李夭夭正愁没处泻火,送上来的小兔子正和胃口,接了乔瑜的拳头同时飞快地一脚蹬去,乔瑜惨叫着摔倒在地。   一旁几人见事态严重起来,余鱼和佘蛇摩拳擦掌要帮兄弟出气,却被南宫狗剩一人一眼瞪安分了。   乔瑜多年来的委屈终于因为这一脚而积累到了临界值,一改往日的温文懦弱,爬起来毫无章法地对着李夭夭拳打脚踢,李夭夭连躲都不躲,一拳拳都照实了砸在乔瑜身上,没几下就把乔瑜压倒在地。   苏颐怒道:“住手!”   李夭夭压根不听他的,照着乔瑜脸上又是一拳,乔瑜的黑框眼镜飞了出去。   妈的,敢打你未来师娘!   南宫狗剩也火了,撩起袖子上前,一个擒拿手就把小徒弟的双手反绞在身后提了起来。李夭夭当然斗不过老狐狸,手用不上,脚却还不安分地对着躺在地上的乔瑜猛踹了两下。南宫狗剩更火大了,对准小徒弟膝弯狠狠一磕,正发狂的小徒弟就这么生生给乔瑜跪下了。   李夭夭闷了。   乔瑜爬起来,显然还在火头上,于是南宫狗剩又把李夭夭提起来方便他动手。李夭夭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于是乔瑜扑上来又是一阵发泄似的拳脚,有一下打实了正落在李夭夭心口上,李夭夭瞳孔猛地收缩,痛苦地弯下腰不出声了。   南宫狗剩扭着李夭夭退后两步,问道:“打够了没有?”   李夭夭气若游丝地骂道:“混……蛋……”   乔瑜醒过神来,站在原地满脸无措。   苏颐浑身抖得厉害,捡起乔瑜破碎的眼镜,拉着他往屋里走:“小乔,我们进去。”   李夭夭把头一扭,愤愤不语。   等苏颐把卧室的门关上,南宫狗剩终于松开李夭夭:“你满意了?”   李夭夭委屈的声音都打颤:“你偏心!你拉偏架!你他妈有了个新……”   南宫狗剩喝道:“没撒够疯就出去!别乱咬人!”   这下李夭夭终于蔫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南宫狗剩叹着气伸手摸小徒弟的脑袋,被李夭夭一脸愤恨地避开了。   南宫狗剩说:“你们陪他出去走走,冷静了再回来。”   余鱼和佘蛇连忙应声,去搀扶李夭夭,被李夭夭一把甩开了。   李夭夭恶狠狠地瞪着南宫狗剩,眼睛里竟积了水汽,模样活似一个受了小小委屈的孩子,却自以为是地仇恨整个世界。他抬手愤愤地抹去泪花,拔腿就往外走。余鱼和佘蛇忙跟了出去。   南宫狗剩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苦笑着叹了口气:“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是被谁宠坏了。”    第15章   第二天早上,苏颐和乔瑜从房间里出来,乔瑜伤口虽已被苏颐简单处理过,颧骨处的一片青紫还是十分惹眼。   乔瑜的拳头没怎么落在李夭夭脸上,故李夭夭看上去毫发无损,只是精神有些颓然。   苏颐冷冷淡淡地看了李夭夭一眼,走到南宫狗剩身边:“师……父,今天带我们去遗迹吗?”   南宫狗剩像个没事人一般呵呵笑道:“理好东西就走吧。”   这次上车的时候,李夭夭一脚把佘蛇踢到后座:“我开!”   佘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来到后座正襟危坐,连余鱼也一反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严肃地把安全带系上了。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脑门上写着“狂暴”二字的李夭夭一家伙把油门加到底,横冲直撞地出了县城,飞出公路直接往沙地上开。   凹凸不平的地面使得急速行驶的吉普车不停震动颠簸,连说话声都一颤颤的。   “开爱爱爱、回哎哎哎、去于于于……”狗剩同志一把老骨头被颠的七荤八素,终于忍不住出声。   李夭夭压根没听见,愣是把一个坡度只有十几度的小沙丘开出了飞车效果,奈何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打搅他。   “嘶……”   车速渐渐慢下来,车轮陷入沙子中动不了了。   李夭夭一眼阴沉地继续踩油门,被后座的佘蛇狠狠往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滚出来!”   李夭夭无奈地出了驾驶座,佘蛇往轮子下垫了些石块树枝,回到驾驶座上一拉档一踩油门,轻轻松松从沙坑里开出来了。车,终于驶回公路上。   李夭夭坐在苏颐身旁,不自在地看着窗外景物,时不时拿眼偷瞟身边人,苏颐却始终不曾看过他一眼。   用了一夜的时间胡思乱想,李夭夭多少已对昨天的事感到愧疚。可他的恼火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李夭夭同志是这么想的:奶奶的,苏颐这小子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老子都说了肯跟他和好,他居然还敢甩脸子给老子看!靠,就算老子说话有点过分,那还不是他给气的!跟姓乔的睡一张床?我靠靠靠靠靠!   蛮不讲理的李夭夭决定,除非苏颐先跟自己认错,自己也可以勉强为那句‘给脸不要脸’而道歉。如果苏颐敢再和乔瑜有任何亲密的动作,那自己也去找个漂亮的小男孩来气死他!至于姓乔的,道歉?开玩笑,有多远给老子死多远!   车开了一会儿,路过高平堡遗址附近,只见远处一道土黄色的蛇形建筑蜿蜒在戈壁上。   乔瑜惊呼:“这是长城吗!”   南宫狗剩问众人是否要下车看看,于是佘蛇将车停下,六人下车。   这一代是中原和北方游牧民族的边界,然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故隋王朝与明王朝都曾在此修建长城。   乔瑜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往长城边走,苏颐正欲跟上,李夭夭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两个人磨磨蹭蹭地下了车,见其他人都已走远了,李夭夭将苏颐拉到车后。   苏颐很平静地看着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李夭夭一脸漫不经心,心底却在咆哮:混蛋快跟老子认错啊!!!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苏颐愣了愣,不由笑了:“没有。如果你没事的话,我想去看长城。”   他见李夭夭不说话,便退开一步转身,胳膊又被李夭夭拉住了。   李夭夭怒道:“苏颐,你别他妈敬酒不吃……”   苏颐皱着眉头打断:“想清楚了再说!别口不择言!”   李夭夭深吸了一口气,瞪着苏颐的眼神如豺狼般凶狠,突然拽着他的肩膀一把摁倒车门上,压上去狠狠吻了起来。   苏颐紧闭着牙关,伸手推他的肩膀,却被李夭夭大力握住了手腕,丝毫动弹不得。   李夭夭撬开他的齿关,舌尖死命往里钻,勾住了苏颐的舌头大力吸弄。苏颐疼的直皱眉,收紧牙关咬住了李夭夭的舌头。   李夭夭下身恶意磨蹭着苏颐的穴口,挑衅般扬起眉梢:你咬!我就不信你咬的下去!   苏颐齿间稍稍加力,李夭夭便不动了,乖乖地将舌头放在他齿间,静静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僵持了数秒后,苏颐放松了颚间的力量,认命般闭上眼睛,任李夭夭的舌头在他口中驰骋。   这一掠夺似的深吻足有数分钟,李夭夭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他,酸麻的舌头舔舔嘴唇,扳起苏颐的下颌:“喂,你哭什么,太娘了吧。”   苏颐不语,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李夭夭有些无措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不跟你闹了,我跟你和好还不行么!”   苏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捂着脸蹲下,蜷在车边无声痛哭。   明代的长城到了今日已风化的只剩一段残垣断壁,南宫狗剩在墙下一个大洞口处蹲下,恰透过洞口看见对面有一群绵羊路过。   他捻起一把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说:“这地方土质松散,建起来的长城一扒就散,几百年来几个皇帝不知要重修多少次,最后也没挡住蒙古人的铁骑。能留到今天的确不容易。”说着像是为了要验证自己的话般,伸手扒起了土墙。乔瑜忙拉开他的胳膊,紧张地说:“别破坏文物!”   狗剩哈哈大笑。   乔瑜踮起脚,站在墙根一路远眺,绵延百里的土长城一望无穷。   南宫狗剩蹲在一边感慨,小乔啊,你们考古队要是有时间就把这里的地掀掉一层,宝贝多得不得了,空白的历史都不知道能填补多少本。   乔瑜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们考古是以保护遗迹为首要条件的,怎么可能掀掉一层土。你当我们和你一样的么!”   南宫狗剩笑笑:“我倒是想掀掉一层土,没这个能耐啊。私营企业,小作坊,小手笔。”   乔瑜这时候终于燃起了身为一个考古学者的正义感,义正言辞地说:“别油嘴滑舌的,什么国营私营,你们找到墓葬,拿得走的全都洗劫一空,拿不走的也都破坏掉!你知道我们找到一个墓葬发现被盗墓贼光顾过的时候有多心疼多痛恨吗!”   南宫狗剩也不恼,只是耸耸肩:“就是干同行的职业操守也不一样嘛。来来来,不谈这个,你看这道明长城,其实底下还压了一道隋长城的墙基……”   苏颐哭了半天也没停下,李夭夭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安慰。   “哎,行了行了,是我不好还不行么,你别哭了。”   “哎哟,苏大哥,苏大少爷,你哭的我都想哭了,咱别哭了成么。”   “喂,再哭我不理你了啊!”   “我真不理你了啊!”   “……”   苏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顶着一双红肿的桃子眼猛地扑进李夭夭怀里,泪水鼻涕直往他脖子里蹭。   李夭夭轻轻环着他,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操,跟个娘们似的爱哭……”   苏颐瓮声说:“我难受……”   李夭夭忙拉开他,伸手就往他上衣口袋摸:“哮喘发了?”   苏颐拉住他的手摇摇头,又重新抱住他。   “你知道我在医院里找不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拆掉绷带看不到你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看到你发给小乔的短信是什么感觉吗?”   李夭夭心虚地轻拍他的背:“好好好,是我不好……”   苏颐极其委屈地说:“你干嘛这样对我……”   李夭夭一个劲的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祖宗,你别哭了,真的!”   苏颐终于破涕为笑。   他搂着李夭夭的脖子,兔子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喜欢我吗?”   李夭夭老老实实点头:“嗯……”完了又有点不服气地说,“操!昨天你那小乔哥打我的一拳我现在还疼着呢!”   苏颐抿抿嘴:“打哪了?”   李夭夭撅着嘴指指心口,苏颐弯下腰在他手指所点处虔诚地烙下一吻。嘴唇的温暖透过衣服,直嵌入他的胸膛。   李夭夭得寸进尺地耍起无赖:“你就看着他打我!你还帮着他!你还跟他睡一张床!”   苏颐无奈地说:“你下手比他重多了,你知道昨天小乔他……”一看李夭夭横眉竖眼的样子,他只好将口气放软,“好好,下次我一定帮着你。”   李夭夭这才面色稍霁,苏颐又忍不住嘟囔道:“你不是嫌我贱么,我不理你你又不高兴了?”   李夭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叫你别贱你就别贱,你贱不贱呐!操,以后不准给我装,气死我了!”   苏颐宽容地笑了笑:“好。”   “以后不准跟乔瑜亲近!”   “好。”   “不准跟任何男人亲近……女人也不行!”   “好。”   “只许画我,不许画别人!还有,只准听我的,别人说什么你都别理,谁敢支使你你跟我说,我揍他!”   苏颐忍笑说:“好。”   李夭夭想了一会儿,暂时没想出其他的,这才哼哼两声消气了。   苏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为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可是事不过三,如果你再一次丢下我,我会放手的。”   李夭夭目光心虚地游移,敷衍地应道:“好好。”心里却道:妈的,小羊羔子还敢威胁老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等众人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苏颐坐在后排的窗边,正托腮看着窗外的景色。李夭夭嘴角挂着笑,一脸得色。   乔瑜压下心中的难受,勉强和颜悦色地说:“小颐,你不去看看吗?”   苏颐说:“不了。”他一出声,厚重的鼻音便出卖了他。   乔瑜猛地蹙眉:“你哭过了?李夭夭!你!”   李夭夭还没开口,苏颐忙说:“没什么,我心情不太好,跟他没关系。看完了我们就走吧。”   车行驶到半路,苏颐缓缓将手覆上李夭夭的手。李夭夭斜睨了他一眼,反手握住。苏颐将头靠到他肩上,轻蹭着他的颈窝,李夭夭一挑眉,伸手捏了捏苏颐的脸,苏颐抓住他的手轻轻烙上一吻。   啊哈!李夭夭心想,我的小羊羔终于恢复正常了。   坐在一旁的乔瑜心疼到牙关打颤,牵动颧骨上的伤口阵阵发疼。   X他X的!乔瑜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进而如同洪水泄闸般涌出更多的愤怒,狠狠将李夭夭从头到脚诅咒了一遍。骂完之后,愤怒退却,却被更多悲哀的情绪笼罩,弥足深陷。   车在一片茫茫沙海中停下,视线的尽头隐约闪烁着一片晶莹。   乔瑜的框架眼镜昨天被李夭夭弄坏了,于是只得带了隐形眼镜,早上临出门的时候万般不适,于是还是拿起没有镜片的镜框架上了。他伸长了脖子眺望,从黑框的限定中打量着远方的景色:“那是什么?”   南宫狗剩漫不经心地从后备箱掏着工具:“花马池吧。”   花马池俗称大池,是个富产食盐的盐池。此地附近有十一个盐湖,唯花马池占地最广且所产食盐最为优质。   余鱼叼着烟掏出洛阳铲:“就这儿?”   南宫狗剩说:“杆子接长点,就这附近,找找。”   苏颐和李余佘三人抄着洛阳铲四散开,乔瑜忍不住问道:“南宫先生,这里真的有遗迹?西夏的?”   南宫狗剩乐呵呵地点头,没错!   其实乔瑜心里纠结的很。他知道苏颐参与盗墓不举报是一回事,可如今自己眼睁睁看着还参与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南宫先生……”   南宫狗剩特不乐意地说,哎呀,叫什么先生,叫我狗剩同志就行!   乔瑜舔舔嘴唇,搓搓手:“狗、狗剩同志,你答应过我不破坏遗迹的啊……”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接着洛阳铲的白蜡杆:“是啊是啊,你说什么文物不让拿,咱就不拿!我也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他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乔瑜说,“我听说,这里真的是个西夏王陵,不是我蒙你们。”   乔瑜蹙眉:“你听谁说的?”   南宫狗剩耸耸肩:“总之是可靠消息就对啦。”   众人用探铲打了一会儿都没有收获,地里流沙特别多,探铲打下去再捞起来,洞口立刻就被流沙覆盖了,沙漠里一点路标都没有,很难笔直走直线,走着走着就绕了个圈。   一阵大风刮过,扬起漫天风沙,众人都护住口鼻逆风而站。   风刮得很大,等风沙停下时,众人各个都已灰头土脸。   “这是什么!”乔瑜惊呼。   南宫狗剩一看,乐了:大风将沙子吹走,露出了地面上封土堆的痕迹。   “兔崽子们都过来,找到了!”   李夭夭率先奔过来,拿着洛阳铲就往封土堆下打,南宫狗剩照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不是这!”   在中原地带,墓室都建在封土堆下方,而西夏党项人的葬俗却并非如此。   佘蛇沿着封土堆往南走了约十米远,洛阳铲往地底下打,底下土质硬实,他一用力就知道下面有问题。因为墓葬所用的回填土都是实心夯土,难免比正常土质要硬很多。   果然,洛阳铲捞上来一看——   “熟土!”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笑了笑,跑上前开始帮忙挖掘盗洞。   荒漠上没什么人迹,南宫狗剩等徒弟们在地面上挖了个小坑,从车里取来一包东西:“跑远点!”   乔瑜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狗剩同志掂了掂手上的纸包:“炸药呗,自己配的。”   乔瑜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行!会破坏墓葬的!”   狗剩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我有分寸。”说着就从余鱼嘴里抢过烟,用烟头点燃了引线。   众人呆若木鸡。   两秒钟后,李夭夭大吼一声‘卧槽’,拉着苏颐撒腿就跑!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头逃窜。   乔瑜趴在地上泪奔:妈妈咪啊~~这群盗墓贼好可怕哦!   只听轰的一声,荒漠中扬起漫天沙土,地面上塌陷了一个洞口,露出底下数米深的墓道。   南宫狗剩走到抱头跪趴着的乔瑜身边,拍拍他的肩:“小乔,去看看,我没破坏墓室吧。”   乔瑜走到墓道口一看,不情不愿地干笑两声:“啊,那就下去吧。”    第16章   为了不损坏墓室,南宫狗剩炸通的盗洞恰好在墓道的上方,众人下到墓道中,又被一道上了锁的铁制的墓门拦了下来。   余鱼气闷地踹了脚墓门,小乔慌忙拦住他:“别破坏文物!”   要说开锁的本事,南宫狗剩三个弟子多少都会一些,可这道墓门经过一千年的时光,锁眼早就被锈蚀堵死了。   狗剩同志看向乔瑜,乔瑜说:“如果真的是西夏的墓,过了一千年,墓门后面肯定被淤泥积塞了。不能损坏文物,要把这道门整个拆下来。”   狗剩同志笑说:“搞考古的小同志就是喜欢兴师动众,连一道门都不放过。三狗,你说呢?”   李夭夭低眉丧眼地说:“重新打个盗洞吧,打在墓室上面。”   余鱼呸了一声,说:“直接炸开得了!”   乔瑜吓得直瞪眼。   狗剩笑了笑,掏出几根极细的铁丝,先小心翼翼地打通了锁眼,然后捣鼓几下,锁开了。从头到尾也不过用了十分钟而已。   乔瑜目瞪口呆,看向南宫狗剩的目光已不是崇拜能形容,简直跟看到火星人似的。   几个人用刀剑一类的工具从门缝里捅进去,割开积塞在门板后的淤泥,终于把墓门打开,进入了墓室。   这是一间大小约五十平米的主墓室,深处连接着另一间较小的墓室。墓室中间放着一个彩绘棺椁,墓内四面砌土坯墙,砖上涂白灰,其上绘有武士图。主墓室前宽后窄,小墓室类似。   奇怪的是,这地宫里仅有两间墓室,竟连堆放陪葬品的耳室都没有。   乔瑜心情忐忑地深呼吸数下,打开手电检阅墓室。   非常幸运的是,这座地宫没有被盗扰过的痕迹,狗剩六人是一千年来的第一拨访客。   主墓室四角堆了不多不少的陪葬品,除却酒器、刀剑、钱币等物,还有许多人像石座、铜牛、石马等物,这些他们都曾在西夏王陵的展馆看到过。   乔瑜捡起一个琉璃迦陵频伽相,喃喃道:“这真的是西夏墓……墓主是谁……” 看墓葬的大小,就算不是王侯,也决计是个贵族不会错。   苏颐拾起一坨白色的结晶物:“这是什么?”   南宫狗剩也捡了一坨,放在手心里捻捻,说:“这是盐吧!”   李夭夭走上前,就着苏颐的手舔了一口,咂咂嘴:“咸的。”   苏颐大惊失色,忙用力拍他的背:“这怎么能吃!一千年了都!”   李夭夭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大抵是些下流话,苏颐突然红了脸,两人嬉闹成一团。   乔瑜默默扭头,继续审视壁画。   南宫狗剩不失时机地凑上去:“小乔啊,这里怎么会有盐?难道是用来陪葬的?还是盐湖渗进来的啊?”   乔瑜推了推镜框,说:“西夏的农业相对落后,经济来源主要是盐池一带所产的食盐。宋朝的皇帝为了打击西夏,曾两次下‘禁盐令’,不准西夏的盐流入宋朝国内。这对西夏来说,绝对是不小的打击,可见盐对西夏国的重要性。如果用盐来陪葬,也并不稀奇吧。”   狗剩同志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乔瑜腼腆地笑了笑:“花马池就是这里最大的盐池,一会儿我们出去,去那看看吧。”   狗剩拍手,没问题!   余鱼迫不及待地翻检酒器,佘蛇仔细查看着古剑上的花纹,李夭夭则直接抓起一个玉镯就往兜里放。南宫狗剩大声嚷嚷:“就看看啊,小乔同志说了,我们不可以乱拿东西!”然后又凑到徒弟们耳边悄声说:“看上什么偷偷拿,别让他看见。”   三人比个了明白的手势。   乔瑜打量着墓壁上的绘画,观察着墓的形制和随葬品的种类。苏颐则索性坐在地上,将手电放到一旁,快速画起了墓壁上的武士图。   过了一会儿,南宫狗剩问乔瑜:“开棺么?”   乔瑜显得很挣扎,义正言辞的拒绝几次到了嘴边都开不了口,最后讪讪地说:“先去另一间墓室看看。”   另一间较小的墓室中放的随葬品较少,且没有酒器、兵器一类的物事。   两间墓室都看完了,乔瑜没有找到任何能说明墓主身份的东西,一些钱币上刻的年号也仅能说明这位墓主应当是西夏建国早期的人物。在南宫狗剩几次的询问下,乔瑜终于忍不住好奇,松口道:“那……开大的吧。”   于是南宫狗剩找出一根铁锹,刚刚插入棺材盖的缝隙里,乔瑜就后悔了:“哎,等等!”   “砰!”一块木头被撬开,南宫狗剩无辜地眨眨眼:“你说晚了。”   乔瑜:“……”   既已如此,乔瑜也不再挣扎,眼看着狗剩将椁板一块块撬开,露出里面的棺材。(注:椁套棺,棺装人)   棺木是用上好的楠木打的,又一次说明了墓主身份的高贵。乔瑜只觉心跳得奇快无比,纵是以前随着考古队正规发掘墓葬,也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紧张的时候。或许,是盗墓这种行为所带的禁忌色彩令他更感热血沸腾。   密封甚严的棺盖被撬开,余鱼第一个扑了上去,只见棺木中盛放了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陪葬品。他随手拨了两下,奇道:“没有尸骨?”   只见奢华的随葬品中有一个质朴的陶罐,余鱼好奇地将它捧了出来:“这是啥?”   南宫狗剩眯起眼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乔瑜奇道:“对什么?”   余鱼手贱地掀开陶罐的盖子,里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将手伸进陶罐摸索了一会儿,拽出一截白色的东西,晃了两下,不屑地一丢:“嘁,原来是骨头!”   “啊!!!”   白花花的东西正砸在乔瑜的脑门上,只听他一声尖叫,吓得众人都一个激灵。   南宫狗剩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将余鱼丢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笑眯眯地凑到乔瑜眼前:“不是骨头。他骗你的。”   乔瑜定睛一看,只见狗剩兄弟捏着那玩意一张一合,突然凑到乔瑜眼前对着他鼻子一夹,吓得乔瑜又是一个哆嗦。   “明明是一副牙床嘛!”   乔瑜惊魂稍定,咽了口唾沫,将那副牙床接过来。他虽不曾少见过此物,但在阴森森的地宫里,这样一副千年前的牙齿显得格外瘆人。   “这是个男人。”乔瑜说。男人的牙床是直角的,女人的牙床弧度稍缓。   棺材里的陪葬品有剑,一般男子的墓中才会置剑,这又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墓主的性别。   乔瑜和苏颐翻遍了棺材中的随葬品,还是没找到能证明墓主身份的物件。   南宫狗剩问:“还有个棺材开不开?”   乔瑜看向苏颐,苏颐没有他这么多的自我拘束,反而表现的很期待。乔瑜一咬牙:“开!”   于是众人将第二个墓室中的棺椁也撬开,与第一个很相似,棺材里只有一堆随葬品和一个陶罐,这次罐子里装的是女人的尸骨。   李夭夭奇道:“夫妻合葬墓?”   南宫狗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一男一女就是夫妻合葬?”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嘀咕道:“那还能是什么啊……”   乔瑜翻遍了陪葬品,依旧没找到能理令他出头绪的物品,自言自语道:“用陶罐装尸骨……这是迁葬?墓主死于非命?”   他想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奈何他对西夏历史还没有熟悉到了如指掌,问苏颐,苏颐也是一筹莫展。   南宫狗剩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可乔瑜问起来,他只是打哈哈地答些“不清楚啊”“我也不肯定啊”“再看看其他的”之类。   众人回到主墓室,南宫狗剩手里拿着铁铲,不断用铲柄敲击墓壁。   乔瑜见状凑了上去:“你在做什么?”   狗剩说:“找耳室。”(耳室是专门放随葬品的地方)   乔瑜眼睛一亮:“有耳室吗!”   狗剩笑说,没有耳室不合规矩啊,肯定是为了防盗给封起来了。   果不其然,墙壁后传来回响声,说明后面是空的。   狗剩挽袖子:“兔崽子们动手!”   余佘李三人一哄而上,拿着工具乒呤乓啷就开始凿。苏颐习以为常地耸耸肩,乔瑜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墓室的壁上凿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小洞。   余鱼和李夭夭同时将铲子一丢,伸头就往里钻,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小小的洞口拱来拱去。   “我先!”“凭什么!我先!”“我是老大!你要尊老!”“我是老幺,你得爱幼!”   佘蛇一人一脚将人踹开:“我先!”   两人撅着嘴拍拍屁股,眼见着佘蛇率先灵巧地钻了过去,最终石头剪刀布猜出个结果,一一钻了过去。   通往耳室的墓道足有二十几米长,耳室中装满了奢华的陪葬品,还有许多代替活人的陪葬石俑。   在乔瑜进来之前,余佘李三人先捞了个痛快,余鱼裤裆里塞了三个琉璃杯,佘蛇裤腿里插了两把匕首,李夭夭衣服里藏了一把宝石,连南宫狗剩都忍不住顺了块玉石。   乔瑜进入耳室,先没理那些价值连城的随葬品,打开电筒仔细查看着墙上的壁画。   正对墓道的墙上画了数尊佛像,乔瑜走近,发现墙壁上用西夏文刻了一行小字。   “愿佛祖原谅他的罪孽。”乔瑜如是念到。   再看另外两面墙,墙上各有壁画,左面的一副是一个男子跪在另一个男子面前,两人皆剃过发,显然是西夏人。令乔瑜感到惊讶的是,受跪拜的男子身着西夏的皇袍,而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看打扮应该是个皇子。   苏颐忍不住喃喃道:“这副画上的就是墓主?”   乔瑜将手电照到右面那堵墙,发现墙上画了一群跪着的西夏人,有男有女。这些人有的脑袋已经落到地上,朱砂绘成的血至今仍是鲜红;有的一脸惊慌,身边有魁梧的侩子手正挥刀向他劈砍。壁画上的内容栩栩如生,令人寒毛耸立。   “这群又是什么人?”乔瑜蹙眉。   南宫狗剩的表情越发笃定了,但他却什么都没说,揽着乔瑜的肩说:“看得差不多我们就走吧,这里空气太稀薄啦。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其实这个墓葬的形制是对称的,既然东面有个耳室,西面自然也有。只是南宫狗剩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徒弟们又捞的差不多了,他见好就收,招呼着众人上去。   南宫狗剩是第一个爬出盗洞的,第二个是乔瑜。   狗剩跪在洞口,将手递给乔瑜,招呼道:“来来,我拉你上来。”   他握住乔瑜白白软软的手,颇为荡漾地捏了两下,乔瑜半个身子探出盗洞,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惊恐。   南宫狗剩正奇怪间,忽觉后脑上多了个冰凉的物事。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王老狗,好久不见。”一个左眼上长着胎记的男人冷笑着说。       第17章   站在南宫狗剩身后持枪的一共是三个人,为首的那个左眼上长着一块玫红色的胎记,若不仔细看,只怕会误认为被人打青了眼眶。   乔瑜一时吓傻了,僵在洞口不上也不下。   “咕咕!咕——!”   消失已久的四牛突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急速飞了过来。   南宫狗剩面色一凛,也不顾后脑上的枪眼,吹了组一长两短的口哨。   这时已有个持枪的人手快,朝肥硕的四牛砰的开了一枪。   “咕——!”四牛发出一声凄鸣,拍落一地羽毛。   所幸自制的土枪射程和准度都不高,子弹擦着四牛的翅膀而过,四牛急转身向远处飞去。   胎记男用枪托狠狠砸了下狗剩的后脑:“你的鸟?”   南宫狗剩双手都拉着乔瑜,腾不出手揉后脑,疼的五官扭曲,干笑着说:“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胎记男倒也不太在意一只鸽子,冷笑着说:“真有你的,连鸟语都会说。把他拉上来。”   在地宫中的李夭夭等人听到口哨,神色一凛:“师父说,上面有危险!”   余鱼蹙眉,低低咒骂了一声:“难道是条子?”   李夭夭四周环顾一翻,拉着苏颐走到通往耳室的小洞旁:“快,钻进去再说!”   苏颐还在发愣,李夭夭已摁着他的头把他往洞里推。   紧接着,李余佘纷纷钻入小洞中,李夭夭用方才砸落的砖头草草掩盖住洞口。   南宫狗剩将乔瑜拉到地面上,乔瑜显然吓得够呛,手愣是不住打颤。   胎记男探头往盗洞里看了看,疑惑地瞥了眼南宫狗剩:“就你们俩?”   南宫狗剩装傻充愣,用一口宁夏口音说:“啊,就我俩,这是我干儿子。”   胎记男显然不信,抬了抬下巴:“捆上。”   后面两个男人掏出两根长长的麻绳,将南宫狗剩和乔瑜捆了个结结实实。   南宫狗剩乖乖地没反抗,乔瑜吓得压根不敢反抗。   胎记男始终拿枪顶着南宫狗剩的头,说:“老七老八,你们下去看看。”   被称作老七、老八的两个男人拾起枪,走过南宫狗剩身旁的时候一脸鄙夷地狠狠踹了他几脚,这才往盗洞下跳。   南宫狗剩谄媚地赔笑:“大虫兄弟,咋就你们仨啊,白老虎呢?”   颜大虫冷笑,又往他胸口踹了一脚,南宫狗剩闷哼着倒在地上,神色是痛苦的隐忍。   “别急,一会儿你就去找他了。”   颜大虫对着瑟瑟发抖的乔瑜打量了一会,问道:“哎,你是王老狗的干儿子?你叫啥名字?”   乔瑜哆哆嗦嗦地回答:“王、王、王小猫!”   他这副软软糯糯的模样配上乌黑的写满了恐惧的大眼睛,真是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南宫狗剩险些没笑出声来。   颜大虫倒不在意他叫阿猫还是阿狗,问一声无非是为了能有个方便的称呼,真的假的更不在意。   老七老八钻入地宫中,因通往耳室的小洞在角落中,又被李夭夭掩盖住,他们并没有发现。   不一会儿,颜大虫听到底下传来老七的喊声:“大哥,里面没人,有很多宝贝!”   颜大虫有些疑惑地瞥了眼南宫狗剩,似乎不相信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既然老七都这么说,他便喊道:“把宝贝搬出来。”   不一会儿,老七和老八搬了许多金银琉璃的器物出来。   “砰!砰!砰!”   地宫中突然传来一阵机枪扫射声,乔瑜剧烈的一抖,惊恐的张大了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颜大虫莫名其妙地踢踢乔瑜,转头问南宫狗剩:“你这干儿子胆子这么小?   南宫狗剩不知徒弟们安危,心也跳得厉害,干笑两声,说:“这小东西喜欢搞研究,他心疼文物。”   颜大虫嗤笑,不疑有他。   李夭夭伏在通往耳室的墓道中,听见外面的枪声,猛地蹙眉,低声道:“是那群土匪!   众人皆面色凝重。   不一会儿,老七和老八从盗洞里爬出来:“搬完了。”   他们没提到发现其他人,南宫狗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乔瑜还在小声抽泣,心里既莫名又稍感宽慰。   李夭夭听得两人离开地宫,开始向外爬:“不行,师父有危险!”   余鱼一把拉住他,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想干什么!”   李夭夭用力推开他:“你们躲在这,我出去!”   余鱼勃然大怒,与他扭打到一起:“你出去有什么用!他们手里有枪!”   李夭夭像头发狠的小兽一样推搡着他:“师父有危险!姓乔的一点用都没有,我出去帮他!”   佘蛇咬牙吐出两个字:“呆着!”   李夭夭还不依,急的双眼通红,对压制住他的余鱼拳打脚踢。苏颐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我跟你一起!要出去一起出去,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丢下我!”   李夭夭胸口剧烈起伏着,片刻后终于缓缓冷静下来,一把将苏颐拉起来,搂进怀中:“好了,我不出去,我们等着。”   拿到了宝贝,颜大虫终于开始处理南宫狗剩。   他拿着枪托狠狠往南宫狗剩的脑袋上砸了两下,南宫狗剩立刻头破血流。   他对着南宫狗剩好一阵拳打脚踢,南宫狗剩被反捆着双手,连稍加抵挡都不能,疼的不住痉挛。颜大虫将脚踏在他胸口上,用力碾踩,凶狠地说:“你这老狐狸,是你向公安局告发我们?!”   南宫狗剩挨打时从头到尾没发出一声哀嚎,实在忍不住时也仅是闷哼两声。他虚弱地咳了几下,依旧赔着笑说:“公安局?我一个贼,哪敢跟条子们打交道。”   颜大虫冷笑:“不是你是谁?”话虽这么说,脚却从南宫狗剩的胸口移开了。   乔瑜在一旁早已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听到四周静了下来,胆战心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南宫狗剩满脸是血的倒在不远处,鼻子一酸,险些又要哭了。   颜大虫凶恶地说:“羊皮地图是被你这老狐狸拿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老七早就看到地图了,一不留神就被你拿走了!你好啊,怪不得石窟里的东西不要,原来是想私吞这么大一块肉!”   南宫狗剩暗暗叫苦。这地陵的地图是他在石窟中找到的,他本以为颜大虫他们没有发现,于是偷偷藏了起来。谁知老七先前早已看过了,只是没当回事就丢到一旁。南宫狗剩跑了以后,老七又想起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应该是个藏宝地图。他还记得地图标的位置附近有个花马池,于是他们一行人就跑到这附近来,好死不死看到了南宫狗剩他们的吉普车,这真叫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南宫狗剩苦笑:“大虫哥,我错了,你饶了兄弟这一回……”   颜大虫一脚踩在他脸上,如碾蚂蚁一样碾着:“行!饶了你,兄弟这就送你去见白老虎兄弟!”他枪一横,指着乔瑜说,“先送你儿子去吧,让他给你探探路!”   乔瑜望着那黑洞洞的枪眼,呆若木鸡。   南宫狗剩被颜大虫踩着脸,艰难地嚅动嘴唇开口:“大哥,留着他有用……不然我干啥认他做干儿子……”   颜大虫松开脚,掐着南宫狗剩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噢?”   南宫狗剩的脸肿的像个猪头,却还是咧开嘴难看地笑了起来:“我、我手里还有份地图,在、在甘肃敦煌,还有个地方,我带大哥去。”   颜大虫凶狠地瞪了他一会儿,说:“搜身!”   南宫狗剩说,地图被我烧了,都记在脑子里呢。   颜大虫等人哪里管他,将他衣服扒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裤衩。裤衩还被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南宫狗剩哭笑不得:“哎哟,别摸,里面就装了个鸟,真的!哎哟,哎哟,别扯,那是真鸟!”   扒光了南宫狗剩,在他身上只搜出一只玉雕的小型迦陵频伽像。颜大虫又将目光投到乔瑜身上。   乔瑜瑟缩了一下,老七老八立刻虎狼一般扑上去,一个拉他的套衫,一个扯他的裤子。   乔瑜又羞又恼,扭动着挣扎,又如何能敌得过两名土匪,很快也被扒的只剩条裤衩。   颜大虫掐着狗剩的脖子问:“你真的还有地图?”   狗剩连连点头,谄媚地笑着说:“有!有!我这位干儿子就是张活地图,他堪风水找穴一找一个准,你看这么大一片荒漠,我们一下就找到这地方,就是他的功劳!”   颜大虫冷冷地看了他一会,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两巴掌:“行,就先留着你这只老狐狸和那只小的。你给老子老实点,不然拿你给兄弟们当靶子!”   南宫狗剩的本事颜大虫多少也见识过一些,若能把他收为己用,绝对是棵摇钱树。不过他吃过亏,也知道这老狐狸滑的很,若不死死盯着,未必能驯服。   南宫狗剩也明白颜大虫是个狠角色,心里明白这一次是要倒大楣了。这一群人原本有七八个,大多是农民出身,没什么脑子,徒有一身胆。白老虎家里世代是盗墓的,读过点书,是他们一群人中唯一有点真本事的人。而颜大虫是退伍军人出身,下手狠野心大。两个人本是队伍里说话算话的人,可惜一山不容二虎,颜大虫没两年就把倾向于白老虎的几个兄弟都解决了,最后白虎老也死在了那石窟里。   颜大虫他们开了两辆750摩托车来的(注:就是杰伦在《刺陵》中开的那种),既然有了狗剩他们的大吉普,于是摩托就被他们丢弃在荒漠中,三个土匪将宝贝搬到后备箱中,装不下就将狗剩他们的工具都丢了,提着两个光膀子的人上车扬长而去。   等李夭夭他们从耳室中钻出来,只见主墓室中不能搬走的一些随葬品都已被子弹打的粉碎,连装尸骨的陶罐也被砸了,千年前的白骨撒的满地都是。   他们灰头土脸地爬出地宫,只见茫茫沙海中只剩下乔瑜和狗剩的衣裤、一堆零散的工具和两辆摩托车。   云雾被风吹散,阳光如水银般下泻,远处的花马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好似沙海中的一滴泪。   “咕——咕——”一只大白鸽从天际的尽头飞来。    第18章   赤膊的南宫狗剩和乔瑜被捆着手脚挤在后排,旁边是掂着手枪玩的颜大虫,老七开车,老八坐在前面。   车子颠簸的过程中,狗剩和乔瑜不时肢体相处,狗剩懊恼地想:皮肤真滑,保养的真好,现在真不是时候!   乔瑜已惊恐久了,渐渐有些麻木,瞥了眼身旁的狗剩,狗剩微侧身挡住颜大虫的目光,用口型说:缓、兵、之、计……   “哎哟!”   他的后脑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枪托,颜大虫凶神恶煞地吼道:“老实点!”   李夭夭等人一筹莫展地杵在荒漠中,不知该如何是好。苏颐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李夭夭第一个摇头:“不行!我们自己也在盗墓,怎么能去报警!不说这件事要是让警察知道了,你和小乔的前途毁了,师父他尤其讨厌警察,死也不愿让警察救他。小时候他就跟我们说过,不管他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能找警察!”   余鱼和佘蛇也分别表示不能报警。   苏颐叹了口气,说:“要不我们先回盐池县,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万一有人路过,看见此处的盗洞,不好解释。”   李夭夭抱起四牛,认真地看着它说:“你去找找师父的踪迹,好不好?”   四牛咕咕叫了两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放飞了四牛,众人收拾一下被颜大虫丢下的东西,骑着摩托回盐池县去了。   晚上,因为颜大虫等人是通缉犯,为防万一,他们带着南宫狗剩和乔瑜在大漠中过夜。   因为南宫狗剩满头的血实在太拉风,颜大虫暂时松开了他的手让他清洗了一下,又丢了两套衣服给他和乔瑜。   趁着土匪们在一旁清点收获,南宫狗剩和乔瑜终于有了短暂的交流机会。   南宫狗剩小声道歉。   乔瑜明白他是因为此事牵连了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担心我……”   南宫狗剩来了精神,往他身边凑了凑,见颜大虫等人正点着宝贝两眼发亮,暂时不会顾及他们,于是壮了胆子问道:“你父母呢?”   乔瑜落寞地说:“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一人又找了一个,谁都不管我。我是奶奶带大的,十五岁的时候奶奶也死了,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学费也是我自己打工加奖学金挣出来的。”   南宫狗剩干笑两声,说要不我真收了你这干儿子得了。   乔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啊?这、这……”   南宫狗剩脸还肿着,眯眯眼肿的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笑得一脸喜庆,完全没有身在困境中的自觉:“哎,我就这么一说,你可千万别答应,不然我这一箩筐的心思可就打了水漂喽!”   乔瑜呆了呆:“什、什么心思?”   南宫狗剩笑而不答,不一会儿咿咿呀呀唱起昆曲来,唱的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一折。   他越唱越响,不一会儿就放开了嗓子拿腔作调起来。中年男子的声音,竟也将这一曲唱得别有一番旖旎风情。   颜大虫等人看了他一眼,嗤笑起来,并没有阻止。   与此同时,李夭夭等人回到了前一日住的宾馆。   众人对于营救一事一筹莫展,余鱼和佘蛇只得先下楼买吃的,房里就只剩下李夭夭和苏颐二人。   李夭夭在房中烦躁地走来走去,苏颐上前从背后环住他:“好了,你冷静一下,师父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有办法逃脱的。”   李夭夭皱着眉不说话。   苏颐扳着他转过身面对自己,拉下他的手,亲吻他的鼻梁:“如果他们要杀师父和小乔,早就杀了。既然他们把他和小乔带走,说明并不想杀人。你别自己吓自己。”   李夭夭拥住他,闷声说:“本来就是!几个小毛贼,根本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苏颐笑了笑,说:“对啦,你师父肯定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别担心了,一会儿师兄将饭买回来,你吃一点。”   李夭夭抬手看了看表,发现都已八点,饭点已错过很久。他不由一惊:“你没胃疼吧?”   苏颐摇摇头:“自从吃了上次师父给的药,我再也没有胃出血过,好像胃也不怎么疼了。”   李夭夭撇撇嘴:“那是!这是个偏方,第九十六位师娘也有胃出血的毛病,就是吃这药好的。”   苏颐不由咋舌:“九、九十六?这么多?”   李夭夭说:“乔瑜都是一百零七个啦!”   苏颐不由干笑几声,默默为他的小乔哥哀悼。   他怕李夭夭一直为狗剩和乔瑜的事心烦,于是转开话题问道:“那个药……不能见光是真的吗?”   李夭夭斜睨他:“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顿了顿,明白苏颐的心思,有些心虚地说,“噢……那个……我以后不会丢下你了呗,别胡思乱想!”   苏颐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虔诚地拥紧他的爱人:“夭夭……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再也受不了我,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好歹告诉我一声……”   李夭夭不知道,当苏颐在医院里突然见不到李夭夭的时候,他几乎想过一切最坏的可能:李夭夭出了车祸、李夭夭被人绑架、李夭夭卷入什么危险的事件……甚至连最狗血的港剧中才会出现的事件他也想过,以至于当他几乎可以确定李夭夭是抛弃他自行离开的时候,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最大的恐惧其实来自未知,有的时候人能承受无限大的灾难,却会被自己的猜测打垮。   李夭夭说:“行了行了,我不会丢下你的。等处理完师父的事,我们好好谈谈,我不跑就是了!”   半夜,颜大虫将南宫狗剩、乔瑜五花大绑,绳子的另一端栓在自己手腕上,就在荒漠中的一棵胡杨树下凑合睡了。   等颜大虫的鼾声传入耳中,乔瑜心里既紧张又激动,不时偷瞟一眼南宫狗剩,期待他会有所动作。   谁知南宫狗剩只是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轻声说,小乔啊,大漠里冷,你靠过来点呗。   乔瑜看着他似乎永远不知愁的神情,好似受了什么鼓舞,布满阴霾的心情稍许明朗,挪动着被捆的跟粽子似的身体靠近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欺近他,温热的嘴唇触上乔瑜冻得僵硬的耳垂,乔瑜不由一颤。   他说,别怕,我有办法。   是什么办法,他没有说,乔瑜需要做什么,他也没有说。然而只是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乔瑜吃了定心丸一样,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翌日一早,冻得迷迷糊糊的狗剩和乔瑜被颜大虫等人扔进车里,车向敦煌进发。   一路上老八驾车,颜大虫的枪始终没离开他们的腰,途径几道收费站,乔瑜一直期冀收费员能看出些什么,奈何直到车驶进敦煌的地界都没发生任何事。期间酒驾抽查恰查到他们,老八一紧张险些漏了陷,还是南宫狗剩机灵地替他圆了过去。   这样一来,颜大虫对狗剩和乔瑜的态度竟缓和了不少。   颜大虫丢给南宫狗剩一卷发黄的缣帛:“上面写什么?”   那是一卷西夏文,南宫狗剩接过缣帛,老老实实地说:“上面说,后魏被灭后,鲜卑族拓跋部退到青藏高原一带定居。唐朝的时候,这些人受到吐蕃的排挤,在唐朝皇帝的许可下进行了举族迁徙,最终驻足于陇东与陕北的黄土高原……”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片刻后哂笑,“就是说西夏党项族是北魏的后代。这东西是石窟里拿的?”   乔瑜惊讶地看着他,心中疑窦横生:他认识西夏文?那他先前向我讨教的那些难道都是装的?为什么?   颜大虫点点头,摸出一根烟点上:“值钱不?”   南宫狗剩摇摇头:“填补空缺的历史倒是用得上,卖钱恐怕不行。”微一顿,又问道,“石窟里其他的文献呢?”   颜大虫粗鄙一笑:“上次你说是佛经,我就一把火全烧了,这卷放在最上面,还以为有啥不一样。”   “烧了?!”南宫狗剩和乔瑜同时一窒,险些没厥过去。   车开到敦煌市北边一处荒漠中停下。此处往南几公里就是古董滩,是古代玉门关的遗址附近。在此地会有古代墓葬,对此乔瑜毫不怀疑。   南宫狗剩和乔瑜的禁锢都被解开了,颜大虫手里还拿着枪,却不时时刻刻顶着他们了。他问道:“墓葬在哪里?”   南宫狗剩顶顶乔瑜:“儿子,快找穴。”   乔瑜愣了半晌,知道南宫狗剩是为了圆先前的谎,却又没有堪风水的经验,于是硬着头皮闭上眼念念有词一番,然后无措地睁开眼一指:“那、那里……”胳膊还没伸直,被南宫狗剩状似漫不经心地顶了一下,手的弧度一偏,指向了另一处地方。   南宫狗剩作了然状:“我儿子说了,穴在那!”心中暗骂:演的也太烂了吧,这是堪风水?简直是玩巫术啊!这个搞科学研究的小同志怎么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   颜大虫等人拿着洛阳铲往他指的地方一掏,铲子上带出来的果然是回填用的熟土。   狗剩同志狗腿谄媚地献计:“我车上还有点炸药,这地方挖洞不容易,直接用炸药炸开吧?”   颜大虫看了他半天,抢指着小乔示意狗剩去拿炸药。   不一会儿,南宫狗剩将炸药包取了回来,蹲在地上研究怎么炸比较合适,老七则回到车上去找其他工具。   南宫狗剩捣鼓着小小的炸药包,忽听老七气急败坏地吼道:“大哥!这两只兔崽子不老实!”他指着车门嚷嚷道,“鬼东西做手脚引条子!”   乔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先前他趁着几名土匪不在意,咬破了手指将手伸出窗外,用血迹在车门上写下了SOS的字样,可惜他留下的血迹较淡,车行了近一天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个求救信息。   颜大虫脸色一黑,怒骂道:“妈的!”举起枪对着乔瑜的胸口不由分说就是一枪!   “砰!”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乔瑜连害怕都来不及,只听一声巨响,心脏暂停了瞬间,耳膜几乎被震破!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见一个黑影扑到自己身前,硬生生为他挡下了这一枪!   南宫狗剩闷哼一声,被子弹打的后退了数步,将手里不知何时点燃的炸药对着颜大虫狠狠一掷!   颜大虫大惊失色,慌乱中又胡乱开了几枪,子弹贴着乔瑜的头皮而过,令他几乎脚软倒地。   随即,三名土匪下意识地抱着头向远处奔逃。   “轰!”炸药爆炸时发出巨大的声音,乔瑜愣怔间只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两人没命地向远方逃去。   这炸药的威力并不大,只是在沙漠中扬起的尘土足以暂时遮蔽颜大虫等人的视线。   等烟尘散去,南宫狗剩和乔瑜已跑得几乎没了影。    第19章   南宫狗剩拉着乔瑜跑到一处,在地面上徒手掏挖起来,并催促道:“帮我,快挖!”   乔瑜手忙脚乱地掏了起来。   不一会儿,地面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南宫狗剩一把拉过乔瑜把他塞进洞里,自己也滑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神色痛苦地倒在地道里,颤抖着指了指地道的入口:“掩……盖……”   乔瑜七手八脚地从他身上爬过去,掘土遮掩洞口,只留下小小的一点缝隙令空气进入。   他爬回南宫狗剩身边,战战兢兢地抱起他:“你、你还好吧?”   南宫狗剩捂着胸口,呼吸微弱地说:“我不行了……”   乔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等四牛带着李夭夭等人找到南宫狗剩和乔瑜的时候,乔瑜眼睛红的像个兔子,眼泪断了弦似的扑扑往下掉。   南宫狗剩极为无奈地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别哭啦,我真没事啦。”   乔瑜微微避让开他的手,瓮声解释道:“我没哭,隐形眼镜带了两天,眼睛难受。”   李夭夭苏颐等人面面相觑。   六个人上了车,李夭夭凑到南宫狗剩耳边问道:“怎么回事?”   南宫狗剩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拽出脖子里空荡荡的红绳:“子弹打中了我的玉晗。”顿了顿,惋惜地叹道,“汉景帝含了两千年的宝贝哟……早知道,我还不如戴块石头。”   众人:“……”   其实南宫狗剩指给颜大虫的地方和自己藏身的地方都是以前挖过的墓,故他清楚地知道墓葬和盗洞的位置。他原打算将颜大虫等人骗下地宫后见机行事,孰料乔瑜自作聪明地发出求救讯号,致使他二人险些被杀。不幸中的万幸,两人总算是逃过一劫。   苏颐不停给乔瑜递着纸巾,闻言不由问道:“师父,为什么你们都要戴块玉晗?真的能辟鬼吗?”   南宫狗剩笑笑说,聊胜于无吧。   苏颐不由一哂:“师父,这世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南宫狗剩突然严肃起来:“宁可信其有吧。”以前他盗墓时遇过不少邪门的事,不过也懒得向小辈们解释。   苏颐说:“师父,那个墓是不是宁令哥的?”   南宫狗剩一挑眉,说:“你查过了?”   苏颐点点头:“我翻了些资料,从出土的钱币和耳室中的壁画来看,我想应该是宁令哥的墓。”   宁令哥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太子。李元昊与宋朝反目建立西夏国后逐渐变得奢侈荒唐,后来竟将准备嫁给太子的自己的准媳妇没移氏占为己有,并立为新皇后,废除了原来的皇后、宁令哥的生母野利氏。父子俩因此反目。   1048年的元宵节,宁令哥在丞相没藏讹宠的挑唆下闯进元昊的寝宫刺杀他以报夺妻废母之仇。他在慌乱中割下了李元昊的鼻子,后趁乱逃走潜藏至没藏讹宠家中。第二天,李元昊因失血过多而死,没藏讹宠突然发难,以弑君罪杀死了宁令哥和他的母亲、原皇后野利氏,胁迫众大臣新立自己妹妹所生的谅祚为太子,而此时的谅祚年仅一岁,大权落入了没藏讹宠手中。   苏颐说:“如果主墓室中的男性尸骨真的是宁令哥,那另一间墓室中装的女性尸骨应该就是野利氏。他们早先因罪被处死,后来的皇帝替他们正名,建造了这处陵寝为他们重新下葬,所以棺木中装的是陶罐,因为他们是被迁葬于此处。而且宁令哥的确有弑君罪,所以他的陵墓没有被建造在皇陵中,而是在盐州的荒漠中。这些都能解释,可是是谁给他建的陵墓?谅祚吗?”   南宫狗剩摸着四牛的大腿,说:“大概是吧,谅祚特别讨厌没藏讹宠,杀了他以后给亲哥哥按照皇陵的规格建个墓地……也不奇怪。”   没藏讹宠曾在谅祚幼时将自己九岁的女儿、谅祚的表妹嫁给他做皇后,仗着国相和国丈的身份更加有恃无恐地独揽大权。谅祚年长后对没藏讹宠的行为极其不满,没藏讹宠便设计谋杀他,谅祚与他斗智斗勇后取得胜利,杀了没藏讹宠和他的全部族人。这些人想来也就是壁画上那些被屠戮的人们。   苏颐叹息:“可惜墓室被那群土匪毁的一塌糊涂……还好他们没有发现耳室。”   南宫狗剩笑笑说,叫你们考古队来查查吧,怎么也算是个重大考古发现了。   众人不敢再在敦煌附近滞留,直接将车开回了银川市。   入住宾馆的时候,不等苏颐和李夭夭开口,乔瑜主动说要和南宫狗剩一间房,其他几人虽诧异,但自然没有异议。   进了房间,苏颐放下东西,从背后环住李夭夭:“你接来下有什么打算?”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问问师父再说呗。”   苏颐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柔声说:“跟我回去好不好?”   李夭夭其实心里不大乐意,又想起那份两指厚的合同,不由撇撇嘴,却还是说:“行!你别管着我就行!”   苏颐低低笑了两声,将温软的嘴唇贴在他耳根上:“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同一时间,另一间房中。   乔瑜滴过眼药水,酸涩的眼睛舒服了些许。他没有戴眼睛,眼前的世界十分模糊,心中汹涌的波涛却因为这份对世界的朦胧而渐趋平缓。   他问南宫狗剩:“你懂西夏文?”   狗剩同志脸皮厚抵城墙,装傻到底:“不认识,我蒙他们的。”   乔瑜无语地看着他。   狗剩同志悠悠叹了口气,仰头四十五度忧伤而明媚地仰望天花板:“好吧,小乔同志,老实告诉你,其实我是西夏皇室后裔。我真名叫拓跋狗剩。”他停了两秒,狡黠地眨眨眯眯眼,“不要告诉别人。”   乔瑜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句相似的台词——   “哎呀小兄弟,我是亚细亚人啊,你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是混血,我奶奶是韩国人……”“咳,贫道是茅山派一百零八代掌门人……”   他惊讶地喃喃:“原来那天晚上是你……”   南宫狗剩眼睛一亮,凑上前:“那天晚上?小乔同志你放心,组织一定会对此次事件负责!”   乔瑜:“……”   他被南宫狗剩逗得笑了良久,先前积在心头的阴霾终于因这欢愉的笑声而烟消云散。笑声收敛后,他沉默片刻,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终于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枪?”   南宫狗剩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摆手说:“我为小乔同志挡一枪,是作为对一个同行的爱护,是为人民服务,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小乔笑的用双手捂住了脸,声音却哽咽了:“谁……谁跟你是同行……”   因为怕被牵涉进事件,宁夏是不能再呆了。乔瑜离开考古队已久,打算回到考古队继续参与最后的考古发掘工作。苏颐和李夭夭对鱼伯古墓的问题也十分好奇,于是决定一起回到竹园沟参与考古工作。   南宫狗剩带走了大弟子和二弟子,说是去散散心,并没有交代要去到哪里。   在回去甘肃的路上,苏颐给大哥苏黔打了个电话,将在宁夏发生的事简单交代并向他求助。苏黔将他臭骂一通,责令他立刻回到上海,苏颐打哈哈哄了过去,还是阳奉阴违地去了茹家庄。   至于几天后颜大虫等人被捕的消息传来,而他们的供词里完全没有提到狗剩、乔瑜等人,这其中苏黔使了什么手段,都是后话了。    第20章   苏颐完成了一天的发掘工作回到宾馆,刚打开门,立刻被一股大力拉进了房间。   砰!   房门在他身后被重重的摔上,一股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他吞没。   一个深吻完毕,苏颐气息不匀脸色潮红,浑身酥软地靠在李夭夭臂弯中,痴迷地用指腹描画着爱人眉眼的轮廓。   李夭夭吻了吻他的眉心:“去洗澡。”   苏颐迷茫地应了一声,刚要行动,忽然领会了爱人的深层意思:“你……想要?”   李夭夭点头。   事实上,从李夭夭抛下苏颐前往宁夏起,两人已有十数天未曾做过爱做的事了。   苏颐将手指插入李夭夭发间,神色有些疲惫:“我用嘴帮你行吗?今天很累。”   李夭夭败兴地松开他,转身往床边走:“你天天都忙死了!老子都快闷死了!”   苏颐无奈地跟上前:“抱歉……要不我跟王老说说,明天带你一起去看吧?”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让老子挖。十平米一个坑你们居然能挖十几天!”   田野考古工作当然不像盗墓贼们挖了就跑那么简单,在发掘过程中还需要用照相、测绘、文字等方法记录文化层堆积的情况,并全面收集、登记出土文物。且发掘工作的原则是要能够根据记录和出土文物恢复遗址和墓葬的原貌,并为今后的进一步发掘工作作准备。如此一来,发掘工作势必需要很多时间。   苏颐蹲在李夭夭面前,讨好似地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去洗澡,你先看会儿电视吧。”   李夭夭轻轻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快去!”   苏颐站起身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笑问道:“要不要一起洗?”   实际上苏颐回来之前李夭夭刚刚洗过一回,然而他仅仅迟疑了零点零一秒,蹦起来抱着苏颐就往浴室冲,连衣服都不脱就开花洒喷水。   苏颐惊叫大笑,被李夭夭摁在浴室的墙上疯狂亲吻,唇齿交缠间,他的每一寸骨骼都被一种名为幸福的利器敲打的酥软了。   李夭夭掀起他的套衫,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吻至小腹,迫不及待地解下他的裤子。   花洒的水声掩盖了淫靡的碰撞声与呻吟声,两具年轻的身体融化在疯狂的痴缠中。   一个小时后,李夭夭将苏颐抱出浴室,苏颐已倦极了,靠在他肩上半睁着眼,好像一只慵懒的博美犬。   李夭夭抱着他滚上床,用力亲了口他的额头:“对了,老佘让我问问,他那把剑怎么样了?”   苏颐迷迷糊糊地说:“王老把剑送到上级去鉴定了……不过这事估计悬乎,就王老的意思,他是不太相信这东西的真实性的。”   李夭夭挑眉:“为什么?”   苏颐强打精神翻了个身,撑着脑袋半支起身子:“考古是很严谨的。每一件文物都要有它具体的出土的位置、它周围的文化遗址区等等很多的信息才可以对它下一个定论。现在这把剑出自民间,所以……”   李夭夭皱着眉头打断:“怎么就出自民间了,从墓室里拿出来不到三天就送到你们那位王老的手里去了!”   苏颐笑道:“只要不是考古工作者从遗址里挖出来的东西,都算出自民间。出自民间的东西要定真伪,就说不清楚了。我想这把剑争论几百年,依旧会有人存疑的。毕竟我要不是当事人,我也不会相信。”   李夭夭耸耸眉毛,随心地说道:“真麻烦。老佘要是知道了,肯定后悔把剑交出去。”   苏颐笑了笑,没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李夭夭在宾馆里打俄罗斯方块打到手指抽筋,百无聊赖之下换了件衣服,前往竹园沟墓群看看考古队的工作情况。   弥鱼伯墓的发掘工作已接近尾声,墓室中的随葬品已全部被搬走,棺材都被抬去博物馆了。   苏颐看到了在远处晃悠的李夭夭,跟带队的王老低语了几句,便招手让他过来。   李夭夭走近,恰碰见乔瑜恰从一个刚刚发掘完毕的车马坑里爬出来。乔瑜见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你来了。”   李夭夭歪着嘴笑了笑,学着南宫狗剩的口气暧昧地说:“小乔同志,我很想你啊。”   乔瑜神色慌乱了一瞬,目光闪躲:“我去那边看看。”   李夭夭挑眉坏笑。   他走到弥鱼伯墓的坑旁蹲下,苏颐站在坑底,恰与蹲着的他一般高。   李夭夭伸手解开他衣服的头两粒扣子,露出他颈间的吻痕:“天热,别遮这么严实。”   苏颐无奈而温柔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几人抬着一些器物放到王老脚边,李夭夭看见了,自说自话地走近,随手捡起一个玉镯搓了搓。   “假的。”李夭夭如是说。   王老眉梢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假的?”   李夭夭挠挠头,表情纠结地很是可爱:“玉是真的和田玉,不过这成色,不可能是西周的东西。”   王老目光深沉地打量着他:“这些是他们从附近的农家收来的东西。听小苏说,你是厦大历史系的毕业生?”   “哈,厦大?”李夭夭嗤笑:“你别听他胡说,什么下大上大的,我在哈佛读过书。”——哈尔滨佛学院,简称哈佛,李夭夭同志在里面旁听过一个月的金刚经(当时讲金刚经的小老师是狗剩同志为猴崽子们找的第七十九位师娘)。   王老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是个真正学识渊博的老学者。苏颐曾跟李夭夭说过他是一部活的史书,不过李夭夭心里有个南宫狗剩,对这样正儿八经的学者当然不怎么瞧得上眼。   王老问:“小同志怎么称呼?”   李夭夭哼唧一声:“叫我老李就行。”   走过附近的“小苏”和“小乔”同时嘴角抽搐。   王老说:“老~~~李啊,你懂古玩?”   李夭夭毫不谦虚地说:“玉的瓷的金的银的,基本过了我手就错不了!其他也八九不离十吧。”   王老说:“字画呢?”   李夭夭眼珠转了一圈,迟疑地说:“应该……也可以。”   王老慈祥笑了笑,从脖子里解下一尊玉佛像递给李夭夭:“你看看这个。”   李夭夭接过,漫不经心地摸了摸,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玉的成色来。   “这……这块青玉是古玉,看样子埋了估计得有上千年了……唐朝的?”李夭夭迟疑地说道。不等王老回答,他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说法:“不、不对,这是假的。”   这时候已有几名好奇的考古队员和帮忙挖掘的民工放下手里的工作凑了过来。   王老说:“为什么是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夭夭挠了挠头:“不知道,感觉不对劲。”事实上,鉴别古玩最可靠的其实也是最虚无缥缈的“感觉”。如果真的可以用条条道理讲清楚的,那门外汉看几本书也就不在门外了,三岁小孩看几本书都能鉴别古董了。而有的时候,真的宝贝也会出现不该有的“硬伤”。所以鉴别古器,跟勘测风水一样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硬本事。   王老慨叹着从他手里接过青玉佛像:“这是我大前年在少林寺一个和尚手里买的。那个和尚说他是玄奘的四十一代玄孙,这块玉是他们家族祖宅里挖出来的。”   乔瑜推了推眼镜,忍不住咋舌:“王老,这你也信?”   王老不动神色地叹了口气,将玉佛系回脖子里:“人老啦,糊涂啦。当时我也不知怎么的愣是被他说动了,这种话都信了。后来他拿出这块玉,我一看,真品!他开的价钱也公道,我一时糊涂就买了。后来醒过神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都三年了,也没说出到底是哪不对劲。”说着拍了拍李夭夭的肩,“小兄弟厉害啊,摸两下就能看出门道。”   李夭夭摸着下巴陷入回忆:大前年的时候师父在河南呆过几个月,似乎赚了个钵满盆满,过年的时候给自己师兄弟三人都包了大大的红包……啊咧……   苏颐和乔瑜同时感到一阵不对劲:玄奘的四十一代玄孙……亚细亚人……第一百零八代茅山掌门……西夏皇室后裔……这行骗的手法怎么这么熟悉呢!   苏颐忍不住问道:“王老,既然是假的,你怎么还……”   王老一本正经地反问:“泥佛也是佛,金佛也是佛,佛有贵贱之分吗?能保佑人的就是好佛。”   李夭夭扑哧一声笑了:“佛凭啥保佑你啊?”   王老也不由笑了,合掌说:“嘛,心诚则灵啊,阿弥陀佛。”   等王老走后,苏颐在李夭夭身旁蹲下:“你觉得王老怎么样?”   李夭夭从胸腔里发出两声笑声:“挺有趣的老头。”不得不承认,他对王老的印象还不错。至少打破了原来对“老学究”的有色眼镜。   苏颐温吞地笑了笑:“王老人很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时对我们都挺提携的,也不藏私。他是真正做学问的人,反而没什么多的计较。”   李夭夭耸肩,小声说:“还不是被我师父骗。”   苏颐不由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师父啊!”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又过了两天,上回李夭夭他们盗掘过的第二个没有棺椁的墓室也被发掘的差不多了,李夭夭又来到考古现场,蹲在苏颐身旁听着考古学者们的交谈。   “怎么会这样!连棺椁都没有!”   “是不是被盗墓贼全部拿走了?”   “天呐……”   有些年轻的考古学者已经忍不住开始咒骂盗墓贼。苏颐和小乔听见了,竟都红了脸。   李夭夭将目光投向王老,只见他被人扶着跳下坑,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墓室和盗洞,严肃地摇了摇头:“也许原本就是没有棺材和随葬品的。”   他指了指剖面上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盗洞:“棺椁不可能从这里面搬出去,除非盗墓贼在底下把棺材卸成一块块的搬走。可他们要棺材干嘛呢?还有铜鼎一类的大物件,难道也卸了拿走?看这具尸骨,好像也没有被人碰过。”   他蹲下身,仔细审视墓室中埋藏的那具白骨:“肩、腕上有勒痕,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李夭夭看他的目光已多了几分赞许。   王老没有下结论,被人从坑里扶了出来,取下老花镜在衣服上擦了擦:“拍照,记录。做完以后把骨头收拾一下带回去。”   等王老一个人走远了,李夭夭丢下手里只抽了一半的烟,追上去问道:“哎,老头,你怎么看?”   王老见了他,不由笑了:“是你啊,老李。”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李夭夭没什么花花肠子,既然问了就是真的不知道而且好奇:“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专家么!”   王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高声道:“小苏,你过来一下。”   苏颐莫名地走近。   王老又问:“你怎么看?”见苏颐迟疑,他微笑着鼓励道,“考古就是要大胆推测,认真考据。说说你的想法。”   苏颐想了一会儿,说:“看规格这里和其他鱼伯墓并没有什么差别……没有随葬品和棺椁,尸体有牛皮筋捆绑的痕迹,说明墓主死于非命。我猜,这是古鱼国的末代王侯,也许当他的墓室修好后,他却被别国的国王杀死,于是没有用棺椁就这么下葬了。从此,古鱼国就在历史上彻底消失了。”   王老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写一份课题给我,我帮你报上去。”   苏颐羞涩地笑了。   又过了两天,李夭夭迫不及待地问及那个无棺墓室的最终结果,苏颐笑着反问:“你觉得是怎么样的呢?”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你们搞考古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啊!”   苏颐无奈地说:“本来就是这样啊。历史上又没有相关记载,我们也不能时光回溯,所谓的真相其实就是我们的推测,谁的推测结果能找到最多的证据证明,谁就是真相的发现者。”   李夭夭撇撇嘴,无比地失望:“就这样啊……没劲……”   苏颐温柔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上问道:“考古工作快完成了……后期我就不参与了,你跟我回上海好不好?”   李夭夭恹恹地应了一声:“行啊,我不是答应过你了么?”   苏颐腼腆而幸福地笑了。    第21章   李夭夭跟苏颐回到上海以后,苏颐的脾气又回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一年的生活。苏颐对李夭夭的迁就简直到了一定的程度,无论李夭夭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并陪同,哪怕李夭夭是三分钟热度,他却会比李夭夭更上心。   事实上,李夭夭是苏颐的初恋,他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经验,对御人之术一窍不通。他不知道的是,在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一味放低自己的姿态,只会让这种感情变得脆弱以至于难以维持。只有平衡的体系才能得以长久,而这种明显失衡的相处方式,除了让他自己活得小心翼翼外,也让李夭夭感到不痛快。   李夭夭喜欢苏颐,这毋庸置疑。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曾对这段感情感到迷茫,那么苏颐和乔瑜在宁夏的亲近非常有效的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其实李夭夭很希望小绵羊偶尔也能变成小野猫挠他两爪子,有时候他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穷折腾苏颐,尤其是在床上他想着法倒腾苏颐,甚至不用安全套和润滑剂,可苏颐也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全都不吭一声地忍了。   李夭夭看着苏颐隐忍而又温柔的模样,除了心疼之外,腻歪劲也是日益见长。   有的时候,他很想冲着苏颐吼“你就不能冲我发发火吗”之类的话,但是他又觉得别人对自己顺从自己还不满意,这不是犯贱是什么?于是也只好硬生生地忍下了。   这时候两个人都还不懂,他们只是用错了相处的方式。   而两个人的生活与过去一年中唯一不同的是,苏颐逐渐忙了起来。除了要完成考古局的工作,他的大哥苏黔似乎是有意为之,安排了不少饭局与应酬要苏颐参与,对象许多时候是苏家的故交好友。苏颐虽推辞了不少,在苏黔的耳提面命下也不得不三不五时出门。   这天李夭夭握着电视遥控器换烂了一百来个频道也没找到能消遣的节目,苏颐又闷在书房里赶报告,于是他将电视一关,高声道:“我出去走走!”   苏颐遥遥应了一声。   等李夭夭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忽听苏颐噔噔噔从楼上跑了下来:“你去哪里?”   李夭夭见他一副神经过敏的紧张样,气不打一处来:“讨饭!”   苏颐见他手里抓着破背心和破平角裤,迟疑片刻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李夭夭不耐烦地说:“不用!”   苏颐咬了咬下唇,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夭夭很想问一句“关你什么事”,忍下了,恹恹地说:“不知道,你自己好好吃饭。”   他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越来越烦躁:自己抛弃了兄弟和师父陪着苏颐在深墙大院里浪费青春有意思吗?他今天有这个报告要写,明天有那个朋友办宴会,后天有这个亲戚安排饭局……自己不愿意跟着苏少爷瞎搅合这些事,又没点正事可干,以前拉着苏颐东奔西跑体验生活的日子如今因为顾及苏颐的健康生活都放弃了,自己反倒成了个无所事事的人——这么一分析,李夭夭觉得自己好像被苏颐包养了的小白脸一样!   李夭夭闷闷不乐地来到人民广场,换好了衣服挑了个点蹲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陶埙,面前摆了个破碗,开始吹奏一曲《长亭》。   人民广场的特色就是“人民”多,形形色色的人流走过一波又一波,即使每二十个人里有一个人丢一枚硬币,过不了一会儿李夭夭面前的破碗已浅浅满了底。   可即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地为他驻足。在上海这座节奏太快的城市中,每个人都显得行色匆匆,仿佛时刻有急不可耐的事情要处理,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飞离,又有什么人会停下听他用最原始简陋的乐器吹上一支悠扬舒缓的小曲呢?   吹罢几曲,李夭夭放下陶埙,呆呆地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竟生出一种“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的惆怅来。   他眼前突然如电影回放般闪过几个画面——   他坐在同样的地方,闭着眼睛装成瞎子,拉了一曲又一曲二胡,面前瓷碗里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硬币砸落的伴奏声。待拉的累了,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小条缝隙,只见对面的广场上有一个年轻的学生打扮的男生,正低着头认真地在画板上画着什么,并不时抬头打量他;   日沉月升,月沉日升。他手里的二胡变成一管竹笛,不再装瞎,吹着笛子光明正大地打量对面坐在同样位置的拿着画板的男生。男生抬头时目光恰与他对上,白皙的脸骤然一红,低下头假意认真地作画,不一会儿又偷偷抬眼偷瞧他,两人目光再次对上;   镜头切换,这一次他手里什么都没有拿,对面的男生还是坐在同样的位置,托着腮大方地打量他。他站起身,大大咧咧地走到男生面前:“喂,你听了我这么多天的表演,总该有点表示吧?”男生又红了脸,嗫嚅着问道:“什、什么?”他痞笑着捏了捏男孩红透了的脸,心头一热,鬼使神差地说:“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   妈的!李夭夭低低咒骂一声,将陶埙收归兜里,踢了踢面前讨饭用的破碗,对不远处被他抢了生意的跛脚老头喊道:“喂!归你了!”   老头一点也不意外地走过来,将碗里的硬币倒到自带的搪瓷杯中。   李夭夭摸出烟递给他一根:“九年前就看你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儿子都送出国读书了吧?有钱了先把腿治治呗!”   老头一本正经地将碗还给他,拍拍自己的瘸腿:“饭碗,不能砸喽!”   没有了讨饭的心思,李夭夭换回一身T恤牛仔,双手插着兜漫无目的地在南京路步行街上闲逛。即使已临近夜晚,张灯结彩的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一阵寒风刮过,李夭夭忽觉有些冷,想了想,摸出手机给苏颐拨电话。   手机,无人接听;电话,无人接听。   “操!”李夭夭心中骤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拨拨手指给苏颐发了条短信:半小时内,开着你的劳斯莱斯穿着西装西裤来人民广场接我!   发完短信,他继续在人流拥挤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将长长的步行街来回走穿了一遍,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了苏颐也没有任何回信。大约是时节即将入秋了,李夭夭心里竟也有点秋风萧瑟的意思,不可抑制地感到情绪低落,莫名中觉得自己与这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他掏出手机,又给苏颐发了第二条短信:半小时内,开着你的劳斯莱斯穿着西装西裤带着九十九朵玫瑰来人民广场接老子!   他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又发了近一个的呆,手机突然响了。他摁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苏颐歉疚的声音:“我刚才在外面吃饭,没有听见铃声。你现在在哪?”   李夭夭漠然地说:“半小时,西装西裤,九十九朵玫瑰花,步行街。”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   “卖报纸喽……卖报纸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颤颤巍巍地在喧哗的步行街上吆喝,苍老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喧闹中。   李夭夭走上前,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问:“卖报?”   老太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含糊地念道:“五毛钱一份……”   李夭夭从她手里抽出一份报纸,看了眼日期,嘴角抽搐:“这都九月底了,你卖八月初的报纸?!”   老太仿佛听不懂一般,呆呆地重复着:“卖报纸喽……”   李夭夭再定睛一看,连眼角也抽了:“这都一零年了,你还卖零九年的报纸?!”   “……卖报纸喽……”   李夭夭叹了口气,掏了掏裤兜,将所有的钱摸了出来,统共也只有两张一百和一些零票,统统塞到卖报老太的手里,将她的一摞报纸全都抱了过来:“行了,我全买了。你回去吧。”   老太痴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攥着钱转身颤颤巍巍地走了,口中还重复喃喃着:“卖报纸喽……”   李夭夭抱着一叠报纸转身,只见不远处两个男人定定地看着他,一个穿着干净的T恤牛仔,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西裤。   很可惜,穿西装的那位不是苏颐,而是他的大哥苏黔。而苏颐站在一旁,穿着与他是情侣衫的T恤。   李夭夭一看到苏黔,猛地蹙眉,不悦地望向苏颐。   苏颐两三步走上前,低声解释道:“我哥他没有开车,我送送他。”   李夭夭一脸漠然地问:“玫瑰呢?”   苏颐微微蹙眉,好脾气地低声解释道:“我哥在,我……”   李夭夭像个犯了别扭劲的孩子,冷着脸重复道:“玫瑰!”   苏颐颇感无奈地站在他身旁,手足无措。   苏黔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没想到你还有点善心。”苏黔是李夭夭最讨厌的那种成熟商人型,说话时皮笑肉不笑,让人捉摸不清他话里到底还有没有话。   李夭夭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叠合同,叛逆心立刻被激发,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里的报纸:“善心?什么?……噢,你说报纸?我找一篇零九年的报道找很久了。”   苏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似笑非笑地说:“是么。”他有些刻薄地笑了起来,“是这样最好。像这种老人,她的子女们会让她出来卖报赚钱,无非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赚钱,而赚到的钱想必不会落到她自己手里。说的不好听一点,别人的同情心反而是起到了为虎作伥的作用。”   李夭夭脸色马上黑了。   苏颐察觉到两人间无形的硝烟,不由蹙眉,拉了拉李夭夭的胳膊:“车开不进来,我把车停在外面了,我们出去吧。”   李夭夭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嘲讽道:“冷艳高贵的大少爷!”   苏黔的脸色立刻就有些沉了。   苏颐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拉着李夭夭,一手拉着苏黔,勉强笑道:“别说了,走啦。”   苏黔优越感十足地昂着头,凉凉地瞥了李夭夭一眼,也没还口,跟着苏颐往步行街外走。   三个人上了辆纯白的劳斯莱斯车,苏颐坐在驾驶座上,李夭夭率先拉开后门坐了进去,苏黔略犹豫片刻,也进入了后座。   这辆车还是苏颐生日时苏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然以苏颐和李夭夭的眼光,决计不会看上那么骚包(苏黔认为它很优雅)的车。   ——苏颐会买一辆黑色的路虎,然后李夭夭会用喷漆在车上画满皮卡丘或者是多啦A梦。   车堵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马路上,半天才挪动几米。   苏黔不紧不慢地开口:“李先生,您现在有工作吗?”这句话到了李夭夭耳朵里就成了:李夭夭,你是不是吃着我弟的软饭?   李夭夭忍着怒火,阴阳怪气地说:“苏大少爷放心,小的还养得活自己。”   苏黔微皱了皱眉头,又问:“李先生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苏颐不悦地提高了声音:“大哥!”他深刻了解他那年轻的爱人自尊心之重,但凡稍许触了他的逆鳞,他就会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   李夭夭歪歪斜斜靠在车门上,舌尖舔了舔牙齿,笑得好不讽刺:“我又不是苏大少爷的弟弟,你管我?”   苏黔坐姿优美地靠在真皮靠垫上,慢悠悠地说:“噢——小颐前两天才告诉我,李先生是从事盗墓行业的对不对?只要平时躲着点警察——噢,还有土匪,除了见不得光之外,这个职业其实……”   李夭夭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正想一把拉开车门甩手走路,只听苏颐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哥,我有没有在你娶大嫂的时候拿一叠婚前协定去恶心人?我有没有派人调查大嫂的身世,天天在她面前告诉她她配不上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大嫂的坏话?”他的声音像是冰窖中刚刚取出的冰块,在温热的车厢内咝咝冒着寒气。莫说苏黔,连李夭夭都觉得周身寒意聚拢。   苏黔的相貌生的很好,三十五岁的人保养极佳,没有一丝皱纹。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看起来就是一副生性凉薄的相貌。苏颐从后视镜中盯着他高贵的脸上尴尬又不悦的表情,讽刺地笑道:“二哥说你的话,还真是没说错。”    第22章   苏大哥感到很受伤。   事实上苏黔是个恋弟控,在很小的时候他更喜欢二弟苏维,可惜苏维不争气,高中的时候就出柜不说,折腾的自己半死不活又留洋去了,于是苏黔将双份的关爱统统加到苏颐身上。谁知去年苏颐也出柜了,还找了一个喜欢在街头要饭的小混混,可把苏黔气得半死不活。   苏黔有多疼爱弟弟,就有多厌恶李夭夭,以至于厌恶到他多年来的涵养和骄傲都没有办法控制他的情绪,必须要冷嘲热讽李夭夭才能稍微舒心的地步。   苏颐的这句话像把刀子一样狠狠捅进了苏黔的心窝里,令苏黔脸色刹那白了一白。苏维说过他什么,无非是冷血薄情寡意自私淡漠一类的话,苏黔不问也能猜到。   他心爱的两个弟弟,他昔日捧在手里心都怕化了的两个好弟弟,一个个都对他冷脸以待。苏黔几乎绷不住想要怒吼,却硬生生克制住了。他微微发抖地坐在劳斯莱斯的后座里,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车不久就开到苏黔的住处。   既然提到了老二苏维,苏黔下车前突然丢下一句:“有空去看看你二哥。”   话还没说完,苏颐已经不甘示弱地驳了回去:“我想更需要去找二哥看看的是你吧!”   ——苏家老二是个心理医生。   苏黔一下懵了。天地良心,他当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被小弟刺回来这一句才回过神来。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地下了车,将车门狠狠一摔,末了还凶神恶煞地瞪了眼李夭夭,这才气汹汹地往小区里走。   李夭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怀大慰,打开车门跑到副驾驶位坐下,兴致盎然地捧着苏颐的脸直乐:“看不出来啊,你嘴还挺毒的!”   苏颐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   李夭夭看到小绵羊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顿觉无趣,捏着他的脸颊嚷嚷道:“快,快,再凶一个给我看看!”   苏颐无奈地被他捏着脸晃来晃去,口齿不清地说:“别闹了……”   李夭夭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赞扬道:“你刚才真行啊!没看你哥那个便秘脸,哈哈哈哈……爽死我了!”   苏颐垂眼笑了笑。   李夭夭顶顶他:“哎,你哥给我那合同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已经很久,自己想了无数种可能,之前电视里看的什么豪门大戏的戏码都用了上去。李夭夭不是藏的住话的人,憋了这么久,一直让他如鲠在喉,眼下说出来了,顿觉轻快不少。   苏颐叹了口气,涩声说:“那时候我在医院里,你突然就不见了……我闹着要出院找你,我哥说什么也不答应,才告诉我也许你是逃了……”   李夭夭有些心虚地转开目光:“噢,这样啊。”顿了两秒后,立刻委屈地叫嚣起来,“我那也是被吓得么!我靠,这么厚一本合同,当砖头能砸死人!你哥简直是狗眼看人低,把我当什么了!”   苏颐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中竟流露出几分忧伤的神色。过了良久,他轻声说:“我很难过。”   李夭夭被他突然变得深沉的表情弄得一愣:“呃,其实……”   苏颐接着说道:“我很难过。当你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离开我,而不是尝试解决它。你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许是今天和苏黔的矛盾激发出了他压抑已久的不忿,一直藏在心底的抱怨就这么说了出来。   ——好像,说出口也没有那么困难。   李夭夭皱了皱眉头,心理的防御机制使得他在第一时间并不是反省自己的问题,而是对苏颐的怨言感到不满。   他不悦地松开苏颐,抱着胸靠到椅背上,冷嘲热讽道:“你们豪门大户里的公子哥不都是一样的么!你敢说你没算计过我?老余给我打的电话,你起码替我接过三个,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过年的时候我想去找师父,你跟我说春节期间买不到车票机票,你当我傻的么!老余一个电话就帮我定了张机票,机票还能买不到?我知道你就想骗我陪你过个年,这些事我都没跟你计较!那本合同谁知道是不是你趁着生病让你哥来唱白脸的!”   苏颐哑然。他接了余鱼的电话没告诉李夭夭诚然是有私心在作祟,巴不得过了这茬余鱼就不要再打过来。可他也并没有存什么欺骗的念头,难不成还能阻断余鱼佘蛇与李夭夭的联系么?至于买不到票的事情,的确是他的一些私心,他厚着脸皮撒了这个谎,就算李夭夭戳穿了想必也会明白他的心思,没想到李夭夭竟将它当做一根刺始终记在心里。这一年来他的确用过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想要让李夭夭多陪陪他,但李夭夭的最后一项指责却像把带着倒钩的利刃一样狠狠插进他的心窝里,让他瞬间疼到窒息。   李夭夭越说越生气,冷笑道:“苏颐,我老实告诉你,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我跟你好就是看中你傻不啦叽的。你一次两次算计我我都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耍,要不是看在你真的喜欢我的份上我早就跟你翻脸了!我劝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趁着我俩互相还看的对眼的份上好好过日子,不喜欢了握个手就再见——当然,你什么时候想让我滚说一声就行,我也不会赖着你!”   苏颐盯着他的侧脸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好好过日子?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找个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会陪你上床的炮友吧?”   李夭夭一脸不在乎地耸耸肩:“这么说也行。我们都是男人,做事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说实话就是,我没想跟谁过一辈子!”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苏颐满心苦涩,浑身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瘫软在驾驶座上。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有一把刀狠狠剜着他自己的心:“对你来说,和男人恋爱只是玩玩而已。对我来说,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差别,我只是想找个人好好的……在一起……”   不等李夭夭反驳,他闭上眼,涩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分手吧。”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一般,只剩下苏颐腕间钟表的滴答声,清晰响亮到几乎震破耳膜。   数秒后,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李夭夭钻出车厢,爽快地说:“行!再见!”   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转身大步就走。   苏颐慌乱无措地跳下车,追上去从背后紧紧环住李夭夭的腰:“别走!我不分手,不要跟我分手!”   李夭夭用力拉扯他的手,奈何苏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半分也掰不开。   苏颐哭着将脸埋到他背上:“不要,不要走,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炮友就炮友,你不要离开我……”   他滚烫的眼泪打湿了李夭夭的背脊,让李夭夭的心脏猛地收缩,掰他的手也失了力气。   所幸高级别墅区附近没什么行人,除了远处的保安,没有人注意到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动作。   李夭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喂,别哭了,丢不丢人啊!回去吧!”   苏颐不敢松手,抬起头哽咽着求道:“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李夭夭僵硬地点点头:“好好,把眼泪擦擦,回去吧。我来开车。”   两人回到家中,苏颐的眼睛还红的跟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不出声。   李夭夭心中五味杂陈,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去洗个澡。”   苏颐低低应了一声。   李夭夭泡在浴缸里,心中百转千回,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是混账,以后一定要好好对苏颐。一会儿又觉得这日子过得太辛苦了,相信苏颐没了自己也不会过不下去,不如还是分手还两人一个轻松自在算了。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苏颐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觉的样子像个小孩,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眉头微微皱着。   李夭夭看着他干净的睡颜,突然觉得心痛极了,凑上前吻了吻他的眼皮,轻声道:“宝贝,我爱你。”    第23章   小乔同志最近感到很苦恼。   某一天他下了班从研究所回到家里,发现屋中凌乱不堪,柜子上的杯子碟子都打碎了不说,屋子里居然还有一股臭臭的粪味。   他第一反应是家里遭了贼,忙冲进房间查看损失的情况,却发现除了摆在外面的小物件被弄得七零八乱外,抽屉和柜子都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满地白毛,枕头上还有一坨绿绿的鸟屎!   乔瑜险些厥倒,强自镇定地走到厨房里,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只正在啄他家米袋的大白鸽,四牛!   话说乔瑜能一眼认出四牛,倒不是他有认鸟的能力,实在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见过像四牛一样能跟母鸡一样肥硕,甚至比母鸡更肥的鸽子!   他惊讶了不足数秒,咬牙切齿笑容狰狞地走上前,试图抓住这只把他整洁的小屋弄的一团乱的死鸟。四牛感知危险的能力十分厉害,不等乔瑜走近,已经扑腾着翅膀又飞了起来。不消说,原本已经很乱的厨房在这次捕鸟行动中被弄得更乱。   等乔瑜插着一头鸟毛狼狈不堪地抓住四牛的时候,已经累得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了。   乔瑜咬牙切齿地抱着它从一堆散米中站起来:“今天晚上就吃炖鸽子汤!”   四牛卖乖的本事也是一流,这时候乖巧温驯的像一头小鹿,还不停用肥硕的脑袋蹭着乔瑜的手,仿佛刚才弄乱房间的罪魁祸首另有其鸟一般。   乔瑜哭笑不得。   他抱着四牛看了看,发现它的爪子上拴着一个小竹筒,于是将竹筒取了下来。他不放心地将四牛暂时放到桌上,四牛极其乖巧地晃了晃脑袋,好像在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的不再添乱一样。   乔瑜打开竹筒,将里面的纸头取了出来,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词:   “水中月,镜中花,日日思君不见君,空余恨;   时相离,空相分,夜夜惊悚梦难成,又三更。”   乔瑜顿觉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这可是一首赤裸裸的情诗!   他结结巴巴地问四牛:“这、这、这是什么?”   四牛无辜地晃晃脑袋。   乔瑜心里乱成一锅粥,抱着四牛走到窗口,发现自己早上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窗才让它飞了进来。他抱着四牛掂了掂,四牛极有灵性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乔瑜攥着小纸条回到房间里,心里还在怦怦乱跳,却在看到满地狼藉后平静了下来。   ——还想什么呢?先打扫房间再说吧!   第二天乔瑜走的时候,特意记得将窗户关上。可是关上窗户后他又有些犹豫,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抱了些期待的念头,又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将窗户关死,锁好门上班去了。   等他下班回到家后,听见窗户边有咄咄的响声,走过去一看,只见四牛可怜巴巴地蹲在窗台上,脚上依旧拴着一个竹筒。   乔瑜顿感心跳加速,打开窗户将四牛放进来,从他腿上取下信,又将它放走了。   信纸上照例还是一首情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三天、第四天……   过了一个星期,他风雨无阻地收到了七首情诗。   乔瑜最初手足无措的时候过去了,心里渐渐感到纳闷的紧: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聪明的鸽子?它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每封情书下也没个署名,到底是不是南宫狗剩送的?   他来到电脑前,打开百度查了起来。   “人们利用信鸽是因为鸽子有天生的归巢的本领。”——百度百科上如是写。   乔瑜对着屏幕纳闷地笑了:那只该死的肥鸽子到底是怎么找来的?难道说主人不正常,养的宠物也有特异功能?!   不过想归想,日子还是要正常过的。乔瑜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至于为几首情诗神魂颠倒,原先怎么活现在还是怎么活,只是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变成了去窗外收信,还会特意买些玉米粒备在家中,每天收完了信就好好犒劳四牛一番。   如此过了两个星期,四牛的体重直线上涨,每天从他家窗台上飞走的时候都有点在重力作用下直线下坠的意味,甚至有一天它送信迟了,乔瑜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将四牛喂得太肥而飞不上来了。   第十五天,乔瑜收到的情诗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小乔同志,为了俺家四牛不成为第一只因肥胖难飞而被车子碾死的鸽子,请勿继续投喂。”   小乔攥着信纸,笑出了泪花笑弯了腰。   在回到上海以后的日子里,他偶尔也能遇见苏颐,看到苏颐脖子上消了又长的吻痕,依旧会感到心痛——毕竟是七年的感情,又怎能说没就没呢?若他是这么洒脱的人,早在苏颐第一次握着李夭夭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该放手了。   可是难受归难受,总有一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每多见苏颐一次,心中就多一份释然。曾经苏颐的温柔让他错觉是对自己的回报,而他如今终于发现,苏颐的温文尔雅只是他用来拒绝人的屏障,而他真正的柔情似水只有在看向李夭夭的目光中才会蕴藏。   他偶尔也会想起南宫狗剩的音容笑貌,耳畔回响着他一声声的“小乔同志”,竟会一个人傻傻地笑出声来。   这一天,乔瑜终于决定,该给南宫狗剩同志回封信了!   他攥着笔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一张崭新的信纸,啃了半小时的笔头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该写什么呢?南宫狗剩先生你好?很感谢你的垂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追求我吗?   乔瑜越想越觉得好笑。三十多岁的人了,已经十几年没有试过用笔写信,这种倒退到千百年前的利用信鸽送信的方式更是见所未见。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乔瑜揉掉了十几张信纸,最终写下六个字:   “要不,你出现吧。”   第二天,乔瑜收了信后将自己的小纸条塞入竹筒里,拍拍四牛的屁股让它飞走了。   他一个人面带微笑地站在窗台边,站了很久。   第三天乔瑜一下班,迫不及待地打车赶回家,走进小区的时候特意东张西望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南宫狗剩的身影。回到家中也没有任何异样。   唯一不同的是,本该准时六点送信的四牛却没有出现。   乔瑜站在窗边傻傻地守了半个小时,直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响声,这才失落地回到厨房里草草为自己煮了碗方便面。   吃完晚饭,乔瑜连电视也不敢开,坐在客厅里看书,不时竖起耳朵注意窗外的动向,每隔十分钟就跑到窗口去看看,最后索性将窗户大大地打开。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什么动静也没有。   乔瑜渐渐感到紧张:难道四牛出了什么事?被车撞了?晚饭吃得太饱飞不上来了?还是……南宫狗剩不愿见自己?   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面前的书只翻了三页。当时钟指到九点半的时候,窗外终于有了动静。   乔瑜几乎是丢下书冲向窗台,只见四牛乖巧地站在窗外,不时低头啄啄自己的羽毛。   乔瑜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它脚上的竹筒解下来,取出里面的信。   这一次没有情诗了,纸上只有一句话:“俺害羞。”旁边还画了一张简陋小人脸,脸颊上涂了圆圆的一坨,意思应该是想表示脸红。   乔瑜握着纸条,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渐渐地竟和纸上的小人儿一样红了脸。   他将四牛抱进屋,想了一会儿,写了张“没关系,我们见面聊聊吧”的小纸条塞回竹筒里,这才将四牛放飞。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瑜和南宫狗剩就开始了用信鸽通信的日子。   乔瑜不断催促着南宫狗剩现身,狗剩同志却像个大姑娘一样推三阻四,说什么也不肯露面。到了后来,乔瑜简直觉得自己像个逼网友小萝莉出来见面的猥琐大叔!   就这么又拖延了七八天,转眼就要到国庆长假了。   乔瑜这天早早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中午就坐公车回了家。路过小区附近的时候看见一个肩膀上站着大白鸟的男人正和一家卖腊肠的店主侃大山。   这家腊肠店已经开了有三年,门口放着一块大黑板,第一年的时候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着“开业酬宾全场五折”八个大字,一酬就酬了一整年;酬宾几个字擦掉没几天,黑板上又换上了新的一行大字“房租到期,跳楼大甩卖”,一跳足跳了两整年。   乔瑜走近一些,只听那个中年男人说道:“哎,帮友,弄更噶下伐来赛呃!噎滴啊伐新戏,么的敌!”(上海话:朋友,你这样写是不行的,一点都不新鲜,没特点!)   店主大叔递给他一根烟:“个弄刚哪能下法子呢?”(那你说怎么写呢?)   中年男人没有要烟,自说自话地捡起一段腊肠丢进嘴里,走到黑板前,擦掉了上面的字,握着粉笔写道:   “吃不起鲍鱼没关系,尝尝鲍鱼蜜汁味腊肠,一解您的饥渴!”   “噗……哈哈哈……”   乔瑜笑的浑身打颤,走上前轻声问道:“南宫~~先生,你到底~~会多少种方言?”   南宫狗剩愣了愣,轻松开怀地笑了起来:“小乔同志,我是杜月笙的外甥啊,我没告诉过你吗?”    第24章   苏颐和乔瑜不同,他是走后门进的单位,上进心也不强,单纯是为了兴趣而工作,平时基本不去研究所上班,有任务了才会高高兴兴去参与。自从从宁夏回来以后,他因为怕见乔瑜尴尬,去的次数就更加少了。   原本能在家里陪着李夭夭胡闹是好事,可是最近他参与了一个课题,三天两头往外跑。   李夭夭陪他去过两次,觉得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忽略了,还不如宅在家里睡觉看电视,于是再也不去了。他一个人做什么都没劲,呆在家中一日无聊过一日,渐渐有些受不了了。   这天苏颐正在书房里翻阅资料,李夭夭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往他身后的沙发上一坐:“喂,我们出去玩玩。”   苏颐放下书,揉了揉睛明穴,转身笑道:“好啊,你想去哪里?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吧。”   李夭夭说:“刚才电视里说马尔代夫没几年要沉了,国王都买了新岛搬走了。咱去马尔代夫玩玩吧。”   苏颐愣了愣,微笑道:“等我做完这个课题吧。”   李夭夭皱眉:“要多久?”   苏颐说:“可能还要一个多月。”   李夭夭不高兴地说:“国庆呢?你不放假?”   苏颐无奈地说:“这不是上班啊。我们冬天再去好不好?”   李夭夭冷着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上班我干什么?”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总要有点责任心啊,难道天天在外面玩么?   这句话苏颐想说,却没敢说出口。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帮你找个工作吧?”   这个话题一年前苏颐就提过,当时李夭夭特不耐烦地拒绝了。   果然,这一次他又生气了。   “找什么工作啊!朝九晚五,你看我是这种人吗?我能养的活自己,不用你的钱,也不用你费心!”   诚然,李夭夭的确有自己的小金库,有些是南宫狗剩给的,也有些是倒腾文物或接手一些黑市里鉴定文物的活得来的。平时他很忌讳用苏颐的钱,出去玩的时候他基本都主动付账。   苏颐知道他的自尊心极强,好脾气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无聊的话就找点事情做吧,不一定非要朝九晚五,很多工作自由性很大,我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李夭夭冷冷地打断:“我一点都不无聊,我有很多事情可做,就是不知道苏少爷放不放人了。”   苏颐愣了愣,微微蹙眉:“我并没有锁着你。”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转身向外走:“那就行了!”   苏颐看着被他大力关上的书房门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李夭夭回到房间就给南宫狗剩打电话,没响几下狗剩就接了。   “喂,师父,你在哪啊?”   南宫狗剩支支吾吾地说,正在为给你们找新的监护人而努力。   李夭夭嘴角抽搐:“谁啊?不会是乔瑜吧?”   南宫狗剩敷衍了两声就把电话撂了,都没等李夭夭把正题说出口。   看来师父那是没什么乐子可找了,李夭夭又打电话给余鱼,余鱼半天才接起电话,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李夭夭不由蹙眉:“你在干吗啊?”   听筒里传来女人高潮时的叫声。李夭夭浑身汗毛竖了起来,立刻掐了电话。   佘蛇一般都和余鱼在一起,余鱼在宾馆里把妹,佘蛇也许在楼下吃小吃。看样子他们俩也没什么正事可做。   李夭夭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瞎折腾,李夭夭折腾完自己,就要开始折腾苏颐了。   这天苏颐大清早又出去了,李夭夭一个人窝在别墅里看电视。他随便调了个频道,正看到一部香港豪门大戏里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终于激起一点兴趣,于是丢开遥控器看了起来。   香港豪门大戏有专门的套路,一盆又一盆狗血淋的人泪流满面,对于无聊到了极点的李夭夭来说打发一下时间正正好。   李夭夭看的这集正好讲到豪门家族里的正牌去找小三谈判。正牌头发疏的油光水滑,昂着头颅高傲地说:“你看你有什么能耐?除了皮相还过得去,什么都不会!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你爹只是个臭流氓,你哥是个烂赌棍!”   李夭夭眼前瞬间浮现出苏黔的脸,和饰演正牌的女性角色重合在一起。   镜头一切换,衣服穿的一丝不苟的大老爷抱着嘤嘤哭泣的小三柔声劝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敷衍你的。你看上个月我不是还陪你去了欧洲玩么?你给我一段时间,我要谈完这个生意。”“什么?那个恶女人来找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气,回去我就要她好看!”   李夭夭恍惚看见苏颐一脸温柔地安抚炸毛的自己的情形。   他越看越恼火,连TVB豪门大戏中御用的万年不变的别墅也越看越像自己呆的地方,于是怒气冲冲地把电视关了,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他跑到小花园里,折下一枝桂花,开始摘花朵。   “离开、留下。离开、留下……”   当他念完第N次“留下”的时候,手里的花枝已秃了,只孤零零地留下最后一朵小黄花。李夭夭用指甲掐住它的根部,却怎么也念不出“离开”,烦躁地将花枝一丢:“数错了!重新来!”   等苏颐早早办完事情赶回来,只见院子里凌乱地丢了好几根树枝和一地黄花。   李夭夭懒洋洋地坐在台阶上,冲他勾勾手指:“回来了?”   苏颐乖巧地走到他面前蹲下,将手搭在他膝上:“嗯。你在干什么?”   李夭夭说:“我要跟师父去新疆玩,过几天就走。”   苏颐愣了愣,脸色微变:“要……多久?”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三四个月吧。去罗布泊逛逛。”   苏颐一惊,咬了咬下唇,为难地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个月?我做好了这个课题,跟你一块去。”   李夭夭摇头:“一个月闷都闷死了。你慢慢忙吧,我要是回的来就来找你。”顿了顿,挑眉暧昧地笑道,“你知道,死亡之海,很危险的,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一定了。”   苏颐猛地皱眉,嘴唇哆嗦数下,缓声道:“夭夭,你是不是怪我?”   李夭夭嗤笑:“怪你干嘛,不过咱也不能老腻在一块儿不是?我出去玩几个月,小别胜新婚嘛!”   苏颐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许久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缓缓站起身:“天凉了,进屋再说。”   等苏颐上楼换衣服,李夭夭坐在客厅里,随手拿了根香蕉慢慢剥。他刚才单纯是闲的心理变态了于是天马行空随便胡扯一番,就是想看看苏颐的反应。看到苏颐变了脸色,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苏颐攥着手机缓缓走下楼,脸色不大好看:“夭夭。”   李夭夭抬眼:“干嘛?”   苏颐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站在楼梯上,神色莫辩:“小乔哥说,师父和他在一起,没有听说过罗布泊的事……”   李夭夭蓦地站起身,脸色阴沉:“你调查我?”   苏颐苦笑:“我没有。小乔哥打电话给我问……”   话音未落,李夭夭冷冷地打断道:“苏颐,我说过,不要把你的心计用在我身上!我非常、非常讨厌自作聪明的人!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他妈像根狗链子一样拴着我!”   苏颐疲惫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呢?装死?然后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是吗?”   李夭夭冷笑:“不至于。我想甩了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苏颐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他低声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夭夭看着他那副疲惫的样子不由火冒三丈,高声道:“别他妈给我装可怜,就你最委屈,什么都是你迁就我是吧!我无理取闹是吧!行了,分手吧!我看到你这张脸就烦!”   苏颐脸色一白,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那你把钥匙还我。”   李夭夭气的简直要喷火,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就往他脸上扔:“还给你!”   钥匙贴着苏颐的脸颊擦过,他一躲不躲,脸上立刻多了道红印子。   李夭夭绕过他往楼上走,苏颐依旧站着不动,好像石化了一般。   等李夭夭草草收拾了一些必需品装进包里,苏颐终于出现在房间门口,已经是泪流满面:“夭夭……”   李夭夭心口猛地一阵抽搐,刹那间鼻子也有些发酸,却还是提着包推了他一把就向外走。   苏颐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泣不成声:“不要走……我错了,我不同意分手……”   李夭夭紧紧咬住下唇,以防自己一不留神眼里的泪珠就滚下来。他一声不吭地掰着苏颐的手,苏颐说什么也不放:“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做课题了,我们立刻去马尔代夫,我们去环游世界……”   李夭夭用力掰开他的手,大步往楼下走,苏颐追了两步摔倒在地上,七手八脚地从脖颈里掏出一枚骨箫,胡乱吹了起来。   调不成调。   “妈的!”李夭夭抬手抹了把眼睛,心一横,大步跑出别墅,将破碎的箫声远远抛在了身后。    第25章   乔瑜把南宫狗剩带回了家。   虽说和南宫狗剩见面的日子他想已了很久了,可真到了这时候,反而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说乔瑜一点都不动心,那他根本不会提出见面。不说南宫狗剩曾为他挡了一枪,就说狗剩的幽默和智慧以及一天一首情诗的小火慢炖也足以让他心中的天平慢慢倾倒。   当年他爱上苏颐的时候年纪还轻,一开始是凭着一腔热情,后来爱成了习惯,竟也拖了七年之久。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已不再追求大风大浪,只求足够的温馨和关怀。不得不说,南宫狗剩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乔瑜问道:“你吃过午饭了吗?”   南宫狗剩摇摇头(刚才他已骗到一卷腊肠两个肉丸一张烧饼,不过那些都不是‘饭’)。   乔瑜系上围裙,微笑着说:“我也没吃。你等我一下,我下两碗面。”   不一会儿,乔瑜端出来两碗清汤挂面和一碟番茄片一碟青菜,又取出醋瓶和胡椒:“要多少自己加。”   乔瑜的厨艺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曾经有一段时日他常常邀请苏颐来家中吃饭或是为他做爱心便当,于是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厨艺曾突飞猛进。后来苏颐终于忍不住硬起心肠拒绝了他的这种做法,乔瑜便只做给自己吃,于是厨艺就始终停滞不前了。   狗剩看见番茄切片里加了许多白糖,乔瑜又往汤面里加了许多醋,若有所思地咬了咬筷子。   晚上南宫狗剩主动提出要做饭回请乔瑜,乔瑜十分惊讶:“你还会烧菜?”   狗剩同志笑呵呵的说:“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我当过几个月的大厨。”   这话倒不是他瞎吹,三百六十行里狗剩同志少说沾手过六十行,砍过柴挖过煤也教过书,所以什么都懂一点。   等他在厨房里倒腾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乔瑜看着桌上的糖醋鱼、红烧小排、鱼头汤、糖芋艿和醋黄瓜惊呆了。   ——酸酸甜甜,正和他口味!   李夭夭背着一个包出了苏颐的住处,在一个公园里坐了良久,抽到第五根烟的时候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冷静地思考。   他就这么又一次丢下苏颐离开了。这次争吵的起因是什么呢?是因为自己撒了个谎骗苏颐,而苏颐认真了,且态度很不好,令他非常恼火。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无非是闲的发慌一时兴起。   其实李夭夭最委屈的是这段日子以来他有种被忽略的感觉。自从两人去了宁夏后,苏颐似乎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他对自己绝对是言听计从,两个人不是没吵过架,但每次争执后不出两个小时,不论是谁的错苏颐都会来向自己道歉。这次李夭夭提出要去马尔代夫玩,苏颐竟然拒绝了,这大大出乎李夭夭的意料。   在和苏颐交往之前,李夭夭曾和一个十七岁的小男生好过。那小男生长得漂亮家境又不错,脾气却臭到极点,颇有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自傲,三天两头无理取闹。李夭夭不得不一次两次哄他敷衍他,过了半年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跟他分手了。李夭夭刚和苏颐交往的头几天里,颇有种如沐春风的感受,也改变了他对富家子的态度。有的时候两人发生争执,分明是李夭夭不对,他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颐却先向他低了头。以至于时间一久,李夭夭也产生了一种唯我独尊的自觉,认为苏颐什么都顺从他才是应该的。   其实李夭夭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他生性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这一段时间来的蛮横大多是苏颐给惯出来的。他静下来心来自己想想,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而苏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他只是因为工作原因要拖延一个月,并非拒绝了自己的要求。   李夭夭再想起方才苏颐满脸泪痕地跪在他脚边求他的情景,不禁心脏一阵紧缩,疼到微微弯下了腰。   可话也丢出去了,人也这么潇洒地跑出来了,难不成就这么回去?   李夭夭面上讪讪,一时没了主意。   他走的匆忙,只拿了两件衣服和钱就出来了,其实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所以并没有认真收拾。   ——就像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生怕走开的太近而不能显示自己的怒气,又怕走得太远会让父母找不到,于是呆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父母来哄自己回家。   入秋的天气已有些凉了,李夭夭穿着T恤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一股秋风刮过,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打开包看了看,发现自己竟连一件长袖都没有带出来。   借口拿衣服回去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不知道苏颐现在怎么样了,刚才哭的那么惨……   可李夭夭惯好面子,无论如何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又坐在公园里犹豫了几个小时。   他只消想的再多一点,便明白苏颐其实并没有忽略过他。   这几天苏颐除了忙着做课题,还在忙着学做菜。因为李夭夭和苏颐都不喜欢家中进入陌生人,所以并没有请家政服务来替他们做菜,只在每个周末请人来打扫一下卫生而已。之前的一年里他们经常是叫外卖或者下馆子,嫌麻烦的时候索性吃点零食就凑合了。如今苏颐的胃出了毛病,两人逐渐开始注重饮食,于是苏颐弄来几本菜谱,两人一起研究了起来。   李夭夭学了一阵,做砸了两三个菜就没了耐心,于是苏颐只得自己继续研究。   最近他刚做成三个菜得到了李夭夭的肯定,于是每天不论多忙都会赶回来做晚饭顺带研究新的菜式。   昨晚苏颐煮了几只大闸蟹,配着红酒吃。两人吃了一阵李夭夭就闹着要用苏颐的锁骨装酒喝。再喝一阵,自然就滚到地毯把事情办了。   然而气头上的人,又怎还想的起这些来?   等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李夭夭所有的气都被愧疚取代,垂头丧气地离开公园,向苏颐家走去。   他在苏颐的别墅区里住了一年多,保安看到他也没拦他,由他长驱直入地走了进去。   他来到苏颐的别墅下,发现整个别墅的灯都暗着,好像没有人在家。   李夭夭微微蹙眉,很想悄悄溜进去一探究竟,可惜钥匙已经在之前丢了。他围着门窗紧锁的房子绕了一圈,束手无策。   眼下仅是七点多钟,距离两人吵架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按说苏颐不该怎么早就睡了,可他若不在家中,又会去到哪里?   李夭夭郁闷地坐在院子里,心想:小绵羊有没有按时吃晚饭?难道出去借酒消愁了?他不会去找乔瑜吧?   他掏出手机,没有任何来自苏颐的短信和电话,主动摁了几个数字想拨给苏颐,半途又掐了。   他在门外坐了一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拨了家中的固话号码,只听别墅里隐隐约约传来铃声,却始终没有人接。   李夭夭烦躁地挂了电话,起身往外走,打算去找个地方住一晚,走出一段路却又拐了回来。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始拨打苏颐的手机,却只得到一个冰冷的女声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夭夭无奈地掐断电话,每隔几分钟再尝试拨一次,打到手机快没电了也没等到苏颐开机。   他又翻出一件体恤套上,头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等待,也不知等了多久,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李夭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五点。   他摁门铃拍门打电话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自己又饿又冷的好不狼狈。他垂头丧气地出了小区,走过七八条街找到一家馄饨店,心不在焉地吃了顿早饭,又重新逛回苏颐楼下。   他出门的时候连手机充电器也没有拿,这时候想打给南宫狗剩求助,拿起手机摁了两个键竟然因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李夭夭傻了眼。   他在苏颐家楼下又坐了一阵,等到早上八点也不见苏颐回来,终于彻底着了慌。而此时再后悔,却已晚了。   南宫狗剩借口没钱住宾馆,就这么在乔瑜家赖下了。乔瑜其实也动了些心思,便没赶他走。   乔瑜的条件不怎么好,住的地方是那种老旧的两室一厅,占地只有四十平,但胜在收拾的干净,看起来倒也不觉得十分狭隘。平时他一间当做卧房,另一间当做书房,南宫狗剩挤进来之后便将书房里的小沙发给他暂时当床用了。   南宫狗剩不付人房钱,于是很自觉地担当了烧菜收拾屋子等活。十一长假期间还陪着乔瑜出去逛商店买东西,甚至乔瑜写完的研究报告他也能提出些建设性意见来。   等到了第五天的晚上,乔瑜写完报告坐到桌边,南宫狗剩已经为他盛好一碗热腾腾的鱼头汤。   乔瑜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许是烫的厉害,又许是被白气蒸的眼热,不知怎么竟湿了眼眶。   他低头捧着碗轻声问道:“南宫先生,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南宫狗剩挑了挑眉,过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说:“小乔同志叫我狗剩就可以啦。”   乔瑜轻笑一声,捧着碗的手却微微发抖。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七年来始终没对苏颐说出口的话竟就这么流畅地说了出来:“狗剩……要不,我们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话说余鱼同志见多识广,却很不会买水果。   有一回他买了个椭圆形的大瓜回来,南宫狗剩、李夭夭、佘蛇都聚了上来。   李夭夭问:你买个冬瓜干嘛?晚上炖汤喝?   余鱼气急败坏地踢他:滚!这是西瓜。   李夭夭目瞪口呆,佘蛇微微蹙眉,连狗剩师父都不太认同地摸着下巴不说话。   余鱼气哼哼地去找水果刀:我切给你们看!   不一会儿,只听余鱼发出一声惨叫——西瓜刀切到手指了。   佘蛇淡定地说:手指染红瓜瓤,不算。    第26章   李夭夭在楼下徘徊到中午,实在走投无路只得找了家连锁酒店先住下,拨了个电话给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小兔崽子又有什么事?”   李夭夭闷声说:“师父……我跟苏颐分手了,现在没地方去……”   南宫狗剩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熟悉小徒弟秉性的他倒也没有细问,报了个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两人在一个天桥底下见面,南宫狗剩叼着烟斗,李夭夭叼着烟,肩并肩蹲着看眼前人来人往,都是一通猛吸不说话。   过了好久,南宫狗剩开口了:“你看你又把小苏同志甩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李夭夭没好气地说:“我后悔了不行啊,吵架的时候说的不都是气话嘛!”   南宫狗剩问:“那你想怎么办?你是不是找不到小苏了?”   李夭夭惊讶地斜了他一眼。   狗剩撇撇嘴:就徒媳妇那个个性,还不是哄哄就好了?要不是找不到人,小三狗又怎么会这么烦恼呢?   李夭夭垂头丧气地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南宫狗剩听得直皱眉头:“不会是病了吧?”   李夭夭呆了一呆,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哭的挺厉害……不会是哮喘发作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李夭夭猛地蹦起来撒丫子就跑!   南宫狗剩啧声摇头,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自己的把仔大计:现在小乔已经松口同意交往,那么下一件事就是怎么把人往床上拐了。小乔同志以前是纯1他是听说过的,自己也当然不可能被他上,这就形成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狗剩也明白,乔瑜并没有多喜欢自己,心中还有个苏颐也没有忘干净。要乔瑜能心甘情愿趴在他身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喽!   李夭夭气喘吁吁地跑回别墅,急促了摁了一阵门铃,依旧无人应声。   他心一横,从别墅前的小院子里捡起一把扫把,抡起扫把柄狠狠砸窗户。   “砰!砰!”塑料的扫把柄没两下就被砸断了,安全玻璃却完好无损。   远处保全室里的保安通过摄像头看到这一幕,忙冲了过来:“李先生!你在做什么!”   李夭夭正四处找着工具,头也不抬,暴戾地喝回去:“忘记带钥匙了!”   保安呆了呆,小心翼翼地说:“您可以打个电话给苏先生,不必……”   李夭夭皱眉,突然猛地反应过来——院子里没有车!苏颐的劳斯莱斯被开走了!   李夭夭冲上前用力拽住保安的胳膊问道:“苏颐他出去了吗!”   保安愣了愣:“昨天下午李先生离开不久以后苏先生就开车出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夭夭的脸色,“李先生,你……?”   李夭夭颓然地摆了摆手:“谢谢,我知道了。”   等保安走后,李夭夭坐在院子里抹了把脸,开始冷静地思考。   苏颐会去哪里?难不成去找乔瑜了?不对,乔瑜和师父在一起,师父既然没说,那就应当不是。难不成去找苏黔?如果是这样的话,苏黔肯定会在他面前说尽自己的坏话,巴不得趁着机会把自己狠狠踹了。   可已经过去一天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李夭夭这时候突然有些明白苏颐所说的“如果你离开,至少告诉我一声”的话了。正是因为未知,才更令人感到恐惧。   李夭夭垂头丧气地去买了个手机充电器,回到酒店住下了。   之后的三天里李夭夭时不时给苏颐拨个电话、去苏颐楼下逛逛,可是手机始终打不通,家中也没有人。到了第四天,李夭夭索性请南宫狗剩出马,撬开了别墅的门锁,重新住回了自己的棺材里。   在别墅里的日子还是这么无聊,没有了苏颐就更加无聊了。   李夭夭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看电视,连外卖都懒得叫,实在饿得不行了冰箱里翻出生鸡蛋直接打在杯子里就吃。   如此又过了两天,别墅里终于来人了。   李夭夭正躺在棺材里发呆,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声响,麻利地从棺材里蹦出来,一步三格台阶地冲下楼:“苏……”   来人站在玄关处刚套上鞋套,闻声抬头,两人都愣了一愣。   李夭夭皱眉,打量着眼前与苏颐相貌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你是……苏颐的二哥?”   来人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我叫苏维,你就是李夭夭吧?”   苏维比苏颐年长两岁,容貌英俊,却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然他的冷与苏黔的冷不同,苏黔举手投足间充满傲气,而苏维却带着几分忧郁的气质。他左眼的眼角处有一颗泪痣,使他的冷漠中又多了些说不出的风情。他身穿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底下是黑色休闲裤,看起来是恰到好处的干净清爽。   李夭夭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来干什么?苏颐呢?”   苏维很平静地说:“我弟弟住院了,我来替他拿些东西。”   李夭夭一惊,急切地问道:“他怎么又住院了!怎么回事!”   苏维说:“他失恋了,几天没吃东西,胃病复发。”他的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晒晒衣服。   李夭夭一窒,心脏猛地抽了几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维说:“并不太好。如果李先生感兴趣,看在旧日情分上,可以跟我去医院看看他。”   李夭夭郁卒地跟着苏维上了的士,往医院赶去。   奇怪的是,在车上苏维并没有问李夭夭任何问题,反而令李夭夭浑身不适,感到有些拘束。   这一次苏维带他来的医院和以前苏颐一直看病的医院都不同。到了医院里,苏维不紧不慢地带着李夭夭往病房走,李夭夭心急如焚,却不好意思催促,只得硬撑着用灼灼的目光将苏维的背后烧出一个窟窿来。   “到了。”苏维停下。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病房,李夭夭不免感到稀奇。以前苏颐有个头疼脑热苏黔都会把他弄到最高级的病房去,李夭夭某一次因为苏颐发烧去医院看他的时候被领到隔离的特护病房,可把他吓得够呛,还以为苏颐得了禽流感。   他看向苏维的眼光好像看到了一个外星人,理由是因为他终于在苏家看到了一个正常人,而这一切显得多么不正常。   李夭夭在病房外透过玻璃望进去,只见苏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地躺着,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他舔了舔嘴唇,反而有些胆怯地不敢进去,扭头问苏黔:“他又胃穿孔了?”   苏黔摇摇头:“没有这么厉害。胃的毛病不是很严重,主要是低血糖导致昏迷,心理因素也是一方面。”   李夭夭咽了口唾沫,悬着的心放些些许。他手心里都是汗,踌躇着不敢进去:“呃……他、他有说过什么吗?”   苏维平静地问道:“你想听什么?”   李夭夭不断皱眉又展开,懊恼地摆摆手:“算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颐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地好像一个纸娃娃。   李夭夭懊悔极了,轻声问跟进来的苏维:“他好几天没吃饭?他现在还在昏迷?”   事实上,自李夭夭走后苏颐片刻也无法在两人同居了一年的房子里呆下去了。他一路哭着开车去投奔苏维,路上因为视线不清还险些出了车祸。   苏维不爱干涉他人,既然弟弟来了也就将他暂时收留,每顿饭都为他准备好,但苏颐吃不下他也没有管。实际上,苏维根本不清楚苏颐吃了没有,因为每次苏颐都主动将碗筷收拾了。   苏维说:“应该来到我家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了吧。他之前醒过,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李夭夭心疼地捉起苏颐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放到唇下亲吻:“对不起……”   两个人沉默地在病房里杵着,其他几个床位的病人们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一会儿,苏维见苏颐的点滴快打完了,出去叫来护士为苏颐换点滴瓶。   针从苏颐手背上拔出来的时候他醒了过来,茫然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夭夭满怀歉疚的表情。   他愣住了。   李夭夭握着他的手,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闹了……”   苏颐微微蹙眉,眼泪毫无预兆地噗嗤噗嗤往下掉,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可他脸上却平淡的没什么表情。   李夭夭心痛极了,紧紧捉着他的手,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护士换完点滴瓶离开,苏颐终于开口,哑声说:“你走吧。”   李夭夭怔了怔,依旧捉着他的手不放。   苏颐满脸疲惫,因身体虚弱而声细若蚊:“夭夭,你走吧。我想通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不放。”   李夭夭拼命摇头:“我上次说的都是气话,其实我那天晚上就回来了,我找不到你。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别说这种话!”   苏颐试着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李夭夭却紧紧拽着不肯放,苏颐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竭力维持语气的平静:“你抓疼我了。”   李夭夭依旧犟着不肯松手。   苏维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你先跟我出来,让他平静一下。”   李夭夭这才无措地松了手,犹犹豫豫地跟着苏维出去了。   苏维领着他来到走廊里,李夭夭掏出烟要抽,苏维微微蹙眉,压住他的手说:“医院不能抽烟。我们去天台吧。”   两人上了天台,李夭夭点上烟猛抽了两口,递给苏维一根,苏维拒绝了。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无波无澜的:“这几天我和小颐谈过,他将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和相处模式以及他的心理活动都告诉了我。李先生,我想你知道我是个精神分析师。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   李夭夭斜了他一眼,心里着实有些抗拒:“喂,你不会想说我脑子有问题吧?”   苏维淡然摇头:“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心理医生,我不是个医生。我接触的人是我的访客,而不是病人。我的工作是解决人们目前暂时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而不是治病。”   李夭夭皱着眉头张嘴又闭上,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现在就有时间。”    第27章   没过两天苏颐就出院了。   这两天李夭夭是一直守在医院里照顾他的,苏颐拒绝了两次,李夭夭坚持,他便没有再说什么。   等他将苏颐接回别墅,忙里忙外地开始收拾东西,苏颐在他身后轻声说:“我们谈谈吧。”   李夭夭浑身一僵,放下手里的东西,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吧。”   两人在客厅里坐下,李夭夭翘着二郎腿,双手插兜:“你想说啥?”   苏颐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开口:“夭夭,我在二哥家住的几天想了很多,二哥也为我做了一些开导……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   李夭夭撅撅嘴,委屈的像个孩子:“你想明白什么呀!”   苏颐舔舔干燥的嘴唇,说:“我没有谈过恋爱,我并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能包容的话感情就不会变——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做了什么让我感到不能容忍,只是我现在的确过得胆战心惊,没有安全感。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回到上海后我的睡眠就变得不太好,清晨的时候我常常会惊醒,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你还在不在身边……”   李夭夭态度极好地认错:“这些你二哥已经跟我说过了……对不起,我会改的。”   苏颐苦笑:“你想怎么改?很抱歉我也没能给你安全感,所以你才会一次两次想要离开我。我们从一开始都用错了相处的方法——或者说,我们并不合适。”   李夭夭猛地蹙眉:“这些都是你二哥跟你说的?他也跟我谈了,怎么没跟我说这种话?”   苏颐摇头:“二哥没有给我任何建议,他只是帮我分析而已。这些都是我自己想明白的。”   李夭夭嗤笑,表情不忿:“几个月你都没想明白,这两天就想通了?”   苏颐微微皱眉,淡定地说:“人总要过去这一关。”   李夭夭猛地吸了口气,怒道:“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了?”除了愤怒伤心之外他还感到一些不可思议——小绵羊就算以前跟他吵的最凶的时候也只是哭着说过要分开,从来没有用这么笃定的、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过这种话。   苏颐勉强微笑,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是你要离开我,我还你自由……”   话音未落,李夭夭蓦地站起来,怒视苏颐:“我都说了我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苏颐沉默两秒,说:“那我们明天就去荷兰结婚。”   李夭夭懵了。   过了十秒,苏颐笑了:“你收拾一下,走吧。”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接着说道,“如果你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先在我这里住下。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留下钥匙就可以——噢,走之前记得和我说一声。”   李夭夭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的伪装。可苏颐就这么平静的与他对视,坚决都写在脸上。   李夭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死心地说道:“两个男人结什么婚呢?又不能生孩子!我也不要跟你分什么家产,就一张证书,有意思没有?”不等苏颐回话,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一直不跟你讲什么誓言,因为那些都不靠谱啊,你又不是个女人,还需要这个?我说天打五雷轰老天还真能劈死我?我不是不想跟你好好过,不想跟你过我早他妈跑了,谁在这跟你浪费时间!”   苏颐微笑,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却抖得厉害:“所以说——我们不合适。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不一样。”   李夭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眉间拧出个川字来:“你真让我走啊?”   苏颐不语。   李夭夭又问:“你真不后悔?”   苏颐还是不说话。   李夭夭咬着下唇,神色有几分纠结,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上楼收拾东西了。   这次他收拾的很慢也很细致,不时向门口看一眼,等着他的小绵羊冲上来拦他,可直到他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打包装好了,苏颐也没有出现。   “卧槽!”李夭夭狠狠踢了脚棺材,拎着大包小包下楼回到客厅里。   苏颐看了看他的行装,平静地问道:“你要去哪里?需要我送你吗?”   李夭夭沉默地摇头。   苏颐说:“东西都收拾全了吗?还有什么要带的?”   李夭夭看了他一眼,闷声说:“把你带走行不行?”   苏颐抿嘴,又不说话了。   李夭夭冷着脸向外走,在玄关换鞋时磨蹭了足有两分钟,苏颐却始终没有开口留他。等他换好了鞋,苏颐站在门边为他打开门,沉默地看着他。   李夭夭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再让我抱抱你行不?”   苏颐迟疑了片刻,微微摇头。   李夭夭撅撅嘴,慢吞吞向外走,磨蹭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忽听苏颐在身后喊道:“夭夭!”   李夭夭心脏猛地一阵收缩,他没有转身,紧张地聆听着身后人将要说的话。   苏颐缓缓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睡棺材吗?”   李夭夭愣了愣,不解地摇头。   苏颐说:“我很喜欢一句话。生则同寝,死则同棺。”   李夭夭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身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苏颐靠在门板上,身体无力地滑落——他不得不立刻关上门,阻隔那个离开的背影。如果再多看几眼,他一定会忍不住冲出去将人留下。然后,循环往复过去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苏颐全身心地投入课题中,试图以此分散注意力。苏维本不想管闲事,奈何担心苏颐折腾坏自己的身体,还是邀请他住到自己家中照顾他。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苏颐终于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这时的天已经凉了。上海的春天和秋天极是短暂,两个礼拜前人们还穿着短袖T恤,此刻街上的行人们已纷纷套上了两用衫。   苏颐是最怕冷的,往年这个时候他已穿上了保暖内衣,而李夭夭体质强不怕冷,往往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两人站在一起,就像生活两个季节的人一样。   苏颐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李夭夭的手在冬天也是暖和的,而自己则常常手脚冰冷。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夭夭会毫不介意地将他将他冰冷的手脚捂到自己的胸膛上。有时候还会借口取暖做一些爱做的运动。   苏颐心想:其实他对我很好。他除了脾气坏一点,在很多时候都不失为一个好情人。可惜情人是不能过一辈子的,那种大起大伏的日子太过考验他脆弱的神经,沉迷下去,他一定会被折磨到发疯。   苏维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在我的认知里是没有对错之分的。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它的起因,就算是一个杀人犯,造成他最终心理的因素也有很多,如果仔细分析一下,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可怜人。一个人承受了什么样的因,才会从行为上表现出什么样的果——在你和李夭夭的关系中,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我认为,你的责任更大一些。”   苏颐在一个长椅上坐下,看着树上一片片枯黄的树叶坠落,心想:原来是我错的更多。   在和李夭夭交往之前的八年里,他对李夭夭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这种迷恋让他无限放低自己的地位,就像一个粉丝对待偶像的态度。交往之后的李夭夭从他的神坛中走了下来,却也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苏颐想,是我的心态有问题,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能成熟起来,找到以前失去的平衡,或许那时候才能做到真正幸福的相守。   他在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殊不知不远处恰好路过的李夭夭在他背后沉默地站了一小时。   一阵秋风扫过,苏颐紧了紧衣领,起身往回走。   两人分道扬镳。   苏颐回到家中,休息了不一会儿手机铃声便响了。   他一看是王老打来的,忙接了起来。   王老说,在内蒙古西部地区发现一个墓葬,有被盗掘过的痕迹,所以要实行抢救性发掘。他知道苏颐正在做一个课题,问他是否有空入考古队一起前往内蒙古。   苏颐立刻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有一天余鱼正百无聊赖地上网,突发奇想决定下载毛片。   他在百度输入关键字“毛片”,找到相关网页约1,750,000篇,用时0.001秒。   余鱼立刻亢奋起来,找到一个“免费毛片下载”的网页点进去,发现资源名称叫“开国大典”,而上传者备注是“毛片”。   余鱼想了一下还是把片子下下来了,心想:也许是为了躲避河蟹才叫开国大典这个名字。   等他下载完打开一看,被黑白画质的开国大典吓了一大跳,看到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手的画面,继续自我安慰:可能为了防河蟹所以片子一开头打点掩护。   直到他看完了整部开国大典,终于发现它的的确确就是一部开国大典!   余鱼郁闷了。   李夭夭走上眼看了一眼,说:“噢,毛主席的片子,简称毛片嘛!”   余鱼:“……”——   PS:下章又要去挖墓了,放心,李夭夭同志会跟去的!    第28章   这次的发掘行动乔瑜也参与了。并且,他带上了南宫狗剩。   苏颐在机场看到南宫狗剩的时候愣了一愣,下意识就想扭头四处张望,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脖子。   南宫狗剩笑着跟他打招呼:“小苏同志,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苏颐尴尬地敷衍了几句,南宫狗剩也没有多问,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等乔瑜去上厕所,苏颐凑到他身边悄悄问:“师父,你和小乔……”余下的问题他用眼神表示。   狗剩笑呵呵地说:“还叫我师父?”   苏颐又尴尬了一下,面上讪讪地没说话。   狗剩趁着乔瑜没回来,悄悄问了苏颐一些关于乔瑜的问题,苏颐都配合地回答了。狗剩同志最后问:“他酒量怎么样?”   苏颐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   “一斤?”   苏颐摇头。   “一两?”   苏颐再摇头:“一杯就倒。啤酒。”   狗剩同志做了然状,两人相视奸笑。   这次还是王老带队,差不多就是上次那些人。乔瑜之前在电话里跟王老吹嘘说南宫狗剩是XX博士很有本事,结果王老含笑打趣:“又是哈佛毕业生?”   在一旁偷听的南宫狗剩嚷嚷道:“哪能啊!那是我徒弟,我是在哈佛教过书的!”   乔瑜和王老无语凝噎。   索性王老对于年轻人这种事情看得很开,而且外出考察也不是不能带家属,尤其听说南宫狗剩是上次那个少年的师父,于是就一口答应了。见多识广的王老深信:高手在民间!   等王老和南宫狗剩碰了面,老人家皱着眉头打量了狗剩大兄弟好半天:“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狗剩再好的记性也不可能记得三年前自己偶然骗过的一个受害者——要知道他一天起码要骗好几十个人——他握了握王老的手:“老先生,俺们内山里出来的都长的像一个模子刻的!”   王老最终也没能想起来,于是热络地拉着狗剩的手聊了几句,对他好感大增,结果大家都高兴。   这次的墓葬在内蒙古和林格尔县附近的一片草原里。   当地的县干部领着考古队来到发现墓葬的地方,边走边说明:“我们发现这个墓葬是因为前几天有一户人家放羊路过这里,一脚踩空,得,掉进一个坑里去了!他下去看了看,觉得有问题,就来跟我们县政府汇报,我们带人过来一看,原来是个盗洞!旁边的墓没敢开,就等着你们专业人员来呢!”   乔瑜推了推眼镜,仔细搜寻着:“盗洞在哪里?”   负责人说:“我们的同志把盗洞掩盖了一下,怕被不法分子利用啊!墓就在那里了,盗洞就在这一块,草色比较新,仔细找找……”   “啊!”   话音未落,乔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陷进草地里。   县干部干笑两声:“看,找到了吧。”   众人:“……”   王老让考古队里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男队员爬进约半米宽的盗洞里,过了一会儿,小队员灰头土脸地爬出来:“王老!这个盗洞好像没打通!”   王老一惊,忙问怎么回事,小队员说:“墓室是用石头砌的,盗墓贼打到石壁就没再打下去了,可能进不去。”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考古队员都振奋了!   乔瑜兴奋地问县干部:“还有没有其他盗洞?说不定这个墓室是完好的!”   干部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没有了吧。   苏颐见南宫狗剩一直很平静地蹲在不远处,于是走到他身边蹲下,问道:“师父,你怎么看?”   南宫狗剩笑呵呵地说墓室是完好的,没人动过。除此之外就不解释了。   苏颐惊讶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你……”   南宫狗剩但笑不语。   那个盗洞看起来年代并不久远,大约也就两三年前。   王老请县干部找来一些民工帮忙,开始打探方。   县干部趁着考古队员们劳作的时候喋喋不休地说道:“王老你不知道,我们县里前几年闹过鬼,后来在这里发现这个古墓,我们县全都沸腾了,说前几年的事情就是这里的墓主在作祟哩!”   王老刚想细问,被跑过来汇报情况的队员打断,于是就没有再说下去。   打完几个探方,做完测绘工作,苏颐在纸上画出一个草图:“宽四点二米,长六点五米——看样子墓主的身份不算高,当然,也不低。”   和林格尔县在古代一直是游牧民族的活动区域,秦属云中郡、西汉置定襄郡,北魏时曾建都盛乐,唐代置单于大都护府,其后历代都设县置郡。   考古人员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个墓的年代。据爬进盗洞查看过的小队员说,墓室的墙不是用砖头砌的,而是用整块的石板铺成的,所以盗墓贼才没能打通进去。照这样看来,建造这个墓的手笔不小,只是看墓葬的大小,又不算奢华。   王老说:“这里有可能是个北魏墓,以前内蒙古就挖出过四个北魏墓。”   有的考古队员猜是唐朝的,有的考古队员说墓主应该是个当官的,也有人说可能就是个地主墓。   南宫狗剩嘿嘿直笑。   王老很和蔼可亲地问,狗剩兄弟有什么见解?   狗剩连连摆手:“哪能啊,我啥子都不懂,就等着看你们挖嘞!”   等天快暗的时候,王老请县干部派了几个人看守,考古队员们收拾东西离开了。   等众人路过盛乐镇的一片农庄时,领路的县干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池子说:“那是个粪池,前两年就是这里闹过鬼!”   众人哗然,有的年轻的考古队员已经笑了起来:“鬼是从粪池里钻出来的?”   县干部连连点头:“真的,不是我骗你们!有人说好几个晚上听到这里有声音,好像是个女鬼在哭。有一天晚上我小侄子路过这里,亲眼看到有鬼从粪池里浮上来!”   众人悉悉索索地笑起来,有人问道:“你侄子没看错吧?会不会是什么动物?”   县干部严肃地说:“不止我侄子一个人看到了,好多人都看到了!真的是个人影!还有邪门的事情发生呢,那段时间附近几家人丢鸡的丢饼的,少了很多东西。老钱家的儿子莫名其妙就病倒了,还说胡话,说什么娘娘附身,吓死人嘞!后来我们找了个云游的道士来做法,粪池就再也没闹过鬼了,老钱家儿子的病也好了。”   王老问道:“丢东西?丢的都是食物?”   县干部想了想,说:“丢剪子的、丢胭脂的、还有丢铁铲的都有!”   王老笑说:“是不是有人来偷东西啊?那个云游的道士又是什么人?”   县干部说:“不知道,应该是个高人吧。不是我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他是真的会变法术,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符纸他喷一口水就有字了,还能凭空搞出一团火来,老钱儿子的病也真的是他治好的!”   王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几个考古队员已经交头接耳说成一片了。   苏颐附到乔瑜耳边,小声说:“小乔哥,你有没有觉得……”   小乔瞥了眼附近的南宫狗剩,迟疑地说:“有……有点……不会吧?”   苏颐轻笑。   小乔挠挠头,护短地说道:“不会那么巧吧,天底下骗子其实挺多的,也不一定就是他啊……”   苏颐狡黠地眨眨眼,撺掇道:“那你去问问呗,我看师父他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   太阳下山的很快,等考古队员们到达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没有经过污染的小城里月光很亮,足以令受污染严重的工业城市里长大的人们感到心旷神怡。   晚上队员们整理完一天的成果就睡下了。   苏颐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出去看月亮。   十一月份已经很冷了,尤其是内蒙古这里早晚温差很大,苏颐保暖内衣外面穿了件棉衣,没走几分钟就冷的发抖了。   他正准备转身回去,忽觉背后阴嗖嗖的,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墙角里有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苏颐吓得猛地跳开一步,差点没尖叫出声。等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蹲着的人,只是借着幽幽的月光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吧?”   那人不说话,只拿眼睛死死盯着他。   苏颐咽了口唾沫,心惊胆战地说:“我、我先走了哦。”   那人慢慢地站起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苏颐越看越觉得那身影眼熟,猛地蹙眉:“夭夭!”   李夭夭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走上前,在离苏颐五米远处立定不走了。   苏颐心跳的厉害,浑身僵硬的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   这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的人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宁静的黑夜、明亮的月光,渺无人迹的小巷,若有若无的风声——多么浪漫而又戏剧的一幕!   苏颐咽了口唾沫,皱着鼻子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李夭夭泪奔:“咩~~~~~~~哪个杀千刀的畜生~~也不知道立个围栏,害老子刚才掉到粪坑里去了!!!”   苏颐:“……”   苏颐憋着笑将李夭夭带回住处,为他准备好换洗的衣服,把他往浴室推:“快去洗干净!”   李夭夭膝盖以下全部湿透了,裤管不停往下滴着黄褐色的不明液体。他迫不及待地脱下裤子鞋子往垃圾桶里一丢,奔到浴室里将水开到最大。   苏颐无奈地笑了笑,开始清理被弄脏的房间。   过了好半天,李夭夭用掉了两块香皂,差不多搓掉五六层皮,才光着身子出来了。   苏颐脸红红地指了指放在床上干净衣服:“你先穿我的吧。”   李夭夭却走上前,走身后环住他,下巴贴着他的脖颈狂蹭:“宝贝,我好想你……”   苏颐面红耳赤地挣开他:“别闹,把衣服穿上。”   李夭夭嘴快撅到天上去了:“你嫌弃我!我洗干净了!”   苏颐无奈地说:“不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这样。”   大约是的确有点冷了,李夭夭慢吞吞地拿起内裤穿上,边穿边冷冰冰地说:“分手?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同意跟你分手。”   这句话苏颐以前说过很多次,这次换成从李夭夭的嘴里说出来,害苏颐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摇摇头:“你别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师父叫你来的?”   李夭夭满脸无赖相:“我老婆跑了,我是来追老婆的。”   苏颐微微蹙眉,偏偏对他的油嘴滑舌无可奈何,只得回避地下逐客令:“你穿上衣服就去找你师父吧。我要睡了。”   李夭夭又开始装可怜,揪着床单说:“师父有师娘就不要我了~~我都流落街头一个多月了,还以为今天能有床睡~~”   苏颐猛地蹙眉:流落街头一个月?   他险些就要相信,却在看到李夭夭眼神中的一丝狡黠时努力让自己心肠硬了起来:“既然已经一个月里,那也不多这一天。”   李夭夭一计不成又生一记,扑上去抱住苏颐的大腿,一脸讨好,只差不能掏出一根尾巴来摇一摇:“宝贝~老婆~我的腿烂了,走不了了,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苏颐看他搓的红彤彤好像胡萝卜一样的小腿,又心疼又好笑:“我不是你……老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这样。”   李夭夭眉头一皱,又没耐心了:“我都追着你过来了!明天我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不能给个机会吗!”   苏颐的笑容逐渐收敛,轻轻摇头:“抱歉,我说过,事不过三。”   李夭夭的脸色瞬间僵了。    第29章   苏颐最终还是没有硬下心肠将李夭夭赶出去。   一则是深更半夜的确不好找地方住,南宫狗剩和乔瑜呆在一起,不消想也不会接收这个高瓦度电灯泡;二则……苏颐也并不是当真要和李夭夭从此恩断义绝,只是不能再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要调教李夭夭就跟教育孩子一样,打一棒子之后就要给颗糖。   他请人又送来了一套床褥铺在地上,李夭夭嘴撅的朝天高:“干嘛这么麻烦,这床又不小,睡你旁边不碰你还不行么!”   苏颐不理他,专心为他铺被子,李夭夭更不爽了:“嘁,谁稀罕抱你似的……”   苏颐将铺了一半的被子一丢,拍拍手:“自己铺,我睡觉了。”   李夭夭傻眼了。   等李夭夭不情不愿地打好地铺,苏颐说:“不许爬上我的床,如果你敢上来,我立刻踢你出门,爱睡大街就睡大街。”说完不等李夭夭有所反应,啪地将灯一关,钻进被子里闷头睡了。   李夭夭又碰了一鼻子灰,彻底郁闷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苏颐忽觉格外安心,不由嘴角翘了起来。等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个软软的东西正贴着他嘴唇嚅动,可这时候他再也没有气势去拒绝,甚至有些贪恋那东西的温度。   朦胧中有人爬上了他的床,从背后轻轻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后颈。   这一晚,苏颐睡的格外安稳。   南宫狗剩和乔瑜躺在一张床上,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却都纯情地像个初尝禁果的中学生一样,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   事实上狗剩和乔瑜的恋爱的确纯洁的像早恋的少年一样,循规蹈矩地从拉手开始,慢慢进行到亲脸颊、拥抱、接吻,目前也在这一步驻足不前了。   南宫狗剩当然不是圣人,不过他的耐心很好,知道一切急不得。其实乔瑜也不是没想过,虽然他没有明确问过南宫狗剩,但是他很难想象南宫狗剩会躺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当然,自己这么做也不行。   其实在和苏颐交往之前,乔瑜有过好几次恋爱经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个纠缠了他大学四年的人渣。   那时候乔瑜自己早饭只舍得吃两个没馅儿的白馒头,打工赚来的钱和奖学金除了给自己支付学费外还要供这个人渣吃喝玩乐。要是仅是如此也就算了,乔瑜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这个人渣还玩出轨,不光和男人乱搞,连女人也不放过。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乔瑜拿到了一笔国家奖学金,立刻跑到医院里替这个人渣搞大了肚子的女孩子付打胎的钱。   即便如此,乔瑜还是笼罩在圣母光辉下一次又一次原谅了这个人渣。   到乔瑜和人渣毕业的那一年,人渣义无反顾地踹开他投奔某小开的怀抱,还给乔瑜丢下这样一句话:“老子一个洞给你玩了四年,怎么说也是我亏了吧?”   从那以后,乔瑜找伴侣的首要条件就成了稳重老实。   他初见苏颐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少年十分乖巧,故才动了些心思。接触之后,发现苏颐的确是个非常安分的人,相貌气质涵养更是样样都好,这才逐渐弥足深陷。   年纪越大,乔瑜就变得越发缺乏温暖,也很难再在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中纠缠下去了——他感到太累了。这时候南宫狗剩的出现无疑为他开辟了一片新的大陆。   乔瑜睁开眼,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银辉打量着身边人的相貌。   南宫狗剩的眼睛细细长长,其实睁着和闭着的区别不大,却使他看起来仿佛始终带着笑;他的鼻子长的很不错,既高又挺,不宽也不窄;嘴无功也无过,总之算得上顺眼,甚至让人有点——想亲亲看的欲望。   乔瑜当然没有为苏颐守身七年,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也曾在酒吧里领着年轻漂亮的小男生去宾馆,在保证安全卫生的情况下泻一泻火。像南宫狗剩这样年纪比他还大的他还真没接触过,一时不知该怎么下口。   乔瑜心想:该怎么办呢?要不明明白白的问清楚?或者试试直接用肢体语言表达?   与此同时,装睡的南宫狗剩也有同样的烦恼:X生活不和谐这小恋爱可怎么谈哟!真愁人!   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苏颐朦朦胧胧中感觉到身后的人又轻手轻脚地跨过他爬下床去了。   清晨苏颐神清气爽地醒来,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回到房里发现李夭夭顶着一头乱发迷迷瞪瞪地坐在地上,似乎睡的不太好。   苏颐坐在床边,气定神闲地问道:“昨晚你睡上来了?”   李夭夭一脸茫然地眨眨眼,模样可爱的令苏颐忍不住想上前揉揉他的脸,硬生生克制住了。过了两三秒李夭夭才消化了这句话,挑衅般扬起下巴,痞痞地反问:“睡了又怎么样?”   苏颐点点头,摸出手机说:“我要去工作了。我现在帮你订张机票,你今晚就回去吧。”   李夭夭愣了几秒,板起脸怒道:“喂!你怎么这样啊!”   苏颐开始拨电话。   李夭夭扑上前抢过他的手机,瞪圆了眼睛:“没睡!老子一直睡在地上!妈的又冷又硬,难受死我了!”   苏颐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放进兜里,拍拍他的肩:“睡不够就睡床上补眠吧,我要去工作了。”   一直到苏颐出门,李夭夭都在他身后不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指控着:“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你你你……”   苏颐关上门,在门外无声大笑,兴高采烈地工作去了。   发掘工作进行的很快,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已经挖到了墓道。   整个墓室四面都用一块块完整的石板砌成,墓门也用一层又一层的石板封板。王老让几位民工尝试将石板搬开,却发现所有的石板都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完全没有办法分离。   费了几个小时的功夫,考古队员们终于得出结论:石板与石板间灌注了铁水以起到封闭的作用,用寻常的办法根本不能打开墓室。   王老感慨道:“这墓主绝对不简单啊,用这种方法防盗!”他向队员们解释道,“《太平广记》里有提到,战国的魏襄王冢就是用的这种方法,汉广川王刘去疾用了三天才把墓室凿开。”   有的队员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们总不能像盗墓贼一样凿墓吧。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没吭声的南宫狗剩突然开口:“灌粪水。”众人一呆,南宫狗剩解释道,“铁水碰到粪水就化啦!”   乔瑜和苏颐猛地一个激灵:原来如此!   立刻有考古队员说道:“粪水是酸性的,所以能腐蚀铁!”   最后考古队当然没有采用这么脏臭的方法,粪水虽然是酸性,但也得浇灌好几天才能彻底腐蚀那些铁水,尤其若粪水渗入墓室中,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这天的挖掘工作就这么停了,王老决定明天向化工单位要一批酸性溶液来腐蚀铁水,于是众人收拾工具准备回去。   这时候终于睡够了的李夭夭大摇大摆晃了过来,一见这阵仗不由愣了:“你们这么早就要收工了?”   苏颐故意没理他,南宫狗剩把事情大致解释了一下,李夭夭懵懂地表示明白。   他走到苏颐身边,笑嘻嘻地问道:“老婆,你还在生气啊?”   苏颐淡定地反问:“你在跟谁说话?”   李夭夭撇撇嘴,故意提高了音量:“苏苏小宝贝!我的亲亲好老婆!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众人一惊,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将目光投向他们。苏颐脸色蓦地一红,又好气又好笑地嗔怪道:“喂!你别、别……”   其实李夭夭和苏颐的关系考古队员们大多都有所耳闻,因为苏颐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几次工作也都带着李夭夭一块参加。但是知道归知道,这种现场直播还是能燃起众人心中的熊熊八卦之火。   李夭夭脸皮堪比城墙厚,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眼光,调戏似的捏捏苏颐的下巴:“不生气了?”   苏颐脸烧得滚烫,恨不得能找到条地缝钻下去。他瞪了眼李夭夭,声细若蚊地说道:“你去死!”   李夭夭皮痒的紧,越被骂越高兴,大声说:“亲一个就说明你不生气啦!”说罢就撅着嘴往苏颐脸上贴。   苏颐慌乱地推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说:“再胡闹就马上买机票送你回上海!”只是他因羞恼,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威胁力,反而有点像在撒娇。   李夭夭嘿嘿直笑,也就不再步步紧逼了。   苏颐脸色绯红地收拾完东西闷头就走,乔瑜不太认同地皱着眉瞪了眼李夭夭,旋即追上去跟苏颐一块走了。   南宫狗剩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走上前摸摸小徒儿的脑袋:“有你的啊!知道借助舆论力量为自己造势,不愧是为师的小三狗。”   李夭夭享受地蹭蹭狗剩师父的掌心,拍马道:“那都是师父教得好!”   等回到住处,苏颐脸色阴黑地坐在床上冷笑:“李夭夭同志!利用舆论力量为自己造势!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李夭夭像条大狗一样蹲在他脚边,涎笑着用脸颊蹭苏颐的大腿:“哪能啊……有用的方法都是好方法!”   苏颐讽刺地学着他说话:“不要把你的心计用在我身上,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李夭夭浑身一僵,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颐:“你……”   苏颐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撇开眼不愿看他。   李夭夭叹了口气,重新蹲下:“我这个月真的反省过了……我知道我以前做错很多,你再给我个机会试试呗。我要不是真的舍不得你,我也不至于这样。”   苏颐知道,他这位年少气盛的爱人最爱面子,最缺的就是耐心。   所以即使苏颐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却也害怕太过冷漠的态度会刺激李夭夭拍拍屁股摔门走人。真的就这么和李夭夭恩断义绝,他不舍得。可是就这么原谅李夭夭,这一个月来所做的心理建设就全部分崩离析了。而且,他还真有点不甘心。   苏颐不忍地看着李夭夭写满诚恳的眼睛,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有一天余鱼和佘蛇在房里看电视,李夭夭无聊地站在窗口看风景。他突然叫道:“快看快看!外面有两只熊猫打架!”余鱼和佘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窗口。“……”佘蛇面无表情地问:“熊猫呢?”李夭夭无辜地眨眨眼:“你看啊,两只雄的猫啊!”余鱼扑上去压倒了就是一顿胖揍,李夭夭不甘示弱地还手,两人扭打在一起。“你们家的猫不论男女,论雌雄的啊!”佘蛇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猫论公母……”得了,跟这两个白痴罗嗦什么呢?-----    第30章   苏颐缓缓地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实说,我现在还喜欢你,并不比以前少。可是那种随时随地担心被人抛弃的生活我可不想再过了。”   李夭夭听的有些心酸,格外乖巧地握住苏颐的手亲了亲:“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看你都一个多月不理我了,这……么大的教训我肯定记住了!”   苏颐说:“给我看你的诚意。”   李夭夭无措地挠挠头:“你想让我干什么?”   苏颐说:“诚意么,自己体会吧。”说罢就收拾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李夭夭坐在床上啃着手指想道:诚意是啥?唔,明天去买玫瑰?要不让师父来帮我出出主意?   李夭夭听着浴室中的哗哗水声,想着想着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把他压在床上狠狠干完最后一发子弹算不算有诚意呢……   等苏颐清清爽爽地从浴室出来,为李夭夭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说:“你去洗……”   话音未落,李夭夭变身痴汉扑上去压倒他就啃,哼哧哼哧弄得苏颐一脸口水。   苏颐一边推搡他一边怒道:“你别得寸进尺啊!再碰我就去跟你师父睡!”   李夭夭停下动作,盯着苏颐的眼睛估量这句话实现的可能性,过了五秒,把心一横,继续对着他的脖子进行惨无人道的狼吻。   苏颐大怒:“李夭夭!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首先要学会尊重我!”   李夭夭的动作逐渐放缓,片刻后面无表情地从苏颐身上爬起来,看模样似乎含了一股隐而未发的火气。   苏颐顺了顺气,脸色潮红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刚拿出来的衣服:“你去洗澡吧。”   李夭夭不接,冷着脸往浴室走,苏颐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李夭夭说:“撸管子!”说罢砰地一声将门踹上了。   苏颐站在房中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或许还是松口太早了。李夭夭习惯了以前那样百依百顺的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他必定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等李夭夭洗完澡出来,苏颐正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李夭夭脸颊被热气蒸的发红,眼睛盯着床单一角,口吻极是不耐烦:“喂,起来,我有话问你。”   苏颐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李夭夭说:“内什么,去荷兰结婚怎么弄啊?”苏颐愣了愣,李夭夭接着问道:“不用变国籍吧?老子是中国人,忘本的事不干啊!”   苏颐笑着摇了摇头,说:“夭夭……我想要的并不只是结婚而已。”   李夭夭猛地皱眉,很不高兴地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有什么你就说啊,别跟我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   苏颐不动声色地说:“我说了,我要的是诚意。让我确定我不必再过得提心吊胆,我的爱人每一个明天都会在早晨醒来的时候跟我说早安。我给你时间来证明你的诚意。”   苏颐的条件并不比几个月前高,他依旧是什么都可以不要,却一定要求一个安稳。   ——来自李夭夭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苏颐设定的手机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地摁了下手机,正享受被窝最后的温暖,忽觉有什么人爬上了床,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贴上他的嘴唇。   苏颐朦胧地睁开眼,只见李夭夭惺忪的睡眼近在眼前,不由呆了。   因为早上还没刷牙,李夭夭没有加深这个吻,贴了两秒就放开了,含糊地说:“早安。”说罢就爬下床拱进被窝继续睡了。   苏颐呆了足足有三分钟,心中反复重复着两句话: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不要心软……再观察一阵再观察一阵再观察一阵……   二十分钟后,李夭夭在半梦半醒中听见关门声。   苏颐出去了。   要在尽量不破坏石板的情况下用酸性溶液融化铁然后打开墓室,这个工作其实并不简单。   首先选取的溶液酸性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太强了则会腐蚀石板,太弱了又无法腐蚀铁。而且这个工作不能心急,必须从要耐心地来。   到中午的时候李夭夭又来了,跟南宫狗剩一起蹲在不远处看考古队工作。   考古队并不需要把所有石板间灌注的铁水都融化,只要融化墓门与墓道之间的即可。忙活了一整天考古队才做完这个工作,但因为墓门本身就由许多石板组成,重量之大无法用人力搬开。于是王老宣布收工,等第二天向县城里借个起重机吊起石板再继续。   晚上回到住处,南宫狗剩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陶瓶来,搁在桌上:“内蒙古的马奶酒,尝尝吧?”   乔瑜犹豫片刻,说:“好。”目前考古队的进展很顺利,明天就要开始清理墓室了,他的心情很不错。   南宫狗剩找出两个玻璃杯,一边倒酒一边说:“马奶酒在蒙语里叫‘阿日里’,以前成吉思汗把它封为御膳酒……你尝尝。”   因为马奶酒的颜色和牛奶一样是纯白的,所以虽然带了一个‘酒’字,乔瑜对它的戒心却并不高。   他接过抿了一口,立刻吐了吐舌头:“有点辣……唔,不好喝。”   南宫狗剩笑了笑,说:“听说这酒可以加果汁或者咖啡喝,试试看不?”   乔瑜不好意思扫他兴,便说:“好啊,冲咖啡吧。”   南宫狗剩冲了两杯乔瑜带来的速溶咖啡,将马奶酒代替咖啡伴侣加了进去,递了一杯给乔瑜。   冲了咖啡的奶酒也就不怎么辣了,乔瑜小嘬了几口,那些原本觉得奇怪的味道已能接受。   南宫狗剩自己也喝了两口,说:“哎,听说马奶酒被还称为中华XO。你知道广告词怎么说的嘛?‘奶的营养,酒的品质,首选马奶酒,成功伴你走!’”   乔瑜不由笑了:“你有股份?怎么这么起劲地帮人家推销?”   南宫狗剩说:“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多喝点么!”   乔瑜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我喝多了你有什么好处?”   南宫狗剩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酒后容易乱那啥么!”   乔瑜慢腾腾红了脸,指了指他的杯子:“那你、你也多喝点呗。”   南宫狗剩二话不说端起呈酒的杯子就干了。   有了南宫狗剩做出的榜样,乔瑜最后也半推半就地喝了一杯掺咖啡的酒和半杯掺果汁的酒。   要知道马奶酒可是不折不扣的白酒,没掺过水的酒精浓度有四十二度,乔瑜这样喝下去也实在够呛。   等他站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突然又跌回了椅子上。   南宫狗剩心中窃喜,却装模作样关怀地问道:“你怎么了?”   乔瑜迷迷瞪瞪地摇摇头:“心……跳得好快……头……有点晕……”   南宫狗剩故作为难地说要不你别洗了,反正大冬天的也不出汗。早点睡吧。   乔瑜点点头,自己解了两个扣子,突然说:“不行,我晕了。”说完就倒在床上了。   南宫狗剩傻眼了。   事实上,狗剩同志对奸尸一点兴趣都没有,违背事主本人意愿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理想的状态是小乔同志喝的半梦本醒,然后两个人半推半就就把事办了,第二天醒来一切都是酒精的错。而且有了第一次以后再有第二次就简单许多了。   他原本是害怕一小杯大多成分是咖啡的酒不够用,才忽悠乔瑜又喝了半杯果汁酒,谁知之前都还好好的,这人说倒就倒了。   他拍了拍乔瑜的后背:“你还好吧?”   乔瑜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南宫狗剩搓了搓手,只得先帮乔瑜把衣服脱了,把他塞进被子里,然后自己处理完卫生工作也钻进被子里。   他试探性地把手搭上乔瑜的腰,慢慢探进他的内裤里:“小乔?小乔?你还醒着吗?”   乔瑜艰难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狗剩……”然后主动将嘴凑了上来。   狗剩同志很受用,觉得眼下的情况勉强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要说起调情做爱的手段,狗剩同志前一百零七位姘头可都不是白找的。   他从乔瑜的脖颈一路吻到小腹,灵巧的舌头和手指把乔瑜侍弄的直哼哼,全身肌肤在酒精和情欲的作用下变得滚烫。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醉到浑身发软的乔瑜根本没有抵抗的力气,而且看他享受的模样似乎也根本不想反抗。   (略)   狗剩试着将手指探入乔瑜的股沟里,乔瑜前一刻全身而软的像棉花一样,后一刻就跟拉紧了的橡皮筋一样僵硬起来,毫无预兆地一记弹簧腿踹在狗剩胸口上,将毫无准备的狗剩踢下床去。   狗剩摔在冰冰冷的地板上愣住了:怎么回事?他刚才碰到什么机关了吗?这人的力气怎么说恢复就恢复的?!   南宫狗剩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只见床上的乔瑜缩成一团,刚才勃起的东西如今也绵软地垂着。他似乎是感到寒冷,浑身不住发抖,连牙齿都不断地因撞击而发出咯咯声。   狗剩大惊,用被子将他裹好,问道:“你没事吧?”   乔瑜一边发抖一边颤声说:“走开……别碰我……”   南宫狗剩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没事了,别怕,我不碰你……别怕……”   过了好一会儿,乔瑜终于安静了下来,呼吸绵长,好像是睡着了。   南宫狗剩悠悠叹了口气:看来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李夭夭惯例在听到闹钟后迷迷糊糊地爬上床,亲亲苏颐,说:“早安。”   苏颐微笑着睁开眼:“早安。”   李夭夭含糊地应了一声,爬下床又睡了。   这一天王老从县城里请来了起重机,周边许多县城的老百姓也赶过来看热闹,起重机在万众瞩目下把石板吊了起来,露出黑黝黝的墓道入口。   这是一个甲字形墓室,因为墓室本身并不大,倾斜的墓道大约只有五六米长。   挖墓道的时候比较容易坍塌,挖到一半王老指了两个人下去做支撑,一直显得兴趣缺缺的南宫狗剩这时却屁颠屁颠凑上来了:“老哥啊,缺不缺人啊,俺会做支撑!俺可是行家!”   乔瑜苏颐猛地一惊,正以为他说漏了嘴,狗剩同志却笑呵呵地拍拍胸脯:“俺当年在山西挖了几年的煤,只要是俺做支撑的地窑,从来奏么出过事!”   王老看看狗剩,又看看乔瑜,笑说:“那你下去帮帮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夭夭看苏颐画画画得这么好,于是手痒自己也掏出一张纸画了个苏颐的肖像。   紧接他拿给着佘蛇看,佘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人?猴?”   李夭夭怒目而视。   他拿给南宫狗剩看,狗剩说:“嗯……这个嘛……其实领带挺像的!”   李夭夭泄气。   他再拿给余鱼看,余鱼眼睛一亮,结果来说:“真像啊!”   李夭夭还没兴奋完,就听余鱼促狭地说:“师弟,你有这么爱我?画我干什么?”   李夭夭:“……”   ----    第31章   墓道用了两天时间就清理完毕,紧接着考古队开始清理墓室。   清理墓室可不比其他,必须细致再细致,要用小刷子从土中一件件清理出文物,在最大限度上保护文物。   清理墓室的时候南宫狗剩想搭手也搭不上了,只得和李夭夭一起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等着。   第一件出土的文物是一个牛首鹿角金步摇冠,发冠边缘上的鱼子纹斑驳可见,其上镶嵌的蓝、绿宝石至今依旧明丽动人。   当考古人员将它送到王老手中,王老差点就老泪纵横了,捧着文物的手直哆嗦,吓得李夭夭蹲在他身旁伸手候着,生怕他一激动将文物砸了。   “这么有特色的鲜卑族饰品,保存的这么完好……天哪,天哪,天哪!”王老一连说了三个‘天哪’,弄得李夭夭也激动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步摇上镶嵌的宝石,恨不得将它抠下来装进自己口袋里。   李夭夭悄悄问南宫狗剩:“师父,什么年代的?”   南宫狗剩说:“魏晋南北朝。我估计可能是北魏的,听说这一块以前已经发现过四个北魏墓了。和林格尔县在北魏的时候叫盛乐,现在还有个盛乐镇,地方比那时候小多了。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最早在这个地方称王,发展势力,过了十几年才把都城迁到大同——现在在山西那块——然后称帝。”   “嘿。”李夭夭笑着说,“真巧了。我们才倒腾完一个西夏王陵,这就来掘人家祖宗的坟了。”   狗剩也笑了。   很快,越来越多具有鲜明的鲜卑民族特征的文物出土了。   十多天以后,考古队从墓室里清理出了第一块文字砖。   在内蒙古其他四个早前发掘的四个北魏墓中层陆续出土过300多块文字砖,这上面的文字尚未完全破译,但已能识读二百六十余字。   可惜在场的考古人员,包括南宫狗剩,都无人认识这种文字,于是王老让人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文字砖装入袋子中,准备到时候送回研究所释读。   晚上,众人回到住处,苏颐问李夭夭:“就目前为止的进度,师父有什么看法?”   李夭夭说:“噢,我师父说……唔,不告诉你,除非你让我骑一下。”   苏颐:“……”   苏颐脸色红红的,看着李夭夭一脸无赖的可爱相,其实很有冲动抱住他狠狠亲一口,却硬生生忍住了,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算了,我自己去问师父好了。”   李夭夭撅嘴,十分委屈地控诉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好玩儿!”   苏颐暗暗发笑。   李夭夭焉头焉脑地说:“两年前我师父不是来过么,他发现石壁太厚了,凿穿不容易,就想出用粪水把它们化开,后来被发现了就放弃了。”那时候余鱼忙着骗女人,李夭夭忙着玩男人,只有狗剩和佘蛇两个人参与了这次盗墓行动。“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墓里有什么东西,也是看着你们一件件宝贝挖出来才晓得的。他说可能是北魏哪个王侯的墓,死的比较突然,下葬仓促,所以墓的规模不大。但是地位肯定不低,看随葬品和用石板铁水封墓的手笔就知道肯定很有钱。”   苏颐说:“今天我们挖出来一个迦陵频伽像,和西夏的还是有点不同的。应该是几百年流传下去就慢慢变形了。目前只有北魏墓和西夏王陵里出土过迦陵频伽,这墓十有八九是北魏的跑不了……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李夭夭挠挠头,说:“其实师父能想到的你们考古队差不多都能想到啊。东西就这么点,师父他又不通灵,又不是摸摸东西就能和墓主对上话……”   苏颐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说:“你睡吧。我还要查会儿资料。”   李夭夭立刻瞪大了眼镜说:“我陪你查!我也感兴趣!”   苏颐打开电脑,第一个查的是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的资料。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这一时期的纷乱就好比用几十种颜料随意往地图上那么一泼,每个色块都争抢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同时还要蚕食别人的,最后全搅和在一起成了一团浆糊。   北魏是鲜卑族拓跋部的一支政权,原本生活在黑龙江、嫩江流域,后来向西迁移来到漠北地区,后又辗转迁居至盛乐,与曹魏、西晋渐有往来。永嘉之乱后建立代国。   道武帝拓跋珪正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孙子,他五岁那年,前秦灭了代国,他的母亲贺兰氏带着他出逃。十年后,十五岁的拓跋珪趁着前秦灭亡,重新建立代国,并在盛乐建都。次年改国号为“魏”,是为北魏。   苏颐说:“我有一个猜想……如果墓主是女的,有没有可能是拓跋珪母亲贺兰氏的墓?”   李夭夭斜他一眼:“你还真敢猜。”   苏颐一本正经地说道:“大胆假设,严密推理,小心求证。”目前墓里还没有出土能证明墓主性别的物件,要开棺也得等到墓室完全清理完毕才有可能。   苏颐接着有些惋惜地说:“不过关于贺兰氏在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甚至她是哪一年死的我们也不知道。”   两人继续往下看。   拓跋珪二十七岁那年将都城从盛乐迁到大同。他戎马倥偬,一句话足以总结他一生的功绩:“高柳城败窟咄,弥泽湖大破刘显,千里袭柔然,渡河灭匈奴,北攻高车,饮马北海,虎步中原,大破后燕。”   可惜英雄并没有善终,中年的拓跋珪变得脾气暴躁甚至精神失常,三十九岁时被自己的儿子拓跋绍刺杀身亡。   李夭夭咋舌:“我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西夏是北魏的后裔了。开国皇帝都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弄死,这是图啥哟!鲜卑族的传统吗?”   苏颐笑了笑,说:“既然把目标锁定在北魏,那么北魏的政权集中在盛乐的时间只有十三年。就目前的随葬品和他不用砖而全部用石板铁水密封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应该不低。假设如此,那么如果皇帝迁都他也应该跟着离开才对,所以这个人死的时间就在以盛乐为都城的十三年里。”   但是这一段时间的历史关于北魏的资料其实很少。一个是大环境太乱太杂,后人编史的时候实在难以考证,二则是此时的北魏还在发展期,并不强大。   两人查了很久的资料都毫无斩获,苏颐揉了揉睛明穴,靠到椅背上说:“其实这个墓能留下来就很不容易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尤其是南北朝,能留存的墓葬非常少,因为那时候乱世打仗打的民不聊生,军阀也没有钱维持巨大的军用开销,于是皇帝将军们带头盗墓以获得钱财,使得中原丘陵遍发。”   李夭夭说:“我知道我知道,曹操不就盗墓么!”   苏颐说:“对,其实从三国时就开始了,似乎就是曹操带的头。也因此由曹操和曹丕带头,魏贵族崇尚简葬,怕的就是树大招风。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南北朝那么夸张,南北朝多的是皇帝由盗墓起家的,还出了个喜欢由盗墓收藏死人骨头而成就风流之名的始兴王陈叔陵,想想就知道盗墓之风有多厉害。”其实不光南北朝在自己这一段历史时期能留下的墓葬不多,在这一时期毁掉的前朝墓葬更是数不胜数。   由于手头的资料有限,两人便没有再纠结下去。   李夭夭跪在地上铺着被子,苏颐突然凑上去极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不等他反应,跳进浴室里把门锁了。   李夭夭呆了一会儿,摸着脸颊好笑地骂道:“有病吧,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么纯情的一套!”话虽这么说,嘴角却不由勾了起来。   等苏颐从浴室出来,李夭夭一脸讨好相地盯着他,只差不能掏出根尾巴来摇一摇:“老婆~~我今天能不能睡床上?”   苏颐面无表情地说:“别得寸进尺啊!我还没感受到你的诚意呢!”   李夭夭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嘀咕道:“作吧你就,作不死你!老子真是欠你的!”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乖乖地钻进地铺上的被窝里睡了。   发掘工作还在继续,苏颐照例能每天早上收到香吻一枚及一声早安,于是天天都神清气爽活力十足。   这天,苏颐亲手从墓室里清理出一枚项圈,交给王老。   这是一个金龙项饰,龙头用金片卷成,龙角用金丝盘绕而成,龙眼两侧有金丝盘成的龙须,保存十分完好。   王老面色凝重地说:“项饰在鲜卑族中代表了显赫的地位,普通人是不能用的。而龙……更是不能乱用的。”    第32章   这件文物的出土让所有的考古人员都很兴奋,更加干劲十足地工作起来。   李夭夭拉过苏颐小声问:“那就说明是皇亲国戚?难不成真的是贺兰氏?”   苏颐说:“等解读了文字砖或开棺后才能有定论吧。这些陪葬品只能说明地位,不能说明具体的身份。”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古墓的发掘已快进入尾声。   这墓室虽小,里面装的陪葬品却琳琅满目,几乎将整个墓室填满。金冠金帽、金碗银杯、宝石戒指、兽面戒指、包金铁带……绝大多数文物都制作精美,保存良好,任谁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墓室中能出土如此多的宝贝。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收工后回到住处,李夭夭问苏颐:“你什么时候能回上海?”   苏颐一边整理着手里的照片和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再过一个星期,估计墓室的发掘工作就做完了。年前肯定能回去。”   李夭夭百无聊赖地在地上打滚:“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元旦啦,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苏颐停下手里的工作斜了他一眼:“怎么庆祝?”   李夭夭涎笑着凑上前:“比如说……做一些身心愉悦的运动……”   苏颐用手指顶开他的脑袋,淡定地说:“你早点睡吧,我还要工作。”   要知道李夭夭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从来就没在滚不滚床单的问题上被苏颐拒绝过,甚至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李夭夭第一次要上苏颐,苏颐也没反抗过。可在内蒙古的这一个月里,李夭夭求欢被拒绝的次数一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他理所当然的怒了,扑上去撩起苏颐的裤腿,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腿肚上狠狠咬了一口。   苏颐吃痛,皱着眉抱怨道:“你怎么跟狗一样……”   “呸!”李夭夭说,“你见过我这么帅的狗?”   苏颐不由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就是一只么。”   李夭夭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手,捏着他的小腿直晃:“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答不答应!不答应老子强暴你!”   苏颐气定神闲地说:“不答应。”   李夭夭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十秒后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搁在床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苏颐皱眉:“你去哪里?”   李夭夭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去找人打炮。”   苏颐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刚才嬉闹时的好心情在瞬间烟消云散。他盯着李夭夭僵硬的背影,忽觉身心疲惫:“你的诚意只有这么点吗?”   李夭夭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将外套往地上一摔,骂道:“妈的!”转身看也不看苏颐走进浴室去了。   等李夭夭从浴室出来后,一言不发地躺到地铺上,看模样还在生着苏颐的气。   苏颐将房间的大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台灯继续工作。   等苏颐整理完东西写完报告,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干坐了一会儿,等时针走到数字十二,对着李夭夭的背影轻声说:“新年快乐。”   未料李夭夭并未睡着,不咸不淡地回应道:“还没到新年。西方人的节日,跟我们没关系。”   苏颐轻笑,改口道:“元旦快乐。”   李夭夭哼了一声,没说话。   等苏颐想要上床的时候,看着地上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李夭夭,突然觉得心酸,地想问他要不要上床睡,却生生忍住了。   他睡上床后,李夭夭突然问道:“苏颐,你为什么喜欢我?”在寂静的屋子里,连每一个字后的气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苏颐沉默片刻,说:“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的目光已经很难从你身上移开了。”   李夭夭冷冰冰地说:“那不叫喜欢,叫崇拜!你崇拜老子!你连老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自己穷暗示自己你喜欢我!”   苏颐失笑:“二哥跟你说的?”   李夭夭静默三秒:“噢,电视剧里说的。”   诚然,在和李夭夭交往之前,苏颐根本不知道李夭夭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交往后他疯狂的被李夭夭的率真、大胆、幽默等特质吸引,早已全心全意地赔了进去。   苏颐叹了口气:“那你喜欢我吗?为什么喜欢我?”   李夭夭说:“我看你顺眼,就跟你在一起。你性格好,脾气好,对我也很好。”   苏颐淡淡地笑了:“是么……”   李夭夭却委屈的抬高了声调:“可你现在对我不好!”顿了顿,加强语气地重复道:“一点都不好!”   苏颐很想反问:“难道只是因为我不肯跟你做爱吗?”可是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却想到:现在自己不肯松口答应李夭夭和好,两个人的关系就像走在钢丝上。李夭夭原本就缺乏安全感,而自己这些时日来也的确忽略了他,没有任何时间陪他……自己对他的情绪的确顾略不周。   苏颐心想:等我回了上海,我要对他好一些,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失去自我了。原来要经营感情,其实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过了几天,考古工作人员终于开始处理墓室中的棺材。这是一个石质的棺,和墓室一样用铁水密封。等墓室清理完毕,所有的随葬品都被运到当地的文物考古研究所之后,王老决定当场开棺。   李夭夭眼见着一个个考古人员们拿着药水、工具等潜入墓室中,只觉心急火燎,恨不得他们将棺材搬到地面上来开。   四周没有下去的考古人员和围观的群众们也是各个翘首以待。   过了一个多个小时后,苏颐从墓室里爬了出来。   一群人围了上去,李夭夭首当其冲地问道:“咋样咋样?”   苏颐摇了摇头:“石棺里还套了一个木质的棺材。我们现在保护的条件不够,木棺一旦离开那个环境就会立刻脱水干裂,王老说,要马上运到研究所。”   围观人群失望地做鸟兽状散。   苏颐悄悄告诉苏李夭夭:“木棺是彩绘的,棺身上画了兽面和金龙。”   李夭夭瞪圆了眼睛,问道:“又是画龙的?难道是个皇帝?不会就是那个什么拖把龟吧?”   苏颐说:“说不好。北魏的哪个皇帝死后把尸体运回这里来安葬,也是有可能的。”   考古人群忙进忙出地将木棺从石棺里搬出来,密封起来,搬出墓室,搬上卡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研究所。   李夭夭和南宫狗剩自然是不能跟着去了,只得早早回了住处等消息。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苏颐终于回来了。   李夭夭问道:“开了没?”   苏颐摇头:“我们不敢开。实验室有空调、加湿器和一些设施,能模拟墓室中的条件。王老已经向上面汇报,过几天国家文物局的人过来,由他们负责开棺。”   “啊……”李夭夭失望地说:“那还有你们什么事不?就这么完了?”   苏颐微笑:“是啊,写完这次的发掘报告交上去,只要等消息就行了。”   李夭夭简直失望透顶:“怎么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偷偷顺两件宝贝出来?”   苏颐赏了他一个爆栗:“想什么呢!快去睡觉,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   李夭夭这才稍稍高兴一些。   同一时间,另一间房中。   乔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声问身边人:“你睡了吗?”   南宫狗剩含糊地应道:“没。”   乔瑜小声说:“我睡不着……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就睡不着……感觉很兴奋又很失落……”   南宫狗剩将手搭上他的背,乔瑜顺势靠近他怀里:“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每次发现遗址古迹,我都会想,我几世之前是不是也来过这个地方,或是棺材里躺的人和我的前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太多,有的时候晚上做梦我真的会梦见前世的故事,我想要记住,可是醒来之后就全部忘记了……”   南宫狗剩失笑:“搞科学研究的小同志还相信这些?”难怪那时候差点被我骗!   乔瑜小声说:“很可笑对不对?以前有一次我清理出一个马鞍来,当我把手放上去的一刹那,我眼前好像看到草原上骏马奔腾的画面,而且骑马的那个好像就是我自己……”   南宫狗剩揉了揉乔瑜的脑袋,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小情人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逗他说:“其实那个墓主是你的前世吧?自己把自己从棺材里挖出来有什么感觉?”   乔瑜不禁笑了:“没有哦,我还以为我会穿越呢。哎,对了,你装神弄鬼的那套纯粹就是骗人的吗?”   南宫狗剩拖长了音调说:“天机不可泄露。”   乔瑜撇撇嘴,促狭说:“两年前那个就是你吧?听那个县干部说,很多人亲眼看到鬼是从粪坑里浮上来的,你掉进去了吧?”   南宫狗剩清咳一声,悠悠道:“谬传,这都是谬传。”   乔瑜笑了:“那村子里丢的东西是你偷的吗?”   南宫狗剩说:“哎呀,我就拿了几张烧饼和一筐鸡蛋。我要胭脂和剪刀干什么?他们自己丢了东西不能算到贼头上的嘛!这都是赤裸裸的污蔑啊!贼也是有贼的尊严的!”   乔瑜又问:“那孩子的病呢?”   南宫狗剩说:“烧糊涂了呗,小孩子晚上看了故事书瞎叨叨,大人自己瞎联想。”   乔瑜一边笑着摇头一边用手指戳他胸口:“老骗子。”   南宫狗剩心想:等我把你骗到手再说吧!   过了两天,众人收工返乡。   回到苏颐家的别墅,李夭夭冲进卧室,发现自己的房间和走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蒙上了一层灰。   苏颐搬东西上楼,只见李夭夭笑容促狭地环胸靠在门口:“老婆,是不是我走以后你就没让人进过这间房间?”   苏颐心脏猛地一紧,撇开眼继续往上走:“我一直住在二哥家。”   李夭夭走上前从背后环住他:“是不是没有了我你不忍心回来?”   苏颐沉默片刻,挣开他说:“你知道就好。”然后急匆匆地抱着东西上楼。   李夭夭虚荣心大受鼓舞,开心地笑了。   等两人理好东西,李夭夭说:“我们出去吃东西吧!听说冬天奉贤有家卖羊肉的可好吃了!”   苏颐同意了。   李夭夭许久没有摸到劳斯莱斯也很兴奋,抢着要开车,苏颐便没有和他争。   车很快开出市区,来到一片田野间。   李夭夭在拥挤的城市中开开停停、每几十米就吃一个红灯,早已憋屈的不行了,这时候油门一下踩到底,劳斯莱斯纯白款银色天使就像一个白色的鬼魅在田野间飞掠。李夭夭将窗户大开,疾风灌入车厢内,苏颐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风吹走了!   他看着车速上了两百码,忍不住吼道:“开慢一点!”   李夭夭吼回去:“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苏颐忍无可忍,伸手去关窗,阻隔猎猎的风声。   前方百米处突然有一只野猫蹿上公路,李夭夭刹那间变了脸色,方向盘猛地一拐,驶上逆向的车道。   等苏颐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一辆卡车迎面而来,霎时呆住了。   李夭夭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地将方向盘往左打,却在转动了些微后将方向盘向右猛打,让驾驶座上的自己来承受这次撞击。   “砰!”   气囊猛地弹出,李夭夭和苏颐双双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三狗的脾气是狗剩三徒弟中最犟的一个,有的时候连师父的话也不听。   有一回三狗和狗剩吵了起来,三狗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   几个小时后,大栓找到了三狗,把他带了回来。   狗剩冷冷地说:兔崽子,你还回来干甚么?   三狗灰溜溜地说:师父,我错了。   狗剩横眉冷对:师什么师,我没你这个师父!    第33章   李夭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消毒水味弥漫的医院里。他呻吟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左侧身体散了架一样的酸疼,而左臂更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醒了?”苏黔气定神闲地坐在病床边,玩弄着手里的钢笔。   李夭夭挣扎着要坐起来,脑袋却沉的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苏黔说:“躺着吧。你左臂粉碎性骨折,中度脑震荡。一会儿医生会给你做更细致的检查。”   “……妈的。”李夭夭低沉地骂了一声,想起昏迷前的事,急急问道:“苏颐呢?”他一说话,脑袋更是一抽一抽的疼,不由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猛砸太阳穴,却被一只手摁住了。   摁住他的人是苏维。   李夭夭这才发现苏家两位哥哥都在自己的病床边守着,想必……苏颐没有多大问题才是。   苏维说:“别弄你的头,躺着吧。小颐他……”   苏黔冷冷地抢白:“小颐正在做全身检查。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李先生,我父母现在在美国,我想把我弟弟送到美国去治疗……”   “屁!”李夭夭大叫,差点没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老子都没死,他能受什么伤!”   苏黔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维不大高兴地打断:“大哥,你这种恶劣的性格最好改一改。李先生,我弟弟没什么事,是我大哥钱多的没地方花,非要给他再做检查,现在正在做胸部CT。”   李夭夭哼哼两声,鄙夷地睨了眼苏黔。   苏黔气得鼻子都歪了。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脸上贴着小熊维尼邦迪的苏颐走了进来。   刚才还好好躺着的李夭夭突然哎哟哎哟呻吟起来,气若游丝地抱怨道:“头……好疼……”   苏颐的脸上有一瞬的慌乱,旋即镇定地说:“大哥,二哥,我没事了。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苏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往外走。苏黔却皱着眉说:“小颐,你……”   苏颐冷冷地说:“如果你敢再叫我做CT、X光、胃镜,我马上搬出上海,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苏大哥到哪都被呛声,气哼哼地拎起外套就走,却在快要走出病房的时候脚步又停了一停:“我派两个人来照顾你……”   苏颐极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苏黔大步跨出病房,将门一关,走了。   李夭夭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爽极了,表面上却装的跟个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眼睛无力地一张一合,嘴半开半闭,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没事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颐并没有关切地上前询问他的情况,而是慢吞吞地走上前,站在病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夭夭心里发虚,想到:就算是老子开车开得不好,弄坏了你的劳斯莱斯,我都伤成这样躺在这儿了,你不至于为了辆车子跟我计较吧?   苏颐在他病床边坐下,突然弯下腰揪住他的领子,撞上来的牙磕在李夭夭嘴唇上,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苏颐发了狂一样吻他,舌头在他嘴里毫无章法地乱搅乱转,嘬的李夭夭舌根都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小绵羊,着实吓得有些够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颐却已经放开他坐起来了。   李夭夭刚想抱怨,却发觉苏颐的眼眶红红的,于是什么话都忘了,心也软了下来。   苏颐深吸一口气,复又弯下腰,盯着李夭夭的眼睛发狠地说:“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你还要跟我在一起?”   李夭夭眨眨眼,连连点头,却因头疼难受的直呻吟。   苏颐说:“没有你的晚安我睡不着!没有你的早安我一天根本没法过!你想清楚,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知道我家的背景,如果你敢再一次想甩我,我有一百种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想清楚没有?!”   李夭夭看着这样子的苏颐心里着实有些发憷,就好像看着小绵羊突然变成了大灰狼,实在有些不习惯。   他舔舔嘴唇,对着苏颐勾了勾手指,苏颐又弯下腰些许,然后李夭夭用右手勾着他的脖颈压下来,用一个温柔的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待两人温存完,李夭夭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太高兴地问道:“你的车被我撞坏了,苏黔是不是很生气?”   苏颐愣了愣,惊讶地说:“怎么会,一辆车而已,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我大哥知道你……知道车是撞在你那一侧,肯定对你改观了。不过他这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罢了。”   李夭夭立马叫嚣道:“我靠!那个混蛋还骗我说你伤得很重,断手断脚要送到美国去接假肢!吓死我了!”李夭夭同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颐一听也不由怒了:苏黔这为长不尊的家伙平时有事没事想拆散自己和有情人也就算了,现在夭夭都已经中度脑震荡了,医生说了不能激动,他还开这种玩笑,简直太过分了!   他皱着眉,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爱人这一边:“大哥他这人的确有些……”   李夭夭占着理就不饶人:“你要帮我出气!”   苏颐温柔地笑了,低头亲吻他的唇角:“好好,你不能激动,好好躺着。我一定帮你出气。”   过了几天,李夭夭左臂捆着石膏出院了。   他作为一个伤患,将“颐指气使”一词发挥地淋漓尽致,誓要将这几个月来受的冷落和委屈从小绵羊身上讨回来。   “我要吃凉拌猪耳朵、辣子炒猪肚、红烧牛鞭、清蒸羊眼睛!”   苏颐一手捧着菜谱,一手拿住医生写的注意事项,视线左右轮转,频频蹙眉,温言劝道:“你不能吃生冷、油腻、辛辣食物,吃点素的吧。”   李夭夭嘴一撅,高举着打石膏的胳膊,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蹬手蹬脚耍无赖:“不行不行!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吃猪下水!”   苏颐连忙扑上去抱住他说:“祖宗,你别乱动,小心石膏和你的脑袋!”   他对李夭夭感到无可奈何,只得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医生询问。   不一会儿,苏颐挂了电话后为难地说:“你再委屈几天,医生说这些真的不能吃……等你病好以后你想吃一个月猪脑都行……”   李夭夭见耍赖不成,又开始装可怜,扑上去抱住苏颐的大腿直晃:“官人~~你行行好~~奴家都快馋死了~~”   苏颐哭笑不得,实在被他缠得没法了只得松口:“那就买一份清蒸羊眼睛,只能吃这个!其他等你病好以后再吃!”   李夭夭手掌贴着他大腿内侧摸来摸去,色迷迷地直咂嘴:“那你得补偿我,没有猪大肠吃……吃你也可以。”   苏颐瞬间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条油乎乎的大肠,猛地哆嗦一下,举着注意事项说:“这、这也不行,医生说你要多卧床休息,减少体力和脑力劳动……”   李夭夭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单子,匆匆扫了一眼,昂起头指着最后一项,一字一顿地念道:“‘要保持病患心情愉快,避免精神紧张原因’,看到没有!”   苏颐哭笑不得,弯下腰抱着他哄道:“乖……等你康复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哼!”李夭夭白眼一翻,委屈地控诉道:“你以前就什么都听我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肯听我的!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要出去包二奶,养小蜜!”   苏颐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李夭夭感到周遭温度骤降,心里一寒,变脸变得比唱戏还快,嬉皮笑脸地去摸苏颐的屁股:“医生说减少体力劳动,那我不动,你动不就成了?老婆~~你看我为你守身如玉度寒暑,怎舍得狠下心肠教我苦~~”说到后面竟还拿腔作调地唱了起来。   苏颐是彻底被他磨得没法子了,红着脸说:“那、那我先去买菜做饭,晚上再……”   李夭夭一听他松口,哪里还愿意拖延片刻,当即用单手拉开皮带解开裤子拉链往沙发上一坐:“晚上什么晚上呀!再憋下去我就成太监了!运动过后才有食欲吃东西嘛!来来来,就这儿吧!”   苏颐无可奈何地去卫生间拿了罐KY出来,磨磨蹭蹭地走到李夭夭身边开始脱衣服,脸色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   李夭夭急吼吼地探手去解他裤子的纽扣:“衣服别脱了,衣冠禽兽多有感觉啊!裤子快脱快脱!”   (手机党请注意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苏颐在李夭夭的帮助下连拉带扯地脱了裤子,所幸屋子里暖气够足,并不觉得冷。   李夭夭猴急地勾下他的脖子索吻,然后又将手探进自己的内裤里上下撸动。苏颐一边被他吻得头昏脑胀,一边还得艰难地撅着屁股,用手指沾着润滑油探到身后做扩张。   不一会儿,李夭夭已是浑身燥热,单手扒下自己的米奇小内裤,额头抵着苏颐的额头缓缓摩擦,催促道:“好了没有?”   苏颐大口大口喘着气,望着爱人写满渴切的双眼,目光已显得迷离:“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李夭夭打着石膏的胳膊搁到沙发的靠背上,分开腿跨坐到他身上,往他坚硬的阳物上又抹了些润滑油,这才扶着那根东西对准自己的后穴缓缓往下坐。   因他的后穴已数月不曾被开启,这过程实在有些艰难,只吞下一个龟头就已疼的他额头冒汗。   李夭夭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体贴情人的,虽已忍的下身胀痛,却并没有纵力向上顶撞,而是不断亲吻爱抚苏颐的身体,令他放松。   不一会儿,苏颐忍痛坐到底,不由仰起脖子发出细细的声音。   李夭夭心里满足的不得了,将手探进他上衣中摩挲他的乳首,舌尖舔着他的喉结,含糊不清地说:“老婆……快动……我爱你……”   苏颐喘着气说:“这次、不是在床上、说说而已了吧?”   李夭夭愣了愣,旋即坏笑着用力拧了下他的乳首:“我们现在又不是在床上,嗯?”   苏颐撑着他的肩缓缓动起来,不一会儿痛觉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他的阳物在每一次起坐的过程中摩擦着李夭夭的衬衣,也逐渐硬了起来。   李夭夭坏笑着捏住他的坚挺:“宝贝~~爽不爽啊?”   苏颐面红耳赤,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加快了上下运动的频率。   不一会儿,李夭夭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单手搭上苏颐的胯骨,喊道:“慢点!停一下!”因为许久没有高潮,他忍不住想射了,却又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苏颐正到得趣的时候,双目失神,脑中一片空白,竟没听进李夭夭的话,又是几个大幅度的动作。   “啊!”   苏颐只觉体内那东西突然胀大,然后猛地跳了几下,一股炙热的液体射进他体内。他失神了数秒,后知后觉地问道:“完了?”   这话到了李夭夭耳朵里就成了嘲笑他X无能,险些气炸了肺,没好气地说:“没完!等老子恢复一下再打一炮!”   苏颐失笑,片刻后吻了吻他的嘴角,从他身上爬下来:“晚上吧。我先去清洗一下,做饭给你吃。”   “不许走!”李夭夭抱着他的腰不肯放,一脸紧张:“你嫌弃我!”   苏颐笑着揉乱他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鼻尖,将手穿过他的腋下绕到背部,用力地抱紧了他:“夭夭,我爱你。”   请不要在留言讨论本章河蟹内容,以免被检举!谢谢合作!   BTW……捧着大脸打滚求长评!不给长评的话……嘤嘤嘤嘤,留个言也好啊!    第34章   自车祸后李夭夭同志就成了半个残废,而苏颐同志就成了他的全职保姆。不说李夭夭断了胳膊不能洗澡、不能剧烈运动,苏颐每天要替他清洗身体、在他有需求的时候提供全自动性爱服务、为他洗衣做饭,甚至李夭夭伤在左手却借口单手吃饭不容易让苏颐喂他,苏颐也都忍了。有时喂着喂着就滚到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苏颐一边护着夭夭的脑袋和胳膊,一边还要注意东注意西,觉得自己简直是悲催到家了!   有时苏颐实在恼了,把碗重重一搁,说:“爱吃不吃!”   这时候李夭夭会观察苏颐的脸色,在确定小绵羊真的生气之后乖乖摸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东西,边吃还边油嘴滑舌地讨好:“老婆,你烧的鱼真好吃!”   苏颐面无表情地说:“买的。”   李夭夭立刻皱起眉用筷子戳了戳另一盘芹菜:“以后不要买这家的!芹菜又老又干还不放盐!”   苏颐嘴角抽了抽:“……这是我烧的。”   李夭夭:“……”   苏颐很快发现,其实李夭夭的脾气就是根弹簧,压得重一点他就缩的紧紧的,压得轻一些他就弹得高高的。于是经过十几次试探,苏颐彻底摸清楚了李夭夭的脾气,知道什么时候需要顺着毛摸,知道什么地方是逆鳞不能碰,也知道什么时候即便丢着不管也没什么大事。   其实李夭夭也只是个心智发育不够成熟的大男孩,委实谈不上什么心计城府,大多时候不费什么心思就能弄明白。   眼看年关将近,苏颐决定出门采购,李夭夭吵着要跟去,苏颐为难地说:“你在家多歇歇吧。”   李夭夭说什么也不干:“我都快闷死了!”   苏颐知道李夭夭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上一回两人争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闹得险些从此陌路,只得说:“好吧,那你当心点。”   苏颐的劳斯莱斯返厂去修理了,原本他和李夭夭正好想借此机会摆脱这辆无比骚包的车买辆新车,可是苏黔说这是自己送给小弟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说什么也不能丢,修好了放在车库里留作纪念也好,于是硬是把一堆破铜烂铁送去修理了。苏颐想等修完车再看看,买新车一事便就此搁置了。   如今两人要出门却没有车,苏颐觉得打车不方便,于是打电话问苏黔借车,不一会儿一个司机开来一辆宝马X6。   苏颐小心翼翼地将李夭夭扶上车,叮嘱司机开的慢点,生怕颠簸起来震到李夭夭的脑袋或是胳膊。等车开到商场,苏颐又将李夭夭扶出来,就像护着一块豆腐似的仔细。   李夭夭特不在意地挥挥胳膊:“我没那么嫩……哎哟,哎哟,哎哟哟……”说话间就疼得变了脸色。   苏颐不敢碰他的胳膊,紧张的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怎么样?没事吧?”   李夭夭额头冒着汗,龇牙利嘴地逞强:“没事……”   苏颐真是被他给气笑了,想拿医生的话出来训诫他,又觉得自己已经说过很多回了,这么上赶着提心吊胆的人家还嫌自己罗嗦,何必呢!于是他转身就往商场里走。   李夭夭察言观色地跟上去:“宝贝儿,你生气啦?”   苏颐不咸不淡地斜睨他一眼:“你自己的身体,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夭夭总觉得这话耳熟,当初自己骂苏颐上赶着犯贱的时候似乎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当下有些尴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跟着苏颐往商场中走。   两人路过电子门的时候,苏颐突然放缓了脚步,若有所思地说:“上次其实你早就看到我了吧?直到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才跑的?”这间商场正是上一回李夭夭从医院一声不吭地离开一个月后,苏颐再次与他相遇的地方。   李夭夭心虚地干笑两声,小声说:“是哦……”   苏颐睨他:“你看,你躲到哪里都能遇到我,这不是缘分么?既然你舍不得我,干嘛跑那么快?”   李夭夭说:“缘分你妹!老子跟踪你好几天了,不然我买罐牛奶还来大卖场?”   苏颐愣了愣,嘴角不由勾了起来:“你跟踪我?几天?”   李夭夭吊儿郎当地说:“没几天……也就……二三十天呗。”   苏颐不由挑眉:“你从我出院起就一直跟着我?”   李夭夭说:“哪能啊。哥哥我是这样儿的人么!你住院的时候就没觉得每天晚上睡不安稳,旁边有双冒绿光的眼睛盯着你么!”   苏颐又是一愣,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一直……躲在我身边?”   李夭夭瘪瘪嘴,耸耸肩。   苏颐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李夭夭的眼睛:“那你……你……”   李夭夭嬉皮笑脸地凑上去,用暧昧的口吻小声说:“感动不?感动就跟我去厕所干一炮呗!”   苏颐哭笑不得,想拍拍他的脑袋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又忌讳他脑震荡没养好,脑袋金贵的跟豆腐一样,最终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傻瓜。”   以前有再多的伤害又如何呢,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长大,苏颐固然有过许多的不满和伤神,可是这样一个会愿意在生死之际将他的生命看的比自己还重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再放手了。无论有什么,两个人都能一起承担。   他轻轻握住李夭夭的右手,不顾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走吧。”   两人买了些生活用品,李夭夭猴急地把他拉到食品区,指着一堆脏器说:“我要吃猪肚、牛百叶、羊舌、羊腰……还有鸭肠!”   其实从前苏颐和李夭夭两人开伙都至少会点上五六个菜,不是因为他们奢侈,而是两人的饮食习惯差异实在很大。苏颐很挑食,什么素菜都吃,荤菜却是带翅膀的不沾、水里养的不沾,脏器之类的简直看看就倒尽胃口了;李夭夭也很挑食,肯吃的素菜五个指头掰得过来,荤腥的无论是多奇怪的东西都能吃的很香。   苏颐无奈地说:“你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等你养好了……”   李夭夭怒了:“卧槽,你都给老子吃了一个礼拜的水煮青菜和煮水萝卜了!你信那些狗屁医生的话,老子吃几条肠子胳膊还就长不好了?”   苏颐最近脾气也见长,当了几天的全职保姆还只养出一只白眼狼来,不由怒道:“那是素的你只肯吃青菜和萝卜!你以为我爱陪你吃!你喜欢什么你就吃!谁爱管你谁管,我不伺候了!”   李夭夭倔脾气上来,伸手去抓一袋猪肚,却被另一只手给摁住了。他一抬头,只见南宫狗剩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立马就蔫了。   狗剩师父说,骨折的人不能吃有激素的东西啊,城市里的肉都是激素催出来的。李夭夭立刻孙子一样点头:不吃!绝对不吃!   狗剩师父转头拍拍苏颐的肩膀:“小兔崽子不能惯,一惯就出毛病!”   苏颐乐了,立刻表态:“不惯,说什么也不惯了!”   那边乔瑜推着购物车走过来,看到苏颐和李夭夭,不由一愣,显得有些尴尬。   南宫狗剩走过去,挺自然的握住乔瑜的手,李夭夭立马用好的那只手握住苏颐的手,师徒两人相视奸笑。   虽说乔瑜先前已做过心理建设,可带着自己的恋人和自己暗恋了七年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心虚气短,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背叛了对方的事似的,特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就急急拉着南宫狗剩走了。   临分别前,李夭夭突然叫住乔瑜,笑容暧昧地从自己的购物车里拿了一罐KY丢进乔瑜的购物车里,吹了记口哨。   乔瑜脸色唰一下红了,却没表现出什么不乐意的模样,低头推着车走了。   等乔瑜和南宫狗剩买完东西出去结账的时候,乔瑜突然伸手从柜台前的小架子上拿了一盒杜蕾斯放进购物车里,神色挺自然的,脸却红的跟苹果似的。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把杜蕾斯从购物车里拿出来放回架子上,慢条斯理地重新选了盒草莓味的放进车里,对浑身紧绷的乔瑜解释道:“我喜欢这个。”   这下乔瑜连耳朵都红了。   两人买完东西回到乔瑜的小公寓,乔瑜进厨房磨磨蹭蹭收拾买来的东西,南宫狗剩则淡定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一会儿,乔瑜理完东西出来,搓着手嗫嚅道:“洗个澡?”   南宫狗剩把电视一关,悠悠道:“一起洗?”   乔瑜红着脸踌躇片刻,点头道:“好。”   在浴室里,南宫狗剩要求先替乔瑜抹沐浴露,然后借着机会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他试探着将手搭上乔瑜的臀部,乔瑜浑身的肌肉明显紧绷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南宫狗剩看在眼中,见好就收,很快手就滑开了。   等替乔瑜抹完沐浴露,他却不给乔瑜反调戏的机会,抱着他蹭来蹭去,手极富技巧地抓着自己和乔瑜的那话儿撸动,不一会儿就把乔瑜伺弄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要争夺主导地位。   等两人都发完一炮从浴室出来,安安静静地面对面躺在床上,南宫狗剩温柔地亲吻小情人的额头、鼻梁,不含半点情欲。   乔瑜脸红红地从床头柜上抓过新买的润滑剂,欲言又止地开口:“这个……”   南宫狗剩轻声说:“小乔……你以前是不是都做主导的那个?”   乔瑜点点头。   南宫狗剩叹了口气,阖上眼涩声说:“对不起……我……我以前……”他皱着眉头,停顿了好半天,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继续说道,“我以前曾惹到过一群土匪,他们把我……强行的……抱歉,所以我一直做不到被人……”   乔瑜脸色惨白,甚至连牙关都开始打颤,南宫狗剩仔细看,发觉他玻璃片后面的眼睛里已是一片雾气。   南宫狗剩当然没有被人强暴过,他这么说无非是试探乔瑜,见乔瑜如此反应,心下已大致了然。他伸手摘掉乔瑜的眼镜,突然转移话题:“其实你不带眼镜比较好看。你的眼睛很漂亮。”   乔瑜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带着哭腔颤声说道:“我大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人渣……”其实那时候乔瑜虽然也是做top的,但偶然对方兴致所致想换换位置,乔瑜也并不抗拒,“那时候我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还有奖学金。他吃喝住用的都是我的钱,我自己只舍得在地摊上买衣服,却给他买耐克穿……”说到这里,乔瑜已是泫然欲泣。   南宫狗剩一言不发地吻掉他的眼泪。   “后来毕业以后,他攀上一个小开,比我有钱的多,还能为他介绍工作。这件事被我的一位朋友知道了,问我要不要找人揍他一顿出气……那时候我也是实在气不过,就答应了……后来那个小开……他找了一群人来……把我……把我……”   南宫狗剩将他的头摁进怀里,不住吻他松软的头发:“我知道了,别说了。”   乔瑜触及心底的伤疤,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很快就打湿了南宫狗剩的前襟。他看着乔瑜这副模样,突然有些心酸,便玩笑地说道:“你看咱俩落难凤凰算一双,多般配。”   乔瑜被他逗得破涕而笑,笑完之后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安全把豆腐少爷李夭夭送回别墅,苏颐松了口气,开始整理从超市买来的年货。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苏颐腾不出手来,在厨房喊道:“你接一下!”   李夭夭正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只听话筒里传来苏黔冷冰冰的声音:“叫我弟听电话。”   李夭夭脑壳短路了两秒,突然灵光一现,马上将电视关了,对着话筒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手还不停拍着大腿,制造肉体碰撞的身体:“你、你找他、有什么事?他现在正在老子身下、爽着呢!”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秒,砰地一声将电话摔了。   李夭夭捧腹笑倒在沙发上,一不小心压到受伤的胳膊,立刻变了调大声呼起痛来,苏颐闻声连忙放下东西赶出来,见状脸色一变:“我送你去医院!”   李夭夭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苏颐跪在他面前检查他的夹板,心痛地指责道:“你几岁的人了,一刻不盯着就不安生!”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颐板着脸训斥道:“再有一次,拆夹板之前都不准做爱!”   这话正威胁到了要点上,李夭夭立刻端坐,举手一本正经地宣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颐被他逗笑了,放软了口气问道:“谁的电话?”   李夭夭刚想回答,然而刚刚戏弄完苏黔也有些心虚,于是随口说道:“打错的!”   等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苏颐开始提供全自动性爱服务。李夭夭享受地躺着,苏颐撑着他的大腿上上下下动个不停,汗珠顺着他的喉结滚落到胸口,那模样性感极了!若不是李夭夭不方便动弹,真想翻个身将他压在身上往死里干!   这时候苏颐的手机响了,原本两人都不想理,可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个不停,于是李夭夭烦躁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乐了。   他将手机递给苏颐:“来,宝贝,边做边接。”   苏颐茫然地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大哥两字不由愣了愣。   李夭夭坏笑着用手抓住他在半空中乱晃荡的小鸟撸动,暧昧地说:“接吧,不许停啊,不然等老子身体好了把你干死在床上!”   苏颐宠溺地笑了笑,只得摁下接听键。   “嗯……大、大哥。”   苏黔在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苏颐的动作竟渐渐放缓了,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李夭夭见状心生不满,挺腰猛地向上高频率顶撞数下,苏颐措手不及,抓狂地失声叫道:“啊啊啊啊啊……”   李夭夭窃笑。   那端握着电话的苏黔沉默数秒,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又在做什么?”   苏颐不知这又字从何说起,不过他对李夭夭肚子里那些小心思倒是清楚的很,于是便喘着粗气老实答道:“做爱做的……”   话音未落,苏黔又把电话给撂了。   李夭夭在身心双重愉悦的冲击下,简直爽的要升仙了!   纵欲过后,苏颐脸色潮红地躺在李夭夭身侧,李夭夭用健全的右手搂住他,亲吻他被汗水和高潮时溢出的泪水濡湿的睫毛。   苏颐斟酌着开口:“刚才大哥说,我父母希望我今年能去美国陪他们过年……”   李夭夭的动作立刻僵了:“不许去!”   苏颐早已猜到了李夭夭的反应,柔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们一起过过年了,今年我几位哥哥姐姐们都答应去……”   李夭夭瞪圆了眼睛:“我不管!你敢丢下我一个人,我立刻就去找别人!”   苏颐虽知道他嘴贱的臭毛病,但听到这话难免还是生气,冷冷地一把抓住他操劳过度的小鸟:“再让我听见一次这种话,我立刻让你不能人道。”   “咩~~”李夭夭瑟缩:小绵羊变得好可怕噢!   苏颐柔声道:“我当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这样子还需要人照顾。你跟我一起去吧,见见我的父母。”   李夭夭一愣,下意识地拒绝:“我不去!在美国国什么中国年啊!不去不去!”   苏颐耐心地再劝,李夭夭被他说的烦了,将胳膊从他脖颈下抽出来:“不去就是不去!你自己去好了,我能照顾自己!”   苏颐气得忍不住去掐他脖子:“你到底怕什么啊!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啊!”   李夭夭的确是害怕了。他对于苏颐的家庭背景一直是讳莫如深,虽然接触下来发现苏颐并没有什么公子哥的架子,但平时看看苏黔的排场就觉得苏家绝对是个虎狼之地。   他抵死不从,苏颐皱着眉冷冷地说:“原来你还是说说而已?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过一辈子吧!”   李夭夭本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苏颐眼中明显的受伤的神色时心软了下来:“好好,我去行了吧!”   过了一会儿,苏颐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夭夭……我爱你。”   李夭夭委屈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撒娇般戳着苏颐的胸口:“你现在好凶噢!”   苏颐笑得柔情似水,吐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你不收拾不老实。”   李夭夭撇撇嘴,扭头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高兴地说:“老婆老婆,你把我宠坏了就没别人敢要我了呗!”   苏颐圈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过一辈子,我一定会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几公里外,刚刚把手机砸拦了、尚处在狂暴状态的苏黔用固话给正准备过年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怒吼道:“给我联系一个道行高深的老法师!让他帮我扎小人!把那个畜生的下半身给我扎烂!!!”   第35章   苏颐定下了农历十二月二十七号的机票,在这之前收到了王老的电话,说内蒙古的北魏墓有新的进展,于是去研究所开了个会。   经过专业人员的鉴定,棺木中是具死亡时年纪约七十岁的男性尸骨,身长约一米六八,两腿骨成O字型,显然是长期戎马生涯的男子。至于他的死因,现在还没有鉴定出结果。   考古队员们齐刷刷翻着手里的资料,试图找出一个从死亡年纪上来看符合条件的历史人物,有人说也许是拓跋什翼犍,有人说也许是拓跋部某位名不见经传的皇亲,有人说也许是北魏某位历史失载的达宦……   经过一番争论,数个被提名的人物都因各种理由被否决,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老若有所思地说:“鲜卑族、南北朝……我们现在都把眼界放在魏国,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其实并非拓跋部的人?”事实上,在同时期除了魏国还有许多分割政权。   王老接着说道:“五胡十六国,五胡指的是匈奴、鲜卑、羯、羌和氐,十六国分别是成汉、前赵、后赵、前凉、前燕、前秦、后燕、后秦、西秦、后凉、南凉、西凉、北凉、南燕、北燕、胡夏。其中前燕、后燕、南凉、西秦、南燕、北燕都是鲜卑人建立的政权。”   考古队员小赵说:“可是墓葬在盛乐,盛乐即使在魏晋也是鲜卑拓跋部代国的国都。其他政权的人物怎么会把下葬到别人的国都呢?”   王老笑说:“我只是给你们开拓一下思路,你们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苏颐皱着眉说:“前秦灭代国,曾一度占领过盛乐这个地方。可是前秦是氐族,看随葬品如此鲜明的鲜卑族文化特征,应该与前秦无关。除此之外,盛乐一直都是拓跋部的地盘。”   王老转了转钢笔,欣赏地说:“就是这样,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可苏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会让其他部族的人在拓跋部族的地盘下葬。   乔瑜说:“王老,我有一个想法。墓中既然出土了迦陵频伽像,而北魏自宣武帝开始沉迷于佛教,深受佛教影响,有没有可能墓主是宣武帝晚期的人物,当时魏国规定鲜卑贵族不许葬在平城内,于是回到盛乐下葬?”   王老摇头:“墓葬没有封土,我认为应该是冯太后之前的人物。”冯太后是汉族人,北魏的墓葬自冯太后的永固陵之后才开始起坟,是鲜卑文化与中原文化的结合。“南北朝一直都深受佛教影响,只是程度的大小不同。北魏太武帝曾经打击佛教,是三武灭佛之一,但其他的皇帝基本都是信佛的。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绕来绕去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仅凭眼下的证据,考古队员们实在不能定论墓主的身份,只能等待更多的鉴定结果使真相浮出水面。   散会之后,苏颐急匆匆回到家中为李夭夭准备晚饭。   李夭夭把他拉到沙发坐下,抱着他用力啃了两口:“别做晚饭了,晚上和师父师兄们出去吃,还有你的小乔哥。”   苏颐嫌恶地擦掉脸上的口水,嘴角却不由勾了起来,亲热地环住李夭夭的腰:“你师兄们也来啦?”   李夭夭说:“今年不能跟他们一起过年,提前把年夜饭吃了,省的师父赖掉我的压岁钱。”   苏颐好笑地看着他:“多大的人了,还要压岁钱?”   李夭夭不在乎地说:“年纪大了才更要‘压’岁好吧!我可不想再变老了!”   苏颐抱着他只是笑。   李夭夭的手色迷迷地在他身上滑来滑去:“趁着时间还早,打一炮再走呗!”   苏颐忙松开手往后退,不满地说:“昨晚才刚做过!”   李夭夭不依不饶地逼近,撒起娇来:“做呗做呗!”   苏颐吓得落荒而逃:“我、我去洗澡,换身衣服就走。”   李夭夭望着他矫捷的身影气得直咬牙:等老子身体养好了,就等着老子干的你哭爹喊娘吧!   等苏颐准备好要出发了,见李夭夭还黑着张脸坐在那闹脾气,看着他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心都软的滴水了,于是到底用手和嘴替他解决了一次,两个人才舒舒坦坦地出门了。   李夭夭报给苏颐一个地址,苏颐开着借来的车七拐八弯,到了地方以后颇吃了一惊:“这里我好像来过。”   目的地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小区里没有任何餐馆。李夭夭皱着眉说:“1069弄69号……我没记错吧?”   苏颐说:“打给你师父问问。”   李夭夭打了通电话出去,不一会儿围着围裙的南宫狗剩亲自从楼上下来迎接,李夭夭的嘴张成了O型:“师父你、你这是……”   狗剩师父笑道:“上楼!”   苏颐喃喃道:“原来是小乔家……以前来过一回。”   两人一进门,李夭夭胳膊有伤不能抱拳拱手,于是见了乔瑜的面就是一鞠躬:“师娘新年好!”   苏颐呆了一秒,忍着笑有样学样:“师……娘新年好。”   早已坐在屋子里嗑着瓜子的余鱼和佘蛇见状也纷纷上前凑热闹,四个大男孩鞠躬鞠成一排,齐声道:“师娘!新年好!”   乔瑜尴尬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憋的脸都红了,用求助的眼光望向南宫狗剩。   李夭夭挺起腰手一摊,懒洋洋地说:“年也拜过了,师娘该给红包了吧?”   余鱼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道:“红包!红包!”   连佘蛇都将手伸了出来。   苏颐忍笑忍得万分辛苦,颤颤巍巍地伸手。   南宫狗剩终于站出来替自己的小媳妇解围,挨个往脑门上揎巴掌:“小兔崽子,登门不送礼,还敢要红包!”等打到李夭夭的时候,苏颐吓得忙伸手护住他:“师父,脑震荡!不能碰!”   南宫狗剩悻悻收手。   等到狗剩和乔瑜都进厨房去做菜,余鱼往李夭夭身上一扑,嚷嚷道:“听说小师弟出车祸了,怎么没撞死你?”   苏颐吓得花容失色,忙挺身阻止余鱼:“别碰他!只准看,不准摸!”   余鱼讪讪地摸鼻子:“不会吧,这么金贵?”   李夭夭得意地笑:“没事儿!我媳妇儿瞎操心!能这么弱不禁风么,老子现在照样是一夜七次郎!”   苏颐气得鼻子都歪了,想甩袖走人,可看着李夭夭和余鱼这么不知轻重的样子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黑着脸憋着气继续做肉盾阻隔开两人。   等菜都上了桌,余鱼率先欢呼着蹦到桌前,佘蛇也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苏颐这才阴笑着狠狠碾踩李夭夭的脚:“一夜七次郎?从现在开始,你改名叫一月七次郎吧!”   李夭夭的脸立马就苦了,搂着苏颐的腰细声细气地讨饶:“老婆我错了~一周七次郎好不好?呜呜~~一夜一次郎也行嘛!”   苏颐:“……”   南宫狗剩丰富地备了一桌菜,吃饭时众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乔瑜看着苏颐替李夭夭夹菜时幸福的笑容,心里还是有些泛酸,可是一低头看见自己碗里南宫狗剩刚夹的一筷子菜,又觉得有些甜蜜。   他偷偷瞟了眼南宫狗剩的侧脸,心想:我不该这么贪心,人生得有一个人能真心相待、认真相守,就该知足了。   吃完饭后,师徒四人挤到小小的阳台上抽烟,原本苏颐不放心李夭夭也要跟过去,南宫狗剩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苏颐只得重新坐下。于是客厅里只剩下乔瑜和苏颐二人。   乔瑜显得有些局促,搓着手问道:“小颐,你要不要吃点点心?”   苏颐笑道:“小乔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叫我苏颐就行了。”不等乔瑜反驳,他促狭地眨眨眼,“你再叫我小颐,我以后就管你叫师娘了。”   乔瑜明知这是苏颐划清界限的做法,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次他心里的感伤已淡的几乎察觉不出了。他笑道:“苏颐,你去看电视吧,我去洗碗。”   苏颐起身:“我帮你收碗筷。”   乔瑜家的阳台上只有两三平米大,四个人挤进去几乎就把空间占满了。但是有狗剩师父镇着场子,余鱼显得格外乖巧,碰都不敢碰李夭夭一下。   李夭夭深吸一口烟,说:“师父,四牛最近去哪混了?”   南宫狗剩吹了声口哨,一只肥嘟嘟的鸽子从空调外机上的小木屋里探出脑袋晃了晃,又钻回去了。   李夭夭咋舌:“这么小的地方,师父你住着就不憋屈?”倒不是李夭夭大惊小怪,实在是他在苏颐家住习惯了,看到乔瑜整个房型加起来还没苏颐家一间卧室大,就觉得小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南宫狗剩举起烟斗想敲他脑袋,又放了下来:“小房子住着才温馨。”   “咳咳。”余鱼被一口烟呛到,大惊小怪地说:“温馨?我没记错的话,第二十一位师娘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帮我们仨织毛衣,你临走的时候人家姑娘把自己嫁妆都送你了,你都没再回去过。她不温馨?”   南宫狗剩眼睛弯成一条缝:“你懂什么?年轻的时候喜欢新鲜嘛。”   余鱼直翻白眼。   李夭夭至今还对乔瑜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不顺意,巴不得看到他抱着狗剩大腿痛哭流涕的情景,嘿嘿笑了两声:“师父,这位你能搞的定不?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眼睛还直往苏颐身上瞟呢!”   南宫狗剩倒不介意。事实上跟乔瑜谈谈纯洁的小恋爱,没有X生活他也不介意,因为外边还搭着这么几个随时可以上上床不谈爱的小情人,他就只当这段感情是在体验不同的生活:“你看好徒媳妇别被人抢了就好。师父嘛,不缺这一个师娘。”   李夭夭长长吐了一口烟,不屑地“嘁”了一声:“你徒弟魅力大的很!苏颐围着我团团转还来不及呢!”   从乔瑜家离开后,苏颐把车开回别墅。   进了屋子,他往沙发上一坐,气定神闲地说:“在师兄弟面前长够脸了?”   李夭夭一愣:“啥?”   苏颐优雅地微笑:“是啊,我围着你团团转还来不及呢。今天晚上你自己睡棺材吧。”   “吓!”李夭夭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你听到了?乔瑜听到没?”   苏颐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在厨房洗碗。”   李夭夭一颗心定下来,这才想起要去讨好老婆:“宝贝儿,你生气啦?”   苏颐竖起手指:“两个选择。一、一个礼拜不准碰我;二、学小狗围着我转三圈。”   李夭夭咬咬牙,跪下来汪汪叫,绕着沙发爬了一圈。   苏颐担心他碰伤胳膊,到底心软了把他拦下来,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今天这么听话?”   李夭夭眼睛亮晶晶的:“报告长官,为搏长官一笑,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个招数是狗剩师父教的。狗剩师父还说,像徒媳妇这样的人,你哄他一分,他会对你好十分。   苏颐温柔地吻吻他的嘴唇,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只要你别像以前一样做个白眼狼,我还不需要你哄。走,我帮你洗澡。”   晚上,李夭夭躺在床上享受苏颐的全自动全套服务,开心地想到:师父说的真没错!   他看着苏颐隐忍而享受的表情,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南宫狗剩所说的“温馨”一词,一遍又一遍。   等苏颐软倒在他身上,他用独臂搂紧怀中人,心想:原来,温馨就是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维在一所大学里任教,有一次这所大学找苏黔前去开个讲座,苏黔想顺便了解一下苏维的情况就答应了。   讲座上,有同学问苏黔是如何做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的企业,苏黔说:“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万块创业资金。后来我拿它去买了中石油……”他顿了顿,问提问的同学:“你明白了吗?”   同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黔微笑:“你懂什么?我爸是企业的董事,我继承了他的事业。你现在懂了吗?”   同学:“……”      第36章   转眼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号。   苏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叮嘱道:“东西不用你收拾,你记得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带好。”   身份证?一直蔫了吧唧的李夭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点点连头:“好。”   苏颐撅着屁股收拾衣服,李夭夭走上前,暧昧地摸着他挺翘的臀部:“老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苏颐笑着拍开他的手:“别闹。你收拾东西我不放心,明天把自己带上就行。”   李夭夭坏笑着又把手搭上去乱摸:“好啊,在地球的另一端挥洒我的精液……”   苏颐笑着摇头:“还挥洒……”他本不想理睬李夭夭不老实的手,可是那手越摸越过分,他只得无奈地闪躲:“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别闹了。”   李夭夭撇撇嘴,吊儿郎当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苏颐检查过确定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和李夭夭一起坐上苏黔派来的车出发去机场了。   到了机场,苏颐伸手:“身份证和护照给我,我去办登机牌,你就在这等我一下。”   李夭夭作势摸摸裤子口袋,又摸摸上衣口袋,在苏颐越来越差的脸色中掏出钱包来翻了翻,惊慌地说:“糟糕,护照忘带了!”   苏颐握拳克制着火气说:“我不是出门还提醒过你吗?你说你带了的!”   李夭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赔笑道:“我以为我带了的——噢!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晚上放在柜子上忘记拿了!”   柜子上苏颐出门前还检查过,没有李夭夭的护照。他黑着脸盯着李夭夭,李夭夭被他看的有些脸红,梗着脖子嚷嚷:“没多少时间飞机要飞了,现在回去拿肯定来不及了。要不你去吧,别担心我,这几天我投奔师父和乔瑜去。”顿了顿,见苏颐脸色始终阴沉,气势不由弱了下来,“呃……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   苏颐弯下腰,捂着肚子隐忍地说:“去帮我倒杯热水。”   李夭夭一愣:“你怎么了?胃痛?”   苏颐面色不善地点点头:“被你气的胃疼。帮我倒点热水来。”   李夭夭心虚得很,忙放下包说:“你等等。”说着便转身大步跑去问空姐讨热水。   等李夭夭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只见苏颐脚边自己的小背包拉链开着,苏颐手里攥着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直冷笑。   李夭夭勃然大怒:“你翻我包!你、你又跟我耍心计!”   苏颐眼神冰冷:“是谁先跟谁耍心计?你答应过的事情现在要反悔?”   李夭夭理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端起杯子咕噜噜将热水全喝了。   苏颐挑眉,李夭夭闷声道:“被你气的胃疼!”   神清气爽的苏颐拎着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李夭夭进了VIP候机室,深知打一棒子给一枣子的苏颐开始进行温柔的安抚:“不都说好了吗?怎么突然不想去了?”   李夭夭别扭地说:“妈的,没出过国,紧张不行啊!昨天晚上老子夜观星象,今天飞机要出事!”   “呸呸呸!”苏颐好笑地说:“我真是输给你了。”复又凑近揶揄道,“你是不是害怕见我爸妈?”   李夭夭黑着脸哼唧道:“怕个屁!老子怕过谁!”   苏颐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李夭夭用脚踢踢苏颐:“喂,你爸不持枪吧?”   苏颐抱着肚子忍笑:“我爸妈只是在夏威夷度假而已,又不是美国公民,当然不能持枪——持枪又怎么样,你放心吧,有子弹我会替你挡的。”   李夭夭哼哼:“老子看新闻,美国一天到晚有枪击案——哎?度假?那他们干嘛不回中国,还把你们都弄过去?”   苏颐笑着揉他的头发:“出来散散心不好吗?其实主要是我大哥和我两个姐姐一直都忙着工作,我爸妈怕他们太拼命,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给自己放放假,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玩。”   李夭夭不爽地撇撇嘴。   不一会儿,苏黔和苏维都来了。苏黔是一个人来的,而苏维带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少年。   苏颐站起身跟他们打招呼,李夭夭也站起来,仿佛没看见苏黔一般,只较为礼貌地和苏维说了声二哥好,视线就转到他带来的那名少年身上打量起来。   苏颐问道:“大哥,大嫂没跟你一起来么?”   苏黔脸色微变,旋即恢复优雅的微笑:“她带着小龙去娘家过年了。”   苏颐噢了一声,回到位置坐下了。   苏黔冷冷看了眼李夭夭,傲慢而优雅地走到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苏维则领着那名少年坐在不远处。   李夭夭悄悄问道:“那是你二哥的……?”   苏颐先前在苏维家借住时见过那人,摇头小声说:“是我二哥的病人。”   李夭夭嗤笑:“病人带去跟爸妈一起过年?”   苏颐笑着解释道:“他好像是失忆了,二哥从路上捡回家的。也许是怕自己走了没人照顾他就带上了吧。”   李夭夭颇感吃惊:很难想象苏维这样冷漠的人会随便从路上捡个人回家,这里面绝对有奸情!   不一会儿登机开始了,苏黔包下了头等舱,所以苏家人都最早就登机了。以往李夭夭和苏颐出行,坐的都是普通舱,也从没见苏颐摆过什么少爷架子。等他进了头等舱,怎么都觉得觉得奇怪,心里不住腹诽苏黔有几个臭子儿就装逼。可真的在宽敞而舒适的沙发上坐下,他又觉得……其实,的确是舒服很多。于是李夭夭故作不屑地哼哼两声,勉为其难地开始享受大少爷的待遇。   飞机飞行了约十个小时后,在夏威夷机场降落了。   李夭夭下了飞机后,见机场触目都是华人,不禁问道:“喂,美国的中国人多不多?”   苏颐淡定地问答:“不多,比美国人少点。”   李夭夭:“……”   苏家父母派专车来机场接他们,将他们送到海滩附近苏家租下的别墅里。   李夭夭在车上显得十分紧张,一路都紧紧捏着苏颐的胳膊,捏的苏颐龇牙咧嘴,心底暗暗好笑,附耳道:“我爸真的不持枪。”   李夭夭过了十秒才僵硬地说:“你爸有几个保镖?”   苏颐失笑:“怎么了?你要和我爸单挑么?”   李夭夭欲哭无泪。   他一想到平时自己对苏颐干下的那些混账事,哪怕撇开其他不说,就冲自己把苏家三少爷压在身子底下干的哭爹喊娘的,苏家老爷老夫人就不能这么轻易饶过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是上了贼船了,且不知道苏老爷会不会拿枪顶着他脑袋逼他写什么卖身契摁血手印,或者会不会索性阉了他这根平时欺负苏颐的罪魁祸首?   李夭夭越想越寒,小声问道:“你没跟你爸妈说过平时你是被我压的那个吧?”   苏颐简直被他脑袋里装的那些东西弄疯了:“……没,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爸又不是黑手党。”   李夭夭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老、老子吃点亏,要是你爸妈问起来,就说我平时都是被你干的啊……”   坐在两人后排、苏维带来的名叫大黄的少年听见两人对话,抱着肚子笑得直打跌,连苏维都忍不住将手搭上鼻子,掩饰嘴角翘起的弧度。   等车在别墅前停下,李夭夭下车的时候腿一软,所幸苏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跌伤了胳膊。   苏颐无语:“你别怕,别怕,真的别怕。”   这倒不怪李夭夭胆子小,实在是他最近看了不少美国的枪战大片,想象中苏颐的父母应该有不少肌肉强筋的黑人保镖,一拳就能把人打得鼻血长流。李夭夭这辈子地痞流氓见过不少,持枪土匪也算见识过了,可是正儿八经能搬上台面的豪门大族可是第一次见识。更何况,如果苏颐的父亲真要为儿子出气,命人揍他一顿,他觉得自己为了苏颐也是万万不能还手的,只有乖乖挨揍的份。   他脸皮抖了抖,梗着脖子豪情万丈地说:“老子怕个屁!”   跟在两人身后的大黄笑的软倒在苏维身上。   苏黔摁了别墅的门铃,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沙滩裤的中年男人出来开门了。   苏黔优雅地微笑:“爸。”   苏颐和苏维齐声道:“爸。”   爸???李夭夭看着笑容和蔼、穿着花T恤沙滩裤的中年男子卡壳了三秒,呆呆地叫道:“岳……公公好!”   大黄憋了两秒,也学着轻轻地叫了声“公公好”。   众人:“……”   苏老爷苏博华笑着侧身:“都进来吧。是小李和大黄吧?”   李夭夭从苏博华身边走过的时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告诫自己苏老爷是在扮猪吃老虎,千万不可放松警惕。   苏颐的两位姐姐坐不同班次的飞机都已到了,李夭夭进了客厅,做小伏低地一一打招呼:“婆婆、大姑子、二姑子。”   大黄立刻有样学样地鞠躬:“婆婆好、大姑子好、二姑子好。”   在场众人无一不目瞪口呆。   苏维冷眼:“你凑什么热闹?再胡闹我就把你赶出去。”   大黄摸着脑袋憨笑。   苏颐无力扶额:“妈、大姐、二姐,他是李夭夭。”然后又扯了扯李夭夭的衣袖,小声说:“我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李夭夭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妈!大姐!二姐!”   苏颐的亲人们略显尴尬地寒暄了几句,就让他们进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一进房间,苏颐刚把门关上,李夭夭立刻换了副嘴脸,得意洋洋地说:“宝贝儿,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苏颐干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李夭夭舒服地往大床上一躺,下结论道:“你爸妈肯定觉得我是个超乖的媳妇!”   苏颐在床边坐下,摸着他的大腿宠溺地笑道:“傻瓜,我爸妈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看你。”   收拾完东西,苏颐领着李夭夭出去和家人们一起吃东西,吃完了东西一大家子又去海滩边散步闲聊。   李夭夭逐渐发现,苏家里架子端的最严实的人是苏黔和身为律师的苏二姐,而苏老爷苏夫人其实挺平易近人的,对自己儿子的男媳妇也不是很介意。最重要的是,经过李夭夭的仔细观察,苏老爷方圆三百米内真的没有带任何保镖,持机关枪的黑人就更加没有了,于是李夭夭很快就遮掩不住本来的嘴脸,走路时说话时流里流气的模样又显露了出来。   苏博华叫道:“小李啊。”   李夭夭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了两三岁的人被人一口一声“大黄”叫着,自己却成了“小李”,于是痞笑着挥挥手:“嗨!什么小李啊,爸,叫我老李就成!”   苏博华面皮狠狠抽了一抽,干笑道:“老李,听老三说,你是做古玩鉴定的?”   李夭夭面不改色:“那是!爸,以后你要是想买什么古董,只管跟我说,我去跟你弄!”   苏博华很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就喜欢收藏瓷器,你得跟我好好说说。”   于是老苏和老李勾肩搭背地走到一边讨论古董去了。   晚上回到别墅里,苏夫人叮嘱儿女们早点休息倒时差,于是众人各自回房去了。   苏颐自己洗完了澡,又替李夭夭清理干净,在他身边侧躺下,目光温柔而满怀眷恋:“我父母怎么样?”   李夭夭说:“唔,比我想的好点。”   苏颐亲亲他的鼻头:“其实我最大的困难就是你。什么时候你能对我死心塌地了,我这辈子才算是值了。”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说:“我对你怎么不死心塌地了。来来,宝贝儿,让我们在异国他乡挥洒精液吧!”   苏颐气得牙疼,戳戳李夭夭的额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可是看在李夭夭今天的表现着实不错的份上,苏颐还是坐了起来,拍拍他的大腿:“躺平。”   等苏颐忍痛坐到底,耐不住发出第一声呻吟的时候,李夭夭突然捏着嗓子凄厉地叫了起来:“啊~~啊~~”   苏颐吓得险些从他身上掉下来,拍着胸口压惊:“你、你叫什么?”   李夭夭纯洁地眨眨眼:“老婆你忍忍,今天你别叫了,我来叫!得让你爸妈确定平时我是被你欺负的那个才行。”   苏颐哭笑不得。   “啊~~嗷唔~~对,就是这样!噢,用力!法克米!”   李夭夭躺在床上脑袋乱甩,放声浪叫,看模样还真像是被人操的欲仙欲死一般。   苏颐几次笑得险些滚下来,终于忍无可忍地压住他的嘴,威胁道:“别叫了!要是让我爸妈觉得我找了个淫娃荡妇,他们也会生气的!”   李夭夭转念一想:有道理!于是放轻了声音柔柔地呻吟起来:“呀、雅蠛蝶~~一库~~”   苏颐扶额,加快了速度运动起来,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滑稽的性事。   最终两人一起呻吟着发泄了出来,苏颐软倒在李夭夭身旁,汗津津的额头蹭着他的肩膀:“满意了?”   李夭夭余兴未尽地撩起自己的上衣,指着胸口和脖颈说:“快,快,留几个印子,明天让他们看看你平时是怎么像野兽一样糟蹋我的!”   苏颐:“……”    第37章   翌日一早,李夭夭穿着V字领T恤出门,敞露的脖颈上赫然是数个昨晚他逼迫苏颐留下的罪证。李夭夭自己不觉得有何可羞愧之处,反而为此得意洋洋,反倒是苏颐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昨晚自己干下的好事。   昨晚苏维和大黄住在苏颐的左边一间,苏黔则住在苏颐的右边一间,三人是全程耳闻了李夭夭从豪放派到婉约派的叫床声。早上坐在一起用早饭的时候,苏维神色如常,大黄每次目光无意间触及一脸坦然的李夭夭都忍不住闷笑,而苏黔则是全程黑面。   吃完早饭后,一家人去海滩边玩,于是男士们纷纷脱下上衣只留下一条沙滩裤,一切罪证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李夭夭一身草莓及掐痕,苏颐身上则干干净净,唯有一两枚李夭夭数天下留下的印记,也已淡的快看不出了。谁是暴徒谁是白莲花,彰然于目。   结果这个上午,李夭夭有意的挺着胸膛在苏黔面前晃了几个来回,苏黔看他的目光好像看到一只满身细菌的蟑螂,最后索性跳下海去躲避他的骚扰。李夭夭又跑到苏博华身边,想跟他继续探讨瓷器,原本昨天还和他聊得很开心的苏博华也一脸尴尬地说了没几句就借口离开了。   最后,李夭夭晃回苏颐身边,兴高采烈地说:“老婆,你爸故意躲我耶!他五分钟前才去过厕所,刚才我一过去,他又去厕所了!”   苏颐心想:你终于知道自己荒唐了吗?   李夭夭紧接着说:“老婆老婆,你说他是不是看到我就感到愧疚?他的宝贝儿子居然把我糟蹋成这样!”说着还对着自己的胸口指指点点。   苏颐:“……”   李夭夭手上的伤还没好,自然是不能下水的。原本苏颐想留在岸上陪他,可来来往往每个路人都会先把目光停放在李夭夭胸膛上数秒,然后再把暧昧的目光转到与他姿态亲密的苏颐脸上。几次过后,脸皮薄的苏颐终于架不住这些目光,遁下海去了。   李夭夭慵懒地躺在沙地上,一会儿滚出沙滩伞的遮阳范围晒一会儿,一会儿又滚进阴凉处欣赏沙滩上的风景,好不惬意自在。   等苏颐游完一圈回来,发现李夭夭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个路过的金毛帅哥。那帅哥下身只着了条湿漉漉的深色泳裤,裤裆里鼓囊囊的一大块,简直就像塞了两只拳头一样。若看的仔细一点,那物的形状也被紧身的泳裤塑造的十分清楚。   苏颐气得胃疼,好容易等那金毛帅哥走出视线范围,苏颐本以为李夭夭该看见自己了,谁知李夭夭的目光又跟着一个棕毛帅哥缓缓晃了过去。   苏颐笑容阴森地走上前,把刚擦完上身的毛巾丢到李夭夭脸上:“你在看什么?”   李夭夭扒拉下毛巾,终于注意到已回到他身边的苏颐,目光不自觉地往他下身瞟,啧声道:“好小……”   苏颐气得险些没吐血:“你!你以为你的大到哪里去!你看看人家,那才叫、叫……叫男人!”随手就指了个走过的黑人兄弟。   黑人兄弟闻言扭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用拗口的中文说道:“泥好,泥怎么直倒窝的中文名叫南仁?”   李夭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喂!夫妻内部矛盾,警告你别捣乱!”   苏颐羞得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   黑人兄弟耸耸肩,离开了。   李夭夭勃然大怒,抓起苏颐的手就往自己胯下摁:“你敢嫌老子小?!是谁他妈被老子操的哭爹喊娘的求饶?!”   苏颐羞得满脸通红,挣了两下没挣开,感觉到那话儿在自己手下慢慢升温膨胀,深知李夭夭不知轻重不分场合的秉性的他立刻就不敢动了,忙不迭地讨饶:“没有没有,你一点都不小!”   李夭夭横眉竖眼,苏颐忙道:“真的,大小一点都不重要,合适最重要!”   李夭夭哼唧两声,刚想松开他的手,又觉不对,继续怒道:“不管合不合适,老子都不小!老子的兄弟可大了,谁用过谁知道!”   苏颐哭笑不得:“对对,我用过我知道。你是举世闻名天下第一神棍!”   李夭夭这才稍许满意地松开他的手,慢悠悠地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嘛。但是你怎么能拿我跟黑人比呢!你个小黄人的屁股只能接受老子的小黄鸟嘛!”   苏颐欲哭无泪:是谁先拿我跟白人比的?但他还是低眉顺眼地赔笑:“是是是,你是杨过,独臂神鸟大侠!”   李夭夭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就等着老子晚上在床上大展雄风吧!”   在海滩过了一上午,下午几人分乘皮艇出游观光,晚上又观看了当地的肚皮舞表演,这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别墅。   这天也是累极了,李夭夭难得没折腾苏颐,打了个电话给南宫狗剩问好就早早洗漱睡了。   如此又过了一天,中国已到了大年三十,从这天中午起苏博华和苏夫人就开始领着儿女们在厨房里忙活,一起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帮不上手的几个人则坐在客厅里看春晚。   苏颐坐在做偏厅择菜,李夭夭突然从楼上下来,神秘兮兮地对他招手:“宝贝,上来。”   苏颐好奇地搁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近了问道:“什么事?”   李夭夭拽着他往楼上走:“跟我回房间,我有东西送给你。”   苏颐莫名其妙地被他拉上楼,“咔嚓”,房门在他背后被上锁了。   李夭夭左臂被绷带悬在胸前,右掌从后方托住脑袋,屈起一腿,摆出妩媚的S型:“喜欢不?”   苏颐呆了好几秒:“喜欢什么?”   李夭夭忙挤眉弄眼:“喜欢我不?”   苏颐又愣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你自己么?”   李夭夭抬手看了看表,急吼吼地说:“快脱快脱,现在中国时间是除夕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我要用我的精阳之液作为你新年的第一件礼物!保证没有人比我更早送礼!”   苏颐颇感无奈:“别闹了,我还要去帮忙烧菜……”   李夭夭皱眉,一脸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   苏颐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在确认他的确是认真的之后更觉无奈了:“晚上吧……我保证我今天都不收礼,等着你晚上送我第一份大礼好不好?”   李夭夭置若罔闻,冲上去单手解他的裤子:“很快的!我保证,过了年就放你下去!”   苏颐怕弄伤他的手不敢硬挣,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被他脱了裤子,只得欲哭无泪地说:“那你……快点啊!”   李夭夭举手发誓:“我们速战速决!”   于是他草草地做了两分钟的扩张工作,苏颐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可以了,你躺下吧。”   李夭夭忙把裤子一脱,欢呼雀跃地蹦上床:“噢耶!老婆,快!快!”   苏颐咬牙坐到李夭夭身上,看着他掐着表一脸期待的模样,真是咬碎了牙和血往肚里吞:自己怎么会摊上这个活宝的?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债!   苏颐不敢离开的太久,便用了最快的速度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小腿就抽筋了,他便转坐为跪,含着那物当操纵杆似的左右摇摆,待肌肉恢复力气又开始大幅动作。   李夭夭爽的直哼哼,捏着表喘息道:“宝贝儿别急,我们还有五分钟!”   苏颐哪里管他,手指捏搓着他的胸口,又弯下腰舔他耳廓,直将所有的调情手法都用了出来。   李夭夭爽的直想放声大叫,不一会儿连表也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嚷嚷道:“宝贝儿,继续!干得好!”   苏颐时而大起大落,时而小幅度高频率动作,抖得跟羊癫疯似的,差点没把哮喘激出来。   楼下的电视里传来中央台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一起来为新年倒计时……十……九……”   李夭夭汗如雨下,双目失神:“噢……”   “六……五……”   李夭夭:“等等!停停停!”   “三……二……”   “啊!!!”李夭夭射了……射了……了……   “一……零!大家新年好!”   李夭夭、苏颐:“……”   李夭夭同志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勃然大怒:“你!都是你的错!”   苏颐浑身酸软,把脸埋在被单里,笑得浑身发抖。   李夭夭气得怒发冲冠:“都怪你!你你你、你夹的这么紧干嘛!你、你动的这么快干嘛!你!你!”   苏颐忍笑颤声道:“都~~~是我~~的错。”   “呀~~”难得脸皮堪比城墙的李夭夭羞恼的涨红了脸,抓起一个枕头闷住脸,怒道:“快滚快滚!老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大洋彼岸。   余鱼和佘蛇蹲在广场上放烟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余鱼揪着佘蛇的耳朵大吼道:“老佘!过年啦!新年快乐!”   佘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用口型说,新年快乐。   余鱼不甘心地舔舔嘴唇,揪着他耳朵继续吼道:“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佘蛇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身体健康。”   余鱼深吸一口气,放出狮吼攻:“老佘!!喜庆的好日子啊!!你要不要坦白你多年来的单恋心迹!!”   佘蛇一脸漠然:“什么?”   余鱼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要不,你承认你暗恋我,咱俩兄弟一场,我就勉为其难跟你混两天!”   鞭炮声告一段落,数朵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绽开。   佘蛇一脸漠然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新年了,被爱妄想症该治治了。”   余鱼:“……”   绚极一时的烟花在天边凋落。   同一个城市里。   乔瑜和南宫狗剩两人吃完了既不丰盛也不热闹、却极其温馨的年夜饭后,并肩坐在床上看春节晚会。   乔瑜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小品里带着北方口音的念白他听懂了上句听不懂下句,其他唱歌跳舞一类的节目又提不起他兴趣,于是不一会儿就打起哈欠来。   南宫狗剩对春晚亦是抱着可看可不看的态度,见乔瑜如此便贴心地将电视关了:“想睡了么?”   乔瑜笑着靠近他怀里,喃喃道:“谢谢你陪我过年……”   南宫狗剩一愣,顺势搂着他。   乔瑜笑得落寞:“从我爷爷奶奶过世以后,我都是一个人过年……”便是曾交往过的男人,又有哪个会在过年时撇开家人来陪他呢?   南宫狗剩捋捋他的头发,觉得这时候自己要做的只需听,而不需说。   乔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其实我以前都不看春晚,看着人家热闹,自己心里更不好受。要不是每年总有混蛋在外面放鞭炮,其实过了年我也不知道。”有很多年,乔瑜都会在这个时候关掉手机,生怕有人无心的群发的祝福短信来提醒他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而这一切,是个多么残酷的现实。直到后来他喜欢上苏颐,开始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开手机等短信。苏颐的短信一点不花哨,简简单单一句新年快乐,却会在题头打上“小乔哥”三个字,让乔瑜知道这条短信真真正正是为他而发的。   而现在,除了一条可以期待的短信,还多了一个有温度的人。   乔瑜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说:“我们来做爱吧。”   南宫狗剩一愣:“呃……?”   乔瑜看似气势满满,可是几番张口后却说不出话后又逐渐颓然,苦笑道:“我……我可以用手吗?用、用嘴也可以……”   南宫狗剩笑着摇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并起来。”既然乔瑜有意,狗剩决定试试进一步发展。   乔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咬咬牙,怯怯地问道:“从正面可以吗?让我看得到你。”   狗剩点头。   他将乔瑜的双腿架到自己肩上,将自己半抬头的物事缓缓挤入乔瑜的大腿根部。   乔瑜紧张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单,两眼死死盯着南宫狗剩的脸,仿佛生怕一不留神眼前就会变成陌生的人。   狗剩柔声安抚:“小乔同志,你认得我是谁?”   乔瑜点头,轻声道:“狗剩……”   狗剩笑道:“对喽!”   他一手套弄乔瑜的河蟹,一边缓缓抽送自己的河蟹,一边用陕西口音说,小乔同志啊,你记得第一次看到我是什么时候啊?”   乔瑜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分散注意力,便努力配合地回想,忘却自己正在做的事:“呃……宝鸡市茹家庄,当时我们考古队在挖鱼伯古墓……”   南宫狗剩笑道:“错了,再想。”   乔瑜回想良久,困惑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狗剩说,小时候你们家有没有请人给你算过命?   乔瑜用力思索许久,恍惚道:“我奶奶说,三岁的时候请过一个算命师傅帮我算命……”他万分惊讶地盯着狗剩,“不会又是你吧!”   狗剩笑说,不行喽?   若是换了别人,乔瑜肯定不信,可面前这个是南宫狗剩……   他愣愣地说:“我真的……命犯孤鸾,长寿无福?”   啊咧?南宫狗剩撒谎碰到了钉子,不由在心里怒骂道:这是哪个没有职业道德的神棍,居然不拣好听的说?!谁他妈还给钱啊!这种混蛋早晚该饿死了!   他干笑道:“你奶奶跟你开玩笑的。你是长寿晚贵之相,熬过人生三个大坎就好了。”   过了许久,乔瑜才晕晕乎乎觉出异样来:“不对,你今年到底多大啊?”   狗剩耸肩:“我是命格星君下凡,说不得。”   乔瑜不由笑了。这话他当然是不信的。不过他并不觉得南宫狗剩在骗他,而是将其理解为狗剩幽默的表达方式。   南宫狗剩的方法的确取得了成效,虽然因为分散注意而减少了快感,可乔瑜习惯之后也就逐渐放松配合起来,最后也在南宫狗剩手指的活动中得到了享受。   事毕后,狗剩搂着他的小情人,心想:只要这样循序渐进的话,过不了多久,小乔同志也是可以拿下的嘛!   第38章   李夭夭和苏颐在夏威夷过完了元宵节才回国。   李夭夭在回程的飞机上悄悄问苏颐:“岳父岳母对我感觉咋样啊?”   苏颐含笑斜睨了他一眼:“这时候就变成岳父岳母了?不是公公婆婆了?”   李夭夭嬉皮笑脸地说:“那不是装个样子讨他们开心么!”   苏颐笑得颇为无奈,倒也懒得与他计较这些口头上的便宜。   他临走前苏博华把他叫到房里,问道:“这就是你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吧?相处下来感觉如何?”   苏颐不知从何答起,嗫嚅了一阵,低着头说:“我很喜欢他,我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苏博华一口气叹的无奈又释然,拍着他的肩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自己的选择。”   殊不知,爱情让人头脑发昏,一贯聪明的苏颐遇上李夭夭,也不得不笨了一回。这一回,也许就是一辈子。   回国之后,苏颐与李夭夭商量等他身体养好后找一份工作,李夭夭一开始还是有些抵触,却学乖了没有闹脾气。苏颐介绍了一位IT行业的老总刘易给李夭夭认识,此人业余爱好便是收藏古董。苏颐着意让李夭夭在刘易面前露了几手,刘易果真表示想聘请李夭夭做私人收藏顾问。李夭夭见这份职业轻松的很,自由性又大,便爽快地答应了。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李夭夭胳膊上的夹板终于能拆了。万幸的是骨骼愈合的很好,与受伤之前几乎没什么不同。脑震荡也养的差不多了,苏颐终于放宽了对他饮食的管制,直接导致李夭夭两天吃了三锅猪大肠,吃到听见“猪”字就反胃,从此挑食的食谱上又添了一项,这是后话了。   与此同时,乔瑜和南宫狗剩的感情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南宫狗剩秉持着循序渐进的原则,本打算耐心地调教这位新欢。然而他发现,其实乔瑜的心理障碍克服起来比他想的要容易许多。头一回他被乔瑜踢下床,无非是因为乔瑜醉的厉害,根本分辨不清眼前人是谁。而之后南宫狗剩只要保证用面对面的体位,乔瑜并没有表现出严重的反抗情绪,只是因过程中回想起不悦的往事,而迟迟无法投入罢了。   南宫狗剩本以为攻克这个堡垒起码要一两个月,结果竟只用了一个礼拜就略有些艰难地攻入的乔瑜的大本营。   在此之后,狗剩同志凭着丰富的经验和厉害的手段,很快就调动起乔瑜的情绪,逐渐揭开往日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终于做到了双方同时如鱼得水的程度。   男人之间,尤其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之间,再说什么单纯的爱情,未免过于矫情。而有了性的助力,狗剩很快就同时拿下了乔瑜的身心,让乔瑜对他几乎到了依恋的程度。   当然,乔瑜也曾提出想要反攻,只要南宫狗剩表现的苦大仇深一些,乔瑜立刻就小心翼翼地道歉,并再也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要求了。   而此时,北魏古墓的谜团也终于被揭开了。   墓中出土的文字砖已被大致破译,参与发掘工作的考古队员们来到研究所开会,王老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资料。   “第一页的这张图是棺木中的一块火焰纹金饰牌,经过修复,上面的名字现在已经可以辨认——阿六敦。”   阿六敦?苏颐正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王老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阿六敦是墓主的鲜卑名,汉名又叫慕容垂。”   霎时间,在座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后燕世祖武成皇帝——慕容垂?”苏颐不可置信地喃喃,目光几乎要把手里的复印纸灼穿。   慕容垂是前燕文明帝慕容皝的第五子,十三岁时就被封为骑都尉,勇冠三军,不可不谓少年英雄;后被封吴王,以“不败将军”之号天下闻名。他曾在桓温北伐燕国时力挽狂澜,后因遭受兄弟嫉恨排挤,流亡前秦。   公元383年,前秦王苻坚发动对东晋的战争,即是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慕容垂坐收渔翁之利,背叛苻坚,联系前燕旧部建立了后燕政权。   一名考古队员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不可思议地说:“阿六敦……慕容垂……怎么可能是他……拓跋珪的地盘,慕容垂的墓……”   说起慕容垂和北魏道武帝拓跋珪,两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冤家。当年拓跋珪重建代国,改国号为魏,却因为势单力薄,不得不对强大的后燕俯首称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拓跋珪几乎是慕容垂的傀儡。   后燕消灭丁零的前一年,慕容垂为了平定北方,多次出兵帮助拓跋珪。拓跋珪便凭借着后燕的援兵与世敌刘卫辰展开决战,最终将刘卫辰击败,并趁机占据了铁弗部的国土和军队。   拓跋珪得到了铁弗部丰富的物资、兵马后,壮大了自己的势力,逐渐脱离了慕容垂的控制。   乔瑜小声说:“历史上像这样的白眼狼可不少。”   队员小赵反驳道:“要成就宏图霸业,英雄势必不拘小节。”   在南北朝时期,若说苻坚缔造了统一北方的神话,冉闵大帝缔造了民族英雄神话,那么慕容垂也缔造了一个不败神话。他参与过的战役有上百次,几乎不曾失利,即使是在苻坚惨败的淝水之战中,他亦是南征部队中打的最漂亮的一个。   然而到了他的晚年,昔日的狼崽子拓跋珪爪牙已锋利,率数万大军与燕军交战,大获全胜。于是到了次年,已垂垂老矣的慕容垂亲率大军讨伐北魏,魏军难以招架,节节退败,慕容垂便一路进军至参合陂。前一年燕军便是在此地大败,于是大军在此地开设祭坛,祭奠亡魂。慕容垂面对此景,突然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感慨,斗志消弭,一代枭雄竟在此地病倒了。   最终,慕容垂病逝于上谷郡的沮阳。   王老说:“慕容垂是死在撤军的路上。拓跋珪得知燕军撤离便率军追赶,后来听说平城沦陷才引兵退回阴山。如果墓主真的是慕容垂,那么我认为历史有可能是这样——拓跋珪追上了燕军,此时的燕军失去主帅,已不堪一击。拓跋珪抢夺了慕容垂的尸体,运回国替他下葬。”   立刻有考古队员附和道:“慕容垂是公元396年逝世的,当时北魏的首都还在盛乐!”   苏颐点头:“一个后燕的皇帝下葬在北魏的国都,那一定是北魏的皇帝替他建造的墓地。”   王老说:“你们往后翻,第三页开始是破译的文字砖上的内容。记载的都是慕容垂生平的战绩——这么看,墓主极有可能就是阿六敦。”   有考古队员质疑道:“不可能是慕容垂的墓!史书上有记载,成武皇帝慕容垂葬于慕容氏故乡——龙城之郊的宣平陵!”   王老曲起一指轻叩桌面:“的确如此——所以这势必又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宣平陵的具体位置现在没有人知道,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里面到底有什么,有没有慕容垂的尸骨,谁也不知道。”   座上很快就分成两派争论了起来。   保守派认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国家的皇帝抢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帝的尸体,不戮尸也就算了,居然还帮人家安葬在自己的国都里,实在太过天方夜谭。更何况,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慕容垂有自己的宣平陵;而大胆的一派则认为,墓主是慕容垂,一切都能解释的通。因为下葬匆忙,所以墓室的规格不大,但手笔不小。而拓跋珪敬重慕容垂,就算替他以帝王之礼下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至于宣平陵,自家皇帝被人抢了当然是件丢面子的事,于是后燕人欲盖弥彰地把“皇帝”下葬到龙城之郊……   这本身就是一个历史迷案,几个考古队员拿着一些稀少的资料争论几个小时也不能得出什么结论,于是王老宣布散会。   苏颐见时间已接近饭点,懒得再回去烧饭,于是叫住了乔瑜问道:“小乔哥,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乔瑜一口答应了。于是苏颐又给李夭夭打了个电话,约定在饭店见面。   等李夭夭大摇大摆晃到饭点里的时候,见只有苏颐和乔瑜两人,不由问道:“我师父呢?”   乔瑜笑答曰:“他这两天有些事出去了,听说是在准备一些资料。”   李夭夭的眼睛立刻亮了:“又有新单接?”说罢就掏出手机拨给南宫狗剩。   电话响了好一阵对方才接起来,李夭夭大大咧咧地问道:“师父,你在哪呢,出来吃饭不?”   电话有些嘈杂,狗剩过了一会儿才笑嘻嘻地答道:“跟你师娘在一起呢。”   李夭夭想都不想就叫嚣道:“放屁!师娘现在就坐在我对面呢!你……”话说了半截猛然顿住了,然后突然醒悟一般微微变了脸色,有些慌张地看了乔瑜一眼,立刻欲盖弥彰地嬉笑起来,“师父,你和老余老佘吃好吃的也不叫我!你是不是有新的单?”   电话对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李夭夭嬉皮笑脸地挂了电话,抬起头的时候看见苏颐一脸了然的尴尬,而乔瑜的神色则略显得有些紧张:“他……跟谁在一起?”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答道:“跟老余老佘在一起呢,最近他们有活都不带我玩……你们点菜啊!”    第39章   乔瑜是个很敏感的人,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神经过于纤细。方才李夭夭接电话时欲盖弥彰的表情变化恰被他看在眼中,他便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些。吃至中途,乔瑜借口上厕所,给南宫狗剩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有一会儿狗剩才接。   “小乔?”   乔瑜在听见狗剩声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松了口气,问道:“你在哪呢?”   狗剩何等聪明的人,小三狗的电话挂了没多久乔瑜就追了个电话来,便知他是起疑了:“和大栓二剩在一起呢,我手里有张地图,回去和你细说。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一会儿买菜回去。”   乔瑜听他口气如常,一颗心也就安了下来,笑道:“我想喝你炖的小排汤。”   挂了电话后,乔瑜微笑着走回座位。   其实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南宫狗剩会出轨,许是南宫狗剩的相貌不算出众,又许是南宫狗剩几个月来完全和他生活在一起,仿佛除了三个徒弟外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一般。可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因为他渐渐发觉自己对南宫狗剩几乎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南宫狗剩的背景,不知道南宫狗剩的年龄,甚至“南宫狗剩”究竟是不是真名他都不知道。他也曾几回开口问起过,可最后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了话题,最后不了了之,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话题都已结束很久了。   乔瑜后知后觉地开始缺乏安全感。南宫狗剩这个人,就好像是一股烟一样,来的太过轻松,没有任何羁绊。如果有一天他要走,散去的时候也可以不剩下一丝踪迹。   晚上乔瑜回到家里,见南宫狗剩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乔瑜满怀心事地收拾完东西,来到他身边坐下:“我能和你谈谈吗?”   南宫狗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体贴地关掉了电视,单手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乔瑜说:“你又要去盗墓了吗?”   南宫狗剩耸耸眉毛,说:“其实……八字还缺一撇。我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一直没有去成。”他站起身,“你等等。”   狗剩进了房间,打开自己带来的一个小皮箱,取出一个细细长长的小木桶重新走回客厅里。他将木桶打开,取出一卷草纸卷纸:“你看这个。”   乔瑜愣愣地接过发黄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上赫然是一副地图及一些像图画一样的古埃及象形文字。   乔瑜带了好一会儿,方才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古埃及的东西?这……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南宫狗剩笑道:“十几年前,一位故友临终前交给我的。”   乔瑜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若是中国古代的陵墓,纵是南宫狗剩拿出大禹、夏桀的古墓地图来,他也不会觉得太稀奇。可这一下就弄到千里之外的埃及去,乔瑜实在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你、你哪位故友是什么人?”   南宫狗剩眼睛弯了弯,想起往事时脸上竟镀上一层柔光,半晌后掏出烟斗点上,才不紧不慢地说:“是个英裔。她的曾祖父在二十世纪初曾经是英国驻埃及总督。”   乔瑜目瞪口呆。   英国于1882年镇压了埃及的反英起义之后,占领了埃及,并排挤法国势力,使埃及沦为其殖民地。当时英国派出公爵担任英国驻埃及总督,总督行使的职权几乎相当于埃及的独裁者。在这段对埃及人来说屈辱的历史中,有不少文物被掠夺。若南宫狗剩所言属实,乔瑜心想,那么这枚古卷轴也许是真的了。   乔瑜虽然是考古工作者,可是对中国的历史依旧感到神秘和难解,何况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埃及……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卷轴,发出了几声毫无意义的喟叹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狗剩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卷轴:“我这几年去过四次埃及,几乎能确定地图上画的地方在哪里了。今年如果有时间,我想去试试看。”   乔瑜因为太过惊讶而语无伦次:“你这个……天哪,你最近都在忙这个吗?”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点头。   “你……你打算去埃及盗墓?这也太……这简直……”乔瑜表情纠结地指着草纸画上的文字:“你认识象形文字吗?”   南宫狗剩点点头,老神在在地说:“八九不离十吧。这几个字是‘法老的宝藏’的意思。”他准备了十几年,自然做过这个功课。   “我的天哪!”乔瑜哭笑不得,简直怀疑自己正处在梦中,实在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过了两天,南宫狗剩带着卷轴把余鱼佘蛇都叫到苏颐和李夭夭的别墅里,正式打算把埃及一事提上行程了。   他临出门前,乔瑜有些激动地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南宫狗剩不由一怔。老实说,这件事他原本只打算带着三个徒弟去,不过李夭夭最近过的蜜里调油,说什么也不肯甩掉自己的小尾巴,南宫狗剩也就无所谓的接受了。可是乔瑜和苏颐在他的概念里根本不是“自己人”,他纵是可以对乔瑜万般好,却不会真正把他当做亲人。   原本卷轴一事他根本没打算告诉乔瑜,在过往的十几年里除了自己的徒弟们外他谁也没说过,那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拿出来给乔瑜看了。   南宫狗剩想了几秒,觉得无妨,便笑眯眯地说道:“怎么这么生疏,感兴趣的话就来呗。”   关于这卷埃及卷轴的事情,李夭夭曾听闻过,兴奋了一阵后也就抛诸脑后了。而余鱼和佘蛇在去年才陪着南宫狗剩去过埃及,显得十分淡定。   李夭夭激动地展开卷轴,嚷嚷道:“你们之前去埃及土耳其,就是找穴去了吧!居然不叫我,靠!”   余鱼上手就是一个巴掌揎在他后脑上,哼哼道:“放屁的没叫你!恋爱谈的师父和师兄都不要了,你有脸说!”   李夭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没反驳余鱼。   苏颐的表现比他稍稍镇定一些,实际上心里也已翻江倒海,如梦似幻地喃喃道:“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去?”   南宫狗剩说,冬天之前吧。   可是要出国倒斗可不比国内,语言就是一大难关。   苏颐问道:“埃及通用的预言是阿拉伯语,师父你会吗?”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摇头。   余鱼连忙举手:“小爷我会!我会!”早在几年前,南宫狗剩就逼着他学会了阿拉伯语,就是为此事做准备。而南宫狗剩之所以选中大栓,一则是觉得他比二剩聪明机灵,二是则觉得他性子不如三狗野,能定下心来好好学。大栓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苏颐又问:“师父你认得象形文字?”   南宫狗剩这次点点头。   乔瑜问道:“要去的话就我们几个?你在埃及认得什么朋友吗?”   南宫狗剩眼睛弯了弯,不无得意地说,有我三个徒弟在,没问题。   大栓二剩三狗显得十分受用。   苏颐盯着卷轴研究了半天,问道:“古代的地图和现在比较,也许山川、河流全部都不一样了,这还能找到吗?”   南宫狗剩说:“小苏同志啊,我不敢打包票,只是有个猜想。不过总要去看看,大不了以后再去试试。”   苏颐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南宫狗剩说的很轻松,但众人知道,这其中的困难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南宫狗剩既已准备了十几年,想必心中已有了计较。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对南宫狗剩的信任几乎是出于本能,似乎只要是狗剩要做的事,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第二卷:埃及卷·法老的宝藏】 第40章   南宫狗剩和余鱼佘蛇的埃及旅游签证还没过期,不需要重新办,苏颐拜托人帮忙去办其他几个人的签证,没几天就搞定了。   南宫狗剩说地图上所画的地方在西部沙漠的哈里杰绿洲附近,这是埃及最靠近尼罗河谷的一个绿洲,曾经一度是流放尼罗河谷刁民的地方。由于它地处的位置偏僻,夏季致命的酷暑和灾难性的狂风使此地沦为痛苦的代名词。   因为没有直达的飞机,南宫狗剩定下的路线是先坐直达开罗的飞机,然后乘坐火车来到卢克索,即古都底比斯,然后再乘车前往哈里杰绿洲。   为了避开暑期旅游高峰,也为了躲避埃及夏日的酷暑,苏颐定下了五月的机票,在出发前剩下的不多的时日里众人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临出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苏颐忙着整理手头的工作,李夭夭偶尔去帮刘易看几件文物,偶尔跟余鱼佘蛇出去玩,大多时间都在家里陪苏颐。   有一天,李夭夭闲得无聊,便在家里发起骚来,搔首弄姿地摆出各种扭曲的造型:“苏苏小宝贝儿,快来强暴我!”   苏颐捧着一堆报告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没空。”   李夭夭一把捞住他的腰就把他往床上掼,急吼吼地扒着他的衣服:“快~~快!老子发情期到了,快点强暴我!”   苏颐看着散落一地的报告,一时无语:这到底是谁强暴谁啊?   等两人苟且地滚在一起时,李夭夭突发奇想地说道:“我要听你叫床!”   苏颐嘴角抽了抽,无奈地配合着提高了喘息的声音,红着脸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李夭夭一边挥汗如雨,一边皱着眉抱怨道:“没劲,来点不一样的!”   苏颐:“……”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数秒,面无表情地叫道:“床!床!床!”   李夭夭:“……”   李夭夭淫笑着对着他白花花的屁股拍了两巴掌:“学猫叫!”   苏颐暗暗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地叫道:“……喵~~”叫声因气喘不均而略微发颤,在快感的侵袭快尾音稍稍上扬,竟还真有那么点羞耻的酥感。   李夭夭又道:“嗯嗯,学羊叫!”   苏颐无奈地纵容着他的爱人幼稚的要求:“……咩~~”   李夭夭高兴地弯下腰来亲吻他的脊梁骨:“噢噢~~好带感,老子浑身都酥了!”   苏颐:“……”   事毕后,李夭夭搂着苏颐,将脸埋在他的锁骨间轻轻磨蹭:“苏颐,你真好……我喜欢你。”顿了顿,郑重其事地捧起苏颐的脸,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认真地说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苏颐笑着回应了他一个绵长濡湿的吻。   李夭夭的脾气诚然够坏,可是苏颐愿意相信这个会在危急关头挡在他面前的男人此刻说的是真心话。   人生得以如此,已算充实。   临出发的前一个晚上,乔瑜喂四牛吃完玉米粒,担忧地问道:“我们走了,它怎么办?要不要拖朋友照顾一阵子?”   以往南宫狗剩倒斗时都会带上四牛,虽说这只肥的连飞行都困难的鸽子未必帮得上什么忙,可南宫狗剩也会始终将它当做一个在外面等着自己的伙伴。然而这一次,一只活的鸽子自然是带不上飞机的,要让它跟在飞机屁股后面追那就更不可能了!   南宫狗剩想了想,摇头拒绝了:“它自己会照顾自己。”   于是乔瑜颇有些不舍地将四牛抱在怀里顺了顺毛,低头看着他圆圆小小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段你自己要乖乖的,等我们回来。”   南宫狗剩失笑:乔瑜这是希望家中有什么能等着他回来么?   他不禁问道:“你养过宠物吗?”   乔瑜笑容一顿,忽而惆怅地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四牛头顶心的毛:“养过一只猫,养了一个月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南宫狗剩立即立刻感同身受地说:“猫最忘恩负义了!”   乔瑜微诧:“你也养过?”   南宫狗剩伸手捋捋四牛下巴上的猫:“是啊,养了大半年还是没养熟。不好,真不好。”   乔瑜感慨道:“其实养狗最好了,认了主人就不会跑……我曾经想养一只狗,不过那时候我邻居养了一只吉娃娃,他又一次出差一个礼拜,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和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吉娃娃生生哭死了……我的工作也常常要东奔西走,我怕我会冷落了宠物,所以一直没敢养。”   狗剩笑眯眯地接过四牛,把它放回空调外机上的小木屋里:“狗太粘人啦,也不行。还是养鸟好。不然,养几个徒弟也不错。”   第二天,众人在机场集合。、   狗剩师徒几乎是轻装上阵,相较起来竟是苏颐和乔瑜的行李带的最多。苏颐不禁奇道:“师父,你的工具呢?”   狗剩笑道:“安检严啊,东西带不上飞机。埃及不缺这些,到那再买呗!大不了用手刨!”   苏颐不禁想到他帮李夭夭整理东西的时候,李夭夭什么都说不用带,活生生一个人,带着脑子出门,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苏颐笑着摇摇头: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上了飞机后,余鱼显得十分兴奋,到处找人说话。李夭夭和苏颐坐在他后排,乔瑜和狗剩坐在他前排,而右边的佘蛇摆着张死人脸不愿理他,于是自来熟的余鱼很快就和左边一个独身旅行的德国老头搭起话来。   狗剩师徒四人都不怎么会英语,余鱼那点微薄的单词量还是这些年从网络上乱七八糟看来的,而德国老头也说不大来英语,可是两人凑在一块就好像是干柴碰到烈火,一点就着了。   余鱼兴奋地说道:“cloud…big…oh,great!”   德国老头立刻两眼放光地回应道:“yes,yes!so wonderful!”   余鱼:“~!@#¥”   德国老头:“……&*¥#”   南宫狗剩听身后大弟子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禁捅了捅乔瑜:“小乔,他们在说啥?”   乔瑜沉默数秒:“……嗯,可能是在谈论天气……”   好奇的李夭夭倾身戳戳余鱼:“老余,你们在聊啥?”   余鱼手舞足蹈地说:“聊政治啊!你听不懂英语吧!”   李夭夭:“……”   乔瑜:“……嗯,还有可能,他们说的是一种神秘的,失传已久的语言……”   不一会儿,聊的口水四溅的余鱼转头问身边的佘蛇:“老佘,猪流感英文怎么说?”   佘蛇淡定地端起水杯:“不知道。”   余鱼想了片刻,转身问身后的苏颐:“苏颐,感冒英文怎么说?”   苏颐卡壳两秒,答道:“呃……cold?”   余鱼立刻扭头跟德国老头胡侃:“hei!doknowcold?”   德国老头两眼放光地拍手:“oo!yes!”   “噗……”佘蛇绷不住一口水喷在前面的椅背上,旋即面无表情地解开安全带向后走:“我去厕所。”   李夭夭抬手无力地搭住额头,小声跟苏颐耳语:“我现在很担心老余是不是真的会说阿拉伯语。”   苏颐两眼失神地目视前方,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你的担心是正确的。”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在开罗降落。   苏颐、李夭夭和乔瑜都是第一次到埃及,对当地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新奇。李夭夭想去看吉萨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苏颐和乔瑜想去埃及博物馆,众人商议后决定先在开罗逗留几日,顺便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李夭夭一出机场,第一件事就是不停打量此地人的相貌,试图想象古埃及人长得应该是什么模样。   南宫狗剩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上前揉揉他的脑袋:“现在埃及九成以上都是阿拉伯人,没几个有古埃及血统的了。纯种的就别想了。”   李夭夭失落地啊了一声,果然安分地跟在南宫狗剩身后走了。   实际上,古埃及经受了利比亚人、波斯人、希腊人、罗马人的侵略,后来又被阿拉伯人占领,接受了大量的阿拉伯移民,法老的血统到如今已是微乎其微。但在埃及还有少数有古代根源的独立土著群体,如埃及贝都因人、巴巴里人。其中巴巴里人还保留着自己的文化传统,说着自己的母语而非阿拉伯语。   狗剩一行人拦了辆面包车去宾馆,路人果不其然见到了许多用黑色或白色头巾包裹头发的妇女。   乔瑜一边兴致盎然地观赏着路边的景色,一边感慨道:“埃及算是比较温和的伊斯兰国家了。在很多阿拉伯国家中,妇女都只能带黑色的头巾穿黑色的衣服。而且在埃及,90%的人是穆斯林,还有10%的科普特人,现在基本已能和平相处。”   狗剩家的三个徒弟对政治宗教经济等一点兴趣也无,只关注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帅哥美女。   “哇!”车子行驶过开罗老城区,李夭夭指着路边的居民房嚷道:“怎么全都是没造完的房子啊!”路边的房屋或高或低,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封顶,而且都是没有上漆的土坯房。   余鱼拆了包刚从埃及买的新烟,悠悠吸上两口,一脸享受,用鄙视的口气说道:“煞笔,什么都不懂!埃及法律规定,房子不封顶不上漆就不用交租。这他妈都是成品房,里面早就住人了!”   李夭夭不服气地从他嘴里抢过烟抽了几口,不通风的车厢中烟雾袅袅,苏颐和乔瑜被呛得直咳嗽:“操,那是你来过,你当然知道!”   余鱼又从他嘴里把烟抢回去,哼哼道:“这里的风俗是,生了孩子再往上盖一层,一家人都住在一块儿。”   李夭夭摸摸鼻子,开了瓶水递给被呛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苏颐:“这什么破风俗……”   车又驶过一条街道,余鱼和李夭夭将脖子探出车外,只见街道两旁有明显低于马路的一些土坯房,没有装修,看起来很简陋。   李夭夭见偶尔有一两个衣着简陋的人在矮房间穿行,扭头问余鱼:“老余,这是埃及的贫民窟么?”   余鱼长长吐出一口烟,烟雾迅速被风吹散:“应该是吧。”   坐在前排的南宫狗剩笑道:“不是,这里是墓葬区,这些房子都是给死人建的。”   这时候一个黑漆漆的小孩从平房里钻出来,仰头目光阴冷地目视着载着六人的面包车从眼前驶过,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嘶……”余鱼和李夭夭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胸口面面相觑。   “……也会有买不起房子的贫民住在里面。”狗剩同志接着说。   大栓和三狗暗暗掬了把汗,暗暗腹诽:操,不带这么大喘气的!!   车很快驶进开罗新城区,城市的拥挤程度丝毫不输上海,触目所及之地也变得繁华。   车堵在路段中半天只能动弹一点,李夭夭坐在床边凝望着尼罗河上的风景,这时天已近黄昏,河上偶尔有一两艘张灯结彩的游船开过,宁静的湖面和喧闹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种突兀的美感。   李夭夭忙搡了搡苏颐:“哎,画一张吧?就画我坐在一艘独木船上,在尼罗河上畅游!”   苏颐含笑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是智能相机么?”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答应到达宾馆后应李夭夭的要求画张风景简画。   过了一会儿,乔瑜终于觉出不对,不禁问道:“为什么我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过红绿灯?”   南宫狗剩笑道:是啊,埃及大多数城市都没有红绿灯,而且这里根本没有十字路口。   乔瑜注意看了一会儿,果然所有的岔路都是T字路。不过也因为如此,跟加重了交通的负担,行人要过马路都要使出逍遥派的凌波微波。   很快,车开到了宾馆。   埃及的旅游业非常发达,城市虽然拥挤,但为旅客提供的住处却都是下足了手笔,一个区区三星级的宾馆拿出了度假村的规模,泳池、枫叶林、小桥流水,双人房中还提供小型厨房,房与房之间有一扇平时上锁的小门,只要旅客要求,即刻将数间房连同。   进入宾馆后,即刻有服务生上前为众人提包,李夭夭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一点都不重!”   余鱼则死乞白赖地抱住自己的行李不肯松手,用阿拉伯语嚷道:“不用你拿,我自己可以!”   几名服务生面色不善地耸耸肩,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李夭夭惊讶道:“卧槽,这么热情?不给提包还生气?”   “放屁!”余鱼怒道:“小爷已经吃过亏了!一塌刮子十几米的路,一个指头拎的动的行李,居然好意思他妈的问你要一美元的小费!”   同行的几人忍俊不禁。   余鱼气哼哼地说道:“那天小爷挖不动了,也来给人提行李,这钱也太他妈好赚了!”   晚上,几人来到开罗的一家传统饭馆吃埃及当地的美食富尔、塔阿米耶和蔬菜。所谓的富尔即是焖蚕豆,塔阿米耶即是炸蚕豆饼。余大栓和李三狗秉持着没人抢的食物不香的信念,弄得满桌刀叉飞舞,最后终于在南宫狗剩忍无可忍的喝止下握手言好。   狗剩无语凝噎地看着满桌杯盘狼藉及满桌唯二吃的肚儿滚圆的大栓和三狗,捂脸慨叹道:“小兔崽子不能惯啊~~不能惯!”    第41章   翌日清早,六人出发去吉萨金字塔。   金字塔群所在的地方即著名的古都孟菲斯,在法老统治的大部分时期这里都是古埃及的首都。地处于现代埃及的首都开罗以南几公里处。   南宫狗剩说:“孟菲斯的意思是‘已建立的和美丽的’。古埃及的时候这里,”他指了指金字塔前一处沙漠,“是条河流,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片绿洲。”   原本苏颐等人只知道金字塔大,站到了塔下才知道竟有这么大,巍峨耸立,将所有人类衬得渺小如蝼蚁。金字塔所用的石块足有半人高,吉萨金字塔群中的任意一座金字塔都叠了足有百层高,其恢宏可想而知。   金字塔所在的地势高于开罗城市,故站在金字塔下可以放眼观赏开罗的全景。   花五十欧元买张门票即可进入胡夫金字塔内部。李夭夭吵着要进去,余鱼原先已进去过了,对其嗤之以鼻,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李夭夭哪里肯依,吵闹不休,最终狗剩师父还是买了三张门票让李夭夭、苏颐、乔瑜三人进去一探究竟。   约莫过了半小时后,三个人灰溜溜地从胡夫金字塔爬出来,李夭夭率先骂开了:“操,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从入口进入金字塔内部后就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径直通向金字塔顶部的主墓室。主墓室里有个敞开的石棺,石棺中什么都无,遑论漂亮的壁画和精美的随葬品。   余鱼取笑他,李夭夭恼怒地辩驳:“总得自己看看才甘心吧!”   南宫狗剩笑得眼睛弯弯:“有些亏一辈子不吃几个反倒是吃亏了。要看木乃伊以后有的是机会。”   胡夫金字塔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型的祭祀神庙,可供游人免费参观。   几人走进神庙中,只见墙上壁画尚依稀可见,空旷的屋中置一垫子,供人下跪祭拜。   南宫狗剩蹲在墙壁前的围栏边,指着墙上一处神龛说:“据说卷轴是在卢克索的一个神庙中的神龛里拿到的。”   李夭夭不禁问道:“据说?师父,这玩意到底真的假的,你有没有把握啊?”   南宫狗剩不置可否,含糊其辞地说:“总要看看才知道。如果是空的,就当吃亏又进了回金字塔呗。”   事实上,南宫狗剩手里除了一张画着卷轴的地图就没有任何线索了。虽然他和李夭夭都确认过制作卷轴用的纸莎草的确是千年前的文物而不是仿造,可究竟有多少把握,他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法老的宝藏”实在太过诱人,若是不肯吃亏,反倒是吃了亏了。   下午六人又去了开罗博物馆,看了不少古埃及的文物。苏颐誊画下了每一个看到的法老的名牌,并认真记住。   博物馆的二楼有专门皇家木乃伊展厅,里面盛放了许多十七王朝到二十一王朝的著名的法老和皇后,买了额外的昂贵的门票后即可进去一探究竟。   苏颐一路慢吞吞地画着法老们的名牌,并仔细打量木乃伊,李夭夭和佘蛇则直奔展厅中间盛放拉美西斯二世木乃伊的玻璃柜。   佘蛇屈起手指扣了扣安全玻璃,鼻尖紧紧贴在玻璃上:“就是这家伙娶了几十个老婆,生了一百多个孩子?”   李夭夭的目光不由向木乃伊的下身瞟,啧声道:“看起来也不大嘛!”   佘蛇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身后:“风干了。”   余鱼搓着手猥琐地笑道:“真想把他脸上的绷带接下来,看看到底是他帅,还是小爷我帅。”   李夭夭揶揄地搡了他一把:“你露水情人比他孩子还多,他哪敢跟你比。”   余鱼嬉笑:“哪能跟师父比。”   走近了的南宫狗剩上手对着大栓和三狗的后脑一人赏了一巴掌,偷眼瞥了瞥乔瑜,见他没有看过来,这才微笑着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狗剩同志跟三个徒弟团团围蹲在拉美西斯二世的玻璃展柜前,唏嘘道:“可惜啊——听说以前英国人占领埃及的时候,木乃伊比木头还多还便宜,他们拿木乃伊当柴火烧开火车,现在黑市里连木乃伊都没得卖了。可惜啊——”   余鱼不禁打了个寒颤:“师父,你买木乃伊做什么?”   狗剩同志阴瘮瘮地笑道:“嘛,你们的师娘里还缺了位木乃伊啊。”狗剩同志一百多位后宫里也不全是实打实的活人,有时候他碰到一两具漂亮的干尸,也会玩笑地让三个徒弟认新师娘。   李夭夭听了眼珠一转,贱兮兮地跑到苏颐身边:“老婆,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房里还缺了点什么,我终于想到了!”   苏颐瞥了他一眼,心道:棺材、古埃及壁画、工艺品摆了一房间,你还觉得差什么?   李夭夭大眼睛眨啊眨,悄声说:“我们买具木乃伊回去,晚上放棺材里一起睡吧!太有感觉了!”   苏颐手一抖,权杖生生画成了一条蛇。   从博物馆出来后,众人又去了开罗的古玩市场。   李夭夭拿起一个象牙雕的小型法老雕像,放在掌心里细细观赏。象牙雕塑本是彩绘的,只是经年累月,绘彩已有些褪色,雕塑的边角处也有些磨损。   店主叽里呱啦介绍个不停,李夭夭皱眉听了半天,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余鱼。   余鱼翻译道:“他说这是新王国时期的文物,店里都只有一个,五十欧。”   李夭夭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蹙眉摇头:“手感和质地不像两千年前的东西。”说着又将雕塑凑到陛下嗅了嗅,肯定地说:“这不是矿物颜料,假的。”   余鱼笑道:“看你外国人,蒙你呢。”   南宫狗剩走过来接过象牙雕塑目测了一阵,说:“古王国以前,站立的人物雕塑发至肩、肩至膝、膝至脚的比例是2:10:6,新王国时期是2:12:7,”他用指甲盖比了比,“明显仿的是古王国的东西。而且一般雕塑立像,人物的左脚都稍向前迈一步。你看这个,两只脚是并拢的,仿的太假啦。”   李夭夭冷笑,对余鱼说:“问他两欧元卖不卖。”   讨价还价一事最和余鱼胃口,当下口若悬河地与店主侃起大山来,直侃到星辰倒转河水逆流,直侃到李夭夭差点摔东西不买了,余鱼终于手一伸:“搞定!两块钱。埃镑。”   李夭夭目瞪口呆。   在附近盘旋的狗剩师父不认同地摇摇头,走上前面带微笑地用较为生涩的阿拉伯语和店主聊了几句,将小雕塑塞进李夭夭口袋里,笑道:“走吧,这东西他送你了。”   李夭夭和余鱼齐齐下巴落地。   最后,几人收了一堆或真或仿的工艺品,李夭夭还买了一堆纸莎草画,终于满载而归。   吃过晚饭后,李夭夭在宾馆里的泳池游了个痛快回到房里,发现余鱼正磕着瓜子看电视,于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凑上前抓了把瓜子,边磕边问道:“师父呢?”   余鱼没好气地哼哼两声:“跟姓乔的出去了。”   李夭夭应了一声,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到余鱼垫的纸上,忽觉纸张露出的一角材质有些眼熟,惊道:“你拿什么纸垫的!”   余鱼痞兮兮地笑道:“你刚买的草纸画,没东西垫,师哥我随手拆了一卷。”   李夭夭勃然大怒,把一把瓜子洒在余鱼脸上,扑上去与他扭打:“操,老子准备带回去贴墙上的!”   余鱼一边抵挡着他的拳脚,一边不在乎地说道:“洗洗再用呗,纸莎草防水,随便洗!小爷没用它擦屁股算是客气的了!”   李夭夭愤怒地揍了他两拳,扭头骂骂咧咧地向隔壁走,找苏颐寻求安慰去了。   李夭夭抱着苏颐亲热了一会儿,突发其想欲夜游尼罗河,正中苏颐下怀,于是两人合计后立刻换衣服出门。   李夭夭走过余鱼的房间门口,只见他正打开一个木桶,想抽出里面的草纸画,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夺了过来:“又手贱!”   余鱼翻了个白眼:“这是师父的地图,我打算看看来着。”   李夭夭生平最喜欢的事就是和余鱼作对,于是他将木桶揣在怀里,一脚把余鱼踹开:“滚你的!我先看!”说罢拉着苏颐就跑了。   夜晚的开罗依旧十分拥挤。李夭夭拉着苏颐的手走在尼罗河畔,看着路边川流不息的车辆,笑嘻嘻地说:“早上师父问我,你知道开罗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吗?”   苏颐挑眉,含笑看了他一眼:“什么?”   李夭夭指着一旁川流不息的车辆说:“过马路!这里根本没有交通规则,敢拼才能过!哈哈哈哈……”   苏颐目光暖融融地看着他,突然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   李夭夭勾住他的肩膀,接着说:“要是在这当扒手,身手好,冲进马路比大侠跳悬崖还安全啊,哈哈哈……”笑声未落,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从苏颐身侧闪过,拔腿冲进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中。   李夭夭笑容僵硬了数秒,苏颐伸手一摸,脸色微变:“钱包……”   “妈的,偷到老子的人头上来了!”李夭夭二话不说,立马跳进乱七八糟的马路上。   苏颐望着两个身影在飞驰的车辆中穿进穿出,耳听得喇叭声、司机的叫骂声响成一片,心脏停跳了数秒,硬着头皮冲上去:“夭夭,别追了!”   李夭夭血气方刚,哪里听得见他的喊声,闷头追着那小贼东跑西窜,对周围的钢铁怪物都恍若不见——狗剩师父说,想要在开罗过马路,必须坚信车不敢撞你,把它们都想成豆腐渣!   苏颐好容易心惊胆战地穿过马路,眼见两人已跑的只剩小小的背影,想到李夭夭在此处人生地不熟,阿拉伯语和英语都说不来,他只得用尽全力追上去:“别追了!回来!”   李夭夭追着扒手跑到一处小巷,见前方已是死路,忽觉心中一凛,不由停了下来。   巷子的尽头那扒手也停了下来,阴影里突然闪出三个阿拉伯男子,面色不善地向他逼近。   李夭夭暗骂:盗窃是没有国界的,而小偷是有国界的!可是不管哪个国家的小偷,都他妈一样阴险!   他暗自忖度一对四的胜率,脚步缓缓向后退,眼见第一个人向他冲来,他立刻掉头就跑。   苏颐追的筋疲力尽,正扶着墙根喘气,忽见李夭夭一脸紧张地向他冲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阿拉伯男子,惊讶地张大了嘴。   李夭夭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大路上跑:“快跑,被阴了!”   苏颐被拉着跑了一会儿,渐觉胸口发闷,脸色微微变了:“停、停……”   李夭夭察觉有异,扭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问道:“哮喘发了?”   苏颐连气都喘不上来,脸色已有些发青。   李夭夭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喷雾,扳开他的下巴胡乱喷了几下,急急地把他往一个巷子里推:“躲进去,别出来。”眼见窃贼的同伙已跑近了,顿了顿,低声道:“不许出来!打电话给老余老佘!”说罢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红着眼迎了上去!   棍棒落在李夭夭身上,他故意露了几个破绽,往来时的路边打边退,直到远离苏颐所在的巷口。他虽已疼的脸色发白,却终于舒了口气,放开手脚与四人打斗起来。   等苏颐服了药缓过神来,急急给余鱼拨了个电话求助,然后慌张地捡了块板砖冲出去。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握砖头的手都颤抖的厉害。   苏颐跨出小巷的第一步李夭夭就看到他了,大吼道:“滚回去!快滚!”   几个窃贼听不懂他的语言,只作他叫骂,越发加紧了攻势。   李夭夭四面顾不周全,已受了许多伤。他像头狂躁的豹子,毫不顾落在身上的拳脚,只盯着一个人猛揍,吼道:“滚!别他妈给我帮倒忙!”   苏颐浑身颤抖的厉害,一时竟当真被吓住了不敢上前。   等余鱼和佘蛇赶到的时候,只见苏颐抱着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李夭夭,心疼地用袖子捂着他额头上的伤口。   李夭夭疼的龇牙咧嘴,怒道:“这么晚才来,给老子收尸吗!”   余鱼不屑地嗤了一声:“输了?没用的东西。”话虽这么说,却走上前将李夭夭扛了起来。   李夭夭欲哭无泪地抓着他的肩膀:“老余……师父的地图被他们抢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有一次李夭夭给苏黔发短信,要问他借车,结果输错了号码,苏黔没有收到短信。   事后,李夭夭蛮不讲理地胡闹:你什么破手机啊!短信都收不到!   苏黔脸色阴沉:我用的是苹果的。   李夭夭冷笑:就是苹果的手机有问题!自己的商标都缺一块,短信当然缺失了!   苏黔:……    第42章   弄丢了地图,李夭夭死活不肯回去见南宫狗剩,赖在宾馆外不愿进去。   苏颐无奈地说:“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这件事师父早晚要知道。”   李夭夭颓废地蹲在路边,点了支烟,上腾的烟雾触及他血淋淋的伤口,疼得直揪眉:“你不知道师父多期待能找到这个地方……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找了埃及几十种版本不同年代的地图对比,来这里探了好几次地方,我就这么把地图弄丢了……”他烦躁地抓抓头发,额上的伤又开始流血。   余鱼和佘蛇也心情沉闷的没了主意,纷纷蹲在地上抽烟。   余鱼长长吐出一口烟,紧紧皱着眉头:“你还记得那几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李夭夭苦笑:“外国人脸都长的一个样,又黑灯瞎火的,现在再丢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佘蛇沉着地说:“也许,师父有备用地图。”   苏颐抢走了李夭夭手里的烟,用餐巾纸擦掉他伤口周围的血,强硬地拉着他往里走:“躲也不是办法,你不进去,我去和师父说!”   李夭夭挣不过他,一脸别扭地被他拽着走了进去。   南宫狗剩和乔瑜已回来了,正开开心心地坐在房里吃西瓜,见四个晚辈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尤其李夭夭满身是伤,狗剩不由一怔:“怎么了?”   李夭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嗫嚅着不敢开口,苏颐深吸了两口气,平静地说:“师父,地图被我们弄丢了。”   南宫狗剩和乔瑜双双愣住了。   苏颐将方才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南宫狗剩看着小三狗脸上的伤,早已心疼坏了,哪里还舍得责怪他,亲自拿了药替他处理伤口。   “那几个人能找到吗?”   李夭夭可怜巴巴地看着狗剩:“师父,对不起……”   南宫狗剩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李夭夭趁机撒娇似的蹭着他的掌心:“师父,你还有备份的地图么?”   南宫狗剩摇摇头:“凭记忆找找看吧。”   余鱼问道:“那群王八羔子拿了地图,会不会过去抢宝贝?”   南宫狗剩摇头:“他们找不到。”须知他为了找出地图上画的地点在哪里,就用了十几年的功夫,沿着尼罗河上游到下游走了一遍,比对了无数地图,到如今也仅有几成的把握而已。   李夭夭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鹿:“师父,我错了……”   余鱼也垂头丧气地在李夭夭身边蹲下:“是我先手贱……”   佘蛇也蹲下凑个热闹,三个毛头小伙子乖巧的像三只大狗一般围在狗剩脚边。   南宫狗剩心疼的厉害,却还是笑眯眯地挨个摸徒弟们的脑袋:“凡事自有天命嘛。去休息吧。”   晚上,苏颐拿着药油替李夭夭处理身上的伤口,看着他满身的青紫,心疼的鼻子发酸,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唇覆上李夭夭肩上的一道伤口:“对不起……”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问道:“嗯?”   苏颐收拾了一下心情,直起身往他背上擦药油:“都是我身体不好……”   李夭夭扭头看他,笑得龇牙咧嘴:“行了吧你,把错揽你身上地图又不能回来,说点别的呗。”   苏颐咬着嘴唇沉默了。   关灯后,苏颐小心翼翼地避开李夭夭的伤口,靠近他怀里,又低声道:“谢谢你又保护了我一次……”   李夭夭叹了口气,拉着他的头发狠狠吻他,许久后才放开:“行了,你都以身相许了,老子当然得罩着你啊!”   苏颐紧紧搂住他,如行将窒息的人索求氧气般疯狂地吻他。   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一早,众人看过李夭夭的伤势后商议在开罗再休息一天就出发去卢克索。   乔瑜路过余鱼和佘蛇的房间,见余鱼将东西堆得一团乱,瓜子果皮满地都是,随手替他把东西堆放整齐。   他看到余鱼堆在桌上的一对瓜子壳,随手端起纸将瓜子壳倒掉,正准备将纸一块儿扔进垃圾桶里,却在看清了纸张背面的图案时愣住了。   五分钟后。   李夭夭把余鱼围在墙角痛殴,牵动自己身上的伤也疼得面目狰狞:“老子干死你这蠢货!脑残!拿师父的地图吐瓜子!还骗老子!卧槽!害老子一晚上没睡好!”   余鱼不敢还手,只得尽量抵挡着他的拳脚:“嗷!我拿错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他妈和苏颐叫床叫了一晚上,睡不好还敢怨小爷!”   “放屁!”李夭夭摁着他的头猛揍,连佘蛇都幸灾乐祸地凑上来补了两脚。   余鱼抱头哀嚎,怒道:“老佘!你他妈太不仗义了!”   佘蛇皮笑肉不笑地丢出两个字:“活该!”   南宫狗剩拿着失而复得的地图,嫌恶地看着粘在上面的瓜子皮和口水,慢悠悠地说:“哎呀,二剩、三狗,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嘛。为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打人要打痛处!……对对,攻他下盘,爆头!”   苏颐和乔瑜在一旁闷笑。   等余鱼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狗剩师父不紧不慢地用湿布把地图擦干净——纸莎草制成的纸张不怕水——这才站起身拍了拍李夭夭的肩膀:“差不多就行了嘛。看你身手这么敏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出发。”   李夭夭终于摆脱了罪人的身份,狠狠瞪了眼余鱼,扬眉吐气地拉着苏颐走了。   当晚,众人乘上开罗的火车,前往卢克索。   卢克索的市场曾称卢克索这座城市为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博物馆。此地是古都底比斯的遗址,从公元前两千年,古埃及的中王国时期,开始变得强大。此地也是埃及政府重点保护的城市,没有任何工业化的痕迹,一切都保持着自然。   几个年轻人想去国王谷和神庙群,南宫狗剩唯恐夜长梦多,提议前去哈里杰绿洲一探究竟,随后再回卢克索慢慢游玩。   当夜,众人在红海边上的一个宾馆住了下来。   若说开罗的宾馆已有小型度假村的规模,那么卢克索的宾馆则比度假村更加美丽。小型别墅就伫立在红海边,走上百米便可到达海岸。岸边设了不少遮阳伞与躺椅,还有烧烤亭,清晨和黄昏可以在岸边欣赏日出日落。   卢克索的居民本来就很少,且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宾馆中几乎没什么有人,到了黄昏时候坐在红海边看日出的只剩下狗剩等六人。   南宫狗剩躺在沙滩边,一波波海水不时冲刷着他的小腿,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乔瑜走到他身边坐下,憧憬地望着一轮徐徐下降的红日:“这里好漂亮,你来过很多次吗?”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说:“哪能啊,以前我来都是住在当地人家里,照顾你们小同志才找这种地方住,我也是第一次躺在这。”   乔瑜笑了起来:“也是,住在当地居民的家里,可以了解很多东西吧?”   南宫狗剩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躺下:“埃及很多地方老百姓都把房子直接建在古墓上,慢慢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去卖,古墓还可以当地下室用。老百姓穷,没什么文物保护的概念,而且这里古墓实在太不稀奇了,因为多的稀奇不过来啊。我去西瓦的时候,接住的人家房子底下就是古墓,晚上大家都睡在古墓里,他们睡了几十年啦。”   乔瑜见远处四个年轻人正精力无穷地嬉戏打闹,于是在南宫狗剩身边躺下,并靠近他怀里:“哎,你真名真的叫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怔了怔,细长的眼睛更弯了:“不喜欢?你可以替我取个新名字嘛。”   乔瑜从来没有见过南宫狗剩的身份证,做飞机前来埃及的时候南宫狗剩也都是自己办理的手续,护照坚持不过别人的手,所以乔瑜压根什么也没看见。   他故作严肃地盯着南宫狗剩的侧脸:“老实交代,你不会是逃犯吧?”   南宫狗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微笑:“你不会跟公安局告发我吧?”   “吓!”乔瑜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真的干过什么吧?”   南宫狗剩搂住他的肩膀,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已接近地平线的夕阳:“要是我坐牢了,你怎么办?”   乔瑜皱眉:“唔,你打算坐几年牢?”   南宫狗剩笑了笑,眼中映出夕阳的余晖,一派柔和:“如果……我被枪毙了,你再也看不到我,怎么办?”   乔瑜咬咬下唇,竟当真有些紧张起来:“不会吧,你除了盗墓,还干过什么犯法的事?”   南宫狗剩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不再说话。   夕阳很快江半个身子沉入海面,海边的风景宁静美好的令人痴迷,苏颐忍不住掏出画板迅速摹起风景来。   鼻青脸肿的李夭夭臭美地摆出几个pose:“画我画我!”   同样鼻青脸肿的余鱼一屁股将他顶开:“画我!我比老三帅!”   李夭夭勃然大怒,将他扑倒在沙地里:“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脸,还敢跟老子比?”   余鱼不甘示弱地翻身将他压倒:“屁,小爷英俊潇洒,全天下再没第二个了!”   李夭夭一拳揍在他鼻梁上:“你个歪鼻子臭虫!”   余鱼一拳直捣李夭夭眼窝:“你个青眼蛤蟆!”   ……   佘蛇不屑地瞥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二人,嗤道:“幼稚。”   他双手插兜,淡定地走到海边,仰起脖子四十五度仰望夕阳,像个雕塑一样站定不动了:“画帅点。”   苏颐:“……”   乔瑜被南宫狗剩的话不上不下地吊起了一颗心,紧张地连连追问:“你不会杀过人吧?”“你没放过火吧?”“上个月博物馆失窃不是你做的吧?”“上上个月抢银行的四个匪徒难道是你们?!”   南宫狗剩被他问的哭笑不得,不得不解释道:“我要是通缉犯,还能出国吗?”   乔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南宫狗剩坐起身,眼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边际缓缓沉入海平面,感慨道:“太漂亮啦。年纪大啦,居然喜欢这种感觉。”   乔瑜也随之起身,笑道:“你指安宁吗?这样不好吗?”   南宫狗剩轻声喃喃:“有机会的话,来这住一段时间吧。”他说的极轻,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身边的乔瑜听的。   乔瑜靠在他肩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视野中,呢喃道:“真的很漂亮。”   翌日,南宫狗剩大清早领着余鱼出去,从镇上借了辆吉普车回来。   在卢克索附近的小镇里有不少从事盗墓职业的行家,南宫狗剩先前来的几次已经探清了路子,一上午就弄来不少必须的工具,甚至还倒腾了两三件文物回来,看的乔瑜和苏颐直咋舌。   哈里杰绿洲在埃及的西部沙漠中。西部沙漠由尼罗河和地中海延伸至苏丹及利比亚边界,一直深入到非洲内陆,是沙漠中的沙漠。西部沙漠中央有五个绿洲,而哈里杰是其中最繁荣的一个。   照例是由余鱼驾车。南宫狗剩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绿色逐渐退去,变成一望无垠的沙漠,若有所思地说道:“法老的宝藏……沙漠里有一条路,叫做‘四十日路’,是沙漠里的死亡之路。哈里杰绿洲就在这条路的尽头。这条路是西部沙漠里最重要的一条南北商路,从尼罗河流域的艾斯尤特连到苏丹达尔富尔省,从古王国时期,就从这条路把苏丹的黄金、象牙以及奴隶等送往尼罗河流域。后来罗马人统治,五大绿洲繁极一时,那里现在还有很多遗址是希腊罗马时期的。”   乔瑜不禁问道:“死亡之路?危险吗?”   南宫狗剩笑道:“叫死亡之路是因为被运送的奴隶死在沙漠里的很多。其实也就是片沙漠而已,没什么出奇。”   乔瑜和苏颐也曾进过新疆沙漠参与考古行动,对沙漠生存多少有些心得,于是便不大担心。   南宫狗剩说:“所谓宝藏,或许就是哪一次商路上的货物,因为一些原因就地埋了。这个地方在古埃及只是行商过路的重镇,离尼罗河又这么远,法老会到这里来埋宝藏有点牵强。”   车在极易迷路的沙海中行驶,所幸佘蛇的方向感和距离感极佳,每一刻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处在地图哪一处,辨路能力不输当地的居民。   直到黄昏的时候车才驶到哈里杰,众人在古城附近找了间宾馆住下。   晚上的时候,狗剩四师徒围坐在桌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烧杯试管,小心翼翼地倒腾着一堆粉末。   乔瑜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狗剩说,配炸药啊。我们要找的地方现在估计已经变成沙漠了,不好挖。   哈里杰绿洲古时有尼罗河的支流经过,才会在沙漠中形成一片广袤的绿洲。而如今河谷改道,绿洲的界限也和数千年前截然不同,要在茫茫沙海中找到一处古代的遗址谈何容易?   乔瑜看着南宫狗剩认真的表情,心想:他看起来虽事事不在意,事实上只是他花费的功夫不曾让人看见罢了。他,其实是个很可靠的人啊。    第43章   在经过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后,天终于亮了。   南宫狗剩不能确定地图上标示的最终埋宝地点在哪里,但是他认为地图上画的一处重点是古代绿洲的府会,即如今保存下来的伊比斯神庙。同时地图上绘出了一道山脉,山体千年来变化不大,现在的哈里杰城市北端亦有一座山,恰好能与地图对上。   为了确定地图的比例,佘蛇特地开车从伊比斯神庙到山底走了一趟来回。他天生有非常敏锐的距离感,很快心中就有了底,开车回来后也没过多的解释,简洁地说:“搬东西,上车。”   众人趁着清晨人不多,迅速把铲子、炸药等工具搬上车,麻溜地钻上车出发了。   车很快驶出小镇,来到一片棕榈树林。棕榈林中有一道窄窄的河床,可惜河床干涸,显然今年是不会有什么收成了。   越往前开,棕榈树就变得越少,最终只剩下河床边窄窄的两排,已不能称之为林。   最后一棵棕榈树被抛在身后,车驶入沙丘连绵的沙漠中。   佘蛇突然在没有任何标志的沙漠中心停了下来,打开车门,率先下车:“就是这里。”   清晨的沙漠里气温很低,车窗上已经凝起一层水汽。苏颐下车的时候明显打了个寒颤,李夭夭忙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脱了之后李夭夭身上只剩下一间T恤,苏颐不肯接,强硬地把衣服披在苏颐身上,苏颐拗不过他,只得穿了。   众人将目光投向南宫狗剩。沙漠中没有任何标记,南宫狗剩也无法断定宝藏究竟埋在哪里,于是一人扔了把洛阳铲:“附近找找看吧。”   如果宝藏当真埋在此处,那么数千年尼罗河的支流应该流经这里,至少,在掘地埋宝的时候这里应该是片绿洲。但是现在这里全部被流沙覆盖,一铲下去根本打不到土,必须将洛阳铲的杆接的极长才能勉强探查沙下的秘辛。   六个人在方圆百米内捅了一上午,气温逐渐高起来,中午的时候已经超过三十五度。   李夭夭将铲子一丢,揉着自己酸胀的胳膊:“这怎么找啊,放眼望过去都是沙子!”   乔瑜和苏颐也都累的够呛,纷纷坐下休息。   南宫狗剩难得眉头紧锁,掏出地图来看了又看,思考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   余鱼索性把上衣全脱了,用衣服扇风凉快:“热死了。”   佘蛇清清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余鱼立刻捂着胸叫嚣道:“看什么看!大庭广众下你要不要脸啊!”   佘蛇嘴角抽了抽,抡起洛阳铲继续往下打。   余鱼勃然大怒:“哇靠,小爷这么动人的赤身裸体都让你看光了你居然没反应,你是不是阳痿啊!”   佘蛇对此习以为常:“神、经、病!”   苏颐看着好笑,凑到李夭夭耳边偷偷问道:“余师兄是不是喜欢佘师兄啊?”   李夭夭困惑地皱眉:“不会吧?老余是直的哦,他老拿我喜欢男人的事嘲笑我。”   苏颐笑道:“他总说佘师兄喜欢他,佘师兄不理他,他的表情就特别懊丧。”   李夭夭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小时候还老说我喜欢他呢。他这人就这样,你别想太多。”   苏颐耸肩。   南宫狗剩见方圆百米几乎挖遍了都不见有遗迹的影踪,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站着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瑜走上前:“你别心急。”   南宫狗剩笑了笑:“我不急。”   又过了一个小时,太阳已升到头顶上,苏颐和乔瑜白皙的脸晒得通红,李夭夭小麦色的肌肤更是晒得跟猪肝似的。   南宫狗剩擦了擦汗,说:“休息一会儿吧。”   几个人钻进车里躲酷暑,余鱼歇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非拉着李夭夭和佘蛇下车。他从车后备箱中取出三包炸药,丢给李夭夭和佘蛇一人一包:“来来,咱比比谁丢得远。”   李夭夭掂了掂炸药包,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南宫狗剩。   狗剩倚在车窗上,心知今日未必能找到地方,便不甚在意地说:“炸药用完了一会儿你用手给为师刨下去。”   三师兄弟见南宫狗剩同意了,于是走的离车子远了些,纷纷拆出引线掏出火机。   余鱼说:“往三个不同方向扔吧,说不定误打误撞能炸出点什么。”   李夭夭报之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佘蛇已经面无表情地点燃了引线,然后抡圆了胳膊往南抛去。   轰!   一个沙质喷泉飞溅至数米高,待沙雾散去,四面的流沙迅速将炸出的坑添上了。   紧接着,李夭夭也丢出手上的炸药包,效果和佘蛇大同小异。   最后,余鱼也掷出手上的炸药,依旧毫无斩获。   等骄阳过了最烈的这一阵,南宫狗剩又领着众人挖起来,直到夕阳西下,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南宫狗剩将剩下的两包炸药也点燃丢了,乔瑜吃惊地问道:“不挖了?”   南宫狗剩拍拍手:“晚上再配呗。要是三天都找不到,就算了。”   离开前,苏颐问道:“要不要在今天挖过的地方留个记号?明天去别的地方挖。”   南宫狗剩摇摇头:“沙漠里吹一晚上能留下什么记号?有二剩在,没问题。”   晚上回到哈里杰小镇,众人都已疲劳不堪,狗剩却没带众人回宾馆休息,反是出了小镇往南走,渐渐远离了居住区。   李夭夭打了个哈欠:“师父,我们去哪?”   狗剩说,泡个温泉,放松放松。   李夭夭十分吃惊:“这里还有温泉?”   事实上,哈里杰小镇的南部真的有一处温泉。   晚上这里没什么人,偌大的池子里只有他们一拨旅客。   李夭夭第一个脱得赤条条地跳进水池里,舒服的嗷嗷直叫唤:“哇靠,沙漠里居然还有温泉!”   余鱼也不甘示弱地跳下去,溅起一大片水花:“这水肯定是白天太阳烤热的!”   苏颐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脱得精光,别扭了一会儿,穿着内裤下了水。   佘蛇慢条斯理地把衣服都脱了,独留一条白色内裤,正准备下水,余鱼叫嚣道:“我擦都是男人你他妈还遮遮掩掩,像不像话!”   下水下到一半的苏颐浑身一僵。   佘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又慢条斯理地脱了内裤,余鱼立刻扑上前捂住苏颐的眼睛大叫道:“我擦你居然在弟媳妇面前露JJ,你耍流氓,你道德败坏!”   众人:“……”   最后,除了李夭夭和佘蛇毫不避嫌地露着小鸟在池子里游来游去,众人都穿着内裤下水。   温泉除了一个大池子,旁边还有不少小池子,不一会儿李夭夭就拉着苏颐占领了一个小池,方便上下其手。   老不正经的南宫狗剩附在乔瑜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乔瑜也红着脸跟他往一个小池子走。于是,偌大的水池里只剩下余鱼和佘蛇两个人。   余鱼看着不远处姿态亲密说笑的两对人,再看附近面无表情撩着水的佘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难得收敛了话唠的本性,闷头游水。   不一会儿,余鱼的脑袋撞到了一个韧性十足的身板,他手忙脚乱地浮出水面,怒道:“你干嘛挡我的路?!”   佘蛇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没动过。你,自己撞上来。”   余鱼抓着他的肩无理取闹:“哇操你看着小爷游过来居然不躲开你是不是故意挡我的路然后别有所图?”   佘蛇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侧身让路,一副懒得跟你说的表情。   余鱼抓狂了:“我叫你让你就让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怎么这么废啊有本事跟小爷打一架……”   话音未落,佘蛇一圈打中他的鼻子,余鱼一脸惊恐地表情向后倒去……水面上只剩下一串气泡。   佘蛇拍拍手,淡定地上岸转移到一处小池。   李夭夭坏笑着把手伸进苏颐的内裤里摸来摸去,不安分的小鸟贴着他股缝轻蹭:“看到没,老余就是欠,就是想找人打架而已。”   苏颐羞赧地躲避着他的手:“这还不喜欢?余师兄平时会这样对你和师父吗?”   李夭夭不依不饶地缠上去,想了想,说:“老余就是这样的人嘛。他和老佘是比较亲一点,他平时把妹都不躲着老佘的!怎么可能喜欢!”   苏颐轻斥:“别闹!附近有人……要闹也回去再闹……”   李夭夭嬉皮笑脸地贴上去:“老余要是喜欢老佘,老子躺平任你上!”   另一边。   南宫狗剩搂着乔瑜靠在池边,舒服的眼睛半睁半闭。   乔瑜趁着其他几人不注意,偷偷亲了下南宫狗剩,狗剩顺势揽住他,温柔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乔瑜说:“要是三天都找不到,真的不找了吗?”   南宫狗剩苦笑:“找不到我再研究研究地图吧。沙漠太大,没办法下手。”   若说乔瑜一开始还有盗墓的紧张和愧疚感,到了此时就只剩下期待了。他将头靠在南宫狗剩的肩上,喃喃道:“会找到的。”   他坚信,会找到的。南宫狗剩要找的东西,又怎会找不到呢?   翌日,南宫狗剩特意多配了许多炸药带着,领着众人在沙漠中寻找了一整天,依旧毫无收获。   第三天,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眼见太阳快落山了,南宫狗剩悠悠叹了口气,将炸药包纷发给众人:“随便炸吧。”   轰轰轰数声,地面出现许多大坑,却都被流沙悉悉索索地填补上了。   南宫狗剩不抱什么希望四周扫视着,忽见一个炸出的坑竟如何也填不满,补上去的沙子很快就沉下去了。   南宫狗剩眼前一亮,眼睛更尖的李夭夭已经扑了上去,奋力用手刨着这处的流沙。   不一会儿,地面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黑洞洞的缺口。   乔瑜惊呼:“找到了!”   孰料南宫狗剩面色凝重,缓声说道:“这是个盗洞……底下的东西已经被人挖过了。” 第44章   即便是已有同行抢先来过了,废了这么多功夫,不下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何况底下说不定有漏网之鱼。南宫狗剩一言不发地把几件工具丢下去,率先从盗洞里钻了进去。旋即,众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宽约四米,长约六米的地宫。几人打开手电,入目即是一片狼藉,遍地都是陶片碎石,连壁画都破损不堪。   先前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众人还是难免感到异常沮丧。   余鱼自我安慰地说道:“说不定这附近有很多地宫……”   南宫狗剩做了几下深呼吸,打起精神检视这座地宫。他走到墙边,墙上画满了华丽的壁画,历经千年,颜色依旧鲜艳。有的壁画表现的是商人押送着许多被反捆双手的奴隶走在沙漠中,有的则是法老将宝物献给神明。   李夭夭摸着壁画奇怪地说:“为什么好多人的脸都被凿掉了?”   余鱼说:“大概是比我们先下来的同行干的。”许多盗墓贼都喜欢做些破坏性的工作,拿不走的文物便毁掉,破坏壁画倒也不是很稀奇。   苏颐仔细观察四面墙上的壁画,摇头说:“你仔细看,被凿掉脸的是不是都是法老或者祭祀?”   李夭夭闻言留心看了会儿,乐了:“嘿!还真是!”   乔瑜用手电照着一副画着众人聚会场景的壁画打量半天,说:“这副壁画上的人脸全部被破坏了,难道全是法老和祭祀么?”   南宫狗剩走到他身后,指着画上坐在主席的人说:“这是奥西里斯,这是他的妻子伊西斯……其他人也都是古埃及神话里的神明。”奥西里斯是神话中大地之神的第一个儿子,是冥界之神,而伊西斯是生命与健康之神。乔瑜即使对古埃及的文化不怎么了解,这两个大名鼎鼎的神明还是听说过的。   众人皆已隐约意识到什么。   苏颐说:“师父,我在书上看到过,帝王谷中的拉美西斯四世的墓也遭到类似破坏,罗马-拜占庭统治时期,罗马入侵者闯入地宫中,破坏了壁画上的法老的面孔。因为基督教徒把法老视为异教徒。”   余鱼蹲下身,从沙堆中捡起一物掸去灰尘——是个铁制十字架。他把这枚十字架递给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仔细看了看,把十字架放回余鱼掌心中:“应该是希腊罗马统治时期这里就已经被人挖了,哎,两千年前的同行啊——你收着吧,好歹也是个文物。”   知道大约是古人盗走宝物后众人的心情好转些许,继续从一堆破碎的瓦砾和细沙中寻找着落网的宝物。至于千年前的基督教徒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还是拿着地图找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乔瑜找到一个黄金手镯,将它交给南宫狗剩:“看得出年代吗?”   南宫狗剩把玩了一会儿,把手镯交给李夭夭。   李夭夭又看又摸,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看不出。”他对古埃及的历史不了解,无法从文化的角度入手去断代,而仅从金镯锈蚀的程度上来看,也很难确定一个具体的年代。   南宫狗剩笑了笑,知道小徒弟最喜欢这种东西,便说:“归你了,收着吧。”   李夭夭高高兴兴地把金镯塞进兜里。   几个年轻人继续在废墟中摸索,南宫狗剩则回到墙边继续审视一幅幅壁画。   壁画上有几段象形文字,但凡涉及法老姓名的地方都被人凿去了,其余的便是一些感谢神明的颂歌,很难确定壁画的年代。   不一会儿,几人将找到的东西集中起来,统共是三枚宝石、一些象牙碎片和两件金饰品。   余鱼沮丧地坐在杂物堆中,随手拨弄着碎陶片:“妈的,千辛万苦就找到这么点东西!天妒小爷长得帅啊!”   李夭夭踹了他一脚:“傻逼,再找找。”   乔瑜走到南宫狗剩身边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南宫狗剩说:“从壁画的风格看,应该是新王国时期的作品。”再多的就没有了。   狗剩家三个徒弟不敢相信这么多的努力只得到了这个结果,用手电来回照着地宫的边角,并不断敲打墙壁,以期有新的发现。   这一探查,竟真被李夭夭发现一堵墙壁的背后是空心的。   六人立刻兴奋起来,然而热情的火苗很快又被掐灭了——墙角有个小小的洞口,显然前人已进去过了。   众人接二连三地从小洞钻进去,发现墙后是一条长约二十米的狭窄的甬道,甬道两边绘满壁画,依旧是所有神明和法老的脸都被破坏了。   余鱼和李夭夭争先恐后地往甬道尽头冲去,南宫狗剩和佘蛇则慢慢敲打着甬道两边的墙壁,以期不漏过任何一间密室。遗憾的是,甬道两侧并没有发现任何暗门。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小小的竖井坑作为缓冲,从竖井坑下去后又深入地下两三米,紧接着又是一条二十几米长的甬道。   至此,虽尚未看见传说中的宝藏,但地宫的规模已可见一斑。   第二条甬道的尽头是一间有六根花岗岩柱子支撑的占地约四十平米的柱厅。   南宫狗剩在一根柱子旁蹲下,发现柱身上没有任何花纹,但柱底残留了一些写有象形文字纸莎草残片。见乔瑜好奇地凑近,南宫狗剩解释道:“从古王国时候开始就有用纸莎草捆扎柱子的风俗。”这些包裹柱子的纸莎草或写象形文字或画上美丽的图案,可惜纸莎草已被人撕毁,仅从残片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余鱼在乔瑜身边蹲下,慨叹道:“乔师娘啊,干咱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被同行抢先。碰上职业操守不高的,就像现在这种,连根骨头都不给咱剩,唉……”   乔瑜噎了一下,凉凉地说:“哦,我理解。干我们这行的,也怕干你们这行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叫我……师娘。”   余鱼干笑数声,竟还厚着脸皮和乔瑜握手:“哈哈,缘分啊!”   乔瑜彻底无语。   柱室的右侧连接着一条甬道,直接通往贮藏室。然而贮藏室也已被洗劫一空,里面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   佘蛇从废墟里翻出一条完整的蜥蜴护身符项链,被李夭夭厚着脸皮抢去了,当即系在苏颐脖子上,和骨笛挂在一起。   可饶是狗剩三徒弟将贮藏室里的泥土都翻新了一遍,墙壁都要凿塌了,也实在找不出更多的宝贝和暗门了。   余鱼一边踹墙一边爆着粗口:“我日你先人板板,罗马老毛子都去死吧!”   苏颐乔瑜相视苦笑。   李夭夭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回走,继续敲打来时的甬道,直至回到柱室中。   他一边对着墙壁又踢又踹,一边用手指插着壁画中人的眼睛,赶上来的佘蛇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夭夭说:“哦,找机关。”   佘蛇:“……”   于是两个人开始对壁画上的人物进行惨无人道的插眼睛、捅屁眼、戳JJ等行为。不一会儿,追过来的余鱼也加入行动。   南宫狗剩领着乔瑜和苏颐不紧不慢地晃过来,乔瑜看着千年多依旧栩栩如生的壁画被他们如此摧残,顿觉肉痛不已,而苏颐则是哭笑不得。   南宫狗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忽道:“试试顶上。”   三徒弟停下滑稽的动作,相视片刻,余鱼率先把李夭夭压倒在地:“快,驮老子上去!”   李夭夭不甘示弱地一拳把他揍倒:“你跪下让我踩!”   余鱼又反扑,两个幼稚的男人再度扭打成一团。   南宫狗剩一锤定音:“大栓三狗驮二剩上去!”   于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佘蛇满意地踩着两位兄弟的肩膀上去,用木柄敲了敲柱室的顶部——   “悾悾……”   这下不消他开口,所有人都听到顶上是空的了。   乔瑜叹道:“原来那间贮藏室是用来迷惑盗宝贼的。”可想到如今他也是盗宝贼的一员,不免感到颇有些心虚。   佘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头顶的暗门掀开,率先登了上去。随后,乔瑜、苏颐、南宫狗剩依次爬了上去。李夭夭和余鱼为了谁做最后的垫脚石又是好一通打闹,最终石头剪刀布定出胜负,余鱼先把李夭夭驮上去,随即大家放绳子齐心协力将余鱼拉了上来。   余鱼脚还没踩到地,半个身子到了上一层,看到满室狼藉,第一句话就是:“日他先人板板的板板的板板!!!”   李夭夭仰头无语凝噎:“君生我未生,只恨生不逢时~~不逢时啊~~”   佘蛇冷冰冰地下结论:“无孔不入的毛毛虫!”   乔瑜心虚地摸摸脸:这几个人真的这么没有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自觉吗??   即使设计这座地宫的人已费尽心思将它做的十分复杂,到底没躲过智慧的盗宝贼们。   上一层共有七个房间和六条甬道,当狗剩师徒等人走到最深入的一间密室时一个个都已是死人脸了。   最深处的一间房中有一座约等人高的石灰石雕像,雕像的上半身已被打得粉碎。   原本已绝望到死气沉沉的李夭夭突然感到出离愤怒,咆哮道:“我靠他二大爷的三姨的小姑的四侄子!抢光了东西连个雕像都不给我们留!”   余鱼冷冷地说:“留给你,你搬的走吗?”   李夭夭怒道:“操!不管!老子爱搬回家当充气娃娃也是老子的事!”   苏颐嘴角抽搐。   南宫狗剩走上前,发现雕像脚下踏的板上写了一行象形文字,他翻译道:“没有法老的允许,擅闯此地者……呃,奥西里斯将拒绝为他重生。”   余鱼翻了个白眼:“这也叫诅咒?谁理你这个啊我靠!让小爷说,擅闯者,死!不就完了!文邹邹一点威信都没有!”   南宫狗剩叹了口气,也终于露出苦笑的表情:“再……找找。”   费时几个小时,众人把七个房间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摸索过了,重新回到最后一间房间。   李夭夭苦笑道:“外面天都黑了吧。”   余鱼翻了个白眼:“天都该亮了!”   终于其余所有的墙壁都被一寸一寸地调查过,众人齐心协力将石灰石雕像搬开些许,开始敲打雕像背后的最后一面墙壁。   余鱼用木棍击打上半部分,李夭夭则敲打下方,两人同时开口:   “没有。”   “有!!!”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愣了三秒,绽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看来是壁龛啊……”   三徒弟二话不说,捞起工具砰砰砸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凿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来。   李夭夭和余鱼同时将手往里深,被早有预料的佘蛇一手一个抓住。南宫狗剩嘿嘿一笑,走上前拍了拍佘蛇的肩膀:“好样的。”   他将手伸入壁龛中,取出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镶金的木盒。   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南宫狗剩缓缓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卷纸莎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有一天李夭夭看到一个卖文物的男人,想跟他套近乎,就让余鱼问他叫什么名字。   余鱼说,不用问,他叫默罕默德。   李夭夭很惊讶:你认得他?   余鱼说,阿拉伯男人十个有九个都叫默罕默德。   李夭夭想了想,问:那么怎么区分家里的爸爸、弟弟、哥哥、叔叔之类的呢?   余鱼想了会,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内涵,就跑过去问了,不一会儿回来说:他爸爸叫默罕默德,叔叔叫默罕默德·默罕默德,爷爷叫默罕默德·默罕默德·默罕默德……   李夭夭:……      第45章   南宫狗剩小心翼翼地将纸莎草展开,画卷上的赫然是一副地图。   众人哄倒。   李夭夭愤然道:“什么玩意啊卧槽!”   余鱼跳脚:“坑爹啊!居然还玩局中局这一套!”   佘蛇面无表情地说:“妈、的。”   南宫狗剩慨叹道:“一张藏宝地图换另一张藏宝地图,至少没亏。”   事实上,有了新的地图就有了新的希望,虽不知这份地图下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但好歹还有希望。   南宫狗剩指着地图右上角的一行象形文字说:“和那张一样,意思还是——法老的宝藏。”   余鱼摸着下巴说:“也许,真正的宝藏在这张图上?所以罗马人拿走的只是开胃菜?”   李夭夭说:“说不定这个法老太有钱,藏了很多很多宝藏,每个地宫里都放着另一个藏宝地点的地图?”   “哇唔!”余鱼又高兴起来:“那敢情好啊。要是这样就有挖不完的宝藏了啊!”   几人出了地宫,外面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在地宫中寻宝时不知疲惫,回到绿洲的城市里却各个累的连车都不愿下,恨不得就在车上睡死过去。   等众人休息完醒来,已是又一天清晨了。   南宫狗剩凭着地图找过一次宝藏,再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因为已推测出这位埋宝的法老大约是新王国时期的人物,而新王国是公元前十五世纪到公元前十世纪的王朝,南宫狗剩找出今人根据古籍及凭借知识推算制出的三千年前的地图,然后仔细比照。   下午,趁着南宫狗剩忙活,李夭夭带着苏颐出门闲逛,余鱼和佘蛇也自行找乐子去了。   在城市北面的一座山上有一座安纳杜拉神庙,此神庙曾一度被当做瞭望台使用,有重要的战略作用。   安纳杜拉神庙是公元前一世纪时罗马皇帝为了保护绿洲而建造的,并不是古埃及那些信仰神话中众神祗的民众使用,而被信仰基督教的科普特人当做教会使用,后来还曾经被奥斯曼人当做堡垒。   李夭夭和苏颐慢悠悠地晃到山上,因为神庙被损毁的太过严重,只剩下一堆废墟,所以不需要购买门票就可供游人自由参观。   两人并肩走近神庙中,李夭夭发现一块石碑,立刻凑上去细看。石碑上雕刻着象形文字,还画着另一个神庙,因为看不懂象形文字,李夭夭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   苏颐拿出旅游手册,翻了翻,说:“这雕刻的是砂岩神庙的遗址。”   李夭夭皱眉:“一座神庙画着其他的神庙的遗址?怎么古人都喜欢玩这一套?”   在神庙中可以俯瞰整个哈里杰地区,所以这里才一度被当做瞭望塔使用。李夭夭和苏颐并肩坐在山上,吹着凉爽的风,眺望着脚下的绿洲和沙漠,只觉心旷神怡。   苏颐晃了晃手中的旅行手册:“据说这里日落时候的景致非常漂亮。”   李夭夭见左右无人,揽过他的肩与他接吻,说:“那就看完日落再回去呗。”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太阳已落到了半空中。   这段时间内神庙中一直没有任何游客,且免费的非重点景点里并没有保安把守,偌大的遗址里只有李夭夭和苏颐两个人。   李夭夭动起了歪脑筋,搭在苏颐肩上的手缓缓往下滑,色迷迷地笑道:“宝贝儿,我们来打野炮吧!”   苏颐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红着脸说:“别、别闹。”   李夭夭向来是说干就干的主,当下已欺上去将手探入他胸口摩挲:“怕什么,没人会来的。”   苏颐原本不知道他这么厚的脸皮到底是怎么练就的,最近一直和南宫狗剩、余鱼、佘蛇相处,已经能够追根溯源。只是他生来脸皮就薄,和李夭夭相处一年多的时日还不足以另他被同化,此刻已是全身僵硬:“你、你适可而止啊……”   李夭夭自然知道哪里是苏颐的死穴,又捏又揉,很快就让苏颐的裤子鼓起一个小山包。李夭夭歪着嘴角坏笑道:“来,让我们边日边看落日……”   在哈里杰城中还有一座伊比斯神庙,在古时是绿洲的府会,建造于第二十五王朝,即公元前七世纪。这座神庙主要供奉底比斯三神:阿蒙-拉、穆特和洪苏。   余鱼和佘蛇来到神庙前,首先走过了一段长长的狮身人面像大道,然后到达一个庭院。   余鱼从出了门就说个没完:“你知道伊比斯是什么吗?哈哈哈,伊比斯就是个鸟!……真的是鸟哦!……哎,老佘你笑一笑行不行?”   佘蛇嘴角抽动两下。   余鱼说:“据说伊比斯这种鸟,皮是黑的,毛是白的……我跟你说,我两个月前在西湖边碰到一个女人,啧啧,那皮肤白的跟雪似的,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啊!小爷三个小时就把她拿下,去宾馆开房,她洗完澡出来……擦!妆一洗掉,跟个非洲妞似的,吓得小爷内裤都没穿就逃了!”   佘蛇面无表情地说:“伊比斯怎么样?”   余鱼愣了一秒,话题终于扯回来:“呃……古埃及人很害怕东方人,东方人嘛,就是像小爷这样的……”   佘蛇提醒道:“伊比斯。”   余鱼不耐烦地扯扯嘴角:“你别打断行不行?伊比斯是埃及的圣鸟,传说每年有种翼蛇会从亚洲飞到埃及,然后这只鸟就去峡谷跟它们打架,把他们赶跑……切,埃及人跟亚洲人打每次都输,西方的希腊罗马人不一样也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佘蛇点点头,走过一个多柱厅,进入神庙的内部圣殿。   余鱼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老佘,我懂的很多吧!”   佘蛇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余鱼皱眉:“我跟你说话呢!”   佘蛇依旧不语,目光在雕刻得十分英俊的石像上停留。   余鱼大怒:“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上次打小爷的一拳小爷还没跟你算账!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佘蛇默然三秒,扭头目光深沉地看着余鱼:“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   余鱼:“……”   过了片刻,余鱼激动得面红耳赤:“你你你、你这个变态!我我我,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佘蛇懒得理他,扭头继续欣赏几千年前留下的壁画和雕塑。   余鱼虎目含泪:“你怎么挑这种时候告白,我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我也知道……”   佘蛇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出圣殿了。   余鱼觉得自己应该矜持及冷艳高贵,于是追上去对着佘蛇精壮的背脊狂戳:“虽然你是真的很喜欢我,但是小爷我根本不喜欢你!当然如果你坚持,看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勉强……”   佘蛇被他戳的烦躁不已,转头不耐烦地说:“你是屎吗?”   余鱼呆了呆,不解地看着他。   佘蛇无奈地摇摇头:“你喜欢我很久了吧?”   余鱼立刻被掐中要害似的跳脚大叫:“卧槽,明明是你跟我告白!是你喜欢我!谁谁谁、谁喜欢你谁他妈就阳痿!”   佘蛇点点头,说:“很好。”然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余鱼西子捧心状站在原地,心想:噢……原来他爱我爱的这样深沉,我拒绝了他,他感到这样的受伤……他的悲伤就像是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这片大地……   回到宾馆后的余鱼恰撞见同时回来的李夭夭和苏颐。苏颐急着清理,低着头匆匆往房里走,李夭夭则一脸餍足地走在后面,悠哉地和余鱼打招呼:“老余。”   余鱼一脸明媚的忧伤,将李夭夭拉到墙角,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夭夭心想:明天所有人都会跟老子说,余鱼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他正色道:“你说。”   余鱼叹了口气,臭美地一撩额发,表情万分无奈:“老佘今天跟我告白了。”   “吓!”李夭夭的下巴险些砸地,惊讶地抓住余鱼的胳膊:“什么叫告白!告白是什么?!”   “唉……”余鱼一脸“我是蓝颜祸水我无奈”的表情:“我今天骂了他,他一定是感到受伤了,所以就把隐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李夭夭急急地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余鱼深沉地说:“我骂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他说……他说……他满脑子都只有我的身影我的笑容我的喜怒哀乐……”   “吓!!!”李夭夭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真的假的!看不出老佘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   余鱼哀怨地看着他:“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夭夭如同中了魔怔一般不停摇头:“怎么会这样……天哪,这个世界好可怕……”   余鱼一甩秀发,叹道:“唉,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不能瞒着师父……我去找师父说。”   翌日,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佘蛇向余鱼情深意切地表白了”这件事。除了李夭夭,所有人都对这件事采取了笑而不语的态度。   吃早饭的时候,李夭夭将余鱼拉到边角的一桌,悄悄问道:“你打算接受老佘吗?”   余鱼昂头挺胸地说:“怎么可能!小爷怎么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花园!”   李夭夭皱眉想了想,劝道:“可是老佘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也不能太伤他的心啊。”   余鱼白莲花状叹息道:“嘛,我就是顾念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所以如果他爱我爱的不能没有我,我……我就舍己为人一次……”   李夭夭摇头叹息道:“真没想到老佘居然是这种人……”   南宫狗剩晃过来,一人拍了一下脑袋:“吃完了就回房去收拾东西。”   两人愣了愣,莫名道:“去哪里?”   南宫狗剩笑了笑,比了一个看地图的姿势:“锡瓦。”    第46章   锡瓦绿洲是埃及西部沙漠中最西面的一个绿洲,此地几乎与世隔绝。要达到那个沙漠中的翡翠,需要在荒凉的沙漠中行驶近数百公里。埃及的疆域虽然广阔,但人口几乎全部分布在尼罗河沿岸,占了国土大半面积的西部沙漠却无人问津。只有极少的一些祖上就在沙漠绿洲中定居的人和探险者才会在那片土地上留下脚步。   南宫狗剩曾去过锡瓦,故而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基本确定地图所标明的位置就在锡瓦绿洲。   由于锡瓦的交通十分不便,根本不通飞机和火车等现代交通设备,上一回南宫狗剩过去还是跟着当地的商人骑骆驼用了十数日方才穿行沙漠,故这一次依旧由佘蛇开吉普车前往目的地。出发前,南宫狗剩在车上装了两桶汽油、一些帐篷及沙漠中所需要的东西。   从哈里杰绿洲出发,必须要依次经过达赫莱绿洲、费拉菲拉绿洲、哈拜里耶绿洲后再通过铺设的不尽人意的公路才能达到锡瓦绿洲。这一行,就能把西部沙漠中的五大绿洲全部走一遍。   当晚,众人在沙漠中过夜。   夜晚的沙漠气温很低,睡在帐篷里的众人各有一个睡袋,但并没有棉被一类的物事,只能将带来的衣服都盖在身上。   李夭夭知道苏颐血气不足,平时最畏冷,于是躺了一会儿便拉开自己的睡袋对苏颐说:“喂,到我这来。”   手脚冰冷的苏颐从捂不暖的睡袋里爬出来,钻到李夭夭身旁。李夭夭的睡袋已经被他捂暖了,苏颐一进去就暖和地长长出了口气。   李夭夭龇牙咧嘴地说:“妈的,看到这白雾没有,你身上居然还带寒气!你到底是不是僵尸啊,死很久了吧?”话虽这么说,却将苏颐的手搭到自己背后,并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南宫狗剩的身体不如小三狗那样健康的像个会自己发热的暖炉似的,也觉得有些冷。再瞧瞧乔瑜的睡袋抖得厉害,想必小乔比自己更冷,于是他也拉开睡袋说:“一起睡吧。”   乔瑜冻的连打了两个喷嚏,也顾不得不好意思,赶紧钻进了南宫狗剩的睡袋。   余鱼酸倒了一排牙,翻了个身,盯着睡在一旁的佘蛇的后脑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喂,你冷不冷?”   佘蛇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余鱼用不耐烦的口吻说:“哎呀算了,看你冻得瑟瑟发抖,过来跟我睡吧。”   佘蛇的后脑依旧巍然不动。   余鱼勃然大怒,心道:好你个死爬虫,小爷纡尊降贵赐你共寝的机会,你居然敢玩欲擒故纵!小爷我还偏偏就不能惯着你了!   又过了几分钟,余鱼一扭一扭靠近佘蛇:“老佘,你睡着了?”   这次佘蛇终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我不冷。”   余鱼愣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怒道:“好哇,你果然在跟小爷玩欲擒故纵这一套!操!本来小爷还想给你个机会,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这回佘蛇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机会?”   余鱼昂起高贵的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昨天是谁说爱我爱的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一心一意,满脑子除了我什么都装不下?”   佘蛇表情缤纷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问道:“谁?”   余鱼:“……”   翌日一早,共享两个睡袋的四人神清气爽地起床,狗剩座下大弟子大栓及二弟子二剩光荣冻感冒了。   佘蛇面无表情地擤掉一把鼻涕,先去发动车子。沮丧的余鱼则悄悄把南宫狗剩拉到一旁:“师父,我觉得我无意中伤害了老佘。”   南宫狗剩奇道:“噢?快说给为师听听。”   余鱼沮丧地说:“老佘跟我表白,但是师父你知道我为人正直,兄弟之情就是兄弟之情,那是半点杂质都不能掺的!所以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却没有考虑到他脆弱的心灵是否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我也不知道他居然爱我爱到了这样的程度,得不到就转爱为恨,这几天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快要把我烧穿了……”   南宫狗剩憋笑问道:“他怎么跟你表白的?”   于是余鱼声情并茂地把当时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南宫狗剩意味深长地说:“哦……你说他脑子里都是屎,他说他脑子里都是你。”   余鱼点头。   南宫狗剩反问:“那么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屎还是你呢?”   余鱼愣了一会,森森震惊了!   众人将帐篷收拾好装上车,纷纷钻入车厢中坐定。   余鱼冲进前座,一把揪住佘蛇的领子,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骂我是屎!”   佘蛇一脸便秘外加恍然大悟的表情:“……”   南宫狗剩唯恐大徒弟会影响二徒弟开车,于是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丢到后座,让小乔坐到前车厢去了。   车子在沙漠中驶出好一段路,李夭夭突然惊讶地大叫一声,扭头抓着苏颐的手臂说:“原来老佘是在骂老余是屎!!!”   众人:“……”   当晚,车到达了达赫莱绿洲。   泉水是沙漠绿洲中一个神奇的景观,而这种景观在埃及的西部沙漠中却不罕见。五大绿洲中几乎每个绿洲中都有温泉,达赫莱绿洲亦不例外。   绿洲中心的穆特城周边有几个硫磺热泉水池,四周白雾如仙气般缭绕不绝,堪称人间仙境。   众人放松地泡在池子里,怡然自得。独余鱼一人坐在池边闷闷不乐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李夭夭爬上岸,走到余鱼身边踹了他几脚:“想什么呢!”   余鱼面无表情地仰头:“我很蠢吗?”   按理说这时候李夭夭原该顺杆往上爬讽刺他几句,可是看着余鱼那副表情,恶毒的话他竟说不出口了:“呃……还、还好。”   余鱼收回目光,冷哼道:“老佘以为他能骗的了我么?”   李夭夭舔了舔嘴唇,宽慰道:“这其实是好事嘛,之前误会了,大家这么铁的兄弟不好搞啊……”   余鱼点点头:“就是啊,老佘暗恋小爷这么多年,以为一个冷笑话就能糊弄过去瞒住小爷?他就是不敢承认嘛!”   李夭夭:“……”   谈话结束后过了不久,余鱼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跳下温泉和李夭夭嬉戏打闹起来,搅乱了众人的安宁。   就这么在沙漠、绿洲中边玩边前进,过了十天后众人才终于达到锡瓦绿洲。   有了前次的教训,这回众人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怀着姑且一事的心态,才不至事后太过失落。   由于到达的时候已是下午,南宫狗剩不急着去探穴,而是领着徒弟们先找地方住下。   要知道,在锡瓦找地儿住并不是件容易的活。因为此地几乎与世隔绝,很少有旅客到来。而且,在这里伊斯兰教对妇女的限制十分严格,绝大多数妇女一辈子都不能上街,不能见除了父亲、丈夫、儿子之外的男人。若要出门,必须经过丈夫的同意,并以黑色头巾严严实实将头发和脸遮住,再带一个纱帽。因此陌生男子要入住当地居民的家中,除非这居民家中没有妇女才有可行的希望。而南宫狗剩一行人人数又太多,跟加大了难度。   最后狗剩带着众人来到一间空房子外,撬开门锁大摇大摆领着人进去了。   据狗剩说,前几年他来的时候听说这户人家举家搬去开罗了,房子空置,他便撬开门暂做居所,没想到现在又派上用处了。   房子的地下室就是一间不大的古墓,墓中的随葬品自然是早就被搬空了,墓壁上依稀残存着一些壁画的色彩,大约是罗马统治时期的墓葬,不过并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房子十分简陋,且不说没有任何家具以及布满了灰尘,地方也很小,且没有任何装修。   苏颐和乔瑜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当即撩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李夭夭和余鱼手贱地探索起这间房子的每一处。李夭夭拉开抽屉,见里面空无一物,抬脚重重将抽屉踹回去——啪!年久失修的木柜散架了;   余鱼在墙壁上寻找暗格,敲敲这边,敲敲那边,觉得某处有问题,立刻撩起袖子开始用工具凿墙。片刻后——轰!一面墙轰然倒塌。   众人:“……”   南宫狗剩脸皮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走,去酒馆喝酒……”   锡瓦绿洲中种植了几十万棵棕榈树、椰枣树及橄榄树,此地最为闻名的就是棕榈酒和椰枣酒。   南宫狗剩买了数瓶酒,又端了几盆椰枣回来:“来来来,特产。”   李夭夭率先喝了杯椰枣酒,觉得味道甜滋滋的很爽口,于是开了一瓶递给苏颐:“好喝!”   那边开吃开喝,余鱼嬉皮笑脸地凑到李夭夭身边:“老三,你知道木乃伊是怎么做的吗?”   李夭夭漫不经心地丢了个椰枣入嘴,碎屑乱喷:“怎么做?不就是拿根烧红的铁杵从死人鼻孔里捅进去,搅一搅,把融化的脑浆一起拉出来吗?”   正吃着椰枣的乔瑜被噎了一下。   余鱼端起一杯酒晃了晃:“他们把死人的肚子掏空,然后用棕榈酒或椰枣酒把死人壳子洗一遍。哈哈,就是这种酒,我们现在喝的就是古埃及人用来洗尸体的酒!”   苏颐一口椰枣酒含在嘴里,不知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最后,酒足饭饱的狗剩四师徒领着饥肠辘辘、连一口酒都没敢喝的苏颐和乔瑜回去了。   几乎已成废墟的房子自然是不能住了,于是狗剩掀起地下室的门,领着众人到古墓中权且睡一晚。   绿洲里的气候比沙漠中好得多,时值六月,此时已可以穿短打装生活。然而乔瑜睡在两千年前的墓室里,也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如何,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背后已被冷汗打湿了三次。   他从睡袋里钻出来,可怜巴巴地走到南宫狗剩身边蹲下:“你睡着了吗?”   南宫狗剩睁开眼。   乔瑜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南宫狗剩将他拉进睡袋。   由于睡袋并不大,乔瑜进去后,两个成年男子只能胸贴背地挤在一起。   南宫狗剩从后面环住乔瑜,将头搁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耳畔。   乔瑜微觉羞赧,探长脖子往一旁看了看,确定四个年轻人都已睡着了,于是红着脸扭头亲了亲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回应他一个温柔的吻。   乔瑜小声说:“你以前都是像这样过的?唔,像探险一样。”   南宫狗剩笑道:“有趣么?”   乔瑜点点头:“你懂的真多。”   南宫狗剩说:“咦?我没告诉过你吗,其实我祖上是千年前阿拉伯人占领埃及时从尼罗河畔逃到中国的难民啊!”   乔瑜笑了。   气氛如此之好,南宫狗剩不做点什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缓缓褪下乔瑜的裤子,乔瑜伊始有些紧张,片刻后渐渐放松下来。   南宫狗剩亲吻他的后颈令他放松,手指流连于乔瑜的胸口及其他敏感处,很快就让乔瑜逐渐动情。   南宫狗剩对待情人一项有足够的耐心,细致地在乔瑜身后做着扩张,奈何两人已有一段时日没有做过这种事,乔瑜后身难免有些干涩。   南宫狗剩想了一会儿,灵光一闪,探身从附近抓了一个金属盒子过来。他打开盖子,盒中装着软膏,发出略刺鼻的香气,仿佛某种花香。他以手指沾了此物,继续进行未完成的前戏。   乔瑜压抑地调整着呼吸,问道:“这、这是什么?”   南宫狗剩说:“哦,香料。就是古埃及人用来涂木乃伊的那种。”   乔瑜:“……”   南宫狗剩顿了顿,喜笑颜开地补充道:“上次从一个古墓里挖出来的,大概有三千年的历史了,没想到还能用。”   乔瑜:“…………”   乔瑜抓狂地推开南宫狗剩的手,南宫狗剩哈哈大笑:“开玩笑的,今天在集市里刚买的。”   乔瑜羞愤的连耳根都红了:“你、你……”   南宫狗剩略粗糙的手指捻捏着乔瑜的乳头,乔瑜很快就被情欲控制,忘记了要抱怨的话。   狗剩将沾了软膏滑腻腻的手指推入乔瑜股缝中绕着后穴打转,起先是凉凉的,激的乔瑜直哆嗦,后穴不断紧缩。随后,软膏在南宫狗剩手指的摩擦下逐渐变暖,使得乔瑜逐渐放松下来,后穴一张一合,欲拒还迎。   南宫狗剩一手绕到前面,缓缓套弄他的阳物,很快,乔瑜阴茎的前端渗出了透明的淫液,打湿了内裤和睡袋。   乔瑜猛然惊醒,轻轻推拒南宫狗剩:“弄脏了不好收拾。”   南宫狗剩置若罔闻,用唇堵住他的嘴,手下套弄很快,乔瑜被情欲的潮水湮没,终是难以自禁。   一会儿,乔瑜的后穴适应了南宫狗剩的一根手指,于是南宫狗剩并入第二根,依着他穴内某处来回研磨。   乔瑜不住抽气,手指紧紧扒着睡袋沿,小声讨饶:“还、还是不要了……”   箭在弦上,南宫狗剩哪里理他,索性揩了许多软膏抹在自己勃发的阳具上,缓缓推入乔瑜身后。   “嘶……”   乔瑜被他半强硬地分开腿,全身紧绷的像块石板一样,痛感自然是有的,却并不十分厉害。   南宫狗剩不急着大抽大弄,感觉到自己手里乔瑜的那根东西有疲软的迹象,忙加快了套弄的速度,拇指故意用生茧的地方摩挲乔瑜娇嫩的龟头。   乔瑜夹紧双腿,目光虽已迷离,却还是扭动着身体想要避开身后那物的侵略。他已然被攻陷了城池,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抵抗。   南宫狗剩替乔瑜撸了一阵,感觉到手中的东西已硬的发烫,想必到嘴的鸟儿是逃不了了,于是松了手,又将乔瑜两手扳倒身后,大力抽弄起来。   乔瑜猛然经受这样的刺激,不由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随即担惊受怕地咬住下唇,生怕将不远处睡着的四名年轻人吵醒。   睡袋中的空间很小,两人的身体几乎是严密贴合,乔瑜被南宫狗剩九浅一深的冲撞顶得直想放声大叫,却连稍稍躲避的空余都没有。他的阳物贴着材质略嫌粗糙的睡袋来回摩擦,刺激的他不住发抖,令他几乎忍不住想射出来。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南宫狗剩早已摸清了乔瑜身上的每一个敏感带,放肆地把他的欲火撩拨到最盛。   乔瑜苦不堪言。他向来循规蹈矩,这是 第一回不在房间中、不在床上,而是在一个阴森森的古墓里,而且附近有其他人在,即便是睡熟的,对乔瑜而言也是破天荒大胆的头一回。他想叫不敢叫,只求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性事,却被情欲控制着在大海中翻滚,难以自抑。   待两人一起到达巅峰时,乔瑜松开嘴中咬着的睡袋沿,这才发觉自己竟生生将睡袋咬出一个洞来。   南宫狗剩连连啧声,用乔瑜的内裤擦干净精液,丢出睡袋。   乔瑜羞得满面通红,头几乎埋到胸口,不敢回头去看南宫狗剩,更不敢去看几个年轻人有没有被吵醒。   南宫狗剩亲吻他的后颈,将他箍在温暖的胸膛里:“你不带眼镜好看。”   乔瑜愣了愣:“啊?”   南宫狗剩笑道:“以后在我面前别带眼镜了。”    第47章   翌日一早,南宫狗剩领着众人收拾好工具,准备出发。   锡瓦绿洲正对着一座锯齿状的砂岩山丘,背靠着大沙海起伏的硅石海洋,泉水纵横交错,密布着棕榈林、椰枣林等。此地无疑是埃及最美的一片绿洲,地形也相对最为复杂。   佘蛇拿着地图研究了好一会儿,跟南宫狗剩争执了一阵才确定下方位,终于开车出发。   南宫狗剩认为最终的藏宝地点在阿古米古城南面的大沙海中。佘蛇一边开车,狗剩一边解释道:“锡瓦城是十三世纪才建立的,在这以前锡瓦的居民都住在阿古米城里。不过阿古米的历史也不长,是公元六世纪才造的,古代应该是一座供奉阿蒙神的神庙。”   李夭夭问道:“整个城市都是神庙遗址?神庙有多大啊?”   南宫狗剩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以为神庙就是座庙?卢克索神庙有四十六万平方米这么大,你说呢?”   李夭夭惊讶地张大了嘴。   很快车开过阿古米古城,到达一望无垠的大沙海。   处在沙漠中的人并不觉得,仿佛所有的沙漠都是一样宽广的,因为人只是沙漠中的沧海一粟。而实际上,大沙海是世界上最大的沙丘地之一,跨越埃及和利比亚,向南延伸八百公里直到大吉勒夫。要在这样一片广袤的沙海找一个埋宝之地,无异于大海捞针。   车开了一会儿,路边漫漫黄沙里开始出现成片的白垩。白色的如珍珠般的岩石从沙中钻出,高耸入云霄。   李夭夭惊呼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颐是做考古的,自然认识这种岩石,解释道:“这是白垩,也叫白土子,是方解石的变种。用地质划分时代,白垩纪你知道吗?”   这么一说,李夭夭大致明白了。   南宫狗剩说:“这里只是九牛一毛啦,白色沙漠里还有很多,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看到。”   车在一个新月形沙丘附近停下,佘蛇说:“按地图画的比例,大概就在这附近。”   但是且不说古埃及人画的地图是否精准,放大了上千上万倍后,找起来谈何容易?   南宫狗剩也没说什么,领着徒弟们下车开挖。   不到半个小时后,李夭夭惊呼:“下面有东西!”   众人纷纷赶过来,南宫狗剩拿着洛阳铲往下捅,大约在沙下五米的深度处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没法再往下探。   狗剩从车上取来炸药包,让众人退开些许,拔出引线把炸药埋下去。   “轰!”   分量足够的炸药炸起漫天沙尘,遮蔽了天日。待沙雾散去,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沙坑。   南宫狗剩凑上去看了看,微微摇头:“不够,接着炸。”   用掉了三大包炸药后,沙坑已有数米深。   南宫狗剩滑进沙坑中,率先用铲子挖了起来,李夭夭等人很快也跟着滑下去,帮忙开挖。   不一会儿,沙下露出白色的岩石的一角。   苏颐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是白垩岩……应该是自然现象,不是宝藏。”   南宫狗剩不气馁地继续往下挖,很快露出一大片白垩岩。   他用手掸去薄薄的沙土,掌心摩挲着岩石:“磨得挺平整的,应该是人工打磨过的。”   余鱼立刻欢呼,手脚并用地从沙坑里爬出去,去车上去铁钻等工具。   等众人在岩板上打出一个盗洞来,已是下午了。   沙漠中的气温很高,有将近五十度。好在不时有风吹过,不似上海潮湿的闷热,所有出的汗立刻都被蒸发,并不令人感到粘腻。   准备进入地宫之前,南宫狗剩让众人回车上换上长袖长裤,这才用绳子拴住自己的腰,第一个带头爬了下去。   很快,地下传来南宫狗剩的声音,于是众人依次爬了下去。   昏暗的甬道中画满了色彩明艳的壁画,由于数千年来没有进入过流动的空气和沙尘,壁画鲜艳的好似昨天刚刚完工一样。   由于盗洞直接打通了地宫的第二层,秉承着大鱼要留到最后吃的信念,狗剩等人掉转头向第一层爬去。   这一次壁画上法老的脸和象形文字没有被人恶意破坏,所以南宫狗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宝藏的主人:“拉姆西斯二世!!!”   “嗷唔!”佘蛇率先扑上去,目光崇拜地抚摸着壁画上人的脸:“偶像啊!!!”   南宫狗剩嗤笑:“小兔崽子。”   余鱼立刻扭头抱大腿:“师父你也是我偶像!”   乔瑜好笑地问道:“为什么拉姆西斯是他的偶像?”   南宫狗剩打哈哈地说,因为这个法老有名吧。   乔瑜问道:“图坦卡蒙不是更有名吗?”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说:“图坦卡蒙有名那就是误打误撞啊。帝王谷这么多墓,挖到现在就他一个没被咱同行照顾过,挖出个黄金面具,名气就大啦。”   事实上,图坦卡蒙的墓由于这位法老英年早逝以及并没有多少功绩,仅有一百一十二平米,而帝王谷中其他法老的地宫四五百平米的比比皆是,甚至拉美西斯二世的墓足有八百五十平米,其诸子的合葬墓更是有一千八百多平米(这位法老光孩子就生了一百多个)。图坦卡蒙的随葬品亦不算奢华,只是有幸留到了今日而闻名世界。   李夭夭凑到苏颐耳边悄声说:“佘师兄喜欢他是因为他老婆多。”   苏颐斜眼看他:“那你羡慕吗?”   李夭夭点头:“那当然!”   苏颐扭头就就走,自言自语地说:“最近腰酸背痛啊,晚上还是一个人睡舒服。”   李夭夭一把将他拉回来,潇洒地一甩刘海:“老子羡慕他功绩大,有本事嘛!老婆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够麻烦了!”   某一幅壁画上的内容是一个男子跪在拉美西斯二世的面前,拉美西斯二世亲手替他带上冠冕。   南宫狗剩念起壁画上的象形文字,是一行小诗:“让我们手拉手走过沙漠,在尼罗河畔洗澡。”   乔瑜满头黑线:“洗澡?”   南宫狗剩耸肩:“我猜考古的小同志会把它翻译成:让我们携手越过险恶的沙漠,沐浴在尼罗河的清流中。”   乔瑜:“……”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发现壁画上的主角无非是神话中的众人、拉美西斯二世和这位名叫安赫桑柯的男子。壁画的内容有安赫桑柯在拉·哈拉凯悌和奥西里斯面前敬神;天空女神努特伸展到屋顶的神话;安赫桑柯与真理之神马阿特在一起……甚至有些象形文字记录的是亡灵书上的内容。   南宫狗剩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难道……”   狗剩座下三弟子对壁画这种带不走的宝贝显然兴趣不大,只顾着一路敲打甬道的墙壁,不错过任何一扇暗门。   地宫的第一层中并没有什么宝藏,不过也在常理之中。   几人散开寻找墙壁上是否有什么机关,南宫狗剩则背着手观察几幅壁画。   有的壁画描绘的场景是安赫桑柯骑马征战,象形文字描述了他祭拜北方游牧民族的攻击;有的壁画则描绘了安赫桑柯狩猎的场景。这些壁画更像是记录了安赫桑柯平时的生活。   南宫狗剩喃喃道:“原来是个将军?”   李夭夭突然嚷道:“这里有个奇怪的符号,是什么东西?”   众人凑过去,南宫狗剩说:“这里应该是地宫的入口,这是法老的玺印,盖在入口的地方。”   已经认识拉美西斯二世名字的几人果然在玺印中找出了这位法老的名牌。   第一层中没有任何玄妙,于是六人又返身向下走。   这个地宫的构造和先前那个有些相似,但看上去规模更大一点。   余鱼走过一面墙,发现墙上凹凸不平镶嵌着很多蓝色的石头,于是硬抠了两个下来,丢给李夭夭一个:“这是宝石吗?”   李夭夭左右看了一阵,答道:“这是刚玉,就是蓝宝石。”   于是余鱼立刻撩起袖子继续抠墙上的石头。   南宫狗剩接过一个,慨叹道:“这是圣甲虫啊。”   “吓!”余鱼吃了一惊:“圣甲虫?这是虫子化石?”   南宫狗剩摇头:“只是用宝石雕刻成圣甲虫的样子而已。”   苏颐沉吟道:“圣甲虫象征来世……这不是应该在墓里才会有的吗?”   南宫狗剩哂笑:“壁画上还刻着亡灵书。”   这回众人都吃了一惊。   李夭夭后知后觉地喃喃道:“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个墓?”   余鱼立刻接到:“法老的墓?!”   佘蛇凉凉地说:“木乃伊都在博物馆里放着,法老你个头。”   余鱼立刻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哇塞,博物馆里放的是假的!骗人的!其实真正的法老就躺在这里!”   南宫狗剩摇头:“估计是个叫安赫桑柯的墓。”说着指了指壁画上的某个男子:“就是他。”   “切……”余鱼失望了。   很快,六人到达一个柱厅,这里有八根柱子。柱子上的纸莎草保存得十分完好,描绘的是亡灵书上的某个神话故事。   李夭夭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纸莎草拆下来,激动地说:“真品啊!回去当墙纸用!”   柱厅通往一间贮藏室,几人走到贮藏室外,用手电一照,齐声发出了惊叹声——   贮藏室中赫然盛放着数百件珠宝、各种雕像及许多陶罐,还有一辆木质马车。   余鱼拿了两个琉璃酒杯,佘蛇挑出一把黄金匕首,李夭夭则小心翼翼地将刚卸下来的纸莎草交给苏颐,开始翻检地上的珠宝,最终选中了一条圣甲虫项链和一个黄金额饰。   南宫狗剩拿了两个小型的木质彩绘雕像,说:“走吧。”   众人很有默契地回到柱厅,重新寻找暗门。   这一次的暗门不在头顶上,而在脚下。   下到地宫的第三层后,入眼的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走了不到五米,余鱼就找到一个暗门,几人齐心将暗门凿出一个小小的洞口。   李夭夭率先丢下工具从洞口爬进去,进入了半个身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电巡视这间小小的房子:“嘶……好多木乃伊!”   余鱼一脚将他屁股踹进去,急吼吼地说:“快,让老子进去。”   紧接着,余下几人接二连三地爬进密室中。   苏颐捡起一个小小的木乃伊:“这是……猫木乃伊?”   余鱼用嘴咬着手电柄,两手拆着动物木乃伊的绷带,含混不清地说:“是猫是狗拆开来不就知道了。”   苏颐嘴角抽搐。   李夭夭随手翻着地上的木乃伊,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双眼睛顶着自己,莫名地转过身——   黑漆漆的角落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   “啊!!!”   一声响彻地宫的惊叫,角落中的黑影猛地向李夭夭扑了过去!    第48章   扑向李夭夭的是一只黑猫。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离李夭夭最近的余鱼更是被李夭夭那一声惊叫吓到一屁股坐扁了一只猫木乃伊。   乔瑜心脏险些没从喉咙里跳出来,只恨自己不能晕过去,已是语不成句:“猫……猫妖……”   苏颐脸色也变得惨白。   黑猫扑上李夭夭的胸膛,碧绿的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夭夭。李夭夭足足过了十秒才缓过神来,喘着粗气把黑猫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操!原来是只猫!老子还以为是什么!”   同时回过神来的余鱼和佘蛇都长长舒了口气,凑上去端详那只黑猫。   余鱼说:“哇塞!长的很像老鹰啊!”   佘蛇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赞同地说:“有点像。”   李夭夭抱着猫晃来晃去,认真地说:“这不就是老鹰吗!老鹰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黑猫:“咪唔……”   乔瑜不住哆嗦:老鹰你妹啊!这他妈是只千年猫妖吧!!!妈妈救命啊……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撩起黑猫后颈的猫看了看,说:“这不是老鹰嘛,老鹰这里有撮白毛的。”   苏颐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这只猫,在我们进来之前应该就在这里了……”   乔瑜: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妈妈快来救我……   李夭夭眨眨眼,慢吞吞地说:“好像是噢……这么说这只猫活了好几千年了吧?”   南宫狗剩把黑猫从他手里接过来,笑眯眯地挠了挠黑猫的肚子:“拉美西斯二世,三千两百年。”   乔瑜:……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冷静?不管了,妈妈救我……   苏颐再度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呃……三千两百年的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夭夭拽了拽黑猫的尾巴,黑猫炸毛,从南宫狗剩怀中挣脱出来,对着李夭夭弓起身子龇牙利嘴。李夭夭笑道:“没什么问题嘛,你看它都不咬人。哎哟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不就是一只猫嘛!”   苏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李夭夭抓着他的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黑猫眯起眼睛,一派很享受的模样。   乔瑜泪奔了:完蛋了……最后一个正常人都倒戈了……妈妈你到底在哪里……   余鱼把黑猫抱起来,说:“既然跟老鹰长的这么像,就叫它老鹰二号吧。带着它一起走,古墓里它熟悉。”   除了乔瑜外,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老鹰二号被李夭夭从小洞里赶了出去,紧接着几个人依次从洞里钻出去,南宫狗剩走在最后,刚才几乎没怎么拿宝贝的他装了三个猫木乃伊进包中才心满意足地出来。   李夭夭蹲下身,对老鹰二号耳语道:“二号乖乖,带我们去找宝贝好不好?”   黑猫仿佛能通人言,咪唔叫了一声,优雅地甩着尾巴向前走,走出一段路便在墙边停下,用尾巴点了点墙壁。   李夭夭上前捅了捅墙壁,墙后果然有异。他大喜过望地抱起黑猫,抱在怀中好一通揉搓:“不愧是我的老鹰二号……”   乔瑜无语凝噎:你明明刚认识它好不好,妈妈呀……我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来盗墓……   南宫狗剩一边凿墙一边笑眯眯地跟乔瑜解释道:“我以前养过一只黑猫,就叫老鹰,养了大半年跟人跑了,唉,猫没良心哟……”   乔瑜至始至终不敢靠近老鹰二号,欲哭无泪地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么,这猫……”   南宫狗剩说:“放心吧,它不会害你就是了。”顿了顿,又道,“你们搞考古的小同志可能没见过这种事,我见的多啦。我年轻的时候跟一个人去挖一个战国墓,开棺的时候那个女尸突然朝我们吐口水,还好我闪得快……那人脸上沾到口水的地方全部变黑了,像被泼了墨水一样,十几年了,洗也洗不掉。”   乔瑜咽了口唾沫,心中腹诽道:不管怎么样这只猫都很不正常好不好……不是有更恐怖的东西这就不恐怖了啊喂!   等墙上终于被凿出一个小洞,众人依次爬进去,发现里面放着一尊花岗岩雕像,雕像的形象是拉美西斯二世手持权杖站立,他的两腿之间有一个小型的人物雕塑,头顶至拉美西斯二世的裆部。   南宫狗剩连连啧声:“卢克索神庙里有个类似的,这里,”他指了指法老腿间的较小的男子雕像,“是拉美西斯最喜欢的一个老婆。”   余鱼猥琐地摸着那个应该是墓主安赫桑柯的雕像:“男女通吃啊,我的偶像就是厉害!”   “咳。”乔瑜略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意淫古人,不好吧……”   余鱼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意淫拆散古人才不好呢!”   乔瑜:“……”   这件房间中除了一尊雕像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苏颐原本很想将这尊雕像的型画下来,但房间里采光实在太差,又唯恐耽误时间,到底还是算了。   出了这间房间,老鹰二号又带着众人找到了几间隐蔽的密室。   狗剩师徒都不是贪心的人,况且这座古墓中的宝贝实在太多,每间墓室里挑个三两件,背包很快就装满了。   通过一个竖井坑,众人下到了第四层。   南宫狗剩感慨道:“这古墓规模不小啊,上面三层好说也有两三百平啊。”不过想必也快探到底了,毕竟只是个贵族墓,总不能超过法老。   第四层的秘辛就不多了,黑猫领着众人笔直穿过回廊和大厅,来到一间足有五六十平的大房间。房中摆放着一尊安赫桑柯单人的雕塑,另有许多随葬品。   余鱼翻检着文物,说:“看这架势,接下来就是主墓室了啊!”   南宫狗剩微一哂笑,表示认同。   不一会儿,几人都挑完了心仪的物事,准备前往最终墓室。李夭夭抱起老鹰二号晃了晃:“走,去墓室!”   他将黑猫放回地上,孰料黑猫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下不动了。   李夭夭皱眉,摸摸黑猫的脑袋,黑猫惬意地蹭着他的掌心,依旧不动;李夭夭拿脚轻轻踹它,黑猫索性横躺下装死。   李夭夭勃然大怒:“关键时刻,怎能倒下!”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说:“它是古墓的守候者,当然不能带你去墓室。自己找吧。”   于是众人只得复又自己摸索起来。他们把整个第四层几乎一寸寸地找遍了,用了好几个小时,可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暗门。   李夭夭揉着肚子直抱怨:“饿死了!”   老鹰二号甩甩尾巴,不屑地打了个哈欠。   李夭夭大怒,扑上去咯吱咯吱直挠黑猫的肚子:“说!你说不说!”   余鱼见状也不甘落后地参与进去:“马八羔子的,你不说现在就炖猫汤喝!”   “喵!喵!”黑猫发出几声惨叫。   过了一会儿,李夭夭和余鱼垂头丧气地收手:“再找找吧。”   众人强打精神把第四层又翻了一遍,就差没一块块掀开砖头,可是仍旧什么发现也没有。狗剩三个徒弟齐心协力把安赫桑柯的雕像挪动些许,想一探雕像底部是否有秘辛,却失败了。   南宫狗剩也累得够呛,说:“上去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收获不少了。”   于是众人回到了第三层。第三层中因为有黑猫带路,几人并没有仔细摸索过,这一回又重新开始搜查工作。   老鹰二号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一会儿舔舔爪子,一会儿舔舔胸口的毛,长长的尾巴晃来晃去,显得悠然自得。   众人将甬道和大厅调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南宫狗剩沉思片刻,忽然说:“回找到猫的房间里去。”   猫经常被古埃及人形容为复活者,他们认为猫是一种夜间行走在阴间的动物,所以它能保护太阳神。既然是守护者,离墓主安睡的地方想必不会太远了。   果不其然,南宫狗剩在方在老鹰二号潜伏的角落中发现了问题。   可当大家撩起袖子准备开凿的时候,老鹰二号却突然喵呜一声蹦回角落里,弓着背摆出进攻的姿势。   南宫狗剩笑道:“果然没错。”   可老鹰二号一副不准任何人靠近的模样,若不使强,该怎么支开它就成了一个问题。   余鱼撩起袖子摩拳擦掌:“小爷把它揍一顿,揍踏实了就老实了!”   佘蛇从包里掏出一袋鱼干,咬开一角,倒了些鱼干在手心里,硬邦邦地学猫叫:“妙。”   众人:“……”   佘蛇将掌心里的鱼干凑到老鹰二号面前,一人一猫僵持了一会儿,老鹰二号收起了攻击的姿势,嗅了嗅鱼干,竟吧唧吧唧开吃了。   佘蛇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来,继续喂它鱼干,老鹰二号竟乖巧的一点都不反抗。   乔瑜无力扶额:这都什么人和什么猫啊……   南宫狗剩说:“抱出去喂。”   于是佘蛇抱着黑猫爬出了房间,走过长长的甬道,成功用一包鱼干调猫离山。   其余人二话不说,操起工具开挖。   不一会儿,地砖被掀开,露出一条黑黑的向下的甬道。   南宫狗剩照例将绳子的一端拴在自己身上,另一端让李夭夭和余鱼抓着,咬着手电慢慢爬了下去。当他确定底下没有危险后,才出声让众人爬下来。   这条甬道直接通往众人寻找已久的墓室。   五人将手电打开,照亮了这间墓室,墓室中间孤零零的摆放着一具彩绘棺木,角落中有一个格子箱,箱子里放了几个盛放木乃伊内脏的卡诺匹斯罐子。除此之外,房间中还有很多夏勃悌塑像。   苏颐将手电的光照向墙壁,只见壁画上画了许多鱼与荷花,苏颐知道这些画在古埃及时都是复活的象征,情不自禁掏出速写本描摹起一些片段。   余鱼活跃地舒展起筋骨:“来来,开棺吧。”   南宫狗剩走上前,发现彩绘的棺木上刻着一些象形文字,念道:“在黎明穿过黑夜之时,让我们也这样长眠……”这是一段亡灵书上的内容,南宫狗剩没有再念下去,转到棺木的另一边念道:“开棺者,将受到永世的诅咒。”   余鱼嗤笑:“什么诅咒?是死啊还是阳痿啊都不说清楚,吓唬谁啊!”说着就走上前奋力推开棺木的一角。   南宫狗剩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听说锡瓦的神谕是很厉害的。”   “啊!!!”   一个黑影猛地窜到余鱼面前,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余鱼被突如其来的黑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片刻后大怒地扭头吼道:“老佘!”   佘蛇不紧不慢地从上面爬下来,面无表情地耸耸肩:“鱼干吃完了。”   余鱼:“……”   既已到了墓室,不开棺一探究竟又怎么能甘心。李夭夭把老鹰二号半哄半强硬地从棺木上抱下来,塞给乔瑜,乔瑜不敢接,苏颐又在一边不停地画画,李夭夭只得自己箍住黑猫。   余鱼从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继续推棺木,佘蛇和南宫狗剩走上来帮他。   “咔……咔……”   一阵灰尘扬起,棺盖被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黑黑的缝隙。   “喵!”   黑猫发出愤怒的叫声。   余鱼喘着粗气停下动作,拿起手电往棺木中照,不由发出惊叹:“真的有木乃伊!”   几人忙凑上去看。南宫狗剩的用手电从木乃伊的头开始缓缓往下照,感慨道:“保存的不错啊。”   余鱼看到木乃伊胸口有一个金色的饰品,奇道:“这是什么!”说着就将探入木棺中。   “喵!!!”   老鹰二号拼命地挣扎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余鱼手一顿,不知怎么地倒有些不敢去碰这具木乃伊了。   南宫狗剩感慨道:“算了,就看看吧。”他用手电指着那个吸引了余鱼的小型金色饰物,眯着眼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说:“上面写着拉姆西斯二世的名字。”   这个金饰只有指甲盖大小,刻成心形,看上去是纯金做的。南宫狗剩解释道:“这说明他是法老的守护者。”   棺木中没有其他的随葬品了。余鱼本想把木乃伊抱出来研究研究,奈何老鹰二号叫的实在太过惨烈,让人听着心生不忍,最终几人还是齐心协力地把棺木阖上了。   到此,这个地宫就算是走完了。   众人往上爬的时候,老鹰二号竟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墓室。   李夭夭把苏颐抱上一个竖井坑,老鹰二号突然跳上他的肩膀,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李夭夭捏着它的后颈把他丢到地上:“这么玩忽职守的守护者,当初法老怎么会选中它的?”   苏颐笑道:“它在这里独自一人呆了三千年了,看到有人来,当然高兴。”   不一会儿,老鹰二号又跳到南宫狗剩怀里,南宫狗剩笑眯眯地顺了顺它的毛,乔瑜连忙走远一些。   等回到第二层,众人准备从盗洞口爬出去,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黑猫犯了难。   李夭夭说:“要不带出去吧。”   余鱼也附和道:“是啊,长的这么像老鹰,就当老鹰养吧。”   佘蛇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黑猫抱了起来。   乔瑜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用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不好吧。它家就在这里,万一出去了不适应怎么办?”   南宫狗剩摸了摸老鹰二号的头,黑猫极度乖巧地蹭着他的掌心,发出喵喵的细细的叫声,和方才发狂的模样判若两猫。   南宫狗剩感慨道,和小时候的三狗真像。带出去了你们几个兔崽子负责养啊。   三个徒弟争先恐后地嚷嚷:“我养!我来养!”   于是南宫狗剩不再说什么,让李夭夭抱着黑猫第一个爬了出去。   乔瑜泪流成河。    第49章   出了地宫后,众人草草用沙子将盗洞口掩盖,开车回锡瓦。   老鹰二号也跟着上了车,一会儿从李夭夭怀里扑到苏颐怀里,一会儿又滚到乔瑜腿上,乔瑜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双手悬空不敢碰他。   沙漠里的气温很高,经过长时间太阳的烘烤,沙子足有六七十度。为了省油耗,众人虽然都热的汗流浃背,佘蛇还是没有开冷气。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坐在前排的余鱼突然说:“老佘,我有点冷,你开冷气了么?”   佘蛇瞥了他一眼,见他额头冒汗,以为他没事找事,没有理他。   沙漠中满是沙丘,越过沙丘的时候车子一直处在失重和超重的转换间,这次佘蛇虽没有故意开出激动人心的效果,但坐在后座上血气不足的苏颐还是难免有些晕车。   奇怪的是,这一次比李夭夭更早开口的竟是余鱼:“老佘,你开……慢点。”   佘蛇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余鱼的脸很红,然而车里每个人都因先前晒了太多太阳而使皮肤变得通红,先前佘蛇并没有当一回事,可如今仔细看看,却觉得余鱼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余鱼眉结紧锁,忽然叫道:“停车!”   佘蛇早有预料地踩下刹车。   车还没停稳,余鱼已拉开了车门,几乎是滚到沙地里,张嘴就吐。不过他已良久没有进食,吐出来的只有一些酸水罢了。   佘蛇脸色一肃,赶紧拉开车门冲过去,把余鱼上半身抱起,轻拍他的背脊。   车上的众人也纷纷下车。   南宫狗剩蹲下身用手掌摸了摸大徒弟的额头,沉吟道:“发烧了。”   李夭夭从车上拿了瓶水下来,边喂余鱼边皱着眉头说:“这种天怎么会发烧?”   老鹰二号蹦到余鱼怀中,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胸膛。   站在一旁的乔瑜骤然变了脸色,指着黑猫哆哆嗦嗦地说:“会不会……会不会是……是……”   “操……”余鱼有气无力地骂道:“小爷不会中诅咒了吧……师父,那个棺材上是怎么写的?”   南宫狗剩用水打湿了一块手帕搭在他额头上,示意佘蛇把他抱上车:“开棺者,将受到永世的诅咒。”   余鱼哼哼两声:“为什么只有我中招了?”   佘蛇冷着脸说:“别胡思乱想。”   乔瑜小声说:“会不会是这只猫有什么传染病啊?听说以前第一次进入图坦卡蒙墓室的英国人就全死了,好像是因为疟疾。”   余鱼一手搂着老鹰二号,阴恻恻地对乔瑜笑:“我死了,你也活不久了。”   李夭夭则索性拍了把老鹰二号的屁股:“二号!他居然敢怀疑你!去挠他!”   乔瑜往南宫狗剩身后缩了缩:“应应应、应该不是……”   南宫狗剩含笑摸了摸余鱼的头,叹道:“大栓,为师舍不得你。可是该来的总要来,你安心去吧,为师用木乃伊给你陪葬。”   余鱼抱着南宫狗剩的胳膊嘤嘤哭了起来:“师父,我真的会死吗?”   南宫狗剩抱着他的脑袋叹息道:“为师会找人给你超度亡灵的,你想下葬在那里?”   “喵!”老鹰二号突然炸毛地叫了一声,蹿进李夭夭怀里。   一旁的苏颐听的云里雾里,捅了捅李夭夭:“你师父在开玩笑么?”   孰料李夭夭也是一脸惶恐,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南宫狗剩招呼众人上车,让余鱼坐在后排靠着歇息,叮嘱佘蛇说:“快点往回开,到了绿洲就停。”顿了顿,含泪补充道,“不要让大栓死在荒漠里。”   佘蛇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挑了最平稳地路线向绿洲飙去。   余鱼昏昏沉沉中隐约觉得有人在自己脑门上涂了什么清凉的东西,接着又给自己不断灌水。等他被尿憋到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车停了下来。   车已经开到绿洲的边缘,不远处有一条细细的河流,河道两边夹植着两排椰枣树林。   南宫狗剩示意佘蛇把余鱼抱到树下,让众人在此地休息片刻,自己则走向河边。   一阵风吹过,让余鱼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他无力地将头靠在佘蛇的肩上,满心凄凉:“老佘……我要死了……”   佘蛇冷冷地应道:“哦。”   余鱼瘪了瘪嘴,凄凉地说:“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肯承认你暗恋我么?”   佘蛇:“……”   余鱼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等我死了以后,你想说也晚了……老佘,做人不能太闷骚……”   佘蛇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不死?”   余鱼哽咽道:“你一生的挚爱就要受法老的诅咒而死……你暗恋了十几年的男人……想到我死了你会那么痛苦,我稍微觉得好受一点了。老佘,也许我只能再活几秒钟了,你真的,真的不想承认么……”   佘蛇只觉耳边有一只蚊子时远时近地飞过来又飞过去,脑袋嗡嗡作响,不耐烦地说:“行行,我暗恋你。”   余鱼欣慰地笑了。   这时,南宫狗剩拿了一件湿淋淋的衣服回来,递给余鱼:“穿上。”   余鱼愣了愣:“为什么?”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流:“这是尼罗河的支流。尼罗河是埃及的母亲河,说不定能解掉你身上的诅咒。”   余鱼犹豫地说:“可是,听说尼罗河里有很多血吸虫。”   南宫狗剩微笑着把衣服收回:“那就算了。”   佘蛇二话不说地劈手夺过那件试衣服,强硬地给余鱼套了上去。   南宫狗剩走到乔瑜走遍坐下,捡了两颗椰枣,用袖子擦了擦就丢进嘴里。   乔瑜问道:“他怎么样了?”   南宫狗剩微笑着说:“哦,中暑了。”   乔瑜惊讶地说:“只是中暑了?那你……你干嘛骗他们?”   南宫狗剩继续微笑:“几个小兔崽子平时不把师娘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敢骑到师娘头上,当师父的要为师娘出气啊。”   乔瑜愣了愣,红着脸斥道:“胡、胡说什么!”   但是话虽这么说,乔瑜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泫然欲泣的余鱼和处于暴躁状态的佘蛇、李夭夭三人,他不可否认地感到——爽、极、了!   过了几个小时后,尼罗河水果然神奇地解除了余鱼身上的诅咒,他又重新成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回到锡瓦的住处后,佘蛇从屋外洗完澡回来,正准备睡觉,却见余鱼摆着一张深沉的脸坐在床边,缓声说:“老佘,我刚才痛定思痛……”   佘蛇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用毛巾擦着头发。   “这次我经过了九死一生,觉得生命不易,还是要珍惜身边人……”   佘蛇擦干了头发,把毛巾扔到椅子上,掀开被窝钻进去。   余鱼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爱我,我想过了,你暗恋了我十几年也不容易,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和你在一起,你知道虽然我不喜欢男人,但是为了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情可以勉强试试看。”   “……”佘蛇掏了掏耳朵,倒下睡了。   十几个小时后。   李夭夭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地爬起来,走到屋外。   南宫狗剩一个人坐在屋外,他正坐在房中盯着一尊从墓室里顺来的夏勃悌塑像出神。   李夭夭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回国了么?”   南宫狗剩笑着叹了口气:“大概吧。就这么个样子,还真有点……失望。”一个被盗掘过的地宫和一个规模庞大的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墓葬,按理说十几年断断续续的寻找绝对不算亏了,南宫狗剩等人能有这样的收获已是运气好到了极致。可是就这么结束了,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李夭夭耸耸眉毛:“那……再留一阵?”   南宫狗剩拨弄着塑像不做声。   “喵呜……”老鹰二号忽然从屋顶上跳下来,蹦进李夭夭怀中。方才众人休息的时候,没人管它,也不知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夭夭揉揉它的脑袋,正准备把它放回地上,却突然发现老鹰二号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李夭夭好奇地把东西从它嘴里取出来,发现竟是一根纯金的项链,项链上有一个太阳形挂坠。   李夭夭惊讶地叫道:“师父,你看!”   南宫狗剩将项链接过去,左右端详,发现太阳形挂坠上似乎有什么玄机,轻轻一拨——   “咔”的一声,挂坠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李夭夭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中二时期,在这段时期里,他的攻击驱力异常旺盛,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忍不住反驳。有一天他刚刚洗完头发出来,余鱼扯了扯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的头发软的跟胎毛一样。李夭夭立刻呛声:你的头发硬的跟阴毛一样!余鱼:……当天晚上,余鱼趁着李夭夭熟睡的时候把他一头软的跟胎毛一样的头发剃光了。翌日晚上,李夭夭趁着余鱼熟睡的时候把他一头硬的跟阴毛一样的头发剃了剃,第三天早上,余鱼经过别人的提醒,知道自己的后脑上秃了几块,这几块恰好组成了两个字:傻X    第50章   挂坠的夹层里有一张叠放整齐的纸莎草,南宫狗剩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展开后发现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这一回纸片上没有地图了,只有一段像猜谜一样的诗。南宫狗剩皱眉看了半晌,李夭夭凑上来问道:“师父,上面写的是什么?”   南宫狗剩又看了半分钟没有回答,忽道:“给我纸笔。”   李夭夭忙回屋去取,适逢屋内众人都睡醒了,纷纷好奇地跟了出来。   南宫狗剩把笔递给苏颐,说:“抄一遍。”   苏颐接过笔,迅速将纸莎草上的象形文字照着画了下来,复杂的象形文字在他手中亦画的与原稿几乎一模一样。   画完之后,南宫狗剩接过笔,在象形文字下方将对应的英文字母写了下来。   抄完之后,纸上多了一串像乱码一样的英文字母。南宫狗剩当年是从亡灵书入手开始学习古埃及语,后来又陆续搜罗了许多资料,但大多都和墓葬、神话有关。象形文字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文字,它的用法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熟练地掌握,若非亡灵书的发现,这门语言几乎就要成为失落的不解之谜。   如今拿到了这样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纸条,饶是南宫狗剩,破译起来也颇为头疼。   纸上的第一个单词是“Ta-saty”,南宫狗剩盯着它看了半晌,迟疑地说:“这个词很熟,我应该在哪里看过。”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一时半会儿还当真想不起来。   李夭夭抱着黑猫直晃:“老鹰二号,你快说,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黑猫被他晃得头昏脑胀,喵地叫了一声,索性头一歪装死。   苏颐指着某一个象形文字的单词说:“这不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名牌么?”   南宫狗剩点头,用手指划了几个字母:“这一段的意思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神庙。”   苏颐沉吟:“拉美西斯二世的神庙,是不是在阿布·辛拜勒的那一座?”   南宫狗剩微微一怔。他自然是注意到这个词了,只是一时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一个特指,而是将它当做泛指拉美西斯二世所建造的诸多神庙。事实上,在阿布·辛拜勒有一座举世闻名的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它修建于公元前十三世纪,位于尼罗河西岸的一座山崖中。   南宫狗剩恍然大悟,指着“Ta-saty”这个词说:“这是‘弓箭手之乡’的意思,也就是努比亚!”   努比亚是从阿斯旺到喀土穆的一片土地,埃及的第一大瀑布正是埃及与努比亚的分界线。五千年来,埃及与努比亚地区战争不断,但大多时候都是埃及占了上风,在新王国时期埃及人更将努比亚分成了五个州,每个州派一个代表法老的总督统辖。到了近代,1955年努比亚全民公投反对与埃及合并,1956年苏丹独立后,努比亚的地界就被分给了埃及和苏丹两个国家。   找到了入手点后,即使有个别词语南宫狗剩实在看不懂,还是大致将纸莎草上的文字翻译了出来:“位于下努比亚,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的东方六百米……”最后一个词是“nbw”,在古埃及语中是金子的意思,南宫狗剩将它翻译成了宝藏,“有一处宝藏。”   李夭夭抱起老鹰二号,狠狠地亲了它一口,然后呸掉一嘴毛:“宝贝儿!你太棒了!”   余鱼和佘蛇也争先恐后地“宠幸”老鹰二号,佘蛇亲到了它的额头,余鱼撅着嘴凑上来,恰好撞到了正要撤开身的佘蛇,两人嘴对嘴,大眼瞪小眼。   “……”   佘蛇淡定地退开一步:“呸。”   余鱼瞬间抓狂!   几个徒弟打闹成一团,南宫狗剩一边摇头慨叹,一边笑眯眯地将纸莎草照原样叠好放回太阳形吊坠中,抄着译文的纸塞入口袋里。   乔瑜兴奋地问道:“我们要去努比亚吗?”   南宫狗剩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啊,二十世纪的时候埃及政府修了阿斯旺大坝,现在下努比亚地区大部分都被水淹了。”   苏颐说:“1964年到1968年期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了使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免遭洪水的侵害,将它切割,移到山上后重新拼建……古代建造神庙的遗址现在已经被纳赛尔湖淹没了吧?”   南宫狗剩点头。   正在跟佘蛇扭打不休的余鱼闻言停下动作,惊讶地将目光投向南宫狗剩:“神马!宝贝没有了吗!”   南宫狗剩停顿了三秒,微微一哂:“还是要去看看的嘛。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晚上,众人吃完饭准备休息,李夭夭犯了烟瘾,出门抽烟。   夏日夜晚的绿洲异常舒服,凉爽的晚风吹得很劲,吹走了一整天的燥热。   李夭夭走到门外,发现余鱼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指尖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脚下烟蒂无数。   李夭夭微微吃惊,皱着眉走上前:“老余,你在干什么?”   余鱼深沉地抽了一口烟,头发被风吹的向后飞扬,颇有些潇洒感:“我在思考人生。”   李夭夭嘴角抽搐:“你想出啥了?”   余鱼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地仰起脸,将指尖的烟竖起,在大风中烟蒂亮着明黄的火光:“你看,在风中的烟就烧的特别快。平时我能抽二十口,现在抽七八口,烟就烧光了。”   李夭夭翻了个白眼,在他身边坐下:“喂,你没事吧,抽这么多烟?”   余鱼难以察觉地苦笑一下,将手中已燃道滤嘴的烟丢了,用脚碾灭:“老三……当初你和苏颐是怎么好上的?”   李夭夭眉梢一挑,过了几秒才不无得意地说:“其实很多年前他就见过我。你记不记得七八年前我们住在闸北区的时候,过几条街有个高级住宅区,还有个中学?苏颐说他那时候就住在里面,还说有一次放学的时候他被小流氓打劫,是我救了他。”说着摸了摸后脑,傻笑起来,“其实我都不记得了。”   余鱼问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李夭夭嘿嘿一笑:“就这么着呗,我那时候不是去人民广场化缘么,他每天都坐那画我,我嚼着他早已对我心怀不轨,我就顺水推舟从了呗。”   余鱼撇撇嘴,羡艳地叹了一声。   李夭夭点了根烟,又递给余鱼一根,长长地吐了口烟:“其实吧,苏颐说我是他初恋,说他以前没喜欢过男人,我不信。我跟他好了第二天要跟他回家,他就把我带回去了。我本来还以为他想跟我玩一夜情呢,我还想这么个少爷,戒心太低了吧,就不怕我趁他睡着把他家给掏了。我跟他好了没两个礼拜就把他往床上拐,他也没拒绝。说他 第一回,我还真不信。”   余鱼嗤笑一声:“行了老三,你知足吧。你喜欢雏的?”   “没。”李夭夭说:“我挺喜欢苏颐的,我就是不怎么信他说的话。其实他那小样儿挺聪明的,没看起来那么单纯。”   余鱼笑着摇头。   两人抽完了烟,李夭夭拍拍屁股准备回房,一转身,只见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不禁吓了一跳。   余鱼转身,也是一愣:“……苏颐?”   苏颐面色沉静地看着李夭夭,一言不发。   李夭夭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料想苏颐是听见了,不由感到一阵心虚。   余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忙打起圆场来:“弟媳妇你也睡不着啊。”   苏颐低着头走上前,轻声道:“给我根烟。”他从前并不抽烟。   李夭夭猛一蹙眉,僵立数秒,对余鱼微抬下巴示意,余鱼便耸耸肩回屋去了。   两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苏颐又重复了一遍:“给我根烟吧。”   “咳。”李夭夭清了清嗓子,试探地搂住苏颐的肩,苏颐并没有拒绝,只是自己动手从他口袋里将烟盒取出,弹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又从李夭夭身上摸火机。   李夭夭不敢阻止他,小心地问道:“你站多久了?”   苏颐生疏地点上烟,抽了一口,猛地皱眉,忍着没咳出来。李夭夭忙道:“别往里咽,你吸到嘴里吐出来就行了。”   过了良久,苏颐平静地说:“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呃……”李夭夭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我、我知道。”   苏颐自嘲一笑,又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呛出来,激的自己咳嗽连连,眼睛都被熏红了。   “不管是什么事,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苏颐如是说。   翌日一早,众人收拾东西上车,开车前往阿布·辛拜勒,即古时的下努比亚地区。   乔瑜坐在车上,捧着地图问道:“我们去看阿斯旺大坝么?”   南宫狗剩摇头:“不沿尼罗河下去,回到哈里杰绿洲后直接从沙漠往东北下去,到阿布辛拜勒。”   乔瑜略吃了一惊:“为什么?这得在沙漠中走多少天?”   南宫狗剩笑着摇头:“从阿斯旺过去的外国人,都必须由政府派警察把人送下去。要躲警察的盘查,只能从沙漠走。”   乔瑜懵懂地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他三十几年来第一回还得心虚地躲着警察走。   阿布辛拜勒在埃及的东南角,与苏丹接壤;而锡瓦绿洲在西部沙漠,在埃及最西北的一角,与利比亚接壤;南宫狗剩等人这一行几乎相当于要开车穿越整个埃及。   路上苏颐一直闷闷不乐,李夭夭有意讨好他,他并不拒绝,眉眼间却始终带着几分疏离。这样的情况最让李夭夭郁闷不已:若是苏颐不理他,只要哄得苏颐愿意跟他说话便没事了;若是苏颐并不计较那日的话,那是最好;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真是令他费尽了脑汁也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天晚上,众人在绿洲停下休息,李夭夭趁着苏颐洗澡的空挡找到南宫狗剩,一脸苦相地向他讨教。   南宫狗剩问清了原委,摇头啧声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   李夭夭犟嘴道:“好不好不都是你教的?”   南宫狗剩眉一横:“放屁!为师没你这样没出息的徒弟!”   李夭夭撇撇嘴。   南宫狗剩边叹气边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去跟小苏同志道歉,把话往开了讲。我觉得徒媳妇蛮好的嘛,你这小兔崽子干嘛老是折腾人家?”   李夭夭还要嘴硬:“我没……”   南宫狗剩说:“两个人相处,最忌讳不信任啦。行了,我看徒媳妇对你算是一心一意了,去给人道个歉,耐心哄几天就没事了。多大点事儿!”   李夭夭回到房里,苏颐已经洗好出来了。   李夭夭走上前,从身后环住他:“老婆,你别生我气了。”   苏颐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   李夭夭亲吻他的脖颈,手缓缓爬上他的胸口:“靠!你一天都臭着张脸,还说不生气!”   “我没有什么心情。”苏颐不轻不重地拉开他的手,停顿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心寒。”   李夭夭的动作僵住了。   片刻后,他踢了鞋子钻进被子里,将头闷住,不大高兴地说:“睡觉!”    第51章   翌日,车开往哈里杰绿洲。因为车在公路上开,并不怕迷路,为了防止佘蛇太过劳累,会开车的几人轮着开。   这一天李夭夭几乎没和苏颐说什么话,苏颐则始终安静地坐在车上,听着李夭夭和余鱼偶尔的插科打诨,兀自落寞着。   当晚,众人在宾馆入住。   在绿洲的时候住宿条件都算不错,起码不必风餐露宿,等进了沙漠之后,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   李夭夭洗完澡出来,见苏颐正坐在床上看书。他在李夭夭之前洗的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垂在额前,颇有几分慵懒而清新的感觉。   李夭夭走上前吻他,苏颐身体略一僵硬,还是慢慢放松下来,将书放到一边,搂住李夭夭的脖子。   两人舌尖互相推抵,李夭夭逐渐动情,将手从苏颐的衣服下摆探进去,温柔地揉搓他的身体。   苏颐心情始终不好,这时候的确没什么心情做这事,身体又是一僵,想推开李夭夭,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李夭夭缓缓将他的身体放平,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来回游走,舌头伸入他口中翻搅着,咂吧的啧啧有声。   他温柔而又熟练地撩拨着苏颐,在他身上点起火来。   过了数分钟,李夭夭黑着脸坐起身:“你什么意思?”   苏颐微微蹙眉,衣衫不整地坐起来:“什么什么意思?”   李夭夭拿起放在床头的烟,抽了一根点上,开始吞云吐雾:“你什么时候阳痿了?”   苏颐眉头皱的更紧。   李夭夭嗤笑一声,不耐烦地说:“你要不高兴你就说,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这算什么?闷着不说,有劲么!弄得老子要奸尸一样!”   苏颐叹了口气,疲惫地阖上眼睛:“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些伤心。可我又该怎么跟你说?说我是全心全意对你,你的无端指责让我心寒?我以为,至少我对你的心意,你是该明白的。你既不明白,我实在无从说起。   李夭夭抓了抓头发,烦躁地说:“我就烦你有话说半句。你——你就不能发发火么,我求你发火还不行么!哎哟喂,你憋的我难受死了。”   苏颐深吸一口气,很想扑上去揪着他的领子大吼“你为神马不相信我?!为神马?!究竟是!为!神!马!”然而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不想跟你吵架。”   事实上,李夭夭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却不能像苏颐一样能把事情闷在心里自己消化。从小到大,如果他和别人有什么矛盾,往往是吵一架或者更直观的打一架,那大家立刻就可以握手言好,   要他和苏颐动手自然是不能的。可他想吵架,苏颐显然不配合,赫赫生风的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只把他憋得胸闷。   李夭夭怒道:“我都道歉了,你还阴阳怪气的,像个娘们似的!”   苏颐气得脑仁疼,舌尖转来转去就是骂不出个脏字来:“你~!@#¥我%……&TMD我不想跟你说话!”   李夭夭将烟蒂掐灭了丢到地上,冷笑道:“有话就痛快点,你要是想分手就直说。”   苏颐愣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深沉的目光盯着李夭夭的眼睛一眨不眨:“分手?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克服。和你分开,我想都没想过!”   李夭夭失声。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夭夭缓缓走上前,试探地搂住苏颐。苏颐没有拒绝,顺势反手环住他的腰。   李夭夭涩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苏颐叹气,将下巴搁在他的颈间轻蹭:“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李夭夭侧脸吻了吻他的嘴角,可怜巴巴地说:“宝贝儿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苏颐也回礼般吻了吻他:“以后别说这种话——想都不准想,太伤人了!”   “嗯嗯!”李夭夭拼命点头,抱着苏颐滚到床上,趴在他胸口,仰头可怜巴巴地眨着大眼睛:“不生气了?”   苏颐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李夭夭猛地发力,抱着苏颐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对着他的颈侧、肩膀、脸颊如饥渴的饿狼一般凶狠地亲吻啃咬。   苏颐被他弄疼了,低地抽气,用力抓住他的头发,重重地吻他额头。   李夭夭疯够之后终于安静下来,赖在苏颐身上不肯下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先咬了咬他的R尖,然后又用舌尖温柔地舔弄,直到苏颐痒得忍不住推他,他才低声慨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凌晨,余鱼可耻的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地坐起身,向旁边的床位望去。黑夜里几乎没有任何光线,余鱼的双眼过了许久才适应黑暗,勉强能看到床上隆起的人形。   他翻身下床,走到佘蛇的床边坐下,用力地瞪眼,想看清他的脸,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余鱼弯下腰,鼻尖几乎贴上佘蛇的鼻尖,终于能勉强看清他的五官。他就这样若有所思地看着,过了许久,趴在佘蛇的床边睡着了。   翌日一早,余鱼和佘蛇几乎是同时睁眼醒来。   两人茫然地对视片刻,余鱼猛然惊醒,捂着胸口跳起来:“你你你,你干嘛半夜三更把我搬到你床上?”   佘蛇慵懒地坐起身,因为是清晨初醒,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往常的冷漠,眉眼十分柔和:“你梦游?”   余鱼怒道:“放屁!”   佘蛇耸肩,不大在意地说:“那我梦游。”   余鱼一时失语。   余鱼走到盥洗室洗漱,洗完脸,从镜子里看到佘蛇抱着胸靠在门口,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余鱼从镜子里瞪他:“干嘛?   佘蛇极浅地微微一笑:“你,喜欢我?”   余鱼眼睛瞪得更大:不对劲啊,这句话明明平时是小爷我问的!   佘蛇的表情略有些困惑:“我以为你喜欢女人的。”   余鱼说:“我当然喜、喜,喜……”他咬了咬下唇,难得没有嘴硬到底。   佘蛇摇了摇头:“我真弄不懂你。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我,我们可以试试。”   余鱼一挑眉,大步走向他,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明明是你喜欢我!”   佘蛇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柔声道:“好,我喜欢你。”   余鱼愣住了,   佘蛇低下头,试探地吻上他的唇。   一室暧昧。   数日后,众人终于穿越了广袤的沙漠,躲过当地警察的耳目,来到纳赛尔湖边。   几人从车上下来,站在浩瀚的湖边,看着一望无际的纳赛尔湖竹绿色的湖水,乔瑜感慨道:“漂亮啊……”   苏颐感叹道:“世界上第一大的人工湖泊,真壮观。”   李夭夭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人工湖?”   南宫狗剩用手里的烟斗敲了敲小徒弟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看看徒媳妇,人家好歹会查点资料。你这小兔崽子,说喜欢埃及,什么都不知道。”   李夭夭撇撇嘴,谄媚地用脑袋去顶南宫狗剩的肩膀:“跟师父出来,还用得着我么!”   纳赛尔湖是1971年建成阿斯旺高坝之后形成的巨大人工湖,近四千平方公里,延伸至苏丹境内。由于纳赛尔湖和阿斯旺大坝的调节,也为埃及带来了不少麻烦。自从建成了大坝后,尼罗河下游每年一次的泛滥没有了,上游肥沃的土壤无法在下游堆积,造成农田的贫瘠,也使尼罗河成了血吸虫的温床。   但此地风景着实不错,湖水两岸绿草遍野,有无数鸟儿将此地当做迁徙途中的暂歇地,另外偶尔也能在岸边看到瞪羚、狐狸等野生动物,湖中亦时不时有肥硕的鲈鱼跃出水面。   李夭夭把鞋脱了,撩起裤腿,跃跃欲试地准备下水捞鱼,苏颐担忧地提醒道:“水不干净。”   李夭夭摆摆手:“没事。”   老鹰二号喵地叫了一声,跃上李夭夭的肩,随着他往湖中去了,大抵是想看看湖中可有什么美味。   余鱼和佘蛇自然也脱了鞋走下河,余鱼更有脱光了衣服下河游泳的冲动。   在湖中戏了一会儿水,眼见的李夭夭指着约百米远处的湖水涟漪嚷道:“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   湖水的动静不小,看来游过来的是个大东西。   余鱼立刻撩起袖子,准备扑上去第一个捕获猎物。佘蛇拉住他:“先看看是什么。”   李夭夭肩上的老鹰二号突然炸毛,喵喵喵地直叫唤,爪子在李夭夭肩头刮骚,将他衣服都刮破了。   南宫狗剩在岸上淡定地喊话:“我忘记提醒你们啦——这、湖、里、有、鳄、鱼!”   三人面面相觑,0.01秒后同时尖叫着向岸上冲去。   最后,水里的不明生物并没有露头,几人期待地看了一会儿,没见到传说中的鳄鱼,都感到有些失落。唯有乔瑜坐不住,不时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喵喵!”这次乔瑜多了一个同盟战友——暴躁的,不停转圈圈的老鹰二号。   “喵!!!”老鹰二号突然再度炸毛,突然尖叫着钻进南宫狗剩怀里,尾巴抱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   余鱼嗤笑着将它拎出来:“猫哥,你可是千年猫妖,什么玩意儿能让你怕成这样?”   “嘶……”李夭夭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两三百米远的一棵棕榈树道:“那是……鳄鱼?”   众人齐刷刷回头,果然见到树下有一个绿色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向他们靠近。   “嗨……”余鱼不在意地摆摆手:“才这么点大。”   苏颐竖起手指比了比,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这个距离……这个大小……这条鳄鱼大概有五米长……”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南宫狗剩带头兔子一般拉着乔瑜窜上车,众人随即鱼贯而入。   关上车门,惊魂未定的乔瑜颤声催促道:“快走吧。”   佘蛇眼睛紧盯着慢慢逼近的鳄鱼的身影,不耐烦地说:“别急。”   余鱼兴奋地附和道:“就是啊,小爷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鳄鱼呢!”   李夭夭用胳膊肘顶了顶苏颐:“唉,快给它画一张!真绝了!”   苏颐、乔瑜:“……”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说:“鳄鱼嘛,一口可以咬碎一架飞机……”   话音未落,吉普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缕灰烟,在草原上缓缓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夭夭同志受岛国爱片钙片的影响,ML的时候常常会问一些他自认为很有情趣的问题。比如——“老子干的你爽不爽?”“老子喂饱你没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苏颐往往都会顺着他回答,大大满足他的虚荣心。有一次,他压着苏颐OOXX的时候问道“还要不要?嗯?要不要?”苏颐配合地呻吟:“要……还要……”李夭夭勃然大怒:“神马!你这个小妖精,老子居然喂不饱你,太过分啦!你简直是藐视老子!”苏颐:“……”最后,两人度过了河蟹的一夜—v—    第52章   很快众人就到达了阿布辛拜勒地区。   阿布辛拜勒村位于阿斯旺南二百八十公里处,距离苏丹边境只有四十公里。小村宁静安详,到此地观光的游客并不多,几乎全是为了举世闻名的阿布辛拜勒神庙群前来,参观完毕就会离开,并不会在这个小村过夜。   在白天,众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须知虽未至夏日旅游旺季,享誉世界的几座神庙每日的游客量也并不少,政府的保护力度自是不弱。   中午的时候,狗剩等人前往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探点。   早在绿洲的时候,南宫狗剩就已买了数套当地的服饰让众人换上。因为数日来在沙漠中的暴晒,除了原本皮肤就异常白皙的苏颐和乔瑜,其他人都已晒得和当地人一样黝黑,只要稍许遮着些,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是异国的游客。   大神庙原本在尼罗河西岸的一座大山崖中,整座神庙不是由土石建造,而是凿山而建,神庙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精美的雕刻艺术品。神庙前有三尊高约二十米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型坐像,如哨兵一般把守着这座历经千年不朽的神庙建筑。   众人站在山脚下,仰望着整座山体,只觉自己渺小如蝼蚁。   苏颐叹息道:“这里原本该有四座法老塑像的,有一座被英国人切割带走了,现在放在大英博物馆中。文化窃贼啊。”   李夭夭不屑地说:“抢走了也不是他们的东西。”   南宫狗剩指着神庙所在的山说:“这是假山,为了覆盖现在的神庙专门建的。”   为了使神庙免遭河水的淹没,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主持下,全世界50多个国家的诸多考古学者们花费了十八年的时间将拉美西斯二世大神庙切割成2000多块,移到了现在的位置处拼合重建,并专门造了一座假山覆盖它。   众人走到原先的遗址——那个三千多年前的神庙原本应该在的位置处。那里尚没有被上涨的河水淹没,不过离岸边已不远了。   南宫狗剩问:“咱们先去找宝藏的地点还是进神庙去看看?”   经过商量,大多数人对这座神庙的神庙颇感兴趣,于是南宫狗剩领着众人混在一群旅客中进入了神庙。   大神庙是祭祀拉神、阿蒙神和普照塔神的,拉美西斯为了宣扬自己的功绩,将自己的塑像和诸位神明并列供奉。走过前院的一小段楼梯,来到神庙前的台地。入口的上方在阿波罗神巨像间又一尊鹰头人身的拉神雕像,但历经三千年的侵蚀,这尊雕像已经残破。   大厅的屋顶上刻画着秃鹫图案,当地领队的导游一边解说,余鱼一边翻译道:“他说这些秃鹫象征着涅哈贝特女神——秃鹫女神,我勒个去,这玩样都能算个神?”   佘蛇面无表情地说:“屎壳郎都当上圣甲虫了,秃鹫为什么不行。”   大厅是一间八柱厅,每根柱子前都有一尊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大厅墙壁上用壁画的形式描绘了这位法老英勇得胜,并在诸位神明面前将敌人斩首的场景。   余鱼翻译着导游的解说:“这幅画是公元前1274年的卡迭石之战,是埃及人抵抗赫梯人的战争。呶,这个站在战车上放暗箭的就是法老,俺的偶像!”   佘蛇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余鱼立刻噤声。   走过大厅,尽头是一个作为圣坛的石室,石室里四座神像并肩而坐,分别是黑暗之神、天空之神、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太阳神。   这间石室的秘密,也是这座神庙最神奇的所在,不需导游的解说在场众人也都知道——每年2月21日及10月21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会从大门穿越过60米长的大厅,直射到圣坛上的法老和神明们——除了注定永远处在黑暗中的黑暗之神外。而这两天,也恰好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登极日和出生日。可惜的是,神庙经过搬迁后,这一神奇的景象因为角度计算的不精准,挪后了一天。   从神庙出来后,众人开始寻找项链中的纸片所说的地点。   “往东六百米……”佘蛇边算着距离边走,走到河边站定:“四百米。再往下就到尼罗河里去了。”   众人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   “嘁……”余鱼踢了块石子:“果然被水淹了吗……”   南宫狗剩喜怒未辨,老神在在地说:“走罢,晚上再来。”   到了晚上,南宫狗剩从包里掏出几件衣服。   “卧槽!”李夭夭冲上去抓在手里,不可思议地扯了扯:“潜水服?!这么高级?!”   南宫狗剩笑而不语。   乔瑜惊讶地合不上嘴:“你在哪里买的?”   南宫狗剩笑哼哼地说:“在绿洲就买啦,早有准备了。”   乔瑜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人啊!   李夭夭兴奋地扯掰着潜水服,苏颐抱着老鹰二号问道:“它怎么办?”   南宫狗剩遗憾地说:“没得卖猫的潜水服哟……”   余鱼将黑猫抱过去,捏了捏它的下巴:“二号,你是千年猫妖,你总归会点特异功能吧?潜水行不行?”   佘蛇捏着黑猫的后颈就往外走:“带过去再说。”   将潜水服、氧气瓶和诸多工具搬上车后,众人趁着夜色的掩映悄悄出发了。   黑夜里的尼罗河异常宁静,在繁华的开罗时还有七彩的灯光映衬,而在阿布辛拜勒这样的小村里,幽黑的河水仿佛一个可怕的黑洞,里面有不知有什么样的陷阱等待着人们。   李夭夭换上潜水服后,举着氧气面罩犹豫道:“里面不会还有鳄鱼吧。”   南宫狗剩点头:“应该,有。”   乔瑜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两股战战,忽觉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靠近,吓得他立起了一身汗毛。   “喵!”老鹰二号突然蹿上乔瑜的肩膀,乔瑜一声气都没吭,直接瘫软跪地。   “哈……”李夭夭走上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师娘,你行不行啊?”   乔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狗剩体贴地说:“你替我们放风吧,就在这等着。有什么——唔,有什么你就先走吧。”   乔瑜当然不想一个人留下,可看了看深不可测的尼罗河,他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那我……在这等你们。”   李夭夭试着把老鹰二号往河水中赶,可每每走到岸边,老鹰二号都炸毛大叫着不肯靠近了。   李夭夭蹙眉,抱起它问道:“你怕水?”   余鱼直接将它抢到怀里:“带下去再说。”   众人换上潜水服后,背上氧气瓶,提着工具走入尼罗河。   “哗……哗……哗……”   黑夜中的水声只令岸上的乔瑜更觉毛骨悚然。   老鹰二号蹲在余鱼的肩头,可随着水位越来越高,眼见河水已淹至余鱼的胸口,老鹰二号下垂的尾巴沾到了水,突然凄惨地大叫起来,爪子不停刨着余鱼的肩膀,试图阻止他继续下水。   余鱼不耐地把老鹰二号从肩头拽下来,想直接把它丢进尼罗河,却被南宫狗剩阻止了:“算了,它怕水,看来真不行,送上岸去陪小乔吧。”   余鱼失望地瘪瘪嘴,重新往回走,把二号丢上岸后追着众人游了过去。   岸上。   乔瑜一直都害怕与这只诡异的黑猫相处,可这一段时间下来,老鹰二号确如南宫狗剩所言,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眼下寂凉的岸边只剩下自己和这只黑猫,乔瑜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哆嗦着把老鹰二号抱起来,试着摸了摸它头上的毛发,老鹰二号用嘴去顶乔瑜的手,吓得他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乔瑜颤声说:“猫猫猫、猫爷,虽然晚辈年纪比、比您小很多,但晚辈有、有心和您成忘年之交……”   “喵呜。”老鹰二号轻易挣脱了他的怀抱,眯起绿宝石一般的眼睛,神情慵懒。也不知是否乔瑜的错觉,他仿佛看见老鹰二号诡异地笑了。   乔瑜后背紧贴着车门,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哽咽道:“你你你、不管你是美少女还是猫少年,你千万不要变身啊……呜……妈妈,好可怕啊……”   老鹰二号翘着尾巴轻盈地向前走,并不时转过头,绿色的眼中流光溢彩,仿佛在对乔瑜做着无声的邀请。   乔瑜咽了口唾沫,大概看懂了它的意思,紧张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老鹰二号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慢悠悠地向一片空地走去——那正是旧时大神庙的遗址处。   河中。   五人潜下了浑浊的尼罗河,游了两百米后,河水已深不可测。万幸的是,在水中并没有碰到鳄鱼之类的攻击性水生动物。   南宫狗剩带头向水底潜,下潜了约二十米后,深水的压力已令他感到胸口发闷,耳中阵阵鸣响。   他忍着不适,用手电往水下照,然而浑浊的河水中什么也看不到。   李夭夭紧跟上来,下潜到更深处,用手电四处比照。突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型的漩涡——这说明水下果然有异!   李夭夭兴奋地对众人打着手势,于是其余四人纷纷靠拢过来。   南宫狗剩一咬牙,比了个手势:下!    第53章   五人进入地宫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次触发了地宫的机关,厚重的石板门被阖上,阻隔了疯狂进攻的尼罗河水。期间几人数次被涌入的尼罗河水冲走,最后五人抱成一团挤在狭窄的甬道中,这才勉强顶住了流水的冲刷。   长长的甬道已被尼罗河浸灌了一大半,并且还在不断向内渗水,所幸一时三刻地宫还不至被河水淹没。   湿淋淋的五人依次爬出甬道,进入了地宫。李夭夭气喘吁吁地摘了氧气面罩,抬起胳膊嗅了嗅,皱着眉道:“妈的,够臭的。”   方才余鱼的氧气面罩被流水冲走,呛了不少河水,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佘蛇正给他拍着背。他断断续续地说:“尼、尼罗河哟喂,呕……全埃及、几千万人口、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他妈的……”   南宫狗剩躺在地上直喘气,摆着手说:“年纪大啦,不行啦,半条小命哟。”   苏颐连摘掉面罩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夭夭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替他将面罩揭掉,拍了拍他的脸,紧张地说:“苏颐,你还好吧?”   苏颐虚弱地点了点头,拨开额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好……好累……”   休息了约五分钟后,南宫狗剩爬起来摘掉脚蹼,收进背包中:“抓紧时间往上走吧,一会儿空气不够用了。   苏颐打足精神站起来,往身后水位极缓慢上涨的甬道看了一眼,担忧地问道:“一会儿我们还从这出去吗?”可如果要打开阀门,冲进来的尼罗河水一定会把人冲向地宫里。如何安全出去,实在是个难题。   南宫狗剩干笑着慢慢往上走:“哈哈,边走边想,边走边想。”   李夭夭、余鱼、佘蛇三人却全对此不在意。李夭夭搂过苏颐的肩:“嗨,到时候再说呗,先找宝贝。”   苏颐无语,只能跟着师徒四人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如先前走过的几座地宫一样,这座地宫的墙壁上也画满了壁画。南宫狗剩用手摸着墙上的壁画,笑眯眯地说:“又是亡灵书。”   “呵!”缓过神来的余鱼说:“偶像到底有多少基友啊。”   佘蛇又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   众人继续往里走。这间地宫的密室暗门并不多,但构型十分复杂,甬道并不是直的,七拐八弯,仿佛一个迷宫一般。且走了很久也没有明确的层次分割。   走了好一会儿,佘蛇突然停下,神色凝重地说:“我们进来以后,往西三十米,往北二十七米,再往西六十米,往南四十一米,往东六十米,我们现在面向北方。”他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被一群方位词绕的晕头转向的余鱼和李夭夭在掌心里试图按照佘蛇的说法勾勒地图,苏颐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再往前走,我们就回到原地了?”   佘蛇点头。李夭夭和余鱼立刻瞪大了眼睛。   南宫狗剩眯着眼,舔了舔嘴唇,问道:“身上有圆的东西吗?”   其余四人愣了一下,并没有问为什么,立刻往身上找了起来。因为穿的是潜水服,所以硬币一类的物事自然不会有,找了好一会儿,李夭夭才恍然大悟地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褪了下来,递给南宫狗剩。   南宫狗剩将玉镯立着摆到地上,捻着它的最高点,然后慢慢放手——玉镯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缓缓地向众人身后滚去。   南宫狗剩拾起玉镯,交还给李夭夭:“明白了?”   李夭夭连连点头:“我们走的一直是斜坡,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在进来时候的……嗯,上一层!”   南宫狗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走吧。”   在地宫中又兜了约莫数分钟后,苏颐终于发现墙壁上有一异处,用手电柄砸了几下,轻易地揭下一块石板,石板后露出了一个壁龛。   众人凑上来,发现壁龛中有一个可以转动的机关,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南宫狗剩让几个年轻人退开一段距离,自己小心翼翼地转动机关。   历经数千年的石制机关几乎已经长实了,南宫狗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扳动,李夭夭见状上来帮忙,在两人齐心协力地合作下,机关终于被转动了些许。   “咔……咔……”   机关终于被转到底,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靠!”李夭夭踹了脚墙壁:“什么情况?年久失修?”   “轰……”   李夭夭话音刚落,整座地宫突然开始震颤,发出巨大的轰鸣的响声。众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地扶墙,李夭夭搂住苏颐,佘蛇拉住余鱼的手。   “哇哦!”余鱼背靠着墙兴奋地大叫道:“好大的动静!不会要塌了吧!”   佘蛇对着他脑袋推了一巴掌:“呸!乌、鸦、嘴!”   随着巨响声,众人面前的一堵墙壁缓慢地升了起来,一间高约五米、长宽数十米的大房间缓缓展露在人们眼前,房间中堆满了金灿灿的矿石。   “金……子?”等密室的门完全打开,地宫不再震颤后,余鱼讷讷地拔腿走进房间,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堆的几乎有两人高的金山:“这么多……金子?”   他此刻的情绪绝不是兴奋,而仅仅是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一时无法接受。   李夭夭舔了舔嘴唇,同样一脸呆滞地走进房间,喃喃道:“卧槽……骗人的吧……”他捡起一把金色的矿石,脸上如梦似幻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转而变成了愤慨:“卧槽,还真是骗人的!愚人金吧这个是!”   余下的三人纷纷走进房间,李夭夭捡了一块金石丢给余鱼:“你掂掂,太轻,不是金子。”   余鱼接住后放在掌心里掂了几下,懵懂地说:“好像不轻啊?”   李夭夭说:“比真的金子轻多了。”   南宫狗剩捡起一块金石,仔细端详:这块金石是立方体,呈金属光泽。   他从包中取出一把小刀,轻轻在金石上划了一下,金石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划痕。   佘蛇走到南宫狗剩身边蹲下:“师父。”   南宫狗剩说:“太硬啦,的确不是金子。”   他又找出一张纸莎草,拧干水,铺在地上,重新捡了块断面参差的金石,在纸莎草上轻轻来回刻画。很快,纸莎草上就出现了绿黑色的痕迹。   苏颐蹲在旁边看着他做完这些,肯定地说:“条痕绿黑色,这是黄铁矿。”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说:“对,就是三狗说的愚人金。”   黄铁矿又称愚人金,乍一看的确十分类似黄金,但只要观察密度和条痕,其实还是很容易分辨。   余鱼撇撇嘴:“廉价玩意儿吧?”   李夭夭舔舔嘴唇,嗤笑道:“便宜着呢。不过这么多不含杂质的愚人金,全运出去,赚个路费总不是问题。”   余鱼不屑地说:“弄这么多便宜玩意儿陪葬做什么?骗死人?”   南宫狗剩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也猜不出墓主的用意,于是说:“先出去吧,抓紧时间。”   五人依次走出盛放愚人金的大房间,余鱼站在门外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么多,全是假的?说不定假的里面藏着真的?”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又开始震颤,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石门轰地砸了下来,重数百公斤的石门砸落时甚至弹的人们双脚离地,溅起的灰尘遮天庇地,方才的金山瞬间便消失在了那一端。   “咳咳咳……”李夭夭呛进了灰尘,咳的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情况?年久……失修?”   等烟尘散去,南宫狗剩愣愣地走上前,摸着方才阖上的石门:“这是……陷阱吧……”   险些中招的余鱼跳脚大怒:“日你先人板板!这王八蛋的太他妈阴损了吧?!拿便宜的破石头充金子,想把小爷关在里面?”   佘蛇不咸不淡地说:“你不贪心,就不会被关。”   余鱼撇撇嘴。   “呵。”南宫狗剩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察觉到这一次看起来远没有前两次容易,心中不由肃然:“走吧。”   再往上走,壁画的内容不再单纯的是亡灵书上和祭神的内容,开始出现凡人生活的场景。   有一副壁画上的象形文字提及了墓主的名字,南宫狗剩念道:“努比亚王之子……哈桑?”   李夭夭惊讶地说:“努比亚王?是努比亚的?不是埃及的?”   南宫狗剩摇头:“新王国时期古埃及人统治努比亚,把努比亚划分成五个州,派五个代表法老的总督统辖。这些总督就被封为努比亚王之子。呐,就跟法老自称太阳神之子一个道理。”   苏颐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余鱼眯着眼说:“好像是……水声?”   其余人也都听见了,脸色都凝重起来。   苏颐咽了口唾沫,说:“会不会又是什么机关?”   南宫狗剩看了李夭夭一眼,李夭夭点点头,说:“你们先上去,我下去看看。”说罢就调头往回跑。   南宫狗剩领着其余三人慢慢向上走,苏颐担忧地不停回头向后张望。   余鱼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老三那家伙就是个蟑螂,没事的。”   没过两分钟,李夭夭就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水涌进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南宫狗剩沉着地问道:“涌到哪里了?”   李夭夭暗暗在心中数了数,说:“已经淹掉三条甬道了。速度不是很快,但比之前快很多,可能是哪里漏水了。”   南宫狗剩转头问佘蛇:“二栓,我们现在面朝什么方向?”   佘蛇不假思索地说:“西面。”   南宫狗剩又问:“跟进来的时候比,走了多少?”   佘蛇略盘算几秒,去掉那些七拐八弯的路,很快算出了位移:“往西走了七八十米,往北二十来米。”   南宫狗剩皱着眉,不一会儿又舒展开,露出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颜:“嘛,往西两百米就是西岸,我们又在往上走,估计能直接通到陆地上喽!”   几人的心都定了下来。不过地宫中毕竟已经渗水,走的速度还是要比方才快了许多。   几分钟后,南宫狗剩又发现了一个机关,并以此打开了一间密室。   幸运的是,这间密室正是摆放墓主随葬品的耳室。   这间耳室的规格并不大,里面盛放的宝物远远不能与安赫桑柯的墓相比。   李夭夭和余鱼率先冲进去,李夭夭边捡东西边骂骂咧咧地说:“操,东西那么少,机关造的坑死人。”   余鱼除了捡了五个自己最爱的酒杯外,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全不挑剔地往包里塞:“妈的,这么坑爹的鬼地方,不多拿点亏大发了!”   两人捡完宝贝就急吼吼地拉着众人往外走:“快跑快跑,不然又被关在里面。”   可怜佘蛇和苏颐还没看清楚都有些什么宝贝就被生掰硬拽地拖出去了。   在大栓和三狗的不断催促下,狗剩师父不紧不慢地出了耳室,悠悠地说:“唉,出来混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同一招怎么能使两次呢?”说罢边摇头叹息边扭转了关闭耳室的机关。   “轰……”   石板门下沉得十分缓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声,使众人什么也听不见。过了约大半分钟后石门才几乎沉到底部。南宫狗剩笑眯眯地转身招呼道:“走……”话未出口,猛然变了脸色。   李夭夭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凝重惊恐的神色,猛地回头,只见凶猛的河水如野兽般张牙舞爪地从甬道的尽头向他们扑来!   十几米的路,人们甚至来不及从包中抽出氧气面罩,转眼汹涌的浪涛就已到了跟前。水花如巨兽的爪子般扑了下来,铺天盖地地将他们踩在脚下!李夭夭只觉一股巨大的力将自己紧紧裹住,慌乱中甚至来不及寻找苏颐的身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4章   李夭夭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背靠着一堵墙,四周漆黑一片,大约正呆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中。   他显然是被汹涌的河水冲到此地,装着工具和古董的背包被水冲走了,且他自己完全失去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什么方位。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浑身如被卡车碾过一样酸疼。   李夭夭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水漫到了膝盖处。他感到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试着喊道:“师父!苏颐!你们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李夭夭感到有些惊慌,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左手边的路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苏颐……!苏颐……!老余……!”他边走边不断叫喊,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李夭夭走了十几米后,眼前出现一条岔路,可以选择继续往前走或者往左边拐弯。   先前五个人一起走过了漫长的一段路,这间地宫虽然转折颇多,会令人迷失了方向感,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岔路。   “妈的!”李夭夭在拐角处停下,暂时没有继续往下走,每隔几秒就叫一次其他人的名字。   “老三!你在哪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李夭夭依稀听见了余鱼的声音,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大喊道:“老余吗!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听到了!你在什么地方?”余鱼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李夭夭静下心,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大约是他左边的那条路。但是他身上连一个手电都没有,漆黑的甬道中可视度不足半米,无法辨认前方是否有人。   “老余!你和谁在一起?”   余鱼看了眼身边的佘蛇,抓着他的手越发紧了。   佘蛇沉静地回答:“我。你呢?”   李夭夭苦笑道:“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的工具还在吗?有手电吗?”   佘蛇简短地答道:“有。”   李夭夭说:“你们来找我吧,我在一个岔路口,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根本看不见。”   余鱼和佘蛇往李夭夭声音的来源处慢慢靠近,余鱼担心地问道:“老三,你没受伤吧?”   李夭夭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等关节,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酸痛外并没有太过尖锐的疼痛,应该没有外伤,但乌青肯定少不了。   “没事,好得很,你们呢?”   余鱼说:“我们也没事。”   不一会儿,李夭夭听到蹚水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应该就在几米外了,可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光线。   余鱼嚷道:“老三,你在哪呢?”   李夭夭皱眉问道:“你们开手电了吗?”   佘蛇沉着地说:“开了。你没有看到光?”   李夭夭心里已明白了缘故,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丧气地说:“没。”   余鱼和佘蛇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余鱼用手电柄敲了敲墙壁,发现墙壁并不薄,敲上去的声音很沉闷。他从包里翻出一根铁杵,用力击打墙壁:“你在那边?”   李夭夭用力踹墙作为回应:“对。”   不一会儿,李夭夭听到墙的那边传来重重的打击声,然后几下过后又安静了。   佘蛇说:“墙太厚,我们工具不够,凿不穿。”   李夭夭问道:“你们那里水到哪?”   佘蛇说:“膝盖以下。”   李夭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水,但是腿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已经失去了敏感度。他瞎子一般用手摸了摸,发现水已经漫到了膝盖以上,说明水位还在上涨,只是重新变得缓慢了而已。   他回应道:“我这里水比你们深,你们站的位置应该比我高。”   墙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对话声,因为声音不大,李夭夭听不太真切。过了一会儿,佘蛇说:“我刚才昏过去了,现在也分不清方向。你自己去找路,往水浅的地方走,半小时还找不到路就回到这里。我们也去找,找到了就回来找你。”   李夭夭说:“好。”   三人分离。   李夭夭考虑了一下,沿着将他和余鱼佘蛇分隔开的那堵墙往前走。   他走了一会儿,感觉到水位似乎又高了一点,已经漫到了他的大腿中部。可是他很难分辨究竟是水涨了还是他正在往下走。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淋淋的头发,调头往回走。   “夭夭……夭夭你在哪里……”   李夭夭依稀听见苏颐的声音,浑身猛地一僵,立刻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过了十几秒,他没有再听见苏颐的声音,紧张地大喊道:“苏颐,宝贝儿,是你吗?”   苏颐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比之前有精神多了,显然也听到了李夭夭的声音:“夭夭!”   李夭夭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位,约莫是在他方才走的路更前方。于是他迅速调头往回走,往黑暗中喊道:“宝贝儿,你有光吗?”   苏颐的声音显得十分沮丧:“我的包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夭夭脚步微微一顿,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自我宽慰道:好歹还有希望,最好苏颐不要也在墙的那一端。   他继续往前走,面前很快又出现了一条岔路。   李夭夭喊道:“说话,不要停,让我找到你在哪里。”   于是苏颐开始吹李夭夭送给他的骨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海之角,之角碧连天……夕阳山外山。”   李夭夭苦笑着骂道:“吹这么丧气的玩意儿,你男人——老子还没死呢。”   不一会儿,李夭夭终于勉强看清半米前有一个黑影。他缓缓走上前,用力地将苏颐拥进怀中,恨不得镶进自己的胸膛里。   半分钟后,李夭夭松开苏颐,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水已经漫到两人的大腿根部,看来这里比他刚才所在的地方要低。   苏颐走了没两步,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所幸李夭夭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这才没有摔进水里去。   苏颐扶着墙喘了两口气,勉强笑道:“走吧。”   李夭夭察觉有异,皱着眉站定不走了:“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   苏颐表情有一刻的惊慌,旋即故作平静地说:“扭了一下。”   黑暗中李夭夭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直觉察觉到不对,弯下腰捏了捏苏颐的腿。苏颐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躲闪。   李夭夭眉头拧成了川字:“你伤的不轻。”   苏颐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夭夭背对着他蹲下身,强硬地说:“上来。”   苏颐并没有拒绝,乖巧地爬上他的背。   李夭夭边走边将方才遇到余鱼和佘蛇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人走了一段路,李夭夭突然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一个趔趄,险些带着苏颐一起摔进水里。他将苏颐放下来,摸索着捡起绊倒他的东西——是个背包!   李夭夭眼睛一亮,打开背包,氧气瓶和文物都在。他翻出了一个手电筒:“是我的包!”   有了光之后,两人才互相看清了对方狼狈的模样——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垂在额前,发上脸上身上沾了不少尼罗河中的秽物,看起来就像是从下水道钻出来的鲛人——当然,现在这样的环境和下水道也差不了多少了。   李夭夭伸手摘掉了苏颐额上的一条塑料残片,将包递给他让他背上,然后背起他重新出发。   两人走了一段路,没有再遇到余鱼和佘蛇,也始终没有找到南宫狗剩的身影。水位依然在上升,无论李夭夭往哪个方向走,水都越来越高,十几分钟后,水已经漫到了两人的臀部,水的巨大阻力使背着苏颐的他行走的无比缓慢。   李夭夭逐渐失去了耐心,丧气地自言自语道:“妈的,到底哪里是往上的?”   苏颐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柔声安慰道:“别着急,不会有事的。你如果累了,就放我下来走一会儿。”   李夭夭没说什么,将他往上背了背,继续蹚水往前走。   不一会儿,李夭夭走到了一条甬道的尽头。面前的路,断了。   “我操!”李夭夭忍无可忍,抬起一脚狠狠踹墙壁。可惜水的阻力使他这一脚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苏颐从他背上下来,这时水已漫到了腰部。他从李夭夭手里接过手电,照着墙壁开始仔细的搜索:“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任何房间。也许是有机关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李夭夭深呼吸数次,令自己平静下来,跟苏颐一起开始摸索。   很快,李夭夭真的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壁龛。   两人合力扳动了壁龛中的机关,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块石板慢慢上升,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方形小孔。   李夭夭大喜过望,自己钻了半个身子进去查看。   方形小孔后面的房间因为地势高出了甬道一米多,房间中还没有漫水。但是李夭夭打着手电照了一圈,发现这仅仅是一间房间而已,没有任何通道和玄机,甚至连随葬品都没有。房间的墙壁上画着一堆不知所云的壁画。李夭夭可不是南宫狗剩,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研究墙上到底画了什么,于是很快就从小孔中钻了出来:“什么都没,调头吧。”   话音未落,地宫突然又开始轰隆隆的震颤,水面波动不已。   两人不由大惊,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李夭夭将苏颐搂进自己怀中。   也不知是否他人触及了地宫的机关,或是地宫的某一处破裂,水位又迅速上涨,等震颤结束后,水已经涨到了两人的胸口处,水甚至从小孔中漫进了新发现的房间里。   李夭夭咬着牙调头看了看身后长约数十米的甬道,心一横,压着苏颐的肩说:“进去。”   苏颐不明所以,听话地吸了口气,潜入水中,从已经被淹没的小孔中钻进了房间。旋即,李夭夭将背包从小孔中塞进去,自己也跟着钻进了房间。   这件房间足有三米多高,水只漫到两人小腿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危险。   李夭夭将背包塞到苏颐的手里,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吻了一会儿,将湿淋淋头发撩到脑后:“你在这等我,我出去找路,找到了就回来找你。”   苏颐紧张地拉住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李夭夭不耐烦地说:“别给我添乱,乖乖呆着。”   苏颐一窒,拉着他哪里肯松手,坚持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包中放了两个手电。李夭夭抽出还没有用过的电池更足的一个递给苏颐,另一个拿在自己手里,从包中抽出脚蹼穿上:“氧气瓶留给你,水要上来了你就带上。你等着,我不会有事。”   苏颐紧紧地拽着他,拼命摇头:“不行,没有氧气你怎么出去!”   李夭夭烦躁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我说了没事!你别他妈拖泥带水的好吗,老子还不想跟你殉情呢!”   苏颐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夭夭跪下身,准备从小孔中钻出去,动作停顿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不会有事的宝贝儿。如果我……苏颐,我爱你。”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扎入水底。    第55章   比起李夭夭和苏颐,余鱼和佘蛇稍许幸运一些。两人的背包都没有被流水冲走,所以手电、工具、饮用水都不缺,只是余鱼的氧气面罩在一进入地宫的时候就被流水冲走了,所以虽然两人有两个氧气瓶,却只剩下一个面罩。   和李夭夭分离后,两人继续朝前走,走了不一会儿,水位渐渐低了。   余鱼兴奋地说:“就是这条路!走对了!”   佘蛇只是握紧他的手。   很快,一条岔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余鱼眼珠转了一圈,用探询的口吻问道:“走……这条?”   佘蛇点点头。   于是余鱼蹚着水继续往前走,佘蛇却在他身后扭头往另一条路走去。   余鱼听见水声的远去,惊讶地转身追了上去:“喂,你什么意思?”   佘蛇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条路水到你哪里?”   余鱼卡壳了几秒,重新回到原路上,走出一段路,喊道:“唔,到曲泉穴这里差不多!”   佘蛇和余鱼的身高相同,他弯下腰摸了摸水位到达的地方,喊道:“膝关穴。”   膝关穴所在的位置比曲泉穴低了约一个指节,说明佘蛇所在的位置水位更低,于是两人从那条道往前走。   之后每逢岔路,两人便分头走确定水位的高低,这样就消减了水位原本就在上涨所带来的误差。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后,余鱼累得靠墙喘道:“不行了,腿灌了铅一样,实在走不动了。”因为水中的阻力极大,每迈一步都要费好大力气。   佘蛇也觉得累了,于是靠在他身边休息。   余鱼弯下腰,研究了一下水位,说:“水是不是一直在上涨啊,怎么走来走去都在膝盖这里?”   佘蛇皱着眉说:“应该是。”   “唉……”余鱼叹气:“还不如再高一点,小爷游来游去都比走着轻松啊……”   话音未落,地宫开始了又一波震颤,两人被震得七倒八歪,余鱼更是一屁股跌倒水中。等震颤停止,水位涨到了两人的腰部。   佘蛇低着头,无言地用一种苍凉的眼神看着余鱼,眼睛里明晃晃的写了三个大字:乌鸦嘴。   余鱼干笑数声,灰溜溜地从水里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说:“走……游吧。”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两人还是没有找到出口,余鱼突然叫道:“哎哟,哎哟,抽筋了!”   佘蛇连忙停下,替他抻直了脚筋:“好点没有?”   余鱼抱着他的胳膊,哭丧着脸说:“老佘,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   佘蛇不耐烦地说:“我还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余鱼委屈地瘪瘪嘴,旋即嘴硬道:“呸,小爷跟你死在一块儿才叫晦气!”   佘蛇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低头在他唇上轻柔地印上一吻,然后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余鱼呆了数秒,从后面环住佘蛇的背,最后索性将腿盘到他腰上,像个无尾猴一般附在他身上:“你、你干嘛?”   佘蛇嘴角略微弯起一个弧度,说:“叫师父和苏颐。”   余鱼听话地开始大声叫喊南宫狗剩和苏颐。可惜的是,并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三岔路口,佘蛇让余鱼走到一条道上去,自己则依次走入另外两条甬道,比较出水位高低后继续前进。然而走了不久,水位却明显越来越高了,达到了两人的肋骨处。   佘蛇眯起眼,迷茫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余鱼沮丧地抱着他:“是我们走错了,还是水越涨越快了?”若是后者倒还好,若是前者,过了这么多条岔路,也不知错在哪里,可就麻烦了。   佘蛇冷静地摇头:“应该没有错。这个地宫很多地方是互通的,刚才有很多路如果走了就会回到之前走过的位置。我们没有走错。”   地宫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水位急涨,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水已经淹到了两人的脖颈处。   余鱼踮着脚,惊慌地抱着佘蛇,这时候终于开始不可抑制地感到害怕了:“老佘……”   即便水并没有将两人淹没,可地宫中的氧气其实已经十分稀薄,早在之前两人就已赶到胸闷气喘,只是为了节省氧气才没有用上氧气瓶。   佘蛇看穿了余鱼的心思,轻吻他的额头,指了指氧气说:“你一口,我一口。走吧。”   余鱼忽然皱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屏息听了一会儿:“小声说,老佘,上面是不是有声音?”   佘蛇凝神听了一会儿,果然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余鱼大喊道:“有人吗!!!”   不一会儿,响声近了,上面有人喊道:“大栓?”   余鱼大喜,几乎是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扯开嗓子嚎道:“嗷!!!师父!救命啊!!!”   南宫狗剩隔着石板喊话:“跟着师父声音的方向走。”   没游多久,余鱼和佘蛇果然在南宫狗剩的指点下找到了一个通往上一层的竖井坑。师徒三人会和。   比起四个年轻人来,南宫狗剩不愧是老油子,虽然也被水冲散了,但没过多久就找到打开竖井坑的机关,安全到达了上一层。   南宫狗剩问道:“三狗和三媳妇呢?看见没?”   佘蛇背上氧气瓶,重新跳下水:“我去找他们。”   南宫狗剩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找不到就快回来。”   佘蛇点头,潜入水中游走了。   南宫狗剩拉着余鱼也走了起来:“我们在上一层找找。”   几分钟后,南宫狗剩突然听见脚下似乎有乐声,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眼睛骤然亮了:“是我给三狗的骨箫!”   余鱼忙趴到地上大喊道:“老三!是你吗老三!”   脚下的乐声停了,苏颐飘渺的声音传来:“余师兄?”   余鱼愣了愣,继续喊道:“苏颐,老三跟你在一起吗?”   底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南宫狗剩说:“我现在边走边用棍子敲地板,你跟着我的方向走,我先带你上来。”   底下再一次沉默了。数秒后,苏颐说:“可是夭夭让我在这里等他。”   南宫狗剩猛地蹙眉,余鱼喜道:“你见过老三了?!他现在在哪?”   苏颐说:“他去找路了。”   南宫狗剩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苏颐很快答道:“一间……唔,什么都没有的密室。我触发了机关才打开的,位置比甬道高。”   南宫狗剩微微一愣,旋即让他找房间里有没有隐藏的壁龛。没想到苏颐摸索了一会儿,竟当真找到了。   壁龛中的机关被转动后,苏颐头顶上的石板缓缓向下打开,南宫狗剩和余鱼的脸赫然出现在他头顶上。   两人将苏颐从水里捞了起来,这才发现苏颐的双眼都红肿的厉害,显然哭了很久。   余鱼忽觉鼻子有些发酸,撇开眼,哼哼唧唧地埋汰道:“哭啥呀,跟个娘们似的,难道老三总说你。”   苏颐一言不发,哽咽着举起骨箫,继续吹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往昔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苏颐眼前。   李夭夭对着他冷嘲热讽,然后悄悄潜进书房,上网查胃出血的注意事项;李夭夭悄悄给南宫狗剩发短信,问他要治疗胃出血的偏方;李夭夭无理取闹地发脾气,凌晨的时候却趁着他睡着坐在床边悄声跟他说对不起;李夭夭飙车,在危险关头调转方向盘让驾驶座承受撞击;李夭夭……   他的爱人幼稚、可笑、没有责任心,数缺点可以从早上数到晚上,论优点十根手指还算多。可偏偏他就是喜欢这个人,而他相信,这个人,即便有这么多不可救药的毛病,他也同样爱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手的。   苏颐吹得断断续续,泪水开了闸一般往下涌,哭声和骨箫浑浊的乐声混在一起,更显凄凉。   五分钟后,一个脑袋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甩掉脸上的水:“苏颐……”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愣,又愣了愣,一时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苏颐跳下水,猛地扑进他怀里,冲力撞的两人同时沉入水底。李夭夭呛了几口水,这才回过神来,扑腾着从水底浮了上来。   余鱼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脑袋,酸溜溜地埋汰道:“不是装英雄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夭夭一手搂着苏颐,一手扒着墙,咧开嘴高兴地笑了:“哦,我想反正都要死了,干脆死一块儿算了。黄泉下也算有个伴。哎哎,宝贝儿放松点,腰被你勒断了。”   等佘蛇回来后,众人总算都安全到达了上一层。   这一层里没有水,构造也没有下面这么复杂,南宫狗剩带着众人顺着路往前走,很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路是向上倾斜的。   走出几十米,面前出现一条三岔路口。   众人正在犹豫往哪边走,左边的甬道里突然窜出一只黑影,直扑李夭夭。   “喵……”   李夭夭抱着突如其来的黑猫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捏着黑猫的脖子把它拎了起来:“老鹰?老鹰二号?”   黑猫一旦被捏住了脖子后面的软肉,立刻乖巧地蜷着四肢一动不动。   佘蛇走上来看了眼黑猫脖子后面的皮毛,摇了摇头:“不是老鹰。”   “哇!”余鱼兴奋地把绿眼黑猫接过去,玩弄着它的爪子:“又一只千年老猫啊!看来古埃及人的传统是每个地宫里都放一只守护黑猫啊!”   李夭夭扒拉着黑猫的尾巴:“那叫他老鹰三号吧!”   余鱼轻佻地用一指挑起黑猫的下巴,叫道:“三号,三号!”   佘蛇面无表情地指着甬道的尽头说:“乔瑜二号来了。”   “嘶……”李夭夭和余鱼齐刷刷抬头,看到乔瑜后表情同时变得惊恐,然后一齐向后退了一步。   乔瑜欲哭无泪:一只来历不明活了几千年的猫你们不怕,看到我怕成这样。我长得很吓人吗?   连南宫狗剩都是一愣:“小乔?你是小乔同志?”   乔瑜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呃,是我。”   乔瑜领着众人往回走,解释道:“是那只猫带我下来的。地……”   余鱼不悦地打断:“喂,那个人,什么叫那只猫?它叫老鹰二号。”   乔瑜干笑:“哦哦,老鹰二号。地面上有个机关,它跳来跳去就触发了,然后地面上就出现一个通道。我就跟着他下来了。”   事实上,通道被打开后,乔瑜过了很久也不敢下去,一直坐在车上等着。后来南宫狗剩他们迟迟不回来,乔瑜眼看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疑心这个通道能通往南宫狗剩他们要找的藏宝地点,最终心一横还是跟着老鹰二号下来了。   李夭夭咬牙切齿地掐着老鹰二号的脖子:“你这个畜生!天堂有路你不带我们走,地狱无门你就看着我们闯!”   余鱼磨牙霍霍,冷笑道:“明天晚上吃水煮猫汤!”   “喵……”老鹰二号无辜地眨巴着圆圆的眼睛,舔了舔李夭夭的掌心。   不一会儿,一间数百平米的大房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余鱼打着手电走进去,奇怪地说:“怎么放了这么多镜子?干什么用的?说着用手拨了拨其中一面,发现它是可以转动的,只是经年累月,早已锈蚀了。   南宫狗剩喝道:“别碰!”   余鱼猛地收回手:“干什么,上面淬毒了?”   南宫狗剩打开手电,微弱的光线照到入口处摆放位置最高的第一面镜子。他试着调整了一下角度,手电来回摆晃之间,突然整个房间都亮了一瞬,旋即又因为他的动作而暗了下来。   众人同时一愣,立刻都将自己手中的手电照向那面镜子,找准了角度之后,很快整个房间亮的像白昼一般,并且光顺着甬道直射下去。   苏颐喃喃道:“好精巧的设计……”   李夭夭旋即往回跑,发现甬道的墙壁上有许多金属材质,亦能反光,下面的原本漆黑的甬道全都变得亮堂起来。   南宫狗剩走至入口下来后摆在台阶上的第一面镜子旁,发现镜子上挂了一条已经锈蚀的心形金项链。他小心翼翼地将金项链取下来,拨弄了一番,确定金项链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设计及夹层,想了想,没有送给小三狗,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几人并没有找到努比亚之子的墓室,还有许多岔路也没有走,甚至脚下的水究竟漫道何处也并不清楚。   然而天色已不晚了,眼看时间已是当地凌晨三点半,自认闯下大祸的几人连忙爬回了陆地上。   南宫狗剩走出数步以后回头看了看,对着神庙遗迹留下的些许痕迹推算片刻,说:“这里应该是圣庙原本圣坛所在的位置。”   李夭夭恍然大悟地说:“阳光能通过神庙照进圣坛中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那么这里的机关是不是也都算好的,什么时候地宫的门会打开,然后阳光正好照进去射到镜子上,然后……”   南宫狗剩笑了笑,没有回答。   古时的神庙已被连根拔起搬走了,这个悬案除了深埋地下的古人,或许再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将地宫入口的门关上后,也不知是否李夭夭等人的心理作用,他们总觉着尼罗河的水平面似乎下降了些许,大约是水全都灌进地宫中去了。   为此,几人再也不敢多呆片刻,换了衣服上车后甚至不敢在阿布辛拜勒多呆,趁着第一缕阳光苏醒之前,驾车离开了这片供奉着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法老、埋葬着努比亚之子、蕴藏着千年秘辛的土地。   回到哈里杰绿洲后,南宫狗剩将吉普车还了,不知动了什么关系先请人将几个徒弟和自己从地宫里顺来的宝贝走私运回国,然后苏颐订了六张机票,在盛夏时节大批旅客到达埃及之前,众人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余鱼坐在飞机的窗口边位置,看着脚下越来越遥远的土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扭头问苏颐:“老鹰二号是不是和我们一班飞机啊?”   苏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为老鹰二号办了宠物托运手续,这只充满了秘密的黑猫被装在笼子里跟着行李一起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   乔瑜欲哭无泪地自言自语:“都回国了还带个猫妖回去。猫妖的机票比我们的机票还贵……”   南宫狗剩笑着揽过他:“反正不是你养,回去就见不到啦。”   乔瑜碎碎念道:“我再也不要看到猫了,尤其是黑色的……”   飞机的轰鸣声掩过了他的声音。   别了,埃及。       【第三卷:人生如戏】 第56章   最后,老鹰二号还是跟着乔瑜回了家。   下飞机后,李夭夭余鱼佘蛇都表示自己没有责任心养宠物一定会养死,最后李夭夭索性搬出借口说苏颐对猫毛过敏,不负责任地甩手不干;余鱼和佘蛇立刻表现出对长毛动物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喷嚏连连。   南宫狗剩早有预料地把徒弟们都揍了一顿,最终乔瑜还是无可奈何地抱着黑猫回了家。   回家之后,乔瑜立刻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四牛不见了!!!   对于四牛的失踪,它的正牌饲主南宫狗剩却显得一点都不担心,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该怎么睡就怎么睡,乔瑜问起来,他只说:“嘛,溜出去玩了嘛,宠物要放养啊。”   然而一只肥的好像随时会从天上掉下来的鸽子,在上海这样钢筋水泥建造的城市里,它又能去到哪里呢?可是既然南宫狗剩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乔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自己出去漫无目的地找了几次,自然是没什么收获的。   过了数个星期,几人在埃及消耗的元气都养回来了,四牛还是没有回来。   这天南宫狗剩出去了,乔瑜一个人在家收拾屋子,扫地拖地擦灰尘,细致的卫生工作使得即使只是一间几十平米的小房间也耗费了数个小时。   做完卫生工作后,乔瑜替老鹰二号清理了猫砂,为它倒上点新买的牛奶和猫粮。老鹰二号懒洋洋地从床上跳下来,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几口牛奶,然后优雅地嚼起了猫粮。   乔瑜微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柔顺的毛发摸起来舒服极了!   “二号,你喜欢这个口味的猫粮还是上次那个口味?”   二号懒洋洋的眯着眼,惬意的好像一个皇帝一样。   乔瑜看着它吃完了猫粮后,抱着它坐到沙发上,开始百无聊赖地逗它玩。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忙完了一周的工作,难得有一个不必思考、不必烦恼的空闲,可以尽情的偷懒,什么都不用在意。   自从回到上海后,乔瑜对老鹰二号的恐惧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逐渐消失殆尽。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不同,仅仅是它的食量比一般的猫要大许多,吃的东西也要杂很多,荤素不忌,甚至比起已经退化的家养的猫来说,它还会捕捉老鼠和昆虫。乔瑜甚至怀疑,或许这只是一只尾随在他们身后误闯入地宫中的普通埃及黑猫,而不是什么墓主的守护者。他将他的这个想法向南宫狗剩提起,南宫狗剩只是不大在意地顺着他敷衍了几句,似乎他对于这只猫究竟是什么身份根本不在意。   乔瑜颇有兴致地模仿着网上流行的“英俊的小猫”的样子捏住老鹰二号的脸,毋庸置疑,老鹰二号是一只俊美的黑猫,即使被扭曲了脸型依旧是一只俊美的黑猫。   乔瑜心软如水,低头亲了亲这只俊美黑猫的鼻尖:“二号,你说四牛到哪里去了?”   黑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乔瑜目光柔和地笑了起来,将它举到眼前:“二号,你说我们做点什么好呢?你想看电视还是出去走走?”   黑猫颇有灵性地晃了晃前爪,乔瑜笑得眯起了眼,对着它亲亲抱抱,怎么亲昵都嫌不够。   晚上,南宫狗剩回到家里,快速做了两个小菜,两人吃完晚饭后一起抱着黑猫看电视。   乔瑜突然问道:“你的户口落在哪里?”   南宫狗剩愣了愣,笑呵呵地说:“唔,大概是在安徽?怎么啦?”   乔瑜说:“今天居委会的人上门,说过一段时间又要开始人口普查了。我想起来就问问。你的户口本放在哪里?我帮你收起来吧?”   南宫狗剩微微一怔,搂着乔瑜漫不经心地说:“唔,大概在大栓那里吧。我用不上这个,不知道丢哪了。”   乔瑜微微蹙眉,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那你的身份证呢?”   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怎么突然要这个?”他起身掏包,从包里拿出一个经年的旧皮夹,抽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乔瑜。   乔瑜接过他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南宫狗剩穿着中山装的年轻时的旧照片,照片上的模样青涩而干净,和现在相比模样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一双标志性的眯眯眼看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乔瑜留意看了一下姓名,的确是南宫狗剩,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怀里的黑猫受惊不满地跳到地上,翘着尾巴走了。   乔瑜爱不释手地打量着狗剩年轻时的照片:“你那时候几岁啊?”   南宫狗剩说:“二十几岁吧。”   乔瑜奇道:“身份证不是每十年就要重办一次吗?”   南宫狗剩说:“哦,今年就要重办啦。”   乔瑜盯着照片看了又看,目光揶揄地在照片和面前的真人之间来来回回,评价道:“你年轻的时候挺好看的。”   南宫狗剩凑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老啦,英俊与我如浮云啦。”   乔瑜看了看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不禁搡他:“你也只比我大了四岁啊,四十都不到,说什么老。”   南宫狗剩只是笑:“你先帮我收着吧,我一时半会也用不着,糊里糊涂就弄丢啦。”   乔瑜自然没有推辞,拿着他的身份证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珍重地放进一个专门摆放证件的盒子里。   夜深之后,两人面对面的躺在床上,乔瑜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用食指的指腹轻柔地描摹着南宫狗剩的五官,一字一顿珍重地念道:“南、宫、狗、剩。”   这个就是他的爱人,不知道会和他在一起多久的爱人。乔瑜已不是年轻气盛的男孩,不会轻易奢求一辈子,但他的确是拿出了真诚来对待这段感情、对待这个男人。他这个年纪的人,求的无非是一个安逸,而对于南宫狗剩,凭良心说,两人的契合度远远超出了乔瑜的预计。和南宫狗剩相处似乎并不需要他做出任何的牺牲和退让,而南宫狗剩的一切做的也很自然,并没有显得刻意去迎合他,但是两人相处的日子的确是异常的合拍。   “不管是一年还是一辈子,”乔瑜心想,“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开始爱上他的。但他的确成功的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我忘记了苏颐,现在再回想起来,我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过苏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好像,我也许,我想确定我真的很爱这个人……”   过了几天,乔瑜看中了一款保险,决定将买下这份保险并南宫狗剩当作受益人。   他总觉得,他和南宫狗剩之前似乎缺少了某种关联。如果是一对男女恋人,大可领一张证,甚至同床而眠都可以作为某一种无言的协定。可作为同性恋人,乔瑜依旧觉得,两人的羁绊实在太少。甚至当年他为他大学时的恋人做了不少,这几年为苏颐也付出了不少,而对南宫狗剩,他似乎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于是他想要多做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感情。   乔瑜下班后去了保险行。   保单上要求填写受益人详细的身份,乔瑜特地将南宫狗剩放在他那里的身份证带上了,郑重地在保单上受益人的一栏里写下了南宫狗剩的姓名和身份。   办理保险的负责人将保单收走后粗略扫了一眼,目光猛地被“南宫狗剩”四字吸引,表情旋即变得十分古怪,不确定地念了一遍:“南宫……狗剩?”   乔瑜脸色微红,点头重复道:“南宫狗剩。”   工作人员憋着笑将保单收好:“好的先生,等一切手续办妥后我们会电话通知你。”   出了保险行,乔瑜又去眼镜店配了几副新的日抛和月抛隐形眼镜——自从南宫狗剩说过喜欢他不带眼镜的样子后,乔瑜就抛弃了框架眼镜。他一开始买了两幅年抛的眼镜,但是戴起来很不舒服,且眼镜的卫生状况也堪忧,几番考虑后,他决定换短期一些的眼睛戴戴看。   眼镜行建在一个商场的底楼,乔瑜买完眼镜后想起家里的拖把应该换新的了,于是他决定趁此机会逛逛商场,买些日常用品。   他走上自动扶梯,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身侧往下行的自动扶梯上站了不少人,乔瑜匆匆扫过一眼,猛然一个激灵,登时瞪大了眼睛——方才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不正是南宫狗剩么?   乔瑜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从发型到衣着,以及方才一闪而过的侧面,都确认是南宫狗剩无疑!但他并没有叫出口——南宫狗剩的身边站着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年轻男人,那男人挽着他,侧着头不断跟他说说笑笑,南宫狗剩时不时应上两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第57章   乔瑜几乎是下意识从扶梯跑上楼,然后迅速坐上旁边往下的自动扶梯,探长了脖子用目光紧紧追随着南宫狗剩的身影。   商场里的人流不少,南宫狗剩的身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乔瑜几乎忘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片刻不敢挪开。   乔瑜到了楼下,南宫狗剩已和那个年轻男人走出了商场。乔瑜拨开人群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到了商场门口,看见那两条背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便消失了,他立刻拔腿继续追。   这时候乔瑜追得急,压根来不及多想,甚至为什么要追他也并不清楚,至于南宫狗剩身边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也并没有想。只是本能驱使着他去追,潜意识里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可他不愿细想,也来不及多想。   南宫狗剩和那个年轻的男人出了商场后,在街上挽着手慢慢地走着。乔瑜默默地跟在后面,那陌生男人偶然侧头与南宫狗剩说话的时候,他可以看见他的侧脸——白净,年轻,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为他的这个认知感到震惊,除了震惊之外,他无法思考更多。   十几分钟后,南宫狗剩和那人走出闹市,来到僻静的住宅区附近。乔瑜远远跟着,隐形眼镜让他看到的世界异常清晰,安静的街道使得两人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年轻男人俏皮地问道:“前阵子你消失这么久,打你电话总是不通,去哪了?”   南宫狗剩口气轻快:“到埃及淘金去啦。”   年轻男人问道:“去埃及做什么?你倒斗还倒到国外去了?”   南宫狗剩笑说:“是啊。”   那年轻人显然对他的说法并不当真,不过也并没有深究的兴致,笑着揶揄道:“你外边又插了多少花?”   乔瑜站在后面看不见南宫狗剩的表情,只知道南宫狗剩并没有回答。   年轻人将手一伸,撒娇般地说道:“你去了这么久,总该给我礼物吧?”   南宫狗剩将手伸进口袋里,早有预料地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那盒子里装着他从努比亚之子的地宫中取出来的黄金项链,已做过去锈处理。乔瑜今天早上无意中看见他将项链装进那个盒子里,南宫狗剩不知他瞧见,偷偷把盒子揣进口袋里。   ——乔瑜之所以不说,只是他以为,那条项链会是南宫狗剩哄自己的有一个小心思。可如今,东西却已在别人的手里。   年轻人打开看了一眼,并不怀疑东西的价值,合上盖子装进口袋里,毫不避讳地在街上亲了南宫狗剩一下,甜甜地说:“谢啦。”   南宫狗剩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年轻人发出欢快的笑声。   乔瑜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之后南宫狗剩和那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又说了些什么乔瑜都没有听进去,他甚至不再跟着他们向前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等他回过神再想追的时候,已没了目标。   最后,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当晚南宫狗剩回到乔瑜的家中,房间里似乎没有人在,黑漆漆的一片。他打开灯,猛然看见沙发上有一个背对他坐着背影,不禁轻微的吓了一跳。   南宫狗剩试探地唤道:“小乔?”   乔瑜没有回话。   南宫狗剩走上前,只见乔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狗剩察觉有些不对,问道:“吃过晚饭了没?”   乔瑜抬起头,平静地说:“我想要你从埃及带回来的那条黄金项链。给我……可以吗?”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   南宫狗剩微微一怔,旋即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在乔瑜面前蹲下,老实地说:“送人了。”   乔瑜倒抽了一口冷气,勉励维持着自己情绪上的稳定:“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南宫狗剩并没有迟疑很久:“呃……两年吧。”   乔瑜方才绷出的冷静在这一句“两年”中溃不成军,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南宫狗剩,只大口喘气却不说话。   南宫狗剩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通红,心口微微一紧,顿时语塞。   乔瑜突然发飙,将茶几的书和杯子统统扫到地上,拾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掷向南宫狗剩。南宫狗剩没怎么躲闪,只抬手挡了一下。   乔瑜胸口剧烈起伏,“滚出去。”   蹲在墙角睡觉的黑猫被玻璃杯砸地的声音惊醒,嗓音细细地尖叫起来。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化成自嘲又淡然的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   他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下来。   下一步就可以迈出大门,可他却显得有些犹豫了。   黑猫走到他的脚边,在门外趴下,仿佛是刻意阻隔了他离开的路。   乔瑜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冲到房间里收拾他的东西然后跑出来砸到他身上大喊叫他滚,可他旋即想到,南宫狗剩是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的。当初他便是空手来的,来得轻松,或许就是为了走的时候没有羁绊。   眼看南宫狗剩真的拔腿要走了,乔瑜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南宫狗剩略有些诧异地回头,乔瑜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喷薄而出,然而他只是死死拽着南宫狗剩,是走是留,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南宫狗剩侧身搂住他,柔声哄道:“不哭了。”   乔瑜拽住他的衣襟,哽咽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南宫狗剩看着乔瑜的眼睛,此刻他分明有一百种一万种方法将乔瑜哄的高高兴兴,可他突然不忍心骗他——其实早在方才乔瑜刚刚发难的时候,他就完全可以化解这场危机;若是不骗,那他便该潇潇洒洒地走了,可看着脚下的门槛,他又有些舍不得跨出去。   最终,南宫狗剩温柔地摸了摸乔瑜的头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这一辈子,到底没说过几句老实话。   几个小时后,南宫狗剩搂着还在抽噎的乔瑜,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他寥寥数语的解释,今日下午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在乔瑜心目中的形象被塑造成了一个仰慕南宫狗剩的年轻人,而南宫狗剩只是没有拒绝与他暧昧——这虽与事实相差无几,但却不是全部事实的真相。事实是南宫狗剩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也很放得开,两人更近乎一种会上床的朋友的关系。   这时候,乔瑜方才发火的气势已经完全湮灭,抱着南宫狗剩抽泣道:“你别骗我……别骗我……”   南宫狗剩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好。”他可以不骗,却不会不瞒。   乔瑜靠在他怀里,身边的触觉分明是温热的,他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阴暗角落里的青苔,疯狂的滋生着。   这段感情原本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后知后觉的乔瑜躲在温柔的假象里幸福了太久,终于没有躲过这一场洪水的侵袭。   几日后,李夭夭约南宫狗剩出去,南宫狗剩随手套了件背心和短裤就往外走。   乔瑜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喊住了他:“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下雨,你多穿点,带上伞吧。”   南宫狗剩抱起老鹰二号,叽叽咕咕跟它对吼了半天,拍拍屁股站起来:“二号说今天不下雨。”   乔瑜哭笑不得:“那你……你把伞带上吧,以防万一。”   南宫狗剩摆手:“不必啦,不必啦。”   乔瑜无法,又道:“你回来吃晚饭么?今天我烧吧。”   南宫狗剩点点头。   乔瑜说:“你那几个徒弟——尤其是李夭夭——喜欢捡垃圾,我亲眼看到他从地上捡烟嘴抽。你注意点卫生,别跟他学。”   南宫狗剩又点头,心道:当年我教小三狗抓老鼠吃的时候你还在上学呢。   乔瑜又接着从打酱油到买米絮叨了一遍,南宫狗剩都耐心听着。最终,乔瑜终于无话可说,只得道:“那你去吧。”   南宫狗剩走到门口,乔瑜又突然开口:“要不你还是再带件衣服吧,快到秋天了,这样穿说不定会冷。”   南宫狗剩想拒绝,想了想,回房又拿了件衣服出来。   乔瑜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愣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你能……不去吗?”   南宫狗剩和李夭夭两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蹲在东方明珠下面,一人面前摆一个不锈钢杯子。   李夭夭从地上捡起一根烟屁股,叼着烟边从裤兜里摸火柴边含混不清地说:“师父,听说你前几天被乔瑜抓包了?”   南宫狗剩掏出烟斗开始往里面装烟草,漫不经心地说:“哎呀你这个小犊子,谁告诉你的?”   李夭夭幸灾乐祸地笑着说:“九十八那个小白脸,他说那天看到了,让我问问你是不是被抓包了。”——李夭夭的第九十八位师娘,也就是乔瑜那日看到的年轻男人。   南宫狗剩笑着摇了摇头:“嘛,没事。”   李夭夭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扭头喷到南宫狗剩的脸上,揶揄地说:“乔瑜那家伙特别糯,粘人粘的要命,也没啥原则,估计挺好哄的吧?”   南宫狗剩不轻不重揍了他一拳,细长的眼睛弯了弯,难得感慨地说了句正儿八经的话:“三分情,七分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乔瑜从厨房里忙完出来,开始收拾翌日要用的文档。   手机铃突然响了,乔瑜看来电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于是他接了起来。那个工作人员说保险手续出了点问题,乔瑜正忙着整理文件,肩膀夹着手机,不大高兴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先生,您填的保险受益人,南宫狗剩,您的资料是否填写错误了?”   乔瑜猛地一僵,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接着说道:“乔先生,您填的那个身份证号码并不存在,请您跟我确认一下,以防将来您交了钱,这份保险却失效……”   后面的话乔瑜一句话也没有再听进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南宫狗剩之间缺少的羁绊,绝不是物质层面那么简单。    第58章 南宫狗剩的故事(一)   南宫狗剩是在十年浩劫期间出生的。1976年,一代领袖毛泽东去世,为期十年的浩劫终于到了尾声。一场动荡局势的开端或结束往往伴随着政治上的换血和清洗,四人帮被逮捕之后,年仅三岁的南宫狗剩被父母交给信任的保姆,保姆将他抱回了安徽老家。   南宫狗剩当然不姓南宫,狗剩这个名字是那位保姆——也就是他的养母取的。养母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于是狗剩这名字就跟了他一辈子。   这位保姆后来嫁了一个李姓的男人,于是南宫狗剩在户口本上也跟着姓了李姓。至于他原本应该姓什么,他并不知道,随着他养父母的去世,这世上恐怕也没人知晓了。至于南宫这个姓,无非是某一日他翻阅百家姓,觉得这姓氏当是大侠才配的上的,便随手借来用了。   南宫狗剩对于自己的身世只知晓一二,他知道他的父母因为站错了政治立场而被迫在风雨来临的前夕托人将他带离了那场风暴,本想等风暴平息后再将他找回,可惜风卷残云后再不剩下什么了。至于他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他并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否还活着,他也不知道;他在这世上,和谁有血缘,他就更不知道了。而他所知晓的那些零星,是他小时候无意中听见养父母交谈而得知的。   那个时候南宫狗剩还不懂事,一个孩子知道了自己是个有秘密的人,起先是震惊,然后为此感到骄傲,颇向村里不少同龄的少年藏头露尾地炫耀了一番。而当他上了年纪之后,却开始对这些事讳莫如深——那场十年浩劫中,有不少人失去了父母,别人的父母是被迫害致死,而他的父母或许是因迫害别人致死。   南宫狗剩的养母在他七岁那年去世了。他的养父很快另娶,不过并没有将年仅七岁的他扫地出门,而是可有可无地养着。南宫狗剩倒也不怨他,他的养父不仅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是任何关系都没有,感情亦不亲厚。   南宫狗剩吃着农村里的百家饭长到十二岁,恰巧读完了村里的小学,他的养父也病逝了。   南宫狗剩不想再在这个村里呆下去,于是跟着村子里稍许年长的年轻人外出打工。那批年轻人里有一个姓余的,因念着南宫狗剩年轻小,平时对南宫狗剩颇多照顾。   这群年轻人到了深圳,找到的第一件活是倒卖盗版碟。这实际是一件利润很高的活,做得好了以此发家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这些年轻人没有门路没有背景更没有经验,到了深圳仅仅第五天就被警方抓获。小余腿脚快,没让条子逮着尾巴,带着南宫狗剩仓皇跳上了一辆火车就跑路了。   这班火车通往山西,于是,小余和南宫狗剩找到的第二件工作是在某个窑井里掏煤。   挖煤这活,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报酬并不算低——在煤老板不拖欠,甚至赖掉报酬的情况下——故有许多工人明知此事危险,甚至自己的父亲兄弟都在煤窑里丢了性命,煤窑老板依旧不愁找不到工人。而要进入煤窑,还需和黑心老板签下卖身契,至少为老板工作三年以上,值钱的家当都被抵押了。   转眼到了1988年,南宫狗剩已经十六岁了。小余在前一年已在当地娶了个农村姑娘,连儿子都生了。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挖煤工人们被拖欠了一整年的工钱,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添衣服的钱自然是没有的。   这天早上,小余和南宫狗剩吃完了隔夜菜饭煮的泡饭,又要下窑了。   小余让妻子拿出一件旧衣改成的棉衣,递给南宫狗剩:“喏,穿上吧,看你冷的那个熊样儿。”   南宫狗剩看着棉衣愣了愣,手刚举起来,目光又被小余身上洗的泛白的旧衬衣引了过去,举到一半的手便放下了。   小余二话不说地将衣服硬披到他身上,揽着他的肩膀往煤窑走:“再干三个月,咱可就干满三年了。干满了咱就走!我带你,带着我老婆儿子,再叫几个兄弟,咱一起去上海混去!那姓王的要是再不给咱钱,我就带着汽油去堵他家门口,就不信干不过他!”   南宫狗剩的个子比小余要瘦小,这衣服披在他身上是恰好的大小,若是还给小余,必定是穿不下的。他也是冻的厉害了,半推半就地系上扣子,仰起脸笑道:“余哥,你儿子的名字取好了么?”   小余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用力搓了搓:“没呢,小佘他老婆前两天也生了娃,咱商量着,起个登对的名字。”   南宫狗剩咧嘴笑了:“一个叫余鱼,一个叫佘蛇呗。”   小余宽厚的手掌揉乱了狗剩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将他的肩膀揽的更紧:“行!咱跟小佘商量去!”   几个年轻的工人下了煤窑,窑井里虽漆黑潮湿,但着实比外头暖和许多。等工人们都开始干活,身上的热气挥发,整个煤窑的温度都高了不少,生生剐着骨头的寒气也就散了。   南宫狗剩在某些方面颇有天赋,这三年里对地下哪里该打支架防塌一类的活摸得熟门熟路。他下到窑井里干了不久,发觉有一根支柱弯的厉害,顿觉得心神不宁,仿佛窑井即刻就要塌了。他摸到小余身边,怯懦地拉了拉小余的胳膊,附到他耳边小声道:“余哥,我觉得不对劲……”   小余听他说完,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几个月前附近的一个黑砖窑塌方,活埋了十几个人。这地方小,官商勾结,也没个人来管,到现在矿工的尸体都还没找出来,此地的工人都已人心惶惶。但是不干活就没饭吃,所以也都硬着头皮下来了。   小余小声说:“你别疑神疑鬼的,让别人听见了,一会儿闹起来,今天的活就干不完了。”   南宫狗剩还是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支架,发觉有三个支点明显偏移了——然而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只要窖井一日不塌,煤老板就一日不会喊停工。   他对小余说,可小余抱着侥幸的心理,毕竟干了三年,虽然看着不少人出了事,可事情毕竟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倒也并没有多害怕。他对南宫狗剩说:“咱今天勤快点,快点赶完快点走吧。”其实他们都知道,即使找了老王说,老王也不会让他们离开——对于黑心的煤老板来说,又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南宫狗剩背着一筐煤往外爬,忽觉窖井震了起来,悉悉索索的石块直往下掉,有一块正砸在他脑袋上。   南宫狗剩还愣着回不来神,后边已有一批工人大喊着冲了出来:“快跑啊!要塌啦!”   疯狂向外涌的工人们将狭窄的甬道挤的水泄不通,前边已有瘦弱的人被推倒在地。然而,没有人扶他,失控的人群甚至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南宫狗剩还没发育完全,小小的个子自然挤不过成年人,脚上被人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往地上倒。   小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将他拽到自己胸前,用力将前推:“跑!快跑!”   头顶上掉下的石块越来越多,所幸他原本离窖口就不远,被小余推着硬挤了几步,眼看光明已在眼前——   “轰!”   在世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小余用尽了全力将南宫狗剩向外推,那骤然爆发的力气,使得南宫狗剩莫名地穿透了人墙,几乎冲到了窖井口。那一刻,南宫狗剩看见小余扭曲狰狞的脸,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吼声:“跑!!!”   仅是一瞬,天翻地覆。   后来,南宫狗剩被人从浅土堆里挖了出来。奇迹的是,在土中埋了几个小时,他没有窒息,甚至没有受重伤,睁开眼的第一秒就扑回被埋了的窖井上,疯狂地用手刨起土来。   他用力叫喊着小余的名字,用力叫喊着许多人的名字,直到双手刨的鲜血淋淋,也没有获得一声回应。   几个小时前,他的身后还有一串活生生的人,如今都已成了尸体。   小余死了,小佘死了,许多朝夕相处的人都死了。   小余和小佘的妻子无力抚养幼儿,南宫狗剩带着一瓶汽油找到了老王,最终讨来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和这三年来拖欠的工钱。他带着小余和小佘的妻子及两个幼儿去了上海,造过房子,当过大厨,骑过三轮,卖过杂货,硬是将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养了三年。   三年后,小佘的妻子留下儿子跟着一个大老板跑了,走之前给南宫狗剩留下一笔不小的补偿。   某天晚上,南宫狗剩喝醉了酒,爬上了小余妻子的床。   从此以后,他们不再分床而眠。   直到这个时候,南宫狗剩也不过十九岁而已。这时候的男人年轻、气盛、精力充沛、并且,自制力近乎薄弱,而良心和义气却多的惊人。   又过了一年,那个可怜的女人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南宫狗剩拿着小余的照片发了一晚的呆,最终拒绝了那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女人。   那个女人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声嘶力竭地逼问他。南宫狗剩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地认错。后来,那个女人放下了刀,凄惨地问道:“既然已经错了,为什么不错到底呢?”   南宫狗剩无言以对。   等到第二天,南宫狗剩拿着刚领的工钱买了一个铜戒指回来准备向那个女人求婚,却发现她已走了。   这一走,便是一生也未再见过一面。    第59章 南宫狗剩的故事(二)   余鱼的母亲走的那一年南宫狗剩也不过二十岁,却已饱览人世沧桑。他开始变得不羁,变得狡诈,变得油滑老成……变得,对感情漫不经心。   南宫狗剩开始学会骗人,而他在此事上实际是颇有天赋的,没过多久,一块路上随处可见的石头都能被他以花言巧语哄抬至几十数百块的价钱。然而南宫狗剩能骗小钱,却不是赚大钱的料,抚养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也不过勉强不必饿肚子罢了。   南宫狗剩沾上倒斗这一行,是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在陕西倒卖文物,认识了两个专业倒斗的家伙,三人一拍即合,当即结伴下坟掏宝贝。陕西这地方,门口随便刨个坑都能挖出些文物来,并且能论斤卖。汉代遗迹还不算稀罕,考古学家来看一眼拍个照就让埋了,挖条地铁几米一个墓,简直是从事倒斗业者的天堂。   而这一次的盗墓行动,几乎是南宫狗剩一辈子吃过的最大的一次亏。   三个人探好了穴,南宫狗剩负责一边炸墓道一边搭支架。等炸通了前往墓室的坑道后,其中一个老手撺掇南宫狗剩先下坑,南宫狗剩长了个心眼打着哈哈过去了,其他两个人倒也并未难为他,改让他殿后,一个接一个下去了。   南宫狗剩毕竟还是个新手,头一回干这样的活,行里的规矩也不清楚,两个老手说公平起见收获均分,这样的话他都信了。在坑底下的时候,他即便知道别人或许会算计他,却从没想过那些人会有心害他性命。   等开了棺,南宫狗剩瞧什么都新鲜,趁着其他两人不注意,偷偷拿走了尸身嘴里的玉晗戴到脖子上。   拿完了墓里的宝贝,其他两个人率先爬出盗洞,南宫狗剩正高兴,这时也没了防范,跟在他们身后钻出盗洞。   他人还没出盗洞,领头的那个突然掏出一把自制的手枪来,对着他砰砰就是两枪。南宫狗剩震惊之下根本来不及躲,惨叫着摔回墓室中。   所幸两个盗墓贼并没有下去检查尸体,而是匆匆将盗洞填了,拿着文物跑了。   那两枪,一枪打在南宫狗剩胸口上,原本是心脏的位置,若是子弹嵌进去,纵然南宫狗剩是神仙附身也再没命可活。然而不幸中的万幸,那子弹打中了玉晗,仅仅嵌进皮肉便停了;另一枪打在南宫狗剩的腹部,若非射击的距离极近,如果造成空腔效应,只怕他也没命可活。便是以上这些巧合,使得南宫狗剩最终用鲜血淋淋的双手从墓里挖出去,捡回一条命来。   纵是如此,这事也并没在南宫狗剩的心理上造成什么阴影,反是促使他成了倒斗高手,也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本来三分信,七分骗。若不是我骗你,便是你骗我。   南宫狗剩哄过许多不同的女人开心,和许多不同的女人谈过恋爱,和许多不同的女人上过床,也骗过许多女人。在他认识李桃之之前,他并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会有那样的感情。   那个男人温润儒雅,相貌俊秀,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是典型的九十年代的书生。南宫狗剩第一次看到他,只觉得他当是一个很好骗的肥羊,于是操着一口安徽口音的方言上前搭讪,诉说自己来到此地打工被人骗了钱财,不知该如何回家。   比南宫狗剩料想的还要好的是,李桃之因身上并未带够钱,索性将南宫狗剩带回了家。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面积只有十几平米,简陋的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但是打扫的十分整洁。房间里有一个书柜,几乎占掉了房间面积的一半,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书,鲁迅的,丰子恺的,郁达夫的……   彼时南宫狗剩已自行读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虽都并不精通,却也知晓个大概,然而他是带着一些偏见的有色眼镜的。趁着那个男人去取钱的空隙,他随手抽了本郁达夫的书,心道:看来这人是个注定不得志的腐烂的书虫了。   李桃之转过身的时候,见南宫狗剩随手掂着本书,眼睛即刻亮了起来,拉着他讲起文学来。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几个小时,南宫狗剩差点丢下一句“几个臭铜板老子不稀罕了”就甩手走人,可每次看到这书生白皙的脸上微微带点兴奋的红晕时,不知怎么又忍下了。   后来李桃之给了南宫狗剩三十块钱——那几乎相当于他一整个月的工资。并且,李桃之热情地问了许多关于他家乡的事情,甚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旦有闲暇便会去安徽找南宫狗剩,请他务必带自己游览黄山。   南宫狗剩临走前,李桃之上了个厕所,南宫狗剩趁机顺走他家里唯一值钱的一方端砚。就在狗剩终于行将从魔爪脱离之际,他看见客厅里立着一块门板,嘴贱问了一句,李桃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解释道:“家里的床太小,晚上的时候儿子挤不下,门板上铺一床被子,他就睡在门板上。”   南宫狗剩嘴贱又多问了几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套到了李桃之的家事——李桃之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名叫李夭夭。他的妻子在生完儿子的第二个月就抛下他们父子和一个香港的商人离开了。   南宫狗剩为此对他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慨来——即使他们二人的遭遇着实没什么可比性——最后鬼使神差地把骗来顺来的东西都放在他家门口离开了。   然而世界上有些事情本就是缘分,这种缘分十分玄妙,它未必是一见钟情,但它却注定了两个人从第一次相遇后就再也躲不开。   很久之后,南宫狗剩和李桃之挤在那张狭窄的连李夭夭都挤不下的床上挥汗如雨的时候,南宫狗剩才知道,李夭夭并不是李桃之的亲生儿子——李桃之这个男人,对着女人,他是硬不起来的。然而李夭夭的生父,那个香港大老板,并不知道这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私生子。李桃之的前妻也不想承认婚姻数年前夫没有碰过自己的事实,于是李桃之便当了这个便宜爸爸。   不过他对于李夭夭,的的确确是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的。他这一辈子或许是没什么机会拥有自己的骨肉,而他诚然又是热爱新生命的,故而对于前妻留下的这个孩子,他是万分感激的。   南宫狗剩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承受着那个文弱书生一次次的撞击,左手拿着根牙签剔牙,右手拿着一本丰子恺的书在看,指着某一处李桃之自己做的注释问道:“这句话哪里引用的?”   李桃之哭笑不得地弯下腰吻了吻他的胸膛:“你就不能专心点么?”   南宫狗剩嬉皮笑脸地用牙签刮了刮牙缝,然后将牙签一丢,搂住李桃之说:“来,宝贝儿,咱认真来。”   李桃之赌气似的加快了速度,南宫狗剩却不解风情地笑得更放肆。在李桃之恼羞成怒之前,他抱着他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小声说:“我爱你。”   这句话他一生只说过一次,可惜就是这一次,被门外骤然响起的李夭夭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和余鱼佘蛇心虚的哄骗声埋没。   这是南宫狗剩一生中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他正儿八经地出去打工赚钱,没有骗人,没有倒斗,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生活过的虽苦,却又乐在其中。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没有过的太久。   有一天李桃之骤然晕倒,送到医院的时候,南宫狗剩被告知他的同性爱人胃穿孔,需要紧急做手术。   那个年代医疗并不发达,他们又恰好不幸的碰上了庸医,对待胃穿孔的治疗方法竟是割除了四分之三个胃部。   等到出院的时候,原本就没几斤肉的书生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子。   南宫狗剩几乎找遍了一切的方法为他的爱人补身子,然而他的小书虫子却再也养不起来了。一年之后,李桃之用他那仅剩四分之一的胃部患上了胃癌这样的绝症,再过一年,南宫狗剩就只剩下三个孩子和一捧骨灰。   再后来,再再后来,南宫狗剩永远是一副漫不经心和游戏人间的姿态。三个已经懂事的徒弟有一回打赌猜自己有过多少师娘,争论不休时问到他那里,他是哑然失笑了许久才随口说道:“五十七吧。”——五月十七号,李桃之的生日。   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徒弟们由此开始计算起自己拥有过的师娘的数目,最初和南宫狗剩牵过手的人都会起哄的算上去,后来又不知怎么的更改了算法,算到乔瑜的时候,恰好一百零八,倒凑了一出逼上梁山的好戏。   李夭夭的第九十八位师娘,一个很年轻又开朗的男孩,他有许多的好处。他性格爽朗,不会婆婆妈妈牵扯不清;不会哭哭啼啼地装可怜;他长得漂亮,身体年轻又富有活力;他会跳舞;他懂乐器;他的家事好……   而对于南宫狗剩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眉眼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书虫子。可惜的是,一个书呆,一个不羁,也不知究竟是谁浪费了那样一副好相貌。   可无论是一百单八还是二百单八,只有南宫狗剩知道,有些给过李桃之的东西,他再也不会给别人。    第60章   南宫狗剩果然在晚饭前回了家。   他推开门,见乔瑜正坐在沙发上,而桌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准备好的菜饭。他说了一句“回来了”,乔瑜也没有任何反应。南宫狗剩走进客厅,探头望了眼厨房,发现炉灶干净的很,压根没有烧过东西的痕迹。   他心中一动,不紧不慢地走近乔瑜,这才发觉他手里攥着自己给他的那张身份证,不由愣住了。   乔瑜很冷静地拿着那张身份证晃了晃:“假的。”   南宫狗剩也同样冷静地看着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你去查了?”   乔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去买了份保险,受益人填的是你。”他再度晃了下那张身份证,重复道:“假的。”   南宫狗剩苦笑着从他手里抽回那张身份证,掏出钱包,慢吞吞地将那张身份证放回去:“……对不住。”   乔瑜却像是突然惊醒的困兽,一把从他手里夺下他老旧的皮夹,在南宫狗剩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它展开,却在看到里层的东西后愣住了。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纪大约二三十岁、相貌清秀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笑容淳朴干净。   南宫狗剩一把将钱包夺回来,难得显得有些紧张。   乔瑜愣愣地问道:“这个人是谁?”   南宫狗剩目光闪躲,没有说话。   乔瑜看着他的反应,心顿时凉了大半截。他颤声问道:“是上次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吗?”   南宫狗剩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他所说的是谁,缓缓摇头。他低下头,看着钱包里放着的旧照片,神色怅然。   乔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时针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乔瑜愣愣地看着南宫狗剩,南宫狗剩目光在照片和乔瑜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笑容愈发苦涩。   乔瑜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到底是谁?”   南宫狗剩说:“是李夭夭的父亲。”   乔瑜又是一愣,口气软了下来:“是吗?那、那你为什么把他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南宫狗剩再度沉默了。   乔瑜几乎被他的沉默逼疯,再度发狂去抢他的钱包,南宫狗剩则迅速将钱包收了起来。乔瑜抓狂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啊!”   南宫狗剩僵硬地重复着对不起。   乔瑜终于全线崩溃,发过狂后冷静下来,将脸埋进掌心中,涩声问道:“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到底骗了我多少?”   他无法相信,他以为这一次当真是觅到了良人,却再度落得一个被欺骗的结局。这个男人会给他飞鸽送情书,会为他做家务,会带着他到处走……甚至,还会为他挡枪子!可乔瑜再仔细一想,却发现他固然曾给过自己温馨幸福的假象,可也仅仅是假象罢了。他们分明已同居了数月,自己对他竟是毫不了解的。   他固然知道南宫狗剩是个有过去的人,南宫狗剩也不是没和他说过自己的过去。可他只需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南宫狗剩是何等的有城府,竟没有一点说到点子上!南宫狗剩说自己的父母是安徽的农民,在他年少的时候已双双去世了,而具体是哪一个县哪一个村,南宫狗剩没有说过,甚至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他更是什么也没有交代过;南宫狗剩说自己做过许多活,也去过很多地方,究竟在哪里做过些什么,他也不曾细说;他的亲人朋友仿佛只有那三个不靠谱的徒弟,除此之外他与这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关联;他的动产不动产,他是否有银行账户,乔瑜更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人看似说过不少,但说的大抵都是些天马行空的逸事与见闻,关于他自己的一切,并没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讯息。   想到这里,乔瑜感到自己手脚冰凉——这是何等的深藏不露!   乔瑜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句话问的古怪,对一个一同生活了数月、躺在一张床上的亲密无间的爱人,乔瑜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连身份证都是假的,那究竟有什么是真的?在那一瞬间,乔瑜几乎以为这几个月来的一切都是他的黄粱一梦,梦的何其荒唐!   南宫狗剩挪近他,温柔地将手掌搭上他的脸:“你还想问什么?”   乔瑜呆怔了片刻,即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啊,到底想要他说什么呢?如果他会说的话,从一开始就说了吧。   南宫狗剩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是在骗他,可笑他太傻,被他一个又一个骗局骗的无法自拔。   乔瑜苦笑道:“你到底图我什么?”   南宫狗剩说:“小乔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乔瑜鼻子再度发酸,在那一瞬间又燃起一线希望,捉住南宫狗剩的手近乎哀求地说:“你跟我好好过,不行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是我?你给我写情书,你替我挡枪,你带我去埃及,为什么?为什么?!”   南宫狗剩在那一刻看着没有被厚重镜片挡住光芒的乔瑜的双眼,心中蓦地一软,几乎就要抱住他答应下来。可他突然感到不忍,他自知像自己这样的人不适合陪乔瑜过上一辈子,他也不信自己能就此定下来,放弃漂泊的生活。   最终,他温柔地擦去了乔瑜的眼泪,回房收了几件东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乔瑜的家——他感到累了,害怕了,不忍心再骗那个和李桃之一样儒雅温润的男人。   余鱼和佘蛇终于互诉情衷在一起后,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是否要将关系更进一步发展,如果发展的话,又该谁上谁下?   他们两人从小一块儿大,五岁的时候第一次打啵,七岁开始比鸡鸡的大小,十六岁第一次互帮互助打手枪,可说对对方身体的每一处都再熟悉不过。可从前所做的那些都仅是暧昧而已,或者从出发点来说是纯洁的,若真要发展到那一步,反而是无比的尴尬。   可余鱼从小是随了南宫狗剩拈花惹草的性子的,开了荤后就没怎么吃过素,如果多年来意淫的对象终于能看又能吃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放过?于是便有了以下这一幕:   余鱼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走到佘蛇背后,两手缓缓从他腋下穿过,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老佘,那啥,咱、咳、干、干一炮呗?”   佘蛇背后的肌肉僵硬了一瞬间,旋即放松下来,语气轻快:“哦。”   余鱼咽了口唾沫,羞涩地说:“那个啥,你知道我没跟男人做过……”   佘蛇平静地说:“我也没有。”   余鱼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想做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佘蛇扭头,凉嗖嗖地看了他一眼。   余鱼立刻举手投降:“行!行!小爷吃点亏,你上小爷吧。”余鱼是个享乐主义者,只要能爽到,谁上谁下的问题他并不十分在意。更何况,对象是佘蛇。至于是否关乎尊严的问题,余鱼更是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事,佘蛇绝不会和第三个人说,面子又要留给谁看呢?   李夭夭正抱着苏颐嘿咻的得劲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起先没有理,可手机响个不停,导致他不得不分心,最终暴躁地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来电显示姓名是佘蛇,如果是余鱼打来的电话,李夭夭绝对会接起电话一通臭骂然后挂断电话抠出电池板,可换了佘蛇,他犹豫了不足三秒便接了。   “喂?”   “怎么做?”   “……”李夭夭一头雾水:“什么?”   佘蛇说:“做爱,怎么做。”   李夭夭沉默良久,语速极快地说:“找到洞,抽、插、射,结束。”然后迅速挂了电话,抠出电池板随手一丢,愤然道:“神经病!”   佘蛇是躲进浴室洗澡时偷偷打的这个电话,被李夭夭挂断后他重新拨了过去,打不通。他又打给南宫狗剩,可是电话依旧打不通。佘蛇只好耸了耸肩,决定听天由命。   一刻钟后。   “我操啊,痛痛痛痛痛痛!给小爷滚出去!”   佘蛇不耐烦地说:“忍。”   余鱼痛的直冒汗,抓着床单撕心裂肺地吼道:“忍你个头啊,你忍忍看!”   佘蛇也被夹的够呛,于是停下动作,沉默数秒,说:“那算了。”   “算你个头!”余鱼手脚并用地缠住他,怒道:“我忍!”   佘蛇用了润滑油,也做了扩张的工作,可一则是他的凶器着实有点傲人,二则是余鱼是第一次,后面紧的连一根手指都塞不进去,折腾了半小时也没能成功,最后实在是累的筋疲力尽,只得放弃了。   余鱼受伤的趴在佘蛇的胸口,用指尖泄愤似的戳着佘蛇的后穴:“屁眼本来就不是拿来做这种事情的,妈的,是哪个死基佬先开发出这种用法的?死老三,还骗小爷说很舒服!”   佘蛇忍着胸口的刺痛,面无表情地说:“老三不是从来不被人上的么,他的话你也信?”   余鱼瘪了瘪嘴,生怕佘蛇就此放弃,申辩道:“也不是,九十八那臭小子也说感觉不错来着……”   佘蛇不语。   余鱼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纳闷地说:“你说老三是怎么成功的?这他妈的简直是用拳头掏鼻屎啊!”   佘蛇默然片刻,说:“他鸡鸡小。”   余鱼瞬间被治愈,甜滋滋地附和道:“没错!所有基佬的鸡鸡都比咱小!”(正抱着苏颐温存的李夭夭:阿嚏!)   之后的几天,余鱼和佘蛇始终不放弃地尝试着,可越急就越摸不着门道,每次余鱼都痛得受不了,佘蛇也被夹得慌,两人对此事的热情逐渐淡了下来——除了那件事,的确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人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有一晚余鱼突然精神振奋地从厕所里出来,屁颠屁颠缠着佘蛇往床上倒:“老佘!再来一次,我觉得这次肯定能成功!”   佘蛇莫名其妙地问道:“为什么?”   余鱼一脸幸福地说:“我这两天便秘,你知道吧?”   佘蛇:“……”   “我刚才拉出了一条比你鸡鸡还粗的粑粑!”余鱼一脸英雄就义的慷慨,玉体横陈:“来吧!我可以的!”   佘蛇沉默良久,哆嗦着拿了包烟塞进口袋里,转身出去了。    第61章   南宫狗剩走后,乔瑜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没有人隔三差五地为他做早饭或是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着他榨出的豆浆;每天中午叫一份外卖,没有人会在前一天晚上为他装好盒饭;每天晚上回到家,一个人随便准备点吃的,边看新闻边发呆,等到了时间便上床睡觉,睡不着的时候便睁着眼睛等天亮。   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挂念苏颐,而南宫狗剩留下了老鹰二号,也让他在这小小的仿佛囚笼一般的屋子里总算有了其他生命的陪伴。   他好像并没有被如何巨大的悲伤笼罩,甚至除了南宫狗剩走的那天,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并非他刻意压制,而是他似乎已感到麻木。   然而他走神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甚至吃完了晚饭一直枯坐到睡觉前,而那几个小时里,他也许想到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有想。   他开始回忆过去,从他大学时的那个情人回想到暗恋苏颐的七年,再回想到和南宫狗剩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感到奇怪、悲哀、甚至可笑——为什么所有他用真心来对待的人,都没有真心对待他?甚至再早一些,早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都不愿意要他。   ——这一定是我的问题吧。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乔瑜心想。   余鱼和佘蛇如胶似漆地缠绵了几个礼拜,可是最后的临门一脚始终没有成功,使得余鱼体内躁动的因子逐渐复苏。   其实确定感情后,两个人的生活与以前并无多大差异——二十几年来,他们一直是吃一碗饭睡一张床,除了名分从兄弟变成情人,除了比从前更爱打啵互摸之外,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而以前,余鱼每个月会有少则三五个,多则十数个露水情人。他和南宫狗剩不同的是,他只玩一夜情,却从来没有固定的情人。对于余鱼来说,和不同的人上床只是享乐的一种形式,并不关乎感情。而他从小在南宫狗剩的耳濡目染下长大,他的道德观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这天余鱼下楼买烟酒,发觉附近烟草店的对面开了一家新的酒吧。他一时心痒,惯性地走了进去。   余鱼进去之后,猛然发现这间酒吧与他从前去的那些都不一样——酒吧里只有男人,而这些男人的打扮与常见的不同,有近一半的人留着长发,还有不少人甚至化着妆。余鱼很快就明白——他这是进了GAY吧了。   若是搁在平常,他一定会立刻嫌恶地走出去,可如今他也跨进了“爱男人”的行列中,且与佘蛇的房事进展很不顺利,使得他不由生出了“找个人实战一下积累经验”的念头。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即使余鱼即刻自我否决,却又止不住内心的挣扎,心情复杂地在酒吧里找了处位子坐下。   他的相貌很俊朗,气质也十分阳光。很快,有人来向他搭讪。   起先是几个男人味十足的人,余鱼全都很不客气地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毕竟不是同性恋,只是不抗拒——甚至是喜爱和佘蛇接触,但想到即将要插一个其他的男人或是被其他男人插,他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心里渐渐打起了退堂鼓。他点了一杯酒,心想喝完这杯酒还没找到人选就回去找佘蛇慢慢来。   他端起酒杯,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一股暧昧的热气凑到他耳边:“嗨。”   余鱼回头,他和那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同时一愣。   “九十八?!”余鱼惊讶地大叫。   他的第九十八号师娘有一秒钟面上讪讪,旋即大方地笑了起来:“叫我Will吧。”   余鱼嗤笑:“什么鬼名字,还没九十八好听。”   Will在他身边坐下,直接从他手里接过酒杯,就着他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酒,笑容暧昧:“你来这里干什么?fornight sex?”   余鱼掏了掏耳朵,听不懂Will的一口鸟语,不过作为一个暧昧高手,他从Will的眼神中也能看出点东西来。他把Will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男人很年轻,年轻到或许可以称之为少年,唇红齿白,眼睛水润,架子还没有完全长开。他的面相有点女气,个子也不高,腰细腿长,和女人相比,无非胸平了点,然后多了根把子。   余鱼捏起他的下巴,用以前调戏女人的语气和表情凑上前问道:“你经验多不多?”   Will微微一愣,做出一个俏皮的表情:“比你师父还差一点吧。”   余鱼也笑了起来:“跟小爷走呗。”   Will说:“我可不跟菜鸟上床,也不提供免费教学。我有什么好处?”   余鱼说:“你想要什么?”   Will说:“我喜欢古董,我也喜欢听故事。你们倒斗下坟的事,给我讲些有趣的。”   两人一拍即合,余鱼立刻结了帐,搂着Will往外走,并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横竖一个洞,管他男人女人,插了再说。   两人出了酒吧,正商量去哪开房,余鱼无意识地抬头往街上看了一眼,旋即愣住了——街对面,刚刚从烟草店里走出来的佘蛇叼着一根烟,打火机举在半空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面无表情是佘蛇最惯用的表情,余鱼从前猎艳也从不避着佘蛇,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来由地感到心虚,甚至不敢直视佘蛇的眼睛,搂在Will腰上的手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Will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佘蛇,饶有兴致的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   佘蛇点燃了嘴里的烟,等绿灯亮起后不紧不慢地过了马路,无视一脸促狭的向他打招呼的Will,冷冷对余鱼说:“你说下楼买烟。”   余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佘蛇的目光转向Will,Will耸肩:“他只是想找我积累实战经验而已。”   几分钟后,Will识趣地离开了。   余鱼和佘蛇并肩沉默地往住处走。事实上,余鱼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因为在他从小的观念中,肉体和情感是分开的,和别人上床取乐与吃美食取乐是一样的兴致。而且从前佘蛇也并没有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过什么不满。可是他的确心虚了。   佘蛇的感情也很复杂。余鱼对他来说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如果有一天余鱼捅了他一刀,他也绝对不会还手。他觉得,这辈子没有任何事情能使他和余鱼反目。这种感情的确超过了兄弟情甚至亲情,但是以前佘蛇并不将它归于爱情——有时候感情的界限并不那么分明,其复杂程度实非语言所能描述。余鱼第一次和女人上床,他心里的确感到不舒服,这种感觉也绝非嫉妒这么简单。他也试图像师父和余鱼一样用这种方法行乐,可他感到自己并没有那种冲动和渴求。是余鱼的不断撩拨使他开始设想恋爱的可能性,并且的的确确感到心动了。然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两人回到房里,余鱼泄气地躺倒在床上,斟酌着开口:“老佘……”   佘蛇说:“我以为你不喜欢男人。”   余鱼愣了愣,半坐起身不解地看着他:“呃,也不是,我……”   佘蛇说:“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   余鱼彻底呆住了。   乔瑜下班后回了家,望着一干二净的厨房,突然没了胃口。他喂老鹰二号吃了点猫粮,之后便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抓起电视遥控器,可是在没打开电视之前他已经开始走神。   半个小时后,他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自己手里的遥控器,突然惊醒似的坐直了身子——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发霉了!   他抱着老鹰二号出了门,决定去人民广场散步——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还有些什么企盼,但他拒绝想到那一层。   人民广场上照例有许多讨饭的常客,如果是每天上下班途径这里的人们一定已认得这几张面孔。然而这些人里,没有李夭夭,也没有南宫狗剩。   人民广场的圆型水池附近有一片草坪,这里有大量的和平鸽,每天有专人喂食鸽子,也有年轻人来此地写生。   乔瑜抱着老鹰二号来到草坪前,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色出神。他怀里的黑猫突然挣扎着跳了下去,冲进草坪。   和平鸽群被这只不速之客惊扰,纷纷振起翅膀飞上天空。有一只鸽子飞的较低一些,黑猫蹿起来扑它,竟成功将它扑倒在地。   黑猫用前爪压住它的翅膀,眯着眼睛凑上去,伸舌舔了舔鸽子的脖颈,这只可怜的鸽子拼命挣扎,发出咕咕的惨叫声,白色的羽毛落了一地。   附近有喂食鸽子的孩子因这一幕而尖叫起来,乔瑜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骇的手脚发软:“四牛!!!”   按说鸽子长的都差不多,一旦羽毛的颜色一样,用人眼看来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可是乔瑜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只白乎乎的胖鸽子正是走失已久的四牛。   他冲上去赶走老鹰二号,心疼地将四牛抱起来,轻柔地抚摸它的羽毛以示安抚。四牛乖巧地没有飞走,用圆圆的小脑袋蹭着乔瑜的掌心。   乔瑜哭笑不得地叹气:“来人民广场装成和平鸽骗吃骗喝,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宠物……”   最终,他将四牛和老鹰二号一起带回了家。   乔瑜为四牛重新打扫好空调外机上的小木屋,并且为他准备好玉米粒,正准备歇歇,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见是苏颐的号码,不由微微一愣,立刻将电话接了起来。   苏颐的口气很焦急:“小乔哥,师父在贵州被警察抓了,你明后天有没有空?能去保释他吗?”   乔瑜愣了一下,紧张地脱口而出:“被抓了?怎么回事?!”   苏颐说:“好像是盗墓的时候被逮到了。你能去一趟吗?”   乔瑜稍稍冷静下来,别扭地说:“这礼拜我要加班。他的几个徒弟呢?”   苏颐说:“夭夭他们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和社会背景,不能保释师父。我现在和夭夭在马尔代夫,一时回不来……小乔哥……”   乔瑜纠结了一会儿,到底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小剧场: 余鱼(惨叫):哦~不要~停下~佘蛇埋头苦干。余鱼(继续惨叫):噢~不要,求你了老佘,不要~佘蛇不理不睬。在门外听墙角的李夭夭听不下去,推门而入:喂,他都说不要了……余鱼怒目而视:管你什么事!给我滚出去!李夭夭:……    第62章   “哟,你是考古研究所的,你亲戚是盗墓的,有意思。”   “呵呵……”乔瑜赔笑。   “他这不是 第一回了吧?看手法,很老练嘛!”   “呵呵……”乔瑜继续赔笑。   “他做这行你知道吗?跟你有关系吗?是不是你教他的?这我要跟你们领导反映反映啊!”   乔瑜额头上冷汗涔涔,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两行是不相容的!绝对不相容的!   小民警笑容讽刺地看了他一眼,说:“行了,填完这份东西,跟我去领人。”   乔瑜填完了自己的信息,关于南宫狗剩的那几行却空着,无从下笔。   小民警看出了他的窘迫,不满地用笔尖敲了敲桌子:“他是不是你的亲戚啊?”   乔瑜再度暗暗掬了把冷汗,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这个……我们是远房亲戚,平常不太来往,我就是帮个忙……”   小民警这才面色稍霁:“名字呢?名字你总知道吧?”   乔瑜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南宫狗剩四个字迟迟不敢往上写:“这个……我只知道他小时候叫狗剩,听说后来改了名字,现在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小民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李狗剩,没改!”   乔瑜如蒙大赦地写下李狗剩三个字。   半小时后,乔瑜领着灰溜溜的南宫狗剩出了警察局。他领着南宫狗剩来到一家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基诺,问南宫狗剩要什么。南宫狗剩喝不惯咖啡,只要了杯冰水。   等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乔瑜幸灾乐祸地问道:“你这是第几次被抓?不会是第一次吧?”   南宫狗剩笑得有些尴尬:“晚节不保啊……这是头一回。”   南宫狗剩行走江湖廿余载,什么样的东西都吃过,就是没吃过牢饭。他从前运气好的惊人,多少次在警察眼皮底下逃走也没被揪着尾巴,这一次可真真是晚节不保。他这次得了个消息,说贵州某地有个明朝的苗族古墓,于是来踩了两次点,发觉这个墓并没有什么难度,于是一时大意,便孤身来了。下了墓之后,他才发觉有些棘手,他一开始便不小心触动了一个机关,但这个机关的打开并没有造成后果,后来再想,也许这个机关牵动了地面上的变化,故他才没有发现。总之因此,墓主的后人赶来,苗族人捆了他要处置,所幸附近有巡逻的警察路过,得知原委后将他带走。   因为从未谋面的父母的原因,南宫狗剩对于警察局几乎有着潜意识的抗拒。他慌张之下打电话向李夭夭和苏颐求助,孰料这不肖徒弟带着小情人出国鬼混去了。他们并不知道南宫狗剩和乔瑜已然分开,情急之下苏颐便给乔瑜打了求助电话。   小乔低着头,眼神中的苦涩一闪而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作孽太多,这是报应。”   南宫狗剩只是笑。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   乔瑜搅拌着咖啡,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掘了人家祖坟,苗族人没有为难你?”   南宫狗剩笑嘻嘻地说:“哎呀我没说过么,其实我有苗族血统。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我的血就被弄混啦。自家人不打自家人。”   乔瑜哭笑不得:“……五胡乱华没有苗族。”   南宫狗剩立刻肃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啦,苗族实际是鲜卑族的分支,当年慕容复装疯卖傻躲过西夏大理国追杀,逃至如今的贵州一带,娶了个当地土著女子,生了十几个孩子。这些人繁衍生息,就是苗族的祖先。后来一个叫李逍遥的少年闯入苗族,引发一系列动乱,使得苗族分成黑苗、白苗……”   乔瑜听得一头雾水:“啊???”   南宫狗剩笑得老奸巨猾。   过了一会儿,乔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次举起勺子掩饰性地搅拌着咖啡:“原来你姓李……你……李夭夭他……”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当然,这句话乔瑜怎么也问不出口。   南宫狗剩愣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早在李夭夭十岁的时候,无意间翻到南宫狗剩真正的身份证的他就曾问过自己和南宫狗剩的关系。关于李桃之的记忆,因为他当时年纪还小,几乎已完全不记得了。余鱼佘蛇记得的也不多,但他们知道那是南宫狗剩的禁地,遂很少提及。对着李夭夭,南宫狗剩从来没有正面否认这个猜测——他甚至在潜意识里希望这的确是真的。   而对着乔瑜,南宫狗剩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便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哪能啊,我是李贺的李,他是李白的李,不一样。”   若是佘蛇在此,一定会凉嗖嗖地反问“不都是李莲英的李么”?可乔瑜只是愣了愣,讷讷地点头,竟接受了这个答案。   气氛再度变得尴尬。   乔瑜沉默地喝完了咖啡,却依旧低着头:“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呢?还要去盗墓么?”   南宫狗剩说:“棺材睡习惯啦,几个月不睡难受得慌。”   乔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渐渐缓和下来,柔声劝道:“你这是第一次被抓,那么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你现在留了案底了,你不赶快改过自新,以后能靠这个吃一辈子饭?还是想吃一辈子牢饭?”   而南宫狗剩却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打着哈哈。   乔瑜终于忍无可忍。长久以来积淀在他心头的愤怒、伤心、郁结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将他的理智击垮。   “你到底想怎么样?”乔瑜激动地将咖啡勺一掷,瓷器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为什么要来保释你这种人渣?我是考古学者啊,你以为我冒着什么风险来领你这个盗墓的?填资料的时候连你姓什么都是警察告诉我的!我、我他妈跟你一张床睡了这么久,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南宫狗剩听到乔瑜飙出脏话来,不由怔住了。   乔瑜越说越悲愤,抬手遮住眼睛,不争气地,哭了。   积蓄了月余的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即使现在时间地点人物无一合适,可他再也忍不住了——他那爱了半年的爱人,是他活了三十多年以来,成功压垮他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宫狗剩一见他肩膀开始无声抖动,立刻慌了手脚,从他对面的位置移动到他身旁,搂着他的肩膀不住道歉,柔声哄道:“我们回去说。”   两人狼狈地离开咖啡馆,打了辆车回到乔瑜暂住的宾馆。乔瑜的泪水开了闸就难以止住,直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他哭的双眼干涩,南宫狗剩看着他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他的眼皮:“别哭啦……”   乔瑜顺势抓住他的衣领,嘴一瘪,眼见又是风雨欲来之势,却被他生生憋回去了。   他哽咽着说:“我眼睛涩,很痛。”   南宫狗剩哄孩子一般哄道:“不哭就不涩了。”   乔瑜摇头:“你让我不要戴眼镜,我就戴隐形眼镜。涩。”   南宫狗剩心虚地笑了笑,身体撤开些许。   乔瑜抓着他衣领的手微微收紧,眼泪又开始往下落:“你跟我回去吧,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相处。我不求你别的,只要你别再骗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不会告发你的,但你不能骗我也不能瞒我……”   南宫狗剩只是沉默。   乔瑜见南宫狗剩迟迟不回答,神色愈发紧张,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南宫狗剩轻轻叹了口气,凑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好。你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乔瑜走进浴室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南宫狗剩会趁此机会离开。他刚用水冲湿自己,就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南宫狗剩还在不在,可他一面又劝诫自己,如果那人真的想要离开,就趁这个机会断个干干净净吧,自己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就在这样的心情纠结之下,乔瑜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从浴室出来。   南宫狗剩还坐在房里,没有离开。乔瑜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乔瑜的皮肤本生就比常人白皙许多,被热水蒸了良久后粉粉嫩嫩的,好像一只剥了皮的水蜜桃。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屋里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声。   乔瑜突然抓住南宫狗剩的手:“你明天跟我回上海吧。”   南宫狗剩停顿了一秒,答应道:“好。”   “回去以后你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吧,赚的钱少不要紧,但是最好稳定一点。”   “好。”   “对了,我找到四牛了。它混在人民广场的和平鸽群里骗吃骗喝。”   南宫狗剩愣了一愣,眼睛不由弯了起来:“嗯。”   “你……真的不要再骗我……”   “……好。”   出完一场汗,南宫狗剩抱着乔瑜又冲了一次澡,重新回到床上睡下。南宫狗剩大约是累极了,头一沾到枕头,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乔瑜盯着他的睡颜,许久后才涩声道:“没心没肺的人倒是开心……”他心想:这个混蛋肯定没有这么容易改变性子,现在说不定都是敷衍我的。其实他人倒是好,对我也不错,可他不爱说实话,这一点又该怎么办?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谎言里,可他骗我,我也没有办法……   乔瑜想了很久,想到外面的鸟儿都开始叫了,他便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天长日久,慢慢的,总能改过来的。   等乔瑜的呼吸终于渐趋静谧平稳,南宫狗剩睁开眼,不无留恋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抱歉……”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只拿了自己的衣服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乔瑜醒来,看着身侧空空的位置发呆了许久,绝望地将脸埋进掌心中。   “实在是够了。也许我该放弃了。”乔瑜心想。 第63章 结局(上)   自那日从酒吧回去后,佘蛇便常常显得怀有心事,有时余鱼叫他,也须唤上三五回才有反应。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两人逛完古玩黑市回到宾馆,澡也不洗就往床上躺。   余鱼突然来了兴致,一翻身压倒佘蛇身上就开始上下其手。佘蛇被他撩拨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反应,过了一分钟,不耐烦地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余鱼摔坐在地上,愣住了。   数秒后,余鱼突然爆发,从地上跳起来拽住佘蛇的衣襟:“你他妈别挑战小爷的耐心!”   佘蛇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试图掰开他的手,没有掰动。   余鱼像只发狂的野兽,眼眶泛红,额角青筋暴起:“你耍我呢?啊?你要是不爽,你就说,你说什么我都改!你现在这样,耍着我玩么!”   佘蛇依旧很冷静:“我没有耍你。”   余鱼继续咄咄逼人:“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后悔了?”   佘蛇没有立刻回答,而神色中已透露了几分答案。余鱼死死瞪着他,一副你敢说是我就跟你拼命的表情。   十几秒后,佘蛇还是缓缓地说出了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话音未落,余鱼的拳头已砸的他偏过脸去。   这兄弟俩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谦让和留情,甚至有不少回打到见红才停手。   这次佘蛇没有立刻还手,只是捂着被打疼的颧骨皱了皱眉,还没说话,余鱼另一拳很快又跟了跟上。这一回佘蛇没有再手下留情,一脚将他踢开,扑上去与他缠斗起来。   十几分钟后,鼻青脸肿的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背靠背跌坐在地上。   余鱼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了包烟,递给佘蛇一根。佘蛇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先为自己点上,又去给余鱼点火。   两人肩靠着肩,后脑顶着后脑,亲密无间,仿佛方才大打出手的另有其人一般。   余鱼深深吸了口烟,形容颓丧的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老佘,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佘蛇反问:“说什么?”   余鱼苦笑:“老佘……我知道感情是要讲忠诚的,我以前……挺混账的,可你一直显得不介意,我就……我承认我管不住自己,可我能改。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佘蛇沉默了很久,直到手里的烟快燃到烟屁股了,他才开口:“我在乎你。我可以跟你过一辈子,但是这种关系太危险。”爱情太过激烈也太过霸道,它不容许背叛,不容许共享,不容许的东西有太多。   余鱼颓丧地低下头,捂着脸苦笑:明明是自己先动了心,却非要说对方爱自己。这个谎言没能骗过别人,却险些真的将自己骗了。可惜,谎言就是谎言,总是要醒的。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深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佘,跟我赌一把吧。”   佘蛇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   余鱼说:“你看咱是怕危险的人么?没有危险,创造危险也要上。反正我这一辈子肯定是跟着你混了,我跟你赌,我赌做爱人也能一辈子。敢不敢赌赌看?要是挺不下去,我这辈子……这辈子摸到的宝贝都归你了!”   佘蛇平静地看着他,许久后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好。”   乔瑜回到上海后,整个人无精打采,好像丢了魂魄一般。   苏颐因为南宫狗剩的事对他心怀愧疚,看不下他这样的精神状态,终有一天,强硬地为他定下一个时间,让苏维和他聊聊。   乔瑜和苏维是在一家咖啡店中见面的。   苏维进入咖啡店的时候乔瑜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一脸局促。苏维走上前,落落大方地和他握手:“乔先生你好。”   乔瑜唯唯诺诺地应道:“苏、苏先生,你好。”   苏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礼貌地微笑:“你不必紧张,你的一切都很正常,而我也不须为你做什么治疗,所以我约你在这里见面,仅是朋友之间的约会。你是小颐的朋友,我们也是朋友,我只是和你聊聊,如果有幸的话,或许能给你什么启示。”   乔瑜局促地说:“好、好……谢谢你。”   两人聊了一会儿,乔瑜的表情逐渐变得心事重重,仿佛想说什么,但又一直没开口。苏维看在眼中,也不问,只是继续和他谈话。   又过了许久,乔瑜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能去上个厕所吗?”   苏维抬了抬手:“当然可以。”   一个小时多后,谈话结束。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店,苏维坐上了一辆黑色凯美瑞的驾驶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送你。”   乔瑜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跟自己说,连忙上了车。   苏维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乔瑜——作为朋友,我想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你可以放松点坐,怎么舒服就怎么坐。”   乔瑜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是感觉全身紧绷。   苏维说:“原谅我直白地说,你严重缺乏自信。在和我谈话的时候,我想你并没有注意到,你的话十句中有五句是问句。而这些并不是你不懂或不知道,而是你紧张、缺乏自信的表现。”   “刚才你想要上厕所,可你并没有立刻提出,而是选择忍耐。在你忍耐的那一段时间中,你表现的心不在焉,你的心里始终想着这件事,于是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你最终肯定会提出这个要求,可你不敢在第一时间提出,而是在无意识中试探对方的反应——我不知你是否能接受这样的话,这表明在你的潜意识中,你遇到麻烦往往是选择等待和试探,以减小受伤害的可能,但也往往因此错失许多机会。”   乔瑜苦笑:“我……我知道。”——自己怯懦,缺乏自信,又怎么会不明白?   苏维说:“你说你父母离异,我想你幼时一定经历过不愉快的回忆。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希望有时间我们能再谈谈。”   乔瑜局促不安地摩挲着裤子,没有立刻回答。   “你对我的戒心很重,是因为我是苏颐的哥哥吗?”苏维平静地侧头看了眼一脸惊讶的乔瑜;“五年前你喝醉了酒,给苏颐打了个电话,向他表白。很不巧,当时这个电话是我接的。”   乔瑜脸色通红,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我……那个……已经过去了……”   苏维接着说:“我知道。毕竟认识的人和陌生人是不同的。如果我的身份令你尴尬,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位其他的精神分析师,你能抽空和他做些交流的话,多少会有些收获。”   乔瑜再度苦笑:“……好,谢谢你。”   南宫狗剩最近常常会做一些梦。   他的梦里常常会出现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人——李桃之。梦境很混乱,他在梦里和李桃之一起做了许多他们并没有做过的事,而这些事或许是他和之前的一些露水情人经历过的,或许——是和乔瑜一起经历的。他梦到自己和李桃之一起去盗墓,李桃之看到古尸害怕地躲进他的怀里,然后他笑着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的小书虫子身体弱,胆子却不小。然后这时候,在梦里的他会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心底隐隐约约跳出来一个名字,再低头看李桃之的脸,他的脸也模模糊糊变了个人。   一开始南宫狗剩在梦里看不清这人是谁,醒来后梦境又忘了大半。可长久地做着类似的梦,直到他终于看着李桃之的脸变成了乔瑜。   佛洛依德说,梦境是欲望的达成。然而这种欲望往往经过伪装的处理,譬如朝阳象征着希望,狼象征着攻击。   这一点南宫狗剩自然是不懂的,他只知道他开始想念那个儒雅的考古学者打扫房间的模样、想念他有些羞涩又有些怯懦的表情、想念他眼镜背后漆黑水润的眼睛。   南宫狗剩想要去找他,而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很苦恼——他不止一次拒绝了乔瑜的挽留,而他的把戏又已全被乔瑜戳拆,小乔同志还会理他吗?   想归想,南宫狗剩毕竟不是个怕事的人,一边惆怅地想着该怎么死皮赖脸才好,一边已经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一如许多年前一样,乘上前往大上海的火车,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   这天乔瑜做完了心理辅导回到家中,在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滑稽地仰着脖子对着楼上吹口哨。楼上的外空调机上站着一只雪白的鸽子,不时探出圆圆小小的鸽子脑袋往下看一眼,然后又收回脑袋,淡定地啄啄脚趾,就是不肯飞。   乔瑜的心脏停跳了足有那么两三秒,然后又跳的飞快,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出来。然而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绕开那人走进了楼道。   正跟四牛互通情意的南宫狗剩余光瞥见乔瑜走过,忙笑眯眯地追了上去:“小乔同志啊。”   不等乔瑜开口,南宫狗剩先亮出底牌:“俺想看看俺家四牛,”他做了个苦恼的表情,“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不理俺呐。”   乔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上去吧。”   进了乔瑜的家,南宫狗剩环视四周,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喵呜!”老鹰二号兴奋地从猫窝里奔出来,亲昵地蹭着南宫狗剩的裤腿。南宫狗剩感慨地弯下腰,捏捏它的小下巴。   乔瑜从阳台上将木屋搬进来,递给南宫狗剩:“把你的鸽子带走吧。”   南宫狗剩对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倍感惊奇——和李夭夭一样,狗剩同志实际是个贱骨头,他这时候宁愿乔瑜斥骂他,甚至哭着扑进他怀里拳打脚踢。而这样冷漠的态度,令他浑身都不舒爽。   他将四牛从木屋里接出来放到自己肩膀上,黑猫上蹿下跳想扑四牛的尾巴,于是南宫狗剩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乔瑜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他紧张地将老鹰二号抢到自己怀里:“这是我的猫!”   南宫狗剩一挑眉,哈哈笑道:“我们的猫。”   乔瑜皱眉,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这、是、我、的、猫!”   南宫狗剩耸肩:“好,好,你的猫。”   乔瑜冷冷地说:“你还不走,想要留下喝杯茶吗?”   南宫狗剩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笑眯眯地问道:“有什么茶?上次的铁观音喝完没有?”   乔瑜眉头皱的更紧,嘴皮子动了动,到底没下逐客令,走进厨房为他泡了杯茶。   喝完了茶,乔瑜见南宫狗剩舒适地坐在沙发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不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难道你要留下过夜吗?”   南宫狗剩眼睛再次一亮:“好啊好啊。”   乔瑜:“……”   最终,南宫狗剩和无辜受累的四牛还是被乔瑜赶了出去。    第64章 结局(下)   南宫狗剩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么多年风吹雨打的江湖闯下来,他早就成了脸皮堪比城墙的老油子。   从那天之后,乔瑜又开始了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在窗外发现脚上缠着信笺的肥鸽子的生活。   头几天他狠下心将窗户关上不开,可是四牛格外乖巧地蹲在空调外机上不走——当初乔瑜为它准备的小木屋也被南宫狗剩一并带走了——不论乔瑜过了多久去看,四牛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任寒风追着,可怜巴巴地啄着自己的脚趾。   到了第五天,上海下起了大雨,外面电闪雷鸣,雨砸在窗户上噼噼啪啪作响。   乔瑜狼狈地赶回家,连湿衣服都来不及换下,急急忙忙冲到窗口。然而,窗外并没有四牛的身影。   乔瑜默默地在窗边站了五分钟,苦笑着摇头:是啊,是他的鸽子,又怎么轮得到我操心呢?   过了几个小时,雨势渐渐小了。乔瑜洗完澡正准备睡觉,听见窗边传来咄咄咄的声响,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四牛。   乔瑜目光复杂地看着它,过了一会儿才将窗户打开,把四牛抱进屋子。   “都累瘦了……”乔瑜心疼的抱着白鸽子,用毛巾将它身上被打湿的羽毛擦干,犹豫了一会儿才取下它脚上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信件。   照例是一首情诗,徐再思的《折桂令》——“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倒也合了现时的意境,只是究竟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恐怕只有那人自己知道。   乔瑜捻着纸条苦笑着摇头:“早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乔瑜主动给苏维介绍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寻求帮助。   “我的心里很乱,”乔瑜说:“我以为我可以放下,我也并不想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但是我真的感觉很混乱。”   医生说:“没有关系,这很正常。不要为之困扰,你可以找个机会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心情。”   乔瑜难过地说:“医生,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医生说:“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建议,你需要自己做出决定。要改变自己,远离过去的人事物的确会对你有所帮助,但是你也不需要过分强求,你要改变的是自己,环境只是辅助。”   乔瑜挂断电话后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老鹰二号跳上他的膝头,无声地陪伴着他。   许久后,乔瑜抱起老鹰二号,涩声道:“宝贝,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喵呜。”黑猫舔了舔他的掌心。   过了两天,南宫狗剩偷偷地尾随着乔瑜去了火车站,眼睁睁看着他登上了前往西藏的火车。南宫狗剩来到售票处前,默默地站了十几分钟,最终只是笑着摇头离开了。   如果这就是乔瑜的底线,南宫狗剩心想,自己是该放弃了。他是动过为了乔瑜安定下来的心思,可他并没有必行的决心。既然没有的话,那就不要再去撩拨那个可怜的男人了吧。   之后的几天里,南宫狗剩又开始频繁地做梦。   有一天,他在梦里听到有一个声音问他,如果李桃之回来了你会怎么做?南宫狗剩迷茫了很久才回答: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个声音于是告诉他,所以李桃之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梦醒之后,南宫狗剩枯坐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一些他这辈子从来没想通的事情。   半个月后,乔瑜从西藏回到上海。   他的生活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同了。   他没有再收到四牛送来的骚扰情诗,甚至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看到过那只减了肥的胖鸽子。   乔瑜心想,看来他是真的要走了。这个认知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怅然,却不像以前一样万念俱灰。为此,乔瑜想,原来要改变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而已。   很多天以后,乔瑜正坐在房里看书,窗外突然响起了砸玻璃的声响。他来到窗边,惊讶地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四牛。   乔瑜解下了四牛足踝上系的竹筒,展开里面的信纸。这一次照旧还是一首诗:   “一屋数十平,满室纸墨香。两个人,几本书,便足了一生矣。”   李夭夭和苏颐在马尔代夫度假了月余后终于回了家。   李夭夭进家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跳进棺材里,脏衣服也不脱,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闭上眼就进入了半梦半醒中。   苏维也累得厉害,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推搡他:“洗洗再睡。”   李夭夭留着哈喇子软绵绵地摆手:“不洗了……困……”   苏颐无可奈何,只得亲自动手将脏衣服从他身上扒下来,为他盖好被子,自己随意洗漱一番也躺下睡了。   苏颐醒来之后,发现李夭夭已不在身边。   他睡眼朦胧地走下楼,发现李夭夭正站在厨房里,一手拿着菜谱,一手拿着铲子胡乱搅合。   苏颐走近,登时目瞪口呆:台子上已经放了几道成品,但不是生的还带着血丝的就是焦成了锅巴的。   李夭夭看见苏颐,烦躁地将菜谱一丢,一手把苏颐搂过去:“这什么破J8死鱼,鱼鳞怎么弄都去不干净,我都砍了它十七八刀了,丢进锅里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你看它溅的我这一身油!”   苏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为李夭夭新买的dull衬衫上果然被油点溅的斑斑驳驳。   他哭笑不得地赶紧关了火:“行了行了你别烧了,一会儿我来。烫伤没有?怎么不带围裙?”   李夭夭不在意地说:“没事。带什么围裙,跟个娘们似的。”   苏维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发现他身上烫出了许多红点,心疼地说:“真不疼?啊,你手都烫起泡了!啊!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李夭夭将手指含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刮鱼鳞的时候不小心砍到手了。”   苏颐将他的手拿出来,发现左手食指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顿时觉得有点腿软。他到处翻找包扎伤口的绷带:“你怎么突然想到做饭了?” 还折腾的人财两伤。后面一句话苏颐默默在心里吐槽,没敢说出来。   李夭夭看着苏颐蹲在面前为自己包扎伤口,扳起他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总不能总让你烧呗。万一你又吐个血住个院什么的。”   苏颐无力扶额:什么叫乌鸦嘴?这就叫乌鸦嘴!   处理完李夭夭搞砸的局面,苏颐随意弄了两个清淡的小菜,和李夭夭一起坐在饭桌前开吃。   苏颐往李夭夭碗里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李夭夭大口大口吃得香,嘴里却嚷着:“明天我要吃猪大肠煲!里面还要放牛百叶和羊腰!”   苏颐笑容宠溺地往他碗里又夹了一块胡萝卜:“好。”   李夭夭看着苏颐温柔的笑容,心中的某一处软的塌陷下去:这样一个富家小少爷肯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足?二十年的不羁却换来这样好的一段姻缘,已是上天的恩宠。   吃完饭后,苏维看着李夭夭争抢着收拾碗筷的模样,胸膛里某一处暖的几乎要化了:精诚所至,顽石回头。这样一个浪子能陪着自己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这一生便也足够了。   相爱相守,无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还有番外《生子记》以及老鹰二号和四牛的福利小番外一则><我没有烂尾!我没有烂尾!!我没有烂尾!!!    第65章 番外一生子记   话说上一回南宫狗剩下苗族古墓失手被抓,成为他人生三十几载以来最大的一项耻辱。   南宫狗剩自然不甘就此善罢甘休,过了没多久又蠢蠢欲动地决定去贵州再盗一个苗族墓。这个提议得到了徒弟们的大力支持和乔瑜的大力反对。   乔瑜说:“你答应过我金盆洗手不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的!”   “最后一次!就一次!我要洗刷耻辱~~”南宫狗剩软磨硬泡,用一个月的优良表现终于换的乔瑜勉强首肯。   于是六个人再度踏上了盗墓的旅途。   这一次的行动很顺利,六个人一只猫迅速通过层层关卡,闯进主墓室中。   狗剩师父及其座下三弟子合力推开棺木一角,四只手一起伸了进去。   “哎哟!”狗剩师父触电般收回手。   “哎哟!!”佘二剩触电般收回手。   “哎哟!!!”李三狗触电般收回手。   “哎……”余鱼也下意识地迅速将手收回来,过了一会儿,茫然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叫哎哟?里面有什么东西?”   老鹰二号从不大的豁口钻进棺材中,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喵~~~”   众人合力将棺材盖彻底推开,发现棺木中并没有尸骨,亦没有随葬品,只有一只——蛊!   南宫狗剩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包着手将蛊取出来,擦掉上面的灰尘:“孕……?”   李夭夭凑上去,发现蛊上刻的是苗文,他并不认得。   南宫狗剩将蛊递到乔瑜面前,乔瑜不敢用手接,睁大了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说:“好像是……进攻者?怀孕。”   李夭夭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蛊名吗?还是求子用的?”   南宫狗剩百思不得其解,将蛊丢回棺材里,捡了些宝贝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几天之后,他们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南宫狗剩、李夭夭和佘蛇的食量自从出了墓室以后都变大了很多,甚至连老鹰二号要吃的猫粮也翻了一倍。但他们原先吃的就不少,这就暂且搁下不提;除此之外,李夭夭变得爱吃酸,南宫狗剩和佘蛇变得爱吃辣,老鹰二号则偷偷吃了一半苏颐买的去核话梅;另外,三人的小腹日益见长,区区五天就隆起了一大圈。老鹰二号已经肥的动不了了。   “啧啧,酸儿辣女……”余鱼摸了摸李夭夭滚圆的小腹,拱手道:“恭喜小师弟,贺喜小师弟,皇太子就要出生了。”   李夭夭勃然大怒,飞起一脚穿上他的屁股,余鱼大笑着逃走。   “哎哟……”李夭夭运动幅度太大,捂着腰直哼哼,苏颐忙关切地上前:“让你躺着好好调养,流产了怎么办?”   李夭夭怒目而视。   已经跑远了的余鱼笑得闪了腰。   余鱼又欠揍地晃到南宫狗剩身边,手刚刚摸上他的肚子,就被他笑里藏针的表情骇得收回了手直讪笑。   那厢佘蛇腆着大肚子尝试了跳绳、攀岩、蹦极等激烈运动,但他的大肚子就像是黏在身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最后,佘蛇抽出一把汉朝的宝剑准备剖腹取子,余鱼泪流满面地从背后抱住他:“亲爱的,这是我们的骨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想甩了他!不管是儿是女,我都不会嫌弃你的啊!!!”   佘蛇面目狰狞地挥剑怒吼:“我先砍了你!!!”   十天之后,三人一猫准备临产。   生产前,李夭夭眼神涣散地抓住苏颐的手:“宝贝儿,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   苏颐拼命摇头:“不会的,夭夭,你不会有事的,安心去吧!”   李夭夭捂住脸嚎啕:“老婆~~如果我生出一个怪胎来你会嫌弃我吗!”   苏颐摇头:“不会的。”   李夭夭继续嚎啕:“老婆~~如果我患上产后忧郁症变成神经病变成心理变态你还要我吗!”   苏颐继续摇头:“不会的,我爱你夭夭。”   “如果我变成神经病变成心理变态呢?”   “要的要的。”   “如果我除了相貌没变整个人性情大变?”   “要,要。”   李夭夭抽噎着戳他胸口:“你喜欢的果然只是我的外表!”   苏颐:“……”   最后,在一片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中,三人一猫顺利地产下了四枚蛋。   李夭夭捧着白溜溜的蛋,好奇地晃来晃去:“这里面装着啥?可以吃吗?”   佘蛇说:“水煮吧。”   南宫狗剩摇头:“茶叶蛋好吃。”   老鹰二号:“喵……”   最后,众人残忍地决定用微波炉将蛋孵化。   “叮!”乔瑜将装蛋的盆子取出来放到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蛋壳一点点破裂。   每一枚蛋中都冒出一缕青烟,在空中组成四个大字:   暮暮朝朝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北方传来长长的狼嚎声,宣告了不平静的夜晚的开始。   黑猫跳上阳台,打开了窗户,鸽子钻出小木屋,跳进房间。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黑猫和白鸽华丽变身。   变身后的四牛是一个略微富态的白净少年,他一把揪住相貌妖媚的少年老鹰二号的耳朵,怒道:“你这个人渣!你说,二号楼的波斯猫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哎哟,轻点,轻点~~冤枉啊~~”   “你冤枉个屁!”四牛叉腰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品种是阿比西尼亚猫,生活在古阿比西尼亚高原的猫种,现在早已绝种了!你的耳朵就是证据,那只母猫昨天下的下崽,我去看了!你还要狡辩!”   老鹰二号的耳朵比普通黑猫要长一些并且尖一些,就像电影里西方国度的精灵。这是阿比西尼亚猫的特点。   老鹰二号欲哭无泪:“我、我没有,那只小猫的耳朵是被他们家主人扯尖的……”   “哼!”四牛往地上一坐,开始蹬腿甩胳膊:“你个花心的人渣!拆伙!我不跟你过了!”   老鹰二号急的无处下手:“我、你、你以为我是南宫狗剩吗!我是一只品种优良,有节操的好猫!”四章牛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老鹰二号拼命点头。四牛终于破涕为笑:“那你以后不许跟三号楼的白猫眉来眼去!”   “嗯嗯”   “不许跟四号楼的黄猫说话!”   “嗯嗯!”   “不许……不许……”   “我只喜欢你……”黑猫少年红着脸抱住白鸽少年。   “那个天杀的老流氓,都把你累瘦了。”老鹰二号惋惜地捏着四牛的小肚子:“没有以前软和了。”四牛抓起老鹰二号没收进去的尾巴,纠结地绕来绕去:“胖了不好看,瘦了你又嫌抱起来不舒服,你、你、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只波斯猫了!”   老鹰二号头疼地亲了亲四牛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所有耳朵又尖又细又长的都是他们的主人拉长的。我发誓,我绝对是一只品种优良,有节操的好猫!”四牛含着黑猫的尾巴说:“好吧,我相信你。”   老鹰二号捏搓着他的要害,让他无力再提问,只能将后面的话转成数声嘤咛。一个奇妙而美丽的夜晚过去了。   第二天,南宫狗剩带着四牛去人民广场乞讨。奇怪的是,四牛不像以往一样站在他的肩膀上,却坚持要他抱着走。   南宫狗剩奇怪地将白鸽子丢出去,白鸽子立刻振翅往回飞,却因来不及起飞而掉到地上。它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南宫狗剩万分惊讶地将四牛抱起来,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鸽子还会腿软?真稀奇……”   ——————————番外二 变身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