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后 作者：小厉

    文案：
　　最美好的七年给了谁。七年过后还剩下谁。
　　千疮百孔之后还坚强吗？续爱吗？
　　世家强势少爷钱维与执着明朗的顾叶，
　　相爱七年之后，迎来的却是种种坎坷，
　　选择伤痕累累的坚守，还是无奈放手，

　　通知啊公告啊：
　　此文不换攻，不换攻！！！坚持结局HE！
　　钱小攻和顾小受正在艰辛的道路上跋涉，
　　他们最终会克服重重困难取得胜利的！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叶，钱维角：齐晖，谢锋，钱辉，章柳，温江它：路人甲乙丙

    【第一卷：七年】

第1章
　　“梦是心头想。”
　　被电话惊醒的顾叶呆怔地看着在黑暗中有些刺眼的手机屏幕，脑子里就蹦出这样一句话。
　　“梦是心头想”，竟然梦到了钱维。
　　顾叶甩甩脑袋，清醒几分，心里暗骂：擦，想那个混蛋做个屁。
　　看着来电显示是章柳，顾叶皱着眉头不耐地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电话那头的章柳扯着嗓子吆喝道：
　　“哥，快过来，我要被人宰了，快来救我，在DEEP！啊啊啊啊啊啊，哥你快来！”
　　电话戛然而止，顾叶扔下电话，打开床头灯，撇一眼闹铃，凌晨两点。拉开衣柜，从里面扒拉出件衬衣套上，匆匆出门。
　　章柳是他大姨家的弟弟，刚读大三，大姨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好好照看兼管教那小子，只是事实证明自己实在是力不从心，那小子也忒能折腾了，三天两头闹事，以前也就罢了，自己摆不平的，钱维能帮他摆平，而现在，顾叶想想就烦。
　　大三啊，七年前的自己貌似也是大三。
　　到DEEP的门口，顾叶站住，深呼一口气才进去的，一是担心章柳真闹出点什么事儿来，自己应付不过来。二是，怕见到熟人。
　　侍者认得顾叶，招呼道：“顾先生好久不见呢。”
　　顾叶点头，四下里张望，寻找章柳，侍者有眼色地道：“是找钱先生吧，他们在那边。”
　　顾叶一愣，想辩解不是找钱维的，脑袋却本能地顺着侍者的指点转了过去，对面入眼的果然就是钱维。
　　钱维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那人是什么表情，顾叶心里一滞，定在了那里。
　　明明是朝夕相处了七年的人，为什么现在会有那么遥远的距离感。
　　“哥！这边！”
　　钱维对面沙发里突然冒出个头来，章柳扯着嗓子招呼顾叶，钱维也看见了自己，站了起来。顾叶恨不得把章柳直接回炉重造成章鱼，一边暗自咒骂一边硬着头皮走向他们。走进才看见，除了钱维，章柳身边还坐着翘着二郎腿的谢锋。
　　钱维往里挪了下，示意顾叶坐下，章柳蹭到自己哥哥身上道：
　　“哥！谢疯子找我茬，他非得说我欠了他十几万的酒水钱！哥，天地良心啊！我绝对没有！”
　　顾叶觉得头疼，踹开章柳，道：“你大半夜把我叫来就为了这点事？”
　　章柳缩到沙发一角，委屈道：“你最近都说忙，都不理我，这不是看着钱哥哥也在，想叫你出来玩玩嘛。”
　　顾叶看了身旁的钱维一眼，钱维伸过手来将顾叶窝进去的衣领翻出来，自然，随意。顾叶一怔，钱维避开顾叶的视线，端起桌上的酒杯，顾叶看见他滑动的喉结，心里更加堵得慌，站起身来道：
　　“我明天答辩，没工夫跟你瞎闹，章柳你跟我回去。”
　　钱维听见，放下酒杯，道：“怎么不早说明天要答辩，我送你回去。”
　　“不用。”
　　“我去取车，你在门口等我。”
　　“不用。”
　　“听话，别任性。”
　　“擦！我说不用！你他妈的聋了啊！”
　　章柳好久没见自己老哥发火了，在一旁看热闹的谢锋也暗自吃惊，能见到顾叶爆粗口可真是千载难逢啊，还是对着钱少爷，这俩人玩的是哪出啊？
　　钱维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音色都沉了几分，可还是耐着性子道：
　　“你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差不多就行了，快点回去休息，不是说明天答辩吗。”
　　要是往常，钱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叶就是想折腾也不好意思折腾了，他钱家大少爷也就对他才说这种软话。
　　可是现在不是往常，他们分手了，就在三天前。
　　顾叶倒也不急着走了，绕过钱维，重新坐下来，就着章柳的杯子喝了口啤酒，道：“钱维，咱俩分手的事你是不是还没有跟他们说。”
　　“啊？分手？哥，你说什么呢？”章柳有些吃惊，倒是谢锋一副淡定样子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
　　钱维依旧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道：“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我没有同意。”
　　顾叶喝尽杯里的酒，道：“钱维，别折腾了，好聚好散吧。章柳，回家。”
　　看见顾叶脸色真的不好看，那边钱维也阴阴地渗着寒气，章柳赶紧跟在顾叶身后，这次钱维没有强留他们。
　　目送顾叶出了门，钱维愤然将眼前一桌子踢翻，惹起一阵惊呼，谢锋过去勾搭着钱维肩膀，笑道：“钱少，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我瞧着钱少是让你那小情人甩了啊？啧啧，明儿可是有新闻了！钱少啊，我说你心里再怎么不爽也别拿我的店出气啊？我这可是小本生意，赔不起啊。”
　　钱维甩开谢锋的胳膊，铁着脸离开。
　　顾叶回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睡意全无，章柳小心翼翼地观察老哥脸色，想问有不敢问，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试探道：
　　“哥，你跟钱哥哥是不是吵架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都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好吵的？”
　　顾叶将章柳推出自己的卧室，只觉得脑子里嗡嗡闹做一团，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解释。关上房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鼻子却有些酸了。
　　“都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好吵的。”
　　确实没有什么好吵的了，吵了也没用，只有分开了。
　　心里堵得慌，却也空荡荡的，自己最美好的七年被一个叫钱维的人掏空了，那个混蛋浪费了自己七年的时间。
　　分手，不是因为不爱了，是因为钱维要结婚。
　　不管是政治联姻也好，一时的权宜之举也好，一切理由都显得空乏无力，总之钱维要结婚了。
　　不分手的话，自己马上就变成小三、情妇、男宠……顾叶想想，自己都觉得恶心。
　　顾叶这几年早被钱维打磨得差不多，却也没有沦丧到一点尊严也没有，有些底线是不能逾越的。
　　手机震动，顾叶拿过来，是钱维的短信，三个字：“对不起。”
　　顾叶把手机砸向墙壁，自己蒙头钻进被子里，眼睛还是湿了。他宁可钱维继续说些霸道的话，说些强迫自己回到他身边的话，也不愿意看见“对不起”这三个字。
　　钱维跟顾叶说“对不起”，那但代表着，钱维也放弃了，放弃了挽留，放弃了争取，放弃了七年的感情。他最终选择了家族和婚姻。
　　黑暗中，微不可闻的啜泣。
　　狗血的结局，两个男人的爱情，就这样世俗又理所当然的结束了。
　　

第2章
　　十点钟答辩，顾叶早去了一个小时，跟导师打了招呼便去会议室准备了。等他推开会议室的门，被里面吓了一跳，里面已经坐了满满的人，顾叶抓了个小姑娘问道：“这屋不是待会答辩吗？”
　　那个小姑娘红了脸，昂起头来对顾叶甜甜道：“师兄，我们都是来听你答辩的。”
　　啊？顾叶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怎么着，原来自己的这幅臭皮囊还是蛮受欢迎的啊，顾叶一眼扫过去，啧啧，各式各样花枝招展含苞待放的姑娘们啊，小姑娘们几个一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是抬起头来瞄一眼顾叶。
　　今儿顾叶穿得很正式，好歹是在象牙塔里最后的一个仪式，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清爽的白衬衣。顾叶昨儿夜里没有睡好，为了遮住黑眼圈，特意还戴上一个黑框眼镜，怎么说呢，再配上顾叶淡淡的神情，骨子里的书卷气息，眉眼间不经意的散漫，嗯，有那么点禁欲的感觉。
　　顾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突然想到，要不自己也找个女人结婚？女人也蛮不错了，温柔又体贴，还不会把自己搞得天天腰疼。顾叶抬眼看看那些慕名而来的小师妹们，额……还是算了吧，会很麻烦的。可是钱维那混蛋竟然找了个女人气自己，结婚！我咒他不举！算了，中邪了吧，想他做什么！
　　却又忍不住走神，某只混蛋前不久貌似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当时顾叶骂他装什么纯情呢，又不是大学毕业那会，都毕业好几次了，一点都不新鲜。嘴上那么说，心里却还是甜滋滋的，钱维虽然有时候禽兽了一点，但作为爱人还是相当完美的，知冷知热知浪漫。
　　顾叶微微翘着嘴角神游呢，导师跟几位老先生已经进来了，顾叶赶紧迎上去，一顿寒暄。
　　答辩进行得很顺利，顾叶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很无能，但是至少学术上没有啥问题，顾叶看着那几位矍铄的老教授，心里暗暗叹气，且不管学术上有什么争议，凡是到这个年纪还坚持做学问的老先生，顾叶都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今年自己二十七岁，是因为一直跟钱维在一起所以麻木了吗？自己好像一直没有认真想过毕业以后做什么，或者说自己一直默认了这种生活模式，默认了自己会一直跟钱维在一起，自己一直待在学校这种清闲地方，看书，教学，写文章。
　　钱维像自己不离手的拐杖，不知道离开他自己还能不能正常行走。
　　现在，离开了钱维，自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博士，不，不是变成，是打回来原型。自己会做什么？做做翻译，给别人代写论文？
　　铺天盖地的失落，还有自卑。
　　要是钱维，即使他变得一无所有他也肯定会徒手打下自己的江山的，人跟人的差距，不服不行。
　　有些失魂的听导师讲些总结性话语，最后的答辩就这样结束了。末了，跟导师吃饭，听导师说对自己抱着多大多大的希望，还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嘱咐顾叶以后别放松了，做学问先要学会做人等等良多。
　　喝到将近十一点，有些醉，晚上是放纵自己了，酒精还真是好东西。
　　五月夜晚的风凉飕飕的，顾叶将老先生们送走，站在酒店大门口，顾叶倚着廊柱，发呆，喝得酒上头了。
　　自己怕是要让很多人失望了，是个GAY，被男人包养了七年，没有什么规划，也没有什么志向。
　　“你是顾叶？”
　　一声问询打断顾叶的自我厌恶，顾叶茫然扭过头去，有些眼熟的人，顾叶歪着脑袋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对面的人看见顾叶歪着头呆呆的样子，心里暗叹，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可爱，这些年他是白长了吗？
　　“小叶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亏得当年我还写过情书给你呢。”
　　顾叶更加迷茫，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钱维眼皮子底下给自己写情书，没有被钱维剁了喂鱼吗？
　　顾叶再次打量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家伙，长得不赖，不如钱维硬朗，却也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带着个无框眼镜，斯斯文文似的，浑身透着些精英的味道，不过……顾叶跟着钱维的那帮狐朋狗党混时间久了，对人还是有些警觉的，怎么说呢，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有点讨厌。
　　顾叶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失陪。”
　　那人伸手扶住脚步不稳的顾叶，顾叶拍开他的手，话不经过脑子就崩了出来：“别碰我，小心让我家那位砍下你的爪子。”
　　固执的甩开那人，那人也不恼，笑得一脸无害样，道：“我是温江，真不记得了？喝多了吗？我送你回家。”
　　顾叶真的有些醉，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2，那边很快接通了，顾叶吼道：“你丫的在哪里鬼混呢，快过来接我，有个流氓骚扰我呢！快点。”
　　七年，很多事儿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本能。
　　顾叶报上地址，朝温江傻笑道：“我男人马上就来了，你给我滚远点。”
　　温江笑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没关系，我陪你等吧，看你醉得，放你自己在这里我还不放心呢。”
　　钱维接到顾叶电话的时候很是惊喜，马上抓起钥匙去接顾叶，这家伙是借酒消愁吗？不是今天答辩吗？进行得不顺利？这家伙想自己了吧？后悔了想和好？被人骚扰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动爷的人，不想活了是不？
　　冲到顾叶那里，钱维脸色难看地能滴出墨汁来，顾叶正光明正大地靠在某个男人肩膀上，钱维上前抓过顾叶，揽进自己怀里，顾叶闭着眼睛就知道是钱维了，抬头看了钱维两眼，道：“你过来干什么？我们都分手了。我要回家，不想见到你。”
　　钱维忍住想使劲捏顾叶屁股以示惩罚的冲动，算了，不跟醉汉一般见识，这小子还知道遇到危险就找老公，嗯，回去表扬他，不，得使用武力，这明显就是拈花惹草了！
　　温江依旧一副看好戏地样子，钱维要不是要扶着顾叶，早就冲过去糊那张笑脸了。温江没等钱维发话，自己倒是先打招呼了，道：
　　“钱少爷好久不见，听说您快订婚了吧，怎么还缠着小叶子不放啊？”
　　

第3章
　　钱维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给我离顾叶远远的，下次再见到你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驾车离去。
　　温江目送钱维嚣张地离开，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低声道：
　　“来日方长，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温江认得顾叶，也认得钱维。
　　准确的说温江比钱维更早认识的顾叶。
　　原来顾叶还是唇红齿白的那会，跟宿舍里好友打赌输了，被迫穿上女装上台客串了一把话剧，那会子才上大二吧，嫩苗一样的人儿。温江那时候在读研，被师妹拽着去看演出，他以为台上的顾叶就是货真价实的女生，很是自己的菜，要娇羞有娇羞，要清秀有清秀，于是果断的将情书送了过去。
　　搞了个乌龙，顾叶还因为这事被寝室的同学取笑的好长一段时间，而那个署名为温江的家伙被顾叶拉入了黑名单，并定义为：此人毫无节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温江见到顾叶真身后还真是错愕了一番，不过随后自己忙着出国留学，也没有对顾叶有什么动作了。
　　只是，谁知道谁心里想的什么。
　　温江认得钱维可不奇怪，温江回来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要跟钱维他们企业合作了，只是还没有正式会晤罢了。温江前段时间跟朋友喝酒，听说了钱维跟顾叶的事儿，真有些惊奇这趾高气昂的钱少爷能跟顾叶坚持个七年。
　　不过看今天的情形，那俩人怕是还在做最后的纠缠吧，顾叶，要不我来帮你快刀斩乱麻？
　　钱维把人抱回家，踢开卧室的门，将睡过去的顾叶放到床上，自己坐在一边。
　　顾叶睡得不舒服，抱着被子蹭，喃喃道：“钱维混蛋。。。。。。”
　　钱维笑，也侧躺下，抱住顾叶，咬他耳朵，道：“做着梦还想我呢？”
　　顾叶往钱维怀里缩缩，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嘀咕啥，脑袋抵上钱维胸膛。
　　自从告诉顾叶自己要结婚的事，俩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一起了，佳人在怀，钱维非常自然地禽兽化了，于是，钱大少爷果断地决定不委屈自己，狼爪撩开顾叶衣服。
　　顾叶平日里不喜欢运动，身上的肉肉软软的，都二十七的人了，还是白嫩白嫩的，钱维太迷恋那手感了。顾叶被钱维摸得不自在，扭扭身子，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钱维撑起身子，退下顾叶裤子，笑道：“看你喝醉了的份上先让你爽。”
　　俯下身子给顾叶服务，顾叶扭动地更加厉害，钱维按住他的胯骨，继续伺候他的小兄弟，等到顾叶发泄出来，钱维捏捏顾叶屁股道：“还不醒啊？那我强奸了啊。”
　　顾叶吸吸鼻子，茫然睁开眼睛，就看见钱维趴在自己身上，自己浑身发软，往下看看，瞬间明白咋回事了。自己被扒光了，被流氓了！
　　“钱维！你！”
　　顾叶想推开钱维，不过自己被压得严严实实，哪里扛得过钱维。只见钱维笑着俯下身子，趴到顾叶耳边，低语：“顾叶，我想你了。”
　　顾叶心里一下子软了，委屈得湿了眼睛，什么都不想说了，什么都不想抵抗了，他抱住钱维，紧紧地缠上去。
　　每次钱维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身上，他就觉得安心，很温暖。
　　钱维吻住顾叶，贪婪急切。
　　钱维进去的时候顾叶哭了。
　　第二天顾叶醒来的时候，那一半床已经冰凉，钱维早就离开了，床头柜上一张钱维留的纸条，上面潇洒劲逸的字迹：“等我，最多一个月。”
　　顾叶看完字条，冷笑着将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撒进屋里，一片明媚，顾叶揉着还是酸软的腰，抬头望向外面的天空，这个城市很少见到今儿这么蓝的天，真是难得。顾叶伸个懒腰，走过垃圾桶，从里面扒拉出刚才丢掉的纸团，重新展开，自言自语道：
　　“好，那我委屈一下吧，就等你一个月。”
　　心情没有那么糟，七年的感情果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风风雨雨过来的，怎么可能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既然钱维这样说了，顾叶还是愿意等他的，他相信那个男人能处理好，如果他还爱着他。
　　顾叶想着昨天夜里有些疯狂的情事，难得地红了脸。那个混蛋果然是禽兽，什么情况下都能出手。
　　没等顾叶小男生似的羞涩的回味完，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
　　“我是温江。今天钱维跟苏家小姐订婚，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顾叶瞬时间浑身冷到脚底板，昨天夜里还缠绵着，还给了自己一个承诺，却马上拍拍屁股走人，光鲜的去和另外一个女人订婚，这不是耍人玩吗？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是怕被自己缠上吗？什么一个月的时间，他是想再玩玩然后遣散掉吗？
　　顾叶知道订婚不是结婚，可是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自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举行了承诺式的仪式，自己怎么可能麻木。
　　温江？好像昨天晚上遇到过的那个人，他什么意思？
　　顾叶将电话拨回去，那边马上接了起来，顾叶没好气的道：
　　“你谁啊？”
　　“顾叶啊，这么快就打回来了，我是想着好歹我们也是校友，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弟被人耍吧，听我一句劝，长痛不如短痛，跟钱维分了吧，你们不可能的。”
　　“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叶，你就真的甘心做小三？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今天钱维订婚，我前些日子就收到请帖了，他果然是瞒着你的吧。”
　　顾叶实在没有心情跟这个叫温江的人纠缠，挂断电话，把自己扔在床上，想了想拨给了谢锋。
　　接通的时候能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顾叶直接问：
　　“你是不是在钱维订婚那里？”
　　谢锋确实在那里帮忙，本来钱维叮嘱过要瞒着顾叶的，怎么还是被他知晓了，谢锋想糊弄过去，道：“顾叶你别脑，等回去钱维会跟你好好解释的……”
　　顾叶不想听，挂断。
　　解释？已经这么多天了，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解释，为什么一拖再拖？
　　本来两个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也是如此。自己知道钱维家里是家大业大，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以前他们是可以应付的，毕竟没有触及到根本的问题。但是今年，钱维三十了。
　　他们刚在一块的时候，有次钱维的母亲约过自己，强势精致的女人，那时，钱维母亲说，钱维三十岁之前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别玩进局子里，自己什么都不干涉。但是三十岁之后，钱维必须要承担起长子长孙的责任。
　　

第4章
　　谢锋接到顾叶电话后，走到钱维旁边，低语道：“顾叶知道了。”谢锋还想加上几句什么，苏家的那位小姐已经走过来，亲昵地挽上钱维的臂弯，谢锋退到一旁，看着钱维满脸微笑地引着苏家小姐向各位长辈问礼。
　　谢锋是风月场上过来的人，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今儿放到钱维跟顾叶身上，心里却有点不舒服。自己对于爱情已经没有了信仰，顾叶跟钱维七年的坚持让他燃起那么点希望，看来又是自己看走了眼，情啊爱啊都是扯淡，没有金钱来得实惠。
　　钱维远远看了一眼觥筹交错中笑意盎然的母亲，强压下自己甩手走人的欲望，继续进行着这叫人窒息的仪式。
　　大概在顾叶眼里，自己已经十恶不赦了吧。
　　认识钱维的人都知道钱维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强势少爷。习惯了呼风唤雨的人却也有自己的软肋。
　　那天，钱维的母亲当着他的面，打开自己卧室床头柜里的暗厨，将里面的三大瓶安眠药，还有很多画着诡异符号的药瓶，慢动作般一瓶一瓶地摆在钱维面前，然后微笑着对自己儿子说道：
　　“小维，知道这些是什么吧，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空房间里有多恐惧吗？我想过很多自杀的方式，喝毒药或者吃安眠药大概是最舒服的吧，不过我怕吞药会死不彻底，万一被人救过来多尴尬，八成以为我在玩游戏呢。所以我这里还预备着刀片，听说躺在浴缸里，隔断自己的手腕，血会一直流，人躺在一片红色中也很美吧，所以我想吞着药再在浴池里割腕会不会更保险些。哦，还有绳子，不过上吊太难看了，我不大想那样。”
　　想想看，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母亲，面带着笑意，那么自然地讲述自己想要选择的自杀方式，那种寒意让钱维出了一身冷汗。这还不算完，钱维的母亲接着说：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的离开的。小维，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为你了才撑着活到今天，要是你也辜负了我，我会报复的。”
　　“我会杀掉那个女人跟他的儿子，再杀掉你那情人，叫顾叶来着吧，等给你扫清了障碍，我再走，恨我也罢，怨我也罢，等你再年长些便会感激我的，人相信什么都好，就是别相信感情。”
　　一个歇斯底里呼天抢地的女人不可怕，那只是黔驴技穷。可怕的是眼前这位冷静高贵的女人，她风淡云清地在谈论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四条人命，而她也确实有能力做到。
　　钱维母亲出身书香门第，门当户对嫁过来之后，钱维父亲却爱上了别的女人，当时还闹得轰轰烈烈，迫于压力，父亲没有跟自己母亲离婚，这些年一直维持着婚姻关系。在外面却什么都没有少干，该有的都有了，包括一个孩子。
　　钱维很小的时候偶然得知自己在外面有个弟弟，偷偷跑去看，那个小孩香香软软的，会甜甜地叫他哥哥。小钱维还不懂得怨恨，在空荡荡地大屋子里待得久了，听见那一声甜糯糯的“哥哥”，自己干涸的爱心瞬时间膨胀。
　　从那时候起，自己就一直暗暗照顾这个孩子，包括替他接下母亲的阴招。如今，当年走路都一摇三晃的小孩子已经快大学毕业了。怎么说呢，当你在别人身上看见自己没有的东西时，要么嫉恨，要么疼惜。那个弟弟虽然生活着暗处，却有一位温柔似水的母亲，还有自己鲜有体会到的父爱。钱维没有跟自己母亲一样去恨，而是让那个阳光纯良的孩子成为几十年心里的一个软坎。
　　就是因为自己还残存着这点温柔，才能跟顾叶相守这么多年。
　　钱维知道父亲的背叛早就已经将母亲推到崩溃的边缘，这么多年来，神经紧绷，这些隐忍，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儿子争口气罢了。
　　跟顾叶七年的惬意生活，差点让自己误以为母亲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爱人，却不想她还是在忍着。
　　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的母亲原本是一代风华绝貌的大家小姐，天生的高贵矜持，本想本分的为人妻为人母，兢兢业业相夫教子，得来的却是背叛。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吞着咽着忍着，儿子长大了，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那个最爱的儿子却告诉她自己爱的是个男人，不要结婚。
　　母亲是利益纠葛中的牺牲品，濒临崩溃的边缘，自己怎么忍心亲手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自己是母亲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却要生生的抛弃母亲吗？
　　有谁会那么残忍去逼死自己的母亲。
　　钱维不会。
　　而他也相信，一个绝望的母亲是什么也能做出来的。
　　于是，他选择暂时委屈顾叶。
　　顾叶对钱维的家事并不上心，在一起的时候钱维将顾叶保护得很周全，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所以他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更不知道钱维的母亲是会走极端的人，顾叶只是将她当爱子心切的普通母亲罢了。
　　这一切钱维是不会告诉顾叶的，自己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相信一切都还有转机的，等自己变得更强大些。
　　可是，你不告诉对方，对方怎么会知道你是什么情愫。
　　钱维躲开应酬给顾叶打了几通电话，那边统统给挂断了，钱维一结束就心急火燎地往顾叶那边跑，他怕那边就剩下个空荡荡的屋子，想噩梦时候梦到的一样。苏家小姐的挽留叫他直犯恶心。
　　大半夜到顾叶那里打开门后，里面黑洞洞的，有些酒气，没有开灯，钱维心揪到一块去了，刚要出声喊顾叶，额头就被个啤酒罐子砸中了，传来顾叶的声音：
　　“滚，不想见你。”
　　钱维打开客厅的灯，果然顾叶躺在沙发上，手上还抓着个啤酒瓶子，看样子随时要掷过来。
　　钱维公司里忙的时候，回家会很晚，钱维不回来顾叶是不会睡觉的，都是在沙发上等着钱维，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钱维说过他好几次让他先睡，可是顾叶就是这样固执的等着。
　　钱维稍微安心点了，至少今天顾叶还是愿意等他的，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钱维过去想抱抱顾叶，这一天想他想得太痛苦了，顾叶躲开，沙哑着嗓子道：
　　“你走吧。”
　　钱维摇头，顾叶又道：“这是我家，我不想看见你。”
　　钱维笑：“我买的房子怎么成你家了？”
　　不说还好，一说，顾叶小宇宙彻底爆发了，站起来吼道：
　　“好！浪费你钱了！我滚行了吧！你他妈的接你的鬼婚去，我谁啊我怎么脸皮还厚得跟大象皮似的占着你的房子！”
　　钱维今天确实很累，心累，要是顾叶顺着他点还有，这顾叶一大声吵吵，钱维脑子也嗡地一声炸了，冲着顾叶对吼道：“你给我差不多点！你当你是小孩还是太上皇！”
　　钱维很少对着顾叶吼，这一吼，顾叶懵了，心里那个委屈啊气愤啊不甘啊，愣是生生地憋在心口窝里泄不出来，也许跟武侠片里似的喷出一口血来才能泄情绪来。
　　顾叶低头吐了口气，道：
　　“好，我滚。”
　　

第5章
　　顾叶说完就往门外冲，钱维坐在沙发上看见那小子踢嗒着拖鞋，只穿了件短袖T恤，又生气又心疼，他这倔驴犊子是想就这么出去丢人现眼是不？还是想吹风着凉让自己内疚啊？
　　钱维站起来，迈开大步上前拽住了已经将房门打开的顾叶，顾叶的力气是拼不过自己的，却也愣是在自己手底下扭来扭去折腾，钱维没了耐心，喝道：
　　“你穿成这样去哪儿！”
　　顾叶怒目回瞪，咬牙切齿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用你管！”
　　钱维脑子瞬间闪现出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自称温江的男人，不怒反笑，道：
　　“昨天那个人是你老情人？这绿帽子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说来听听。”
　　俩人就这么僵持上了，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顾叶听着钱维没事儿人似的，竟然还给自己加莫须有的罪名，好像一切罪恶的根源在于自己，而不是他钱维！
　　怒发冲冠哪里管得那么多，顾叶一拳就冲着钱维脸上招呼过去了，钱维躲闪不及，被直愣愣打个正着，闷哼一声。
　　一时间，俩人都静止了。
　　钱维松开一直紧攥着顾叶的手，轻触自己被击中的颧骨，除了疼痛，还有心里的黯然。对顾叶，他有了那么点失望。
　　他今天身心疲惫的回到这个自以为温暖的地方，强烈地渴望着从爱人那里得到了理解和宽容。在那个满是应酬与虚伪的订婚宴上，他觉得浑身冰冷，厌恶看见所有人的笑脸，自己父亲、母亲的，族内长辈的，苏家的，那些奉承他的，一切都是扭曲而恶心。
　　他只想顾叶，想顾叶体贴地慰藉自己的疲倦，想他能温存地安抚身不由己的自己。
　　他想要的不是冷硬的拳头。
　　看见顾叶站在那里对自己怒目相视，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睛里却不是当年初逢时的羞涩爱慕，是让人心寒的责备跟厌弃。
　　钱维动动嘴唇，最后却紧紧抿住，什么都没有说。
　　钱维转身回屋里拿了件衣服，又折回门口，对依旧杵在那里皱着眉头瞪他的顾叶说到：
　　“这两天我可能有些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都冷静下。分手的事不准再提，我会处理妥当。”
　　顾叶冷笑道：“处理？怎么处理？刚订完婚就去退婚吗？你想怎么退？那什么狗屁苏家就那么好欺负？钱维你耍我耍了这么多年也腻歪了吧？我这么爽快地要离开你其实你是在心里偷着乐吧？不准提分手？你他妈的都结婚了我还占着茅坑干什么？分！明天我就走得干干净净，绝不惹您大少爷烦心！绝对不会碍着您的康庄大道！”
　　“闭嘴！”
　　“你凭什么叫我闭嘴？你想跟你爹在外面包养情人似的包养我？你倒是遗传得不错，不过我没那么贱。我知道你是想顺着你妈的意思，我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敢留大少爷您！您滚回去跟你妈过去吧！”
　　有些话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说的，越了底线就疯狂了。
　　钱维果断地一巴掌扇过来，丝毫没有收力。顾叶被打在墙上，脑袋撞得墙“砰”一声响，脸上立马浮出了五指印。
　　钱维敛着气息，微眯起眼睛，从上方俯视跌坐在地上的顾叶，顾叶昂起脸咬着嘴唇将吃痛的呼声吞到肚子里，看见钱维这个样子，心里还是一惊。眼前的这个人此刻气势惊人，俨然不是自己熟悉的温柔爱人，而是一个愠怒的上位者，高高在上地遥远。他听见钱维陌生的声音盘旋在自己上方：
　　“顾叶，一定要我亲自教你什么是分寸吗？我的好脾气是有限度的，惹怒我你担不起后果。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
　　顾叶一直轻轻颤抖的嘴唇里发不出一个音节，他只是努力坚持着昂起头，让快要溢出来的液体收回去，他不想在最后一刻失了平等的尊严。
　　钱维离开，连门都没有给顾叶关上，任它在黑暗中大咧咧地开着。
　　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彼此伤害。
　　受伤最深的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顾叶用手背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眼泪，不可以有眼泪。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发了两天短信，第一条给弟弟章柳，告诉他这两天安分待在学校那边，不要过来找自己。
　　第二条发给了齐晖：“明天过来帮我搬家。”
　　刚发送成功，齐晖就拨过来电话，顾叶接起来，听见齐晖万年不变地低稳嗓音，齐晖问道：“叶片，怎么了？”
　　积攒了多日的情绪被好友一句问询，彻底决堤，顾叶不回答，只是攥着手机，将头埋进膝盖中，紧紧缩成一团，呜呜痛苦，像在人群中走失的孩子。
　　齐晖赶过来的时候，顾叶无力着侧躺在地板上，依旧是抽涕着。齐晖打开房间的灯，看见顾叶红肿的眼睛和刺眼的五道指印子，什么都没有问，将他从地板上捞起来，扶到卧室，又沉默着拿来湿毛巾，给他擦干净脸。
　　收拾完，顾叶已经抽泣着睡了过去。
　　齐晖在外面客厅里陪了他一晚。
　　钱维从顾叶那里出来后，压抑不住心里的燥火，径直去了谢锋的酒吧。
　　DEEP里面照旧喧嚣，谢锋早有预料似的接待了黑着脸的钱维，不多说也不多问，就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地闷酒。
　　朋友是用来疗伤的。
　　人不找事事找人。
　　微醺的时候有人凑了过来，钱维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人，只吐出一个字“滚。”
　　温江倒也不生气，笑道：
　　“我是来跟钱少爷解释的，我呢，对顾叶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钱少爷可别误会。”
　　谢锋怕钱维失控闹出事儿来，道：
　　“这位先生，你是有上赶着贴人冷腚的癖好啊？这里不欢迎你，请远点。”
　　温江还是不生气，咂咂嘴，继续道：
　　“我只是想来告诉钱少爷的，我这个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我好，尤其是你，钱维。”
　　谢锋本想骂上两句，但是见钱维不动声色，也就忍了，温江笑着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
　　“今天钱少爷表现不错，跟苏帆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第6章
　　顾叶晚上睡得很不安稳，浅眠中辗转反侧，一大早就睡不着了，起身，左脸还是火辣辣地疼，揉着头发想去卫生间，走到客厅才发现和衣躺在沙发里的齐晖。
　　对了，昨天一片混乱之后齐晖赶了过来，自己还真是没用，老是连累别人。齐晖一米八多的身子蜷在沙发上显得相当憋屈，盖着一条薄毯子，一半已经斜在地上。顾叶过去想把毯子给他重新盖盖，刚动，不想齐晖睡得也浅，睁开了眼睛。
　　顾叶干脆坐在地上，靠着沙发，道：“昨天过来是不是看到好戏了？”
　　齐晖揉揉眼睛，伸个懒腰，一张平日里天天冷着的脸带着几分难得的呆气，看样子是没睡好，道：
　　“你这沙发真不舒服硌得我浑身疼。”
　　顾叶道：“谁让你不去睡床的。”
　　“跟你睡一个床啊？就你睡觉那混账样，我还不如睡沙发呢。”
　　顾叶笑道：“我睡觉怎么了？钱维不是一直跟我睡得好好的……”
　　顾叶叹了口气，果然，止不住的惯性，什么都跟叫钱维的人有关，避不开，逃不掉，扯不清。
　　齐晖看见脸色一下子黯了下去的顾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抬脚踹踹顾叶屁股，道：
　　“快起来，地上凉，出去吃早餐还是在家吃。”
　　“在家吧，你做。”
　　齐晖把顾叶拉到沙发上，自己认命地进了厨房，煮包挂面，加两个荷包蛋。
　　吃饭的时候，齐晖问顾叶是不是认真考虑搬家的事情，顾叶戳着那个荷包蛋，闷了一会才说：
　　“我跟钱维分了，当然得搬。”
　　“决定搬到哪里了吗？”
　　“太突然，还没有找房子，先搬到你那里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单身吗？连你也落井下石！”
　　“我最近跟女朋友住在一起，你去不方便。”
　　顾叶听了不再吱声，沉默着戳眼前的鸡蛋，齐晖有些看不下去，道：
　　“你难为鸡蛋干嘛？你先等几天，我帮你找找房子。”
　　“我……一天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顾叶完全没有胃口再吃饭，齐晖道：
　　“看你早晨起来不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吵吵架就过去了，我还要上班，有事打我电话。”
　　顾叶背对着齐晖点点头，自己就进了卧室，顺手将门带上，然后听见齐晖开门关门的声音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点不太想让齐晖看见自己的惨烈。
　　喜欢男人，不是他的选择，是宿命。如果他可以选择，他真的希望能像齐晖，像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跟一个可爱的女孩谈恋爱，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牵手拥吻，可以收到来自父母朋友的祝福，可以许诺，可以进行神圣的婚姻，然后生一对健康的小孩，承欢膝下。
　　不必背负对父母的歉疚，不必接受种种偏见鄙夷的目光，不必惴惴不安地等待爱人的承诺。
　　顾叶坐起来，环顾四周，在这里住得太久了，都忘记这里是钱维的房子了，搬，搬得彻彻底底地，就算露宿街头也不要在留在这里乞讨那个男人的眷顾了。
　　空荡荡的屋子，少了个人还真是不适应，平时这个时间钱维应该也是刚起床，肯定一派悠闲地享受早餐，自己猫在被窝里还能闻见香郁的咖啡味道，自己上午一般没有事情，喜欢赖床到中午，钱维吃完早饭会过来捏捏自己屁股，有时是踢两脚，骂两句懒虫子。
　　自己有时候也会睡眼惺忪地起床，趴在钱维身上一直被他拖拉到门口，亲两下再蹿回被窝里。
　　有点想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了，昨天自己貌似打了他一拳，今天应该还青着，他要是这样去公司，啧啧，那些下属真是有的想象了。
　　想拿个混蛋干嘛，顾叶摸摸自己被扇巴掌的那地方，还不是一样疼，他活该被揍。算了，既然决定搬家，就开始收拾吧。
　　不过，当他站在客厅里环顾这个家时，还是懵了……
　　自己喜欢看书更喜欢屯书，书房里有三个顶到天花板的书柜，衣服家具什么的大都是钱维置办的，自己压根都不想拿，可是那些书，自己实在舍不得，怎么办？叫搬家公司？可是要搬到哪里去呢？有点头疼了。
　　这时候又听见门响，顾叶以为是齐晖，喊道：
　　“你忘拿什么了还回来一趟。”
　　走到门口却愣住，进来的是钱维。
　　一夜没有睡觉的钱维，脸色暗青，他皱着眉头，脸上厉色更重，问道：
　　“你跟谁说话呢，谁在这里过夜了？”
　　顾叶见到钱维竟然一大清早就过来，不管是过来干什么的，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庆幸的暗喜，不过看见钱维脸色那么难看，他也板着脸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爱跟谁睡跟谁睡。”
　　钱维冷笑：“装，继续装！我在停车场碰到齐晖了，你是不又没骨气地去麻烦别人了？”
　　顾叶继续板着脸，钱维微叹，走过去，将人揽过来，摸摸他还红肿着的左脸，道：
　　“昨天我失手了，对不起。”
　　顾叶眼圈就红了，吸吸鼻子，道：
　　“谁听你这个，我正要搬家呢，我可跟你说明白了，那些书全是我的！”
　　“搬什么搬，这房子买的时候早就记在你名下了。房产证在书桌最底下抽屉里，自己去看。”
　　这件事钱维以前倒是没有提过，顾叶也没有想过。
　　难得钱维放下身段一大清早回来给他道歉，自己再僵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气话说说就行了，吵过闹过，更重要的是抱在一起想想度过难关的办法。
　　顾叶把脑袋靠在钱维肩膀上，提高了几分声音道：
　　“我就说嘛！这是我的房子，让你滚你就得滚！”
　　“好，都听你的！”
　　“我现在暂时几个小时内原谅你！但是，你不快点把你那未婚妻解决掉！我跟你真的一刀两断！”
　　“好，只要不离开我，怎么都好。”
　　“脸还疼不？”
　　“不疼，你的呢？”
　　“疼！很疼！你他妈的那么使劲，我都没使劲！”
　　“对不起。”
　　“哼，这才像话……其实，我知道……钱维，你很难的……”
　　“嘘，什么都别说，让我好好抱会。”
　　这才刚温存了几分钟，卧室里顾叶的手机大响起来，钱维松开手，顾叶不甘心地嘀咕着去接电话。
　　“谓，谁啊？”
　　那边说了不到两分钟，顾叶挂断电话，脸色刷白，盯着钱维，道：
　　“你记得我那个师兄不？姓孟的。”
　　“记得，圈里的人，你说过，怎么了？”
　　“昨天他在疗养院自杀了。”
　　

第7章
　　孟良是顾叶读研究生时候认识的师兄，专修先秦历史，平日里特别活跃的一个人，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冷场这么一说。研二的时候他就在一家数一数二的游戏公司做策划，收入优渥，人长得也帅，好多小小姑娘上赶着追她，不过他是不折不扣的Gay。
　　孟良人缘好，不过因为性向的关系，他一般不跟人深交，当然除了一个圈子里的几个人，比如顾叶，在学校那会偶尔也一起出去搓一顿，混个酒吧什么的，有次喝高了孟良还跟顾叶开玩笑，说，你看要不咱俩一起过算了。顾叶还真认真考虑过，喜欢孟良的个性，却无法将他当成爱人，好在对方也只当是在玩笑。
　　顾叶跟钱维在一起后，被钱维占去了自己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慢慢淡出了以前的圈子，见到孟良的机会也少了，不过偶尔还是跟朋友们一起聚会，最初几年的聚会上还都能看见孟良，人变得愈发干练，已经做了高层主管，那种精英气魄愈发引人注目。
　　再之后，突然从朋友那里听说孟良辞掉了工作，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没有跟大家告别，也没有说缘由。
　　当年顾叶接到过孟良的电话的时候，猜到他肯能过得不怎么顺利，电话里孟良有些消沉，说很想念以前的朋友，特别想跟大家再聚一聚，说自己跟家里出柜了，还劝顾叶，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出柜，能瞒着就瞒着。
　　之后很久杳无音讯，脸顾叶都快忘记自己在学生时代还有过这样一个朋友了。
　　再得到孟良的消息，惊讶地知道了他在一家疗养院里的。整个故事是从一个知情的朋友那里听说的。过程太复杂，不是一天两夜能够聊得明白，简单的说，就是孟良爱上了个没有心的男人，自己放弃了工作，跟家里闹翻，义无反顾的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以为能和男友开始一段幸福。
　　可那男人更钟情于下半身的游戏，孟良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孟良慢慢地无法忍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想离开又切不断，留下又反复受伤害，直到男人留下一张纸条卷走了孟良所有的积蓄离开。
　　孟良回到了父母那里，顺从地接受家里人的痛斥，接受了相亲，然后准备结婚。
　　结婚前夕，他的未婚妻发现了孟良的怪异，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精神分裂，孟良父母觉得养个精神病在家里太过丢脸，干脆将他放在疗养院里。
　　顾叶来看过他一次，孟良一会恍惚一会清醒，恍惚地时候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撕心裂肺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清醒的时候还能叫出顾叶的名字，还笑着责怪顾叶怎么才来看他。
　　这就是顾叶所知道的孟良的一生，二十三岁到二十九岁。
　　早晨电话来得太仓促，连惊愕或者悲痛的时间都没有，顾叶就匆匆赶来，钱维要送他，顾叶拒绝了。
　　怎么说呢，他觉得这种场合不适合钱维，钱维去了倒像一个彻底的旁观者，他是强者，大概体会不到某些情绪。
　　赶到的时候，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守在那里，看不见他的父母，就有三五个朋友里里外外打理，有同学，有圈里的朋友。
　　一片白布，隔断了阴阳，没有人再会关心你曾经的爱恨情仇，谁还会再在乎你的挣扎，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直到人世间将你淡忘。
　　顾叶非常想问孟师兄有没有后悔，不过，又有什么意义。
　　下午顾叶就离开了，却没有直接回家，走进了最近的地铁上，坐在里面的长椅上，看着穿梭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脑子里闪现着的是孟师兄最后的面庞，很平静，好像自己不在欠这个世界什么了，也不追究什么了。
　　自己再坐会吧，还没有收拾好心情去面对钱维，怕见到钱维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以前不怕，现在有些怕了。
　　是因为害怕钱维离开，所以更加小心翼翼吗？
　　钱维老说自己没心没肺，是不敢有，有心的结局就像孟师兄一样，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幸运，碰到能够白头偕老的爱人的，在同志的世界里，更是神话。
　　钱维打来几个电话，顾叶都没有接起来，就那样一直坐在地铁站，人多的地方才不会那么难受，看看大家脸上的表情，宽慰地想想，自己或许还算是活得非常好的，最起码还健康的活着。
　　搭乘最后一班地铁回家，站在楼下看见自己家里亮着灯，顾叶微笑，快步冲上去。
　　他不掏钥匙，哐框砸门，钱维打开门的时候，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男人，傻傻的笑着，趴在钱维耳边道：“活着真好，我妈说得对，好死不如赖活着。”
　　钱维揉乱顾叶的头发，有些心疼，道：
　　“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正要派人出去找呢。”
　　“派人？你自己不会亲自去找我？”
　　“当然去，人多找的快嘛。”
　　“钱维。”
　　“嗯？”
　　“我们不要轻易分开，好不好？”
　　“嗯，不会。”
　　“可以承诺吗？”
　　“可以。”
　　“切，鬼才信，你都要结婚了。”
　　“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好。”
　　“孟师兄是个好人，他给我找过兼职。”
　　“嗯。”
　　“他以前特别爱笑，一特爽朗的东北爷们，我们都爱听他讲历史段子。”
　　“嗯。”
　　“我以前玩的好几款游戏策划都是他，老有才了。”
　　“嗯。”
　　“他们说孟师兄很爱那个男人。”
　　“嗯。”
　　“今天一天没有见到孟师兄的父母。”
　　“嗯。”
　　“我都怀疑，那个男人会不会知道孟师兄过世了。”
　　“叶子。”
　　“嗯？”
　　“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过。”
　　“去洗洗睡吧，明天就好了。”
　　“嗯。”
　　“钱维。”
　　“嗯？”
　　“算了，没事，洗漱睡觉。”
　　

第8章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
　　跟朋友约出去吃饭，到饭店，坐下，服务员给你递过来菜单，你随意地跟朋友聊天，想着要点哪个菜，突然朋友说了一句：
　　“听说了吗？谁谁谁刚去了。”
　　你从菜单中抬起头来，几秒后明白过来“去了”是什么意思。“去了”的那个人可能是你久仰的学者，可能是你交往浅薄的朋友。
　　你合上菜单，心里可能会有些堵，眼睛有些酸涩，会追问：“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朋友告诉你经过，你心情有些低落，会想一些关于生命的事情。
　　再然后呢？叹口气，拿起菜单，继续点菜。
　　饭还是要吃下去的不是吗？
　　当你继续看着菜单点菜的时候，会有些悲哀，这就是别人的生命对于我们的意义。
　　他们的生命去了，而我们仍然要继续，该点菜点菜，该吃饭吃饭。
　　我们都是彼此的局外人。
　　孟师兄的离开，让顾叶认真的思考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好死不如赖活着。很久之前，有个自杀的人在自己的墓碑上写着：“请让我自私一次。”顾叶看到的时候有些同情，但是自己绝对不会用这种借口的，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呢？有时候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些苦闷了，就在阳光下奔跑，听见结实的脚步声踏在土地上，能呼吸新鲜的空气，能触摸到自己的爱人。有什么比健康的活着还幸运的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二件：跟钱维，能坚持就坚持，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不能坚持了，要体面的离开。不过，至于要怎样才能“体面”的离开，顾叶没有想好。
　　齐晖第二天上午就打过来电话，说是找到了个位置价格都还不错的房子，问顾叶去看看不。
　　齐晖这个人，脸上又硬又臭，心里却软的很，顾叶想了想，跟他说等过几天再说吧。齐晖了然，仍旧是什么都不多问，只是说再帮他留意着。
　　有些地方炎凉，有些地方仍旧火热，比如现在的DEEP。
　　虽然昨天晚上顾叶回来后没有再跟自己吵闹，甚至还异乎寻常地乖顺，不过钱维心里总还是存在着些不痛快，知道顾叶可能因为那个师兄的离世有些消沉，不过在钱大少眼里，最不齿的就是想不开自我了断的人，连死都不怕了还害怕什么？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顾叶何必为这种人烦恼。
　　于是有些不爽的钱维自然来找谢锋喝酒了，谢锋有些无奈地接待了这位孽友。
　　钱维倚在沙发上，领口随意敞开，眼神散漫掩盖不住凌厉，那边吧台上几个嫩嫩小孩眼神一直往这边撇，谢锋抬脚踹钱维道：
　　“大少爷啊，您不跟叶子好好呆着，跑我这里挥发荷尔蒙，又怀念您那金戈铁马峥嵘岁月了？怎么，要不我帮你去勾搭勾搭？”
　　钱维丢给他一个“滚”的眼神，谢锋啧啧两声，道：
　　“你说你想咋解决吧，要是解决不了你可别拖着人家叶子，耽误人家一辈子，对了前不久还有人跟我打听顾叶来着，都问到多少钱一晚了，你看着办吧，别妨碍人家进财啊。”
　　“谁打听？”
　　谢锋最爽的事情就是看见钱维黑脸，于是他更加乐和道：
　　“我是生意人，诚信可是第一位的，我可不能泄露客人信息。”
　　“顾叶是我的人。”
　　“那可不好说，那苏家小姐可是马上就成你的人。”
　　“我会处理掉的。”
　　“这话我可不信，你处理掉第一个能处理掉第二个？第三个呢？第四个呢？你就不觉得这样很伤害顾叶？还真把他当成你包养的MB了？”
　　钱维闷掉一杯酒，不再跟他的话，谢锋想想，怕是自己说得过分了，刚想再宽慰几句，就被人扑倒在了沙发上，章柳小朋友蹭在谢锋身上扑腾上了，嘴里吧嗒吧嗒小机关枪似的道：
　　“谢蝈蝈，钱蝈蝈，人家好想你们啊！我那个老哥最近不让我去找你们玩不让我出去找乐子我想死你们了！谢蝈蝈请我喝饮料吧谢蝈蝈，钱蝈蝈我刚才在吧台听见几个小男生肖想你啊！要是想我不跟老哥告密，我呢最近想学吉他了哎呀人家看上了个好贵的吉他怎么办啊难倒要去卖身？”
　　谢锋乐呵呵地把章柳小朋友从自己胸前捞起来，道：
　　“扑那么紧，难倒是肖想我了，好吧，爷今天正好没有地方泻火，你给我泻火我给你买新吉他怎么样？”谢锋边说边把手滑进章柳衣襟里，边摸边道：
　　“哎呀，这小腰，这皮肤比女人还细，怎么样从了我？”
　　章柳蹭得跳出去，插着腰道：
　　“我对你那把老骨头可没有兴趣！小爷我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大姐姐！就算要找男人小爷也要这个肌肉男！才不会找你小白脸受受！”
　　谢锋乐了，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受了？后面那只？”
　　章柳道：“这样吧，谢老板给我两个香香软软的大姐姐陪我我就不告诉全世界你是受了，不然……哼哼。”
　　谢锋绝对相信章柳小朋友的八卦能力，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道：
　　“往里面走，最里间有你的大姐姐们，好好玩去吧。”
　　章柳两眼冒着红心就冲过去了，只是人家谢老板指的是最里间的女厕所，章柳小朋友理解成了谢蝈蝈对他好，专门给他留了平时不怎么用的最里间的VIP包厢。
　　于是章柳小朋友屁颠屁颠地冲到最里间的包厢门口，停住，整整衣服，提提裤子，才转动门把手，用他销魂的小吊嗓子唱到：
　　“大姐姐们小爷我来了！”
　　推开门，章柳以极华丽的造型登场，然后石化了。
　　揉揉眼睛，这不是COS吧，里面哪里有香香软软白白的大姐姐，分明是一堆爷们……还都穿着黑色套装，有除了五六个坐在沙发上的，其余都站在两侧，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搞机密似的。
　　章柳小朋友果断狗腿地趴到坐在最中间的某位戴着墨镜的大哥面前，虽然心里诽谤道：“这么暗还戴墨镜，丫的你黑社会就能装B啊！”表面上可还是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迷人笑脸道：
　　“大哥！小的绝对不是来偷听的！小的走错房间了！小的这就滚蛋去找大姐姐去！大哥好汉英雄！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这就撤！”
　　那墨镜兄嘴角抽搐两下，看着章柳后方，章柳也好奇地转过头去，一看，“啊！”一声尖叫。
　　原来进门的时候被一屋子黑压压的壮汉吓到了，没有注意到没有那边还站着个人呢！那人倒是一身休闲装，抱着胳膊看好戏呢！
　　那人对着章柳勾勾手指，章柳抿着小嘴一步三曲地挪过去，咬咬牙，再一次果断地转过身去，撅起屁股对着那人，幽怨道：
　　“您踢回来吧！”
　　那人笑得灿烂，抬腿轻轻踹了两下，笑道：
　　“小章鱼，我正到处找你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那么娇嫩的屁股我疼惜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踹啊。”
　　

第9章
　　章柳其实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见过倒是真的，得罪过更是真的。
　　章柳前些日子跟狐朋狗党混，有人提议说城南开了家特有范的酒吧，要不看看去？章柳最喜欢的就是瞎起哄凑热闹，自然屁颠屁颠地跟去了，去就去了呗，一看，还是个GAY吧，章柳就别扭起来了，他可不想跟老哥似的被人压。正寻思着早点离开是非之地，却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那人，也就是今天这伙计，直截了当地问章柳一晚上开价多少钱，章柳怒了，琢磨着怎么整整这玩意，于是半推半就着答应下来，跟着那人去取车。
　　走到某个楼梯口的时候，章柳故意慢了那人一步，再趁着男人不注意一脚蹬人屁股上了，章鱼仔邪恶地看着那人咕噜下去，自豪地掐着腰大笑道：“敢惹我章柳大爷，我摔烂你屁股！”
　　怎么就说人白痴呢？谁暗里算计人后还把自己名字报上来呢？
　　于是今儿就被那男人又碰上了。
　　旁边人问道：“龙哥，这就是那个章柳？怎么处理？卸了还是埋了？”
　　章柳一个激灵，奶奶的，这是要报复啊要！赤裸裸的黑社会啊！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外面好歹还有钱蝈蝈跟谢蝈蝈呢！
　　章柳就着背对着那龙哥的有力地形，抬起腿就往外冲，他那点智商怎么斗得过人家老大，没迈两步就被拎着领子提溜回来了。
　　那个龙哥笑道：“那天让你钻了空子你还钻上瘾了，走这次不会放跑你了，好好陪爷回去玩玩。”
　　章柳彻底惊了，挣扎道：“放开我！你非法拘留！我告你去！”
　　“你？告去吧，不过回头我把你做残了下不了床你可别哭着说没法告了啊。”
　　“我擦你祖宗十八代！龙哥个屁，我看你就是被我踹腚的土蛇！还龙哥，你还凤阁鸡仔呢！”
　　龙哥捏捏章鱼仔腮帮子，对手下道：“把他嘴封上，带回宅子。”
　　于是章柳就被贴上了胶条，手脚被捆，套进个黑袋子给扛走了。
　　被套进袋子里的时候，章柳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在心里嘀咕，妈的果然是黑社会，还随身带着袋子！
　　章柳被带到了某处豪宅里，被扔到床上的时候还是被捆得紧紧地，那龙哥做到床沿上，摸着章鱼仔头发道：
　　“小屁孩，我做你男人怎么样？”
　　章柳瞪圆眼睛呜呜直叫，龙哥唰撕下来胶布，章柳疼得眼睛都湿了，呀呀乱叫。
　　顺过来气章柳往床里面拱拱，嚷道：
　　“我告你！我不喜欢男人！”
　　那龙哥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露出上身结识的铜色肌肉，章柳偷偷咽了口口水，再打量下那龙哥，啧啧，线条硬朗，还真是壮男帅哥。
　　龙哥将章柳打量自己的目光坦然收下，再坦然脱下裤子，内裤下包裹着的大鸟赫然入目，章柳尖叫：
　　“你！你！你！干嘛你！有话好好说！”
　　龙哥上床，压倒章柳身上，趴到小孩耳朵边，道：“爷我就喜欢玩强的！”
　　就在章柳两眼一闭心理复杂地准备就义的时候，龙哥地手机勇敢地响起来了，而且坚持不懈。龙哥捏捏章柳屁股，站起身来，去接起电话，不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两眼章柳，章柳赶紧蜷缩成一团。
　　挂断电话，龙哥开始穿衣服，对章柳道：
　　“你小子也别跟我装纯情，小鸡都起来了，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兴奋，早不是处了吧你。今儿放过你，我出去趟，乖乖听话，要是敢给我出乱子，我可让兄弟们轮了！”
　　顾叶过了两天才意识到章柳失踪了，哪儿哪儿找不到人，学校里不在，手机打不通，他那帮朋友也都说不知道，最后见过章柳的反倒是钱维跟谢锋。
　　顾叶先去找的谢锋，谢锋老实交代了章柳确实是来过这里，不过之后自己也没有见到那孩子，怎么说章柳搞不好是在自己店里蒸发的，谢锋诚诚恳恳答应着帮忙找人。
　　顾叶很焦虑，这个弟弟平时生活乱七八糟的，万一在哪儿得罪个人被报复了就惨了。顾叶打电话给钱维的时候钱维刚结束一个会议，钱维的会议有些不大顺利，家族里的老头子们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上赶着给钱维使绊子，手头上的项目在不快点拿主意，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当钱维接到顾叶急躁的电话时，就更加急躁了。
　　顾叶劈头盖脸就质问道：
　　“你那天晚上见着章柳怎么不让他快点回去，你就让他从你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我告你要是我弟弟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不是跟你说过别带他去那种地方混吗？他才几岁啊！他每个谱你还没谱？”
　　钱维捏着额头听顾叶一顿抱怨，不耐道：
　　“他以前不也经常好几天不回家，你紧张什么。”
　　“我弟弟瞎闹归瞎闹要是不回家都会提前跟我打招呼的，现在他手机打不通，不在学校也没跟朋友一起，最后见他的就你跟谢锋了。”
　　“那你去问谢锋吧，说不定在他酒吧你藏着呢。”
　　“擦，钱维我都急死了你还这么不当回事！早问过了，谢锋也没见！”
　　助理又将一份文件放到钱维桌子上，钱维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对顾叶说：
　　“他又不是小孩，你有必要这样吗？”
　　“他是我弟弟！”
　　钱维继续揉着眉头道：“是你弟弟，不是我儿子，我很忙，回去说。”
　　那头顾叶被钱维一句话又刺激到了，气得心脏突突突加速运转，抓着手机的手都颤巍巍了，咬着牙道：
　　“好，是我弟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钱维，我真他妈受够你了，我他妈的忍了你那么多年，都快忘了你多冷血了，你到底还能自私到什么程度。你他妈的什么时候站在我这边替我想过！”
　　这次，是顾叶先挂断的电话。
　　以前都是钱维先挂断的，不管顾叶还有没有话说。
　　钱维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有些不适应，他真觉得顾叶没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的，章柳又不是小孩子，出去玩两天也是自然的，何必呢？跟个妇人似的大呼小叫的，太难看了。
　　太难看了。
　　钱维有些厌恶地想。
　　

第10章
　　钱维第一次见到顾叶是在自己的公司，自己刚空降进来，什么根基都没有，在公司里还没有什么心腹，更没有朋友，每天就是通宵达旦地工作，证明自己的实力。
　　至于顾叶，他大三那年要混个实习证，于是托着朋友的关系进来带个把月拿证明的。标准来打酱油的顾叶干事不怎么讲究，当然不会花心思去认人，尤其是神龙见头不见尾的老总，顾叶觉得，所谓老总，准是老得秃顶掉毛的家伙。
　　那天钱维在办公室里待烦了，不想老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吃午饭，于是就好奇的进了职工餐厅，真的很好奇，大少爷可没有体验过一堆人吃一个盆子里舀出来的饭啥样，他也好奇好几个人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怎么也可以那么热闹，钱维家里人也多，可是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可是鸦雀无声。
　　年轻好奇的钱维站在公司食堂门口观摩，犹豫该怎么去吃饭，踟蹰间就被人搭上肩膀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去，只见那人还没有褪尽学校里的学生气，比自己稍微矮写，钱维扭头的时候跟他的脸挨得很近，唇红齿白，眼睛黑亮，能闻到他发梢上清香的洗发水味道。
　　钱维听见他说道：“哥们你也刚来吧，我也是，走一起吃饭去，饿死我了，哎呀有肉没？”
　　连声音都叫人舒服。
　　时间再怎么残忍也不会抹杀钱维对那一刻的记忆，钱维记得那时的顾叶干净，单纯，热情，朝气，明朗。
　　像突然降临在身边的天使。
　　于是，钱维顺水推舟随着那个叫顾叶的小伙子进了餐厅，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
　　当时，钱维觉得顾叶少根筋，谁都敢乱勾搭，可是最近，钱维又在想，他到底是少根筋呢，还是城府太深，不然为什么自己跟他坦白身份的时候顾叶那么淡定，为什么提出跟他交往的时候，顾叶答应的那么利索。
　　一起搭饭了七年后，品种再多的菜肴也会厌倦，何况是天天能见到的人呢。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凡事都会往极端里想，钱维虽然出色又强势，可他毕竟也是个凡人，人家顾叶当时知道钱维身份的时候淡定，是因为那孩子觉得怎么都一样，他那点单薄的金钱观念还没有能力将钱维当佛供起来。决定交往的时候也很坦然果断，因为那孩子觉得喜欢就是喜欢，那就在一起吧。
　　俩人没有探讨过这些细节，所以有人心里的疙瘩会越滚越大。
　　钱维这次真的没有搭理顾叶，虽然心里觉得章柳不会真的出事，但是这次连宽慰的话也不想跟顾叶说，一直惯着那小子，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自己能折腾自己折腾去吧。
　　很久之后钱维回想起这件事，很想扇自己两巴掌，那时候的自己果然不够成熟，顾叶骂的对，他太自私了。
　　顾叶在钱维那里受了气，却连发泄的时间都没有，还得忙着找章柳。章柳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去哪里找人呢？
　　顾叶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些年来的朋友圈子缩小得可悲，在这个城市自己经常联系的朋友就只有齐晖了，其它的都是钱维的朋友，像谢锋还是近些的，别人都是点头之交，人家跟钱维说不定是铁哥们，可自己算什么，钱维的马子？难倒自己要去找他们？是找贱吧。
　　顾叶站在渐渐暗下来的大街上，自嘲的笑笑，妈的，关键时候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顾叶又去章柳平时喜欢晃荡的酒吧，KTV，商场转了一圈，怎么也打听不到，自己腿都快掉了却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最后还是得去找齐晖。
　　顾叶本来不想打扰齐晖的，人家大周末的肯定跟女朋友温柔着呢，不是说办那事的时候鬼神勿扰嘛，自己脸皮怎么好意思那么厚，再说，说不定钱维分析的对，章柳说不定就是出去玩了，之前也有一次，那章鱼跟驴友去山里探险，三天联系不上，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可是就是觉得心神不宁的。
　　顾叶底气不足的拨通了齐晖的电话，果然那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道：
　　“又干嘛？”
　　顾叶支唔道：“我找不到章柳，已经快三天联系不上了。”
　　“你不让钱维帮你找，打我电话干嘛。”
　　齐晖其实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到顾叶耳朵里就触发了某个开关，顾叶把电话挂断，叹口气，回家。
　　章柳是自己弟弟，不是钱维的弟弟，也不是齐晖的弟弟，他们跟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帮你。
　　有时候顾叶觉得自己认识的人怎么都一个德性，钱维是，齐晖是，谢锋也是，他们总高高在上似的，只顾着自己爽，谁管你心里有几道弯几个坎，他们的难处是难处，你的难处就是笑话。
　　果然不应该打电话给齐晖，没理的是自己。
　　顾叶没想到，自己又是倒地铁又是换公交折腾回家的时候，齐晖已经站在他家门口等着了。
　　齐晖脚底下散落着几个烟蒂，看样子是来了一会了，他斜靠在墙上，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看见脸色暗黄的顾叶，问道：
　　“你关什么机，就你这样哪里是找人的态度。”
　　顾叶板着脸不理他，大开门就要往里进，齐晖拽住他道：
　　“跟你说话呢，摆什么臭脸。”
　　顾叶唰扭过头去，推开齐晖，吼道：
　　“就我摆臭脸！你们一个个都是凭什么都说我摆臭脸！我丫的惹不起还躲不起！”
　　齐晖倒是笑了，道：
　　“火气真大，又跟钱维吵架了？行了，不是说找不到你弟弟了吗？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顾叶真的是累了，跟齐晖说完了直接摊在沙发上挪不动屁股了。
　　齐晖又试着打了次章柳手机，仍旧关机。他去浴室给顾叶放好了热水，把顾叶赶到浴室，让他泡个澡解乏，自己出去托点关系帮着找人。
　　齐晖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叶吆喝道：
　　“跟你女朋友说对不起啊！又把你们拆散了！”
　　齐晖自己小声笑道：“她可没有你那么小鸡肚肠。”
　　

第11章
　　钱维把手头上的活全部处理完已经将近十一点，招呼大家都下班后，整个公司里空旷得窒息。
　　钱维站在落地玻璃前俯视夜色中的这个城市，黑暗中流光溢彩，说不清道不明地灯红酒绿。
　　夜色让钱维心里宁静了许多，想起来顾叶的那个电话，那家伙怕是又要摔盆子摔碗闹脾气了吧，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是去看看他吧。
　　再说，自己除了他那里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钱维到顾叶家里的时候，明明亮着灯，却不见人，还以为他出去了呢，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才发现，顾叶躺在浴盆里睡觉了。
　　若是平时，钱维肯定扑上去享受赤裸裸的某人了，谁让他这么诱惑自己的。可是今天，钱维看见清浅的水下，横列着顾叶白皙的身体，突然就想起来那天自己母亲微笑的说起，躺在浴池里，服下安眠药，再割腕自杀。
　　钱维的心紧紧揪住，他跪倒浴池旁边，轻轻摇摇顾叶的肩膀，手碰到浴池里的水，早已经温凉。
　　钱维不敢说出来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摇着顾叶的肩膀，小声叫着顾叶的名字。
　　顾叶终于转醒，小声哼唧道：“齐晖我再睡会。”
　　虽然顾叶口里冒出“齐晖”的名字让自己很不爽，但是看见顾叶没事，钱维长舒一口气，自嘲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子虚乌有的。
　　钱维把顾叶从水里捞出来，顾叶终于被惊醒，眯眯着眼睛，盯着钱维的脸好长一会功夫，才道：“钱维？”
　　钱维拍拍顾叶翘翘的屁股，有些怀念这销魂地手感了，不过今天两人都没有午夜运动的兴致。钱维让顾叶站好，蹲下身子，亲自给他擦干净身子。
　　顾叶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怎么着，突然乐呵呵道：“哟，您亲自服务啊？”还揉揉钱维一丝不乱的头发，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钱维拍掉顾叶的爪子，凶道：“别乱动。”
　　顾叶突然抓住钱维的手，盯着那人的眼睛，认真道：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钱维怔住，顾叶却已经软趴趴靠在他身上又睡着了。
　　这别扭的家伙，要是平时的话，估计怎么也说不出这种软话。这是给我装迷糊呢，还是跟我套话呢？
　　钱维明显又把顾叶想复杂了，顾叶就是太疲劳了。
　　钱维抱起他，放到卧室里，自己也去洗漱，回来后躺在顾叶身旁。
　　多年的习惯，即使睡熟了，身边人的一个动静自己也能捕捉到。钱维一躺下，顾叶就感觉到了似的，翻过身来蹭在钱维身边，紧紧挨上，还用额头顶了两下钱维的肩头。
　　还是这样的夜晚最温暖，钱维真的不想失去。
　　钱维起床的时候顾叶还睡得正香，他去楼下买上来豆浆油条，自己是不习惯这些的，可是顾叶就好这口。给他放倒桌子上自己就去上班了，去公司再吃早餐吧。
　　顾叶是被尿憋醒的，赤着脚刚想跑去厕所，迷迷登登中本能地提醒自己，不穿拖鞋去厕所会被钱维骂，于是顾叶弓着腰捂着憋坏的小祖宗折回来，蹬上拖鞋才冲去卫生间。
　　排泄干净，满意地抖抖小鸟准备回去接着睡，恰好就传来了敲门声，顾叶搓搓眼睛，清醒几分，提高嗓门问道：“谁啊？”
　　“齐晖。”
　　顾叶去开门，齐晖拎着早餐袋子站在门外，齐晖打量顾叶，道：
　　“几点了还不起床？”
　　顾叶全无羞愧地意思，伸着懒腰道：
　　“你收拾早餐，我去换件衣服。”
　　齐晖无奈，真是给伺候习惯了。
　　齐晖进了餐厅，赫然见到餐桌上已经摆着油条跟豆浆了，齐晖皱眉，走到顾叶卧室门口，问道：“钱维回来了？”
　　顾叶昨天晚上睡得沉，完全没有钱维回来过的记忆，于是这会，他噌扭过头来，恶狠狠道：“别跟老子提那白眼狼！他还有脸回来！”
　　齐晖了然，不多说什么，转身回厨房，把桌子上那份豆浆油条扔到垃圾箱去，反正已经凉了，还留着做什么。
　　齐晖将自己带来的豆浆摆到桌子上，顾叶看见热气腾腾地豆浆就乐了，抓起油条咔嚓一大口，一边嚼一边道：“你这哪儿买的油条，这么脆……嗯，比钱维买的好吃多了。”
　　齐晖也喝着豆浆，淡淡道：“你喜欢就好。”
　　“对了，你今天怎么还过来，你女朋友不生气啊，一大早不陪人家。”
　　“没事，她正好也有工作。”
　　“我弟……”
　　“嗯，放心，已经托人打听了，应该不会出事。”
　　顾叶听齐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齐晖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坐到那个位置，还是有个强悍的铁哥们好，关键时候倍好使。
　　顾叶心满意足地吃完早饭，站在阳台上晒晒太阳，伸懒腰，齐晖收拾完厨房，看见被太阳晒得暖暖地顾叶，不由自主也跟着微笑起来。
　　那个人，是怎么一直葆有单纯和干净的呢？
　　齐晖站在顾叶身后，道：
　　“你是不是该找工作了？还真打算毕业就失业？还是……继续让钱维养你？”
　　顾叶转过脸来，抿下嘴，齐晖一看见这个动作，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抑郁了，不过也是自己想要的效果，顾叶问道：
　　“连你也觉得钱维在包养我？”
　　齐晖笑道：“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顾叶有些黯然，微微叹气，很认真地跟齐晖，或者是跟自己说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钱维是在包养我。我……只是以为我们……我们喜欢对方，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齐晖抱着胳膊倚在阳台上，反问道：
　　“可在我看来，钱维就是供给你吃穿用度罢了。你真的确定他也喜欢你吗？”
　　一丝惘然闪过顾叶眼底，没有接话。
　　齐晖拍怕顾叶肩膀，打气似的说道：
　　“行了，大男人还情啊爱的，太酸人了，抓紧找个工作，免得跟钱维划清界线后自己真成了一清二白，你可别再来求我。”
　　顾叶点头，木着脸进了房间。
　　齐晖在他身后说：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份工作？”
　　“不用。”
　　顾叶淡淡道。
　　

第12章
　　钱维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顾叶不在，屋里黑洞洞地一片，虽然没有事先打招呼，但是顾叶应该知道自己会回来，早上不是给他买豆浆了嘛，应该哄好了吧。
　　钱维换了衣服，穿上舒服的家居服，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不时瞥一眼墙上的表，已经快十点了，这小子又去哪里鬼混了。
　　有些渴，钱维去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动作却停留在打开的那一刻。
　　他看见了躺在垃圾桶里的早餐。
　　钱维将啤酒放下，这次没有那么快的发火，他走到垃圾桶旁边，盯着连包装都没有打开过的早餐，回到客厅，拿起电话，给顾叶拨过去。
　　接通后，钱维冷着声音道：
　　“马上回家。”
　　那头沉默，钱维压着火重复道：“马上回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依旧沉默，就在钱维准备发火地时候，传来了顾叶声音，那音线里夹杂些倦意，低低的，没有气力一般。
　　顾叶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就用他那夹杂着疲倦和失落的声音道：
　　“我也一直把那里当作家，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钱维，你说七年之痒是不是就是我们这个样子？那么多人都走不过七年这个坎，我们是不是也走不过。钱维，对不起，一直以来是我太幼稚了，跟你一起很快乐，我都快忘了你的身份了。对不起，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钱维没有打断他，心里揪得紧紧的，顾叶那几声“对不起”跟刀似的绞在他心头，他不知道那是讽刺他，还是讽刺他所放不下的一切。
　　钱维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失魂落魄的顾叶，今天怕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莫不是章柳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好像又不是。
　　钱维道：“先回家。”
　　顾叶笑两声，提高了几分声音，让人产生他又恢复到往常明朗般，他说：
　　“钱维，以前你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我还特喜欢来着，特爱听，觉得真够魄力，有男人味，我屁颠屁颠地服从命令，你可真是我的王。可是这会……我真不爱听。钱维，你是在包养我吗？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都傻到认为咱俩是平等地，在干干净净快快乐乐谈恋爱，我真他妈脑残，相信谁也比相信你好。”
　　钱维皱起眉头，有些恼怒，他凭什么怀疑自己的感情。
　　那边却连一秒钟都不留给他，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顾叶正坐在护城河边上的土坡子上，脚边散着五六个啤酒罐子。
　　打完电话，本来想洒脱地把手机扔到河里，犹豫下，万一有章柳的消息紧急找自己怎么办，于是又把手机装回口袋。
　　电视剧果然是假的，说扔手机就扔，说摔就摔，生活中哪里能那么洒脱。
　　钱维没有再把电话打过来，说没有期待是假的，可是如果钱维再拨回来，那就不是钱维了。
　　今天本来还算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早晨齐晖走了之后，自己也想去趟学校拿点资料，总不能这么消沉着，齐晖说得对，再怎么落魄也得养活自己吧。
　　被包养，原来自己所以为的风花雪月到头来是这么龌龊不齿的一件事情。
　　顾叶还算阳光地下楼，在楼门口被人拦下来，穿着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挡住了顾叶的路，还算礼貌道：
　　“顾先生，借一步说话。”
　　顾叶皱着眉，那人做出请的姿势，顾叶想着难倒跟章柳有关？怕错过什么线索，于是就壮着胆子跟了过去。
　　没想到见到的人是传说中的苏家小姐。
　　狗血电视剧中常见的镜头，正室夫人端庄地坐在那里，旁边是底气不足的小三，那正室夫人居高临下地甩给小三一巴掌，再甩给小三几张钞票让她滚。
　　顾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三，因为苏家小姐气场很强大。
　　那苏家小姐没有吵没有闹，反而极有涵养地跟顾叶伸出手来，微笑道：
　　“顾先生，久仰，在下苏帆。”
　　顾叶站在那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也回她一句“久仰”？
　　苏帆看见顾叶没有握手的意思，不过那神情倒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于是笑道：
　　“顾先生请坐，喝点什么？”
　　顾叶坐下，他太不喜欢这中氛围了，于是直接道：
　　“您有什么事？”
　　苏帆笑道：“顾先生您是明白人。我这里就不说废话了。想必您也知道，我是钱维的未婚妻。”
　　顾叶真想站起来走人。
　　苏帆见顾叶已经变了脸色，笑道：
　　“我知道您和钱维什么关系，不过……钱维的家世您想必也略有耳闻了吧。简单的说，我能为钱维生儿子，您也可以吗？要你您也可以，我自然什么都不会阻挠，别人也不会。”
　　顾叶心里苦笑，顺带诽谤：“这苏小姐还指不定生儿生女呢。”这种话，这七年来自己已经听得耳朵疼了，顾叶笑道：
　　“苏小姐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先走了。”
　　苏帆还是挂着精致的微笑，道：
　　“果然是钱维选中的人，您可比他以前那些情人强多了。”
　　顾叶一顿，苏帆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纸袋，递给顾叶，道：
　　“还请顾先生对钱维不要期待过高，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顾叶打开知道，从里面滑出来一沓照片，里面最熟悉的主角是钱维，而钱维身边的人，从男人到女人变换着，不变的，是跟钱维粘腻在一起的姿势。
　　顾叶将照片放回纸袋，递给苏帆，道：
　　“我跟他七年，这七年的感情，不是你这几张照片就能抹杀的。”
　　顾叶起身离开，末了，给你苏帆几句话：
　　“苏小姐，就算哪一天我跟钱维分手了，也绝对不会是因为你这几张照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苏小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苏帆看着顾叶的背影，终于卸下了那精致的假笑，看样子事情还得加把火。
　　说是没有影响那是假的，顾叶很想跟钱维好好谈谈，可是却像是害怕结果一般本能地选择了继续逃避，看见钱维打来的电话，心里很高兴，可是听见钱维冷冰冰地命令自己，还是升起了厌恶。
　　甚至，他不知道那些照片自己该怎么面对。
　　

第13章
　　身后马路上不时有车呼啸而过，顾叶无聊地把玩自己手里的空啤酒罐子，已经有些醉意了。
　　对了钱维最喜欢把自己灌到微醺，说是自己眼神迷离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好欺负似的，还一个劲儿的傻笑，咧着嘴呲着牙的，一看就是没有大脑的主，顾叶想着就笑起来，把手里的啤酒罐子捏得劈里啪啦响，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可是搞语言学的博士好不好，你才智商低呢。”
　　出声嘀咕完，下意识地抬头，旁边马路牙子上一行人正用见鬼似的眼神瞪着他，顾叶回瞪过去，那人拔腿就跑了。
　　顾叶还跟打了胜仗似的嘿嘿两声，没嘿嘿完就后悔了。
　　那会子被气晕了脑袋，随便下来站地铁找了家超市，进去买了啤酒出来，看着河边静静地，貌似不错，就一屁股坐下来喝酒。早些时候旁边马路上人还熙熙攘攘的，等太阳落了山，这四周的景致就变了模样。
　　眼前是黑漆漆的河水，不是出现诡异的涟漪，仔细听还有轻微的水声，黑洞洞的水下不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什么似的，身后马路上好久才见到一个路人，过往的车辆也像躲避什么似的，嗖就过去了。
　　顾叶是搞文字工作的，联想那块特别强悍，他就想起来那些恐怖的小说了，低头看看，自己好像坐在某个土堆上吧……顾叶吓出一身冷汗，仿佛双脚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两只骷髅手抓住了一般。
　　顾叶嗖站起来，没命地往灯光亮的地方跑去，边跑边掏手机，打给钱维。
　　你看，关键时候那些习惯啊本能啊就是这样直接，冷静犹豫的时候可能会考虑考虑面子里子之类的，再生个小闷气别别扭扭地，打给齐晖而不是钱维，可这回顾叶被自己臆想出来的恐怖片吓得只想钻钱维怀里去。
　　钱维有些诧异地接起来顾叶的电话，他还以为顾叶又准备来一段时间冷战呢。
　　接起来就听见那边顾叶气喘吁吁道：
　　“钱维你快点来接我！吓死我了！”
　　钱维听这小子上气不接下去的，不会被人追杀了吧，皱眉，问道：“在哪？”
　　顾叶四处张望，这辅路上前前后后没个人影，就是路灯照下鬼祟的树影，他哪里知道在哪里啊！于是诚实回答道：
　　“不知道！”
　　钱维无语，耐着性子道：“看看有没有路牌。”
　　顾叶小跑着，终于看到了MZ路的路标，欢喜着跟钱维汇报道：
　　“MZ路！钱维你快点，太吓人了！”
　　“你跑那里干嘛？先找个地方进去等我，马上到。”
　　顾叶最喜欢听到钱维说“马上到。”这个男人是说到做到的。
　　捧着电话在路牌下跺脚，千不该万不该前段时间沉迷于什么文，鬼啊怪啊虫啊，太惊悚了，怎么看那些树影里都有东西盯着他似的，哎呀万一从头顶上落下来个大头怪物之类的怎么办……这条路怎么这么诡异啊，要说帝都哪里夜生活不是丰富多彩啊，怎么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啊……连个KFC，MC之类的都没有……不会真的闹鬼吧。
　　人呐，就会吓唬自己。
　　顾叶就听见自己小心脏碰碰跳，不敢坐下等，愈发安静的环境愈发诡异，他原地踏着脚，踏了一会觉得像是别人的脚步声，更害怕了，咒骂着钱维怎么来得这么慢，其实也就是才过去那么十几分钟而已。
　　早前喝的那点酒早就跟着冷汗蒸发出去了，小风呼呼一吹愈发阴冷。
　　好一个望眼欲穿。
　　顾叶觉得钱维身上肯定有雷达之类的，不然这黑灯瞎火的，钱维怎么还能把车精准地停到自己面前呢？
　　不过人家钱维肯定会这样回答：大街上就你一个人上蹿下跳的，那么惹眼谁看不见。
　　顾叶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攥住钱维结实的胳膊夸张地长长舒了口气，道：
　　“唉呀妈呀你可来了，快抱抱我，吓死我了！”
　　钱维觉得好笑，这人翻脸比抽纸巾还快，不过还是心情不错地抱住顾叶，给他顺顺背，这家伙原来还记得投怀送抱啊。
　　钱维笑着问道：“你这是碰上什么了吓成这样？”
　　顾叶把脑袋枕在钱维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理直气壮道：
　　“我不小说看多了嘛，刚才自己在河边上喝酒，老觉得周围怪怪的。”
　　钱维笑着将顾叶搂进道：
　　“所以就想起你男人来了？你呀，刚才是谁还装深沉说那种话，看来就是得吓唬你才管用。”
　　顾叶也想起来了，今天真是过得喜剧，刚刚跟某人玩了一把忧郁，接着就三岁小孩似的跟人撒娇，顾叶不大好意思，想挣开钱维，钱维可不允许，仍旧抱着顾叶，道：
　　“这世上也就你敢把我当司机使唤，大半夜呼之即到挥之即去的。”
　　顾叶郁闷道：“怎么大少爷不乐意？”
　　“乐意，上赶着乐意。”
　　钱维松开顾叶，盯着这家伙，笑眯眯的，顾叶被瞅着心里发慌，难得的还脸红了那么一点，赶紧别过脸去，硬气道：
　　“看什么看，这糟老婆子脸早就看够吧了大少爷。快开车，离这鬼地方远远的。”
　　钱维笑着收回目光，低低说道：
　　“看不够。”
　　顾叶跟没听到似的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前面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钱维突然捏着顾叶的下巴把人揪过来，先在腮上吧唧啃了一口，然后攻城略地。
　　一个红灯的时间，刚刚好。
　　当然，还远远不够。
　　钱维对红着脸蛋喘息不已的顾叶道：
　　“回去做你。”
　　顾叶瞪圆眼睛，钱维又道：
　　“再瞪，再瞪就地正法。”
　　顾叶就蔫了。
　　什么苏家小姐啊，什么照片啊，什么结婚逼婚啊，都他妈的是狗屁。
　　为什么要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动摇呢？有个从小帝王般长大的人，却半夜三更无怨无悔地听你差遣，哪怕你上一秒钟刚刚跟他闹了脾气。这个人会在你慌乱无措的时候将你紧紧抱住，他不会什么花言巧语，却会低低说“看不够”。他不在乎什么花前月下，却会突然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深吻，认真地，跟你说些让人脸红的话。
　　顾叶这些日子乱糟糟的情绪，这一刻，几乎都宁静了。
　　他揉揉眼睛，看着窗外，小声道：
　　“钱维，我舍不得你。”
　　我爱你，这种话，顾叶说不大出口，但是，真的，真的是舍不得。
　　不知道钱维听到没有，顾叶没敢把头转过去看钱维的神情，但是，明显感觉出钱维又将车提速了。
　　迫不及待一般。
　　

第14章
　　进屋钱维就将顾叶按到墙上。
　　最近的日子不是这个别扭就是那个生闷气，连真正坦诚布公交谈的机会都没有，猜忌，埋怨，淡漠，像是在一点一点吞噬着两人的感情，如果不是今夜的见面，谁知道还会再耗费多少精力。
　　钱维不在乎顾叶找什么理由将自己叫过去，真的假的都无所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可以触摸到这个人，可以毫无忌惮亲吻，抚摸。
　　背后是冰凉坚硬的墙壁，顾叶紧紧抱住钱维，扒住他的后背，回应着一轮一轮的深吻，忽然想起来刚跟钱维交往的时候，自己是个生手，每次面对钱维娴熟地吻技，都会慌乱接应，气息不稳忘了呼吸，最后老是被亲得气短，为了这事顾叶还特意跟钱维声明过，让他注意节奏节奏！
　　可是钱维仍旧是我行我素，激烈地，急切地，攻城略地。
　　直到最后顾叶习惯了钱维的节奏。
　　顾叶想到以前的事儿，忽的睁开眼睛，咯咯笑起来，钱维见顾叶不专心，还满脸戏谑似的，便停下来，问道：
　　“诡笑什么？”
　　顾叶在钱维唇上一下一下地轻啄，道：
　　“想咱俩刚接吻那会，你老欺负我，亲得我气短。”
　　钱维也笑了，道：
　　“是你技术太烂。”
　　“切，行啊，要不我找人好好练练去？”
　　钱维没有答话，却噙着笑，捏捏顾叶脸蛋，道：
　　“最近你翅膀硬了，是不？”
　　顾叶嗅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缩到墙壁上，规规矩矩道：
　　“钱大少爷，小的错了。”
　　钱维笑着，猛得一下把人扛在肩膀头上，顾叶惊叫道：
　　“又扛我！顶得难受！快放我下来！”
　　钱维不说话，拍拍顾叶屁股，径直进了卧室，将顾叶扔床上去，被掷到床上的顾叶夸张地弹两下，嚷道：
　　“干嘛啊你！新闻里可是说了，现在强J男人可是也要判刑的！”
　　钱维不理他，径自条理地脱去自己的衣衫，很快就赤条条展露在顾叶面前，顾叶从上扫到下，看到已经起飞的飞机，果断咽下口水，有些日子没做，怎么今儿觉得……如此羞涩啊！
　　大概是因为今夜气氛太粉红了吧……
　　顾叶往后缩一下，随手扯过来个抱枕搂在胸前，钱维一看就笑得更深了，这个抱枕是章鱼送的，一只黄黄嫩嫩的小鸡，配上顾叶，愈发秀色可餐了。
　　平时钱维就喜欢把这只小鸡垫在顾叶屁股底下的，高度更合适。
　　顾叶其实就是想掩饰一下自己两腿之间那待起飞的飞机二号，看见钱维一脸坏笑，不再直视他，干脆偏过头去，先咳了一声，又道：
　　“你……你不回去伺候你那苏小姐？人家今天可是上门找我茬了，说我是小三！”
　　钱维没提防，顾叶就冒出这么句话，握住顾叶精瘦的脚腕，把人从床里面拖回来，钱维做的时候特别喜欢握住顾叶的脚腕，不堪一握似的，激发征服的欲望。
　　顾叶被拖到钱维身下，钱维捏着顾叶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冷冷道：
　　“她是找死。”
　　顾叶被钱维的话逗乐了，很是欣慰道：
　　“大少爷你讲粗话了！不过我也觉得她找死。”
　　钱维笑，要是被那么个女人吓到，顾叶就不是顾叶了。
　　钱维扔掉那个碍事的抱枕，直接扯开顾叶的衬衫，扣子随之崩掉好几颗，发出一声声脆响，顾叶又嘀咕道：
　　“你怎么又暴力男了！家庭暴力啊你！撕坏多少衣服了？”
　　钱维才不会搭理顾叶，就是喜欢来直接的，不随时来点暴力镇压一下，这小子早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了，当然，这是情趣啊情趣。
　　钱维吻上顾叶的胸膛，顾叶闷闷哼了一声，有些媚意，却偏偏还夹在不适应般的青涩中。钱维迷恋地加大了吮吸力度，有些疼，顾叶想往后缩身子，却被钱维擒住。
　　顾叶不甘心道：
　　“最近可是你对不起我，你……你……让我……嗯啊！”
　　钱维可知道顾叶肠子里打了几个弯，连让他说完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含住某人的小飞机，伺候起来，顾叶抓住钱维的肩膀，扭着屁股轻微扭动几下表示抗议，随着也就享受起来。
　　钱少爷都亲自俯身服务了，也算是他的道歉了吧，顾叶也好知足，于是闭上研究，随手又拽过来那只小黄鸡，咬住小鸡头，呻吟变成了一下下隐忍般的闷哼。
　　钱维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斑斑白浊，把那碍事的小黄鸡扔一边去，将手指插进顾叶口中搅动，顾叶还未从高潮中回过神来，乖乖地张着嘴巴任钱维作弄，钱维满意地亲下顾叶嘴角，遂又将手指移到某人下身。
　　待到身下人差不多已经适应，钱维终于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刚进去时有些滞涨，顾叶浑身肌肉紧缩着，闷闷呻吟，钱维那里也太霸道了，钱维停住几秒，等顾叶微微放松下来，就开始了抽插。
　　老婆嘛，就是用来睡的。
　　攥住顾叶的脚腕，看身下人紧逼着眼睛，微微蹙起的眉头，额头已经汗津津地，小脸晕红，随着自己的节奏，起起伏伏。
　　就是这种控制跟征服的爱人感觉，最好的催情剂。
　　一次自然是不够的，反正最后小黄鸡又被捞回来垫在顾叶的屁股底下了。
　　顾叶趴在床上，钱维依靠在床头，轻抚着顾叶后背，那里还汗津津的。
　　顾叶拍开钱维胳膊，有气无力道：
　　“我明天还要去找工作，这下好了，肯定得腰疼！你这豺狼！”
　　钱维又轻轻捏着顾叶的耳垂，厚厚的，据说这种人有福气，听着顾叶的话，道：
　　“我是豺狼你才有福气，刚才多享受。”
　　“滚！”
　　钱维突然翻坐到顾叶后背上，顾叶紧张道：
　　“你还要？！不行，真不行了我！饶了我吧！钱少爷！”
　　钱维看到这个效果很满意，道：
　　“这才像话，去洗个澡，回来给你捏捏。”
　　“不要，没力气，走不动了！被你榨干了！”
　　顾叶说完，翻过身来，大张着手脚，闭着眼睛，一副你能怎么着我，大爷我就是被你榨干了就是没有力气去洗澡了就是不动了你怎么着吧！
　　钱维笑着弹弹顾叶软软耷拉下来小兄弟，然后干脆地将人公主抱，走向浴室。
　　顾叶心里很满意，却还是闭着眼睛装，就是嘴角微微上翘起来。
　　有个经常健身的男人真好。
　　

第15章
　　钱维生活作息很规律，不管头天晚上折腾到多晚，第二天七点都会准时起床。
　　轻手掀开被子去洗漱，回来换衣服时候看见床上的人还是抱着被子沉睡，宠溺地亲亲顾叶的额头，这家伙，骨子里本是个安静的人，谁知道怎么就养成了咋咋呼呼的脾气，就怕被人欺负了似的。
　　钱维不在这里吃早餐，一般都会习惯地先给顾叶买点上来，之后自己再去上班，不过前几天那被扔进垃圾桶里的豆浆油条还烙在钱维脑子里呢，心里果然还是不爽，要不饿他一上午教训一下。
　　摸摸顾叶变尖的下巴，钱维放弃的报复，怎么折腾都是自己的人，瘦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是给他买好豆浆吧，这个懒人，不在他面前摆好早餐他是绝计不会自己去打食的。
　　钱维去楼下买上来早餐，留下张纸条就上班去了。
　　顾叶一直睡到快十点才转醒，刚翻个身就龇牙咧嘴的，钱维这禽兽昨天夜里吃药了吧，真会折腾人。
　　勉强伸展下腰肢，下床洗漱，找吃的。看见摆在桌子上的豆浆油条，满意地笑起来，拿起旁边的便签条，只见钱维熟悉的字迹，刚硬洒逸写道：
　　“热热再吃。再丢到垃圾桶里你就等着被废吧。”
　　顾叶踢掉拖鞋盘着腿坐在椅子里，一手捏着纸条，一手抓过来一根油条，咔嚓掉一口。心里嘀咕着，热什么热，大老爷们的又不是来事的小姑娘。然后咕咚喝一大口凉豆浆。
　　瞥眼墙角的垃圾桶，有些想不明白，什么叫“再丢到垃圾桶里”，自己什么时候有胆子把钱维的爱心早餐倒进垃圾桶啊，再说也不舍得，这家伙脑子抽了吧。
　　吃完早餐心情舒爽，顾叶琢磨着要不要上网找找工作。
　　找工作其实还是件挺头疼的事情，顾叶的专业跟学位有那么点尴尬，语言学博士，你说不教书能干嘛啊，可是已经在学校里待了那么多年，实在想换个环境了，再说教书也整不了几个钱。
　　没缺钱的时候，钱没有那么重要，比如说现在，顾叶还是衣食无忧的，姓钱的就是最大的钱袋子。顾叶承认了，钱维就是在物质方面包养了顾叶，不过为了挽回面子，顾叶也承认了，在精神上，俩人是相互包养。
　　可是等着缺钱的时候呢？
　　顾叶手上有很多钱维给的卡，平时爱怎么刷怎么刷，可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卡上，没有几个钱，就是在学校里做项目的收入，顾叶也没有下做到偷偷转账进去。
　　作为一名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顾叶觉得，还是给自己留点退路保险。
　　那种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爱情，大多成了传奇，为什么成了创奇，因为悲剧往往比喜剧有力量，为什么悲剧了，因为他们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顾叶，说到底，是个明白的糊涂人。
　　他没想过要去控制钱维的人生，也不愿意钱维来控制自己的人生，只是，跟他在一起，一直很舒服，很习惯罢了。
　　不过找工作不急于一时。
　　被钱维一搅合，章柳的事情都快抛到脑袋后面去了，果然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既然跟钱维冰释前嫌了，钱维应该能帮忙了吧。
　　顾叶给钱维拨过去电话，钱维说过，顾叶任何时间都可以打他电话，不管他是在开会还是在谈生意。刚开始顾叶还不好意思，还顾虑过是否会影响钱维工作，后来想想她钱维就是公司里的土皇帝，皇帝上朝跟垂帘听政的太后窃窃私语，下面大臣敢放屁说：皇上您不能跟太后窃窃私语吗？
　　于是顾叶就肆无忌惮了，他可是太后。
　　钱维接起电话，一边翻看文件，一边问道：“起床了？”
　　顾叶听见那边翻纸的声音，道：“在忙啊？”
　　钱维淡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忙？”
　　顾叶偷偷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道：“打扰了钱总！”
　　钱维，放下手中的笔，转过椅子，看着落地窗外的有些雾蒙蒙的城市，问道：
　　“吃饭了吗？”
　　“吃了。”
　　“热没。”
　　“没。”
　　“找揍是不？”
　　“凉的也好吃。那个……”
　　“什么？”
　　“钱总，章柳还没有联系我。”
　　钱维微皱眉头，道：“嗯，我派人去找。”
　　顾叶咧着嘴笑道：“怎么今天没骂我？”
　　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钱维道：“顾叶你嗓子还哑着，少说话多保养。”
　　“戚，知道了，钱总忙吧。”
　　“嗯，晚上等我吃饭。”
　　“好。”
　　钱维放下手机，收起脸上轻松笑意，继续投入到工作中，想起章柳的事情，给部下打了通电话，吩咐下去。
　　快到午饭时间的时候，特助丁楠敲门进来，道：“钱总，有位温先生在外面，说想见您。”
　　温先生？
　　丁楠见老板一副费神回忆的样子，提醒道：“温江。腾跃集团新任总经理。”
　　钱维了然，也记起来有过两面之缘的温江，道：“叫他进来。”
　　温江还是那副无害样子，进门见钱维没有招呼自己的样子，就也大大方方最下来，钱维问道：
　　“怎么不去找顾叶找到这里了？”
　　温江笑道：“钱总的人谁敢肖想，再说，今日来是谈公事的。”
　　钱维对腾跃集团毫无好感，对温江这笑面虎更是不齿，但对方未亮牌，自己是不会先动声色的，于是露出好奇样子道：
　　“有什么发财买卖送上来？”
　　温江笑得更灿烂了，道：“确实是发财的买卖，不过，恐怕发财的只有我们腾跃。”
　　钱维一副淡漠样子，等着温江继续表演，温江也知道拿捏火候，于是道：
　　“顾先生有个弟弟叫章柳吧？”
　　钱维沉下脸来，屋里立马冰冷三分，温江浑然不觉一般，继续笑道：
　　“我呢，有个朋友，很喜欢章柳小弟，只是章柳小弟太不给面子，还得罪了我这个朋友，我这朋友气不下，就请章小弟去做了几天客，谁知道章小弟硬是在我这朋友眼皮子底下把人家房子给烧了，我那朋友也是有些名头的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钱维听明白话中的玄机，自然也明白了温江来这里的目的，简单说就是要赎金呗。于是直接道：
　　“章柳跟我钱氏没有半点关系。”
　　温江笑道：“传说钱总心肠冷硬，莫非真是如此？那我可就跟我这朋友回话了，那被烧的可是他们家祖宅，听说要把章柳也烧了祭祖宗呢。这下顾叶可有的伤心了。”
　　温江作势起身，走到钱维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宽宽地桌子，一坐，一站，温江看见钱维还是一脸淡漠，扯着冷笑，道：
　　“果然够无情。不过，我还是把话都说明白吧，说不定钱总会改变主意。”
　　“我那朋友是腾跃的大股东，他最近看上了城南那块地，希望钱氏不要跟他抢，就这么简单。”
　　温江递出一张名片，滑到钱维面前，道：
　　“我那朋友是个急性子，就等到今天下午三点，没有答复的话，章柳可就真成烤鱿鱼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跟顾叶报丧的，怎么说呢，就说因为钱总顾全大局，见死不救吧，钱总觉得怎样？”
　　温江笑着走出，钱维冷眼看着那张名片。
　　

第16章
　　钱维知道，从决定认真对待顾叶那天起，顾叶就成了自己的软肋。
　　他不怀疑自己爱顾叶，但是，真的很厌恶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这是他钱维的世界中不允许出现的状况，如果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自己从来都是掌控者，不是遵从者。
　　他不相信对方会真的将章柳怎么样，片面之词不可信，更不会平白无故送给腾跃什么便宜，自己要是那么白痴，也不会活着坐到今天的位子上。
　　腾跃的股东，祖宅起火，或许还经常去DEEP。
　　手下人不是白养的，没有几分钟丁楠就确定了是道上的龙哥，钱维跟谢锋确认了失踪那天这龙哥果然是在DEEP。
　　钱维，没有拨打温江的电话，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龙哥那里。
　　温江这种中介货色他怎么会放在眼里，要是谈，就找正主好了，顺便过去把章柳领回来，也让温江知道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自己玩这些的时候，温江怕是还兜着尿布呢。
　　钱维看见黑了一半的龙家老宅，心里有些乐和。
　　这章柳还真是大手笔，自己以后可也得顺着这个小祖宗点。
　　龙哥没有想到钱维会亲自过来，显然温江也没有想到。当钱维出现在龙哥面前的时候，龙哥有点傻眼，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钱维，这位壮汉的内心很微妙。
　　当然这些微妙，是利益合伙人温江所不知道的。
　　所以当钱维提出要跟龙哥单独谈谈时，龙哥果断的抛下温江，跟着钱维走了，被留下的温江终于卸下脸上的假笑，一脸不爽，果然那个人说的对，这个龙哥办事不靠谱。
　　钱维那姿态明显不是来谈判的，依旧是气宇轩昂、高人一等的气魄，至于我们壮硕的龙哥，这会子也不像是要撕票的穷凶恶徒，反而，脸上怎么看都是挂着讨好的笑。
　　没等钱维开口呢，这龙哥全招了：
　　“钱大哥，这事办的有点混账，我本来就想接小章鱼来玩两天，那温江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正好利用一下，伤不到人，还能得好处，我之前欠他个人情，再加上……大哥您看，小章鱼把我这里折腾的，我那会子被小章鱼惹恼了，一气就答应了，大哥，我正后悔着跟您负荆请罪呢，您看您就来了。我跟那温江不是一伙的，就是顺水推舟，想还了他个人情，我真的没想伤害小章鱼！大哥您看这事……”
　　钱维内心有点抽搐，早就听闻这龙哥做事经常抽风，没想到抽风到这种地步，幸好这人不是自己的麾下，不然被卖了肯定都还莫名其妙，这哪儿跟哪儿，不着调。
　　钱维不动声色，虽然不知道龙哥为什么称呼自己钱大哥，而不是钱总，不过，钱维很乐意拿出大哥架子，道：
　　“把章柳给我带来。”
　　龙哥顿时有萎顿了几分，钱维以为章柳被怎么了，立马怒斥道：
　　“道上把你做老大，别以为你就能做到我头上去，章柳出什么事，你就等着全门收尸！还敢跟我开条件，你是长了九十九条命都不够用。”
　　龙哥冷汗淋漓，倒不是因为钱维说狠话威胁他，他从小就是被威胁大的，哪里放在心上，就是有点纠结，该怎么坦白。
　　我们的壮汉龙哥，最后在钱维要杀人的目光下，终于扭扭捏捏，面带羞涩道：
　　“小章鱼先惹了我，我本来就是想教训他一下，结果……结果……钱大哥，我听说您跟顾大哥感情挺好，都在一起七年了……您说……那个……我跟小章鱼……成不？”
　　钱维就算是有再好的心理素质，这会子也有点想崩溃。
　　传说中本市最有实力、手段最阴狠、家底最雄厚龙老大，竟然扭扭捏捏地跟自己讨教感情问题！成何体统啊！而且，龙老大看上的竟然是章柳，钱维努力维持面部表情，冷声道：
　　“章柳是直的，你们不可能。”
　　龙哥一脸受伤，却还是支支唔唔道：
　　“这我知道……可是……都已经做了……还很多次。钱大哥，您看这……”
　　钱维怒了，这顾叶还不得跟他又闹翻天了，章柳可是顾叶二姨家命根子，章柳刚来那会顾叶天天担心自己把孩子拐带怀里，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二姨那把砍刀追着他跑，骂他怎么把章小弟污染弯了。
　　这下可好，顾叶肯定得迁怒自己，这个杀千刀的龙哥！
　　不过没等着钱维发怒呢，就听见楼底下一片吵吵嚷嚷，龙哥打开房间门，吼道：
　　“都他妈的给我消停！”
　　话音未落，钱维就听见章小弟熟悉的声音高亢的传进来了：
　　“我草你祖宗八十代你个土鳖蛇！放我出去！我找人劈死你！我烧你全家！你个软蛋太监小瘪三，娘了个腚的！放爷出去！”
　　龙哥僵硬了，钱维的露出笑意，走到门口，道：
　　“敢情是龙哥您一头热啊？”
　　然后，钱总丢下表情扭曲的龙哥老大，径直走向正在喷射淫词秽语的章柳小弟。
　　小章鱼突然就停了下来，揉揉眼睛，再揉揉，再掐掐胳膊，然后嘴巴一瘪，断然冲开那些黑衣壮汉们，冲向了钱维的怀抱。
　　小章鱼看样子是真的受了点委屈，抱着钱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说话了，就是往钱维怀里拱着，看得龙哥那个心酸那个羡慕啊。
　　躲在暗影里的温江冷眼看着这边的热闹，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简短汇报，脸色愈发阴冷，悄声离开。看来以后这名单上要加上龙哥的名字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龙哥会对章柳动心。
　　也是，他们这些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算到呢。
　　章柳小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钱维前襟上，钱维拍拍小孩后背，给他顺顺气，章柳瞪着大眼睛，那个眼泪汪汪地可怜，闷声道：
　　“钱哥哥，有人欺负我。”
　　钱维了然的摸摸小孩脑袋，道：
　　“嗯，我都知道了，回去马上安排人轮了他。”
　　章柳小嘴一瘪，又想说什么，可是也没说出来，拉着钱维袖子道：
　　“钱哥哥我想回家，想我哥。”
　　“走。”
　　龙哥见人要走了，赶紧冲到前边去拦住。
　　钱维，冷笑道：
　　“怎么，不放人？连我也一起扣了？”
　　龙哥讨好道：
　　“钱大哥，我怎么敢，只是……”
　　话音未落，章柳抬腿就踹过去，吼道：
　　“还钱大哥！钱大哥是你叫的吗！你才不配叫我钱哥哥大哥！”
　　龙哥一脸纠结，道：
　　“好好好，先不叫，那个……钱总，我想跟小章鱼单独说两句，您看……”
　　章柳又不等他说完，又踹过去一脚，继续吼道：
　　“单独个屁！钱哥哥，我们快回家！看见他我就恶心！”
　　龙哥脸色一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钱维拉着章柳往外走，走到，门口章柳突然停住，龙哥以为小章鱼还想跟他道个别，于是满脸期待。
　　却不想，章柳利索地脱下两只鞋，猛劲朝龙哥脸上招呼过来。
　　龙哥也不躲闪，就被打个正着。
　　章柳看样子也没有想到龙哥杵在那里会一动不动挨打，看见他鼻子往外滴血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反正就是不舒服，站在门口跟龙哥眼对眼发愣。
　　钱维把这些都收在眼底，末了，牵着章柳上车离开。
　　一路上，章柳安静得过分，望着车窗外发呆。
　　

第17章
　　龙哥目送着钱维跟章柳离开后，还有几分木讷地那里瞧着门口发傻，身边跟随他有些年份的黑眼镜，走进龙哥跟前，小声道：
　　“龙哥，温江刚才走了，脸色不善，您看……”
　　龙哥听后，敛起那份若失的神情，瞬间变回往日精悍的黑道大哥，冷笑道：
　　“难道还怕得罪他？”
　　黑眼镜掂量着自己的措辞，道：
　　“倒也不是，大哥，单一个温江倒也没什么，就怕他背后还有什么人撑腰。”
　　龙哥不屑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道：
　　“管他什么玩意，竟然想利用我跟小章鱼，我可最见不得这种缩头畏首的！你看人家钱维，说杀过来就杀过来，还单枪匹马的，不愧是我……未来的嫂子啊！”
　　黑眼镜抽搐嘴角，道：
　　“钱总怎么能算嫂子，钱总绝对是1号。”
　　黑眼镜晃悠着二郎腿，不在意道：
　　“谁让顾叶是章鱼他哥哥呢，就委屈下钱总吧，哎呀，谈个恋爱那么在乎面子干嘛，要是章鱼说要娶我做老婆，我肯定马上叫他老公，你们年轻人还不懂事，什么面子，那是给外人听的，只要在床上做永远的1号就行。”
　　龙哥调教完手下，起来上楼，顺手甩了黑眼镜后脑勺一巴掌，黑眼镜心里那个五味俱全啊，那在自己心里树立了多少年，神勇无敌的龙哥形象啊，碎了，全被章柳砸碎了！
　　再说被钱维接走的章柳，一路上消消沉沉，难得的安静，就在钱维想开导开导这家伙的时候，章柳突然噗嗤一下子笑出生来，钱维瞪他，章柳捂着肚子越笑越欢，钱维心里暗叹，你说这章柳是单纯呢，还是少根筋呢？
　　章柳咧着嘴对钱维讲到：
　　“钱哥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嘿，你知道为什么龙土鳖为什么让别人叫他龙哥不？”
　　钱维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翻着车上的财经杂志道：
　　“他不老大吗？”
　　章柳见钱维没有回答对，更得瑟了，把钱维杂志抓到一边去，道：
　　“不是，你见过他名片没，他名片上也印着龙哥，我就问他真名是什么，笑死我了，你猜怎么是什么，原来那土鳖在家排行老二，家里人为了图省事，给他起名就是龙二！”
　　“哈哈，笑死我了！看他那么二果然是有原因的，报应啊报应，嘿嘿，钱哥哥，你说这杨过要是知道有个龙儿长这样是不得吐血啊！我天天叫那土鳖龙儿，气死他。”
　　钱维没有吱声，看着神采飞扬的章柳，末了才道：
　　“章柳，因为你是顾叶的弟弟，我才管你。我问你，你是跟那个龙哥来真的还是玩玩。”
　　章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脱口而出道：
　　“玩！我怎么会跟那个土鳖玩！我才没有那么掉价！滚他大爷的，小爷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钱维心里觉得好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钱维道：
　　“可是我觉得你跟龙哥这几天过得挺有精神。”
　　“有精神个屁，他就是禽兽！”
　　钱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拿回来那本财经杂志，重新翻开，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做过了，这个我不会干涉。不过你最好想明白，这条路不好走，尤其是你如果选择那个龙哥。我说过因为你是顾叶的弟弟所以我才管你，不过，章柳，”钱维抬起眼睛，有些冰冷，看着章柳，接着道：“如果你做出什么让顾叶操心难过的事情，我不会对你留情面，当然，还有那个龙二。”
　　章柳没想到他的钱哥哥突然说出这么冷飕飕的话，有些愣神，钱维接着道：
　　“你失踪这几天顾叶很担心，跟我闹了几次别扭，说实话我很不爽，所以我不会容忍下次发生。还有，回去见到顾叶，就说跟朋友出去旅游了，山里没有信号，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掂量着点。”
　　章柳脊背发冷，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钱哥哥口里说出来的似的，原来他是这么狠的男人，章柳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顾叶离开了钱维，那么自己对于这个钱哥哥来说就是彻底就是一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那么顾叶呢？要是顾叶不再是钱维的情人，那钱维会把顾叶定位在哪里？路人乙？
　　章柳不再说话，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又隐隐地想念起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龙儿来，人跟人怎么差这么多呢，顾叶怎么受得了钱维的？
　　到家的时候，章柳很听钱维的话，扑到顾叶怀里一顿撒娇，说是跟朋友去山里旅游了，手机一直没有信号，今天刚回学校，过来的时候在楼下正好碰到钱维就一起上来了。
　　顾叶虽然还是有点疑惑，但是见着章柳高兴也就乐和起来，兄弟俩闹成一团，钱维公司里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临走时送给章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章柳缩了下脖子。
　　再说半道离开的温江。
　　温江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去了市中心的一个高级酒店，轻车熟路地来个那个房间，打开门，里面果然已经坐着那个人了。
　　那人刚刚沐浴完，穿着浴袍坐在沙发里，明明只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那眼神却疏离地叫人望之却步，温江站在门口，那个人放下手中的报纸，道：
　　“先去洗洗。”
　　温江暗暗舒口气，也是，虽然还是觉得压抑，不过最起码不用像在外面那样一直堆着假笑，温江有些疲惫地松开领带，往卧室走去，想先把衣服挂起来，路过沙发的时候却突然被那人抓住手臂，猛地拽进沙发里。
　　那人取过温江手里的领带，几下就把温江双手束起，压倒上方，道：
　　“又被你搞砸了，你说该怎么惩罚？”
　　温江无奈道：“随你。”
　　那人冰冷的手探进温江衣衫内，温江腰际露出的白皙皮肤上赫然一片青紫。
　　温江疲倦地闭上眼镜，果然又逃不过。
　　男人在肆虐的时候，温江脑子里很混乱，一会想到钱维对顾叶的维护，一会又想到今天见到龙哥对章柳的宠溺，温江突然睁开眼睛，对那个男人淡淡道：
　　“你赢不了。”
　　那男人也看着温江，露出邪魅的笑，却扬手给了温江一巴掌，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江，扭过被打偏的头，仍旧淡淡道：
　　“我说你赢不了钱维。”
　　屋里静得压抑，片刻后，是连续十几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18章
　　那个男人是钱辉。
　　钱维同父异母的弟弟，温江的雇主。
　　大家族里经常上演的戏码，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私生子夺权，嫡子起歹意，总逃不过那些劫数，总跳不出那些恩怨，钱家也是如此。
　　只是，钱维并没有对这个弟弟下过什么毒手，反而对其照顾有加，隔三岔五地还去探望一番，尤其是在钱辉还是小孩的时候，钱维的母亲想让钱辉人间蒸发，钱维发觉后，跟母亲翻了脸，将被折磨近乎虚脱地孩子抱出地窖
　　从那之后，更是上心，随时提防着自己的母亲再有什么动作，保护着这个孩子顺利长大成人、
　　并不是钱维有多心地善良，他只是比自己的母亲更聪明罢了，有些事想堵是堵不住的。再说到根本，那是因为钱维的自信，他不觉得这个幼小的孩子能怎么样，连族谱都上不去的可怜人，太计较反而掉价。
　　当然，他也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而在钱辉，这个世界确实另外一种颜色，他不记得这个哥哥对自己有多好，钱辉记的的是，五岁那年被关到一间漆黑潮湿地地下室中，那里散发着血腥和霉湿的气息，没有阳光，只有黑暗中窸窸窣窣爬动着的老鼠声，还有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
　　他记得一个女人穿着尖细的高跟鞋，狠狠地踏上自己的手掌，自己疼得哭着求饶，求饶，求他放了自己，哭着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哭着喊着妈妈，快哭断了气，得来的却是更狠的踢踹，那个女人狠狠地踩上自己的脸，自己拼命捂着眼睛，怕那纤细坚硬的高跟鞋会刺穿自己的眼睛，会插进自己的脑子里。
　　他很怕，怕自己被打死在这里，怕在这里发霉腐烂，而母亲却连自己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记得那个女人尖刻地谩骂，她在骂自己的母亲，五岁的自己甚至听不懂那些肮脏的词汇，只是记着女人狰狞的面孔上刻骨的恨意，很怕，很怕，那种恨不得将自己身体撕碎的眼神。
　　记不得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多久，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去，不想让母亲孤单一人，就这样支撑着，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那扇门又打开了，模糊中，没有等来拳打脚踢，而是被稳稳地抱起。
　　刺眼的阳光中，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轮廓，之后便是长久的昏迷。
　　钱辉醒来后，病床边守着的是哭啼的母亲，一向温婉的母亲什么都不说，只是哭，不停的哭，没有说恨，没有说报仇，没有说谁的不对，就是一直默默的抽泣，呜咽。
　　母亲捧着钱辉缠满绷带的双手，浑身颤抖地流泪，钱辉从很小就开始练钢琴，很有天赋，而这双手怕是废掉了，再也无法谈凑出流畅的音符了，而这位母亲，除了忍气吞声，什么也做不了。
　　幼小的钱辉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个女人和那个所谓的哥哥，只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要变强，强到可以保护自己和母亲，强到可以将他们全部扼杀。
　　孩子的执念是可怕的，而钱辉，一直忍气吞声将近二十年，将自己最年少烂漫的时光交付给了黑暗，他不显山不漏水，上学时是班里最普通的学生，该参加活动参加活动，该沉默什么，跟所有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戴着大框黑眼睛，中等的成绩，二流的大学，就这样在钱家人眼皮子底下混到毕业。
　　丝毫没有人察觉到他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计划。
　　钱辉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一个合作者，于是他找到了温江。
　　温江有一天下班去地下车库开车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去寻找，发现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那个男孩依靠着廊柱，随意地站在那里，戴着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鬼使神差地，温江走向他。
　　那个男孩摘下眼镜，瞬间变了样子一般，男孩生得精致，笑起来有些邪魅的样子，他勾着嘴角，笑着问：
　　“你恨不恨钱氏？”
　　温江怔怔地看着那男孩的眼睛，明澈漆黑的眼眸中，暗藏着锐利，还有杀机，仿佛自己下一句话如果回答地不让这个男孩满意，他就会随时扑上来，用利刃捅烂自己的身体。
　　没有剑鞘的利刃。
　　温江没有回答这个男孩，只是将男孩的眼镜拿过来，重新给他戴上，只回答他三个字：
　　“你还小。”
　　那个男孩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正正眼镜，然后离开。
　　温江却愣在了原地，刚才为男孩戴上眼镜的时候，碰触到了他的皮肤，凉凉的，很光滑，魔怔了一般，仍旧渴望着更多。
　　再见那个男孩已经是两年以后，温江的公司全线崩溃，像被人摆了一道一般。
　　温江身心俱疲的时候，那个男孩，不，是男人了，又出现在温江面前，没有鸭舌帽，没有黑框眼镜，他已经长成了大人，比自己都高出半头，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满是压迫感。
　　他说这是他做的手脚，然后，他给了温江一张发票，给温江开出了条件：
　　“这些钱，买下你的公司，还有你。”
　　温江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说：“因为你足够恨钱氏，还有，我想要你。”
　　温江答应了，开始了两人的合作。
　　没有后悔。
　　身边的人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发出低喃，听不清楚是在说些什么，温江却知道，钱辉怕是又做噩梦了，温江轻轻抚摸钱辉光裸的后背，安慰一般，很快，钱辉又沉沉睡去。
　　钱辉睡觉从来都要亮着几盏灯，而自己，不关灯就睡不着。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却纠缠在一起。
　　温江很疼，却还是拖着疲惫地身子去卫生间清理干净，末了，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惨白的一张脸上赫然红肿，目中了无生机，浑身上下遍布着层叠的伤痕，满眼青紫蔓延。
　　钱辉还年轻，而自己，正在迅速枯萎着。
　　温江觉得，等钱辉真正长大的时候，自己早就尸骨无存，更何况心呢？
　　他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来配合钱辉演戏。
　　温江轻轻关上房间的门，离开。
　　听见门声，钱辉睁开眼睛，轻皱眉头，尔后，厌恶般将一旁台灯扫到地上，满地碎瓷。
　　

第19章
　　章柳回来后，顾叶没有让他回学校，而是要章柳跟自己住在一起，章柳天天被顾叶闷在屋里里终于待不住了，上蹿下跳地要回学校，顾叶被他闹得有些烦躁，终于把话跟章柳挑明白了。
　　这天章柳吃完午饭又折腾起来，左一口好哥哥，右一口亲哥哥的，顾叶揪着章柳耳朵把他提溜到客厅里，章柳盘着腿窝上沙发，顺手抓来一个苹果，咔嚓一大口，然后看着自己顾哥哥一脸严肃，好奇道：
　　“哥，啥事？不会是我妈要来吧！”
　　顾叶白他一眼，章柳惊得直起身子，呼道：
　　“不会是真的吧！”
　　顾叶摇头，想想，还是道：
　　“章柳，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这几天我每次下楼都能碰见个带黑眼睛的门神守在咱单元门口，而且，你跟钱维编的那一套我根本不信。前几天晚上我给你盖被子，看见你身上了，我是过来人，你不用扯谎骗我，老实交代你失踪那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章柳耷拉下脑子，原来以为只有钱哥哥是个不好惹的主，怎么忘了自己最亲爱的顾哥哥也不是好人了，顾叶谁啊，从小到大所有考试横扫所有第一的怪才啊！自己跟顾叶拼智商还是省省吧。
　　章柳含着苹果，支吾道：
　　“可是……钱哥哥不让说。”
　　把责任推给钱维总没错吧，要吵让这两口子吵去吧，千万别伤及自己就行，顾叶了然，不再多问什么，却径直大开门下了楼。
　　章柳愣在沙发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出门去想拦住他顾哥哥，不过，已经晚了。
　　只见顾叶下楼，来到那黑眼镜面前，直接问道：
　　“你们老大是谁。”
　　黑眼镜明显也受到了惊吓，谁想到顾叶就这么单刀赴会了啊，黑眼镜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合适呢，旁边一辆黑车里迅速钻出了龙哥。
　　原来龙哥为了能见到章柳一直在守株待兔，顾叶眯起眼睛，打量起龙哥，心里已经有了谱，更是暗骂章柳那个吃里扒外的，惹谁不好啊惹个黑社会，找屎呢。
　　龙哥跟顾叶陪着笑脸道：
　　“哥，顾大哥，我是龙哥，不……我是龙二，您看，我都等小章鱼好几天了……”
　　章柳躲在楼道里，贴着拐角偷听呢，听见龙土鳖低三下四地讨好顾叶，总觉得想笑，还倍感安慰。
　　只是顾叶心里没有那么轻松，他少有一直板着脸的时候，如果有，那就说明顾叶动了心思。
　　顾叶对龙二说：
　　“我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绝对不会同意章柳走上这条路，而且是跟你，请回吧。”
　　龙二情急之下拉住顾叶的袖子，道：
　　“大哥！我知道您不相信我，可是……大哥您给我次机会啊！章柳他他说不定也喜欢我！小章鱼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睡不着觉！我可是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章柳听见龙土鳖的嚎叫，打了好几个哆嗦，真想过去抽他两个耳刮子！
　　顾叶心里暗想：果然是流氓，而后哼笑道：
　　“龙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请回。”
　　顾叶说完就又上楼，留下龙二在那里叹息，怎么自己这爱情就这么不顺利呢，一个不同意，两个也是不同意，奶奶个腿的，龙二真想朝着顾叶吼道：大爷我谈恋爱管你们他妈的事！
　　不过，为了长久之计，龙二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龙二回到车里想，难怪这钱维能跟顾叶配一对，这俩人还真有点像，只是，一个在明处，一个，隐藏以来罢了。
　　顾叶提溜起躲在楼道里偷听的章柳，回到屋里，顾叶道：
　　“换件衣服，我跟你出去散散心，天天憋在屋里闷死了。”
　　章柳还沉浸在刚才龙二“想你想得睡不着觉”的表白中，顾叶拍着他后脑勺子他才清醒过来，懵懵懂懂地去换上衣服跟着顾叶上街，走到楼下的时候四处打量，那黑眼镜跟龙土鳖竟然已经没有了踪影，章柳心里有些失落，暗骂龙土鳖果然是没有耐性的东西。
　　顾叶今天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章柳也不敢太张狂，老老实实跟在顾叶屁股后面，两人一路地铁公交折腾下来，净是往人多地方挤似的，章柳有些烦躁，道：
　　“哥，你怎么不让钱哥哥给你买辆车啊，老是挤地铁公交的，也忒麻烦了。”
　　顾叶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步行了约摸一刻钟，顾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拉着愣在门口的章柳，进了门。
　　是一家专业的美术用品店。
　　章柳呆着一张脸，顾叶道：
　　“从今天开始，你必需要重新开始画画了。”
　　章柳红了眼睛，低下头，低声道：
　　“哥，我画不了。哥，求你了，我们走吧。”
　　顾叶揽过章柳肩膀，摇摇他，道：
　　“不开始，就永远画不了，章柳，你要带着你的天赋进坟墓吗？”
　　章柳的身体有些颤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顾叶心疼，把小孩揽进自己怀里，安慰道：
　　“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错都没有，开始吧，不要再挥霍时间了，章柳，坚强点。”
　　章柳趴在顾叶怀里，终于嗷嗷大哭起来，顾叶拍着孩子的后背，店里人都错愕的看着这兄弟两人。
　　谁都有不可碰触的过去，只是有些人掖着藏着照样过日子，有些人，不去直面，就永远开始不了新的生活。
　　章柳哭糊了一张脸，突然从顾叶怀里抬起头来，几乎面露凶光地冲到柜台前，气势汹汹地对老板道：
　　“老板！来全套的！”
　　顾叶终于笑了，看样子有戏，于是也过去，加上句：“老板，要最好的材料。”
　　章柳买下画板、画架子，各种笔，各种颜料，老大一堆，顾叶打电话给钱维让他来接一下，俩人抱着东西去了路旁的一家咖啡厅里等着。
　　章柳还有些没有回神，顾叶捏着小孩脸蛋道：
　　“重新开始吧。”
　　章柳点点头，顾叶接着说：
　　“刚才买材料的钱，全部是我的，不是钱维的。”
　　章柳有点疑惑，问道：
　　“啊？那得花你多少钱？干嘛，你跟钱哥哥还分得那么清楚？”
　　顾叶抿口咖啡，望着窗外，道：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那个龙二，你们不可能，这条路不好走，哥走过，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章柳听后闷闷地趴到桌子上，搅动咖啡，道：
　　“哥，我不喜欢你跟钱哥哥这样……就跟……就跟都给自己留后路似的，哪天谈不下去你们就拍拍屁股拔腿走人，谁也不管谁。哥，谈恋爱不是得轰轰烈烈嘛。”
　　顾叶笑而不语。
　　章柳听不见顾叶心里的叹息。
　　轰轰烈烈爱情的代价，不是谁都能买单的。
　　

第20章
　　章柳本是跟顾叶一起等着钱维的，不过章柳突然想起里钱维之前交代的话，什么去深山里旅游之类，顺便联想起钱维那恶狠狠的眼神，一个激灵，差点把咖啡洒裤裆上，赶紧着跟顾叶说：
　　“哥，那个啥，我还有个东西要买，你待会跟钱哥哥一起回去，我直接先会学校了啊。”
　　不等顾叶拦住，这小子已经窜出去老远。
　　钱维过来的时候没有急着走，坐到顾叶对面也点了一杯咖啡。
　　“咱俩好久没这么清闲的出来呆坐着了吧。”
　　顾叶托着下巴问钱维，钱维笑道：
　　“是啊，正好今天我比较闲，章柳那小子呢？”
　　“跑了，亏心事做多了，听见他钱哥哥要来就溜了。”
　　一时两人不再搭话，难得的平静，顾叶很喜欢这样，跟他一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某个地方，透过落地玻璃看外面的车水马龙，看外面世界各种行色匆匆的面孔，然后，觉得很满足，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全部世界。
　　顾叶支着下巴，侧歪着头看着外面，道：
　　“今天，我看见章柳跟那个龙二纠缠很烦躁。”
　　钱维明白顾叶已经知道了，不去打断他，自己换个姿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顾叶，他喜欢顾叶这个平淡的样子，这才是他骨子里的真身，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到他哪里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章柳小时候画画很有天赋，拿来很多奖，有位国宝级的大师还执意要收他做关门弟子。不过后来出了些意外。章柳有个从小一起学画画的朋友，有一天，当着章柳的面，从画室窗户上跳下去了，临跳的时候指着章柳说，他恨章柳，凭什么说他就是有天赋的，凭什么自己怎么努力都不能超过他。”
　　“那孩子最后没能救过来，章柳很害怕，内疚。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个朋友。”
　　“再后来，章柳画不了了，一拿起画笔，脑子里就是那个朋友纵身跃下的样子，还有最后几句满是恨意的遗言。章柳觉得，自己拿起画笔就跟拿起屠刀似的。”
　　顾叶说完，放个胳膊，正过身子盯着钱维的眼睛，道：
　　“怎么，钱大少爷是不是觉得故事无聊了？”
　　钱维前倾过身子，几分宠溺地捏捏顾叶耳朵，笑道：
　　“要我给章柳找心理医生吗？”
　　顾叶哼笑：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钱少爷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强悍的，您省省吧。”
　　顾叶也陷进靠背里，放松了几分，道：
　　“我看见章柳这几年一直到处瞎混，老是憋着一股火，现在又勾搭上那个龙二，今天我就干脆带他去买美术用品了。”
　　顾叶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对钱维说：
　　“我没想到能这么顺利，那小子就是哭了几把，最后也屁颠屁颠的同意了，果然我猜对了，那小子早就想画画了，就是得再推他一把。幸好我前段时间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本画册。”
　　钱维道：“是，我家顾叶最聪明了，待会想吃什么？”
　　“不想在外面吃，咱回家自己做吧。”
　　“也行。”
　　“对了钱维，你最近忙不？抽几天咱俩旅游去？”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我回去看看安排一下，想去哪儿？”
　　“没想好，我想来个毕业旅游，你实在没有空也没有关系，我也想自己出去一次，象牙塔生活总算是结束了。”
　　钱维帮顾叶把东西搬到车上去，至于旅游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也不晚，当然不会让顾叶自己一个人出去，估计顾叶就是这么说着激自己呢。
　　不过，顾叶确实是这样想的，自己一个人去旅行。
　　要是有钱维陪着那就更好了，要是没有，自己也可以的。
　　回到家，钱维很自觉地围上印着多啦A梦的围裙，顾叶倚着门口满意地上下打量，看来这好些年的调教没有白费啊，大少爷都被自己整成厨娘了。
　　顾叶本来想给钱维打下手来着，钱维嫌两个人在厨房里转悠麻烦，把顾叶推出去，让他自己看会电视去。
　　顾叶乐得同意，赶紧窝在沙发里，抠出遥控器换台，不时偷偷瞥一眼厨房，听见里面锅碗瓢盆的声音，扯着嗓门来上一句：
　　“娘子，别被油烫着啊。”
　　“娘子，别忘了放盐。”
　　“娘子，不要放香菜啊。”
　　钱维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手里还端着一个煎锅，恶笑道：
　　“你就等着吧，吃完饭让你带上围裙，在餐桌上做你！”
　　说完又回厨房里去忙活了，顾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高声道：
　　“哎呀，娘子，你好有情趣啊！呀！钱维，你不会又来这样的吧！你想硌死我啊！”
　　那边没有回声，顾叶扭过头去，下意识地打量起那张宽大的餐桌来，吧嗒吧嗒嘴巴，最后决定待会先在上面铺上个毯子再做。
　　到底是谁被谁调教的好啊？顾先生？
　　钱维把顾叶叫过去端菜，米饭，西红柿炒鸡蛋，拌黄瓜，小肉炒芹菜，顾叶看见直摇头，钱维把人捞进怀里蹂躏顾叶头发，道：
　　“怎么，我媳妇不满意？”
　　顾叶顺势倚在钱维胸膛上，道：
　　“满意，太满意了，我决定明天教你个复杂点的菜，老吃这几样腻不腻啊你？”
　　钱维扳过顾叶的身子，咬上他嘴唇，威胁道：
　　“怎么觉得腻了？嗯？想被我教训了是不？”
　　顾叶干净陪笑道：
　　“怎么敢呢，顾大少您别腻了我我就烧高香了，行了，饿死我了，先吃饭行不啊，大少爷。”
　　钱维仍旧擒着顾叶，在他腮上啄了好几口才松手，顾叶赶紧窜回座位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吃了会，才对钱维说：
　　“媳妇，你做的怎么都好吃。”
　　钱维满意地点头，道：
　　“很好，我知道我怎么做你都很舒服，快吃，待会我去洗澡，你把这桌子收拾干净。”
　　顾叶有点后悔自己的马屁。
　　饭后，战场：餐桌上。
　　钱维从上面可以看尽顾叶的所有，这个男人那里的紧致，他饥渴难耐时候紧蹙起的眉头，紧逼的双眼，睫毛轻颤，面颊绯红，紧紧抿住的唇齿间呻吟连绵，两人密密相连在一起，他不会迎合，他只是沉沦在自己的进攻中，摇曳不止中，攀附上自己。
　　顾叶是他的，从青涩到成熟都是他的。
　　

第21章
　　酣畅淋漓之后，钱维神清气爽地伺候太后状的顾叶，最后折腾到床上去的时候，顾叶早已又软成了一摊烂泥，钱维侧躺在顾叶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他，不时啄吻下顾叶细腻的脖颈。
　　钱维喜欢这个体位，想摸哪里摸哪里，而顾叶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顾叶扭动几下，翻过身来，跟钱维面对面躺着，顾叶伸手摸上钱维的脸，有点矫情，却还是仔仔细细的抚摸着，眉毛，眼角，鼻翼，唇，下巴。
　　钱维任他摆弄，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伸腿压住顾叶的腰身，笑道：
　　“怎么，还意犹未尽？再来一次？”
　　顾叶伸手攥住钱维的小弟弟，轻轻揉捏几下，不屑道：
　　“都被我榨干了还逞什么能。”
　　钱维搂着顾叶，又开始上下其手，顾叶皱起眉头抓住钱维瞎转悠的狼爪，抿下嘴巴，还是把酝酿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了：
　　“钱维，你之前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还剩六天。”
　　钱维没想到顾叶在这么个温存时候提出这档子事，停了手，转而刮几下顾叶的鼻尖，安慰似的道：
　　“我说到做到的，你放心好了。”
　　又是这种话，虽是承诺，却怎能听出几分模棱两可的感觉。
　　顾叶不甘心地追问道：
　　“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你能说服你妈？还有那个苏家小姐怎么处理？”
　　钱维却只是笑，最后道：
　　“这些不用你管了，我会处理妥当的，睡吧，明天我还得早起。”
　　明显把顾叶的话挡回去了，顾叶是个知趣的人，便也就此打住。
　　这一夜本应是宁静的，像他们之前七年度过的数不清的夜晚一样，钱维几分霸道地将顾叶圈在怀里，听着彼此均匀的呼吸，安稳入睡，半夜即使熟睡中也会攀附着对方的身体，分享温暖。
　　本应平静的夜晚被持续不断的手机铃声吵醒，顾叶伸腿踢踢钱维，不满道：
　　“你手机，怎么又忘了关机！”
　　钱维也几分恼怒地掀起被子，扫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三点一刻。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活腻歪了是不。
　　钱维来到客厅，从茶几上抓起手机，定睛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预感萦绕心头，是家里的座机。
　　钱维按下接听，是家里的杨嫂打来的，电话那头杨嫂错乱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的急切道：
　　“少爷怎么办，夫人她……她不动了，少爷您快回来，老爷不在家，吓死我了，少爷。”
　　钱维心跳加快，攥紧电话，问：“我妈怎么了？”
　　“少爷我也不知道，夫人她从下午就没有出来房间，我刚才进她屋里，看见夫人躺在躺椅里怎么叫都叫不醒，少爷怎么办啊！夫人她不会……”
　　钱维脑子里回闪过母亲关于那些自杀的话语，更是紧张，道：
　　“我打电话给医院，杨嫂你别慌，通知我父亲，去看看我母亲情况，我马上到。”
　　钱维撂下电话，就飞速穿衣服，顾叶还躺在那里，听见钱维着急上窜的穿衣声，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钱维没有回答，却铁青着一张脸，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顾叶又问一声：
　　“怎么了？”
　　钱维这次回过头来，看着顾叶，短短一瞬间，仍旧一个字没有说。
　　那时候的那短短一瞬间的眼神，却让顾叶从头寒到脚。
　　钱维没有说出口的话，后来顾叶才猜到，那时候钱维想说：
　　“顾叶，要是我妈真的出了事，我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你。”
　　医生说钱维母亲是误事了过量安眠药，要是再晚些发现，情况就危险了，现在洗过胃算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钱维站在母亲的病房外，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下一下用后脑勺磕着墙壁，轻微的咚咚声，在深夜医院空旷的走廊里，诡异压抑。
　　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心惊。
　　将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母亲脸色苍白，了无生机，外面再怎么喧闹，自己再怎么努力呼唤，母亲都是紧闭着双眼，一如既往的固执，让人怨恨又叫人心疼的固执。
　　她躺在病床上，双手虚弱无力地坠下来，没有往日精致的妆颜掩饰，她只是一位虚弱疲倦的老人，肌肤松弛，眼角雕满皱纹，如果没有染发，母亲怕也是有些银发了吧。
　　钱维推开门，回到屋里，坐在床边，握住母亲还是冰凉的手。
　　她的心怕是更累。
　　钱维看看手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而自己的父亲却仍旧没有出现。
　　口袋里手机震动，不用猜也是顾叶发的短信，钱维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七八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短信，打开最近的一条短信，顾叶写道：
　　“在哪里？”
　　钱维握着手机趴在母亲床头，几分钟的沉静后，钱维还是给顾叶发过去了医院地址。
　　半个小时之后，顾叶推门，走进病房，有些错愕地看着钱维，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妇人。这几年顾叶设想过很多次，却没有想到自己跟钱维的母亲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面。
　　在顾叶以前的设想中，如果见到钱维的母亲，也许还有据理力争的机会，也许还能晓之以动之以理，也许，自己跟钱维的坚持会会取胜的。
　　可是，却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突发的事情见到了钱维的母亲。谁没事会去服食过量的安眠药，谁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位母亲比自己更加孤注一掷。
　　顾叶知道，自己这次是完败了。
　　钱维起身，示意顾叶出去谈。
　　已经是早晨了，他们坐在医院的一个小花园的长椅上，天已放亮，早晨的太阳并不温暖，其实是清冷的。
　　顾叶有些冷，交叠着双手，低声道：
　　“我没想到你会让我过来。”
　　钱维的声音还是稳稳的，他道：“你不是问我在哪里嘛。”
　　“你母亲她……”
　　“我也还不知道，医生说误事过量安眠药。”
　　“她……为什么。”
　　顾叶问这话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果然钱维带着几分倦意道：
　　“你和我应该清楚原因，虽然我们不一定是罪魁祸首，可是她是我母亲。”
　　顾叶点头，心里更凉了，道：
　　“钱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
　　钱维突然伸过胳膊，猛得将顾叶抱住，埋进顾叶的肩窝里，用力把顾叶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就想这么紧紧地抱住他，不想松手，不想。
　　顾叶叹气，回抱住钱维。
　　钱维是个坚硬的人，不需要什么安慰蕴藉的言语，什么都是多余，只要在他想抱紧你的时候，安静地让他抱紧就好。
　　

第22章
　　顾叶知道自己现在不合适出现在这里，钱维送他出了医院大门，目送他离开。顾叶却不想走，他在离医院不远处的地方找了家咖啡厅，坐在里面等着。
　　有些滑稽，连自己都不明确在等什么。
　　就是想，要是钱维找他，他能最快地赶过去吧。
　　折腾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觉，顾叶有些疲倦地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竟然也迷迷糊糊睡着了，浅眠中走马观花地做了许多梦，好多过去的片段盘旋在脑中，关于钱维的，关于他们之间的，顾叶梦见自己跟钱维正躺在床上看电影，自己趴在钱维身上，还提溜着葡萄吃，俩人脸上满脸幸福。
　　忽然那拎在手上的葡萄突然不见了，顾叶看见自己手上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自己正拎着那个女人的头发，顾叶吓得尖叫，那女人睁开眼睛，凶神恶煞地张开挂着鲜血的獠牙，人头迅猛地窜上顾叶的脖颈，咔嚓深嗜进顾叶的喉咙，血飞溅出来。
　　顾叶大叫着钱维钱维钱维，却不见钱维来救他，顾叶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扭过头去，却见钱维平静地坐在那里吃着葡萄，全然看不见一般，顾叶继续叫着钱维，钱维终于看着他，指着那颗咬住顾叶喉咙索命的人头，面带微笑对他道：
　　“那是我母亲。”
　　然后是更新的疼，更多的血。
　　顾叶打了一个哆嗦，猛得转醒，心还碰碰碰高速运转着，他坐直身子，感觉后背湿了一片，刚才起身猛了，手旁的杯子被扫到地方去，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店里清晰刺耳。
　　寥寥无几的几位客人看向这里，殷勤的服务小姐赶紧上前，看见顾叶脸色不好还问道这位先生是否需要帮助。
　　顾叶摇头，掏出钱包想结账，刚才的梦太过恐怖，自己得出去找个人多的地方走走。没等顾叶说买单，对面却已经坐下了人，顾叶抬头，却看见是个眼熟的人。
　　顾叶轻攒着眉间，努力回忆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来着，对面地人却又笑得一脸温和，对了，是那个叫温江的，忘了什么也忘不了这人这一脸恶心的假笑。
　　温江见顾叶脸色精彩的变换着，笑道：
　　“小叶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顾叶心情再怎么恶劣，温江好歹也算得上自己同校的师兄了，虽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顾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
　　“温师兄怎么也在这里？这么闲？”
　　温江仍旧笑着，心里暗想着，当然得在这里，钱维他妈住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钱辉耳朵里，钱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于虚弱的人，雪上加霜才是他的作风，所以温江就陪着钱辉来探望钱夫人，只是自己跟钱辉的关系不方便曝光，自己就在这里等钱辉。
　　没想到意外的收获是能碰见顾叶，温江心里很明白顾叶的处境，不过同情人不是他的作风，他也没有那个资格，倒是送上门挑拨离间的机会他是不能放过的。
　　温江给顾叶点了杯咖啡，道：
　　“小叶子脸色不大好看呢，怎么了，没有休息好吗？对了，我今天早上听说钱夫人病了，小叶子你怎么没跟钱维一起去照应着。”
　　顾叶脸色很难看，不理温江，温江很满意这效果，又加上句，道：
　　“刚才我看见苏家的车过去，可能是苏家小姐去看婆婆了吧。”
　　顾叶舒口气，抬起头，直视温江，语气不善道：
　　“温师兄，好歹我还叫你一声师兄，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没心情跟你绕弯子。”
　　温江站起身来，笑着拍拍顾叶肩膀，拿出自己的名片推到顾叶面前，习惯性的抬手扶扶自己的眼镜，道：
　　“小叶子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说什么，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联系方式，要是哪天钱维欺人太甚了，记得来找我，师兄我帮你讨回公道。”
　　温江笑着转身离开，留下顾叶对着那张名片若有所思。
　　时间掐算的正好，温江去发动起车子，钱辉也回来了，钱辉坐到温江身边，心情不错地捏捏温江的脸颊，笑道：
　　“脸好得挺快嘛，以后可要乖一点。”
　　温江脸上早就没了笑意，板着脸开车，钱辉也不在意，放松地靠在椅背里，道：
　　“真是天地报应，都不用动手，那女人也活不长了。”
　　前面红灯，温江刹住车子，借着这个空隙看一眼有些意气风发钱辉，想起刚才脸色灰暗的顾叶，其实，自己跟顾叶的处境何其相似，自己怕是更坏一些。
　　钱辉拉着温江的领带，把人带过来，不容置否的吻上去，直到后面已经有喇叭催着了，钱辉才松开温江，只是最后一下还是故意咬破了温江的嘴唇。
　　尝着嘴里淡淡的血腥味，钱辉显得更加满意，道：
　　“在我面前走神可是要受惩罚的。”
　　温江有些无奈，怎么钱家人，一个两个都是变态，净放出来祸害人。
　　钱维没有想到弟弟那个淡出大家视线的弟弟会出现，看到已经有成年人风范的弟弟，有礼有节地探望自己的母亲，钱维心理很微妙。
　　他才不会纯良到相信这个弟弟是多么善良，钱维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钱辉只身前来，带着些营养品，钱维见母亲还在睡着才让钱辉进去的，不然说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钱辉倒也一直规规矩矩，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还挺发自肺腑的，钱维自然也不动声色的应下，钱辉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说：
　　“哥，好好照顾伯母。”
　　好一个兄友弟恭。
　　钱维多少年来锻炼下来的警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猫腻，钱维马上给自己特助丁楠打过去电话，让丁楠查查钱辉最近都在搞什么。
　　刚送走钱辉，苏家的人就到了。
　　这次苏帆的母亲也陪着苏帆，那小姐，梨花带雨地抱住钱维，都顾不得矜持了，一边拿着手帕抹着眼泪，一般大家闺秀典范似的哭啼道：
　　“钱大哥，伯母怎么了，我好担心，钱大哥……”
　　钱维碍着苏帆母亲的面子，没有把她一把推开，厌烦地忍受着苏帆身上的熏香气，耐着性子道：“已经没事了。”
　　苏母看着钱维脸色带煞，客套几句也就领着苏帆回去了。
　　钱维站在病房门口，盯着电梯的方向看。
　　他在等，昏迷中的母亲也在等。
　　而自己的父亲，仍旧没有出现。
　　

第23章
　　钱维母亲培养钱维很用心，她怕自己儿子在豪宅里太孤僻，在钱维小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一家普通的幼儿园，小钱维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每天都兴高采烈地跟母亲汇报，可是没有多久，小钱维变得有些消沉。
　　因为小钱维发现，每天放学，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回家，尤其是那些爸爸们，他们把孩子放进自行车的后座上，有的放在前面横梁上，那些坐在爸爸自行车上的孩子一个个咧着嘴笑得老开心了，好像老爸的自行车会飞起来一样。
　　还有的爸爸，会把孩子举过头顶，让小孩骑在肩膀上，小孩子瞬时间变得老高老高了。
　　小钱维每天放学的时候，就会站在学校门口等一会，虽然他知道自己家的车就在附近等着，可是他还是会固执地等一会，说不定，爸爸也会来接他。
　　小小的孩子，背着书包，轻抿着小嘴，站在过往的同学间，看着那些被欢快接走的孩子，他静静地站着，他觉得说不定爸爸哪天想起来也会来接自己一次。
　　没有，一次都没有。
　　小钱维闷闷不乐地告诉母亲，母亲摸摸小钱维的脑袋，说，明天我去接你。哪天晚上他听见父母屋里很大的动静，物件碰击声，争吵声，最后是母亲的哭声。
　　小钱维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二天，他没有再去过那所幼儿园。
　　然后父亲的概念越来越淡，只是钱氏家族的一个符号罢了，自己掌管大部分权利后，父亲连符号的象征意义都快淡去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像当初小孩子时候那样，心心念念地等着父亲的到来。
　　为了自己的妈妈。
　　钱夫人终于醒了过来，钱维握着母亲的手，静静地看着她，钱夫人抬手抚摸儿子的头发，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药效的原因，钱维觉得自己的母亲跟以前相比有些不同了，隐去的是往日里的灵动和精悍，目光有些呆滞，失去光彩一般更加空洞。
　　钱维心里一痛，自责不安压上心头。
　　钱夫人，握着钱维的手，声音还是虚弱的，嗓子有些沙哑，她低声道：
　　“你爸爸来过吗？”
　　钱维不想伤害母亲，却也不想撒谎，钱夫人见自己儿子不说话，心里已经有数了，她轻叹道：
　　“我入土那天他也不见得会来了。”
　　钱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紧紧攥住母亲的手，钱夫人又道：
　　“我只是睡不着，吃了几片安眠药都睡不着，有些恼自己，就多吃了几片。”
　　“妈，等你出院了我就搬回去陪你。”
　　钱夫人苦笑道：
　　“你们啊，有谁是真心关心我的。”
　　说完这话，钱夫人又闭上眼睛，几分倦怠地睡去了。
　　钱维的特助丁楠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有几件紧急的事情等着钱维回去处理，钱维安排杨嫂他们照料母亲，便也去工作了。
　　顾叶回到家的时候，章柳撅着屁股正在屋里倒腾他那些画具，听见开门声马上窜出来迎接，顾叶把钥匙扔到茶几上，陷进沙发里发呆。
　　章柳给自己老哥倒杯水端过去，狗腿地问道：
　　“哥，怎么没跟钱哥哥一起回来呢，我还以为你们又避开我去吃大餐去了呢！”
　　顾叶不搭理他，章柳就是再怎么没有颜色也看出来顾叶心情不好了，赶紧凑上去，趴在顾叶身边问着：
　　“哥，是不是钱哥哥又欺负你啦？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找人揍他去！”
　　顾叶白他一眼，不屑道：“找人，找谁？找你那龙二？”
　　章柳缩回去脑袋，哼道：
　　“你们可别一个个的都瞧不起我那龙土鳖，他可强悍着呢！”
　　顾叶今天没有心情跟他瞎贫，等有精神了再收拾这小子，顾叶看见摆了一客厅的颜料画笔，果然看见乱七八糟的环境，心里更加乱七八糟了，顾叶踢开满眼到脚边的调色盘，道：“你把东西弄回学校画室里去，别在我这里瞎摆着，看着闹心。”
　　章柳赶紧把调色盘抱紧怀里，矫情道：
　　“哥，你可别拿我的宝贝出气啊，我这就搬，不过……哥，学校画室也不大，还得跟别人共用，影响我创作，我啊，找着个更好的地方做画室了。”
　　“哪儿？”
　　章柳赶紧又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收拾起来，嘟囔道：
　　“先不告诉你，等我创作完成了带你去参观。”
　　顾叶懒得跟他打哑谜，这家伙别的事情胡作非为的，就是画起画来特别专心，想他小子也不会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烧人祖宅之类的事情了吧。
　　不过人家章柳还就是打定主意再把龙二那祖宅折磨成个画室，当顾叶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良久良久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子小章鱼还瞒着老哥呢。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顾叶也不指望章柳能做出点吃的，还得自己劳动，打开冰箱的时候赫然看见昨天晚上没有吃完的西红柿烧鸡蛋，还包着保鲜膜安放在那里。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连饭菜都没有变馊，人心却走就千回百转。
　　完全没有了胃口，顾叶干脆坐回沙发里看章柳折腾他那些东西，章柳好奇问道：
　　“哥，到底啥事啊？连饭都不给我做了，想饿死我啊？”
　　顾叶继续发呆，不搭理他，章柳正想再炮轰老哥呢，门铃就想了，章柳从地上窜起来，嘴里念叨着：“哎呀，难倒是钱哥哥给我带饭来吃了？”
　　顾叶也紧张地直起身子，说不期待是坑人的，不过钱维应该有钥匙，难倒昨天夜里走得急没有带？那边都料理好了吧，没出什么事情吧？
　　顾叶直勾勾地望向门口，进来的却是齐晖。
　　齐晖被章柳迎进门，抬头望去顾叶，捕捉到的却是顾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看来顾叶在等人，等的人不是自己。
　　顾叶见不是钱维，精气神又矮了几分，也不起身接待齐晖了，懒懒地倚在沙发里，问道：“怎么过来了？”
　　齐晖仍旧是万年冰山脸，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齐晖道：
　　“怎么这么不欢迎，好歹我还辛辛苦苦的给你送好吃的来。”
　　一听见好吃的几个字，章柳两眼放光地蹭过去，巴结道：
　　“齐晖哥哥，啥好吃的，我哥虐待我，都不给我做饭！饿死我了。”
　　齐晖抱起放在脚边的一个箱子，搬进顾叶厨房，道：
　　“下属送来的苹果，我唱着不错，你跟章柳不是都喜欢吃嘛，给你送来些。”
　　章柳挂上齐晖胳膊，道：“还是齐晖哥哥最好了！”
　　齐晖拍开章柳爪子，道：“你去洗几个苹果去。”
　　章柳赶紧地跟他的苹果约会去了。
　　齐晖趁着这个空隙坐到顾叶身边，看着顾叶的神情，心里很不爽，问道：
　　“又怎么了？”
　　

第24章
　　顾叶看着齐晖，有些愤恨，你说这家伙怎么老是在自己困窘的时候来看热闹，顾叶没好气道：“还能怎么着，我跟钱维这次怕是要真的结束了。”
　　齐晖不屑道：“这话我听了不下十遍了，顾叶我说你们烦不烦，累不累啊，折腾来折腾去的，我看着都觉得没意思。”
　　这话说得顾叶很不爱听，顾叶道：“我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碍着你什么事了！”
　　齐晖听这没良心的话就来气，道：“你说碍着我什么事了，你当我是你爱情顾问啊，每次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来找我，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耐心。”
　　顾叶彻底毛了，道：“知道了，以后我就是自己闷死也不会去找你了。”
　　齐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缓了几分钟又对顾叶道：
　　“有不顺心的事还是来找我吧。”
　　“不。”
　　“顾叶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性！”
　　“我乐意！”
　　“行了，别生气了。”
　　“滚。”
　　章柳洗完苹果端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老哥跟齐晖哥哥进行着幼稚园级别的对话，心里有些恶寒，僵着笑脸把盘子咯噔往桌子上一放，背起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嘴里还叼着个苹果含糊不清道：“锅，我撤了！”
　　留下两个哥哥还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齐晖突然伸过手来蹂躏顾叶头发，狠狠道：“不跟你个小孩一般计较，是不没吃饭，我带你出去吃吧，空腹吃苹果不好。”
　　顾叶也觉得自己跟齐晖乱发脾气很无厘头，就顺着台阶下来，问道：“你做？”
　　齐晖无奈道：“今天我也不想做，咱出去吃吧，难得你没有被钱维霸占着，咱哥俩出去喝一杯。”
　　齐晖故意提到钱维的名字，果然就看见顾叶又一时间的恍神。
　　顾叶问着：“要不要叫上你女朋友，好久没见她了。”
　　“不用，你心情这么恶劣，吓着人家小姑娘怎么办，还是我陪你吧。”
　　顾叶正好也想散散心，就跟着齐晖出门了，齐晖开车带着顾叶七拐八拐了进了个不起眼的巷子，顾叶左右张望，道：“就算我刚才得罪了你，你也不至于要把我拐卖了吧？”
　　齐晖鄙视地白他一眼，扔给他一句：“大隐隐于市，带你去好地方尝尝。”
　　齐晖带着顾叶来到一个私人会所，外表跟平常人家似的，里面却别有洞天，齐晖说这是他一朋友开的，不怎么对外开放，能来这里的人都是些有分量的。顾叶听了直咋舌，嘀咕着，那我这种小老百姓会不会被扫把轰出去啊？齐晖捏着顾叶脖子把人推进门，道：“谁有那个胆子轰您啊！”
　　齐晖显然是经常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包厢，里面的服务人员显然也熟悉齐晖，没有多交代什么，早就按部就班的准备好了，顾叶看着人家贴心的服务，继续发挥他小老百姓的优良品质，贴到齐晖耳朵边上问：
　　“齐先生，这里是不是很贵？”
　　齐晖白他，顾叶不依不饶又问：“齐先生，您经常来？齐先生，您到底多有钱？”
　　齐晖看见顾叶这副欠样，看样子这小子心情好得差不多了，齐晖勾过顾叶的脖子，万年冰山脸上渗出笑意，道：
　　“这里有些小男孩很有味道，你要不要试试？”
　　顾叶撇着嘴巴躲得远远的，道：“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啊？”
　　齐晖笑而不语，翻看着菜单，琢磨着给顾叶点些什么菜合适，顾叶正四处打量着包间里的装修，一面啧啧得感慨真是砸钱的地方，齐晖低着头看菜单，漫不经心似的说：
　　“怎么还跟村里人进城似的，钱维什么地方没带你去过。”
　　顾叶咂咂嘴道：“我不喜欢跟他去那种地方，太惹眼了。”
　　齐晖不再接话，刚想问问顾叶有什么想吃的，包间的门被拉开了，进来一个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子骨纤细，没有全长开似的，眉目倒是清秀，那孩子礼貌地跟齐晖打招呼道：
　　“齐先生您来了。”
　　齐晖变了脸色，平时就冷的脸现在更是能直接把人冻死，道：“谁让你进来的。”
　　那孩子本是笑盈盈进来的，没想到齐晖这么不高兴，直接愣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顾叶看见小孩怪可怜的，可能就是齐晖说的那些出来卖的孩子，心里有些不忍，拉拉齐晖胳膊道：“你对小孩乱发什么脾气。”
　　顾叶坐得靠里，那小孩刚进门的时候大概没有看到顾叶，等听见顾叶声音的时候才抬头看见里面还有一个人，这一看却是更加惊讶了，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竟然红了眼圈。
　　齐晖喝道：“还不快滚出去！”
　　那男孩低顺的点点头，退出去，还细心地给轻轻拉上房门。
　　顾叶拿脚踹齐晖，不满道：“你吓唬小孩干嘛啊你，人家小孩容易嘛，你肯定在外面惹风流债了，被我撞见恼了是不？哎，我说你女朋友知道了得多伤心啊，哎呀！齐晖！那是个男孩子！你竟然也好这口！”
　　顾叶几分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跟齐晖有奸情的是男孩子！男孩子！他一直以为齐晖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了！
　　齐晖不理他，任由顾叶在那里咋呼，心里却松了口气，幸好这家伙迟钝。
　　刚才那个男孩是齐晖却是经常点，凭良心话，齐晖对那个男孩不错，不管是颜面上的还是金钱上的，都让那个男孩受宠若惊，时间久了便也有些娇宠了，所以今天听说齐晖过来了，没有管什么规矩，直接就过来找齐晖了，没想到，齐晖是带来朋友过来的。
　　那男孩在店里的名字就小雨，小小年纪就八面玲珑，所以他今天第一眼看见齐晖带来的那个朋友，就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齐晖对自己偏爱有加，明白为什么齐晖喝醉酒的时候会趴在自己身上喃喃不清的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明白为什么齐晖会看着自己的脸发呆，全明白了。
　　因为自己长得像齐晖的那个朋友。
　　小雨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撞破了齐晖的隐私，怕是在这里留不久了，更严重的是，自己莽撞的出现，说不定还会让齐晖的那个朋友也明白些什么。与其等着被齐晖教训还不如早早去找主管坦白，责罚说不定会轻些。
　　不过小雨多虑了，顾叶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他记人脸特别慢，刚才就是扫了小雨一眼，也没有往心里去记，自然察觉不出什么异常，反而还沉浸在齐晖在外面背着他女朋友找小男孩的惊恐新闻中。
　　本来蛮有情调的一顿饭，最后全成了顾叶对齐晖的教育课了，就听见顾叶叽叽喳喳道：
　　“齐晖，爱情要忠诚忠诚懂不懂！”
　　“你说实话你找人家小孩几次了？”
　　“哎呀，我这下难做人了，作为知情人我要不要告诉你女朋友啊！”
　　“齐晖，我警告你啊，作为你的好哥们，这次我就当不知道的，不准再瞎搞了，听见没！”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我还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呢，齐晖完了，你在我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形象毁了！”
　　齐晖用筷子夹起一块鱼片，塞进顾叶嘴里，终于给塞住了，再夹一筷子塞进去，齐晖才道：“行了，就是图个新鲜，我知道你是学语言的博士，我受教了还不行，快吃饭吧，吃好了带你去别处玩。”
　　

第25章
　　顾叶感慨了一顿饭世风日下，最后离开的时候，店里管事的恭敬站在那里等着齐晖呢，那领班模样的人低着头道：“齐先生，刚才冒犯了，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齐晖有些不耐，道：“别让他出现了。”
　　这话跑到一旁顾叶耳朵里，顾叶一下子就不满了，作为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小老百姓，当然见不得同胞被欺负，于是顾叶挺身而出，对着齐晖就是一顿臭骂：
　　“刚才教训你都当耳旁风是不？你怎么这么欺负小孩呢，人家怎么得罪你了？”
　　齐晖心里那个无语啊，暗暗道：得罪大了！
　　那个管事的也是冷汗淋漓，真想把小雨拉过来，再给这位搞不清状况的先生捧来个大镜子，让他自己照照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先生看着挺精明的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神经大条的。
　　那顾叶见这俩人不吱声，以为他们理亏着呢，接着道：
　　“齐晖我警告你啊，人家小孩才多大，挣个钱容易嘛，再说他也没做什么错事啊，你犯哪门子神经，我告诉你啊，要么你就让人家小孩继续在这里工作，要么就给那小孩安排个体面点的活，反正就是不准难为他，我要检查的，不然我告诉你女朋友你在外面乱搞。”
　　齐晖点头应下，跟那个管事的道：“跟小雨没关系，等我回来再处理吧。”
　　说完就拉着还要喋喋不休地顾叶离开，那管事的站在门口直摇头，真是一物降一物，这齐先生这么难伺候的人，到了那男人边上怎么就变得唯唯诺诺了呢，这齐先生看上那人那点了，长得还不如小雨好看呢。
　　不过，躲在暗间里的小雨听到顾叶说的话后，有些明白齐晖为什么喜欢顾叶了，连自己都快喜欢上顾叶了，怎么还有这么单纯的人呢？
　　顾叶坐到车上了还嘀嘀咕咕地嘟囔，齐晖有些无奈地给他扣上安全带，道：
　　“小祖宗呐，想去哪儿玩？”
　　顾叶突然就不吱声了，闷闷道：“玩个屁，钱维他妈还住院呢，我哪里有心思玩。”
　　齐晖很不屑，一边发动车子往外倒车一边道：“得了吧，怎么，你还想到医院趴你婆婆床头上伺候？”
　　顾叶放下车窗，垫着胳膊探出半个脑袋，有气无力道：“对啊，说出来都跟笑话似的。”
　　“行了，该怎么过怎么过，钱维要是连那点事都处理不妥当，他也不配再缠着你了。想去哪儿？带你喝酒去？”
　　“不想去酒吧，闹腾。”
　　“要不就我家？好酒比酒吧里多，免费的。”
　　顾叶小老百姓的自尊又被刺痛了，扭过脑袋恶狠狠的剜了齐晖一眼，道：“你说你这几年干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情了，浑身钱臭味，行，就去你家，我喝不了我也给你全倒马桶里，有钱了不起似的。”
　　齐晖莞尔，心里却一黯，自己这几年干得事情多了，只是顾叶不上心看罢了，顾叶满心满眼都是钱维，哪里还有空暇关心自己在忙什么，偶尔找自己也多半是跟钱维感情出了问题，诉苦来了。
　　齐晖以为自己还会再忍些时候，可是，已经到极限了。
　　耐心也好，感情也罢，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太久了会疲倦，会暴躁，会难过，会破釜沉舟。
　　那时候顾叶还不太明白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齐晖打开家门，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是自己的，一双是以前特意为顾叶准备的，虽然顾叶真没来过几次。‘
　　顾叶有些嫌恶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机器猫拖鞋，道：“这是你侄子的鞋吧？”
　　齐晖把鞋往顾叶面前踢踢，道：“你的。”
　　顾叶穿上，果然大小合适，道：“齐晖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花花公子，没品的爆发户，幼稚，闷骚转明骚的过渡期怪物！”
　　“行了，就你们家钱维是有品的，连自己老娘都搞不定。”
　　顾叶又不乐意了道：“哎，你怎么说话呢，那是钱维她妈，换你妈你试试，要不我这就告诉你妈你在外面背着女朋友玩小男孩？”
　　“行了，小祖宗，今天算是抓着我把柄了，来过来看看想喝点什么？”
　　顾叶站在齐晖酒柜前扫了一圈，摇头道：
　　“得了，你这些洋酒什么的我都叫不出名字，有啤酒吗？我还是喝几罐啤酒得了。”
　　“贫贱命。”
　　贫贱命的顾叶喝酒虽然不上脸，却也就是三四罐啤酒的本事，喝多安静型，两眼发呆，不时眨巴两下眼睛，好久才蹦出几句话，齐晖觉得喝醉的顾叶比平时还好玩，跟兔子似的，问他什么答什么，怎欺负都行似的。
　　今天齐晖对着木木的顾叶道：“叶，咱跟钱维分了吧，太累了。”
　　顾叶看着齐晖的眼睛，盯着，好久，眼睛红了，摇头，很坚决地摇头，道：
　　“不。”
　　“分吧。”
　　“不。”
　　“他有什么好。”
　　“都好。”
　　齐晖沉默不语，心里很不爽，顾叶抱着个啤酒罐子呆坐了会，却说出了让齐晖更想杀人的话，顾叶仍旧是红着眼睛，受委屈了兔子似的，道：
　　“第一年，我们也经常吵架……他老惹我生气，我脾气也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后来，他跟以前交往的人都撇清关系，他带我去他朋友的聚会，介绍时说我是他内人，嘿嘿，那个傻子也不怕丢人。”
　　顾叶傻笑着，掰着手指上的戒指接着道：“第二年，他给我买了戒指，看，好看不？”顾叶把手指伸到齐晖面前，得意地摇晃，道：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他脾气好多了，会做饭，会跟我逛超市，会陪我大早晨去菜市场讨价还价，会给我洗内裤，回来晚了知道打电话告诉我，做完了会抱着我清理，会按摩，会讲冷笑话，还能给我写论文！”
　　傻笑的顾叶盯着齐晖道：“他这么好，你说我怎么能跟他分开……”
　　顾叶靠着沙发扶手睡了过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怎么分……怎么分……”
　　　　

第26章
　　齐晖把顾叶抱到自己床上，给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
　　看着顾叶这神情，总有那么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味道，已经不是嫉妒那么简单了，要是单纯嫉妒那还好了，自己早就可以跟顾叶，跟钱维挑明，至少可以争取一回。
　　齐晖怕那样连朋友都做不成，最起码现在顾叶有个难处还知道往自己这里跑，要是没有自己在这里接着顾叶，这小子是不是连个依靠都没了。
　　爱得太久，太深，不想看他为难，不想看他受委屈。
　　知道他过得好，自己便不会去打扰，他过得不好，就去安慰，就这么简单，占有什么的太贪心，伤人伤己。
　　不过，齐晖觉得钱维这次过分了，钱维怕是要放弃顾叶。
　　既然这样，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顾虑了，钱维，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不够珍惜。
　　齐晖看着安静熟睡的顾叶，欲望来得迅猛，任何人看见爱人毫无防备地睡在面前，大概都会动念头吧，齐晖俯下身子，轻吻顾叶眉眼，划过鼻梁，最后找到他柔软的双唇。
　　梦想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碰触。
　　微微开启的双唇，有些湿意，齐晖贪恋地吮吸着，直到顾叶有些不适地发出几声呻吟，却加重齐晖的火气，好想要了他，现在就要了他。
　　有些犹豫，要不要自己帮顾叶快刀斩乱麻，让他先成为自己的人。
　　不行，顾叶不会接受的，他那性子，吃软不吃硬。
　　齐晖正纠结着，听见外面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顾叶的。齐晖赶紧快步出门，从顾叶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钱维。
　　齐晖果断按下接听，那边钱维问道：
　　“顾叶你这么晚在哪里？”
　　齐晖心里暗嘲，道：“我是齐晖，顾叶在我家。”
　　“让他接电话。”
　　“顾叶已经睡了。”
　　那边钱维什么都没有说，已经挂断了电话，齐晖听见电话里的忙音，心里有了算计，他把这则通话记录删除，关机，放回顾叶衣袋中。
　　然后，齐晖回到卧室，换上睡衣，躺进被窝里，伸手抱住顾叶，将他揽进怀里，顺便亲上顾叶脖颈，稍稍用力，留下个清晰的吻痕。
　　下面的欲望还在肿胀着，不过，不急这一时，自己再看会热闹好了，顾叶跑不掉的。
　　钱维一身疲倦地回到家，希望能看见房间里还亮着灯光，有些渴望能见到顾叶，想看着他蜷缩在沙发里捧本书，听见自己的开门声，直起身子望向门口，咧嘴笑道：“你回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被眼前漆黑空洞的现实打碎了。
　　钱维给顾叶打过去电话，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胡思乱想闹别扭了，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齐晖。
　　自己需要顾叶的时候，这家伙却跑到齐晖家里酣睡，有点讽刺。
　　钱维回到卧室，身上倦倦的，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打开衣橱，收拾行李。
　　自己答应母亲的，要回去照顾她。
　　衣柜里两人的衣服泾渭分明，顾叶平时没事的时候，把家事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钱维坐在床沿上，看着里面两人的衣服有些发呆，原来顾叶的衣服这么少，摆出来的都是这个季节要穿的，秋装就那么几件，自己不是给他卡让他就随意买吗？
　　想想平时，跟顾叶相处的时间也大都在家里，顾叶本来就不喜欢去热闹场合，自己在外面应酬太多，也是只想跟顾叶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看个电影，做会床上运动什么的，顾叶在家里老是穿着那几件家居服。
　　钱维不太在意顾叶穿什么衣服，只要好脱就行。
　　可是真正细心打量起顾叶的衣柜，看着里面屈指可数的几件衣服，心里还是发酸。
　　他不大相信顾叶是出于节俭，不相信顾叶是舍不得花自己的钱，他钱维可以穷得什么都没有，却也能穷得就剩下钱，钱维站起身，走过去，将顾叶的衣服一件一件从里面取出来，慢慢有了印象，这件格子衬衫，前不久顾叶还穿着它，气冲冲地跑去谢锋的酒吧，吵着要跟自己分手来着，那时候顾叶的衣领还翻进去一般，自己伸手给他整理。
　　钱维将顾叶的衣服一件件扔出来，小小的一堆，一个行李箱就能装满。
　　难倒你从一开始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不想走的时候太拖泥带水，不想欠我太多，什么时候过不下去了，什么时候就可以打包行李，立刻走人，顾叶，是不是。
　　自己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总在外面忙，理所当然的以为顾叶会一直一直偎依在外面的沙发上，捧着本书等自己回来。
　　当把爱人为你做的一切看成理所当然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就会滥用。
　　虽说是七年的时间，自己却也经常外出，有时候在国外一待就是几个月，在一起的时候也大多是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才回家，就想安静地跟顾叶待在一起，也没有认真问过顾叶在忙什么，以后有什么打算。
　　忙的总是自己，顾叶只是在等自己回家而已。
　　有时候应酬到太晚，回家看见顾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自己不回家，顾叶不会上床睡觉，有几次顾叶因为在沙发上睡着受凉，之后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这小子有时候固执得要命。
　　钱维又将顾叶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回去，没有再挂起来，而是叠放在下面的暗厨里，他决定先不搬走，再跟顾叶住些时候，弥补一些自己忽略的过失。
　　第二天，顾叶顶着宿醉后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眯开眼睛，从眼睛缝里看见身边躺着的人，低声吱唔道：“钱维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齐晖早就起床了，正倚着床头欣赏顾叶睡眼朦胧的样子，顺便，等自己晨勃消停点再去洗漱，不过好心情全被顾叶口里一声“钱维”给毁了。
　　齐晖捏着顾叶腮帮子把人捏醒，道：“上了我的床还敢叫别人的名字。”
　　顾叶眨两下眼睛，蹭坐起来，掀开被子往下看，没有什么异常，然后惊魂未定地结巴道：“那个啥，我没把你那个啥吧。”
　　齐晖冷笑，俯下身子贴近顾叶，压在他上方道：“凭你？要做也是我做你！”
　　齐晖起床，顺手拍拍顾叶的屁股，笑着去了卫生间。
　　顾叶攥着被子躺在那里，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齐晖不是嫌弃自己是个弯的，以前从来不让自己上他的床上睡觉吗？诡异，真诡异，这下惹大发了，万一让齐晖他女朋友知道齐晖跟个弯的同床睡了一晚上，那可怎么交代，自己是罪魁祸首啊！
　　卫生间里的齐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微笑起来，最起码昨天晚上抱着顾叶，该摸的地方都摸了，捞得连本带利，万里长征终于第一次收获了成果。
　　

第27章
　　顾叶以最快的速度起床穿衣，见齐晖还占着卫生间，干脆都不洗漱了，就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万一被齐晖他女朋友撞见可怎么办。
　　顾叶站在门口，把那机器猫的拖鞋踢到旁边，一边换鞋一边朝着卫生间喊道：“齐晖我回去了，别跟你女朋友说我在你家睡过！”
　　急匆匆出门的顾叶落到钱维眼里就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偷情后的不安。
　　钱维把今天的事情都推掉，先去医院看了眼母亲，然后开车径直到齐晖家，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不想去敲门，干脆就在这里干等着。没想到见到顾叶这个模样出来。
　　这小子还蓬头垢面的，衣服刚刚穿上似的，领子又给压进去了，神色还有些慌张，四下里张望，钱维皱起眉头，虽然自己对齐晖没有多少好感，确切地说是对顾叶身边的男性朋友们都没有什么好感，可也没有想到这俩人能偷情。
　　钱维正想打开车门下车叫住顾叶，那边齐晖也出门了，齐晖倒是一身清爽，只见齐晖拉住顾叶胳膊，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就看见顾叶一个劲摇头。
　　要是钱维以前的脾气，早就调转车头离开了，但是现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顾叶。
　　齐晖拉着顾叶想叫他吃完早餐再回去，顾叶怎么也不答应，嘴上说怕他女朋友来看着尴尬，其实是自己心里别扭，再说还惦记着钱维呢，那家伙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回去没，想到这里，顾叶有点心虚，怎么就一时冲动跟着齐晖瞎混呢，还喝醉酒睡人家床上，万一钱维回家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顾叶把齐晖推进门里面，拜托了齐晖，顾叶赶紧掏出手机，怎么关机了，没想那么多，抓紧开机，一看，没有未接来电提示，有那么点失落，还是给钱维打过去，这个时间，钱维应该早起床了吧。
　　车里的钱维静静地看着那边顾叶地一连串动作，然后自己手机就响了，钱维接起来，道：“还知道打电话？”
　　顾叶有些心虚道：“那个，你昨晚回去了？”
　　“嗯。”
　　顾叶一听钱维这个沉甸甸的“嗯”，都能联想起来钱维黑着地那张脸，于是巴结道：
　　“那个，我昨天跟齐晖吃饭，然后到他家喝点酒，然后就睡着了……我我我马上回去！”
　　钱维放松地舒了口气，紧张感消退。
　　他很怕顾叶跟他说谎，他接受不了顾叶的背叛。听见顾叶如实招待，心里也有了底，看来最起码这小子还是坦坦荡荡的。
　　钱维道：“往前走十步，朝右看。”
　　顾叶迷惑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往前走几步，探着身子朝右边瞅，这白痴总算还认得钱维的车子，有些吃惊，还是兴高采烈地奔过来。
　　钱维很喜欢看顾叶受到惊喜时候的样子，好像特别容易满足，顾叶不像外面的人，一个个都是假笑着，顾叶的笑，由心生。
　　顾叶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副驾驶座，兴奋道：
　　“钱大少爷怎么亲自来接我了！哎呀，千载难逢啊！”
　　钱维微笑着给顾叶整理衣领，没几下，脸却僵了，他看见了那个吻痕。
　　那种熟悉不过的痕迹，却不是自己种下的。
　　顾叶见钱维突然不吱声了，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脖子看，不解道：“怎么了？”
　　钱维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齐晖这家伙果然不是好鸟。钱维貌似漫不经心地继续给顾叶整理衣领，道：“没什么，昨天睡得好吗？”
　　顾叶一个激灵，抓住钱维的手道：
　　“钱维，你可得体谅我，我真的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是跟齐晖一个床睡的，我发誓什么都没发生，真的！”
　　钱维顺手握住顾叶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面前，道：
　　“一个床睡了？”
　　钱维稍稍用力，顾叶可怜巴巴地望着钱维，早上没有洗脸，顾叶眼屎都快掉出来了。
　　钱维心里暗笑，这白痴，真不长脑子，不过还好，他迟钝才被自己吃得牢牢的，钱维拽过顾叶，这次却是先吻地顾叶的脖子。
　　顾叶被钱维咬噬一般的吻弄得有些疼，拍着钱维后背抗议道：“疼，你轻点！”
　　钱维怎么会理会他，继续作战，直到开垦出一片草莓地。顾叶推开钱维，打开车窗对着车镜照，骂道：“你个禽兽让我怎么见人！”
　　钱维满意地发动车子，经过齐晖房子的时候，瞥见齐晖站在阳台上，钱维暗想：齐晖，你未免算计得太容易了，跟我钱维抢人，你还是再磨砺几辈子吧。
　　加速，载着什么都没与察觉地顾叶扬长而去。
　　顾叶还在为自己见不得人的脖子恼火，钱维已经下达了另一条指令：
　　“先回家洗个澡，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带你逛逛。”
　　“啊？你不上班了？你妈那边……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今天陪你。”
　　顾叶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滋味，乐呵呵地道：
　　“真的？哎呀陛下您终于想起来要临幸臣妾了？”
　　“再玩嘴皮子我停车把你就地正法！”
　　“喳！奴婢遵命。”
　　回到家洗完澡，顾叶一身清爽地想去换件衣服，打开衣柜却发现里面的衣服挪动了位置，本来挂在上面的衣服被扔在下面格子里了，顾叶围着浴巾，转回客厅，对在那里看报纸的钱维道：
　　“你收拾衣柜了？”
　　钱维看着赤裸着上身的顾叶，心里升起些燥火，算了，逛什么，让他们过来直接定制好了，钱维拉过顾叶，翻身，迅猛压住顾叶，逼问道：
　　“说，昨天齐晖有没有碰你。”
　　顾叶莫名其妙，道：“陛下，您不能污蔑臣妾的清白！”
　　钱维笑道：“行，自己坐上来伺候朕，朕就免你一死。”
　　顾叶僵笑道：“那个啥，钱少爷，咱不是说好出去吃饭还有逛街嘛，你看这个……”顾叶不说话了，钱维已经用钱老二的崛起否定了顾叶的一切抗争。
　　钱维果断扯下顾叶的浴巾，扔到一旁。
　　于是，沙发再次成为了战场。
　　

第28章
　　有时候，严丝合缝的身体接触，比甜言蜜语要高明出与多倍。
　　酣畅淋漓之后，钱维把人全在怀里，顾叶还有些喘，抱怨道：“你个神经病，白日宣淫！”
　　钱维掐掐顾叶腮帮子道：“没良心的小东西，说得就跟自己没有享受到似的。”
　　俩人就静静地偎依在沙发上，钱维忽然道：“最近把家里装修一下吧，家具都换换。”
　　“为什么，不是用得都挺好的吗？我都习惯了，浪费那个钱干嘛。”
　　钱维笑得别有深意，道：“刚才觉得沙发太窄了。”
　　“真是有钱烧的，不换，装修时候我没地方住，再说这屋里的东西可是当年咱俩亲自去挑的，我可不相信你现在还有空再跟我出去一个盘一个碗的挑选。”
　　顾叶说的是事情，自己怕是真的会电话给装修公司，让他们直接看着办了。
　　“行，你觉得舒服就好。对了，还想出去不？去给你买点新的衣服。”
　　顾叶坐直身子，脱离了钱维的胸膛，狐疑地转过脸去，盯着钱维道：
　　“刚才问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想起来收拾衣服了？买什么新衣服，不是都穿得好好的吗？”
　　“我看你衣服不多，你自己又不上心买。”
　　“我觉得挺好的啊。”
　　钱维有些无奈，道：“顾叶，你好歹是我的人，体面点没关系，我别的没什么，买单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
　　顾叶心里有点不自在道：“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图你那点钱，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寒碜丢你脸了，行，这就去买，我怎么敢丢您钱大少的脸！”
　　顾叶说完就站起来，裸着身子进了卧室，打开衣橱，把里面自己的衣服都扔了地上，钱维跟过来，看见顾叶又使性子，劝道：
　　“顾叶，你能不能不钻牛角尖，我就是想给你买两件衣服。”
　　顾叶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盯着那些被遗弃到地上的凌乱衣服，道：
　　“钱维，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这些衣服是你亲自买给我的，也是，都是早两年的事情了，你怕是早忘了。”顾叶蹲下身子，从里面捡出一件，道：
　　“这件事我二十五岁生日时候你送的。”
　　“这件是我们去京都时候买的。”
　　“这件是我们去香港时候买的。”
　　钱维有些受不了，从身后抱住顾叶，亲吻他的脖颈，道：
　　“够了，别说了，对不起。”
　　顾叶僵住，钱维什么时候说过对不起，对了一个月之前两人刚吵架的时候钱维说过对不起，那时候顾叶以为钱维要抛弃自己了。
　　顾叶真的，宁肯钱维骂他凶他打他，也不愿意听见钱维说什么狗屁对不起。
　　顾叶掷下衣服，有些无力，向后拐去双臂，睁开钱维，把自己仍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道：
　　“钱维，我跟你不一样，我家境一般，我对穿过用过的东西都会有感情，我舍不得扔，幼儿园妈妈给我缝的小书包我都还留着，更何况是你亲自给我买的衣服。”
　　钱维握住顾叶的手，道：“我知道，顾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给你添点衣服。”
　　“钱维，你能不能不这样，你要给遣散费分手费什么的就直说，不用你假惺惺的又装修房子又买衣服的，我不要那种钱，要是你真的可怜我就给我来个痛快吧，真的。”
　　钱维愣住，没想到顾叶会这么想。顾叶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身子，少有的认真，他看着钱维道：
　　“我最近，每天都会想很多，我觉得对不起你母亲，自己像个罪人一样，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我还在伤害她，我会遭报应的，钱维。”
　　“我知道他们都在逼你，所以我不想连我也逼你，所以，钱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要是……要是让我走，我不会……再来找你的，真的。”
　　钱维把湿了眼睛的顾叶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心里有些疼，有些不忍，他道：
　　“傻小子，想那么多做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顾叶闷在钱维肩膀上点点头，钱维觉得肩膀上晕湿了一片，拍怕顾叶后背，安慰道：
　　“行了，伤心什么，不是都还好好的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过不去的坎。”
　　钱维扶起顾叶，就看见顾叶已经抿着嘴笑起来，便道：“都几岁了还一会哭一会笑的，丢人吧你，快穿衣服，我们出去逛逛。”
　　顾叶点头，心里明朗许多，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钱维。
　　顾叶边穿着衣服边问：“真的去？”
　　“嗯，先去买衣服，再去吃饭，晚上去谢锋酒吧怎么样？”
　　“行，好久没有见谢锋了。”
　　事实证明钱维真不是个逛街的料，顾叶本着小老百姓的原则，有看料子又看价格还想着货比三家，钱维有些感慨，自己驯养了顾叶好几年怎么就改不掉这人的布衣本性呢，最后钱维终于不耐烦了，拎着顾叶到个品牌店，让顾叶往那里一站，直接对那服务人员道：
　　“把你们店里所有样式的衣服都给他来一件，这是地址，今天送过去。”
　　顾叶跟那售货小姐都有些呆滞了，那售货小姐见钱维那气场立马知道遇到金主了，立马反应过来热情百倍的招呼着，对顾叶还抛去几个暧昧的眼神，顾叶不好当场发作，一个劲地那眼刀扔钱维，最后出门的时候顾叶终于爆发道：
　　“你其实就是在提前付赡养费是不是！是不是！”
　　钱维揽着顾叶脖子把人消音后，道：“好饿，吃饭去。”
　　“能不能退货！我回去要把衣服都来退了，我要拿现金！”
　　“想吃什么？”
　　“拉面！路边摊馄饨！”
　　“不干净。”
　　“不干净我也要吃！”
　　“去吃杭州菜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
　　“滚，没钱。”
　　“我有。”
　　“钱维，真的，我可不可以把那些衣服拿回来折现？”
　　“不可以。”
　　“我几年都穿不完的。”
　　“那就穿一辈子。”
　　“缺德玩意，敢情你是一次解决以后高枕无忧啊？”
　　“再磨叽我还给你买。”
　　“行，败给你了，杭州菜就杭州菜，反正有人穷得就剩下钱了！我说你怎么就姓钱了，要是我姓钱我是不是也会有很多钱？”
　　“难说。”
　　“……”
　　

第29章
　　当红酒东坡肉上来的时候，顾叶赶紧将其护在脸前，道：“就这么一小碗，你要吃自己再点份好了。”
　　钱维不屑道：“那么腻，你也少吃点。”
　　“就这么一小碗，还能多少。”
　　顾叶低头下筷子准备品尝美食的时候，就听见由远而近的高跟鞋声，咯噔咯噔，那个趾高气扬，一听就不是服务员的脚步声，顾叶几分好奇地从他那红酒东坡肉上抬起脑袋，望过去，果然预感没错，熟人啊熟人。
　　那苏小姐满脸春风地站在钱维面前，笑盈盈道：“钱大哥，好巧。”
　　钱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不过他没有起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钱维倒是望向了顾叶，见顾叶瞥了一眼苏小姐后就继续波澜不惊地吃他的红烧肉，钱维稍微有点放心，却也懒得应酬苏小姐，于是，苏小姐就被尴尬地晾在了一旁。
　　哭哭啼啼地退缩可不是苏小姐的作风，苏小姐甜甜道：“钱大哥，我刚从伯母那边过来……”
　　钱维听见苏小姐将他母亲搬出来，有些厌恶，直接打断他道：“是吗？我陪朋友吃饭不方便，苏小姐可否改天再聊。”
　　苏小姐一愣，没想到钱维会对她这么直接，脸色微变，然后又笑道：“那好，打扰钱大哥吃饭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顾叶忍着笑，终于从他的东坡肉中抬起头，朝着转身的苏小姐道：
　　“苏小姐，慢走不送。”
　　这下苏小姐终于把持不住了，回过头，也顾不得钱维在场，恶狠狠地瞪了顾叶一眼，然后才扬长而去。
　　顾叶啧啧两声，对钱维道：“苏小姐眼睛真大。”
　　钱维有些心疼，道：“你不介意？”
　　顾叶无所谓笑道：“要是每次都介意，还让不让我活，刚跟你交往那会，你都不知道，每天等着要骂我的大家闺秀们，都得排队，要是我每个都介意，我得多累啊。”
　　钱维也笑了，不过他分明看见顾叶面前的那小坛东坡肉已经被戳得不成样子，乱成一摊，内疚，好像没有真正站在顾叶的立场，想想顾叶跟自己在一起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钱维道：“苏家的事我会摆平的。”
　　顾叶只是点点头，没有像以前那样追问，反倒让钱维不安。
　　顾叶低头也看见了面貌全非的东坡肉，放下筷子，道：“我差不多饱了，不是去谢锋那里嘛，去不？”
　　钱维知道顾叶没有吃饱，但是两人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倒不如换个地方，干脆就直接去谢锋那里了。
　　这个时间谢锋的酒吧还有些冷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服务生，有个相熟的孩子见是钱维，打了招呼就去找谢锋过来了，末了突然又转过身来，凑到钱维跟顾叶身边悄悄道：
　　“对了，我们老板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点到为止，那小子扔完这句话就溜出老远。
　　钱维坐到老地方，顾叶很好奇平时没心没肺的谢锋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他钱也没少赚啊，那家伙不是金钱至上论者嘛，顾叶问钱维：
　　“谢锋最近生意不好？”
　　钱维摇头，顾叶更兴奋了，看谢锋吃瘪一定老好玩了。
　　没多久谢锋就过来了，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见顾叶一个劲盯着自己瞅，谢锋道：
　　“看什么呢？看上我了，想投怀送抱了？对了，顾叶，你能不能管管你个章鱼仔弟弟，那小子自己来闹腾不给钱也就算了，现在带着个龙哥来折腾，每次来都鸡飞狗跳的，你说我挣个钱容易吗？”
　　顾叶惊道：“章鱼经常跟龙二来往？这小子活腻歪！”
　　谢锋无奈道：“搞不好今天还会过来，不信你等着看，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登场了，天天得砸碎我多少东西啊！”
　　顾叶道：“让那龙二赔！”
　　谢锋苦笑：“我小本生意，犯不着得罪他，我啊，只有认亏了！”
　　顾叶若有所思地看着谢锋，道：“感情你是为了这个心情不好啊。”
　　谢锋一愣，突然站起来，对着那边的小服务生们吼道：“妈的，谁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要工资了是不！”
　　那些干活的小孩都背过脸去，顾叶分明看见有几个小孩再抿着嘴闷笑，钱维也笑道：
　　“你这是不打自招呢？”
　　谢锋拉下脸，顾叶这才从他脸上看出些失落憔悴来，谢锋道：
　　“也没什么……顾叶，我问你个事……”
　　顾叶看见平日里叱咤惯了的谢老板扭扭捏捏地样子，有些适应不了，钱维更是觉得别扭，脑子里回闪出那天在龙家老宅里，龙二那扭捏样子，钱维一阵恶寒，踹谢老板一脚，道：“有屁快放。”
　　谢锋一脸憋屈道：“我问顾叶又没有问你！”
　　顾叶好笑道：“谢老板不用管他，说吧，啥事。”
　　谢锋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顾叶，平时要是钱维给你钱，你都怎么处理？”
　　顾叶一愣，钱维怕顾叶尴尬，又踹一脚谢老板，喝道：“我们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谢老板陪笑道：“我真想知道……”
　　顾叶想了下，道：“其实，我不想花他的钱，不到实在没办法，他的钱我不会动。”
　　谢老板一愣，钱维也愣了。
　　钱维沉了脸，道：“你什么意思？”
　　顾叶倒也坦然，看着钱维眼睛，答道：“不信你回去查查，你给我那些卡好多没有用过，我平时也有些零零散散收入，跟你在一块，我吃穿住开销都是你包办了，其它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大处了。”
　　钱维脸色更加难看，道：“那些都是给你的零花钱，你给我一分不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还给我，两不相欠？”
　　顾叶也有些恼，道：“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是用不到才不花的，花了也是浪费，我可不像你们这种挥霍惯了的人，我爱花不花，关你什么事了，你不也就是把卡给我，你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花你的钱了！”
　　钱维被顾叶噎住，脸上已有愠怒，道：
　　“顾叶，你打从一开始就分得那么清楚，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我意味着什么。”
　　

第30章
　　顾叶沉默，钱维接着道：“花不花钱是小事，我也不在乎，可是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是不信任我。你……”
　　钱维欲言又止，顾叶还是沉默不语，僵持在那里。
　　谢锋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却碰了人家两口子的雷区，叹道：
　　“我还想跟你们取取经，怎么你们也这样。”
　　顾叶不理钱维，问道：“谢老板到底怎么了？”
　　谢锋道：“就是……前段时间有个小男孩来打工，那孩子挺不错，就是家里困难些，那孩子得挣出自己的学费，还得供养着家里父母，我就想帮帮他，那个……我也挺喜欢他的，可是那孩子就是不要我的钱，最近他家里有急事，才找到我，我不用他还钱，他还特别仔细地写了借条。”
　　“我去他学校想看看他，去了好几次都找不到人，听他同学说那孩子每天就睡两三个小时，一共兼了四份工，还年年拿国家奖学金。”
　　“我最后终于在一个会场逮到那孩子，瘦得跟火柴棒似的，跟他说不用还钱，他还跟我恼了，我载他回学校，那孩子没几分钟就在车上睡着了。”
　　最后谢老板道：“我怕是对那孩子动了心思，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顾叶有些吃惊，让谢老板上赶着往外送钱真是不容易，怕是，真的动了心思。顾叶道：“你确定人家小孩是弯的，你别糟蹋那孩子啊。”
　　谢锋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破釜沉舟似的道：
　　“他是个正常孩子，之前还交往过女孩，我早想好了，我不去做那缺德事。我就是看他那么辛苦，我心疼，就是帮帮他，他还长身体的时候，太累了吃不消。”
　　作为一个生意人，谢老板能说出这样的话，顾叶觉得心里酸酸地。
　　钱维听完，坐在那里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顾叶的事情，还是在盘算谢锋的事情，见顾叶跟谢锋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发言，才道：
　　“谢锋你确定你没有什么贪心？”
　　谢老板蔫了，支吾道：“没有贪心是骗人的，我也想了，要是能打动那孩子，我就算是祖上积德了，要是不能，我不会勉强的。”
　　钱维翘起嘴角，顾叶怎么看着都像是不屑似的，钱维道：
　　“你心里盘算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上赶着白送人家钱，摆明了就是想交易。”
　　谢锋赶紧道：“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
　　“我不关心你有没有，既然那孩子不接受，你就顺着他，与其送他钱，倒不如给他找个高薪的轻松工作。”
　　谢锋一拍脑袋，恍然道：“看我给急得，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没有想到呢！行，就这么定了，钱少爷，咱明儿就去他们学校安排着钱氏招聘会怎么样？”
　　钱维道：“你欠我这人情怎么还？”
　　“酒水永远免费！”
　　“我钱氏就这么便宜？”
　　“那钱少爷想要什么？”
　　钱维看了一眼顾叶，道：“以后想到再说。”
　　顾叶咬牙切齿道：“你们两只老狐狸，就知道残害我们善良的小老百姓。”
　　谢锋心情好了很多，跟顾叶调侃道：“这哪里是残害啊，这不是帮忙嘛，对了钱少爷正好也把顾叶工作给安排了吧，顾叶你还没找着工作吧。”
　　顾叶翘起二郎腿，不屑道：
　　“咱三个人当中谁学历最高？就凭我一博士我能找不到工作？早解决了，下个月入职。”
　　本来刚才钱维听顾叶之前那些话就很不爽，现在听见顾叶暗地里已经悄悄把工作的事情也解决好了，更加不快，道：
　　“什么时候找到的工作，怎么没有跟我说。”
　　顾叶无辜道：“你也没问过我啊，好歹人家齐晖还问过我好几次呢。”
　　听见顾叶口里蹦出齐晖的名字，钱维更加不乐意，道：“是吗，那你跟齐晖过去好了。”
　　顾叶嘴巴比脑子快，听到钱维诽谤齐晖，不乐意道：“跟他过也比跟你过舒服！”
　　钱维彻底怒了，谢老板听着这对话要是再接下去，俩人没准再上演一次分手，于是插到两人中间道：“行了，都吃的哪门子醋，也不怕我笑话，说正经的，顾叶你找的什么工作啊。”
　　顾叶没好气道：“M大讲师。”
　　钱维完全不发表意见，俩人谁也不搭理谁，谢老板也跟着干坐着，第一次如此盼望着章鱼仔同学能快点出现，就是闹腾着把他店砸了，也比冻在这里伺候这两位活佛来得强。
　　没几分钟，章鱼仔终于不孚众望地出现了，只见那小子蹦跶着进了场子，身后赫然跟着人高马大的龙二兄，顾叶恶狠狠地盯着章柳小同学。
　　章柳同学的第六感绝对准确，他今天一踏进DEEP就觉得有些凉飕飕地，店里明显低气压，绝对有人满是怨气地在盯着自己，自己最近没有招惹谁吧，也没有烂桃花吧，章柳正四处张望呢，身后的龙二推他一下，章柳不满道：
　　“龙土鳖你干嘛呢，家规第三条：公共场合不准动手动脚，若有违反，罚款一千。”
　　龙哥有些无奈，把章鱼提溜到自己眼皮底下，小声道：“你哥来了，那边。”
　　章柳顺着眼过去，一声惨叫，转身想跑，顾叶站起来，喊道：“龙二你要是敢让章柳跑了这梁子就结下了！”
　　龙二当然听大哥的，拉着章柳把人拽到顾叶跟前，章柳撅着嘴装可怜，道：
　　“钱哥哥，谢哥哥，你们要给我做主。”
　　那钱维脸冷着呢，谢锋还有求于钱维，不敢造次，至于顾叶，更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劈头盖脸就骂下来，道：
　　“你还嫌自己找麻烦不够是不是，你都多大了，天天还得别人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善后，你不烦我还烦呢！不是跟你说过不准跟龙二来往，我当我说得话是笑话是不是！你非得再折腾出什么事你才乐意！马上跟我回去！”
　　章柳本来好几天没见着顾叶还想好好跟顾叶玩会的，谁料到顾叶发这么大脾气，还当着自己跟龙二的面说这种话，当下就不乐意了，章柳顶道：
　　“哥，到底谁幼稚呢！你跟钱哥哥可以，凭什么就我跟龙土鳖就不可以！再说，龙土鳖怎么样那也是我决定的，哥，你算龙土鳖什么人，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的！”
　　顾叶愣，看看章柳，又看看龙二，那龙二见这兄弟两人闹僵了，忙道：
　　“小章鱼不准跟哥哥这么讲话，顾哥，您不要生气，章鱼就嘴巴快。”龙二表面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早就美飞了，这小章鱼是不怕得罪老哥也要维护自己呢，这媳妇真是讨对了。
　　顾叶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突然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钱维，道：“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是碍事的！”
　　也不知道是对着章柳说的，还是对着钱维说的，撂下话就甩袖子走人，章柳还在赌气自然不会叫住顾叶，谢老板见钱维还是坐着那里稳如泰山，道：
　　“不去追？”
　　钱维沉着脸闷不做声，最后还是站起来大步追了上去。
　　龙二跟谢老板四目相对，满是感叹。
　　

第31章
　　钱维大步追上顾叶，把人拽住，拉进怀里，擒住下巴，猛得就吻上去，顾叶挣扎，把人推开，使劲抹下嘴巴，道：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这样，当耍猴呢，给个甜枣就听你的！”
　　钱维手下发狠，攥着顾叶手腕往前走，把人连拖带拽弄进一条巷子里，把顾叶摁在墙上，一手擒住顾叶不安分的双腕，一手仍旧抓住下巴，狠狠吻上。
　　顾叶刚开始还支吾骂两声，可是钱维的吻，有些狠劲和暴戾，却最终让顾叶冷静下来，钱维感觉到顾叶的放松，松开了顾叶双手，那个绵长的吻也变得温柔起来。
　　钱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松开顾叶，却见他脸上竟然湿了一片，钱维轻吻顾叶面颊，抱住顾叶，顾叶趴在钱维身上，抽两声鼻子，小声道：
　　“我就是有点害怕。”
　　钱维把人抱得更紧。
　　那天晚上之后的事情又都变得平静，钱维开着车带着顾叶回家，早早洗漱睡觉，当然少不了睡前运动。
　　谢老板在钱维的受意下已经联系好钱氏公司明天去小孩的学校召开专场招聘会。
　　龙哥带着憋屈的小章鱼回家，进行爱爱运动。
　　就是这样罢了。
　　钱维一大早就接到母亲的电话，那边钱夫人说想见见儿子，钱维自然得火速前往，临出门时，钱维悄声走到顾叶身边，这家伙昨晚上又累坏了，睡得正香，钱维轻轻亲下顾叶额头，给他掖掖被角，又到楼下买上来早餐，才发动车子去看母亲。
　　钱夫人已经搬回家去了，钱维到了时候，钱夫人正在吃早餐，钱维也坐下一起吃了，仍旧没有见到父亲的影子，钱维也不多问。
　　直到吃完早饭，钱夫人把顾叶叫到自己房间，钱夫人弯下腰去打开抽屉，钱维心里一紧，自从上次看见母亲从抽屉里有条不紊得掏出刀片安眠药，说实话，自己已经对这个房间产生了畏惧。
　　不过这次，钱夫人拿出的却是一叠照片。
　　钱夫人将照片扔到钱维脚底下，钱维一看，蹲下身子，将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
　　偷拍地不错，拿回去正好可以装在相框里，自己跟顾叶好像还没有照过这么自然的照片，在家里阳台上的，一起逛菜市场的，一起吃饭的，最近的一张是在那个杭州餐馆的，忘了在说什么，自己跟顾叶都面带笑意，顾叶面前还摆着那份红酒东坡肉，看样子那时候苏小姐还没有出现。
　　钱夫人见自己儿子这个神情，更加揪心，道：
　　“你自己看看日期，我住院期间你们还是照样该怎么玩乐怎么玩乐，是不是我哪天没了就随了你们的心了。”
　　钱维不说话，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维，我还是那句话，你三十岁之前爱怎么闹着玩我都不管，但是现在，你都已经三十了，必须成家立业，外面那些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去追究了。”
　　钱维将照片整理整齐，站在母亲对面道：
　　“妈，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妥当的。”
　　钱夫人冷笑道：“你想怎么处理？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那个叫顾叶的划清界限。”
　　钱维淡淡道：“妈，我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钱夫人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压根就没有分手的心思！那个顾叶有什么好！他一个男人使了什么妖术把你缠住了！你处理，谁知道你要处理到哪个年月。”
　　“你那个好父亲，天天跟那贱人一起，那贱人的儿子下个礼拜就要正式入职钱氏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在这里给我为了个臭男人……你以为你父亲还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让那贱人的儿子入了籍你知不知道！”
　　“小维，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好不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钱夫人颓然跌坐在床沿上，捂面而涕，钱维心里轻叹，做到母亲身边，抱住母亲道：
　　“妈，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静静坐了一会，钱夫人擦干眼泪，抚上儿子面颊，道：
　　“小维，你从小就懂事，不用我操心，千万别让我失望，这世界上除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小维。”
　　钱维点头，钱夫人道：“今天就搬过来吧。”
　　钱维微微皱眉，钱夫人接着道：“小维，今天就搬回来陪妈妈好不好？”
　　钱维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钱夫人露出微笑：“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晚上妈妈亲自给你做晚饭，去忙吧，早点回家。”
　　钱维起身，走出房间那一刻，钱夫人突然又叫住了钱维，道：
　　“小维，那个顾叶妈妈帮你处理吧。”
　　钱维顿住，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道：
　　“妈，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但是，不要伤害顾叶，这是底线。”
　　母子两人看着对方，时间定格。
　　为什么连最亲近的血缘，都会成为要挟的砝码。
　　钱维没有去公司，而是返回了顾叶那里，用钥匙打开门，顾叶已经起床，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脑袋，看见钱维，有些不解道：
　　“忘东西了，怎么回来了？”
　　钱维去摸摸顾叶脑袋，道：“嗯，你先洗漱，来吃早餐。”
　　顾叶不疑有他，又缩回卫生间继续洗漱，钱维去厨房依次把豆浆和油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正好端出来，顾叶也洗漱好了。
　　顾叶坐在餐桌前，喝一口豆浆，又问：“今天怎么还不去上班，钱总你带头逃班啊？”
　　钱维笑着给他夹过去一根油条，道：“乖，先把早餐吃了。”
　　“嗯。”
　　顾叶吃完，抹抹嘴巴，道：“吃完了，什么事，说吧。”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宽宽的餐桌，上面摆着一只空空的碗，一双筷子，一个盘子上残留着一根油条。
　　隔着一张桌子的宽度，俩人凝视对方的眼睛，末了，钱维道：
　　“叶，今天我要搬回去住，可能要一段时间。”
　　顾叶只是默默点头，然后站起来，平静道：
　　“知道了，我去给你收拾下行李。”
　　“顾叶。”
　　“嗯？”
　　“我会回来的。”
　　“没关系。”
　　

第32章
　　你用了七年的时间在我心里扎下根，如今，根系已经蔓延到我的每一个经络，我不求能留住你一辈子，只希望你能慢慢抽身，不要一下子从我的世界中消失，那样子太痛了，我受不了。
　　顾叶一边询问着钱维的意见，一边给钱维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要带走的，钱维站在一边，看着顾叶这么平静心里更不是滋味，钱维道：
　　“顾叶，心里不好受就跟我说，别憋着。”
　　顾叶打理着钱维的几件内衣，道：“没啊。”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
　　顾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钱维，眼圈红红的，道：
　　“钱维，那你觉得我该什么样子，扑上去哭一场？抱着你的腿求你不要走？一哭二闹三上吊？”
　　“顾叶……”
　　“我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的，你不是说你还会回来的吗，我又不搬走，哪天想回来就回来呗，家里你的电脑带走不？”
　　“我会经常回来的。”
　　“没关系的，你好好陪陪你妈，我又不是小孩，有空就过来没空就算了，反正我下个月就开始工作了，估计也有的忙。”
　　“顾叶，谢谢你。”
　　“矫情什么啊，还有什么要带的没？”
　　“不用收拾了，都放这儿吧。”
　　“那也行，用到什么再回来拿吧，你今天再不去上班不大好吧，快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晚上我……”
　　“知道了，回去好好陪伯母。”
　　还好顾叶没有歇斯底里，不然钱维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顾叶听见钱维关上房门的声音，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跌坐地上，手里还拿着钱维的一件睡衣，捧着衣服呜呜哭啼起来，怕哭出声音被人听见一般，咬紧了手中的睡衣，牙根都压得发麻，明明是在哭泣，那声音却似滞留在胸中，盘旋不出，压抑得窒息。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已经是中午了，外面阳光倾洒进来，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顾叶将衣服整齐收好，然后给齐晖打了个电话，齐晖很快接起来，问道：
　　“怎么了？”
　　“齐晖你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什么事？”
　　“上次你找的房子离M大远吗？”
　　“不太远，三站地吧。”
　　“那房子租出去没？”
　　“没吧，怎么了？”
　　“嗯，我想跟屋主联系一下。”
　　“谁住。”
　　“齐晖你待会把那房东电话给我发过来吧。”
　　“顾叶我问你谁住。”
　　“我自己跟房东联系。”
　　那边齐晖沉默一会，才道：
　　“好，待会给你。”
　　顾叶不想跟任何人说钱维离开了自己，或者自己要离开钱维，好像话一说出口，就会真的变成事实一样，忌讳。
　　大概是因为心底还相信着钱维能回来一样，也许他真的是能回来的。
　　齐晖接到电话后把自己的助理小刘叫来，道：
　　“我把你电话给我朋友，就说你是房东，要出国所以急着租房子，租金的话……小刘你说大学讲师的工资是多少？”
　　小刘道：“不多吧，也就两三千。”
　　齐晖若有所思，道：“那你就说房租五百。”
　　“老板，您那什么房子啊，五百会不会太不靠谱了，M大附近的房子，不到十平米的还一千呢。”
　　齐晖笑道：“谁说就他一个人租。”
　　小刘问道：“还是合租的，那我跟另一个人说租金多少啊。”
　　“这个你就说还在商议着，反正你给我机灵点，要是敢透漏房子是我的，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齐晖当场给顾叶发过去小刘的电话号码，没几分钟，小刘手机就响了，齐晖示意小刘接起来，小刘战战兢兢地跟顾叶通着话：
　　“是……是，要出国急着租出去，对……对，这个……五百就行……这个……有人合租的……见面？额……这个……”
　　小刘捂住电话，对着齐晖小声道：“老板他要和那个合租的见面先。”
　　齐晖点头，小刘接着道：“行行行，那个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好的，好的，再见。”
　　小刘擦擦手上冷汗，道：
　　“老板，这位先生说先和合租的人见个面，然后可以的话下个月搬进去。”
　　齐晖满意的点头，道：“干得不错，给你发奖金，行了，嘴巴严实点，干活去吧。”
　　看见小刘点头哈腰地出去，齐晖转过转椅，面朝开阔的落地玻璃，心情巨好，暗叹：钱维啊钱维，你是终于把顾叶送到我手上了。
　　齐晖等了半个小时，又给顾叶拨过去，问道：
　　“叶，谈得怎么样？”
　　“嗯，还行，就是有个合租的，先见见面再说吧。”
　　“叶，晚上有空没？”
　　“怎么了？”
　　“带你吃好吃的去。”
　　“改天吧，今天不想出去。”
　　“那我买点给你带过去。”
　　“不用了。”
　　“钱维晚上跟你一起吃？”
　　“齐晖我还有事，先挂了。”
　　顾叶啊顾叶你就逃避吧，看样子今天钱维怕是真的已经搬出去了，齐晖果断决定今天早下班去买好吃的，然后拎几瓶啤酒过去，自己怎么忍心看顾叶孤零零一个人呢？
　　下午齐晖不到五点就赶到顾叶家了，带着打包带来了一大份东北大骨头，连汤带水的扛着，还有些鸭脖子什么的小吃，敲门敲了半天里面都没有人应答，齐晖隐隐不爽，这小子又去哪里消沉了，齐晖一手拖着大骨头汤，一手费力地掏手机想给顾叶打电话，却听见旁边有人道：
　　“齐晖你干嘛呢，跟个小偷似的。”
　　原来是顾叶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便利商店的塑料袋，齐晖瞥见里面的几大盒方面便，不屑道：
　　“怕你被泡面泡死，来解救你的！快开门，沉死我了。”
　　“不是说不用过来了嘛。”
　　齐晖赶紧把那一盆骨头汤放餐桌上，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还残留在餐桌上的空碗碟子，碟子里还有一根油条，齐晖顺手将油条扔进垃圾桶，把盘碗收回厨房。
　　顾叶回屋里换衣服，换好衣服到厨房一看，餐桌上只剩下了齐晖的那大骨头汤了。
　　“那油条呢？”
　　“嗯？刚给你收拾了。”
　　“谁让你动的？你放哪儿了？”
　　“扔了啊。”
　　顾叶沉着脸走去垃圾桶，伸手将那根已经变得暗黄的油条拿出来，不理齐晖，从厨房里拿出个干净的盘子，摆正，放进了冰箱里。
　　齐晖默默看着顾叶，顾叶也不解释，最后顾叶坐到凳子上，还是早晨的那个位置，只不过这次面对着的是齐晖。
　　顾叶说：
　　“钱维搬回去了，以后可能不会给我买早餐了。”
　　“我给你买。”
　　齐晖脱口而出。
　　顾叶却没听见一般，起身去厨房，拿出碗筷，道：
　　“吃吧，凉了就变味了。”
　　

第33章
　　至于心情不佳的钱维，他到公司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凝重，职工见到他都小心翼翼一般，钱维皱着眉头走向自己办公室，特助丁楠正站在门口呢，看见钱维赶紧迎上来，小声道：“钱总，那个……您父亲和……您弟弟钱辉在里面。”
　　钱维点头，推开门进去。
　　钱维父亲坐在钱维的办公椅上，钱辉站在一旁，正在给钱父倒水，钱维恭敬道：“爸，您来了。”
　　钱父点头，钱辉也礼貌道：“哥，好久不见。”
　　钱维没有理他，问道：“爸您亲自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钱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道：
　　“听说你昨天没有来上班？”
　　“是。”
　　“小维，这个位置是我给你的，你可要珍惜。”
　　“是。”
　　“嗯，没什么事情，我带小辉过来看看，你弟弟下周一正式入职，你给他准备一个欢迎会什么的。”
　　钱辉赶紧道：“爸，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了，还得麻烦哥哥。”
　　钱父拍拍钱辉的肩膀道：
　　“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这点也算是补偿给你的，小维办得隆重点，我会亲自出席，至于小辉的身份，就以钱家二公子的身份进行，别失了格调，就这么定了吧，你觉得怎么样啊，小维？”
　　钱维道：“爸觉得合适就行。”
　　钱父又对钱辉道：“你先出去跟丁助理参观一下公司，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
　　钱辉应声离开。
　　钱维走到钱父跟前，先开口道：“爸，我妈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您有时间回去看看吧。”
　　钱父没有吭声反而道：
　　“小维，刚才我说了，这个位置是我给你的，下半句话没有说，你也能猜到是什么吧？”
　　钱维心头一凌，钱父接着道：
　　“要是你坐的不好，这个位置我想收回来就收回来。你在外面养男人的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你要是再这么瞎胡闹，我可保不了你，小辉你也看见了，你这个位置，你坐得了，你弟弟也坐得了。”
　　钱父说完，站起身来，走过钱维，看样子是要离开了，钱维深吸一口气，对父亲道：
　　“爸，有时间回去看看妈妈吧，她身体真的不太好。”
　　钱父身子一顿，仍旧没有答复，径直出了门。
　　钱辉和丁楠一起参观公司，丁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心里盘算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钱氏二公子倒是有何居心，等电梯的时候，钱辉突然靠在丁楠身边，低声问道：
　　“丁助理觉得我哥怎么样？”
　　丁楠一愣，没有立刻回答，钱辉见丁楠怔怔的样子笑着拍拍他肩膀，道：
　　“我觉得我哥挺好的，是吧，丁助理。你说要是我跟我哥讨你过来，我那亲爱的哥哥会不会同意？”
　　丁楠还是不吱声，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钱辉笑着进去，对丁楠招呼道：
　　“跟你开玩笑呢，快进来吧。”
　　丁楠就觉得后背一阵冷汗，开始无比想念起自己的主子来，老天爷可千万别让自己伺候这二公子，这还不得被抽筋剥皮。
　　进了电梯，钱辉直接按到底下停车场，丁楠疑惑，钱辉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参观，再说，若是改朝换代了，现在参观岂不是白费力气，你说是吧丁助理？”
　　丁楠一脸错愕，钱辉接着道：“丁助理可真是老实人，怪不得跟着我哥那么多年，听说丁助理新婚妻子快要生小孩了吧，要不我送份好礼？”
　　丁楠是明白人，他知道钱辉要的是什么，但是听见他提到自己的妻子还是有些心惊，忙道：“二少爷，我有分寸了。”
　　钱辉很满意道：“那就好，记得常联系。今天麻烦丁助理了，我待会去接我父亲，丁助理上去忙吧。”
　　丁楠告辞，乘电梯上来时，后背都已经湿透了，钱父已经回去，他敲门进了钱维的办公室，钱维正背对着他，看着窗外。
　　丁楠小声叫道：“钱总。”
　　钱维没有转过来，说：“钱辉走了吗？”
　　丁楠道：“老板，钱辉他……居心不善。”
　　钱维淡淡道：“我知道，他没有为难你吧，丁楠，要是觉得难做，就离开吧。”
　　丁楠摇头，虽然钱维看不见，他道：“老板，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您也太小看我了。”
　　钱维坐回椅子上，道：“我不见得会赢，即使赢了……”钱维想起了顾叶，说不下去了。
　　“丁楠你先去忙吧，准备一下钱辉入职的事情，还有……他让你怎么，你见机行事。”
　　“是，我有分寸。”
　　钱辉送父亲回家之后，去了温江的公司，温江正在开会，他坐在温江办公室里等了会，温江进屋的时候，看见满面春风的钱辉，道：“大忌喜形于色。”
　　钱辉笑：“这不是见到你高兴的吗？”
　　“算了吧，今天顺利吗？”
　　“当然顺利，我哥那脸黑的啊。”
　　温江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沙发上，问道：“听说钱维离开顾叶回本家住了？”
　　钱辉不屑道：“什么本家，我爸可是很久都么有回去过了。”
　　“钱夫人那边的势力你不要小瞧，她好歹还拉拢着苏家。”
　　“那个疯女人？我当然不会放过她，不得好死的玩意。”
　　温江不再多说什么，刚才的会议拖得冗长，有点疲惫，他闭上眼睛倚靠在沙发上。
　　悄无声息的，钱辉走到温江面前，温江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钱辉摸着他的脸，问道：
　　“你说，要是我坐上我哥的位置后，我该怎么处置你？我可不会跟我哥似的，为了个男人葬送前程。”
　　“把你送到国外去，还是……把你杀了？”
　　温江不屑地笑道：“随便。”
　　钱辉撕开温江的衣服，恶狠狠道：“随便对吧，好啊，正好我想上你了。”
　　温江抓住钱辉的手，皱紧眉头，不满道：“你差不多点，这是我办公室。”
　　钱辉已经咬上温江锁骨，半道抬起头道：“又不是没有在这里做过，反正你什么都不在乎，杀死你之前我怎么也得玩回本来，是吧，温江？”
　　温江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徒然无劳地挣扎只会更累罢了。
　　钱辉做完之后就扬长而去，温江勉强支撑着穿上衣服，去里面休息间躺了好长时间才缓过一点来，干脆今天就在这里过夜算了。
　　温江突然很想去看看顾叶，遇上这么帮杂碎，聚或者散，都得听之任之，真他妈够了。
　　偏偏，还眷恋着那么多，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第34章
　　这里，我想交代一下谢老板的事情。
　　谢老板活得很潇洒，很恣意，很无聊。
　　作为一个酒吧的老板，他本身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一出一出地好戏上演，谢老板很戏谑着看着连环戏，别人来他场子演戏，自己不用掏钱买票，演戏的人还得掏酒水钱给他，这生活多惬意。
　　最近有很多精彩曲目，比如钱维跟顾叶这一出。
　　谢老板是打心底里嘲笑着顾叶的，你说顾叶有什么好的，脾气烂，嘴巴臭，读了那么多年书怕是读傻了，一点眼色都没有，天天就咋咋呼呼耍脾气，长得绝色也行啊，可他那张脸是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顶多算个工整罢了。
　　他钱大少爷的条件，什么样的极品搞不到手，怎么就非得在顾叶这里吊死呢？
　　当然他更想不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顾叶怎么脸皮子就那么厚，还是赖在钱维身边不肯走，人要脸，树要皮，凡事不是得讲个适可而止嘛，就非得等着把话挑明了，把脸撕破了才死心？
　　谢老板不会主动掺和别人的事情，明哲保身永远是王道，赚钱，更是王道中的王道。
　　不过谢老板最近对自己的信仰多少产生了点怀疑，自从认识了一个叫楚宁的男孩。
　　那孩子刚来干活的时候很不起眼，按点地上班干活，下班结束后又匆匆离开，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神情，谦逊有礼，又不合群。谢老板某天百般无聊中，随意地往吧台一瞥，就瞥见了暧昧灯光下那个安静的男孩在专注地擦拭着高脚杯。
　　谢老板从此着了道，想去了解，却怎么也接近不了那个男孩的世界，连谢老板自己都觉得，以前追人的那些下三滥手段放在这个男孩身上，太他妈的肮脏了。
　　直到从钱维那里得到点启发。
　　那天，谢锋一大早就就去小孩学校等着了，钱氏办事挺效率，昨晚上刚交待下，今天就马上行动了，主管的是个精干的女孩，谢锋找到会场的时候，人家已经准备就绪了。
　　其他人工作人员都觉得这次兴师动众地来个学校招聘有些不合常理，一来不是招聘的季节，二来，招聘的岗位竟然是实习生，有几个职工不解的问主管，那主管小王笑得含蓄，道：“少说话，多办事。”
　　谢锋晃悠进会场的时候已经有一堆学生在咨询了，也是，现在这么不景气，突然冒出这么个好机会，谁放过谁是傻子，果然钱氏的名字挺好使的。
　　谢锋过去跟小王打招呼，小王是个明白姑娘，知道这场招聘会怕是为了什么人专门定制的，小王见谢锋兴致高昂，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谢老板确定那人回来应聘吗？万一不来，您看我们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谢锋脸色一僵，对了，那孩子除了上课时间都在外面打工，万一不知道有招聘怎么办，谢锋转身就出了会场，留下小王看着这个摊子无奈吐槽。
　　上次来打听到了那孩子的宿舍，谢锋直接闯进去，有点紧张地敲门，还好，小孩不在，寝室里只有一个学生正打网游呢，那人没工夫理谢锋，谢锋托着下巴想办法，最后道：
　　“同学，我借你手机发个短信行不，我的突然没电了，我是谁他亲戚。”
　　谢锋随手一指，指着一张床铺。
　　眼镜网游男忙着呢，没有功夫搭理他，道：“自己拿。”
　　谢锋阴笑着从网游男手边拿过手机，吧嗒吧嗒编写短信：
　　“楚宁，学校里有钱氏招聘会，挺适合你的，我帮你投了简历。”
　　按上号码发送，顺理成章，谢锋删除短信，对那网游男道：“谢谢，谢谢啊。”
　　楚宁正在一家家教公司给一个小孩教英语，手机静音，上完课出来看见手机上眼镜哥的短信，有些茫然，自己跟这位同学交情一般吧……
　　楚宁没有往心里去，接着去干下一个家教。
　　那次不靠谱的钱氏招聘一共收了三个学生，其中一个自然是楚宁，另外两个，一个是个女孩，一个是叫魏翔的大男孩。
　　当时小刘想，既然是招实习生就干脆多招两个，即不会让楚宁显得突兀，还可以趁机搜罗点人才。
　　谢锋更不会在意楚宁之外还招聘了谁，只要楚宁能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别的谁在乎。
　　可是当楚宁莫名其妙进了钱氏的时候，当魏翔第一次见到楚宁的时候，当谢老板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做一辈子幕后老板的时候。
　　你说，到底是谁坐收了渔翁之利。
　　之后，他们的故事精彩纷呈，只是，谢老板从始至终都是个配角罢了。
　　那个时候谢老板还没有什么自觉，他觉得自己是个主角，他有信心在楚宁的成长中扮演重要角色，谢老板想，只要自己诚心诚意地去打动那个孩子，总会等到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他会费尽心思打听楚宁的行程，然后花上一天的时间蹲在某个地方守株待兔，他会暗中买通钱氏工作人员，找各种名目给楚宁多发奖金，他会编造出很多谎话，给楚宁找些轻松的工作赚外快。
　　于是，慢慢地，谢老板不再以戏谑的心情看待顾叶跟钱维了，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快刀斩乱麻在爱情里面行不通。
　　慢慢地，谢老板越来越多的投入，换来更加疏远的距离。
　　楚宁和魏翔在渐渐长大，而谢老板，在慢慢苍老。
　　他们的青春刚刚开始，谢老板的青春早已进了坟墓。
　　不过谢老板的DEEP一直红红火火地开着，谢老板还是大家眼中的谢老板，偶尔应付一下来闹事的章鱼和龙二，接待下来喝闷酒的钱维，还有各种美色各种妖孽。
　　如果遇到楚宁带着朋友过来，谢老板还是会慷慨地接待，当然酒水不能免费，打个八折什么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谢锋后来对钱维说，要是顾叶真的爱你，你也喜欢顾叶，那就别分了，两情相悦的几率，比你想的要低，你这辈子能碰上那么一回，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你可别给挥霍掉，挥霍了，可就没了。
　　谢老板仍旧做着他的老板，潇洒着，恣意着，寂寞着。

　　
第35章
　　钱维跟顾叶过年的时候自然是各自回各自的家，守着家里长辈，安安分分地做好儿子的角色，所以，春节的那段时间两人自然是分离开的，第一年是这样，第二年也是这样，到第三年的时候，顾叶大年三十的晚上，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磕着瓜子，啃着花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父母聊天。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顾叶把鞭炮拴在庭院里的石榴树上，拿着香点燃，噼里啪啦响了一个院落，顾叶妈妈拿出烧纸，给各路神仙供养着，念念叨叨地许着愿望，顾叶从热气腾腾地汤水里盛出来睡觉，妈妈过来先拿去一盘，给神仙们供养了，一家人才围着坐下，开始吃年饭。
　　父母吃过饭就去睡了，明天还得到处拜年呢，顾叶想起来小时候特别期待大年初一，可以到各处街坊邻里家里串门，小口袋里最后都是满满地收获，吃糖吃到牙疼。顾叶觉得真的挺幸福了，收拾着碗筷，也准备早点睡觉。
　　只是去收拾刚才挂着鞭炮的紫石榴树的时，顾叶心里小小颤抖了一下，不管搬家都什么新的地方，只要有院落，妈妈总是会种上几棵紫石榴树，寓意为：子子孙孙。
　　顾叶站在树下，突然特别想给钱维打个电话，正掏手机呢，手机竟然震动了，心有灵犀嘛，竟然是钱维的，顾叶马上接起电话，钱维那边很安静，听不见什么鞭炮爆竹声音，钱维道：
　　“还没睡。”
　　“没呢，刚放完鞭，吃完水饺，你呢，怎么还不睡。”
　　“等你电话。”
　　顾叶听见钱维说在等自己的电话，心里就乐了，道：
　　“刚才想打来着，我爸妈在，不方便，嗯……吃水饺没？”
　　“吃了。”
　　俩人握着电话突然不讲话了，顾叶这边不知道是谁家鸣放了一个巨长的鞭炮，顾叶傻笑着等着鞭炮放完，问道：
　　“听见没？这个鞭真响。”
　　钱维在那边也被顾叶渲染了些，道：“都几岁了你。”
　　顾叶抿下嘴，道：“钱维，你说啥时候咱俩才能一起过个年。”
　　“叶是不是想我了。”
　　“嗯，有点了，要是咱俩能一起过年就好了。”
　　“总会有那么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钱维你也早点睡。”
　　顾叶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也跟着有点黯然，怎么就打这么短时间电话，算了钱维总是很忙，不多想了，还是去睡觉吧。
　　大年初一，顾叶去几个亲友家里拜年，一上午就晃悠过去了，有几个热心的长辈拉着顾叶的手，热络地问着顾叶有没有对象什么的，顾叶淡定道：有了。
　　对啊，确实有了，只不过是男朋友罢了。
　　到下午的时候，突然闲了下来，顾叶窝在自己房间里上网，钱维今天也应该很忙吧，他们家族那么大，礼数上必然会很繁琐。
　　时间一直无聊到晚上。
　　一直到顾叶接到钱维的一个电话。
　　“叶，在家嘛？”
　　“嗯，在啊。”
　　“你家住在哪里？哪条街？”
　　“嗯？怎么了？”
　　“我开车过来了。”
　　顾叶从床上跳起来，对着电话吼道：“钱维你愚人节呢！”
　　钱维笑两声，道：“真的过来了，你出来吧。”
　　顾叶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到了钱维说的地方果然看见钱维的车停在路边，顾叶跑过去，钻进车里，喘着气问钱维：
　　“你你自己开车来的？”
　　钱维不说话，笑着看顾叶，顾叶被他这么盯着，居然觉得有点羞涩，钱维没等顾叶吧啦出下一句话，揽住顾叶的脖子把人捞过来，吧唧亲上，转而变成了深吻。
　　顾叶有些不安地推辞着，挣开钱维道：
　　“你疯了吧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家里没事吗？”
　　“你不是昨天说想我了嘛。”
　　“钱维你个疯子！”
　　“是，是疯了。”
　　钱维再次亲住了顾叶的嘴巴，顾叶红着脸躲着，断断续续道：
　　“你……窗子……外面人……看。”
　　钱维放开顾叶，笑着摸摸他的嘴角，给顾叶系好安全带，道：
　　“行，那就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做你！”
　　“啊？钱维你真疯了，大冷天的你……”
　　“车里不冷。”
　　顾叶有点无语，道：“你自己开车来的？累不？给你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不累，住你家。”
　　顾叶瞪圆眼睛，道：“我家？不行吧！”
　　钱维笑着道：“怎么，嫌弃我不够体面？”
　　“滚！被我爸妈发现了我就完了！”
　　钱维不说话，专心开着车子往前走，他对这里不熟悉，但是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还是不成问题的，顾叶还在那里劝着钱维找个酒店住下去，钱维突然刹住车子，对顾叶道：
　　“前面还是后面，自己选。”
　　顾叶一愣，怔怔看着钱维，钱维捏捏顾叶腮帮子，又道：
　　“你想在后面座椅上做，还是将就现在这个？”
　　顾叶总算是听明白了，抿着嘴，好像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钱维早就蓄势待发了，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座那边，把顾叶从车座上拉下来，扔进后座上去，顾叶憋屈着道：
　　“敢情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钱维解开顾叶腰带，笑道：“嗯，还真想。”
　　顾叶蹬腿，钱维握住他脚腕，结结实实压上去，道：
　　“空间有限，你给我老实点。”
　　车里空调很暖和，钱维从上方俯视被自己剥干净的顾叶，满意地摸摸顾叶的小腹，然后……然后自然是把人吃掉了。
　　顾叶怎么能拗得过钱维，最后还是领着钱维回了自己家，别别扭扭地介绍道：
　　“爸妈，我朋友正好出差过来，在咱家住几天。”
　　钱维出落得一表人才，还带着上好的礼品，顾叶父母自然是欢喜地接纳，至于晚上，两个人同房同床。
　　钱维抱着顾叶，给他按摩着腰腿，顾叶舒服得乱哼哼，钱维拍拍顾叶屁股，道：
　　“还想要？”
　　顾叶闭了嘴，翻过身，盯着钱维的眼睛道：
　　“咱这样过一辈子行不？”
　　钱维搂紧顾叶，道：“好，一辈子。”
　　顾叶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
　　

第36章
　　按着父亲的意思，钱维为钱辉安排了一场体面地入职仪式，从家里的叔叔伯伯到生意上往来密切的各界人物，整一个本市顶尖人物的聚会一般，会场中的人们觥筹交错，各种体面，各种华丽，钱维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顾叶那么排斥这些场合，可是，顾叶没有必须参加的理由，而自己逃避不开。
　　这就是他们的区别，关于自由。
　　宴会准时开始，钱维站上主席台，用他一贯沉稳的声线邀请自己的父亲和钱辉，钱父面带着慈祥的微笑，牵着钱辉的手，稳健地走上台子，钱维让出位置，退到一边，钱父骄傲地执起钱辉的手，对着下面的各位，朗声道：
　　“钱某人先谢谢各位来捧场了。”
　　下面是一阵热烈的掌声，钱父握拳表示感谢，接着道：
　　“今天，钱某人想将我的小儿子，钱辉正式介绍给大家，犬子不才，日后好有劳各位亲朋好友照应，钱某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钱父示意钱辉上前，钱辉微笑着跟大家鞠躬问礼。
　　钱父满意道：“我这个小儿子吃了些苦，做父亲的今后要好好补偿他，大家只要记住钱辉是我钱震的儿子就可以了。”
　　接下来钱父介绍着钱辉怎样年轻有为，在经商上多么多么有头脑，然后让钱辉自己跟大家说两句，钱辉笑容可掬地站上前，那样子还真是有几分刚从大学校门出来的青涩感，钱辉道：
　　“谢谢父亲，谢谢大家，我可没有父亲说的那样出色，我觉得还是大哥更优秀，我以后要努力跟大哥学习，帮助大哥打理家里产业，尽一份钱家人应尽的义务，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初入职，不懂得地方还有很多，有什么做得不巧当，还请各位前辈指正。”
　　钱父很满意地带头鼓掌，会场又是一片掌声。
　　整个过程中钱维没有什么表情，下面有些好奇的人一直盯着钱维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平时的那种淡漠表情，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发言的时候得体地主持场面。
　　钱父带着钱辉从主席台上走下去，一一介绍着各位叔伯，钱维看着走开的两位，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钱维穿过人群，走到僻静的地方，端着一杯酒，静静地看着会场上的人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几分诧异地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因为怕刺激到母亲，钱维特意没有安排她过来，怎么会过来了呢？
　　钱夫人衣着华贵，站在一群年轻女人之间也是别有风韵，苏帆挽着钱夫人，亲昵地跟着众人打着招呼，钱维走过去，钱夫人笑道：
　　“小维啊，来快跟你杨伯父打声招呼，你杨伯父小时候可爱抱着你玩了。”
　　钱维对旁边的男人点头致意，虽然他一点也不关心。钱维陪着母亲转了一圈，母亲好像兴致很高，跟老朋友们聊得很开心，苏帆一步不离，钱夫人逢人就会介绍：
　　“这位是苏帆，苏家小姐，我们钱维的未婚妻。”
　　大家恭维着苏小姐的美貌端庄，连连说钱维的好福气。
　　钱夫人终于带着苏帆还有钱维走到了钱震的面前，钱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已经都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隐隐有些悲哀，明明是夫妻，却要这样相见。
　　钱夫人几分鄙夷的瞥了一眼钱辉，然后道：
　　“小辉真是愈发出落得像个人了。”
　　周围本就站着不少人，钱夫人说得正经八百，声音也不低，大家都听了个明白，苏帆没有忍住，嗤笑出声音来，就连钱维也惊讶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含蓄了。
　　钱父立马变了脸色，又不好发作，钱辉倒是保持着微笑跟钱夫人问好，钱夫人又道：
　　“小辉啊，我们家钱维从小就心疼你这个弟弟，现在终于让你进了钱家的门，我们钱维可是没有少操心，你可得好好谢谢你哥哥，对了。”
　　钱夫人拉着苏帆的手，对钱辉道：“这位是苏帆，以后也就是你嫂子了，小辉啊，我们钱家可是大宅大院的，跟你之前犄角旮旯地生活环境大不相同，要是有什么不懂地，尽量问你哥哥嫂嫂，别怕丢人，也别对我们钱家人的脸，不然谁都不好看，是吧小辉。”
　　钱夫人说完就微笑着转身离开，留下脸色铁青的钱震。
　　钱维看着这一幕自己都想笑，家丑不可外扬，这一闹，钱家怕是要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地谈资了吧，有时候大人还不如小孩子懂事。
　　钱维暗暗挽着母亲的手，将她带到人少的地方，闻到母亲身上微微的酒气，钱维皱着眉头问苏帆道：
　　“我妈喝酒了？”
　　苏帆抿着嘴道：“伯母来之前一定要喝点，我没有劝住。”
　　钱维了然，有些心疼自己的母亲，握着钱夫人地手道：“妈，您先回去休息。”
　　钱夫人脸色绯红，推开钱维，笑道：
　　“凭什么？该滚的也是那个杂种滚！”
　　已经有不少人频频往这边看了，钱维扶着母亲示意苏帆跟上，到了楼上的休息室，苏帆试试钱夫人地额头，怕是有些发烧，钱维安排好车辆，准备送母亲回家。
　　钱夫人安静地依靠在沙发里，刚才那种盛气凌人的神采褪去，她只是一个疲倦的弃妇而已，钱维有些不忍心看，跟苏帆交代几句，准备下去应酬，休息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钱父怒气冲冲地进来，对着苏帆和钱维大声喝道：
　　“你们都出去！”
　　苏帆为难地看看钱维，钱维紧锁着眉头不说话，钱夫人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笑着道：“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钱夫人摇晃着站起来，苏帆赶紧扶着，钱夫人摆摆手，对钱维道：
　　“你们先出去，我跟你爸爸说说话。”
　　钱维为他们关上门，却不走远，守在门口。
　　钱震对着钱夫人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能对你怎样！”
　　钱夫人走到钱震身边，扶住钱震的胳膊，笑道：“钱震啊，你别忘了，你当年靠的是什么发迹的，忘恩负义会遭天谴的！”
　　钱震推开钱夫人，钱夫人跌坐在地上，听见自己的丈夫道：
　　“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要离婚，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说完，推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钱维，道：
　　“带她走。”
　　钱维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
　

第37章
　　最初的钱维，想做个好人。
　　他想维系好父母之间的关系，想做个孝子，想让母亲开心，想保护好这个弟弟，想让钱家有些家的温暖，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着，隐忍着调和周旋。
　　结果呢？
　　父亲照样离开，母亲走上极端，那个所谓的弟弟完全将自己视为毒蝎，而自己用尽所有温存的力量来留在身边的顾叶，竟然要跟着他受这些累。
　　钱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这样下去了，自己真的已经努力维护过这个家，没有用的。
　　若是大家都把钱维当成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那就是算计错了，钱维以前的退让只是源自最后的夙愿罢了，一个关于家庭的传说，现在看来，真是没有一丁点必要了。
　　钱维听见父亲对自己道：“带她走。”
　　钱维站在父亲面前，，这个他曾经仰视过、祈求过的男人，到底是谁辜负了谁。
　　钱维挡住父亲的去路，钱父大概是第一次被儿子冲撞，正要端着架子发作不满，钱维已经开口，他对自己的父亲道：
　　“爸爸，你真的想这样吗？”
　　钱震一愣，不耐烦道：
　　“我想怎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钱维露出苦笑，道：
　　“爸，我会让您回到妈妈身边的。”
　　钱维不再跟钱震多说，进了屋子照顾着母亲，而钱震完全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
　　苏帆有些担心地望向钱维，钱维看见她倒也尽心尽力地守在母亲身边，对这个女人终于有了些好感，便道：
　　“苏小姐，家母就有劳了。”
　　苏帆受宠若惊，忙道：“照顾伯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钱维心里突然想起来顾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应该，和必须不应该的。”钱维看着苏小姐精致的妆容，苏小姐几分羞涩地别过头去。
　　钱维将母亲送到车上去，苏帆自告奋勇地送钱夫人回去，钱维还得回会场继续主持。
　　站在会场外面吹吹凉风，钱维觉得舒服些，心里很混乱，这场闹剧真是唱得低级，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无聊，是因为血缘吗？那是算是些什么东西。
　　在车上，钱夫人紧紧握住苏帆的手，苏帆劝慰道：
　　“伯母马上就到家了，您再忍一忍。”
　　钱夫人摇摇头，道：“帆帆，你跟钱维的婚事我准备定下来，你看下个月怎么样？”
　　苏帆沉默，钱夫人握紧苏帆的手又道：“我知道这么仓促是难为你了，可是为了小维，帆帆，就当帮帮伯母吧，伯母现在没有谁能依靠了，刚才你也看见了……我……我还为了什么活着啊……”
　　钱夫人擦着眼泪，苏帆有些不忍心，道：
　　“伯母，您别伤心，我当然想快点和钱大哥在一起，只是……我怕钱大哥不会接受我的，你也知道，钱大哥是有爱人的。”
　　钱夫人擦干眼泪，轻蔑道：
　　“爱人？那个姓顾得算什么爱人，不过是你钱哥哥在外面玩的人罢了，帆帆放心，这个伯母给你做主，敢欺负我们帆帆，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伯母已经有计量了。”
　　苏帆看着钱夫人地脸，突然觉得刚才还可亲可爱的伯母有些骇然，有些狰狞。
　　苏帆点点头，虽然她明白也许钱维和顾叶是真心相爱的，可是，她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点钟的时候，各路宾客散场，钱维开着车直奔顾叶那里。
　　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屋里亮着的灯光，还有流出来电视剧的声音，钱维糟乱的心，一瞬间就恬静下来，换上拖鞋进屋，客厅里只开着电视，不见顾叶人影，钱维打开书房的门，果然就看见顾叶窝在里面呢。
　　顾叶正蹲在转椅上，噼里啪啦往电脑上敲字，听见敲门声扭过脑袋，看见钱维，立马笑道：
　　“哟，钱少爷想起来临幸臣妾了？这么晚了还过来？臣妾刚刚洗香香了！”
　　钱维笑着蹂躏着顾叶的头发，问道：“怎么开着电视跑这屋里了？打什么文章呢？”
　　顾叶合上电脑，拉着钱维到客厅里，忙前忙后地给钱维挂起衣服，倒水冲茶，俨然衣服小媳妇样子，钱维很舒服地依靠在沙发上，道：
　　“不用忙了，我就来坐一下，待会就得回去，我妈今晚不大舒服。”
　　顾叶背对着钱维倒水，动作一僵，几滴热水溅到手背上，刚开始觉不出疼，过了半秒才觉得热辣辣的，顾叶把茶端到钱维面前，坐在钱维一边，钱维身上混杂着女人的香水味还有酒气，顾叶嗅嗅鼻子，钱维捏着他鼻尖道：
　　“不用闻了，刚才参加了个酒会。顾叶，让我抱抱你。”
　　顾叶嫌弃地往边上躲，还是被钱维拉了过去，钱维抱着顾叶，道：
　　“给我好好抱抱，真不想回去。”
　　顾叶想说，那就别回去了，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口，钱维看上去真的有些倦意，抱着顾叶不再讲话，没几分钟竟然睡着了，顾叶看看客厅里的表，已经将近十点半，算了，就让他再睡半个小时再叫他。
　　顾叶一动不敢动，怕把钱维惊醒，自己窝在他身上，没几分钟也觉得很困，两个人就这样依靠着睡着了，跟幅画似的。
　　静音的电视画面上，在播报着天气预报，顾叶睡着前，看见天气预报前面的片头，四季轮回。
　　顾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真是没用啊，钱维什么时候走的自己都不知道，想给钱维电话问问他休息得怎么样，又觉得不大妥当，最后还是发了条短信。
　　顾叶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瞪瞪地，坐在沙发上等钱维回短信，发呆的时候看见昨天晚上给钱维倒得茶水，冷掉的茶水颜色很深，隐隐却还是透着沁人心脾茶香，顾叶觉得渴，端起来抿了一口。
　　顾叶回想昨晚钱维短暂地到访，领带没有解，手表没有摘，心里跳出这么一句话：
　　是过客，不是归人。
　　钱维的短信良久没有回复，顾叶不再等，去洗漱换衣服，在卫生间里洗完脸，顾叶拍拍自己的脸颊，看着镜子里依旧还算年轻的脸，给自己一个微笑，作为新的一天的开始。
　　走进厨房下了一把鸡蛋面，看着在沸水里上下翻腾着的拉面，白花花的一片，顿时没有了胃口，真的好想念钱维买的油条豆浆。
　　勉强吃进去几口，说好今天去看房子的，怎不能空着肚子出去折腾一天吧。顾叶这件事情一直没有跟钱维商量，他觉得钱维没有什么立场来决定，而自己根本也没有必要去请示。
　　如果有一天，钱维回到这个家想找他，想抱抱他寻求慰藉，而自己已经不在这里等他了，钱维会不会很伤心。
　　或许应该一直在等，可自己不是圣人，自己会计较，会失落的，会怨恨。
　　开着电视不是为了看，是为了多些人声，逃避荒芜。
　　自己一个人并不寂寞，有了牵挂才寂寞。
　　

第38章
　　心知肚明却要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样子时间久了，会不会厌倦呢？
　　齐晖开车去接顾叶，一路上琢磨着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说服顾叶早点搬出去，等红灯的时候齐晖无聊的想，人心其实都是黑暗变态的吧，比如自己现在他迫切希望见到一个失魂落魄无所依靠的顾叶，这样，他才能更加理所当然地把人揽进怀里。
　　自然又顺理成章。
　　怀着这样想法的齐晖看到给他打开门的顾叶，有些失落，顾叶穿着那套白色棉布的家居服，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柔顺，给齐晖递上拖鞋，道：
　　“又得麻烦你，我自己去也行的。”
　　齐晖穿上拖鞋跟着顾叶进去，道：“反正那房主是我朋友，我更好说话。”
　　“等我十分钟，我还差个结尾，马上，你先喝点水。”
　　顾叶给齐晖倒上一杯水就匆匆去了书房，片刻间屋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这家伙跟键盘有仇似的，声声掷地，齐晖不心疼受虐的键盘，有些心疼顾叶白皙的指尖，哪里来的那么大劲。
　　齐晖坐在沙发上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茶几，环顾四周，这个房子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两样嘛，还是窗明几净的，齐晖悄然起身，先去了下卧室，打开衣柜，里面赫然还是摆放着钱维的那些商务装，齐晖皱着眉头关上衣柜，又去了卫生间，果不其然看见了依靠在一起的两支牙刷。
　　齐晖走到顾叶屋子门口，看着顾叶的侧脸，诡异地平静。
　　顾叶抬起头瞄了一眼齐晖，以为齐晖等不及了，敲打几下便合上电脑，跑回卧室，一点都不避讳地脱光上衣扯下裤子，齐晖赶紧别过脸去，坐回沙发，眼前一直晃动着顾叶精瘦的腰身。
　　顾叶换好衣服出来，招呼齐晖出发，齐晖攥着车钥匙，问道：
　　“顾叶，你确定要搬出去？”
　　顾叶整理着领子，微微抿着嘴唇，思量一下，道：
　　“这不是就要去看房子嘛，这里离学校有点远，不太方便。”
　　“那你是自己搬还是跟钱维一起。”
　　顾叶径直出门，齐晖紧紧跟在后面，下楼梯的时候顾叶依旧是抿下嘴，道：“应该是我自己。”
　　齐晖稍微放心，是，自己不是好人，自己就是希望钱维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顾叶的生活中，希望这两个人早点分手，越干净越利落越好，即使顾叶会难过，自己要成为抹去顾叶悲伤的男人。
　　齐晖其实真的想握着顾叶的肩膀使劲摇晃他，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下定了决心离开，问问他是不是准备好摆脱以前的那种桎梏，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看着顾叶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什么话都被堵在了心头，烂进了肠子里。守候了那么久，执念都快变成了怨念，好，我再给你点时间。
　　早就被教导过的助理小刘一大早就守在房子里了，听见门铃声紧绷着身子开门，先看见了顾叶，很清爽斯文的一个人，小刘心里顿生好感，连忙客气地打招呼，为了安全起见刻意无视掉自家老板。
　　顾叶进门只是稍微环顾了一周，才惊讶地对小刘道：
　　“刘先生，您报错房租价钱了吧，这房子怎么能五百呢，五千还差不多。”
　　小刘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诽谤着自己老板，我早就说了吧，这地段，这装修，还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五千还差不多！齐晖一个眼神杀过来，小刘立马挺直腰板，中气十足道：
　　“顾先生，我这不是出国着急嘛，再说我和齐先生也是朋友，啊，对了，还有人合租呢。”
　　顾叶一边勘察一边随意问道：
　　“对了，今天不是还约那位合租的人吗？还没有来吗？”
　　齐晖悠然道：
　　“噢，那个人突然说租到别处去了，顾叶我看这里挺好的，对了我房子正准备装修呢，要不我跟你合租一下？”
　　顾叶一听，好像也不错，可是无意间瞥见怎么齐晖跟这个刘先生老是眉目传情似的，再说，这五百也太不靠谱了，跟照顾他似的，齐晖不是有好几套房子嘛。
　　顾叶脑子一转，就察觉到猫腻了，狠狠瞪了齐晖一眼，甩袖子就往外走。
　　齐晖一愣，赶紧拉住顾叶，问道：
　　“怎么了？不满意吗？”
　　顾叶停下脚步，脸上升起怒意，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道：
　　“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施舍吗？我就那么缺你们这点同情心是吧！好啊，齐晖你不缺那五百块钱吧，行啊，还装什么逼要房租，你干脆也把房子给我好了，干脆房产证上也改成我的名字好了！我操，都当我白痴耍是吧！”
　　齐晖拉住顾叶，抓紧他想要挣脱的手臂，也有了几分暴躁，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钱维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叶你不觉得你就是在迁怒吗？你有朝我发脾气的魄力你朝着钱维发去啊！”
　　顾叶一愣，齐晖在外面脾气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是很少朝着自己发火了，齐晖也是好意，自己确实措辞不当了。
　　齐晖见顾叶眼睛闪烁，手腕上挣脱的力道也小了，便又好言道：
　　“我这个房子反正也是空着，本来怕你多想才想象征性的收些租金的，现在说破了反倒也好，先住着，房子太久不住人破旧的快，你就当给我镇守宅子了，行不？”
　　顾叶听见“镇守宅子”这几个字，忍不住笑出来，道：
　　“你这房子不会是风水不好吧！我可镇不住什么，可别把我镇进去了。”
　　齐晖没有松开顾叶的手腕，反正顾叶也没有再挣脱，听见顾叶调笑他，知道八成是答应了，便道：
　　“我帮你一起镇着，我那边房子真的在装修，先跟你凑合住着行不？”
　　“滚，装什么装，感情这真是我房子似的，怎么突然要装修房子啊？齐晖你不会是要跟你女朋友结婚了吧？”
　　齐晖嘴角微妙地抽搐下，应道：
　　“啊，有个搞设计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帮我重新整整。”
　　“是吗？这么艺术。”
　　“饿不，咱吃饭去吧。”
　　“嗯，对了，那假冒屋主是谁？他好像还在屋里吧。”
　　“我助理，没事，不用管他，走吧。”
　　躲在一旁门板后面的小刘听见自家老板这么和善委婉地的劝人，心里又忍不住嘀咕：这顾先生是哪路神仙啊，敢“操”“操”地骂老板，老板还得陪着笑脸，啧啧，以后可得讨好着……不过，老板啊，您别告我我您的智商不够用，您这些都是算计好的吧，反正好人都是您做了……什么房租啊，什么合租啊，都是逗我玩的吧，您早就算计好怎么让顾先生免费住了吧……女朋友……老板啊，您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还结婚……骗人的吧，公司谁不知道您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啊！
　　

第39章
　　齐晖把这件事情拨弄过去，顾叶一时也拿不准注意，也是，反正齐晖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多花些钱租别人的，还不如住齐晖的呢。
　　齐晖正考虑着带顾叶去吃点什么，章柳的电话正好打了进来，顾叶接起电话，想起来章柳这小子上次跟龙儿那个勾搭样子，心里恨恨地没好气道：
　　“干嘛？”
　　那边章柳听见哥哥这么没好气，一愣，委屈道：
　　“哥，这么凶……”
　　顾叶缓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想哥哥了，给我亲爱的哥哥大个电话还不行？”
　　顾叶对章柳这一套可是彻底免疫了，直接道：“得了，别跟我酸，留给你那龙二吧。”
　　一提到龙二，那边章柳立刻兴奋起来，道：
　　“哥，我正要跟你汇报呢，可惊悚了！哥，你晚上有时间没？带上我亲爱的钱哥哥一起出来吃个饭呗。”
　　“章柳我警告你啊，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没！绝对没，这次惹事的可是我们家龙土鳖，哥，我见面跟你汇报啊！记得带着钱哥哥过来买单啊！”
　　顾叶心里诽谤，难不成我们家钱维是你买单专用啊，顾叶道：
　　“你钱哥哥没空，我跟齐晖在一起呢。”
　　“齐哥哥？那也行，齐哥哥买单我一样欢迎的。”
　　“你家龙二是不破产了？”
　　“哥，我家土鳖可能真的要成土鳖了，嗯，我估计他还真买不起，过来再跟你们讲啊，老惊悚了！六点，翠宫见，哥拜拜。”
　　心里几分疑惑，顾叶合上电话跟齐晖转达了一下，齐晖笑道：
　　“这小章鱼还真会宰人，他是听见我要去才订翠宫的吧，行，正好带你去吃点好的。”
　　顾叶白他一眼，道：“吃不死你！对了，齐晖，今天不是周末吧，怎么这么闲，不用上班吗？”
　　“我不忙，时间还早，要不去M大转转，挺近的，你别去上班了还老在学校里迷路。”
　　“也行，好久没进学校了，进去瞧瞧。齐晖你真的不忙吗？有事你先忙着。”
　　齐晖摇摇头，发动起车子直奔M大。
　　忙，怎么不忙，估计现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到两尺高了，晚上回去肯定加班到凌晨，顾叶你算是有点长进了吗？以前不管什么时间把我叫出来，从来不问我是不是有时间，是不是工作很忙，大概是随叫随到习惯了吧，我其实很忙，只是永远把你的事情排第一罢了。
　　M大有一片面积很大的绿地，及其惹眼的种着一片白玉兰，不是开花的季节，只有满树浓郁地绿叶。
　　齐晖把车停到路边，跟顾叶在园地里步行，几个擦肩而过的小女生偷偷瞥着这俩人，顾叶拿胳膊肘蹭蹭齐晖，得意道：
　　“哟，咱俩挺惹眼的吧，你看那小女孩羞涩的。”
　　齐晖抬起胳膊揽着顾叶的脖子，道：“要是更亲密点就更惹眼了。”
　　果然，路过的那些女孩见俩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两眼立马充电三级，噌噌地发电冒光。
　　顾叶无所谓地笑道：“注意点行不？我好歹还要来为人师表，诲人不倦呢，我可不想人还没到，论坛上就留下倩影了。”
　　齐晖识趣地放开顾叶，找了个长椅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顾叶挨着他坐下，道：
　　“我挺喜欢玉兰的，齐晖，等初春的时候来看看这片玉兰，肯定老美了，玉兰树开花的时候很纯粹，满树都是花，一片树叶都不会出现，等花全部都败尽的时候才开始长树叶，也是纯粹的绿色。”
　　齐晖想说，好，到时候我一定陪你来看，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校园里，旁边偶尔路过些青涩的学生，两旁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在轻轻接吻地恋人，玉兰树下台阶上还有一个捂着耳朵背诵英语单词的男孩。
　　齐晖突然特别想吻顾叶，手已经情不自禁地碰触上了顾叶的脸颊，微凉而细腻的触感，顾叶本来在专心地看着景色，被齐晖这一碰，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疑惑地看着齐晖，齐晖回过神，淡定道：
　　“有个小虫子。”
　　“啊？还有没？什么虫子啊？”
　　“没了，给你赶跑了。”
　　顾叶擦完脸，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道：
　　“走吧，待会赶上高峰八成堵车，咱先去等他们吧。”
　　齐晖去开车，顾叶还是几分疑惑地擦擦脸颊，坐到副驾驶座上还不忘拉下镜子照照，别是什么黑色的小飞虫碾死在脸上，怪脏的。
　　路上已经初现堵塞的局面，顾叶一直扭着头看着窗外，齐晖安静地开车，他才不会主动问候关于钱维的什么事情，这个人这个名字是要慢慢从顾叶生活中淡出的，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不是吗？人不都都得往前看嘛。
　　到达饭店的时候，才五点多，俩人进了包间等着章鱼，没多久章鱼就牵着龙二风风火火地过来了，龙二倒是第一次见齐晖，刚进屋子的时候，眼神微微在顾叶和齐晖之间流转，被精明地齐晖逮到了龙二的心思，齐晖起身，不着声色地打招呼道：
　　“您就是龙哥吧，久仰。”
　　龙二也应道：“您是齐先生？倒是经常听我们家章鱼提到。”
　　章柳显然被这两人文绉绉地对话雷到了，一巴掌拍在龙二后脑勺上，不耐道：
　　“墨迹什么呢？这可是我齐哥哥，我哥从小的青梅竹马，那不是人家齐哥哥是个正牌直男，我哥肯定把我齐哥哥娶回家了，是吧。”
　　齐晖笑着捏捏章柳腮帮子，道：“小章鱼啊，怎么看也是我娶你哥吧。”
　　章柳想着晚上自己这一通胡吃海喝全德仰仗齐晖买单，立刻马屁道：
　　“是！当然得齐哥哥娶我哥，我哥那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龙二笑着看他俩胡闹，心里却在掂量着齐晖这个“直男”，心里直嘀咕，龙二是个性情简单的人，这种人总是会有一种接近野兽的直觉，今天龙二的直接就告诉自己，齐晖可不是个简单的直男。
　　顾叶嫌章柳吵，敲敲桌子道：
　　“章柳，不是说有什么惊悚的大事要回报嘛，有话快说，有那个啥快放。”
　　章柳这才挨着龙二坐下来，小腰板挺得绷直，好一个标准的正襟危坐，见大家都盯着他等待他发言呢，得意地拍拍龙二的肩膀道：
　　“哥，齐哥哥，看见没，你们眼前这位龙二，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位于牛A和牛C之间的人物！响当当的牛B人物啊！”
　　齐晖跟顾叶忍俊不禁，不知道这小子又是要玩哪出，龙二也不说话，真是宠溺地摸摸章柳的脑袋，章柳接着慷慨陈词道：
　　“我们家龙二！龙哥！昨天晚上！当着他爹，龙家的族长，为了他深爱着的恋人！轰轰烈烈地出柜了！”
　　

第40章
　　龙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章鱼仔挺着小胸脯一副骄傲样子，顾叶生生顿住端着茶杯的手，齐晖暗中观察顾叶的脸色。
　　章鱼很满意听众地反应，更加来了精神，从凳子上站起来，兴奋道：
　　“我昨天明明老老实实地在龙土鳖屋子里画画，更激情呢！咳咳，是艺术创作地激情，然后就冲进来一帮子黑衣人把我绑了，扔到一楼大堂里去了，那大理石地板可真硬，哥，看我被磕的，青了一片呢，这得好几天不能画画呢！”
　　章柳撸起右胳膊上的袖子，往众人眼前晃了一圈，果然青了一片，章鱼放下袖子接着道：
　　“原来是我们家龙二爹从国外旅游回来了，哥，龙二他爹骂我骂得可难听了，狐狸精级别的我全当都是赞美了，嘿嘿。”
　　龙二心里一紧，当时他是全程在场的，自己老爹可不是什么文化人，当年全凭着一股子蛮横劲打下的江山，龙二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心有余悸，若是老爷子再年轻二十岁，他说让手下把章鱼轮了，那就会真的这样做。
　　龙二看着眼前这个对危险毫无感触的章鱼，算了，这样迟钝着也是件好事，在章柳语言加动作地表演下，顾叶跟齐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龙老爷左拥右抱着美女出国旅游回来，惊闻自己儿子养了个男孩，养了也就养了玩玩就算了，却听心腹手下说自己顶天立地的儿子竟然天天低三下四地伺候那小孩，还放出话去说这辈子就只要这个人。
　　龙老爷当场就怒了，马上叫人把章柳绑来，章柳被放倒在地上的时候，老爷子冲上来就狠狠踹了章柳一脚，想好被赶回来的龙二拦住，不然章柳连个完尸都留不下。
　　龙老爷怎么能不恨章柳，好好的应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儿子，就这么被拐带坏了，这是让他们龙家断子绝孙的诅咒啊！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什么比断子绝孙地诅咒更怨毒呢。
　　龙老爷破口大骂，什么要把章鱼剁碎了填海喂鱼，什么让他千人骑万人压，章柳整个过程中，都是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若是以前换了别人这么骂他，他才不吃这个哑巴亏呢，早就对骂回去了，可是这次他老老实实的听着，再恶毒也听着，因为他是龙二的父亲。
　　最后听不下去的是龙二，他过去把捆着章鱼的绳子生生扯断，抱起人来就往外走，老爷子在他身后吼着让他滚回来，威胁着龙二要是敢跟这贱人一起出了龙家这个门，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龙二顿住脚步，转回身将章鱼放下，当时整个厅堂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平日里经常跟着龙二的手下们，已经察觉出龙哥地愤怒，跟老爷子地怒气不一样，龙哥不用什么言语，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却已经在嗜杀人命，章柳挨着龙二最近，身子已经瑟瑟发抖，轻轻碰碰龙二地手掌，龙二低头看看他，眼神里恢复了些柔和。
　　龙二拉着章柳的手，齐齐地跪在地上，龙二给龙老爷磕了掷地有声的三个响头，龙老爷见儿子这么坚决更是愤怒，吼道：
　　“有本事你就走！信不信你离开了龙家，你连个屁都不是！信不信你一出这个门要你命的排着对等着算计你！好啊，有骨气了，有骨气你就带着你这贱人滚！滚得远远的，我们龙家没有你这号人！”
　　龙二紧紧攥着章柳地手，章柳有些迟疑，父子反目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章柳连连也给龙老爷磕头，颤着嗓子道：
　　“爸，您别生气……”
　　龙老爷被章柳这声爸震撼到了，拎起桌子地一把水果刀就要冲上来，堪堪被龙二的心腹拦下来，龙二拽着章柳起身，淡淡道：
　　“爸，绝情的话谁也别说早了，若真是要刨根问底起来，我龙二从来没做过愧对祖宗愧对父母的事！倒是爸，您自己当年的事情莫要忘了。我是龙家的人，这是响当当的事实，不过，离开了龙家我照样是响当当的汉子！想让我撂下章鱼自己享福，我倒真不如去做个畜生！取了我性命又怎么着，哪怕是出了这个门我就横死毙命了，我也不会单放下章鱼一个！”
　　“爸，若是你伤害章鱼，我照样会讨回来，伤偿伤，命偿命！”
　　龙二握着有些发抖地章鱼肩膀，声音柔和下来，安抚道：
　　“章鱼，跟着我出了这个门，脱离了龙家，我可就是个穷光蛋，搞不好哪天还会被人刺杀了，你愿意跟我走不，要是……要是你害怕……”
　　龙二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他怕章柳受到这个场面惊吓破了胆子，这孩子从刚才就抖个不停，不过龙二大概低估了章柳地本事，他抖是抖了，刚开始确实是被吓懵了，又是绑来又是踹了的，不过，当龙二那豪言壮志一出来章柳就是激动得发抖了，于是他当着龙老爷跟众多龙家人的面，蹦起来狠狠咬了一口龙二的嘴唇，冲着满屋子里的人吼道：
　　“干什么不好！干棒打鸳鸯的缺德事！龙二你放心，不就是条命嘛，哪天你去了，我也嘎嘣一下跟着你走，要是我先走了，你也自觉地快点跟上！二十年又是两天条好汉！咱家继续相奸，土鳖，走，爷养你！”
　　本来挺是严肃沉重的场景，被章柳最后这几句话给弄得不伦不类，几个跟章柳混熟的兄弟满肚子憋着笑，那龙老爷脸色发青，不过心里突然婉转了一下，见惯了卑躬屈膝地软骨头，这看上去柔柔弱弱地小东西倒是跟龙二的脾气挺搭调的。
　　龙老爷看着俩人勾肩搭背地豪迈离家，心里竟然开始觉得几分好笑，面子上当然还得记得装出愤怒了样子，摔了一桌子茶具，上楼的时候龙老爷有点惆怅，儿大不中留，谁没个年轻时候呢，折腾吧，等你们折腾累了，不用我出手，你们也会自然分开的，龙二，要是你真的爱他你就必须分。
　　人哪，千回百转的，不都是个命嘛。
　　

第41章
　　顾叶听完整个过程，心里复杂地说不出滋味，但是有一点很确定，他很羡慕这两个人的洒脱，佩服这两个人孤注一掷的勇气，虽然不计后果，虽然可能朝不保夕。
　　顾叶想，要是钱维也能够这样坚决地跟家里人反目，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顾叶清楚自己的阴暗和卑鄙，可就是抑制不住这种贪婪的念头，好多时候甚至想，要是钱维的母亲得了什么绝症不久于世就好了，要是钱维的父亲出车祸就好了，要是钱维跟钱家断绝了关系就好了，要是那些阻拦着他们的人都一夜横死就好了。
　　世界上就剩下自己跟钱维两个人，谁也别来阻拦，谁也别来掺和。
　　等到钱维失去了家族、财产、事业，等到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安分地跟自己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不用担心抛弃和分离，不用谨小慎微地自卑着。
　　这些不过是些见不得人地龌龊心思罢了，只是在无力地时候升腾而起，隐隐地恨意还是会烧透自己的五脏六腑，然后清醒之后，苍白地责骂自己的阴险和懦弱。
　　顾叶看着章柳生龙活虎地讲着这场出柜，想想也是，面对着世袭地黑道家族，龙家现任当家的，为了一个同性男孩，义无反顾地同父亲翻脸，抛下狠话，这种不计后果的决绝，已经是对爱情最佳的诠释了。
　　“哥！哥，你不知道，龙二他爹话有多难听，”顾叶被章柳地声音打断，章柳又兴奋道：
　　“他骂我骚狐狸，还威胁要刮花小爷我的俊脸，还说要剁了小爷我搞艺术的这双玉手。”
　　章柳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皮，在摆出自己的双手正反面地看，就差再摆弄出来个兰花指了，龙二对于章柳兴致盎然地表演丝毫不介意，反而像在听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嘴角擒着笑意。
　　“哥，我家土鳖可维护我了，他当时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就跟他老爹杠上了，只见龙哥一声怒吼道：’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章柳作势往桌子上狠狠拍了一掌，跟个说书的似的，做出昂扬状，干脆站起来，道：“龙老爷子怒发冲冠，指着我们家龙哥吼着：’你要是敢出来这个门，就不是我龙家的人，龙家的菜场你半毛钱都别想拿到！‘我们龙哥可是条真汉子，他跟老爷子吼回去道：’财产？我才不稀罕那几毛钱！凭我龙二什么挣不出来！‘”
　　章柳一口气讲多了，口干舌燥了捧起茶杯喝水，顾叶觉得再任由章柳这么折腾下去，就显得有些过了，顾叶给齐晖使了个颜色，对着章柳勾勾手指，道：
　　“章柳我要去一下洗手间，你也来一下。”
　　章柳不屑道：“我说书正说到兴头上呢，哥你去什么洗手间，还得我陪着，哥你是幼稚园的小女生吗？”
　　顾叶站起身　，拉着章柳就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了齐晖跟龙二。
　　这俩人并不熟悉，没有了聒噪的章鱼，屋子里瞬时间静得诡异，俩人相互打量着，像意外碰上面的两只公豹，几分警惕，几分探究。
　　最后还是好汉龙二先开了口，龙二倒是问地直接，道：
　　“齐先生跟顾大哥交情看上去不浅啊。”
　　齐晖顺手给龙二斟满茶水，又给自己杯子里也添上，才道：
　　“是啊，相当不浅，我认识顾叶将近十年，也暗地里喜欢了他这么些年，想出手的时候被钱维抢了先，所以……”齐晖正视着龙二，一点遮掩都没有，道：“所以现在我准备把顾叶接回来。”
　　龙二没有想到齐晖会这么直接，几分惊讶道：
　　“齐先生跟我可是第一次见面，说这些话，不怕我……”
　　齐晖打断道：“我很佩服龙哥地性情，我知道你们跟钱维都是相熟的，怕是根本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吧，不过，龙哥，您觉得凭着钱维的个性，他会跟你一样为了顾叶，毫不顾忌吗？”
　　龙二没有说话，齐晖接着道：“我藏着掖着这么些年，也实在是受够了，龙哥你也是明白人，顾叶的性子，其实也就是想要个安稳日子，钱维给不了，我能给。”
　　男人之间的心思，点到为止，没必要全部说出来，不过，明白人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龙二道：
　　“顾叶知道吗？”
　　齐晖笑道：“怎么能让他知道，他现在还跟钱维墨迹着呢，等哪天两人彻底断了我自然会告诉他。不过，钱维是知道的。”
　　向来直来直去习惯了地龙二有点不知道给怎么评论，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叫齐晖的男人，有点佩服，喜欢就说出来呗，憋那么多年，没被内伤整死，还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还有钱大哥也真是，老是拖泥带水地看着叫人不爽快。
　　齐晖看见龙哥一脸若有所思，朗声笑道：
　　“我可是就跟龙哥一个人诉衷肠了，龙哥可得照顾着点小弟。”
　　龙二似笑非笑地应下，心里诽谤道：“这不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嘛。”
　　其实龙二心里还是向着他威风凛凛的钱大哥的，所以晚上回去的时候龙二给钱维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
　　齐晖自然也是知道龙二会向着钱维，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要是龙二跟钱维汇报些什么，那么就是把顾叶又从钱维身边推开一点，要是龙二不汇报，那也有不汇报的好处。
　　再说被顾叶叫出来的章柳，章柳还没有从刚才那个兴奋劲里挣脱出来，顾叶看着小孩那种灿烂地笑脸，心里地刺痛慢慢扩散，看见弟弟得到爱情应该是祝福才对，为什么会觉得有些愤怒和失落呢？
　　炫耀，对，这种被胜利者炫耀的感觉。章柳是在炫耀，在失意人面前炫耀成功，那就是伤害。顾叶望着眼前这个雀跃地孩子，他还那么单纯，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他觉得幸福就好，自己这点伤春悲秋算得了什么。
　　顾叶揉揉章柳的脑袋，道：
　　“你也多少收敛着点，父子反目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不好受的，别看龙二什么都没有说，心里也不见得什么都不想，你要是真心对龙二，就体谅着点，别这么张扬。”
　　章柳撇着嘴点点头，顾叶又道：
　　“章柳，你真的想明白跟着龙二了？”
　　章柳笑道：“那当然，他都为了我跟他老子闹翻了！我当然跟着他了！”
　　顾叶看着眼前小孩眼里亮晶晶地，满是那种对爱情单纯的追求，有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不多说什么，带着章柳有回到了屋里。
　　

第42章
　　有章柳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冷清，章柳被老哥说了几句倒是真的收敛起来，没有再继续表演出柜的场景，话题一转，说起来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乌七八糟地事情，龙二不时还应和着，问东问西。
　　点菜的时候，让着最小的，先让章柳点了，章柳也不退让反正龙二什么都能吃，拿过菜单挑了几个喜欢的菜，然后把菜单递给顾叶，顾叶好歹还记得是齐晖付账，就推给齐晖，齐晖也不推辞，点了几个顾叶喜欢吃的菜，末了还吩咐服务员不要太辣，不要放香菜。
　　章柳拖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瞧着齐晖，齐晖瞅见了笑着问：
　　“看什么呢章柳？”
　　章柳换个手托着下巴，道：“齐哥哥，你咋这么清楚我哥吃什么不吃什么，啧，我突然发现你俩坐在一起……嗯……视觉效果很美好，哎呀，钱哥哥得有危机感才对。”
　　龙二突然拍了一下章柳托着下巴的手，章柳吃痛，怒目相视，龙二淡定道：
　　“不是说过不让你托着下巴嘛，怎么老不听。”
　　“干嘛不让我托着！管天管地管不着老子吃喝拉撒！”
　　“托着下巴不吉利，会有愁事的。”
　　“戚，老封建。”
　　话题就这样被绕开了，不痛不痒，跟闲聊似的，齐晖装没听见，顾叶还是没有往心里去。
　　席间龙二起身出去了趟，他给钱维打了个电话，干这种类似于通风报信的下作行为，龙二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名声，不过，还是让钱维心里有个数才好。
　　钱维的助理接的电话，过了几分钟才转给钱维的，龙二大体提点了几句，钱维却是波澜不惊，简单地说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龙哥有点热脸碰了冷屁股的感觉，这钱维一天到底忙个屁啊，连自己人都看不住。
　　席间被章柳撺掇着喝了点红酒，顾叶马上就上头了，脸颊绯红，齐晖想起上次顾叶在自己家喝醉地时候，自己还偷偷亲亲抱抱来着，所以齐晖又问顾叶要不要去他家休息，顾叶闭着眼睛眯在副驾驶座上，抽抽鼻子，道：
　　“不要。我要回家，说不定今晚上钱维会回来。”
　　齐晖无语，还是顺从着顾叶地意思把他送回去，停到顾叶楼下的时候，顾叶打开车门就窜下去，齐晖锁上车子，在跟上去的时候，落下了顾叶两步。
　　他很想上前牵着顾叶的手，想把人圈进怀里，却偏偏生出这几尺安静的距离，隔开了亵渎般的碰触。
　　顾叶有些头晕，开门的时候怎么都对不准钥匙孔，齐晖接过钥匙，给他开门，顾叶没有让开位置，背后贴上了齐晖，有些虚浮，干脆就靠在了齐晖身上，脑袋枕在齐晖肩膀上，齐晖放慢了开门的动作，耳畔是顾叶微热地呼吸，齐晖心里一下子有什么炸开了，钥匙还插在门上，齐晖却松开了手，他捧过顾叶地脸，面颊熨烫着手心，顾叶半闭着眼睛，睫毛闪动。
　　齐晖呼吸紊乱了，再也按捺不住，发狠吻了下去，含住顾叶地唇，辗转吮咬，勾住顾叶地舌尖，顾叶被吓了一跳，闷哼着睁圆眼睛，一下子有些懵，自己的呼吸却也乱了，齐晖哪里给他反应地时间，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束缚住顾叶地挣扎，手探进顾叶的衣襟内，贪恋地抚摸，一路向下探去，顾叶的屁股圆翘紧实，齐晖迷恋地揉捏着，更是饥渴地吻着顾叶。
　　这时候顾叶的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钱维还不耐道：“开个门还这么慢……”抬眼间却顿住了，衣衫凌乱纠缠在一起地两个人闻声，看向钱维。
　　三个人都静止了。
　　顾叶的酒也差不多该醒了。
　　钱维最近在策划很多事情，需要笼络很多人情，本来晚上有几个应酬的，但是接到龙二电话后，心里还是很不爽快，想来也有两天没见到顾叶了，便提前过来了，刚才听见钥匙声，知道顾叶回来了，等了一会还不见人进来，去开门，却见了这么一出声色活香地演出。
　　齐晖松开了顾叶，看着完全傻掉地顾叶，捏捏顾叶绯红地脸蛋，道：
　　“逗你玩呢，顾叶，想进屋还是想跟我回家？”
　　顾叶茫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钱维，钱维冷着脸，微皱着眉头，齐晖也看着钱维，嘴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屑，钱维向前一步，拉着顾叶地手腕，把人拽进屋里，再重重地摔上房门。
　　被关在门外地齐晖一点都没有愠色，反而摸摸自己地嘴唇，吧嗒两下，感叹道：“味道真好。”
　　下楼的时候，齐晖给小雨打了个电话，一个小时后，在某酒店，齐晖狠狠地压着这个长得像顾叶的男孩，全没了往日地温柔，小雨哭着求齐晖停下，齐晖将小雨的呜咽求饶用力按进枕头中，从他背后愈是凶猛地贯穿。
　　钱维把顾叶扔进沙发里，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顾叶，顾叶脑子里还是嗡嗡一片，想不明白齐晖那突如其来地吻，齐晖说在逗自己玩，可是却吻得那么真实，顾叶结结巴巴道：“齐晖他……他不是认真的……跟我玩呢……那是。”
　　“我……我喝了点酒……”
　　“他真的是跟我闹着玩的……”
　　“钱维你坐下，你别生气。”
　　“我……”
　　钱维不说话，只是盯着顾叶看，顾叶愈发心慌，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这种误会，末了，只能低下头看着地板，落到钱维眼里，却成了默认的样子。
　　钱维突然叹了口气，从顾叶面前走开，换上外套，走向门口，还是一句话不说，顾叶心里惶恐，跑过去抓住钱维的胳膊，恳求道：
　　“钱维，我真的跟齐晖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真的什么都没有。”
　　钱维撇开他的手，走到门外，才转过身子道：
　　“顾叶，你太轻浮了。”
　　我在苦苦经营着，想挽留着这段感情，可你却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别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浮。
　　太失望了，连谴责的话都懒得给你一句。
　　轻浮，这是个很伤害人的词汇。
　　

第43章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你，或者你身边的朋友，信誓旦旦地说着很爱很爱那个人，信誓旦旦地发着誓言，要跟那个人相守一辈子，然后你们分开了，或是你的错或是他的错，或者只是无奈，。
　　你以为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舔舐自己刻苦铭心的伤痛，可是事实上，一个转身，却遇到了别的人，你们马上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你觉得那是轻浮吗？
　　轻浮这两个字太简单，太沉重，不要拿它来伤害人。
　　相爱的时候认真爱过，就够了，既然无法再一起，为什么还要伪装成君子，站在所谓的道义制高点上批判别人，我们想要的，不过是相濡以沫的长久一生罢了。
　　即使是很久之后，顾叶还会在深夜噩梦里惊醒，梦中站在黑暗中的钱维，一脸罗刹般狰狞怒意，居高临下地斥责着，天地间震耳欲聋地回荡着那两个字。
　　钱维决然离开，顾叶僵硬地挺立在门口，深秋季节入夜时候地冷风绕过顾叶的周身，凉到心里。
　　轻浮，他说我轻浮。
　　顾叶静静矗立在那里，几分钟后，发了疯一般冲出去，钱维已经发动起车子，眼看着已经在加速离开，顾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他凭什么说我轻浮，凭什么！拦住他，不能让他走！拦住他！
　　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费力奔跑过，猛地横插到钱维车前，伸开手臂想拦住他。好在钱维也是刚发动起车子，看见顾叶不要命一般冲到车子前面的时候，钱维吃了一惊，赶紧刹车。
　　视觉反应的时间，加上手脚动作的时间，车子的惯性滑行，一阵刺耳地刹车声后，顾叶还是被撞倒在地，钱维眼睁睁地看着人倒下去，紧张地呼吸都凭住了，赶紧下车，顾叶自己已经爬了起来，就觉得疼，还说不上哪里疼。
　　看着顾叶紧紧抿着嘴唇，锁着眉头，钱维终于爆发了，什么急救常识，什么应该先把人送医院去，都抛在脑后，他倒是真想上去扇顾叶几巴掌，踹他几脚，钱维吼道：
　　“你想死是不！上赶着不要命是不是！想叫我成全你是不是！顾叶你想死啊你！”
　　顾叶纠结着一张脸抬起头看钱维，被他骂凶了，身上又疼，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睛，他没想怎么着，就是觉得该拦住钱维，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就跟再也不回来似的。
　　钱维看见顾叶一副要哭的样子，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把紧紧抱在怀里，顾叶被他一抱，紧紧抓住钱维衣服，脑袋拱进顾叶胸膛上，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钱维心里涩涩地，刚才他被吓到了，被这个不要命的东西吓到了，要是自己加速的再快一点，要是……不敢想，不敢想，太后怕了。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大咧咧坐在地上，拥抱在一起。
　　钱维恢复过来理智，揪着顾叶耳朵把他从自己身上拎开，钱维突然觉得红着眼睛，红着耳朵，纠着脸蛋，要哭不哭的顾叶很可爱，自己以前都没有见过，钱维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焦躁，直到顾叶一边一边用手背摸着鼻涕一边抽泣道：
　　“疼……”
　　钱维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小心地架着顾叶，问他哪里疼，顾叶指指自己的右腿，果然，裤子都蹭破了，从膝盖到大腿一片擦伤，血迹斑斑，钱维心又一下子就起来，紧张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腿能动吗？刚才还撞到哪里了？你先别乱动我叫救护车。”
　　顾叶借着钱维的力从地上站起来，道：
　　“不用，应该就是擦伤了，回去擦点药就行。”
　　钱维哪里放心，把人扶到车后座上，空间大些，免得再蹭着，然后恶狠狠教训道：
　　“下次再这样看我怎么揍你。”
　　顾叶不再吱声，心里也是很后怕，但是再怎么怕也比不上怕钱维误会自己，但是顾叶一句也没有再多解释，他觉得钱维是已经相信自己了，而且，，顾叶真拿住准齐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顾叶觉得，齐晖八成真的是在玩吧，齐晖是有女朋友的人。
　　钱维开车带着顾叶去医院，路上不时透过后视镜看顾叶，却也没有主动问什么，一路上就这么沉默过来了。找来相熟的医生给顾叶检查了一遍，骨头什么的都没有伤到，就是擦伤，上了药之后，钱维扶着一瘸一拐的顾叶往医院外面走。
　　顾叶抿着嘴，终于忍不住拉拉钱维的袖子，道：
　　“你慢点，我还疼着呢。”
　　钱维停下脚步，又拿那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看顾叶，顾叶被他瞧得愈发心虚，别开钱维的目光，手却还拽着钱维的袖子，道：
　　“齐晖他喝多了酒，跟我闹着玩的，他有女朋友的。”
　　钱维真想敲开顾叶脑袋，这玩意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明眼人谁看不出齐晖的居心叵测，怎么这么大个当事人就浑然不知呢，钱维还是闷声说话，顾叶更紧张，道：
　　“钱维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做事不这么冲动了，咱回去吧。”
　　钱维不说话也不往前走，男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叶觉得自己就跟个做了错事，又无处遁形的小学生似的，可是他自个儿也是莫名其妙着呢，对了，问问齐晖就知道，顾叶赶紧掏手机，道：
　　“哎呀，钱维你别那么盯着我，齐晖肯定是喝多了，不信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钱维一把夺下顾叶的手机，就差恨恨地摔地上了，又僵了几秒，才道：
　　“我，相信你。”
　　这几个字说得很清晰，听得顾叶想流泪。
　　可钱维后面又接上一句话：“以后不要跟齐晖往来了。”
　　顾叶就傻在当地了，钱维却已经转过身大步往前走了，顾叶追上去，想辩解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一步迈得急了，扯到了伤口，一阵疼痛，就忘了言语，钱维又停下脚步，看着龇牙咧嘴地顾叶，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
　　顾叶一个凌空，紧张地抓着钱维手臂，小声道：“你疯了，被人看见……”
　　顾叶紧张地环视四周，一愣，眼前却还真是见到了认识的人。
　　那个跟他不怎么熟识的师兄，温江。
　　温江正往医院正门进，跟正往外走的钱维和顾叶打了照面，温江没有料到会在这正地方遇到，一怔之下，一张苍白的脸上立马换上彬彬有礼的微笑，顾叶一个大男人以这么个姿势见着人，尴尬地面红耳赤，勉强打招呼道：
　　“温师兄。”
　　温江笑道：“钱总，小师弟，怎么到医院来了。”
　　顾叶挣扎着想从钱维身上下去，钱维却把人抱得紧紧地，瞥了一眼温江，几分不屑地擦肩而过。
　　温江却不恼，笑着朝顾叶挥挥手，说再见。
　　顾叶被钱维小心放倒车上，这才想起来问道：“温师兄怎么这么晚了来医院。”
　　钱维脸色还是阴沉，顾叶识趣地闭了嘴。
　　

第44章
　　温江走过几步，复又顿住，回过头，眼神飘过钱维跟顾叶离开的方向，脸上一片灰败，哪里还见得半分笑模样。
　　没有敲门，直接进了蓝医生办公室，蓝医生听见开门声抬起眼来，温江坐到蓝医生对面的椅子上，蓝医生合上手上的杂志，几分无奈地问道：
　　“这次又是哪里不舒服。”
　　“没，给我开点安定片。”
　　蓝医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见过不疼惜自己身体的，也没见过这么不疼惜的，同志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会不经意间认识这种各样的人，比如温江。是在酒吧认识的还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蓝医生已经记不住了，要不是歪打正着给温江看了几次病，大概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这人大病倒是没有什么，外伤却不间断过，要么就是来开镇定安眠的药物，蓝医生干这行已经太久了，见惯了生死，也就淡漠了，他有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把温江整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到需要靠安眠药入眠。
　　好奇也只是好奇罢了，蓝医生是不会问的，从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其实也没有么可好奇的，不都是那样嘛。
　　不过蓝医生还是有点医德的，每次给开安定药物都只给很少的剂量，他可不想真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还弄得不清不白。
　　温江拿了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温江伸过手接单子的时候，蓝医生看见温江的手腕，血管筋脉清晰地凸起，怕是又清瘦了吧。
　　温江把药放进上衣口袋，伴着夜风往回走，抬起手腕，差不多已经十点了，温江有些犹豫，是该回自己家，还是去钱辉那里，既然钱辉没有跟自己打招呼，那还是回家吧。
　　发动车子的时候，温江想起来刚才钱维打横抱着顾叶，两个大男人，本来是很不协调的画面，到了那两个人身上，偏偏还找不出违和感。
　　头上三寸有神明，温江突然想问问神明们，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收获一丝一毫的回报。
　　赶到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温江扯开自己的领带，在黑暗中松了口气，然后才去开灯，“啪”，屋子亮了，温江心也凉了。
　　钱辉斜斜地躺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个啤酒罐子，地上还散落着一地，突然亮起的灯光让钱辉抬起手掌捂住眼睛，不满道：
　　“去哪里了，现在才回。”
　　温江把外套挂起来，道：“见朋友了。”
　　钱辉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随手就把啤酒瓶子扔了过来，砸到温江身上，残留着的啤酒湿了温江一身。
　　每次钱辉喝了酒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看来今天晚上有得折腾了。
　　温江俯下身子把啤酒罐子拾起，又走到钱辉面前，将散落着地罐子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钱辉抬脚踹了温江膝盖一脚，温江一个踉跄，摔在茶几角上。
　　温江揉着膝盖，想站起来，钱辉却又是往温江胸口踹上一脚，喝醉的人比平时更是没了轻重，温江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钱辉摇摇晃晃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踩着温江，道：
　　“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啊，跟别人怎么都卖笑，嗯？摆什么臭脸啊？”
　　温江闭上眼睛，忍着，认着。
　　在他眼里，钱辉还是个少年人，不懂得轻重，不懂得人心。
　　钱辉踢打得累了，最后踹了一脚已经不再动弹地温江，道：
　　“钱维最近动作越来越大，我们得行动了。”
　　温江没有说话，钱辉道：“你跟顾叶认识吧，帮我把他约出来，我好好招待一下我哥的情人。”
　　温江心里一怔，更是一句话都不想搭。
　　温江不会拒绝钱辉，答应陪他走到最后，就会遵守约定，温江道：
　　“好，我帮你安排。”
　　此时在顾叶家，顾叶正挽着裤腿，一蹦一跳地跟钱维闹腾着呢，两个人晚上折腾得都饿了，回到家顾叶指挥着钱维做饭呢。
　　钱维看着顾叶一瘸一拐地在厨房里实在碍眼，把人轰了出去，顾叶咧着嘴笑着窝进沙发里看电视，今天钱维不用回去，顾叶想想心里就笑眯眯的，看来自己这一下子还真是没有白蹭着，对了还得感谢齐晖呢。
　　难不成齐晖是为了刺激钱维才故意亲自己的？还是齐晖够哥们，果然还是得刺激刺激。
　　缺心眼的顾叶沉浸在钱维要留下来过夜的喜悦中不可自拔，随口吹了两声口哨，高声朝着厨房喊着：
　　“钱少爷，好好做饭啊，朕有赏！”
　　顾叶哼着小曲，换着台，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来，顾叶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那边一个女人问道：
　　“请问是顾叶吗？”
　　“对，我是。”
　　“我是孟良的同学。”
　　顾叶听见孟良这两个字，握着手机，静默了一会，这个已经尘封的名字，对了，是他那个自杀的师兄，那个叫孟良的，那个在疗养院自杀的师兄。
　　电话那边的女人道：“是这样的，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孟良的还有个儿子，孟良的前妻不想带这个孩子，孟良父母身体不好，也看不了，他们把孩子送到孤儿院里去了，我们几个同学心里觉得过不去，准备去看看那个小孩，顾师弟要是有时间的话，也过去看看吧，毕竟……毕竟同窗一场，能帮就帮吧，小孩子挺可怜的，我是刘萌，这是我电话，待会我把孤儿院地址发给你。”
　　刘萌说得挺急，不等顾叶多问什么，已经挂断了电话，没几秒就把孤儿院地址发了过来。
　　钱维已经做好了饭，看见顾叶坐在沙发上发呆，捏捏顾叶腮帮子，道：
　　“怎么不哼哼了？”
　　顾叶举起手机，把短息给钱维看，钱维一看孤儿院，问道“你私生子？”
　　顾叶白他一眼，道：“哪里赶得上你私生子多。你记得我那个孟良师兄不？”
　　“嗯，他孩子？他不是同志吗？怎么有孩子？”
　　顾叶摇摇头，道：
　　“刚才一个姓刘的师姐给我打电话，也没详细说，就是让我们去看看孟师兄的小孩。”
　　钱维转身进了厨房，摆好碗筷，道：
　　“过来吃饭，想去就去。”
　　“钱维，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
　

第45章
　　钱维想想自己最近的行程，话到嘴边，又看见顾叶一脸期待等着自己答应，便把拒绝的话咽到肚子里，捏下顾叶的腮帮子，道：
　　“行，跟你一起过去。”
　　顾叶乐得直起身子，勾上钱维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嘶嘶倒吸气，钱维把手伸到他臂下，把人抱起来，按进自己怀里，拍着顾叶的后背道：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顾叶嘿嘿笑两声，脑袋往钱维劲窝里蹭两下，钱维拍怕顾叶屁股，笑道：
　　“你这是邀宠？”
　　顾叶笑着松开钱维，自己蹦跶着去了餐厅，扔给钱维两个字：“吃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钱维虽然想要顾叶，顾忌到顾叶腿上还有伤，便忍了下去，本想搂着顾叶安安稳稳地睡觉，谁知道顾叶这小子诚心使坏呢，跟个泥鳅似的往钱维怀里拱，见钱维不搭理他干脆抓住钱小二，钱维拍了他两下屁股，道：“别折腾，好好休息。”
　　顾叶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一边揉捏着，一边哼唧道：“我想要。”
　　老婆说想要，哪个老公还会是软蛋。
　　钱维打开床头灯，顾叶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老脸看来是越来越厚了，顾叶抬起手挡在脸上。
　　钱维拉开顾叶的手，看见这小子闭着眼睛，脸色绯红，睫毛抖动着落下轻盈暗影，俯下身子，吻上了顾叶，难得主动求欢，怎能错过。
　　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地，顾叶浅浅呻吟，最后耐不住一般抓着钱维地肩膀，求着钱维快一些，钱维知会，把他受伤的腿架到自己肩膀上，不在顾忌，深深刺入。
　　凌乱了满床衣衫，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顾叶睡觉喜欢抱着钱维的手臂，钱维一大早醒来时，侧头就看见依在自己肩头的顾叶，不急着起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顾叶的脸颊，顾叶的模样跟七年前也有了些变化，只能从依稀间寻得当年少年的青涩。
　　都说爱情的保质期最长最长是三年，他们却坚持了下来，是习惯还是爱，还是习惯了的爱，钱维不想深究，只是觉得有他在身边，很温暖，很安心，他是自己的家。
　　顾叶被钱维的手指骚扰着，想睁开眼，眼皮却还很沉，不想睁开眼睛，最后哼哼两声表示不满，钱维笑着捏捏顾叶的鼻子，道：“接着睡吧。”
　　然后他起身洗漱，穿好衣服，去楼下买来顾叶爱吃的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这才又回到卧室，手有些微凉，钱维搓了两下才伸进被窝里，捏着顾叶屁股，顾叶又被打扰了清梦，不满地扭动两下，钱维吻下顾叶的额头，轻声道：
　　“待会起来别忘了吃早餐，我上班去了。”
　　丁楠已经等候钱维多时了，见到钱维马上上前汇报道：
　　“钱总，夫人过来了。”
　　钱维点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
　　钱夫人本在品着热茶，看见钱维进来，微笑地放下茶杯，道：
　　“小维，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回家，我担心了一晚。”
　　钱维坐到母亲对面，早上还没有吃早餐，本来想吩咐丁助理去买的，看见自己母亲，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钱维不解释什么，等着母亲说下去，钱夫人心里对钱维态度不满，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模样，道：
　　“小维，你不是答应过妈妈的嘛，昨天晚上帆帆来家里，亲自做的晚饭，怎么都等不到你，电话你也不接，把我们娘俩担心坏了。”
　　钱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已经垒成一摞的文件，钱夫人看出了钱维眼中的不耐烦，优雅地端着茶杯，道：
　　“妈妈不打扰你了，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别让帆帆等得太久，妈妈先回去了。”
　　钱维站起身送母亲出门，钱夫人意识到钱维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对自己说，心里就升起几分怨气，走到门口的时候，钱夫人顿住脚步，道：
　　“小维，你要理解妈妈，你那样不是长久的办法，妈妈是为了你好。”
　　“妈，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钱夫人暗中咬牙，还是把怒气咽下去，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转身离开。
　　钱维刚坐到椅子上内线电话又想起来，钱维接起，确是父亲，钱维心里几分讥讽着想，这名存实亡的夫妻两人，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倒是默契十足。
　　钱父火气不小，冲着钱维质问道：
　　“我问你，你二伯父在钱氏待了一辈子，你个混蛋小子怎么能对长辈无礼！”
　　钱父说的是昨天的事情，钱维突袭似的召开了高层会议，摔出去一堆二伯父吃里爬外的证据，金额巨大，当着二伯父的面，也当着钱辉的面，然后高调地撤了二伯父的职，把人遣送了回去，呼风唤雨一辈子的老头没想到这么突然跌倒在个后生手里，怒不可赦的去钱父那里告了状。
　　“你个混小子是不是不想做了，不想做我……”
　　“爸，你想怎么样。”
　　钱维突然感觉很厌烦，直接打断钱父道：
　　“爸，趁着我还叫您一声爸，适可而止吧，您觉得您还能控制得了多少，怎么，您想换钱辉坐我这个位置？您觉得他坐得了吗？行啊，我带着我的团队撤出，您看看钱氏还剩下什么吧，爸，我从来没有将那个弟弟放在眼里，他成不了气候，您还是别操心了。”
　　钱父被呛得说不出话，愤恨地将电话摔上。
　　钱维跟什么没有发生似的，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开始阅览，随手瞄了一眼手表，给顾叶拨了个电话，那边顾叶大概刚睡醒，还带着鼻音，钱维道：
　　“把豆浆热热再吃。”
　　“嗯嗯，知道了，你吃了没？”
　　“别喝凉豆浆，最后再煮一下。”
　　”
　　嗯。”
　　“今天出门不？”
　　“不出去了吧。”
　　“那在家好好待着，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不用，我做饭吧，晚上你不回你母亲那里吗？”
　　“嗯，不回去了，等着接驾吧。”
　　“德性。”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钱维心情变得很好，笑着合上电话，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你对于我来说，是像阳光一样的存在。
　　

第46章
　　齐晖早晨睁眼的时候，小雨已经离开了，留给齐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齐先生，上次冒犯了，我今天早上有事情，先走了，有事情再叫我。”
　　齐晖把便条揉成一团，随手抛出去，这小孩没有拿到钱就走了吧，真是，年龄这么小就这么多心眼，真不讨人喜欢，顾叶跟小雨这么大的时候，刚刚上大一吧，天天斜跨着个书包，跟在自己身后，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地傻笑。
　　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味道太好，停下得太可惜，即使把小雨叫来泻火，却像终于捅开了那个无底洞，怎么都填充不满，血液滂湃地叫嚣着，渴求着那个人。
　　齐晖把玩着手机，貌似太平静了，正常发展情况是钱维跟顾叶大吵一架，顾叶要么来跟自己哭诉，要么来质问自己，齐晖连对策一二三都想好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齐晖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顾叶的未接来电，齐晖很满意这个效果，这个心情就跟看着自己孩子瞎折腾，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自己的五指山，受了委屈还得扑到自己怀里，寻求依靠。
　　齐晖心情愉悦的接起电话，却没想到那边顾叶心情更是明媚，顾叶亮着嗓子道：
　　“齐晖你刚才干嘛去了，不接电话。”
　　“洗澡来着，怎么了？”
　　“你小子昨晚上够狠的啊，跟你哥们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被你非礼这一天啊。”
　　顾叶在那头呵呵地乐出声来，齐晖却皱起眉头，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效果吧，难道钱维一气之下把顾叶打傻了？齐晖问道：
　　“你今天也喝醉了？说什么呢，钱维没为难你吧。”
　　“哈哈，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可热闹了，钱维刚开始摆臭脸给我看呢，开着车就要走，我去拦他车，被撞了一下，还去了趟医院呢，闹了一路别扭，回到家我们俩就和好了，嘿嘿，晚上还那个啥来着，身心愉悦啊，齐晖你心眼也太多了吧，有你这个哥们真是值了，你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刺激钱维的啊，我家那口子看样子是真被刺激到了，今天晚上还回来陪我，你说是不是我好日子又回来了。”
　　齐晖握着电话真有点彻底无语了，敢情顾叶把自己的形象定位得这么伟大，可自己实在不想做顾叶所想的那种好人，好哥们了，顾叶还在跟他聊着家长里短，说今天早晨钱维又给他买豆浆，说下午要去超市买什么新鲜蔬菜，要给钱维做什么饭。
　　无语，无力。
　　齐晖最后打断道：“我要出门了，有空再聊。”
　　顾叶道：“行，对了，齐晖，你那地儿我不一定搬了，谢谢啊。”
　　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为他的朋友，有种特权，可以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可是这几天，自己心里贪婪的黑洞被彻底打开，以前的那种平地守望再也不能让自己得到满足。
　　踱步间踩到了小雨的那张便条，齐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团废纸，想着顾叶到底哪里值得自己这样，天天少根筋似的，懂事程度大概连小雨都不如，自己怎么就跟上了毒瘾似的戒不掉他呢。
　　芸芸众生中，谁看谁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爱人眼里却都是独一无二的奇葩。
　　齐晖是个冷静地捕猎者，继续等待机会，来致命一击。
　　顾叶放下齐晖的电话，多少是有些心虚的，齐晖都为自己牺牲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得有点表示吧，顾叶给齐晖发了个短信：
　　“啥时候有空，请你跟你女朋友吃饭。”
　　发完之后顾叶心头有点别扭，想喜欢齐晖可是货真价实的亲了自己啊，当时自己喝了点酒，不过应该没有记错，还是个湿吻，齐晖是直的，自己是弯的，怎么都觉得是自己占了齐晖便宜啊。
　　久久等不来齐晖的短信，顾叶无聊得翻着收件箱，就看见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了，才上午十点，顾叶看看孤儿院的地址，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钱维那么忙，等他有空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干脆自己先去看看小孩，下午赶回来正好买菜做饭。
　　去附近的糕点店买了点好看又好吃的小蛋糕，小孩子都喜欢玩具吧，顾叶又去什么精品屋之类的挑玩具，刚推开店门就看见了一只黄色的小鸡，毛茸茸的，俏皮得等着眼睛撅着嘴，顾叶很满意，心情爆好地买下来，简单包装了下，收银的小姑娘笑着道：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刚到了，就这一只。”
　　顾叶笑着付款，抱着小黄鸡，哼着小曲去看小孩。
　　当顾叶以如此光辉形象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一群正在院子里打闹的小孩呼啦围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观察着顾叶，从他右手上的糕点，到他左手上的黄色小鸡，小孩子们眼睛亮亮地，顾叶一下子有些慌神。
　　看大门的老人驼着背哼哧哼哧地过来，一顿吆喝，把小孩子都赶跑，这才一边咳嗽着一边问顾叶：“你找谁？”
　　顾叶又愣了下，一天太一时兴起了，他可真不知道孟师兄家的小孩叫什么，甚至小孩子多大了自己都不知道，钱维平时老骂自己缺根筋少根铉，看样子还真是。
　　顾叶几分尴尬，试探道：“小孩他爸爸姓孟。”
　　老头不屑地扭过身子，蹒跚地往他那件漏风地传达室走去，道：
　　“这里的孩子没有姓，更没有父母，你看热闹到别处看吧。一个个都这样，带点东西扔下就当献爱心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稀罕。”
　　顾叶吃了闭门羹，进退维谷，给刘萌拨了个电话，这才问明白，小孩叫洛洛，两岁的男孩，前个月刚送进来的。顾叶打听明白了又去找那个老大爷，老大爷已经打开了广播听起京剧，随手朝着院子里孤零零的两层楼房一指，示意他进去问。
　　一帮孩子离顾叶三米远，在后面紧紧地跟着，顾叶颇有些惊悚地感觉。楼房里倒是还算整洁，打听了一位正在拖地板的阿姨，那阿姨打量了一番顾叶，放下手中的拖把，领着顾叶上了二楼，顾叶见到了洛洛。
　　　

第47章
　　刚刚满两岁的小孩，纤细的小身板蜷缩在被子底下，只有小小的一团，小孩紧闭着眼睛，双颊嫣红，那位阿姨说洛洛前天感冒了，一直没好。
　　大概听见了动静，小孩子睁开眼睛，看见又是陌生人，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脑袋，只剩下乌黑的两只眼睛，几分戒备地盯着顾叶。
　　都说小孩子跟小动物似的，顾叶今天算是明白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柔软的感觉，顾叶握住洛洛的小手，摸摸小孩额头，头发丝软软的，小手也软软的，顾叶把那只毛茸茸的小鸡递给小孩，小孩只是看着，好奇，却还是戒备着，顾叶笑着把小鸡放在洛洛枕头边上，洛洛这才伸出手摸了摸小黄鸡，不时的看看顾叶，又看看小鸡。
　　顾叶拿出点心，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洛洛，刚开始的沉默过后，小孩的戒心渐渐淡去，洛洛大胆地把小鸡抱在怀里，顾叶更是觉得小孩子可爱，洛洛比别的小孩发育得更小些，那只小鸡都快比他大了，小孩自己坐起来，顾叶怕他冻着给他找了件小外套披上，小孩手里玩着小鸡，一边配合着顾叶，吃着糕点。
　　顾叶试着跟洛洛交谈，顾叶问他：
　　“喜欢这这个玩具吗？”
　　洛洛点点头。
　　“点心好吃吗？叔叔下次再给你带好不好？”
　　小洛洛抬起头，黑亮亮的眼睛就蒙上了眼泪，湿了睫毛，顾叶不明白怎么回事，小洛洛耷拉下脑袋，揪着小鸡的毛，揪了两下，把小鸡推到顾叶手上，躺倒被子里，蒙上头。
　　顾叶愣了，这小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顾叶掀起被子一角，小孩在里面抽鼻子呢，顾叶哭笑不得，把小孩抱起来，洛洛真轻，小胳膊小腿都能摸到细细的骨架，柔软得不敢使劲碰触似的。
　　顾叶抱着小孩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小孩趴在他肩膀头上抽泣，顾叶轻轻顺着小孩后背。
　　“妈妈说……下次带我回家，奶奶也说过。”
　　顾叶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也陪着小孩酸了眼睛。
　　稚嫩的童音回荡，就那么一瞬间，变得难以割舍了。
　　顾叶把小孩放在床上，认真地看着小孩的眼睛，道：
　　“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小孩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顾叶蹲下身子，跟小孩平视，又问道：
　　“以后，叔叔做你爸爸，好不好。”
　　小孩小手又把小黄鸡揪了过来抱在怀里，稚气地问道：
　　“可以不用待着这里吗？”
　　“可以。”
　　“叔叔带我走。”
　　决定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顾叶觉得，也许这个孩子能让自己的人生圆满，领养手续不是一天能办好的，可是顾叶今天就想把小孩带回家，关键时候还得钱维出面，顾叶给钱维电话，大体说了下情况，钱维觉得很意外，以前不是没有商议过养小孩的事情，也就是嘴上说说，谁也没有做好养孩子的准备，况且，这种家庭到底是不适合养小孩，还是个未知数。
　　虽然心里觉得顾叶有些不靠谱，钱维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亲自赶了过来，钱维进来的时候顾叶正把小孩抱在腿上，下巴抵在小孩小小的脑袋上，小孩怀里抱着那只黄黄茸茸的小鸡，三件套似的叠在一起，温暖得叫人想流泪。
　　顾叶抬起头，小孩也抬起头，齐刷刷的望向钱维，小孩子对陌生人有些戒备，往顾叶怀里缩了缩，顾叶摸摸小孩子的脑袋，然后看着钱维，有些迟疑道：
　　“我……突然想到的，要是你不同意……”
　　钱维过去，也揉揉顾叶的头发，小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叔叔，把怀里的小黄鸡抱得更紧。
　　钱维舒了口气，问道：
　　“你确定不是一时兴起？”
　　顾叶咬着嘴唇，半晌，点点头。
　　“小孩做过体检没。”
　　“我还没有问。”
　　“他不是还有亲属吗？征求过意见没。”
　　顾叶又摇摇头。
　　钱维有点无语，敢情他是什么都没有弄明白，看着小孩子可怜就这么兴冲冲地决定领养了是吧，钱维从来都是理智的人，说实话，他觉得现在不适合领养孩子，自己跟顾叶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解决，小孩子到底什么情况也是一头雾水，先不说检查有没有家族遗传病，家里的亲属是什么状况，且说他跟顾叶这样夫夫关系对孩子成长会有什么影响，再说，这个孩子的父亲，顾叶的那个师兄，是因为精神失常自杀的。
　　这样才简单一想，钱维觉得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钱维坐到顾叶身边，尽量放软了语气道：
　　“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好吗？”
　　顾叶还是抿着嘴唇不说话，小孩子听见了，往顾叶怀里又缩了缩，紧紧攥着小黄鸡，细软地小声道：
　　“叔叔我很乖……”
　　顾叶觉得自己都想哭了，当年孟师兄那张青春明媚的笑脸在自己脑海里闪了又闪，却偏偏已经模糊了五官。
　　顾叶吸吸鼻子，钱维的顾虑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可是，心里就是舍弃不下，刚想说什么钱维的手机响了，钱维到走廊里接起电话，回来的时候示意顾叶跟他出去下，顾叶把小孩放在床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去，小孩稳稳地坐在那里，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小黄鸡，瞪着眼睛望着顾叶，却是几分要哭的模样了，顾叶不知道这个小孩被亲人抛弃过几次，但是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自己决计是狠不下心的。
　　走廊里，钱维给了顾叶一个拥抱，安慰道：
　　“我知道你心软，可是太突然了，我们从长计议吧。顾叶，要是你真想要个小孩，我们可以自己生的，用高科技生一个好不好，听话，我有点急事得赶回去，顺便送你回家吧，喜欢这个小孩就常来看看。”
　　顾叶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他抱着希望叫钱维过来，希望钱维能赞同一次自己的决定，他知道钱维的难处，知道钱维的顾虑，可接受起来还是有点伤心。
　　顾叶推开钱维，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陪一会小孩，待会自己回家。”
　　也只有这样，钱维匆匆得赶来又匆匆地离开。
　　　　

第48章
　　多年的习惯，像被驯化了一般，拿不定注意的顾叶自然想到了跟齐晖求助，齐晖看见来点显示里顾叶的名字，有些迟疑，有些受不了顾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齐晖现在很害怕顾叶跟自己晒幸福，每听一次就刺痛一次，自己的耐心就被打磨一次，电话持续地响着，齐晖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接了起来，听见顾叶低低的声音，齐晖心里还是软了，顾叶道：
　　“齐晖，你现在方便不，我跟你商量个事。”
　　“说吧。”
　　“我现在在孤儿院这边，我……我想收养个小孩。”
　　齐晖一愣，心里说不出滋味，冷冷笑道：
　　“这事你跟我商量有什么用，你得跟钱维商量吧。”
　　顾叶握着电话不吱声，齐晖知道他肯定又在抿着嘴唇了，这小子凡是受了委屈或者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总是会抿着嘴唇，过了一会，顾叶才道：
　　“刚才我跟钱维商量来着，钱维的意思，大概不太赞同。”
　　齐晖是有些怨气的，便道：
　　“他不同意就算了呗，你跟我商量干嘛。”
　　“我……”
　　顾叶想想，没有再接下去话，道：“那好，你忙吧。”
　　钱维说得对，自己真的没有做好收养小孩的准备，莫不是真的一时兴起，顾叶把电话揣进兜里，进屋里继续陪着小孩玩，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很安静，自己做在那里折腾着那只小黄鸡，不时抬起眼看看顾叶，顾叶对他笑笑。
　　齐晖盯着电话看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又给顾叶拨了过去，这家伙八成是受了委屈，齐晖对谁都能狠得下去心，就是对顾叶狠不下去，他想怎么折腾就依着他折腾，再说，这可又是钱维遗漏给他的一个大好时机，怎么能错过呢。
　　顾叶再接到齐晖电话，心情好多了，报出来孤儿院的地址，大体交代几句，齐晖就答应过来了。
　　齐晖看着顾叶跟小孩子都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觉得挺搞笑的，就跟一家之主似的，齐晖觉得能成为顾叶的主心骨特别有成就感，上去就把那小孩抱起来高高举起转了一圈，小孩子刚开始吓得瞪大眼睛，后来就咯咯乐起来。
　　顾叶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看着热情的齐晖，不自觉地跟刚才冷冰冰的钱维做了比较。
　　齐晖抱着小孩逗弄着，捏着小孩脸蛋问道：
　　“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这么可爱，来给叔叔亲一口！”
　　小孩跟齐晖很亲近，凑过去小嘴，吧唧亲了一口，齐晖乐了，又把孩子高高举起来，道：
　　“真乖，叫什么名字啊？”
　　“叔叔我叫洛洛。”
　　“洛洛，跟叔叔回家好不好，叔叔给你买好多好玩的玩具！”
　　顾叶笑着看他们两个完成一团，过去拉拉齐晖袖子，示意齐晖借一步说话，小洛洛又被放到了床上，看着两个大人又走出去，小孩这次明显紧张起来，坐直身子冲着顾叶跟齐晖道：
　　“叔叔，叔叔，我很乖的，我不尿床。”
　　顾叶心里一酸，过去亲了小孩一口，道：“叔叔马上回来。”
　　门口外面齐晖抽出一根烟，准备点上，顾叶抢过香烟，道：“都是孩子吃什么烟。齐晖，我想领养这个小孩，可是……”
　　“顾叶，你是想领养，还是想养，你可得想清楚了，决定了你就得负责这小孩一辈子，小孩小时候都挺可爱的，跟小猫小狗似的逗弄着也好玩，可你得想明白了，这可不光是提供一日三餐的问题。”
　　顾叶抿着嘴不说话，良久，齐晖也不催他，直到顾叶长长舒了一口气，认真的盯着齐晖的眼睛，道：
　　“我想好了，齐晖，我想领养这个孩子。”
　　齐晖拍拍顾叶肩膀，道：
　　“行，你决定了就行。”
　　“可是钱维他不大赞同。”
　　“那就不管他，你没必要依附钱维活着，走，办手续去，有我在呢，我帮你。”
　　顾叶下决心似的又点点头，快步回到屋子里，把小洛洛抱起来，高兴道：
　　“洛洛啊，跟叔叔回家喽！”
　　齐晖靠在门框上，看着兴高采烈地一大一小，觉得自己也算是值了。
　　没有体检，好办，正好小孩有点感冒，待会去医院找医生看看就完事了，手续也不麻烦，今天肯定是办不完的，但是齐晖自然有他的办法搞定，办事不就是个钱的问题嘛，打点打点也就顺利了，顾叶一直在屋里陪着小孩，齐晖去沟通，没多久就过来，齐晖看看小洛洛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从顾叶手里接过小孩，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趾高气扬道：
　　“走，咱回家去喽！”
　　小洛洛，咯咯笑着，顾叶抓起那只黄色的小鸡，也笑着跟在后面。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异，前一刻觉得压根不会发生的事情，这一刻却成为了现实。
　　顾叶忌讳钱维还是不接受，就先把小孩接到了齐晖家里，齐晖开车送顾叶回家的时候，临走之前，顾叶若有所思的盯着齐晖看了一会，最后说：
　　“齐晖，当年我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然后笑笑，跑上楼去。
　　齐晖却愣了，倚着车门，吸了两根烟，低语道：
　　“以后会的。”
　　晚上钱维到家的时候，顾叶没有再提收养小孩的事情，自然更是没有提到齐晖的帮忙，跟平时一样，给钱维做好了饭菜，晚上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叶才说：
　　“钱维，其实我是想养个小孩，以后能跟我有个依靠，做个伴。”
　　钱维听见了，翻过身抱住顾叶，道：
　　“不是有我嘛，乖，快睡吧。”
　　顾叶不再多说，有些话他还是不敢说出来，比如说钱维的母亲，钱夫人，约他明天一起坐坐，比如说他收到了陌生人寄来的包裹，里面是狰狞的骷髅玩具和几颗子弹壳。
　　辗转反侧了一晚，顾叶想着各种策略该怎么应对钱维的母亲，想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累了，却还是睡不着，这种看不见未来的感觉很可怕，好像生死决断都被别人掌控着，一点都没有安全感。
　　不过第二天，顾叶还是没有见到钱维的母亲，突发事件让他失约了。
　　章柳出事了。
　　

第49章
　　一枚子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顾叶没有什么概念，电视剧电影里，那些英勇神武的主人公们，枪林弹雨的穿梭着，哪怕是被打成筛子了还是照样端着枪冲锋陷阵，所以顾叶真的不清楚，一枚小小的子弹能把人伤害成什么样子。
　　现在顾叶多少知道了，就是那种小小的子弹，废掉了章柳一条胳膊。
　　子弹射进去，旋转起血肉，击碎骨骼，从另一侧，豁开碗大的裂口再冲出来，章柳的右上臂，就是受到了这种创伤。
　　前两天还聚在一起，这小子还一口一个龙土鳖的叫着，得得瑟瑟挺着小腰板给大家讲出柜那刻的壮举，现在却虚弱地昏睡在病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右臂缠着层层绷带，依旧向外渗着血水。
　　顾叶消化不了这个情景，龙二坐在病床一边的椅子上发呆。
　　医生说，受伤的骨骼和肌肉可以慢慢地恢复，但是伤到的神经已经无法复原了，可能会造成肌肉瘫痪，感觉丧失，连伸曲手臂都是不大可能得事情。
　　章柳是个画画的孩子，龙二记得，在老宅子宽敞地落地窗前，章柳细嫩的手腕灵巧地握着画笔，熟练地在调色盘上创造出一个曼妙的世界，龙二最喜欢看他画画时候的样子，安静灵动，画到得意处会很开心的笑，遇到不满意的地方会撅起小嘴，握着笔，习惯性的，手腕一下一下地用画笔戳着颜料。
　　现在，医生却说以后他的右手臂将会成为个摆设，连胳膊都不能抬起来，那灵活转动的手腕再也回不来了，纤长的手指也不能夹住画笔了。
　　顾叶猛得拽起龙二，拉扯着他走出病房，顾叶攥着龙二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压制着嚎啕怒意质问着：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这样了！”
　　一拳打上龙二的颧骨，打得手生疼，丝毫不解心头之恨，还想再打，龙二却依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颓然捂着头，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抖动着肩膀，无声呜咽。
　　顾叶心里更加心酸，隔着门缝，看见往日里活泼好动的弟弟，很害怕章柳醒过来，害怕章柳知道了自己失去了右臂会是什么反应，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章柳鼓起勇气重新拿起画笔。
　　顾叶想起来还是少年时候的章柳，同样是恣意绽放的年华，每天每天，笑盈盈地呆在画室里，经常抱着画板跑出去，在老家那里的田野间，一坐就是一整天，回家的时候，白色的校服上会沾染些缤纷的颜料，章柳妈妈会吆喝他几句，小章鱼却笑着跳着捧着画好的新作品来找自己，说哥你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他记得章柳笔下的田野，春夏秋冬。
　　直到那年出事，章柳哭着扑到自己怀里，哭着说，哥我画不了了，我画不了。
　　那是章柳噩梦般的一年，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梦到他的那个同学变成厉鬼来索命，梦到自己的手被切断了再也拿不了画笔，家里请了好多心理医生，总算捱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章柳却不愿意画画了。
　　顾叶越想越心惊，章柳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承受起这般损失，顾叶看着同样痛苦的龙二，那些恨意，那些责备的话却不忍心说出来了，也怪自己，当初没有劝住，要是章柳不跟龙二在一起，要是自己态度在坚决一点，章柳现在还是好好的，好好的在画画，说不定已经谈着女朋友，过他应该享有的青春，普通，却平安。
　　顾叶害怕，害怕他宝贝一样的章柳就这样夭折掉。
　　都怪自己，要是章柳没有跟龙二在一起，就不会遭受这种灾难，顾叶恨，恨自己不长脑子，他龙二那个王八蛋是做什么勾当的，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眼睁睁地看着弟弟逼近危险，自己却还在为了跟钱维的那点事情纠结不开，眼睁睁地看着章柳涉身危险，却白痴似的没有拦住他。
　　不想再多看一眼龙二，顾叶进了病房，轻轻握住章柳的右手，心里堵得难受。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由于龙老爷的反对，龙二带着章柳从家里搬了出来，龙家家大业大，龙二在别处也是存下很多资产的，本来想带着章柳过几天安稳日子，没想到却验证了那句话：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得。
　　今天早上章柳学校里有课，赋闲在家的龙二自然担任的司机的职位，龙二叫章柳在家门口等他，自己去车库取车，等龙二开着车出来的时候，章柳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龙二当场就吓寒了胆，自己在道上混了好多年，就算是在他身上捅开好几个口子他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可是他这个小小的人儿，本来干干净净地等着他的人儿，就这么躺在了一滩血中央。
　　疯了一般飙车到医院，麻木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换了一瓶又一瓶的血袋，长这么大，龙二第一次知道了害怕的滋味。
　　消音枪，准确击中的右臂。
　　章柳怎么会得罪带枪的人，肯定是自己牵连到了章柳，龙二恍惚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反省着自己的种种自私，为什么要把章柳拴在自己身边，明明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为什么要把他拴在身边。
　　一直跟在龙二身边的黑眼镜从外面匆匆赶来，看见蹲在地上的龙二，俯下身子凑到龙二耳旁道：
　　“大哥，查明白了。”
　　龙二猛得站起身来，一拳打在墙上，那副吃人的申请，黑眼镜都骇然退后一步，龙二一个字都不说，大步跨出，走出了医院。
　　敢动我的人，千刀万剐。
　　傍晚的时候章柳转醒，睁开眼睛，看着顾叶，浅浅叫声：“哥。”
　　顾叶哽着嗓子答应，忙问着他感觉怎么样，章柳眼睛转了一圈，问道：“龙土鳖呢？”
　　顾叶没有回答，章柳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其实就是微微翘起嘴角，气若游丝似的，轻轻道：“哥，你告诉他我没事。”
　　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50章
　　面对生命的脆弱，以前在意的很多事情，会突然变得无关紧要，比如现在，守在章柳床边的顾叶，再看见钱维母亲的来电显示时，厌烦地直接挂断电话。
　　我真的没有心情再跟你们纠缠不清，你们随便吧。
　　等在咖啡厅的钱夫人可不会伟大到体谅顾叶的心情，钱夫人高贵的心里从来都是这样想的，哪怕就算是顾叶全家都罹难了，自己叫顾叶来，顾叶也得屁颠屁颠地过来，他算什么东西，敢让自己等这么久。
　　毕竟是找顾叶谈判的，钱夫人还是好心肠的又给顾叶拨过去一个电话，谁知道那边直接给挂断了，于是钱夫人恼怒了。
　　钱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将苏帆叫出来陪自己逛街，苏帆乐得同意，马上赶过来，钱夫人对着苏帆道：
　　“帆帆啊，伯母我最近老是头晕目眩的，偏偏小维还不听我的话，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苏帆心眼一转，知道大概是钱维又跟顾叶勾搭，惹钱夫人生气了，苏帆陪笑道：“伯母您别往心里去，钱大哥就是一时还没有转过念来，过几天就好了。”
　　钱夫人真的很满意眼前的这个儿媳妇，懂事，识大体，照顾人，钱夫人握着苏帆的手道：“帆帆啊，委屈你了，伯母为了你也得拼着老命挣一把。”
　　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苏帆，道：
　　“给你钱大哥打个电话，跟他说我不舒服，让他马上回来。”
　　苏帆抬眼看看脸色不错的钱夫人，会心一笑，拨过去电话。
　　钱维听说了章柳出事，正在往医院赶，半路上却接到了这么个电话，那头苏帆做出急切的样子，带着哭腔喊道：
　　“钱大哥，伯母突然不舒服，一直头晕，你快回来吧钱大哥，我好害怕。”
　　钱维急急刹住车子，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那边却听见苏帆哽咽起来，钱维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最后却还是掉转车头，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
　　钱维赶到家的时候，钱夫人躺在床上，一副虚弱地样子，见到钱维，挣扎着想要起身，钱维扶住母亲，让母亲靠在自己身上，钱夫人用手帕擦擦眼角，道：
　　“小维，幸亏苏帆在我身边，不然我晕倒在大街上也没有人管了，小维妈妈年纪大了，说不好身体就出了什么问题，妈妈不放心你啊。”
　　钱夫人抽泣着掉出几滴眼泪，守在一旁的苏帆赶紧过来握住钱夫人的手，也跟着红了眼睛安慰道：
　　“伯母您说什么呢，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钱夫人叹气道：“小维，帆帆是个好孩子，她在你身边我放心，你就当是为了妈妈，要好好对待帆帆。”
　　钱维扶着钱夫人躺下，道：
　　“医生来过了吗？妈您别瞎说，不是刚刚检查过的，您很健康的。”
　　钱夫人捶打着自己胸口，几分悲切地哭道：
　　“妈妈这时心病啊，心病！”
　　钱夫人本是想做戏来着，说到此处，却想起来那个没良心的丈夫，顿时真的悲痛起来，假哭成了真哭，苏帆扑在钱夫人身边也跟着小声抹眼泪，钱维顿时觉得太阳穴那里的血管突突地跳。
　　钱维去客厅拿起家里的电话打给钱父，一直没有人接听，直到第六遍上才被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婉道：“您好。”
　　钱维真觉得自己是要想杀人了，压抑着怒气，声音都变得阴森森的，道：
　　“我是钱维，叫我爸接电话。”
　　那女人显然受到了惊吓，结结巴巴道：“小……维，那个，你爸爸他……”
　　“妈，谁的电话？喂？”
　　电话换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显然是钱辉。
　　“哥？怎么打这个电话了，这是我家里的座机吧，怎么有事找爸爸？不好意思，爸爸在睡午觉，不方便，就这样吧，我跟妈妈要出门，再见。”
　　钱维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胸膛里升腾着的那团火气横冲直撞地寻找着宣泄地出口，将电话狠狠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依稀还能听见母亲得啜泣，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要毁灭，那就一起毁灭吧。
　　这种家，一刻也不想再多待，钱维心里还担心着顾叶，那家伙怕是又该吓坏了吧，自己要快些赶过去。
　　病房里顾叶趴在章柳身旁，轻轻握着章柳无力地右手，停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望去，看见钱维，顾叶眼泪哗就下来了，钱维走过去，顾叶圈住钱维的腰，埋在他身上，钱维摸摸顾叶头顶，也跟着心疼起来。
　　顾叶呼吸着钱维身上的气息，平静了许多，怕吵着章柳，顾叶站起来跟钱维去了病房外面，顾叶额头抵在钱维肩头，钱维拍拍他的后背，想宽慰两句，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事情已经这样了，怕是只有接受吧。
　　钱维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顾叶摇头，钱维把着他的手坐在走廊长椅上。
　　顾叶搓搓眼睛，枕在钱维肩上，钱维想去给他买点吃的，顾叶握着钱维的手不松开，顾叶嗓子有些沙哑，低声道：
　　“钱维，我害怕章柳醒过来，他醒过来，我该怎么对他说。”
　　“我怕他接受不了。”
　　“他才那么小，怎么就……怎么就……”
　　钱维揽着顾叶肩膀，吻下他的头发，宽慰道：
　　“章柳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乖，相信他，我已经联系医生了，会最大限度治疗的，放心好了。”
　　“万一不能恢复呢。”
　　“乖，别往坏处想，有我在呢。”
　　“钱维，本来，今天你妈妈约我见面的，我没去。”
　　钱维看不见顾叶的脸，听见他说这件事，不久之前那场闹剧，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八成又是做戏，钱维对母亲的那点耐心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为什么会有这种父母，就是看不惯儿女的幸福呢。
　　钱维扳过顾叶的脸，顾叶红着眼睛，紧抿着嘴唇，道：
　　“我不知道你妈妈要找我做什么，我要照顾章柳，钱维，我不想见。”
　　拥抱住顾叶，听见这小子委委屈屈地强调，钱维心里满是苦涩，道：
　　“以后谁叫你你都不要去，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好不好。”
　　
第51章
　　章柳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他的龙土鳖，没有看见想看的人，章柳心里有些失望，却更加担心龙二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危险地事情。
　　钱维回去处理公司里的事情，顾叶一个人守着章柳，顾叶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一是怕家里人担心，二来，会牵扯出章柳跟龙二的那点事，现在的章柳还是静养的好。
　　顾叶将病床摇升起来，章柳半坐起来，往日里一直叽叽喳喳的小章鱼突然安静下来，章柳不时会用左手摸摸自己绑满绷带的右臂，却什么也不问，章柳每次一抬手，顾叶都紧张地冒冷汗。
　　章柳让顾叶给龙二拨个电话，顾叶拨过去，那边却是无法接通，章柳一张小脸就更加惨白几分，第一天倒是平安无事，晚上顾叶在这里陪床，病房里关上了灯，顾叶也算是松了口气，最起码，没有见到歇斯底里绝望的场景。
　　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章柳却突然轻声问道：
　　“哥，我右臂是不是废了。”
　　黑暗中，顾叶无法鼓足勇气回答，一片静默，章柳又道：
　　“哥，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顾叶过去坐在床沿上，咬着牙，哽咽着嗓子一句话说不出来。
　　章柳啊，当时是不是很疼，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哥哥心里替你疼，章柳你才这么小，你要怎么应对以后的日子。
　　顾叶抚着章柳头发，章柳握住顾叶的手，睁开眼睛，黑暗中闪亮亮的，不知道本就如此，还是因为泪水的反光，章柳道：
　　“哥，先别告诉妈妈，我今天想了一天，也没那么害怕了。”
　　“哥，我以前在天桥上看见过用口画画的人，那人两条胳膊都没有了。”
　　“真的，哥，你别难过，我不是还有左手嘛，人家都说多用左手长寿的。”
　　“哥，你别怪龙二，帮我联系下他吧。”
　　“哥……”小章鱼说到这里终于嘤嘤地哭了出来，抽泣着，道：
　　“哥，真的有点疼……疼。”
　　顾叶的心都碎了。
　　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那么圆满的一轮明日，像是在嘲讽那些突然变得不圆满的人生。
　　除了那天晚上哭过之后，章柳就一直不哭不闹的，配合治疗，有时候还笑着宽慰顾叶两句，只有每天问起龙二的时候，脸上才带出几分萧瑟。
　　顾叶知道，他是憋在心里。
　　龙二一直没有出现，纵是钱维派人出面寻找也没有音讯，只是听见他们道上出了几起流血事故，顾叶不会跟章柳透露信息，反正都是不确定的事情，说了也是白白增加担忧。
　　再者，顾叶很恨龙二，刚开始就不喜欢那个男人，现在更是深恶痛绝，他恨不得龙二横死，那样才能补偿章柳，那样才能彻底从章柳面前消失。
　　你明明没有能力保护好爱人，你凭什么要把他圈养在身边，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章柳为你承担灾祸，你觉得，还有补偿的余地吗？
　　将心比心，顾叶突然明白了钱维的种种苦心，交往的七年时间里，自己几乎没有受到多少威胁，钱家家大业大，想整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但是这七年来自己很平安的跟钱维生活在一起，直到最近才有了些紧迫感，跟章柳受到的伤害相比，钱夫人跟苏家小姐那些语言上的攻击，反倒显得太温柔了，也显得无关痛痒了。
　　若真的想动自己，随便安排场车祸，随便把他堵在那个死角殴打，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没有，一次都没有。
　　哪怕是现在，自己在这里照顾着章柳，钱维肯定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手保护着自己跟章柳的安全。有他在，从来就是那么安心。
　　原来，钱维做得这么出色，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感恩呢，反而羡慕着龙二跟章柳那么高调的恋爱，如今看来，钱维才是细致入微的对待着爱情。
　　想到了过往的很多岁月，想到现在的种种如意不如意，顾叶掏出手机，给钱维发过去两几个字：“钱维，我爱你。”
　　钱维直接把电话打过来，语气里几分急切，问道：
　　“怎么了，章柳还好吧，怎么突然说这个，没出什么事吧。”
　　顾叶心里骂着钱维不接风情，不知不觉中放柔了语气，道：
　　“没事，就是突然想跟你说了，嗯，快忙吧。”
　　钱维沉默几秒钟，挂断了电话。
　　顾叶知道钱维的性格是不会把这几个字放到嘴边的，他只会放到心里。
　　刚把小洛洛领回来就遇到章柳出事，生活变得一团混沌，顾叶觉得挺对不起小孩的，还好有齐晖一直在照顾着，顾叶决定等章柳出院的时候把小洛洛一起接回家，虽然学校里马上就要入职，不过不用坐班，照顾一大一小还是应付得来的。
　　章柳住院期间，谢锋带着鲜花水果的，风风火火地来过好几次，见着可怜兮兮的小章鱼，谢锋上去就捏着章柳小脸道：
　　“哎呦，这下我们小章鱼不去祸害我的酒吧了。”
　　顾叶恨不得把谢老板踹出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章柳倒是不介意，也笑着道：“谢老板，我这下可真是遭报应了。”
　　谢老板给章柳削苹果，一边喃喃道：“你这算什么报应，右胳膊有腿的，不就是一条胳膊不听指挥了嘛，你哥哥我才是遭报应了呢，你快点养好身子，给哥哥我出出主意，哥哥我最近追人呢，追得可惨烈了。”
　　章柳不介意谢锋的措辞，反正是早晚要面对的，顾叶心里挺佩服章柳的，平日里一直觉得这个弟弟太柔弱，眨眼间，小孩已经长大坚强。
　　顾叶照顾章柳的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遭遇了这种事情，会不会跟章柳这样坚强，顾叶不大确定，但是有一点，他觉得要是自己出了事，钱维不会把自己单独留在白惨惨的病房里。
　　所以，顾叶更加厌恶龙二。
　　话又说回来，痛恨也罢，厌恶也罢，诅咒也罢，到底不是当事人，到底体会不到相爱着的两个人心里是受着什么煎熬。
　　章柳佯装坚强等待龙二，龙二在拼着性命给章柳报仇，不给章柳个交代，龙二不会有脸来见章柳的。
　　直到章柳出院，龙二都没有出现，出院那天，章柳站在医院门口频频张望，小脸上写满失望。
　

第52章
　　顾叶把章柳接回家，又打电话给齐晖，让小洛洛也住回来，顾叶想着，小洛洛的事情还没有跟章柳提呢，说不定突然有了个小孩子，陪着章柳，章柳的心情会好些，刚才在医院门口看见章柳的一脸失落，心里很是不忍，却也说不出劝慰的话，更不会告诉章柳帮他联系龙二，顾叶真的不想让弟弟再跟那个男人有什么牵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章柳看着车窗外发了一路呆，到家的时候先去了趟卫生间，顾叶去收拾客房，可是收拾了好长一会都听不见章柳从卫生间出来的动静，顾叶赶紧冲进去，却看见章柳垂着右臂，依着墙，坐在地上，左手捂着眼睛，抖动着双肩，却是哭了。
　　顾叶想去扶起章柳，章柳捂着头躲开，顾叶看见章柳裤子拉链还开着，伸手想帮章柳拉上，试了试，原来拉链卡住了，顾叶双手使劲才将拉链拉上，章柳哭着道：
　　“哥，我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了怎么办……”
　　顾叶笑着给章柳提上裤子，又笑着道：“真是小孩，这有什么好掉眼泪的，哥哥以后给全给你买松紧带的裤子，来，站起来，不是有哥在嘛，哥哥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呢，别害怕，哎呀，还不知道昨天是谁跟我说呢，人家有人用嘴巴都能画画，原来是说着逗我玩呢。”
　　与其陪着他一起哭，不如领着他一起笑。
　　章柳抹干净眼泪，站起来擦擦鼻子，勉强挤出来点笑意。顾叶心里还是跟着绞痛着，失去了一只手臂，是不是意味着失去了一半的自理能力呢？
　　上卫生间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刷牙的时候，穿衣服的时候，做爱的时候，更不用提什么画画，写字。
　　有信心是一回事，掉进沼泽里挣扎出来，除了信心，不是还得有人拉你一把吗？顾叶知道，章柳最渴望拉他一把的人是龙二，那个人，却至今杳无音讯，没了担当。
　　作为哥哥，就帮他担当起一切吧。
　　小洛洛被齐晖领进家门的时候，拉着齐晖的手，躲在齐晖身后，小小的身子侧着，偏出小脑袋，小脑袋上歪歪地带着一个熊猫图案的帽子，映衬着小脸愈发可爱，顾叶赶紧把章柳从房间里发出来。
　　小洛洛一直跟着齐晖，见到顾叶反而生疏了，顾叶把小孩从齐晖身后拎出来，小洛洛扭扭身子，撅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瞅着齐晖，齐晖一巴掌打在小洛洛屁股上，道：“他可是你正牌爸爸，快过去要抱抱。”
　　小洛洛站直身子，小手背在身后，字正腔圆脆脆道：“爸爸。”
　　章柳跟顾叶一下子都忍不住笑起来，顾叶把小孩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圈，吧唧在小孩脸上亲了好几口，章柳也笑着凑上来，捏捏小孩腮帮子，笑道：
　　“哥，你这是从哪儿弄的小孩，还爸爸呢，你太逗了吧“怎么逗了，这可是我儿子，是吧，儿子，来叫小叔叔。”
　　小洛洛好奇地看着章柳，章柳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今一场大病去了他身上那几分嚣张气息，更显得平和起来，笑起来，不仅漂亮，还很亲近似的，小孩子天生直觉，眨眨眼睛看着章柳，然后张开小胳膊，奶声奶气道：“小叔叔抱抱。”
　　气氛突然僵住，章柳掉了笑意，苍白了一张脸，半晌才道：
　　“小叔叔……不能抱小洛洛……”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天生的敏感，毕竟被人抛弃过，现在听见章柳不抱他，小嘴立马撅起来，往顾叶怀里一缩，不再说话了。
　　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孩子，就这么尴尬的冷了场。
　　顾叶讪笑两个，摇摇小洛洛，道：
　　“哎呀小宝贝乖啊，你小叔叔跟你开玩笑呢，章柳你坐沙发上去。”
　　章柳一愣，明白了顾叶的意思，乖乖坐到沙发上去，然后顾叶把小孩放在章柳腿上，章柳正好一个胳膊就把小孩圈住了，一个柔软的小生命在自己怀里蠕动，嫩嫩的小脸蛋，软软的头发丝蹭在下巴上，痒痒的。
　　小孩子是干净的希望，章柳突然不那么难过了。
　　顾叶从小孩小行李堆里巴拉出那只黄色的小鸡，塞进小洛洛怀里，道：
　　“宝贝乖，跟小叔叔在这里玩，齐叔叔有没有给你讲什么好玩的故事，宝贝讲给小叔叔听吧，爸爸去做好吃的。宝贝，小叔叔的胳膊被大虫子咬了，不能乱动，宝贝帮爸爸照顾小叔叔好不好？”
　　小洛洛听了，满脸骄傲地挺直了小腰板，又是字正腔圆道：
　　“好的，爸爸。”
　　齐晖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跟顾叶一起进了厨房，收拾着带来的蔬菜，站在顾叶身边，用肩膀碰碰顾叶，道：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手啊，哪个都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顾叶却换下了刚才那一幅轻松地笑脸，抿着嘴唇，从袋子里拿出来齐晖买回来的新鲜鲤鱼，道：
　　“心里没底着呢，难受。”
　　齐晖按住顾叶的手，接过他手上的鲤鱼，道：
　　“鱼腥味大，我来洗吧。”
　　“对了，小洛洛的事，我还没跟钱维说呢。忙晕头了，都忘了这一茬了，对了我给钱维打个电话去。”
　　顾叶洗洗手打电话去，齐晖处理着手上的鲤鱼若有所思。
　　钱维接到顾叶电话，下午用最高的效率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就赶着回家，满心都是不放心，不知道顾叶能不能安抚好章柳，可千万别两个人都哭红了眼睛闷闷不乐的。
　　钱维把顾叶保护得太好，甚至都忘了顾叶也是个有些担当的男人。
　　所以当钱维推开家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
　　家里很热闹，章柳怀里抱着上次自己在孤儿院看的那个孩子，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地板上，散落着一地的纸张和彩笔，章柳用左手歪歪扭扭地教小孩画小鸡，小孩笑得咯咯地，手里举着那只小黄鸡，摇摇摆摆的对着厨房吆喝：“爸爸快来看。”
　　厨房里齐晖围着围裙在炒菜，顾叶坐在餐桌椅子上摘韭菜，两人也是笑盈盈地对着话。
　　站在门口的钱维，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多余，像误闯了别人的家门。
　　　

第53章
　　顾叶看见钱维回来赶紧地迎上去，有那么点心虚，毕竟没有把小洛洛的事情告诉给他，自己就这么擅自决定了，钱维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小洛洛，小洛洛本来跟章柳玩得好好地，一脸兴高采烈，突然杀出这么个一身黑色西装，从衣着到表情都一丝不苟的叔叔，立马呆呆地坐在地上，只是将那只小黄鸡又紧紧攥进怀里。
　　钱维进屋里换衣服，顾叶屁颠屁颠地紧紧跟着，然后把卧室门关上，几分讨好似的小声道：“钱维，我想有个小孩热闹些，章柳陪陪小孩也能开朗些吧，我本来想跟你说来着，章柳突然出事就耽误下了。”
　　钱维有些不耐烦地摘下领带，扔掷在床上，道：“那你就跟齐晖商议了？还是说是你想跟齐晖一起过日子，一起收养小孩？”
　　顾叶锁着眉头，心里也很烦躁，钱维怎么又往那边想，这都什么节骨眼上，怎么还纠结着这些事，顾叶这几天是有些长进的，若是以前的性子，钱维说出这几句话，顾叶肯定早就顶回去了，今儿顾叶顾念着外面的，使劲把不情愿往肚子里咽下去，伸手接过钱维换下来的衣服，挂好，见钱维脸色还是不好看，扳过钱维，啃上一口，软言软语道：
　　“我不也怕你闹心嘛，你最近家里事情也很忙，能不打扰你的我就不打扰，我以后一定注意，不找齐晖帮忙了，章柳跟小洛洛可不可以先在家里住下？”
　　钱维点点顾叶额头，也抿嘴轻笑，顾叶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放下心来，出门继续做饭。
　　厨房里的齐晖，刚刚做好红烧鲤鱼，端出来放在饭桌上，跟走出卧室的钱维对上了眼，齐晖笑道：“钱少爷回来的正好呢，吃饭吧。”
　　小洛洛还是有点怕钱维，好在钱维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变得多少柔和些，小洛洛靠在章柳身上，偶尔眼角偶尔撇向钱维，钱维也看见了，顾叶把小孩从地上捞起来，塞进钱维怀里，坏笑道：
　　“抱着！”
　　于是一大一小，同时僵硬了。
　　别人抱孩子都让小孩趴伏在胸膛上，这钱维大概是没有抱过小孩，被顾叶硬生生地塞到手上，双手插在小孩腋下，就这么举在眼前，于是小洛洛悬空了。
　　顾叶扶着椅背哈哈大笑，小洛洛终于抓不住他的黄色小鸡了，小鸡吧唧掉在地上，小洛洛想下去捡起来小鸡，可是钱维还是在僵硬着举着小孩，俩人又大眼瞪小眼。
　　其实钱维心里可是一个千回百转，手上举着的小孩原来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幼小，纤细，这么柔软的生命，就在自己手上，是活的，黑黑的小眼珠，很是灵动，怪不得顾叶放不下这孩子，抱过了，谁还能舍得放手啊，顾叶啊顾叶，你还真是老让我体验到我没有想象过的世界。
　　齐晖看见小洛洛跟钱维僵持着，心里暗嘲，这钱家少爷从小蜜罐子里长大，根本不懂得看孩子，真是，顾叶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齐晖想过去接过小洛洛，解救下小孩，谁知道刚走到跟前伸出手去，钱维一个转身，抱着小孩走进客厅，这钱维对顾叶的事情心眼小着呢，怎么会给齐晖表现的机会。
　　钱维抱着小孩在客厅里转，还好奇地捏捏小洛洛软软的小屁股蛋问道：
　　“我可是你爸爸，叫声爸爸听听。”
　　小洛洛扭着身子想躲开狼爪，钱维把小孩高举起来转了个圈，道：
　　“快叫爸爸啊。”
　　小洛洛吓坏了，眼泪汪汪道：“有爸爸了……”
　　钱维笑哈哈地指着顾叶道：“他啊，他是你小爸爸，我是你爸爸，记住了吗？乖，是不是喜欢小鸡，爸爸给你买好多好多小鸡玩具好不好？”
　　小洛洛点点头，冲着钱维叫到：“爸爸！”
　　然后冲着顾叶字正腔圆道：“小爸爸！”
　　章柳笑得弯了腰，齐晖意味深长地拍拍顾叶肩膀，顾叶心里那个无语啊，偏偏还反驳不得，谁让他确实是被钱维压制的那个呢？
　　一顿饭因为有了个小孩，格外热闹，笑语不断地，掩饰过去了章柳的失落和不方便，掩饰过去了齐晖的心有不甘，很和谐，很美好。
　　晚上入睡的时候，钱维搂着顾叶，道：
　　“咱把小洛洛的名字改了吧。”
　　顾叶不解，毕竟是小洛洛之前父母给的名字，改了不太好吧，钱维却道：“洛洛，落落，遗落，不好听，就叫阳阳吧，阳光的阳，普通的名字，好养活。让小孩跟着你姓，叫顾阳，怎么样？”
　　顾叶抱着钱维，把脑袋抵在钱维胸口上，道：
　　“嗯，好。”
　　很感激钱维的豁达，还有，这名字改得真好，钱维对待自己，从来都是这么细致入微，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本想就这么平静地过两天欢畅日子，龙二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安逸。
　　准确地说，是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龙二，出现在了顾叶的面前。
　　这天，龙二派手下将顾叶请了过去，顾叶见到龙二，看着他从左眼角裂开到嘴角的一道大伤疤，伤口很深，翻出来里面的血红，顾叶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刀伤，吃惊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龙二苦笑，挣到了脸上的伤口，更显得扭曲可怖，龙二道：
　　“大哥，对不起。”
　　顾叶心里涩涩的，这个破了相得男人，这个高大血性的汉子，红着眼睛跟自己说对不起，顾叶也就恨不起来了，别过眼睛，不忍心再看脸上的伤痕，道：
　　“怎么不去看看章柳。”
　　龙二沉默几秒钟，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很用力，青筋暴起，仿佛极力压力着喷薄而出的感情、不安、迟疑。最后龙二说：
　　“大哥，今天请您来是想跟您商议个事情，我……我想把章柳送出国，治疗的人我找好了，学校也给章柳安排好了，大哥，我……”
　　顾叶什么都没说，紧抿着嘴唇，他知道也许对章柳来说这是更好的选择，可是，心里就是很别扭，总觉得这种退而求其次似的话不该从龙二口里出来，顾叶道：
　　“你自己去跟章柳商议吧。”
　  

第54章
　　顾叶特意领着小孩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章柳见到龙二的时候，掐着腰哈哈大笑，指着龙二破了相的脸，道：“土鳖，咱俩可真是天生一对，一伤一残的，哈哈，还真是绝配了。”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了，龙二把小孩揽过来，低下脑袋，额头相抵。
　　龙二闷闷地说对不起，章柳用他还能动的左手拍拍龙二后背，跟顺气似的笑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的错，我这不是还好好地嘛，对了，我给你看我用左手画的画，哎呀，还别说，我觉得还真是别有风味呢！”
　　龙二抱紧章柳，大男人哽咽了，见到他脆弱，心里会疼，见到他坚强，心里更疼。
　　“章鱼，咱先出国几年好不好，我都安排好了，你去国外读书，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就去接你，好不？”
　　章柳抬起眼睛，睫毛上还是刚才笑哭了时候留下的眼泪，晶晶亮亮的黑眼睛，盯着龙二，龙二不忍心看，别过眼去。章柳道：
　　“我不想走，留在你身边不行吗？”
　　龙二摇摇头，章柳垂下眉眼，闷闷道：
　　“我不想走。”
　　“土鳖你个缩头乌龟。”
　　“我就不走！就不走！”
　　男儿膝下有黄金，龙二一下子跪倒章柳面前，吓得章柳退后一步，怔了。龙二抱着章柳的腿，男人身上微微的颤抖穿到章柳身上，章柳不知道，这个跪倒他面前颤抖着身躯求他离开的男人，在过去几天里经历了什么样的炼狱，他也有他的脆弱，升腾翻滚着的绝望，一直煎熬着男人。
　　章柳不知道，龙二怒火冲天地给章柳去报仇正好着了对方的道，形单影只地被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狂徒堵在了死胡同，龙二的父亲，那位严词呵斥他们，却还是放他们离开的老人，亲自带着人马赶去解救龙二，却在那场混乱中被重伤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知今昔。
　　他为自己的年轻冲动付出了代价，痛恨自己的轻浮与考虑不周，却不后悔为了爱人刀山火海的决心。
　　龙二愧对父亲，也愧对章柳，现在龙家混乱得不成样子，牛鬼神蛇都蠢蠢欲动，龙二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和信心保住章柳一直平安，即使是现在这几日短暂的安宁，也是得益于钱维的庇护。
　　连爱人都保护不了，连父亲都彻彻底底辜负了，男人一直以来钢铸般的自尊心，几近倾覆。所以求他先离开吧，等自己能够堂堂正正掌握乾坤的时候再把他接回来吧。
　　这一切，龙二一辈子都不会告诉章柳的，他只要自己的男孩，远远离开这里，继续干净平安的生活。
　　章柳摸摸龙二的头顶，却是笑道：
　　“龙土鳖，你还真是让我失望，我不就残废了吗，就这么嫌弃我不待见我？行啊，走进走呗，说起来咱俩不也就几个月嘛，才几个月我就废了条胳膊，你就破了相，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俩不是得把命都搭进去，我可还想好好活几年呢，行啊，你让我走，我就走呗，对了，要是我在外面遇到更好的人我就不会来了，你说对吧，土鳖，给我站起来！看着恶心，草！”
　　章柳一脚踹开龙二，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龙二被小章鱼刀子似的小嘴刺痛到了，尤其是这小子没心没肺地说什么遇到更好的人，龙二心里又添了条裂缝，是啊，自己凭什么想把人送走了还妄想章鱼能一直心心念念记住自己，再有，自己干黑道的，真说不好哪天就交代了，跟自己老爹似的，万一小章鱼在外边爱上别人怎么办？即使不是这样，以后，小章鱼能背负起对老爷子的愧疚吗？背负着长辈的一条命，怎么还能坦然地跟自己在一起？
　　章柳说得对，他们毕竟才几个月，几个？两个还是三个，这么短时间的相识，你凭什么想拴着他一辈子？
　　龙二轻叹，道：“你在外面快活点生活就好，至于别的……章鱼，要是你哪天想回来，我都等你。”
　　章柳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已经失去歇斯底里争吵的气力了，被抽干了一半，泄了气。
　　龙二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回家的钱维，钱维看见龙二脸上的伤疤，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都安排好了？”
　　龙二点点头，嗓音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波动中恢复过来，有些沙哑，道：
　　“是，谢谢钱大哥，章柳他……就麻烦您了，我不一定能去送他。”
　　钱维见过很多道上混的汉子，说实话，他真是没有料到龙二会为章柳做到这个地步，便道：“龙二，你确定章柳会理解你？”
　　龙二摇头，道：“钱大哥，您什么也别跟章柳说，他……他还小，再说，我这样子……他继续呆在这里真的不安全。”
　　钱维拍拍龙二肩膀，道：“嗯，我心里有数，有空去我那里坐坐，该帮你的我尽全力。”
　　龙二感激的点点头，侧身微微弯腰鞠躬，然后快步上车离开。
　　钱维打开家门，章柳还是刚才龙二离开时候的那个姿势，钱维走到他面前，章柳抬头，问道：
　　“钱哥哥，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心里就是难受。”
　　钱维不是顾叶，没有那么多细腻的话讲给章柳听，他习惯于强者的世界，龙二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钱维除了那么点怜悯，其实还有鄙视。
　　是啊，既然没有能耐和决心坚持到最后，何必开始呢？伤人伤己。
　　钱维还是坐到章柳身边，想了一会，道：
　　“离开也好，出去走走，你还小，等见到世界真正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一些想法就会改变，我跟你哥都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钱哥哥，我真羡慕你跟我哥。”
　　钱维笑而不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钱维站起身来，过去拉开阳台上的窗帘，屋子里立马鲜亮起来，钱维道：
　　“行了，别跟离开男人活不了似的，章柳，要是你真把龙二当回事，那就挺起腰板活出点样子，让他放心。要是你不想把龙二当回事，那更得快快乐乐的，无视掉他。”
　　章柳看着站在阳台上的钱维，这个一直那么自信的男人。
　　钱维过来摸两把章柳脑袋，他把话说到这里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看个人领悟的劲儿了，谁也代替不了，自己得把自己的路走下去。
　　钱维看看手表，问道：“你哥跟阳阳呢？”
　　“阳阳？谁是阳阳啊？”
　　“嗯，给小洛洛改名了，章柳去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
　　“好。”
　　

第55章
　　送章柳离开的那天阳光很灿烂，这个城市难得的湛蓝天空下，章柳遥遥张望，忐忑不甘中还是没有等来想要见到的人。
　　龙二想尽快送章柳离开，顾叶跟钱维商议着，见章柳也同意了，就抓紧给章柳安排了行程，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定也是一种解脱。
　　阳阳虽然跟章柳只认识了短短几天，两个人却是特别投机，阳阳知道章柳要走了，一路上撅着小嘴跟鸡屁股似的，一直追问着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叔叔你快点回来，我们的画还没有画好呢，小叔叔……
　　章柳笑着捏捏小孩嫩嫩的小脸，笑道：
　　“嗯，叔叔很快就回来，阳阳在家里好好听爸爸的话，乖，叔叔给你带玩具回来。”
　　顾叶心头埂着很多话，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也苦着一张脸，广播里已经提示乘客登机了，顾叶把上前抱住章柳，只道：
　　“好好照顾自己，不习惯就回来，学习什么的别耽误了，画画也别耽误了，我弟弟准能行的。”
　　章柳笑了，道：
　　“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两天也想明白一些事，哥，你跟钱哥哥好好过，你们可是我的楷模呢，要是你们坚持不下去，我的信仰可是会破灭的。”
　　顾叶拍拍章柳肩膀，给他背上背包，章柳俯下身子亲了两口阳阳，说：
　　“哥，再见。”
　　顾叶怔怔地看着章柳一步两步离开的背影，这个年轻的男孩，右手臂不自然的下垂着，但是脚步却轻盈，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潇洒。
　　顾叶害怕这样注视着亲人的背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或者说，好像越行越远的那个人，将以前的生活抛弃了一般。
　　呆呆站了半晌，阳阳突然拉扯着顾叶裤腿，小孩眼睛盯着顾叶身后，害怕似的往顾叶身上靠，顾叶顺着阳阳的目光看过去，竟然见到了龙二。
　　那种悲戚的神色，掺杂在凶悍的相貌上，更加可怖了，怪不得阳阳吓坏了，龙二朝着顾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望向章柳离开的那个方向，颓然转身离开了。
　　章柳离开的太突然，顾叶回到家里，怎么都觉得空荡荡的，恍如隔世是不是就是描述这种感觉的？好像章柳现在还好好地呆在学校，好好地跟龙二生活在一起，偶尔去谢老板酒吧闹腾闹腾，满嘴俏皮地叫着哥哥哥哥，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受过伤，好像他还在画室里拿着画笔端着调色盘认真地作画。
　　真的，好像一场梦。
　　现在，章柳却是坐在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要在那里待几年，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景象，那时候的章柳还是章柳吗？那时候的龙二还是龙二吗？
　　顾叶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发呆，阳阳坐在地上继续画着没有完成的作品，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小人，还有橙黄的太阳，一根一根的绿草，巨大的花朵，还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屋顶上竖着个烟筒。
　　顾叶坐直身子，摇摇脑袋希望清醒一点，还是有些混沌似的，他起身去卫生间用凉水泼了泼脸，去书房打开电脑，时间过得真快，其实本来上个月就应该开始给学生讲课了，因为章柳的事情，顾叶跟学校请了假，把课程调整到这个月了，算算，明天正好是第一堂课。
　　顾叶得抓紧时间做点别的事情，不然，满脑子都是章柳转身前那个有些惨淡的笑脸，还有一直躲在暗处的龙二，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么悲悲戚戚的地步呢？只是单纯的相爱就这么难吗？
　　顾叶最近这边太忙碌，钱维也抽出很多时间往这边跑，这几天更是天天住在这里，现在闲着了，顾叶翻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记录，一条一条的删除，那个显示着钱夫人的号码，从顾叶手机上清空了。
　　真的没有心力跟你们折腾了，我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安静地支持钱维。
　　钱维回家的时候，看见阳阳紧张地站在卧室门口，手里又紧紧攥着那只小黄鸡，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紧张，必须抱着小黄鸡，阳阳看到钱维，奔跑过去，喊道：
　　“爸爸！”
　　说实话钱维还是不大适应被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叫爸爸，不过，感觉还真是不错，钱维摸摸小孩脑袋，问：“你小爸爸呢？”
　　阳阳指指卧室，道：“爸爸，小爸爸是睡着了吗？从刚才就一动不动。”
　　钱维赶紧进卧室，果然看见顾叶趴在书桌上，看似睡着的样子，钱维摇摇顾叶，顾叶支吾几声，没有睁眼，钱维摸摸他额头，竟然是发烧了。
　　这家伙，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的忙坏了，身体看样子吃不消了。顾叶就有这个毛病，以前也是，只要事情很多很急，高强度的工作之后，肯定会病一场，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感冒发烧什么的。
　　钱维把人抱到床上，打电话叫来医生，又给阳阳做了晚饭，去卧室把顾叶叫醒，给他端过去饭菜，顾叶无精打采的，一点都不想吃，只把医生带来的药吃了，阳阳趴在顾叶身边，拿着小勺子舀起一口粥，还跟大人似的吹吹气，道：
　　“爸爸，吃一口吧，爸爸。”
　　顾叶勉强喝了几口，有些恶心反胃，实在不能下咽，钱维便哄着阳阳去睡觉，顾叶缩回被子，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发汗。
　　这天半夜的时候，顾叶贴在钱维身上，抽着鼻子闷闷道：
　　“我担心章柳，怎么办，心里老难受了，怎么办？”
　　钱维把人搂住，一下一下拍着顾叶的后背，哄到：
　　“他总得有长大的一天。”
　　“我今天陪着章柳一直在等龙二，等到最后也没见着，章柳肯定很失望，他走了之后我看见龙二了。钱维，我看着两个人心里难受，真难受。”
　　“顾叶，别想了，好好休息，乖。”
　　第二天一大早，顾叶硬是跟着钱维一起起床了，钱维让他休息，顾叶可真不好意思再跟学校请假了，再请假估计会被学校直接裁掉了。头重脚轻地难受着赶到了学校，第一堂课上得平淡无奇，身体很不舒服，顾叶基本上也是照本宣科了，那群大一的小孩听得都是云里雾里，不过还好老师长得比较养眼，听懂没听懂的反正都瞅着顾叶放电呢。
　　好歹上完早上了两节课，本来想抓紧时间回家好好休息，阳阳还自己在家里呢，谁想到，永远都是人不找事事找人。
　　刚走出教室的顾叶，见到了温江，温江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笑模样，挡住顾叶的道路，笑着邀请道：
　　“小师弟，师兄请你喝茶，有时间吗？”
　　
第56章
　　顾叶鼻子堵塞着难受，眼睛里也涩涩的发干，看着眼前凭空变出来似的温江，脑袋更是胀大，连话都不想说，皱着眉头，鼻音浓重地问道：“温师兄什么事？”
　　温江见顾叶脸色不大好看，伸手摸上顾叶额头，顾叶偏头躲了过去，温江见顾叶这么抵触自己，还是笑着道：
　　“不是说了吗？想请小师弟喝茶。”
　　温江的微笑实在是太明媚了，顾叶想着，要是多被温江照耀会，自己的感冒会不会就好了，病毒什么的是不是就会被杀死了，真好，跟假的似的，晃眼睛晃得头晕！
　　顾叶当然要推辞掉，谁知道温江已经搀扶住了顾叶的手臂，道：
　　“小师弟，相信我一次吧，有话对你讲。”
　　顾叶一愣，脚步已经顺着温江往前走去了。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顾叶本能地想了解更多，他已经知道的，不知道的，关于章柳的关于龙二的，还有，关于钱维的，想知道更多些。
　　上了温江的车，温江体贴地问着顾叶身体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打点滴，顾叶强撑着摇头，问温江到底什么事情，快点说完快点回家好好休息下就好了。
　　温江坐在顾叶身边，笑眯眯道：“到了就知道了，小师弟觉得不舒服就先睡会吧。”
　　“很远吗？随便找个近点的地方吧，在车里说不是也一样吗？”
　　“小师弟先睡会吧，好不容易见你一次怎么能随便呢？”
　　顾叶靠着椅背，脑子里一会想着要不要给钱维打个电话说一声，又怕他小题大做，又想到昨天机场里章柳转身的背影，又想到龙二那一脸萧瑟的表情，然后是刚才课堂上黑压压的人头，还有还有很多似曾相识的面孔，混沌了。
　　温江看着睡过去的顾叶，摘下自己的眼睛，揉揉眼睛，低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顾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打着点滴，难道自己晕倒了，温江送自己来的医院，不过，顾叶环顾四周，这房间的装潢肯定不是医院的，顾叶自己举着吊瓶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经天黑，看不见车水马龙地街道，顾叶不安起来，走到房门那里，却怎么都拧不开把手。
　　顾叶拍门，门外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又去检查窗户，全部被封死了。
　　难道，温江绑架了自己，为什么，没有什么理由的，难道，难道是想威胁钱维？顾叶将针头拔掉，几滴血花渗出，染红了手背，顾叶拍打着房门大叫温江的名字，怎么踢打房门都没有回应。
　　自己的手机早就被拿走了，几番试着拉开窗户，却是被从外面封死的。
　　就在顾叶跟窗户奋斗的时候，房门却打开了，温江带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见被顾叶扔在地上的点滴，温和道：
　　“小师弟身体没事了吗？己拔下来了，还没有打完吧，让医生再给你输点生理盐水吧。”
　　顾叶冲过去攥住温江的衣领，怒道：
　　“你想做什么？”
　　温江却是依旧笑模样道：“小师弟生病了，师兄想照顾照顾，不行吗？”
　　“操，温江我告诉你，要是你想拿我威胁钱维！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你怎么这么卑鄙！像个男人做的事吗？”
　　温江任由顾叶抓着领子，道：
　　“吴医生您先出去等一下，我跟他有几句话要说。”
　　那位医生退了出去，温江掰开顾叶的手，道：
　　“小师弟，不是跟你说过嘛，相信我一次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请你在这里住几天。”
　　“滚，鬼才信你！”
　　“小师弟，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小师弟也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闭嘴！章柳的事，你算什么东西，卑鄙小人，你也配说我弟弟！”
　　温江不恼，踱步到窗前，道：
　　“小师弟，要是给钱维一个选择，让他选择你，或者选择他的家业，小师弟觉得钱维会选择哪个？”
　　见顾叶没有直接回答，温江追问道：“小师弟不想知道吗？我们就赌一把试一试怎么样？小师弟在我这里住两天养养身体，最多不出三天，我肯定会把你送回去。”
　　顾叶站在那里不吱声，温江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再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合上房门的温江嘱咐了医生几句话，又跟站在门口的几个保镖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自然是去钱辉那里复命。
　　到钱辉家里的时候，刚打开门，就听见钱辉质问道：
　　“给我哥哥那个小情人点甜头没？”
　　温江关上门，道：“给了，当然得给，你那么恨你哥，我怎么会便宜你哥那小情人啊。”
　　钱辉打开一瓶啤酒，爽快了灌下去，问道：“说来听听，怎么折腾人家了，要不是有个客户要见，我还真想亲眼看看，那得多爽。”
　　温江解开领带，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找几个兄弟轮轮他罢了。”
　　钱辉靠上温江，将人揽进怀里，这孩子最近大概又长高了吧，温江的头顶抵到钱辉地鼻尖上，钱辉亲手一颗一颗地加开温江的一口，亲昵地贴着温江的侧脸，道：
　　“果然还是你办事我放心，要是我，说不定还会顾忌我哥，温江啊，你胆子究竟有多大，找人上了我哥的宝贝情人，温江啊，我该怎么奖励你啊？”
　　温江挣脱开钱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
　　“这几天你不要出现在顾叶面前，如果事情不成，全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后果自然也是我自己承担，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温江说完，就去了浴室，片刻传来哗哗水声。
　　钱辉喝完那罐子啤酒，一个标准投篮姿势，将废酒瓶子扔掷到垃圾桶里，也走向浴室。
　　途中，很惬意地打了一个响嗝。
　　温江却是已经将浴室门反锁上，打开着水声，装成听不见钱辉敲门的声音，然后，抱着膝盖蜷缩在浴缸里，卸下表情的温江，原是悲伤，只是没有人关注，更没有人关心罢了。
　　温江告诉自己，快了，快结束了，快解脱了，马上就解脱了，马上。
　　

第57章
　　钱维不放心顾叶身体，在公司里打了好几通电话，那边都是关机，钱维以为顾叶手机没有电了，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直到打碎了手边的一只茶杯，终于坐不住，开车去学校里，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说没有见到顾叶，托办公室的人问了问顾叶班上的学生，有几个学生说顾老师一下班就走了，跟一个戴眼镜的人一起走的。
　　钱维将心里怀疑的对象搜罗一遍，打电话让丁楠查查钱辉是否在办公室，丁楠说钱辉今天没有来上班，跟客户约在外面了，钱维知道，要是顾叶出了事，肯定是有人想拿顾叶胁迫自己，自己越是慌乱，越是着了对方的道。
　　说不定顾叶就是手机没电了，钱维怀着几分侥幸的心理回到家，屋子里却还是空无一人，想想打电话给了齐晖，齐晖接到钱维电话挺诧异的，钱维问他顾叶在他那边不。
　　齐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从椅子上蹭站起来，攥紧手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钱维今儿我就跟你讲白了吧！要是顾叶因为你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一眼顾叶，就算是绑架我也带他走！你……”
　　钱维不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冷着脸下楼开车，直奔钱辉的住所。
　　钱辉打开门时，脸上明显的惊愕，连忙请钱维进门，道：
　　“哟，哥，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我去你那边就行，怎么还亲自过来，弟弟我可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
　　钱维站在门外并不往里走，道：
　　“顾叶呢？”
　　钱辉一愣，诧异道：“哥，你说什么呢？顾叶，顾叶怎么会在我这里？”
　　钱维冷笑，道：“不用跟我演戏，两个小时之内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来，我就当是你孩子心性，不跟你追究，要是你敢动顾叶，你自己掂量掂量。”
　　钱辉一脸揪心地样子，道：
　　“哥怎么了，顾叶出什么事了？哥，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知道哥从来就不把我当成钱家人，可是哥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哥，顾叶怎么了，还没有回家吗？我这就去换件衣服跟哥一起出去找！”
　　钱维冷冷看着他，心里升腾而起些许哀伤，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维护过你，对你也寄托过希望，甚至到昨天还想将你培养成能在钱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你自己选择了一条更狭窄的道路，是你逼我亲手毁灭你，好，我钱维妇人之仁了那么长时间，连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好，就让这一切有个结果吧。
　　钱维什么都不再说，转身离开，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钱辉看着钱维离开，换上轻蔑的笑脸，随意地依靠在门框上，冲着钱维的背影喊道：“哥，哥，你怎么走了，哥！”
　　拿腔拿调地表演完，钱辉轻声道：
　　“哥啊，你也尝一次无法掌控时候地惶恐吧，总让我一个人受难怎么行呢，我们可是好兄弟，有难同当呢。”
　　钱维开车到半道上，突然刹住车子，满脑子都是顾叶的事情，竟然忘记了去幼儿园接阳阳，看看手表已经接近七点，钱维赶紧找个路口调转车头，给丁楠打了个电话，只吩咐了四个字：“开始行动。”
　　天已经漆黑，阳阳小小的身子缩在幼儿园的滑梯底端，哭花了一张小脸，见到钱维又开始嚎啕大哭，嗓子都已经哑了，钱维心里很内疚，好像总是没有进入做父亲的角色，总是忽略这个小小的孩子。
　　可是现在连安慰阳阳的话都来不及说，径直将小孩送到了谢锋酒吧里，谢锋正在吧台热闹着呢，钱维摸摸阳阳脑袋，道：“阳阳，你小爸爸生病了，爸爸要去照顾你小爸爸，这几天跟着叔叔，好好听话，乖。”
　　钱老板愣了，钱维收养小孩他没听说过，钱维说顾叶病了他也没听说过，钱维伏在谢老板耳边道：
　　“钱辉行动了，顾叶怕是不安全，小孩你好好保护，其他的照原计划进行，我先走了。”
　　钱维没给谢老板反应的时间，已经离开，阳阳被酒吧喧嚣的环境吓愣住了，被钱维硬生生地塞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还没伸出手拉住爸爸裤子，爸爸已经离开了，小孩一下子嚎啕起来，谢老板赶紧抱起小孩子，眼珠子一转就给楚宁打了电话，理直气壮道：
　　“楚宁过来下，朋友把小孩寄存到我这里，我急着出门，你帮我带一下，有劳务费，快点啊，马上的。”
　　于是可怜的阳阳就这样又被送到楚宁手上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你不知道今天这个随意地动作会种下什么样的果，但是不管什么样的果，都得你自己去摘取回来。
　　温江是在午夜给钱维打的电话。
　　没有隐藏姓名，温江道：
　　“钱总，我是温江，顾叶在我这里，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的。”
　　钱维冷言道：“马上放人。”
　　温江好不急躁，电话中仍旧能听出他的笑意，道：
　　“刚才已经请过医生了，顾叶也退烧了。”
　　“你以为能威胁到我？”
　　温江听见，呵呵笑了两声，道：
　　“这个我倒不知道，只是我有自信让钱总几天里找不到顾叶，就当陪我玩个游戏吧，我保证不会伤害顾叶，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让你会全身而退吗？”
　　“这个我倒也没有奢望，不过钱总，您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顾叶可是在我手上。”
　　“我最后在说一遍，马上送顾叶回来。”
　　温江不为所动，只是道：
　　“钱总，您就尽全力将顾叶带回去吧，我只是想看看，您能为了顾叶做到什么地步。对了，都忘了说了，我的条件也很简单，请您退出钱氏，放弃一切继承权，对了，还有，不要在国内出现了，怎么样？当然了，要是您答应了这些，顾叶自然会回去的，你们一起出国也不错吧，钱总，您觉得怎么样？”
　　钱维不再跟温江多说什么，直接将电话挂上。
　　这种时候，将爱人作为谈判的砝码是懦夫的行为。
　　毫无意义。
　　

第58章
　　第二天，钱辉收到了他跟温江的私密照片。
　　钱父和钱辉的母亲，则被丁楠带人“请”到一处度假别墅软禁起来。
　　然后，钱维将钱辉请到公司。
　　钱辉没想到钱维动作这么快，好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似的，一切都有条不紊，不过，钱辉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顾叶还在他手上，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捞着好处。
　　钱维看着漫不经心的钱辉，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那声音好似传来的无形的压迫，钱辉皱着眉头问道：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维默默注视着这个弟弟，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望着窗外，道：
　　“你小时候被我母亲伤害的事情，我一直很内疚。”
　　钱辉嘴角上撇，不屑道：
　　“哥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放在心上，也多亏了钱夫人当年做的事情，我爸爸才会一直带着我妈身边，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钱维微不可闻地叹声气，然后提起声音道：
　　“作为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最后在问你一遍，放不放人。”
　　钱辉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口，笑道：
　　“哥，不是说过了吗？人真不在我这里。”
　　钱维坐回自己椅子上，道：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钱辉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又转过身来，道：
　　“对了，哥，您给我寄的照片可真有意思，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照片公开了，哥你觉得大家指责我的多还是指责你的多？再说，我跟照片里的那个人也就是玩玩，我可是随时以钱家未来为重的。”
　　钱维翻看着文件，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只是道：
　　“照片只是给你看的，不会公开，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叫温江的，我会毁掉他。决定权在你手上，可惜，你刚才已经放弃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钱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还能浮现出小时候钱辉的模样，干瘦的小孩畏畏缩缩地站在他母亲身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已经给过他选择，算不算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呢？
　　钱维之后去了软禁着钱父跟钱辉妈妈的地方，看护的人是龙二挑选的，为钱维打开房门，迎面就飞来一只花瓶，钱维能避开，可是他却生生的抗下，陶瓷碎了一地，钱维额头上鲜血淋漓，血液流过眼睛，钱维看着眼前的父亲，就像浸染在一片红彤彤的血池子里一般。
　　钱父本就是想壮壮胆气，以为钱维会躲开，没想到真的见了血，钱维抬手摸到伤口，拿下手来时，已经染红。
　　钱维无所谓的走到父亲面前，钱辉的母亲被浴血似的钱维吓到了，圈住钱父的手臂，紧紧地依靠在钱父身上，钱父安慰似的拍拍她手背，这个画面比刚才的那个花瓶更能刺痛钱维。
　　钱父怒喝道：“畜生！逆子！你想弑父还是想篡位！你！”
　　钱维打断他道：“爸，我今天来是想给爸爸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这个女人身边，但是钱氏和钱家，从此与您无关，不管是名声地位还是财产，都与您无关。要么，爸爸回到我妈身边，跟这个女人还有钱辉断绝关系，您还是受人敬仰的钱家的家长。”
　　“我给爸爸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带着母亲来听您的答复。”
　　钱父咆哮道：“你算什么东西！钱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了算？我是钱家的家长！一直都是！你个畜生！”
　　钱维已经在父亲的咆哮声中走到了门口，转过身，淡淡道：
　　“是吗？那您为什么还被我软禁在这里？爸，您太老了。”
　　钱父怔住，门已经关上。
　　额头上的伤口隐隐做疼，怎么都疼不过心里的。
　　其实事情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不是吗？不管父亲选择了哪个，自己都是断然不会再对他有一丝尊敬了。
　　软禁着的顾叶倒真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每天都壮男押送进饭菜，然后定时有医生进来打点滴，跟外界隔断一切联系，本就被高烧折腾得几近虚脱，担心着自己这个样子会对钱维不利，心里身上都不利索，一阵一阵地冷汗淋漓。
　　午饭的时候，温江过来了。
　　温江端着饭菜进了房间，顾叶懒得搭理他，温江放下，然后坐在床沿上，慢条斯理道：
　　“我把你软禁几天，怕是要被钱维整得很惨呢，小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顾叶不吱声，温江伸手摸摸顾叶额头，又道：
　　“还是有些发烧，小师弟好好看着吧，看看最后折腾成什么样子吧。然后我们就gamer，怎样？”
　　顾叶听着温江的语气跟平时很不一样，望过去，却见温江敛起了平时的笑脸，几分呆滞地看着窗户，窗帘没有拉开，隔着一层薄纱，看到的只是些不清晰的暗影。
　　顾叶忍不住道：“温江，你明知道钱维的手段，为什么还要招惹？再说……再说你要是真的有所求何必对我……”
　　温江站起来，又笑着对顾叶道：
　　“小师弟，说实话，我对这个世界真还没有什么留恋的了，人也罢，钱也罢，都是不过如此，所以啊，我只是想看看，钱维为了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钱辉对于我，到底能狠到什么程度。”
　　“温江你……”
　　“我？小师弟你以后可不要这么心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好了，我估计，再过两天，钱维就来接你了，我可是有一大堆事情得去对付呢，小师弟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温江就离开了，顾叶回味着刚才温江的那几句话，心里平静下来，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期待的吧，钱维为了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顾叶从来就是这么相信钱维，那个男人要么不做，做了就会妥妥当当，而且，狠起来也是怪吓人的，顾叶有些替温江担心，刚开始实在是厌恶这个天天笑眯眯地师兄，现在看来，怕也只是面具吧，掩饰早就惨淡的内心。
　　也许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第59章
　　还是那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说这句话的人，护不住女人，拿不下江山，然后涕泪啼血地写下这么几句，我们说他是个恃才放旷郁郁而终的可怜人。
　　可终究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天夜里，也就是顾叶被带走的第二天夜里，温江回到自己家，打开门的时候一屋子的黑暗，却弥漫着呛人的香烟味道，黑暗中忽明忽暗的一点红色，突兀诡异。
　　温江开灯，走到钱辉面前，给他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烟蒂，钱辉猛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道：
　　“你记不记得你那次说，我赢不了钱维。”
　　温江弯着腰捡起地上的烟蒂，没有看他，道：
　　“记得，被你打得很惨。”
　　钱辉按灭烟头，道：“万一你说对了怎么办？”
　　温江放下手里的活，站到钱辉面前，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莽撞冲动的高中生一样，自己就这么高高远远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到现在，因为父辈的关系，温江很反感钱家，所以他一直纵容、帮助着钱辉，温江有时候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做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事情，阴暗的也罢，恶毒的也罢，失败的也罢，那个时候，温江会有些快感，是自己毁掉了一个钱家的人，那个人的儿子，会毁在自己手里，就是这种恶毒的报复心理，看着钱家的这个孩子毁灭，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入歧途，万劫不复。
　　温江伸手摸摸钱辉的头发，很硬很韧，他想，是不是呢？算不算是自己毁掉了他呢？他本来也是有机会健康阳关的成长的，谁叫他找上我的呢？我那么厌恶钱家，怎么会给他好果子吃呢？
　　温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变态，痛快着看着他毁灭，又痛苦着跟着他殉葬。
　　或者，还爱着这个孩子。
　　温江微笑起来，道：
　　“那是说着气你的，我们手上不是有砝码嘛，我会跟钱维说，轮顾叶的录像在我手上，要是他不答应，我们就把顾叶阉了，再把录像带发出去，钱维就算再怎么疏而不漏，也会顾忌的。”
　　“要是我哥不在乎顾叶呢？他根本不在乎怎么办？”
　　温江又笑了，这次可是真笑，他每次听见钱辉叫钱维“哥”的时候都特别想笑，偏偏这个人还叫得这么顺口，莫不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要是你真的那么恨他，为什么还那么自然地叫着他“哥”呢？
　　温江按上钱辉的心口，用力压下去，道：
　　“是啊，谁知道呢，你们钱家出的都是没心没肺地种，那个钱维还真不好说。”
　　钱辉抬着头望着温江含笑的双眼，怎么就觉得心里一激，一瞬间的慌神，说不清读出了什么味道。
　　很久以后钱辉回忆起来，原来那时候温江，是隔岸观火似的嘲笑。
　　不过当时，钱辉想到的是压倒笑得妖孽的温江发泄压力，他将温江拉拽到沙发里。
　　温江心里暗叹，看吧，果然是畜生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档子事情。
　　那天晚上，温江第一次趴在钱辉的耳朵上哀求道：慢些，你温柔些。
　　钱辉也真的听了温江的话，最起码是没有了暴力。
　　温江被钱辉硬邦邦的温柔搞得想笑，果然什么事情都得个习惯，突然来了次所谓的温柔，还真是不习惯了，就跟在马戏团演惯了小丑的人，突然到歌剧院出演王子殿下一样，真他妈的搞笑。
　　于是温江又笑了，趴在钱辉肩头笑的，面对着空白的天花板，钱辉是看不见的。
　　钱辉这天还破天荒地抱着顾叶进了浴室，生涩地给他洗澡，还问着，疼不，要不要擦点药。
　　温江本是想说都被你上松了还疼个屁，不过看着小孩一张忐忑不安的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虽然明明知道钱辉在忐忑些什么。
　　就当骗自己的好了，就当他真的在关心自己。
　　关上灯，两个人躺在床上，钱辉道：
　　“我妈被钱维关起来了。”
　　温江有些倦怠，带着几分鼻音，答应道：
　　“我知道，不用太担心，你妈跟你爸一起呢，钱维不敢怎么样。”
　　“我接到消息，那边已经在取证了，我的关系渗透不进去，起诉判刑什么的估计免不了。”
　　温江睁开眼睛，沉默着，钱辉抱住温江，道：
　　“我不能就这么输了，我不能！凭什么都是我哥的！就是因为我比他晚生了几年？温江！我不要这么结束！我哪里比我哥差了，凭什么……”
　　温江又闭上眼睛，道：
　　“知道了，其他的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吧，你专心收拢钱氏公司里的元老就行。”
　　“这个没有问题，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天跟钱维发难了，可是，我听内线人说，怕是真的查出点什么来了。”
　　温江翻个身，背对着钱辉，然后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就放手做你的，放心好了，牢狱之灾轮不到你，什么我都帮你担着，要不要我明天就去自首坦白。”
　　钱辉凑上去抱住温江肩膀，道：“江，我……”
　　温江打断，道：
　　“行了，出了事，我进去，反正本来也就不干净。睡吧。”
　　温江什么都知道，知道今天的结果，自己的，钱辉的，可是为什么还会陪他走下去。
　　大概是犯贱吧。
　　顾叶被软禁的第三天早晨，温江一大早就来陪顾叶吃早饭。
　　顾叶看着这个有些温师兄，心里多少是很别扭的，说他是坏吧，可为什么还好茶好水地招待自己，自己到现在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损失，说他好吧，哪有好人会变态到玩绑架啊？
　　温江喝着豆浆，见着顾叶一脸纠结，笑道：
　　“我听说钱维早晨都亲自给你买早餐？”
　　顾叶一愣，话说起来，买早餐这种事，放在自己跟钱维的日程生活里倒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可外人看来，分量大概就不一般了。
　　顾叶点头，温江笑道：
　　“小师弟，你生的命真好。”
　　顾叶心里吐槽，说不定没有遇见钱维自己会生活得更好。
　　温江吃完了早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顾叶面前，道：
　　“这里面有几个视频，钱辉有暴力倾向，特别是做爱的时候，视频里面是他虐待人的录像，当然，有虐我的，也有虐别人的，还有其他的一些资料，牵扯到一些金额很大的内幕交易，小师弟把这些收好，交给钱维，让他看着处理，不过帮我传个话，别对钱辉太狠了，保全他，他，也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小师弟，看在师兄我当年在学校里特意去看你话剧演出的份上，帮我把话带到。”
　　顾叶怔，温江已经站起身来，笑着道：
　　“小师弟，看来钱维真的很爱你，你可别只一味的享有，该为他付出的就要付出，好好过，可别辜负了师兄我的一片希望，行，等着钱维来接你吧，我走了。”
　　“小师弟，再见。”
　　　　

第60章
　　温江从顾叶那里出来，开着车去了市郊区的一处水库，坐在坝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爬上天空，照得水波粼粼像是要晃瞎眼睛。
　　二十年前，大概吧，温江觉得其实自己也记不清楚具体是多少年之前了，他的父亲，沿着这个大坝一直走下去，一直走，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他怎么喊叫都不理他，那时候温江还小，赶不上爸爸的步子，也是这么波光粼粼的水面，温江只听见噗通一声，然后爸爸就消失了。
　　真是个自私的父亲。
　　温江觉得坐得够久了，站起来，也循着他爸爸当年的那条路，沿着坝，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水边。
　　远远地能看见几个钓鱼的老头，温江微笑着望过去，想着，等自己老了，是不是也会有这种闲情逸致，一大早也扛着鱼竿四处溜达。
　　下辈子，要生在在普通人家啊，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就好。对了，要是能像顾叶一样遇到那样的爱人就好了。
　　温江用脚尖碰碰水面，隔着皮鞋，感觉不到水的温度。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宁静，温江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着钱辉的号码，温江笑着，将手机使劲扔掷到水里，也是噗通一声，沉入水中，溅起几个水花，泛起几圈涟漪，也不过如此。
　　扔完了手机，温江觉得像浑身都舒坦了，有几分理解了当年自私的父亲，也许真的是件轻松的事情。
　　之后，温江驱车离开，好像钱辉的世界从此与他无关，他带着自己给自己搜集的各种证据，自首。
　　钱辉昨天夜里做了噩梦，梦见有厉鬼掐着他的脖子，窒息的痛苦，背景很吵杂，很多震耳欲聋地巨响，唯独厉鬼是沉默着的，只是一直掐着他的脖子，一直，钱辉想喊温江，却看见温江站在厉鬼的身后，带着他招牌似的温婉笑容，却是对着那厉鬼道：“使劲，掐死他。”
　　钱辉冷汗淋漓地从睡梦中惊醒，一摸床边，温江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凉凉的，钱辉冲到客厅里，在偌大的房子喊温江，没有回音，钱辉感觉到了惊慌，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跳着，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噩梦，还是因为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
　　打给温江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不是计划好今天有很重要的行动吗？他突然去了哪里？
　　钱辉像强迫症似的一直拨打温江的号码，反反复复无法接通，然后就听见了门铃声，是了，是温江回来了，钱辉快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高声喝道：
　　“你滚哪里去了，电话怎么不接！”
　　吼完了然后愣住了，门外站着几个陌生人，站在最前面的带着墨镜，钱辉对他是有印象的，龙二的那个跟班。
　　黑眼镜推推自己的眼镜，对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男人道：
　　“钱总要见你。”
　　钱辉冷笑，带着冷汗冷笑，道：
　　“行啊，等我去换身衣服，总不能这样去见我哥吧。”
　　钱辉说完进了屋里，黑眼镜自然也跟了进来，钱辉进卧室，将房门关上，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手枪，然后从卧室窗户上跳到一楼房檐上，毕竟是自己家里，钱辉熟悉地避开守在院子里的人，最后闪进车库里，发动起车子，冲破栅栏。
　　自己大概还没有动手就输了，温江背叛了自己吗？这个千刀万剐的东西！哥，你别得意太早，我可不会那么乖乖听话，你让我过去？是想弄死我吗？好啊，那我先干掉你的人好了。
　　钱辉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那几个人应该马上就会赶上来，可是他有自信在这短短几分钟的间隔里送给顾叶几颗子弹，一路飙车，钱辉刺激得大笑起来，笑声消融在呼啸而过的风中，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钱辉冲到关押顾叶的别墅，温江一直不让他在顾叶面前出现，说是为了避开嫌疑，放屁，全是放屁，钱辉闯进去的时候，看见坐在一楼悠闲地喝茶的医生，聊天的保镖，还有几个人端着刚做好的点心往二楼送，钱辉笑得狰狞，屋里人全都警备起来，保镖拦在了钱辉面前。
　　钱辉冷笑，拿枪指着那人，然后径直上了二楼。
　　温江倒是安排得滴水不漏，顾叶房间外面还站着两个人，钱辉却是笑了，这算是什么绑架，这明明就是保护吧。
　　钱辉吼道：“滚！把门打开。”
　　几个保镖都是温江的心腹，受过了嘱托，自然不会让钱辉得逞，一时间就僵持上了。
　　话说此在在屋子里的顾叶，正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隔着门板，外面钱辉歇斯底里地吼声一个字不差的传到自己耳朵里，顾叶好奇这是谁呢，这么急切地要见自己，不过这好奇的心境没有维持几秒钟，就彻底转换成恐惧了。
　　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外加子弹打进身体里的闷响。
　　恐惧会埋藏多深？
　　顾叶满脑子闪现的是章柳，血肉四溅，被鲜血眼红，无力耷拉着的手臂，惨淡的面孔，顾叶觉得自己是在发抖，是了，外面的人拿着枪，想闯进屋子里，想杀了自己，不，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不能死，凭什么死在这里，凭什么，钱维，钱维还在等自己，不能就这么结束。
　　明明还是虚弱着的顾叶潜能就这么被激发起来了，抡起窗前的椅子就砸在了窗户上，一击不成两击，然后在一片破碎声中外面的冷风拥进屋里，顾叶跳上窗台，窗户下是个花园，正好窗户底下是片草地，顾叶想不了那么多，直直跳下去。
　　狗吃屎的姿态不那么好看，那也好过被人用枪蹦了。顾叶安慰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看刚才的窗户，自己终于也英雄了一把。
　　然后，然后顾叶看见别墅外面驶来好多车，里面有钱维那辆熟悉的，顾叶高兴地朝着那边挥手，奔过去。
　　然后，然后钱维跟龙二从车上下来，龙二瞪圆眼睛，带着刀疤地脸惊恐似的扭曲着，钱维这个时时刻刻稳如泰山的男人，带着要哭的表情冲到顾叶面前，顾叶以为钱维要给自己个拥抱，却感觉的钱维的手颤抖着往死里掐着自己的上臂。
　　顾叶这才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白色的衬衣被血染红了大半，左手指尖血液往下滴淌得连成了线。
　　这是怎么了，明明没有被枪打到了，也没有觉得疼，怎么，这么多血。
　　浑身的粘腻和血腥味，顾叶有些发晕。
　

第61章
　　不疼，真的不疼。
　　顾叶看见自己的血从钱维的手指缝间涌出来，脑子里异次元的就想起来咕咕的喷泉了，对，就跟小时候课本上那个趵突泉的照片似的，本是想调侃两句，瞅见钱维铁青的脸色，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龙二看血这个流法一遍拨电话一遍吼着：“肯定伤到动脉了，钱大哥使劲掐住，这边我处理，你们快去医院。”
　　顾叶想钱辉没有朝自己开枪啊，怎么就伤到了呢？好多血，刚流出来的温热，弥漫开来的温凉。
　　一片吵杂，呵斥的，怒骂的，尖叫的，顾叶看见了钱辉，衣着不整，还穿着睡衣，衣服上撕裂了好几处，头发蓬乱，被人反捆着，推搡着。他真的是钱维的弟弟吗？是那个一直和温江在一起的人吗？怎么这般难看，真狼狈，这种人怎么配和钱维站在一起的，怎么配和温江在一起，对了，温江呢，温江哪里去了……
　　顾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钱维从见他开始有一个字没有对他说，干嘛不跟我说话，我做得很好啊，要不是跳下来，说不定钱辉已经朝我开枪了，我真的没有受伤，可是为什么会流血。
　　感觉不到疼，就是钱维死死掐住自己的上臂，干嘛那么使劲，都攥麻了。
　　顾叶软在了钱维怀里，救护车马上到达，钱维将人弄上去，一起离开。
　　钱维不是不想跟顾叶说话，是牙关咬得太紧，紧到牙床都快被自己咬烂了，害怕也好，恐惧也好，浑身气愤得发抖，医生处理着顾叶的伤口，说是被利器割伤了肱动脉，龙二也打来电话汇报，说顾叶自己砸了窗户，往下跳的时候大概正好趴在了碎玻璃尖上，丝毫不差地划破了动脉，钱维真想把这个东西拎起来海揍一顿，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天天要少根筋到什么时候，若是，若是他真的出来什么事情，自己苦苦经营着又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钱辉那边暂时交给了龙二，该怎么整怎么整，钱维此刻恨不得亲自拿着砍刀将那厮的全身大动脉一根一根砍断，放干他的血，剁碎他的骨肉，扔到他母亲面前，自作孽不可活。
　　靠在手术室外面冰冷坚硬的墙壁上，钱维望着天花板发呆，顾叶伤了动脉，血管回缩，怕是要费些功夫，闭上眼睛，还是刚才浴血似的顾叶，这个白痴还跟他傻笑着，怎么就那么傻呢？
　　钱维守在顾叶床边一步不离，太紧张，太累，完全处在了亢奋状态，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胡子拉碴的钱维，瞪着眼睛端坐在床边，从中午坐到下午，从傍晚坐到清晨，脑子里空空的，满眼只看见血袋里的血一点一滴注入顾叶身体里，明明已经流进去很多了，为什么这个傻小子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钱维伸手轻按顾叶的嘴唇，来回摩挲着，是不是吮两口就会恢复血色，钱维俯下身子，覆上顾叶的唇，干涩，有些凉。
　　你快点醒来吧，快点。
　　顾叶醒来之后第一句话是：“钱辉没朝我开枪。”
　　钱维愣，火上浇油啊这不是，钱维不理他，转身出去叫医生。
　　顾叶虽是浑身没劲，神智倒是清醒，等钱维回来，顾叶抬着手，示意钱维握住，钱维握住，不满道：
　　“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跟我提别的男人？”
　　顾叶咧着嘴笑笑，道：
　　“我迷迷糊糊着想起来好些事情，真的不是钱辉开的枪，我受伤大概是跳了碎玻璃上了，钱维，我老是觉得像是老天爷在警告我们似的，让我受点伤，告诉你，凡事不要太狠了，他毕竟是你弟弟。”
　　钱维握着顾叶的手，憔悴的脸上反倒先出几分孩子气的委屈，气道：
　　“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就该死！”
　　“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钱维，真的别太难为你弟弟，背负人命这种事，千万不要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也不值得你这样。”
　　这下钱维是真的恼了，这几天憋着的话，憋着的气，憋着的紧张一下子到了极限，喷薄而出，他甩开顾叶的手，踢倒椅子，跟只暴躁的狮子似的，吼道：
　　“你给我装什么大度！装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要死，知不知道我多少次想一枪把那些人全都蹦了，你现在什么意思？我自作多情是不是！不值得！我做的事都不值得是不是！你想做好人也分分时候！顾叶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算什么？我为你拼了命，可以不认父亲，可以毁了弟弟，你呢，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事不关己似的，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叶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明明是想安慰钱维不要太担心得，他怎么就怒了呢？顾叶被钱维吼得有点头昏，干脆闭上眼睛，等钱维吼完了，沉默那么十几秒钟，顾叶用微弱的声音道：
　　“你那样做，真的全是为了我吗？你不是也坐稳了钱氏嘛。”
　　钱维愣住，一刹那，伤心得卸了说话的力气。
　　钱维不再多说什么，走出病房，关上房间门，离开了这里。
　　顾叶听见关门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输液器里的点滴，一下一下的掉落，有些悲哀的意味。
　　为自己，为钱维，为温江。
　　钱辉被龙二狠狠地修理了一顿，龙二是真把顾叶当成大哥了，亲自上手揍了钱辉，钱辉鼻青眼肿地呼喊着，刚开始还能听出些骂人的话，到最后，这家伙却是抱着脑袋含含混混地呻吟，龙二也听清楚了，叫的是温江的名字，龙二停下了殴打，钱辉抱着身子抽搐，几分呜咽的声音。
　　龙二以为钱维会一直待在顾叶那里，没想到钱维这么快就过来了，钱维站在钱辉面前，用鞋尖踢踢钱维的脑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钱辉一直在瑟瑟发抖，最后钱维道：
　　“带他上车。”
　　钱维将这个样子的钱辉带到了钱父和钱辉妈妈面前，钱辉妈妈嚎啕着趴到钱辉身上，钱父气得浑身发抖，钱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乱成一团，面无表情地旁观着，然后对钱父说：
　　“爸，您考虑得怎么样，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钱父抖着指头指着钱维，咬牙切齿道：“逆子！逆子！”
　　钱维道：“我数到三，爸您快点决定吧，要是数到三您还不给我答复，我会将您从钱家除名。”
　　“一。”
　　“你算什么东西，你把你弟弟怎么了！你遭天谴啊天谴！”
　　“二！”
　　“闭嘴！闭嘴！钱家是我的！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三。”
　　“你……你这个逆子啊……好，好，着实好啊……比你妈还狠，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畜生，好，好，我跟你回去，回去。”
　　听见钱父说“回去”两个字，钱辉妈妈疯了一般从儿子身上转移扑上钱父身上，屋子里一片女人的尖叫，钱维看着这场闹剧，冷笑。
　　父亲，我是真的瞧不起你，要是您能留着这对母子身边，说不定我还会对你残存那么一丁点敬佩。
　　人心，不过如此。
　　钱维想，自己之所以被顾叶的话激怒，也许是因为顾叶说对了，说到底，自己也是借着顾叶为契机，坐稳了钱氏的江山。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是顾叶啊。
　　
　　

第62章
　　顾叶蹲在医院的这几天，外面的人们做着收尾似的工作。
　　比如说，钱父回到了钱家，回到了钱夫人身边，当然了，我们说的是那位名正言顺的钱夫人。
　　钱夫人看见时隔多少年终于回归家门的丈夫，悲喜交加，啼笑怒骂，好不精彩，憋憋屈屈了这么多年，钱夫人可算是等到了扬眉吐气的这一天。钱父进了这个家门，仍旧是端着钱家老爷的架子，颐指气使，言语上，神形上，好像自己不过去去哪里哪里旅游已一圈罢了。
　　钱夫人更加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了，这么有担当有魄力有能力的儿子，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骄傲呢？
　　骄傲之余，有根刺却在心里突突地疯长起来，话说起来，自己儿子做的着一些怎么想都觉得有几分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意味，要真是红颜那还好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男人啊，钱夫人举得自己这个出色的儿子，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的，绝对不能。
　　于是，钱夫人约来了苏家的家长，开始商议起来了结婚的日子，苏家知道现在钱家钱维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巴巴地往上凑着呢，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定下来，明天就结婚。
　　这里面都是还有那么一个清醒的人，苏帆。
　　苏帆听说了钱父回到了钱夫人身边，等见到了面，看着言谈甚欢了钱氏夫妇，心里一阵颤栗，大概两三天前，钱夫人还和自己大吐苦水，那架势怕是要马上杀掉他丈夫才解恨。换过来想想，那钱父两三天以前，怕是也会在他那个女人面前海誓山盟着吧。
　　然后，转眼之间，该抛弃的抛弃，该演戏的演戏。
　　苏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纯良的人，她想得到地位，得到仰慕，得到钱财，可这回，看见钱家经历了这么一场变动，苏帆迟疑了。
　　且不说钱家夫妇什么状态，就说钱维，他能为了顾叶废掉自己的弟弟，那可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自己呢？要是自己参与进去，损害了顾叶什么，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吧。
　　苏帆不是好女人，但是她比大部分人聪明。
　　当苏家马首是瞻地凑在钱夫人屁股后面的时候，苏帆则认真考虑起来了退路。
　　再说钱辉母子那边。
　　钱维还是在软禁着他们，钱维虽然很是生顾叶的气，可是当顾叶又很严肃地跟他谈了一次，特别是提到了温江的事情，温江真的没有为难顾叶，再说得明白点，自己能做得这么利落，说不定还要感谢温江，钱维已经从顾叶那里拿到了温江委托了那些东西，若是公布出去，钱辉到里面蹲上二十年三十年的是够了。
　　钱维在顾忌顾叶。
　　顾叶刚受伤的那会说过，也许老天爷是故意让我受伤，提醒你，别太狠了，他毕竟是你弟弟。
　　所以，钱维又站在钱辉面前，钱辉的母亲瑟瑟发抖地护在儿子身边，钱辉被龙二殴打的伤处还没有痊愈，脸上满是瘀伤，青青紫紫，很难看，钱维对他们母子道：
　　“钱家是不会承认你们的，要是想留在这个城市，我不会断你们路，也不会给你们路。要是想走，就永远不准你们回来，自己选吧。”
　　钱辉妈妈握着钱辉的手哭啼道：“走，我们走，放过我们，我们走，再也不会来了。”
　　钱维看着这个刚刚被自己父亲抛弃的女人，她很软弱，无助，很恐惧，却还是颤抖着护在自己儿子身前，钱维反倒对她生出几分敬意，是啊，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钱维放软话语，道：
　　“你们去别处吧，我会给你们一些安置费，别再回来了。”
　　钱辉却突然冷笑起来，道：
　　“哥，你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吗？哥你不怕我回来弄倒你？”
　　钱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弟弟，道：
　　“你先学会怎么做人吧。”
　　钱维不想再看他，离开，钱辉却又叫住钱维道：
　　“哥，有个事忘了告诉你，这次绑架可是顾叶跟我们一起策划的，顾叶说了，想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哥，原来你那么喜欢的人也就是这点水平啊，哥，我还真是高估你们了。”
　　钱维顿下脚步，几秒，没有回来，离开了他们。
　　回到自己车里，深深的大口吸气，还是觉得气闷。
　　顾叶在医院里很无聊很无聊，给章柳打电话，章柳总是不接，问龙二，龙二说章柳一切都好，可能课业很多，不方便接电话。
　　自从那次跟钱维发生了口角，钱维就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冷战上了，看得龙二目瞪口呆，想破他那大脑瓜子也想不明白，都能为对方出生入死了，怎么平安反而谁也不搭理谁了。
　　龙二质问顾叶，顾叶却笑着该吃他苹果吃他苹果，该看报纸看报纸，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
　　谢老板带着阳阳风风火火地来探班，阳阳见到顾叶反倒生疏了，小孩躲在谢锋身后，眨巴着大眼睛，就是不肯叫爸爸了。
　　顾叶心里黯淡，钱维说的对，当初不该鲁莽地决定收养孩子的，想想这个可怜的小孩，从父母手上被丢到爷爷奶奶家里，然后被送到孤儿院，再然后被自己接回来，先是跟着齐晖住了一段时间，又跟自己住了一段，接着被匆匆转交到谢锋那里，转来转去，没人问问小孩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钱维是对的。
　　其实是在跟他赌气，挣着一口气，明明知道不值、不对，却还是希望他能先低头。
　　好像很害怕承认自己爱得更多一点似的。
　　顾叶给钱维打电话，钱维接起来，顾叶道：
　　“那天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话说的不对。”
　　“？”
　　“嗯，还有……你磨叽什么呢？钱维我想见你。”
　　“你不想明白你错在哪里我不会见你的，好好休息，再见。”
　　“钱维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着？”
　　“钱维我爱你。”
　　“……”
　　钱维还是挂了电话，不过没多久钱维就出现在了顾叶房间里，顾叶得逞似的咧着嘴笑，钱维看见他又笑得毫无城府，一直被各种事实揪紧的心，突然松散下来。
　　“你不不见我嘛？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想做你。”
　　
　　

第63章
　　你说，凭什么顾叶身边会有一大帮子人围着他转，钱维也罢，齐晖也罢，就连谢老板、龙二一流也挺待见顾叶的，你说他何德何能啊，有时候嘴巴坏，有时候脾气坏，才气嘛也就一般，混了个博士学位继续呆在学校里干着误人子弟的事业，相貌嘛，也就勉强算是不难看吧，说白了，不咋上台面，钱财方面更是免谈了，他身边的人谁不比他有钱啊，人家章柳卖张画说不定都比他有钱。你说他凭什么？
　　那么，你能在一个有权有势的恋人身边默默地待上七年，不求名不求利，衣橱里面简单朴素，就喜欢在家里清炒的卷心菜和早晨的豆浆油条吗？
　　不管他在外面忙成什么样子，出差一天还是出差一个月还是半年，不管他是出席了什么纸醉金迷的场合，带回家什么熏死人的脂粉气，你还是淡淡地坐在书房里，该看书看书，该写文章写文章，该查文献查文献，等他进家门，迎上去道：回来了。
　　你能默默忍受他家里人不断施加过来的压力，各种女人的歇斯底里，忍受了七年，冷嘲热讽到底会有多伤人，三春寒，六月暖，惶恐不安地日子里继续坚定自己对爱人的忠诚，被他母亲怒骂之后，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反而劝他别伤害母亲，如果是你，你能承受住吗？
　　你能为了他早早地跟家里出柜，一个二十岁的单薄少年，被自己的父亲生生打得骨裂，跪在家门前大半夜，咬着牙关对着母亲说：我不后悔。母亲说你还小，以后就后悔了。可他却真的没有后悔过。他甚至想，就算有一天，钱维不要自己了，两人分手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这两年，他天天都觉得自己如履薄冰，如果是你，你能一面跟爱人亲吻做爱，一面在心里默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不能待在你身边了，要是有一天你要结婚了，我一定走得干干净净，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难为你，老死不相往来，你能吗？
　　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嚼舌头，也不会炫耀自己的爱情，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本分的干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心眼里没有坏人，钱维的母亲，只是爱着自己儿子的母亲，钱维的弟弟，只是一个想要争取未来的年轻人，温江，温江更是一个可怜人。
　　他心思细腻，该软的时候比谁都软，孟师兄的去世，他可以在钱维出门之后，偷偷地摸一天眼泪，看见孤零零的小孩，下一秒就决定收养，不过啊，顾叶是有自尊心的人，就像一个从朽木中钻出来的腐儒，固执的时候，坚持的时候，谁也打破不了他做人的底线，比如说，他不会在钱维结婚之后还做他的情人。
　　顾叶是个无害的人，无害的人容易得到别人的亲近，跟他待在一起，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带着面具，不累。
　　要是哪天他害人了，那也是害了他自己。
　　好吧，回到我们的故事里面来。
　　等齐晖拎着各种补血的礼物来看顾叶的时候，阳阳还是跟顾叶闹别扭，自己扭着小身子歪在病房椅子上，拿着根画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就是不跟顾叶说话，顾叶也没有什么力气吆喝他，干脆闭目养神。
　　齐晖轻轻将东西放在一旁，抱起阳阳转了个圈圈，阳阳乐得咯咯笑，笑了几声，忽然捂住自己的小嘴，指指顾叶，道：“爸爸睡了。”
　　顾叶眯着眼睛听着小孩嫩嫩的声音，笑出声来，道：
　　“不是不跟爸爸说话嘛。”
　　阳阳昂着小脸，搂着齐晖脖子，道：“我跟叔叔说！才没有跟爸爸说！”
　　齐晖将阳阳放在顾叶床上，凑过身子去查看顾叶的伤口，顾叶不耐烦的抬手推开抵在自己胸口的大脑袋，道：“看什么呢，都好差不多了。”
　　齐晖坐在他床边，不着痕迹地轻拍着顾叶的手背，道：
　　“你倒是做了次英雄。”
　　顾叶傻笑道：“英雄个屁，我也太走运了，自己跳个窗户跳到了玻璃碴子上，自己把自己血管弄破了，真是作孽。”
　　齐晖心里一揪，都不敢想这小子被划破动脉时会是什么可怕场面。
　　顾叶当初说想租房子的时候，齐晖以为自己胜利在望，怎么折腾着就又退回去了，现在自己连见顾叶一面都很难似的。
　　齐晖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生生憋死的。
　　于是齐晖捏住顾叶的手，道：
　　“我要结婚了。”
　　顾叶笑道：
　　“哎呀你终于要结婚了，太好了，哎，我这就出院了，我帮你写请帖啊，定哪天没啊？我好久没见着你女朋友了，改天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我恭喜一下人家，你小子，我流血流得哗哗的，你倒忙着结婚去了，真不够意思！”
　　“我结婚了就没人陪你瞎闹了，你还真舍得？”
　　顾叶皱皱眉头，道：
　　“我有什么不舍得的？好歹为社会解决一个大龄青年啊，怎么说得跟我要嫁闺女似的？”
　　齐晖松开顾叶手，道：
　　“那好，等我结婚的时候，请帖你帮我写吧，还有事，先走了。”
　　“不是刚来嘛，钱维一会就过来了，再坐会吧。”
　　齐晖摸着阳阳脑袋，道：“不了，阳阳好好照顾你爸爸啊，他可是没有脑子的家伙。”
　　阳阳郑重其事地点头，齐晖弹了下顾叶脑门，走了。
　　晚上齐晖把小雨叫了过来，发泄之后，齐晖点燃一支烟，对小雨道：
　　“我今天跟他说自己要结婚，他说要给我写请帖。”
　　小雨一愣，翻过身子，看着天花板，道：“你干嘛骗他？”
　　齐晖苦笑：“连你都看出来我是骗人的，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呢？”
　　小雨从齐晖指尖拿过燃了一半的香烟，放到自己口里，呼出淡淡的烟道：
　　“你怎么就确定他是不知道呢？万一他都清楚呢？”
　　“他没有那个心机。”
　　“是吗？”小雨将香烟还给齐晖，几分慵懒地滑进被子里，道：
　　“那你都骗他说你结婚了，你还想怎么再接近他。”
　　“我不想让他起戒心，走一步看一步，钱家不适合顾叶。”
　　小雨心里想着：那你怎么就确定你适合，这种事可不是第三者说了算的，我还觉得我比顾叶更适合你呢，这能算数吗？
　　齐晖悠悠地将那根烟吸完，对小雨道：
　　“你走吧。”
　　小雨轻笑，贴上齐晖，道：“还真是用完就踹，好，有事打电话。”
　　“等一下。”
　　齐晖从床上起来，取过自己的钱夹子，抽出一沓，递给小雨，小雨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塞进兜里，齐晖调笑道：“你都不数数啊，不怕我少给了？”
　　小雨无所谓地拍拍裤兜，道：“您也算是我长期客户了，不会那么抠吧，我走了，叫我打电话，周末别找我，我有事。”
　　“怎么周末被人包了？”
　　小雨没有回答，跟齐晖摆摆手，背起背包撤了，齐晖饶有几分兴致地看着这孩子扬长而去，总觉得有几分顾叶小时候的影子，跟个干净的大学生似的。
　　小雨从齐晖家出来后，去了自己租住的小房间，从床板底下掏出一个小铁盒子，将齐晖给的钱装进小盒子里，盖好盖子，放回原位。
　　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不是吗？
　　

第64章
　　顾叶出院那天，齐晖去得比钱维早，顾叶掳起自己袖子想看看自己的伤口，一遍白痴地自言自语道：“不会留下很难看的疤吧。”
　　齐晖过去给他将袖子放下来，道：“留就留吧，反正我不嫌弃。”
　　顾叶笑道：“我管你嫌弃不嫌弃干嘛啊，我怕钱维每次一看见就会想起来不爽的事情，那得多闹心啊。”
　　齐晖被小小的刺激了一下，这次没有迟疑什么，直接道：
　　“顾叶，你要是还想跟钱维过下去，你得做好各种心理准备，这次是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弟弟，谁知道下次又有什么人来折腾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像温江，扣着你好多天不对你动手。”
　　顾叶没想到齐晖突然冒出这么几句话，一怔，然后又笑道：
　　“哟，您还真是忧国忧民上瘾了，放心吧，我想的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我心里有数。”
　　齐晖还想再说两句更加严重的话，顾叶已经逃出手机打给钱维了，钱维临时有个事需要处理，所以耽误了一会，顾叶跟他说不急，慢慢来。
　　钱维那边的突发事件，其实又是他弟弟，钱辉失了势，谁都知道这昔日的公子哥已经被钱家踢出了门，怕是再也进不得这个门了，现在连钱父都畏惧着的钱维，自然是钱家真正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日里巴结钱辉的人，现在见大势已去，上赶着见风使舵，一个个都想做出点什么，免得站错队伍，死无全尸。
　　于是，就有那么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了钱辉的麻烦。
　　本来钱辉跟他妈妈已经决定离开这个没有了未来的城市，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走，就被人拦了下来，钱辉被人打得内脏出血，她妈妈直接哭晕了过去，他们家以前的房子全部被砸烂了。
　　这件事情是丁楠考虑了很久之后才告诉钱维的，钱维立马就怒了，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的为了讨好顾叶而装出来的大度，一下子被毁掉了，明眼人大概都会觉得是钱维的授意。
　　钱维一肚子怒气将那几个犯事的人教训了，思量之下，还是去看了钱辉。
　　钱辉还在昏迷，他妈妈呆滞地坐在他床边，知道钱维来了，连头都没有转过来，沙哑着嗓子，道：
　　“当年我跟你父亲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已经结婚的，想抽身的时候，发现怀上了小辉，我什么都不会，抚养不了这个孩子，我是一直愧对你妈妈的。你们恨我，就拿我出气吧，小辉他……”
　　钱辉妈妈抬手捂住眼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咕咚一声跪倒在钱维面前，拽着钱维的裤腿，流着泪，撕裂着声音，仰着头哀求着：
　　“都是我的错，你就打我吧！他好歹是你弟弟，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吧！我对不起钱家，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报答你！放过小辉吧！求求你！放过他吧！”
　　钱维真的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心里跟撕裂似的疼痛，谁能承受得了一位母亲这样撕心裂肺的哀求，钱维张不开口，说不出话，没有告诉她这其实不是自己做的，他只是静静地在这位母亲的哭号声中战栗。
　　想起顾叶劝自己的话，不要做得太狠，不要背负仇恨，是，这滋味太难受，太压抑了。
　　钱维将钱辉妈妈扶起来，转身就走了，快步走出医院大门，深深吐息，静静站了一会，才吩咐丁楠让他安排好钱辉养病的事情，还有杀鸡儆猴，他钱维都不愿意伤害的弟弟，怎么容得别人染指。
　　事情看上去已经结束，自己赢得很轻松，外景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如何得了最大的利益，有谁能体会到自己心里变得多么萧条。
　　那样的父亲，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家。
　　人奋斗的时候都是要有个寄托的，为了父母，为了自己更好的前程，或者为了爱人。
　　钱维现在站在自己办公室宽阔的落地窗前，总觉得心里有一部分是被掏空了，填充不起来了，倦怠了。
　　顾叶，已经是他最后的港湾了。
　　所以等钱维有些疲倦地去医院接顾叶的时候，看见在屋里跟齐晖又说又笑的爱人，心情一下子更加黯淡了。
　　顾叶看见钱维的脸色，知道怕是又发生什么烦心的事情了，连忙凑上来，靠在钱维身边，道：
　　“哎，我刚才还说来着，咱好久没有聚聚了，要不改天叫上龙二他们去谢老板那里喝点？”
　　“你不能喝酒。”
　　“不是说过些日子嘛，过些日子就能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走吧。”
　　顾叶讨了个没趣，朝着齐晖抛了个无奈的表情，却发现齐晖紧紧锁着眉头望着钱维转过去的背影，那个若有所思苦大仇深的样子，瞧得顾叶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子。
　　齐晖托辞有事情要做，将顾叶东西装在钱维车上去就离开了，顾叶傻愣愣地看着齐晖离开，爬上副驾驶座，又瞅瞅还是黑着脸的钱维。
　　等车开出医院，顾叶小心的问着：
　　“你说齐晖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钱维以为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一直堵着的心里，多少畅通点了，道：
　　“也就你看不出来。”
　　顾叶抿着嘴，沉思片刻道：
　　“难道他暗恋你那么久了，你刚才没看见齐晖那眼神，怪吓人的，恨不得把你吃了似的，不是吧，肯定是我想多了，人家齐晖都快结婚了，对了，说是请帖还让我写呢，我得收费啊，不宰白不宰，一张一百怎么样？”
　　钱维握紧方向盘，心里直接骂了好几声国骂，不过回味着这家伙突然冒出来这么有水准的一句话，心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笑道：
　　“一张一千。”
　　“呵，还是钱总您狠，好，我回去就给他发短信，一张一千！”
　　钱维心里感叹了，看样子齐晖真是盯错了对象。
　　顾叶这人，大概就是那种一辈子只能装得下一个的那种，这样的人，要么幸，那么不幸。
　　人能付出的感情，总量是有限的，挥霍的多了，真情就少了。想均匀地抛洒给很多人，雨露均沾，也只是收获露水情缘吧。
　　或者，以心交心。
　　

第65章
　　顾叶终于算是拨通了章柳的电话，之前虽然联系不上，不过龙二安排在那边照顾章柳的人汇报说没有出什么事情，顾叶也不怎么担心，再说，自己这边还一大堆子难缠的事情，就一直没顾得上跟章鱼小弟好好聊聊。
　　章柳同学听见老哥的声音也很兴奋，叽叽喳喳道：
　　“哥哟，您可终于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了，哎，我前些日子打你手机怎么一直没人接呢？”
　　那时大概手机还在温江手里吧，顾叶心里暗想，为了怕章柳担心，这边的事情大家是约定好不跟章柳说的，于是顾叶道：
　　“手机丢了一段时间，刚把号码办回来，你那边怎么样，习惯不？”
　　“嘿，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哥，我发现人呢要是一直闷在一个地方就太无聊了，我在这边认识了好多朋友，有一个搞画廊的朋友可逗了，我现在跟他住在一起呢，对了，我下个月跟他一起去趟欧洲采风，哥我给你寄明信片啊！”
　　“不上课了，到处瞎折腾，伤口还疼吗？”
　　“我们导师说我是天才，哈哈，他还鼓励我到处看看呢，哥，我胳膊没事，我现在左手可灵活了，哥，代我跟钱大哥问好啊。”
　　顾叶听见电话那边有人用生硬的中文招呼章柳的声音，还想再多问几句，章鱼小弟已经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顾叶握着电话有些恍惚，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这小子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龙二，难道真的是那句话说的，谁离开谁都能生活，说不定还能生活得更好。
　　忘了问章柳他那个新结识的亲近朋友是男是女了，不过听刚才传来的声音，是个男人不错。
　　龙二应该在那边安排了照顾章柳生活的人了，那章柳现在是什么生活状态龙二肯定是一清二楚的了，难道他一点都不芥蒂？
　　当章柳离开龙二，顾叶自己假想着，这算是好事呢，还算是悲哀。
　　顾叶的生活又恢复往常，早上起床给阳阳弄点早餐，然后又开始准备学校里的课程，落下这么多课，顾叶心里那个内疚啊，备课的时候也就更加认真，不过顾叶回学校那天还是有些小小的吃惊的。
　　因为他刚从讲台上走下来就被一个竖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拦了下来，那小姑娘意味深长地冲着顾叶眨巴眼睛，顾叶没啥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更何况还是女学生，脸上刷地红了，那小姑娘噗嗤笑出声来，道：
　　“顾老师，我以前就见过你。”
　　“是，是吗？”
　　“对啊，在DEEP。”
　　顾叶心里咯噔一下，那小姑娘又接着道：
　　“顾老师不用紧张，我可是个开明的人，对了，那个啥，您跟钱家少爷还好吧，听说钱家翻天覆地了，钱总还真是有手段，顾老师您可真有魅力。”
　　被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这么夸奖，顾叶心里有那么点别扭，那小姑娘见顾叶羞赧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道：
　　“顾老师，我叫苏宁，好记吧，跟卖电器那个重名，对了，我还一个姐姐，叫苏帆，不知道顾老师认识不？顾老师再见！”
　　小姑娘甩着小辫子欢笑着离开，顾叶心里还真是不爽，啥意思啊，全家出动找我麻烦是不是啊，我让你挂科！补考，补考也不让你过！
　　苏宁走在门口打了个大大地喷嚏，回头看看教学楼，笑得愈发灿烂。
　　顾叶一般上课就几个小时，所以让阳阳自己呆在家里，嘱咐了小孩子不要乱动电器，把厨房的门也都锁上了，小阳阳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安静，给他本小画册他能闷闷地看上一天，一点都不吵闹，或者，是以前那些不太好的经历让他懂了很多事情吧，顾叶挺想给他找个玩伴的，小男孩还是活泼一点的好。
　　有时候顾叶回想，要是钱维能有个孩子就好了，虽然不能说是自己的错，顾叶对钱维还是有那么点内疚感的，怎么说钱维没有小孩都有自己无法逃脱的责任，如果有可能，自己还真是希望钱维能有个孩子。
　　顾叶打开家门，就看见阳阳小小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盘着小腿，膝盖上放着一本小画册子，听见声音，阳阳笑着扑到顾叶身上，顾叶把小孩抱起来，哄到：
　　“阳阳这么乖，自己在家做什么了？”
　　“看画书。”
　　“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了？讲给爸爸听听好不好？”
　　“爸爸，这是什么小动物，我认识兔子、老虎、大牛，这个我不认识。”
　　阳阳把小画书捧给顾叶，顾叶一看见书上那只傻乎乎的熊猫就乐了，捏着小孩腮帮子道：
　　“这是熊猫，阳阳想不想去动物园看熊猫？还有好多小动物，想不想去看？”
　　阳阳撅着小嘴想了一会，道：
　　“爸爸有时间吗？”
　　顾叶心里一滞，觉得对不起阳阳，说是收养过来，这段时间可真是冷落了这孩子，就算不是出于本意，还是觉得愧对，顾叶道：
　　“当然有时间，等你钱爸爸回来，我们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去玩好不好？”
　　“真的？我要看熊猫！还有长颈鹿！还有小猴子！”
　　顾叶也跟着乐呵起来，小孩子还是真容易满足。
　　不过，去动物园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计划好，顾叶从龙二那里听说了温江的事情。
　　温江被判了刑，八年。
　　顾叶还是想不明白，温江到底为什么选择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来结束，怕也只有温江心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八年，他们这个年纪了，还有几个八年好过。
　　顾叶跟钱维提到了这件事情，钱维淡淡地，没有什么反应，顾叶道：
　　“好歹他没有伤害我，而且给你也提供了那么多证据，钱维你能不能帮帮他，八年太长了。”
　　钱维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道：
　　“我跟他谈过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可是……”
　　“行了，你那菩萨心肠放别处去吧，这件事情你插不了手。”
　　被钱大少爷堵了回去，顾叶不好再问，不过暗自决定，要去看看温江。
　　

第66章
　　顾叶站在高墙外面打量着这座传说中被称为监狱的地方，马上进入隆冬季节了吧，怎么觉得这么冷，灰暗的墙体斑驳，铁门大关。
　　这是一个顾叶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唯有的认识也只是从电视电影上捕捉到的些许细节，还不知道真实与否。顾叶记得以前看过的国外片子，刚进监狱的人会被全身扒光接受检查，顾叶将那个人置换成温江，觉得怎么都无法将素日里温雅的温师兄，放在那种尴尬的境地。
　　里面是不是很混乱，会像电影里那样，被人欺辱吗？顾叶站在高墙外面，只能望见墙头上支楞着的电线，温江那么瘦弱，怎么受得了。
　　顾叶这次探监活动失败了。
　　因为怕钱维知道后又说他多事，所以顾叶下了课就直接过来了，他竟然不知道探监是要在哪个固定时间进行的，而且这个监狱还要求出示亲属证明。
　　顾叶傻了，时间不对可以在对的时间来，这亲属证明咋搞啊，温江有亲属吗？顾叶晃神，是拉，其实自己对温江一点都不了解的，不了解他的背景，更不了解他这个人。
　　难道是见不成了？
　　垂头丧气的顾叶打道回府，想了想，龙二混得那么开，说不定有门路。
　　打了龙二好几个电话都不接，顾叶快要放弃的时候，龙二打了过来，喘着气道：“大哥，咋了，我刚才健身来着。”
　　顾叶听这小子的声音，又想起来昨天章鱼同学同样明媚的样子，嘀咕着，一个两个还都过得挺爽呗，看来我又是庸人自扰了。
　　顾叶把大体情况说了会，那边龙二爽快道：
　　“大哥，您想见温江？算了，我也不多问了，这事好办，等我信就行。”
　　顾叶感激，顺便将昨天跟章柳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龙二，问道：
　　“你不想去看看那家伙啊，没个人管制着，那小子还不知道折腾到哪里去呢，我听说他认识了个朋友，两人准备去欧洲呢。”
　　龙二握着电话稍稍沉默，接着笑道：
　　“没事，他过得开心就行，大哥放心，我好人暗里看着他呢，不会出乱子的。”
　　龙二挂断电话后，又回到了健身房，黑眼镜一愣，叫道：“龙哥，不是刚刚练完吗？”
　　龙二不说话，在力量器械上绷紧了肌肉，咬紧牙关，恍如无人地继续着。
　　折腾了大半天，顾叶回家的时候，钱维已经在家里了，阳阳偎在钱维身边，一旁放着一堆小画书，钱维正在给小孩编故事，钱维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沉稳的穿透力，中间夹着几句阳阳稚嫩的童音，煞是好听，顾叶也不由自主地坐过去，听了起来，不过只听了两句，冷汗直流。
　　“小红帽到了外婆家，看见床上躺着的不是自己外婆，而是那只大灰狼。”
　　“啊，那怎么办？”
　　“于是小红帽杀死了大灰狼。”
　　“爸爸，杀死是什么？”
　　“就是用刀枪或者其他利器，当然也可以是其他手段，做出致使人死亡的行为，等对方心跳呼吸停止，便可以认定谋杀行为成功。”
　　阳阳眨巴着眼睛，顾叶愤恨地拍着钱维后背道：
　　“以后再也不用钱大少爷给我家阳阳讲故事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阳阳走走走，咱去洗洗耳朵，哎呀，我的小宝贝什么都没有听见……”
　　钱维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因材施教，笑道：
　　“谁让你不早些回家的，都几点了。”
　　顾叶抱着阳阳揪他耳朵玩，听见钱维这么问，避开钱维的目光，支吾道：
　　“学校里临时有点事。”
　　钱维过去也揪住顾叶的耳朵，那手劲刚好让顾叶觉得有些疼，钱维道：
　　“给我说实话，我看见你眼球瞎转了。”
　　顾叶将阳阳放地上，道：
　　“说就是了，也没什么，我今天想去看看温江，没看成。”
　　钱维听见，突然想起来那日钱辉对自己说，当时所谓的绑架，其实是顾叶主动跟温江联系的，想试探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
　　当初根本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可不相信顾叶是这种人，不过，想想看，顾叶确实一直待着温江那里，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事情结束后还三番两次地来为温江求情，更是自己偷偷地想去探望温江。
　　钱维是个缜密的人，所以当他将这些事实串联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顾叶可不知道钱维心里的千回百转，怕钱维骂他多事，赶紧地岔开话题，道：“好饿，阳阳饿不饿？”
　　“饿！”
　　“阳阳想吃什么？咱出去吃好吃的！”
　　“想吃冰激凌！”
　　“这是谁惯出来的啊，不行，空着肚子不能吃凉的，走喽，出去吃好吃的。”
　　钱维看着顾叶一副心里不装事的样子，暗叹道：但愿是自己多心了，若是真的，自己会怎么处理呢？
　　所谓心生芥蒂，只要有那么一点缝隙，就难受得人要命，悬着。
　　俩人吃饭的时候，商议起来送阳阳去幼儿园的事情，顾叶最近忙着给学生补课，一天得有大半天赶不回家，至于钱维，压根就没有指望他能带孩子，俩人都不愿意请保姆，家里多个莫名其妙的外人，谁也受不了。
　　商议来商议去，还是决定送阳阳去幼儿园，等顾叶忙过去这一阵，再另作计算，再说，阳阳太过内向，让他跟小朋友们多相处相处，也是好的。
　　不过，当阳阳在幼儿园门口呼天抢地地抱着顾叶大腿嚎啕大哭的时候，顾叶觉得自己的耳膜跟心肝同时被这小祖宗震碎了。
　　幼儿园的漂亮阿姨，见这个年轻爸爸手足无措地任由小孩子哭号，笑着上来将阳阳从顾叶腿上撕扯下来，道：
　　“小孩子第一天来都是这样，您就放心吧，过不了两天肯定眼巴巴地盼着来呢。”
　　顾叶想不了过两天的事情，他只想今天可怎么过。
　　阳阳伸着小胳膊冲着顾叶哭道：“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爸爸！”
　　顾叶赶紧攥着阳阳小手，自己也都快急哭了似的，道：
　　“阳阳乖，爸爸下午就来接你，别哭看别哭看，哎呀！算了，咱回家，不读了！”
　　那年轻女老师笑着顺顺阳阳后背，对顾叶道：
　　“您怎么这么狠不下心呢，没事，您去工作吧，小孩子保证给你看好。”
　　说完径直抱着朝顾叶甩着小爪子哭号的阳阳，进了门。
　　顾叶这一天过得那个不安啊，早早在幼儿园门口等着阳阳，阳阳背着小书包，低着头混杂在一群雀跃的小朋友里面，顾叶上前站在阳阳面前，阳阳昂起脸看了顾叶一眼，继续低着头，绕过顾叶，往前走。
　　顾叶无奈，跟在阳阳后面，这小子还记恨自己呢。
　　走到一个岔路口，阳阳停下脚步，看来是不知道路了，顾叶上去抱去阳阳，道：“还生爸爸气吗？爸爸这不是来接你了吗？跟小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阳阳搂住顾叶脖子，趴在他胸膛上，闷闷道：
　　“爸爸坏人！”
　　顾叶笑着拍拍小孩屁股，顺道给阳阳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人心啊，得慢慢笼络不是吗？
　　那女老师说得没错，阳阳第三天上就叽叽喳喳盼着去幼儿园了，早上比钱维起得都早，顾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天阳阳回到家，一脸求知欲地仰望着顾叶跟钱维，问道：
　　“爸爸，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为什么我有两个爸爸？我还有两个妈妈吗？”
　　顾叶喷了一口茶水，钱维放下手中的报纸。
　　这可怎么回答是好。


第67章
　　阳阳背着小手，腆着小肚子，等着两个大人回答，钱维望了顾叶一眼，顾叶也正尴尬地望着钱维，然后钱维将报纸一抖，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继续看自己的新闻去了，于是阳阳就盯着顾叶一个人看，顾叶抿下嘴，指着钱维道：
　　“那个……阳阳啊，他就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
　　钱维又一抖报纸，咔嚓咔嚓响，顾叶摸摸自己脖子，歪着脑袋为难道：
　　“算了，阳阳啊，那个，我是你妈妈，他是你爸爸。”
　　钱维满意地憋着笑，顾叶一拍桌子站起来，道：
　　“哎呀，这事不能这么含糊，钱维你进来咱俩商议一下，不能让孩子在外面说错了，会一起误会的，这可是严肃的事情，别看报纸了，快点进来。”
　　钱维跟顾叶进了卧室，打发阳阳去看动画片，俩人把门一关，阳阳眨巴着眼睛瞅着两个爸爸的卧室，再看看电视里的美羊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很不对。
　　顾叶“严肃”地坐在床沿上，道：
　　“我当时真是冲动了，什么都没有做好准备就把阳阳领回来了，钱维我会不会做错了，咱俩这样的家庭搞不好真的不适合带孩子，该怎么说呢，这下。”
　　钱维抱着胳膊站在顾叶身边，怎么说呢，每次看见顾叶事后主动承认错误，心里都是很爽的，于是钱维道：
　　“当时不知道是谁雄纠纠气昂昂的做出的决定，怎么孩子还在外面等着呢，才个把月就想打退堂鼓了？”
　　顾叶摇头道：“打死我也不会把阳阳送走了，我再想怎么找个更好的方式能让阳阳像正常孩子那样成长。”
　　钱维见不得顾叶烦心，坐到他身边道：
　　“跟阳阳说，就说你是亲爸爸，我是干爸爸好了。”
　　“啊？这都行？”
　　“他小时候先这么说着，等他懂事了，自然会明白的。”
　　“万一他撞见我们那个做爱呢？”
　　“就说你肚子疼，我给你压压治肚子。”
　　“你也太那个啥了吧。可是我们万一影响了孩子的取向怎么办？”
　　“这种事情牵扯的缘由太多，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钱维，话是这样说，可是，要是阳阳长大了怨恨我们将他带入了一个这样的家庭，那我们是不是耽误了他。”
　　“那是他的事情。如果他长大了真的对我们有所怨恨，那就让这个孩子走得远远的，不值得我们再费心。”
　　“钱维你怎么这么狠？”
　　“留不住的干嘛强求？”
　　“你……”
　　钱维揉揉顾叶头发，他特喜欢听顾叶说咱家咱家的，心里暖暖的。
　　称呼问题不了了之，顾叶反复思量了很多次，最后嘱咐阳阳，若是外面问起来，就说自己是亲爸爸，钱维是干爸爸，干爸爸住在亲爸爸家里，亲爸爸和亲妈妈……不住在一起了，亲妈妈跟前亲爸爸一起……
　　阳阳听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直摇头，委委屈屈地小声道：
　　“爸爸，记不住……”
　　顾叶自己也记不住，放弃了越描越黑的解释，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自从顾叶的生活回归到正轨上，好像大家的生活都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上，钱维还是每天都住在顾叶这里，就连齐晖，也跟过去好几年一样，想什么时候去顾叶那里，就什么时候过去，完全将钱维的黑面当成了空气。
　　齐晖听说阳阳已经上幼儿园了，特意赶过来送给了阳阳好多礼物，给阳阳背上哆啦A梦的新书包，里面装着米老鼠文具，还有一个阿童木水壶，书包上还给阳阳挂上一个龙猫的小毛绒玩具，阳阳乐得抱着齐晖大腿一个劲腻歪着叫道：“叔叔叔叔叔叔……”顾叶在一旁看得直打冷战，脑子里浮现出章鱼小朋友歪在自己身上“锅锅锅锅锅锅”乱叫的混蛋模样，这莫不是被附体了？
　　钱维也在家，看着顾叶跟齐晖还有阳阳小朋友玩成一团，心里那个灰暗啊，可是人家阳阳就是喜欢齐晖叔叔，粘在齐晖身上小嘴吧嗒吧嗒汇报着幼儿园里好玩的事情，顾叶把齐晖带来的大毛绒熊玩具抱在怀里，对阳阳道：
　　“阳阳，把这个大熊送给爸爸好不好？”
　　阳阳一撅嘴，小手拽着大熊的爪子不松开，顾叶哀求道：
　　“送给爸爸吧，你都有小黄鸡了，爸爸什么都没有。”
　　阳阳还是拽着大熊爪子，昂起小脸看着齐晖，等着叔叔给个公道。
　　齐晖弹了弹顾叶脑门，道：
　　“真好意思，跟你儿子抢，行了快还给阳阳，回头给你买个更大的。”
　　那边钱维看见齐晖明目张胆地对顾叶动手动脚，站起来，走到顾叶跟齐晖中间，将阳阳抱起来，道：
　　“我们一家三口准备出门，齐晖你不上班吗？”
　　齐晖笑笑，道：
　　“还有个会，我得赶回去了，阳阳，下次再来看你。”
　　阳阳跟叔叔说再见，顾叶收拾着齐晖拿回来的东西，钱维将阳阳放到地上，对顾叶道：
　　“今天天气不错，带着阳阳去动物园吧。”
　　顾叶直起身子，几分诧异问道：
　　“你不是说下午公司里还有事情吗？”
　　“嗯，推了。”
　　顾叶很满意地乐了，其实自己早就想让钱维带着阳阳出去玩了，没好意思催促钱维。阳阳跟自己跟齐晖，甚至跟谢锋都挺亲近了，就是跟钱维有些生分，也许是钱维亲和力真的是有些问题吧，阳阳在别人面前又是撒娇又是要抱抱的，在钱维面前却肯定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有时候三口人呆在一起的时候，顾叶脑子里老是一不小心就冒出来“严父慈母”这么个念头，诡异得很。
　　大概刚才钱维看见阳阳跟齐晖那么亲，受了刺激了，顾叶自己在心里偷着乐，给阳阳换上可爱的小羽绒服，两岁半的小孩裹着鼓鼓囊囊的小羽绒服，带上帽子，只露出红扑扑的笑脸，特别招人疼惜，顾叶故意说自己胳膊疼，让钱维抱着阳阳，一大一小刚开始僵僵地，不大搭话，慢慢地，进了动物园，阳阳看见好多稀奇的动物，激动得了不得，趴在钱维怀里动来动去，呼喊着：
　　“爸爸爸爸，快看，好小的猴子！爸爸，小猴子在捡东西吃！”
　　“爸爸，那是什么？啊，是熊猫！爸爸熊猫！”
　　“爸爸，大熊，大熊！！”
　　也不知道小孩子叫的是哪个爸爸，顾叶被阳阳叫地也是玩心大起，偷偷戳戳钱维屁股，抛过去个飞眼，钱维眼睛一眯，顾叶赶紧又戳了一下他，然后闪开躲得远远的。
　　顾叶请路人给他们照了张相，背景是一片假山，冬天的景色实在一般，山上光秃秃的，裸露的石头上杂乱地攀爬着干枯的藤茎，不过，假山前笑得灿烂的三个人，也算是照亮了一片黯淡的天色吧。
　　动物园里有些礼品店，顾叶拎着阳阳进去逛，给阳阳买了个熊猫帽子戴着，还买了长颈鹿气球，一根棉花糖，正想着出去，被钱维叫住了。
　　钱维让服务员拿下来那个最大的大熊，结了帐，接着塞到顾叶手上，阳阳看着比自己要大上五倍的大熊，愣得棉花糖都贴到脸上去了。
　　顾叶不解问道：“阳阳有大熊了啊，怎么还买？”
　　钱维面不改色地走出去，在顾叶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顾叶脸刷红了。
　　钱维说：“送给你的。”
　　过了两天，齐晖真的又抱着一个大熊，兴致冲冲地去找顾叶，他的话，他从来都是放在心上，哪怕只是偶尔孩子气的玩笑。
　　齐晖抱着大熊站在顾叶面前时，看见顾叶家沙发上的那只，也就是钱维送的那只。
　　齐晖觉得自己真他妈傻透了。
　　

第68章
　　顾叶看见抱着大熊的齐晖，一愣，然后捂着肚子笑起来，道：
　　“你这是干嘛啊？哈，最近流行送熊啊？哈，齐晖，这熊长得跟你真配！”
　　阳阳从沙发上爬下来，贴到齐晖腿上，拽着大熊垂下来的一条腿娇滴滴问道：
　　“叔叔，熊……”
　　齐晖赶紧把大熊塞给阳阳，阳阳兴奋地叫着：
　　“爸爸！看，叔叔又给我买了大熊，我有两个！爸爸有一个！”
　　顾叶捋捋小孩软软的头发，道：
　　“是，阳阳的最多了。”
　　齐晖憋着气，用下巴往沙发大熊那里一指，闷闷道：
　　“钱维买的？”
　　顾叶几分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后脑勺道：
　　“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齐晖看着沙发上那只憨厚的大熊，呆呆傻傻的，真不讨喜，齐晖抱抱阳阳，勉强说了几句玩笑话，逃似的离开了。
　　感觉很不好，他们过得太温馨，丝毫都没有缝隙，可以让自己插足进去，自己彻头彻尾是个多余的人，若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好哪一天，顾叶会察觉，会讨厌吧。
　　齐晖觉得自己已经压抑到极限了，他害怕被顾叶识破自己的用心，害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变得彻底没有办法碰触，那种尴尬，他这些年来一直苦心经营避免着。
　　或者他也是在期待着，要是顾叶能知道自己的用心就好了，要是一切都说破就好了，自己就能解脱了。
　　一个人走路太辛苦，齐晖都快忘记幸福的感觉是怎样了。
　　齐晖站在顾叶楼底下深深吐息，还是释放不出身体深处那份深深地倦怠。钱财，事业，荣誉，都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打拼，自己也确实是做到了，得到了世人眼中艳羡的成功，唯有感情，却是两个人的事情，无论自己暗中付出了多少努力，感觉都已经将心神耗尽了却还是要面临着无疾而终的结局。
　　不过外人眼睛自己已经过得多么风光，心里仍旧空荡荡地苍凉着，再努力再成功又怎样，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分享。
　　不过，能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到他，也就够了。
　　齐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买大熊的那个玩具专卖店，隔着街道，齐晖点上一支烟，打开车窗，透过玩具店地落地玻璃，看着里面的人们。
　　活泼的女孩挽着男朋友的胳膊，指着架子上一只只可爱的玩具，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小宝宝晃动着小胳膊，高兴地一嘴口水反着光。一个穿着蓝色校服背着双肩包的少年，低着头站在收银台前，不知道男孩子买了什么，又要送给谁。
　　齐晖弹弹指尖的香烟，想起来自己还是穷小子那会，跟顾叶在一个学校，顾叶不喜欢吃食堂，自己就起早贪黑地瞒着老师在外面偷偷打工，挣点零钱，自己只吃白米饭，挤下十块八毛的钱留着给顾叶买好吃的，烧烤，水果之类的，也没有多昂贵的东西，两个人经常跑到空旷的操场上，没心没肺地瞎扯，说那个女老师肯定是更年期了，那个男老师上课裤子忘了拉裤子拉链。
　　是什么让我们错过彼此，在擦肩而过的岁月中，你是否有一次设想过，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会怎样？
　　如果，如果当年我再勇敢一些，如果，是我更早的跟你表白，如果，我们早早地在一起。
　　谁把流年暗偷换，回不到当初，而今，我只剩下身心俱疲，看见你鲜活地幸福生活，我会痛，若是你受了委屈，我也会痛。
　　我只怕，你的那个人，不会比我更爱你。
　　香烟燃尽，烟蒂焦黑。
　　副驾驶座上放着的手机震动，齐晖拿起来，看是小雨的名字，他现在不想跟小雨讲话，又将电话扔回去，电话不再响，齐晖瞥了一眼手机，下车，进了玩具店。
　　齐晖又抱着一只大熊，玩具店的小姑娘算是已经认识这位老是买熊的主顾了，笑着问道：
　　“先生您女朋友还真是幸福。”
　　齐晖笑笑，让小姑娘包装得漂亮些。
　　晚上，齐晖把小雨叫到家里来，小雨刚刚结束饭店里打工的活，晚上给客人端火锅锅底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手背，肿了一片，齐晖问他怎么突然去饭店打工了，薪水低，还很辛苦，小雨笑笑，没有多解释。
　　他知道齐晖只是随口问问，就像齐晖只知道他叫小雨，他出来卖的艺名，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更不知道齐晖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客人。
　　我们总会遇到一些人，让你想认真磊落的生活，不想被他看不起。
　　小雨看着放在沙发上包装精美的大熊，不经意间翻动了上面昂贵的标签，问道：“这是送给谁的啊，这么大。”
　　其实小雨心里知道，八成是给顾叶的，也就顾叶能让齐晖这么上心。
　　齐晖淡淡道：
　　“给你的。”
　　小雨愣住，齐晖起身去了卫生间，小雨抱住大熊，用没受伤的手背轻轻摸摸眼角。
　　他不在意是不是因为那个叫顾叶的没有收下，才沦落到自己手里，小雨觉得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
　　对待深深暗恋你的人，不要假意仁慈地施舍感情，那是更深的残酷。
　　隔天，小雨夜里结束在饭店里打工的时候，察觉自己是被人跟踪了，八成是前几天骚扰自己的那个旧恩客。小雨已经推辞他很多次了，可那人犯了神经病似的就是缠上了自己，几次软的不行，这下是想来硬的吗？小雨机警地躲着跟踪的人，一遍一遍拨打着齐晖的电话。
　　小雨觉得，齐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肯定不会，他昨天还送给自己礼物了呢。
　　可是电话就是接不通，一直在占线。
　　那边，齐晖正在跟顾叶通话，顾叶打给齐晖问他送给阳阳那个阿童木的水瓶是在哪里买的，阳阳在幼儿园一不小心摔碎了，顾叶想给他买个新的，齐晖不厌其烦地告诉顾叶这个路痴该怎么走，最后道还是我去买吧，给你送过去，然后齐晖跟顾叶有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齐晖很高兴，又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去看顾叶了。
　　打完电话的齐晖看见手机上有小雨的好几个未接来电，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那边却无人接听。
　　


第69章
　　小雨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扶着墙，他想让自己坚强一点，身体上的疼痛早就是习惯了的，大不了就当是被狗咬了，心里的呢？本就无所谓希望，多以也是麻木的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回去自己租住的小屋的，幸好是深夜，衣衫褴褛地不会被很多人看见，打来凉水，胡乱浇在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搓洗了，反正已经很肮脏，洗也是洗不掉了。
　　小雨躺在床上苦笑，又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目光了，若是自己真的那么在意，怕是早就在这世界上活不下去了吧。
　　狭小的地下室没有窗户，分辨不出外面的黑白，小雨知道自己发烧了，不过以前遇到过更疯狂的恩客，今天这次还算是那人手下留情了，突然有些害怕，要是自己突然死在了这个屋子里，大概当尸体腐烂发出恶臭的时候才会被发现吧。
　　手机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丢到哪里了，也好，断了自己的后路就不会瞎想了，怎么会有贪心了呢，以前的不是好好的吗？无所谓希望就无所谓的失望，自己怎么变得白痴了呢？不行啊，这样不行，这样生活不下去的，家里还有个小弟弟等着自己赚钱供养呢，一定要让小弟弟上学，上高中，上大学，把自己缺失的快乐都体验回来，我要好好挣钱，好好挣钱。
　　五天后，小雨去敲齐晖家的门，齐晖没有在家，小雨将写着自己新电话号码的纸条从齐晖家门缝下面递过去，上面写着：
　　“换了电话号码，有事打给我，我是小雨。
　　郑宇”
　　小雨将自己的名字留上了，他想，至少让齐晖记住自己的名字吧。
　　顾叶收到了章鱼仔同学从布拉格寄过来的明信片，是布拉格街道的缩影，拿着明信片蹭在钱维身边，忽闪着明信片撺掇道：
　　“钱维你闻闻，快点闻闻，感觉到没，布拉格的味道啊，羡慕死我了，这个章鱼！还真是会享受生活！现在不知道又在哪里鬼混了。”
　　钱维拿过明信片看了一眼，道：
　　“你想去？”
　　顾叶咂咂嘴，装成大方的样子，打开自己的电脑准备课件，悠悠地说道：
　　“不羡慕！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钱维心里了然，想着是不是也该带着顾叶出去走走了，俩人还真是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正好自己过些日子要去趟国外，要不带着顾叶一起算是旅游了？
　　钱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顾叶托着下巴想了会，问道：
　　“你出差的时间定了没？”
　　“暂时还没，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根据你的时间安排。”
　　顾叶想了想，学校那边还在忙着补课，也快寒假了，再请假不好，阳阳也刚适应了幼儿园的节奏，突然又带他出去玩，说不定回来又不想去幼儿园了，顾叶跟个老妈子似的权衡了半天，道：
　　“你自己去吧，反正也是去处理事情，我去会让你分心，等寒假闲着再说吧。”
　　“那也行。”
　　顾叶不知道龙二是否也受到了章柳的明信片，于是打电话给龙二，顾叶也是好意，觉得告诉他也是报平安的一种方式，没想到龙二接到电话马上就跑来顾叶家，这个大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章柳的明信片，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咧着嘴笑道：
　　“章鱼画得这个笑脸真好看，看样子他左手用得挺利索的，是吧大哥。”
　　顾叶心里一酸，道：
　　“你拿去吧，放你那里也是一样，我再让章鱼多递两张，这小子八成玩疯了。”
　　“不用不用，章鱼是给大哥的，我怎么好意思拿走。”
　　顾叶心里骂着章鱼没心没肺，安慰龙二道：
　　“你肯定比我珍重，就放你那里吧，又丢不了，也有个念想。”
　　龙二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将明信片小心地收好，脸上还带着笑意，龙二脸上的伤疤一直没有处理，就让它大咧咧地狰狞着，顾叶问他：
　　“你不去整整容什么的？”
　　龙二摸摸伤疤，道：
　　“不用，章柳走之前说我俩是一伤一残正好一对，就这么着了，我又不是黄花大姑娘。”
　　还真是痴情种子，顾叶没在多说，听钱维的口气，龙二那边这几天慢慢稳定下来了，龙二下决心是要把龙家洗白的，估计还是要再辛苦上一段时间。
　　龙二忽然道：
　　“大哥，你真的要去看温江啊？”
　　顾叶一愣，随即点头，道：
　　“是啊，温江他……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大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你不怕钱大哥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顾叶没觉得钱维哪里有必要觉得不舒服，不就是去看看温江嘛，龙二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见得世面多了，心里隐隐举得顾叶去见温江是件很不妥当的事情，不过顾叶既然坚持，自己也不会挡拦。
　　于是龙二告诉顾叶，监狱那边已经打通关系了，顾叶在探监的时间过去就行。
　　顾叶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温江就想鲠在心头的一根刺，想不明白他这个人，还老是觉得自己哪里是亏欠了他的，不去看看他，听听他的答复，老是悬在心里，不得安宁。
　　龙二跟阳阳见面的次数不多，对这个小小的孩子很是好奇，就开车送顾叶去接阳阳，阳阳又见到了那个刀疤叔叔，吓得躲在顾叶身后，龙二涨红着脸，不自然道：
　　“阳阳，给叔叔抱抱。”
　　顾叶听得头都大了，那这龙老大的语气分明就是：
　　“小子，过来给爷揍揍！”
　　阳阳紧紧趴在顾叶身上，顾叶捏着小孩屁股安慰道：
　　“阳阳，叔叔是好人，别怕，让叔叔抱抱，叔叔送你玩具。”
　　阳阳撅着小嘴，搂着顾叶脖子打量龙二，龙二嘿嘿干笑着，在爸爸的敦促下，阳阳不情愿地凑过身子给龙二抱。
　　龙二吧唧啃了阳阳腮帮子一大口，阳阳马上就眼泪汪汪了，又惧怕眼前的刀疤叔叔，想哭又不敢哭，那副委屈样子看得龙二更加心花怒放，把阳阳高高举起来。
　　阳阳喜欢被人高高举起的感觉，转瞬又咯咯笑起来，顾叶在一旁笑道：
　　“一会哭一会笑，嘴里含着蛤蟆尿。”
　　第二天，正好顾叶没有课，又是探监的时间，顾叶便果断地去看望温江，他不知道温江需要什么，还是林林总总买了冬天的厚实衣物，一些吃的还有书籍。
　　再见到温江，那个一直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清瘦枯黄，头发被剃光，没有带眼镜，看人的时候会眯起眼睛，嘴角一片青紫。
　　温江看清了来人，笑道：
　　“果然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小师弟。”
　　

第70章
　　顾叶看着温江，怎么也笑不出来，顾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温江为何将自己整得这样惨，又为何将钱辉整成那样子。
　　温江看出了顾叶脸上精彩的表情，笑道：
　　“小师弟还是什么事都放在脸上。”
　　顾叶问道：“温江，你干嘛非得这样？”
　　温江摸摸嘴角的伤口，道：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做错了事情，总归得有人承担错误，小师弟觉得钱维会放过我吗？”
　　“他……我跟他好好解释解释，他不会太难为你的。”
　　温江笑了，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要是回去跟你说没有为难我，然后把我扔海里喂鱼，难道你会知道？”
　　“钱维不是那种人。”
　　“是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师弟以后还是多长个心眼好。”
　　顾叶最不待见别人说钱维坏话，心里有些愠怒，道：
　　“温江你就是什么人也不相信才弄成今天这样子。”
　　温江还是笑，却带上几分自嘲，道：
　　“小师弟，这话就错了，我是太相信人了，才会今天这样子。谢谢你来看我，快点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免得惹上麻烦。”
　　顾叶一愣，温江已经起身，顾叶赶紧道：
　　“温江，钱维没有为难钱辉，他让钱辉跟他妈妈走了。”
　　“嗯，我知道了。”
　　温江走了，顾叶站着，依稀听见从温江身上传来的手铐脚链的声音，清脆沉重，听得人心里发寒。
　　回去的时候，顾叶给龙二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途径，别让温江受人欺负，龙二应了下来。
　　其实温江已经熬过去了最难的时间。
　　温江长得清秀，身材也纤细，让进一群憋慌了的饿狼中间，自然会被盯上那个，温江刚来没几天，就被人堵了，那群人的老大，让温江跪倒在前面，露出他们肮脏黝黑散发恶臭的凶器，抓着温江后脑勺让他给吸。
　　温江来到监狱里，老是会想起肖生克的救赎里面，三姐妹逼迫主人公时说的话，温江知道自己凭体力是抗不过这些人的，于是温江道：
　　“我会把你那玩意咬断。”
　　那群人哄笑，头子拍着他的脸道：
　　“小子你试试？你要是敢用牙齿碰到大爷我一下，我敲碎你的牙！敢咬？我拧断你脖子！”
　　温江笑道：
　　“听说死人的牙关是撬不开的，除非将牙齿磕碎，你不妨来试试。”
　　那群人一愣，僵持着，却真没有人敢试试。
　　这时候警官到处吆喝着集合，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地从卫生间出去，温江冲到马桶前干呕不止。
　　事情却也就这么过去了，温江想了很多对策怎么对付这些人渣，之后去没有人明目张胆地找茬，除了偶尔暗处的磕磕碰碰，倒也是平安，温江知道背后肯定是什么人发话了，只是温江不再想知道是谁。
　　顾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温江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现在他只是觉得，透过狭小的窗户，躲在几平米的空间里，竟然会有一千体会不到的宁静感，看看铁窗外的蓝天飞鸟，觉得，也是安静了，外面的世界，随便怎样好了。
　　小雨没有想到齐晖这么快就会给自己打电话，很意外，非常意外。
　　接电话的时候小雨正躺在自己租的地下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着莹莹耀眼的光，小雨蜷缩着身子，接起齐晖的电话，听见齐晖几分急躁道：
　　“你干什么去了，电话一直打不通。”
　　小雨捂着嘴巴，怕自己呜咽的声音被齐晖听见，齐晖听见些动静，放软声音道：
　　“你怎么了？”
　　小雨不说话，齐晖有些着急了，他知道小雨的职业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看上去一个个都是风尘所里的风尘人，实际上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小雨不管平时再怎么机灵，终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一直联系不上小雨，去以前店里打听，却听说小雨早就不干了，齐晖这才有些冷汗淋漓，难不成，小雨一直伺候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变味了。
　　齐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了，当初觉得他跟顾叶有几分相像，便一直留在身边，上了床滚滚床单，发泄下男人的欲望，下了床，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如果，小雨真的越过的界限，齐晖会很难办。
　　齐晖不会爱上什么人了，更何况是顾叶的替身，他只是觉得对小雨这孩子，有些怜惜罢了。
　　齐晖听见电话那边若有若无的抽泣声，问道：
　　“你住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小雨摇头，明知道电话那边的齐晖看不见，还是在他黑暗的地下室里固执的摇头，捂着嘴巴，吞咽下哽咽，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齐晖见小雨不说话，怒了，道：
　　“我问你住在哪里，你聋了？好，你说不说，不说我们就此玩完，你爱找谁找谁！我挂电话了！”
　　小雨一愣，脱口而出道：“别！”
　　齐晖一笑，道：“说，住在哪里？”
　　小雨摸着眼睛，迟疑了一会，还是把自己住的地方报了上去。
　　齐晖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小雨的住处，进屋的时候，愣了，他皱着眉头问脸色枯黄的小雨道：
　　“我给你的钱呢？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房子？”
　　小雨低着头不受话，齐晖见他跟个接受班主任批评的小学生似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心里涩涩的，道：
　　“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先住着。”
　　小雨受惊，抬起头，两颊消瘦，显得瞪圆的眼睛更大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齐晖见他这个样子，道：
　　“我去你以前那个会所找你，听老板说你早就不做了。”
　　齐晖叹口气，道：
　　“你还年轻，想努力认真生活就好。”
　　小雨眼泪刷就下来了，又不大敢趴到齐晖身上哭，就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哗哗淌眼泪，齐晖揽过小雨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上，心里更加酸涩，自己也是从一无所有奋斗上来了，其中的艰涩痛苦，谁人能体会到呢？
　　齐晖给小雨整理下额头，指肚碰触到小雨的体温，一惊，问道：
　　“怎么发烧了？”
　　小雨说没事，齐晖不信，看他那脸色，怎么像没事的样子，坚持要送小雨去医院，小雨很惧怕，怕齐晖看见自己身上龌龊的伤痕，怕齐晖再次觉得自己肮脏，抓着门框也不要去。
　　齐晖连拖带拽地将小雨带去医院，等医生告诉他发烧原因时，齐晖怒了，齐晖捧起小雨的脸，小雨咬着嘴唇，眼圈红红地却不哭。
　　齐晖道：“谁干的？”
　　小雨摇头。
　　齐晖摸摸他头发，道：
　　“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就是想认真生活，谁干的，告诉我，我帮你摆平，以后，谁欺负你，就告诉我。”
　　小雨抬起眼睛，吧嗒就掉下来两串憋了很久的眼泪。
　　齐晖心中暗自叹息，又加上一句话，道：
　　“小雨，不，以后叫你郑宇吧，你就当我是你哥吧，别的，我可能给不了你。”
　　一句话，郑宇哭得更凶。
　　

第71章
　　钱维一点都不奇怪苏帆能找上门来，不过顾叶却看得目瞪口呆的，这位苏家小姐胆子也够瓷实，这是就这么直愣愣地上了他们家的门。
　　阳阳除了幼儿园里的阿姨，很少接触到别的女性，如今看见家里来了个漂亮的阿姨，好奇的拖拽着他的大熊，躲在大熊后面伸出半个脑袋观察着，苏帆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孩子，大大方方地摸摸阳阳脑袋，蹲下来问道：
　　“好可爱的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阳阳昂着小脸脆脆道：“我叫顾阳！”
　　苏帆一愣，是了，钱维怎么会让血统不明的孩子姓钱，必然是跟着顾叶姓。
　　今天，苏帆褪去平日里伪装着的娇气小姐的架子，是来跟顾叶还有钱维谈判的。苏家长辈们正在敦促自己要跟钱维好好相处，忙不迭的制造些事端来促成婚事，钱维的母亲更是热心，苏帆保不准哪天，这些老辈人们又会集体整出乱子，祸害到顾叶，她倒不是菩萨心肠担心顾叶受什么伤害，她是担心钱维报复起来，将自己放在了罪魁祸首的第一位。
　　所以，苏帆决定，与其混到那个地步，不如给自己找个更妥当的出路。
　　顾叶狠狠瞪了钱维一眼，去给苏帆冲茶，钱维也是脸色阴沉，顾叶泡了茶水，又将阳阳赶回他屋子里，叫他自己玩会，三个人这才安安稳稳坐下。
　　顾叶不待见苏帆，没等钱维开口就直接质问道：
　　“苏小姐是什么意思？敢情是示威示威到我家里来了？”
　　苏帆看了一眼钱维，钱维依旧不说话，便笑道：
　　“我今天是想来跟你们二位商量个事情。”
　　钱维道：
　　“没什么好商量的，掂量掂量自己要说什么，说错了能不能担得起责任。”
　　苏帆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在钱维面前说话还真是压力巨大，苏帆镇定一下，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这次可是以谈判者的身份来的，于是苏帆道：
　　“钱夫人最近很热心咱俩的婚事，你是知道的吧。”
　　顾叶脸色有些白，眉头紧锁，苏帆没等钱维发怒，赶紧道：
　　“我知道您和顾先生是不会分开的，我可不想有一天因为伤害了顾先生，被您报复了，我想能不能只是形式上的婚姻，结婚之后，我不会过问您和顾先生的任何事情，钱夫人那边我会应付，我也可以给您生个孩子，我就是要个钱家少奶奶的名分。”
　　顾叶脸色更白，双手交握，关节泛白。
　　三人沉默片刻，苏帆觉得钱维是动心了，轻笑道：
　　“这样顾先生也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顾叶站起身，道：
　　“不用什么形式婚姻，你们想生孩子就生去吧，我不会挡你们路，也不必来这里假惺惺地示威，我带阳阳走就是了。”
　　苏帆一愣，转而笑道：
　　“顾先生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
　　钱维握住顾叶的手腕，把他拉回沙发坐下，然后对苏帆道：
　　“你不用说了，滚出去，马上。不能给顾叶的名分，你觉得我凭什么给你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苏小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次我放过你，若再出现在顾叶面前，我会追究下去，走吧。”
　　苏帆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会败落得这么快，见钱维连狠话都说出来了，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只是形式上的婚姻……”
　　顾叶挣开被钱维握住的手，走到门口，打开门，对苏帆道：
　　“苏小姐，若是你的男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孩子，然后回去跟你说，我和那个女人只是形式上的婚姻，我会跟你在一起的。苏小姐，请不要在我家玩脑残，慢走不送。”
　　苏帆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唇夺门而去，顾叶哐当将门摔上，径直去了阳阳那屋，路过钱维的时候，使劲哼了一声，低声狠狠道：
　　“惹了一身骚！”
　　钱维听见刚才顾叶明目张胆地骂苏帆脑残，这会又听见这小子骂自己骚，忍不住笑起来，钱维也跟着顾叶进了阳阳屋里，阳阳正趴在大熊身上，看见钱维，小声道：
　　“爸爸，漂亮阿姨走了吗？”
　　顾叶把阳阳拽进自己怀里，道：
　　“你这个爸爸要跟漂亮阿姨生小孩去了，不要我们了，阳阳以后不要理他。”
　　阳阳眨眨眼睛，笑话着顾叶话里什么意思，撅着小嘴道：
　　“那我们也不要爸爸了。”
　　顾叶扑哧笑出来，道：
　　“哎呀，我的乖儿子，不愧是我的乖儿子啊，来亲一口，嗯，咱也不要他了！”
　　钱维笑着摸摸阳阳脑袋，然后掰过顾叶的脸，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顾叶被偷袭后，还没来得及陶醉，就看见阳阳坐直了小身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俩呢，顾叶脸刷地红了，推开钱维怒道：“你你！阳阳看着呢，你！”
　　阳阳却歪倒到大熊身上拍着小手笑道：
　　“爸爸亲爸爸了！爸爸亲爸爸了！”
　　顾叶瞬时间无语到极致，钱维摸摸阳阳脑袋，笑道：
　　“嗯，乖儿子，给爸爸亲一口。”
　　钱维想，不管是顾叶还是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犹疑不决了，如果面临着困难只想一味退缩妥协，别人就会更加得寸进尺，直到逼得他们毫无退路。他的顾叶，还有他们的感情，大概已经长大成熟了吧。
　　所以，当龙二思前想后还是将顾叶探望温江的事情告诉钱维的时候，钱维决定，正巧自己要出国办点事情，这段时间，就让顾叶自己来应对吧，不能一直让他活在自己的庇护下，活在自己的影子下。
　　钱维已经开始考虑让顾叶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在家人面前，还是世人面前。以前是自己考虑不周，以为低调地保护着就是最好的方式了，现在看来，要做的其实是挺直腰杆面对。
　　钱维更想看看，在顾叶心里，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两天后，钱维飞往了欧洲，在飞机上鸟瞰这个城市的时候，钱维默默许愿。
　　

第72章
　　顾叶没有去机场送钱维，他是公差，身边陪同着很多公司里的人，顾叶不喜欢大家看他的眼神，自然不会公然地去送钱维，只是在登机前打了个电话。阳阳从幼儿园回来没有等到他的大爸爸，吃饭的时候，举着小勺子问道：
　　“爸爸，我爸爸呢？”
　　顾叶无能，一直没有教对阳阳怎么区分两个爸爸，顾叶给阳阳盛上小米粥，道：“你那个爸爸不要我们喽！”
　　阳阳瘪着小嘴，小勺子一下一下敲打着碗沿，一脸闷闷不乐，顾叶做到阳阳对面，道：
　　“骗你呢，你大爸爸给你买玩具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乖，好好吃饭，不好好吃饭不给你玩具。”
　　晚上顾叶抱着阳阳在主卧大床上睡觉，小孩子还带着奶香的身体柔软温暖，顾叶用额头蹭蹭阳阳的头发。是因为床太大了吗？怎么都觉得有点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降温，明天得多给阳阳穿件衣服。
　　习惯的时候，不觉得怎样，等一下子空落下来，才觉得如此思念。
　　顾叶一大早送阳阳去幼儿园，自己是十点钟的课，正好来得及，总觉得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到了教室面对着一班几十个学生才想起来，是了，昨天晚上忘了把课件拷到硬盘里。
　　下面的学生眼巴巴地看着顾叶，顾叶干脆把电脑关上，在黑板上刷刷写了几个大题，让学生开卷考试，算做平时成绩了，没有钱少爷的滋润，顾老师显然是心情不怎么样，所以出得题也不简单，学生看见最后一个题，一片哀嚎，顾叶笑着道：
　　“国际音标注音，严式的，不难，都是普通话，当然，你们能注出方言的，我给你加分，一个小时后交卷，开始吧。”
　　然后顾叶就坐在讲台上发呆，心里一个劲偷着乐，想起来，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导师整的吧，第一堂课就要他们用国际音标记湘西话，自己得了零分，真是，竟然也是过去这么多年了。
　　面对年轻人，总会生出些感慨。
　　下面学生噼里啪啦翻书，顾叶扫了一眼过去，就看见苏宁小姐了，那苏宁也不急着写，抱着胳膊坐在角落里瞪着顾叶看，顾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咳嗽两声，苏宁朝顾叶翻个白眼，低下头，不耐烦地翻书，顾叶心里道：
　　“跟你姐一个德行，再瞪，再瞪给你零分。”
　　一个小时就在学生的哀叹声中结束，孩子们交上去那千疮百孔的试卷，临走时都不忘扔给顾叶一个幽怨的眼神，顾叶心里很变态地爽快了。
　　阳阳下午三点左右去接就行，自己还有一大段时间，某人不在身边，连时间都变得愈发悠长了，转悠到院系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位老教授，顾叶跟人打了招呼，去自己位子上坐下，泡了杯咖啡，翻看起学生的答卷来，没什么新意，大题抄课本，国际音标一片狼藉，顾叶翻出苏宁的卷子，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苏宁每个题都是寥寥几笔，在卷子的最下边，却写了这样一句话：
　　“顾老师，要不要我帮你在学校里出柜？钱大哥不就是出国了嘛，至于你来折腾我们啊？”
　　最后还附上了苏宁小姑娘的电话号码，顾叶赶紧将苏宁的试卷毁掉，存下电话号码，顾叶给苏宁发了条短信：“你狠。”
　　顾叶讨厌苏帆，不讨厌苏宁，人的直觉。
　　苏宁很快回复：“哎呀顾老师动作很快嘛，给我满分，晚上请我吃饭，我想看小孩。”
　　现在的孩子都是自来熟吗？顾叶没回信，还是不要跟姓苏的牵扯太多为妙，前不久才骂了苏帆脑残呢，难不成苏宁想出什么鬼主意报仇，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苏宁见顾叶没有回信，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不是我姐，你害怕啥？”
　　顾叶哽住，道：“现在小孩真是……”
　　“行了，顾老师，钱大哥不在，我陪你散散心好了。”
　　顾叶不知道这小孩想干嘛，却也顺着她一起找了个地方坐下，苏宁盯着顾叶看了一会，把披散着的长发高高扎到头顶，然后笑道：
　　“顾老师，我姐姐是不是让你狠困扰？”
　　顾叶也笑道：“也没什么困扰的，你这样子我也很困扰，有空跟我喝茶不如好好看看书，小心我挂你。”
　　“不是吧顾老师，我可是好心啊，直说了吧，我跟我姐不是一个妈妈的孩子，她根比我正，我是个男孩还好，偏偏是个女娃，苏家可不怎么待见我，顾老师，我读书再好也没有什么用的，所以我可不想让我姐姐过得太好。”
　　顾叶愣了，这些大家大户里面就没个正常点的吗？顾叶摆出教师的架子道：
　　“你怎么这么想，干嘛非得靠家里，自己出息好了才是真的。”
　　苏宁扑哧一下子笑出来，喝了一大口微酸的柠檬水，道：
　　“顾老师，顾叔叔，您可跟我摆什么大道理，听着牙酸，得了，我家的事您也不懂，反正你也肯定不想让我姐嫁给钱大哥是吧，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顾叶皱眉道：“你姐倒是亲自去我家给我出了个主意，被我轰出去了。”
　　“我知道，我姐也就那点水平，她肯定是说玩什么形式婚姻，自己做风光无限的少奶奶，让你藏在暗处跟小三似的吧。”
　　“你倒是还挺了解你姐姐。”
　　苏宁不屑道：
　　“不是了解，是她太笨了。顾老师，我的提议呢，就是给钱大哥生个小孩，别紧张啊，不通过性行为，高科技搞一个，什么形式婚姻啊都不要，我自愿的。”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顾老师不相信我啊？我说我是拉拉你信不，反正跟男人做不了，干脆帮你们好了。”
　　顾叶站起来，道：“信你我就真是二百五了，小姑娘说话怎么没谱没调的，快回家看出去，你这次不及格，改天补考，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我跟钱维，不会做这种祸害人的事，你才几岁，你妈妈知道了改多伤心。”
　　苏宁看着顾叶离开，自己趴在桌子上，嫣红的指甲敲打着高脚杯，叮叮作响，自己确实不是拉拉，故意这样说的，她很想让顾叶接受自己的提议，这样好歹自己的未来不至于那么岌岌可危，有些保障总是好的，另外，苏宁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伤心，她只知道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顾叶被苏宁一搅合，心里几分烦躁，自己潜意识里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去接着阳阳回家，顾叶很意外的在自己门口见到了熟人，钱辉。
　　钱辉的伤好了大半，只是人显得消瘦，顾叶马上联想到了在牢里同样消瘦的温江，钱辉双手插在裤兜里，依靠在墙上，见到顾叶后站直了身子，夕阳暖暖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顾叶想，原来他这般年轻。
　　钱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道：
　　“我去见温江，他不见我。听说你们见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厉君：周末本来想休息，玩了会植物大战虫子，打不过关……无聊，于是又来更文了，嗯，这两天有点烦躁啊……
　　苏宁：日更君被更君日了吗？
　　小厉君：……
　　顾叶：那你应该写个暴躁的内容，写专门寡淡给谁看啊？
　　小厉君：……
　　钱大：昨天你应该写个H的。
　　小厉君：……
　　钱辉：我要温江。
　　小厉君：……
　　温江：我也无聊，求出场。
　　小厉君：都白养了，都白养了，都！
　　

第73章
　　顾叶心里了然，从地上抱起阳阳，对阳阳道：
　　“阳阳，叫叔叔。”
　　阳阳揪着小书包带，道：“小叔叔出国了。”
　　顾叶一愣，捏着小孩腮道：“这个也是叔叔，快叫。”
　　阳阳撅起小嘴，敷衍叫到：“叔叔好。”
　　顾叶不急着回答钱辉，而是走在了前面，对钱辉道：“上来坐坐吧。”
　　见钱辉没有动步子，又道：
　　“你哥哥不在家。”
　　“你不怕我做出什么？”
　　顾叶顿下脚步，高了钱辉几步台阶，俯瞰着钱辉道：
　　“你心里有数，别辜负了温江。”
　　钱辉最终跟着顾叶进了家门，钱辉打量着这个他从未踏进的房子，很普通的居室，完全看不出来这是钱家长子住了很多年的屋子，钱辉潜意识里期待着什么，也许看见钱维跟顾叶家里能够奢华一些，自己也有些许指责的底气，可是，谁想到这般普通。
　　顾叶让钱辉坐下，阳阳不近不远地观察着钱辉，然后跑回自己的卧室，拎着一个玩具汽车跑到钱辉面前，递给钱辉，钱辉呆呆地看着阳阳手上的玩具，接了过来，阳阳趴在钱辉膝盖上，昂着头，嘟着粉嫩的小嘴唇道：
　　“叔叔不要不高兴，我陪你玩，玩具业给你玩。”
　　都说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有天生的捕捉力，顾叶上去摸摸阳阳软软的发顶，对钱辉道：
　　“你母亲还好吧。”
　　钱辉不说话，若是以前自己肯定是唾弃顾叶假惺惺地问候，可经历了世间冷暖，钱辉也默默地想了很多事情，住院期间来看过自己和母亲的只有钱维一个人，那个自己从小一直痛恨着的哥哥，唯有他，来给无助的母亲安排好一切，为自己讨回些公道和尊严。
　　至于别人，那个昔日里的父亲，那些在他身后点头哈腰的旧日部下，该反目的反目，该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就连温江，也不在他身边了。
　　钱辉想起温江，心里一滞，道：
　　“我想见见温江。”
　　顾叶把阳阳抱在自己怀里，看着桌面反光中钱辉的一脸萧瑟，淡淡道：
　　“好，我带你去见他。”
　　钱辉没想到顾叶能答应得这么爽快，他是曾经抱着杀心对待顾叶的，想一枪取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性命，想看见钱维的痛不欲生。
　　顾叶瞧见钱辉看自己的眼神，也想起来那日在软禁地方听见的枪声和争执声，心里了然，给钱辉续了茶水，道：
　　“温江临走之前，告诉我，你还是个孩子，一定要保你周全，你大哥也是这样想的吧，你也就比章柳大三岁。”
　　钱辉低着头，道歉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也说不出歉意，若是时间回转，钱辉确信自己还是会做出相同的行动，也没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已经都是这样了，成者王，败者寇，败者还想给自己留点尊严。
　　阳阳很不满两个大人间温吞沉闷的交流，从顾叶身上蹭下来，自己坐在在地板上玩起了玩具车，嘴里还念念有词，房间里显得更加安静了。
　　温江说自己还是个孩子，是了，他其实一直将自己当做孩子看待，从容着，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一步步走向失败。钱辉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想起了他跟温江之间了过往，心里骤然冰冷，刚开始，钱辉心存愧疚，那么残暴的对待温江，说了许多狠话，做了许多狠事，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后来，钱辉顿悟一般醒悟，其实温江一直是在冷眼旁观着，自己像是他手中的玩偶，怎么摇摆，还不是得听从着控制者的指挥。
　　钱辉记得自己第一次找上温江的时候，温江对他说：等你再长大些吧。
　　原来他是个骗子。
　　钱辉抬起头，对顾叶道：
　　“我见他一面，就离开这里，以后不会回来了。”
　　顾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要哭出来了似的，轻轻舒口气，道：
　　“先见一面吧，要是不想走，就留下来，我去和你大哥说。”
　　钱辉坚决的摇头，道：
　　“不会待在这里了。”
　　顾叶中午留下钱辉吃饭，钱辉没有推辞，为了一些说不出口的期待。家里正好有昨天买下的蔬菜，顾叶随便炒了两个家常菜，阳阳缠着钱辉陪他玩玩具车，钱辉想起来小时候钱维也送过他很多玩具，钱辉苦笑，好像自己弄错了努力地方向了，要是有一天，自己跟温江也能这样守着个孩子安稳过日子，那时候，自己也会很满足吧，像大哥一样。
　　下午的时候，顾叶要跟钱辉去看温江，不能带阳阳去那种地方，又不放心把他自己留家里，便打电话将齐晖叫了过来，齐晖接到电话立马赶到，进了屋里大咧咧抱怨道：
　　“顾叶你怎么又抛弃阳阳了……”
　　抬眼却看见了钱辉，齐晖一愣，顾叶没空跟他解释，道：
　　“好好陪阳阳玩，我出去趟。”
　　齐晖不再多问，在门口跟顾叶道：
　　“嗯，早点回来，晚上带你们出去吃。”
　　钱辉看了一眼齐晖，下楼的时候，问顾叶道：
　　“你朋友？”
　　顾叶点头，钱辉嘴角一咧，心里暗笑，也许老哥没有自己想象中过得那么舒坦，这明晃晃的情敌可是光明正大的出入。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钱辉见到了温江，温江倒是先笑着说了话，他道：
　　“顾叶这小子真是多事。”
　　钱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哽在喉咙中，只是看着温江，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的微笑，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钱辉告诉温江自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温江听了，只是道：
　　“去吧，我要在这里待八年，出去之后，大概也没有必要再见了，走吧，自己好好打拼，别老想着坏别人。”
　　钱辉说，我等你出来。
　　温江咯咯笑出声来，道：
　　“别，千万别，我可耽误不起你，之前我也就是在利用你，嗯，我不待见钱家的人，托了你的福，我玩得挺爽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跟我有什么牵连了。”
　　温江笑着起身，对钱辉摆摆手，纵是钱辉还有多少言语没有说出口，温江只是轻轻摆手，戴着他的手铐脚链，消失在了玻璃后面。

　

第74章
　　顾叶一直在外面等着钱辉，本以为两人会多待些时候，不想只是几分钟的光景，钱辉已经出来了，钱辉对顾叶道：“谢谢。”然后就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叶抿抿嘴唇，还是没有叫住他。
　　顾叶站在看守所外面的墙根下，阴风阵阵中目送着年轻人离开，一墙之隔的空间里，断了几分缘，相见又是何年。
　　他拨通了钱维的电话，偶尔就放肆一次吧，不去顾虑钱维是否是在开会还是在洽谈事情，拨给他电话，就是很想跟他说两句话。
　　钱维很快接了起来，顾叶道：
　　“我很想你。”
　　钱维这个时间果然正在会议桌上，接起电话就听见顾叶没头没脑的一句，钱维莞尔，那些部下看见刚才还一脸肃穆的老板突然就温和起来，一阵诡异，钱维简单道：“嗯，我也是。”
　　顾叶听到答复，笑着关上电话，把手插到衣服兜里，昂起头看看天空，心里轻松不少，笑着回家。
　　还隔着门板呢，就听见里面齐晖跟阳阳一大一小叽叽喳喳地喧闹声，顾叶笑着推开门，阳阳跟个小炮弹似的撞进顾叶怀里，出了一头的汗，小脸红扑扑的，顾叶笑道：
　　“干嘛呢你们，拆房子吗？”
　　阳阳难得玩得这么欢畅，趴在顾叶怀里叫着：
　　“爸爸，爸爸，叔叔打我屁股！爸爸！”
　　顾叶心里暖和起来，把阳阳抱起来，齐晖站在顾叶面前，道：
　　“办完事了？出去吃饭吧。”
　　“嗯，我给阳阳擦擦汗，别出去吹了凉风。”
　　齐晖心里一动，什么感情就变得悠长起来，顾叶最近好像变得愈发沉静了，若是以前的顾叶，钱维不在，他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肯定会急切地询问着自己的意见，无助地想从自己这里寻求依靠。
　　现在，他已经将事情装进心里，不再问询。齐晖发觉自己更加迷恋这样的顾叶，除此之外，还有更深的失落。
　　他已经不需要了吗？
　　现在他还记得叫自己来帮着他照看阳阳，过些日子，等阳阳长大了，是不是连这个也不用他了，齐晖害怕了。
　　顾叶给阳阳换下被汗浸湿的小衣服，给他套上羽绒服，戴上小老虎帽子，出来时看见齐晖依靠在车上吸烟，笑道：
　　“你摆Pose招蜂引蝶呢？我们小区漂亮姑娘可是不少，怎么又吸烟，阳阳去踢他，谁吸烟谁是坏人！”
　　阳阳听话地伸出小短腿朝齐晖踢了一下，踢完了还有些不好意思，躲到顾叶身后，咯咯直乐，齐晖上去扛起阳阳扔到后座上，顾叶也笑着上了车。
　　顾叶喜欢吃火锅，齐晖绝计是不会忘记的，便带着顾叶去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城，听朋友说这里口碑不错。
　　只是齐晖不知道，那里也是小雨工作的地方。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里面正好没有座位，需要排号等位子，齐晖往里瞧了瞧，怕顾叶等时间久了，便想着换家吃，顾叶懒得折腾，排了个号，前面也没有几桌了，阳阳憋着尿了，吵着要去嘘嘘，顾叶便先带着阳阳去了卫生间。
　　齐晖坐在沙发上无聊地低头翻看着杂志，听见有人道：
　　“先生，有空桌了，请这边走。”
　　熟悉的声音，齐晖抬头，原是小雨，小雨一怔，没想到是齐晖。
　　齐晖紧张地向旁边张望，顾叶跟阳阳还没有过来，齐晖赶紧道：
　　“你怎么再这里工作，赶快去请假，我跟顾叶一起来的。”
　　小雨张张嘴，什么话都来不及说，齐晖已经看见往这边走的顾叶了，若是被顾叶看出来小雨长得像他，说不准又出什么乱子，齐晖觉得自己已经输不起了。
　　齐晖推了小雨一把，小雨往后一个踉跄，然后低着头快步去了后面。
　　齐晖站起来迎上顾叶，笑着道：
　　“这么快，阳阳舒服了吗？正好有座了，来，阳阳给叔叔抱着，爸爸累了。”
　　顾叶把阳阳递给齐晖，便也就跟着坐下来，点菜的时候，顾叶感慨着，多年的好朋友还真是有好处，都不用自己说想吃什么，那边已经自动点好了，见齐晖点的已经太多了，便道：
　　“吃得了吗你？又浪费。”
　　齐晖不理他，继续点，道：“好久没请你吃饭了，多吃点我心里舒坦。”
　　顾叶盯着齐晖看了几秒钟，突然问道：
　　“齐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齐晖手一抖，放下菜单，卡在嗓子里太久的话真想就这么喷涌而出，想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啊！
　　可是齐晖还是咽了下去，还好火锅已经沸腾起热气，模糊了视线，齐晖只是道：
　　“看你顺眼呗。”
　　顾叶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看你是空虚的。”
　　阳阳很好奇咕噜咕噜翻腾着的水泡，拿着筷子去搅合，顾叶怕他烫着，说了阳阳几次，阳阳还是不听，这小子倔起来来真跟小牛似的，顾叶干脆不管他了，小孩子不比大人，顾叶给阳阳煮肉的时候，格外小心，熟透了又洗掉沫沫才给阳阳吃。
　　齐晖在对面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美好，为什么顾叶不和自己在一起呢？要是他，会让顾叶过得更开心吧，阳阳也这么喜欢他，他们一家三口的话，会更加幸福吧，自己绝对会比钱维更加善待顾叶的，绝对会。
　　此刻，小雨在跟领班请假，前几天小雨因为别的事情已经请了几次假了，今天又是在工作最忙的时候请假，领班很不耐烦直接道：不用来了。
　　小雨换下衣服，从侧门出去，隔着饭店玻璃上的水汽，看见齐晖笑盈盈地在给顾叶夹菜，晚生风很冷，小雨竖起衣领，快步离开了。
　　小雨回到家里，仔细冲了个热水澡，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剧很无聊，还不如整点报时来得打动人心，小雨看着电视机右上角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数着，等着齐晖。
　　齐晖回家的时候，小雨迎上去，道：
　　“齐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去那里工作了。”
　　齐晖心里愧疚了一小下，摸摸小雨脑袋，道：
　　“刚才我说得也有些急，你别介意。”
　　小雨笑着按着齐晖的手，道：
　　“齐大哥我给你放水去，一身火锅味。”
　　晚上，小雨钻进齐晖的被窝，将自己贴在齐晖身上，撩拨起来，齐晖没有拒绝。
　　

第75章
　　晚上跟钱维通了电话，钱维问顾叶有什么要汇报的，顾叶将钱辉来过的事情告诉了钱维，怕钱维心里不爽，宽慰道：
　　“钱辉还很年轻，我看他是明白了，就别逼他了。”
　　钱维倒是无所谓道：“你觉得心里舒坦就行。”
　　然后又聊了些别的事情，钱维问顾叶晚上怎么吃的饭，顾叶说齐晖请他跟阳阳吃的火锅，钱维沉默了那么一小会，顾叶有些心虚，赶紧道：
　　“他下午帮我看阳阳来着，钱维你可不许瞎想。”
　　钱维笑道：“我不瞎想，我是怕有人瞎想。”
　　钱维问顾叶明天做什么，顾叶才想起来明天是周末，钱维在家的时候，周末在家里待着就很充实，钱维不在家，自己跟阳阳怎么都显得无聊起来，顾叶说自己没想好，挺无聊的，钱维道：
　　“无聊就去谢锋那里玩玩，阳阳跟他也挺熟的。”
　　打完电话，顾叶抱着阳阳滚进被窝里，阳阳已经睡熟了，小手搭在枕头上，顾叶摸着阳阳蜷着的小手指，想起来齐晖吃饭的时候说的：“看你顺眼呗。”
　　顾叶知道钱维在顾忌什么，就连自己也有一时间的慌神，但愿是自己想多了。顾叶挺珍惜齐晖的，他是陪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朋友，比钱维还有长久，久到太习惯，不想失去。
　　顾叶第二天果然大咧咧地带着阳阳去谢锋那里玩了，好久不去DEEP，还真是蛮想念的，几个月之前还经常来这里聚聚的，然后自己跟钱维之间有了很多恼人的事情，然后章柳就出事了，就鲜有过来了。
　　顾叶一进去，就发觉里面气氛很不对，谢老板自己坐在吧台上闷头吸烟，零零散散的几个服务生在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莫不是被人砸了场子？谁这么大胆子啊？
　　谢锋见是顾叶，招呼顾叶坐下，哭着一张脸抱怨道：
　　“我真是招惹了小瘟神了，来阳阳给我抱抱，安慰一下叔叔受伤的心灵。”
　　阳阳蹭到谢锋怀里，伸出小手戳戳谢老板下巴，笑道：
　　“叔叔长胡子啦！”
　　顾叶又扫了一眼旁边零乱的桌椅，问道：
　　“你这是得罪谁了，被人砸了场子？”
　　谢老板摇摇头，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追的那个男孩？”
　　“嗯，记得，不甩你的那个，怎么你把人家小孩怎么了，那小孩砸的场子？”
　　谢老板摇头，道：
　　“要是他砸的我还不心疼呢，是他男朋友砸的。”
　　顾叶听了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圈，问道：
　　“那小孩有对象了？你是不是对人家小孩禽兽了，把人惹恼了啊？”
　　“哪能啊？我像那种人吗？”
　　“像。”
　　“顾叶你这是来看热闹了？我可真没把人怎么着，是他男朋友误会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算了，小孩子瞎折腾，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你家钱维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得两个星期吧，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问。”
　　顾叶发现今天来谢老板这里就是个错误，谢锋一直苦大仇深地一张脸，顾及着阳阳不能吸烟，他更是烦躁得咔嚓咔嚓地开关打火机，顾叶自己坐着也是无趣，正准备带着阳阳走呢，又来了熟人。
　　阳阳看见龙二，还是习惯性地往顾叶怀里一缩，龙二过来摸摸阳阳脑袋，道：“大哥今天怎么过来了？”
　　顾叶对龙二叫自己大哥这件事情上一直有点不大适应，想想看，一个人高马大的刀疤男，每次见了面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他大哥，怎么说都有点违和感，顾叶下意识的挺挺腰杆，道：
　　“你也过来了。”
　　龙二坐到谢老板旁边，看了看四周，道：
　　“我帮你处理？”
　　谢老板摇头，龙二也就不再说话了，三个大男人静默地坐在一起，各想各的心事，阳阳觉得没有意思，从顾叶怀里蹭到地板上，揪着顾叶裤腿示意要出去玩，顾叶也觉得这里压抑，就跟谢老板告辞，谢老板挥挥手算是别过，倒是龙二站起来送顾叶到门口。
　　龙二站在门口对着顾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龙二对顾叶道：
　　“顾大哥，我在那边照看章鱼的人跟我说……章鱼他……”
　　顾叶一听以为章柳又出什么事了，配上龙二那副纠结的表情，顾叶连忙问道：“章柳出什么事了？”
　　龙二摇头，垂着脑袋，叹了口气，道：
　　“章鱼过得很好，我的人跟我汇报，说他……章鱼他跟别的男人……”
　　龙二说不出口“上床”两个字，心里绞痛得难受，他对顾叶说，自己也没指望章鱼能为他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当时送他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种结局，只是没想到章鱼这么快就会跟新欢搞在了一起。
　　龙二跟顾叶请求道：
　　“大哥，我不指望章鱼能一直想着我，我怕他惹上不干净的人，大哥，麻烦您跟章柳说说。”
　　顾叶心里痛骂着章柳，毕竟是自己弟弟，顾叶觉得他怎么这么丢人，看着眼前的龙二，连顾叶都有些替他不值。
　　顾叶宽慰龙二几句，也没有心情再带着阳阳玩了，回到家就给章柳打过去电话，难得这次接通了电话，章柳一副慵懒口吻问道：
　　“哥，这是几点呢？什么事？”
　　顾叶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在哪儿呢？”
　　章柳翻个身，缩到被子里，他背后的男人伸过胳膊圈住章柳的腰，章柳道：
　　“在男人床上呢。”
　　顾叶一哽，压根没想到章柳能这么直白，刚想说教他，章柳道：
　　“哥，龙二跟你告状了？他天天让人跟在我屁股后面，也太烦了吧，我又不欠他什么，要欠也是他欠我的，哥，你回头跟龙二说说，我跟他没什么瓜葛了，让他别得寸进尺，看着闹心，我可是真想告他非法监控了。”
　　顾叶道：“龙二还不是为了你，他对你死心塌地，你别这么轻浮。”
　　章柳沉默一会，道：
　　“哥，我发现轻浮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过得轻松，之前太在乎了，现在想想，真没意思，哥，你就放心吧，我做不来你那样，龙二也做不来钱大哥那样，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的。”
　　“你怎么这么想，龙二一直很努力着等你回来，你好歹别太过分。”
　　“哥，他逼我走之前我努力过，现在，不想努力了，太他妈糟心了。”
　　

第76章
　　顾叶一晚上没有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章柳跟龙二的事情，事情好像朝着最遥远的距离发展了，顾叶有些理解章柳在气什么，若是钱维那个样子将自己抛到国外去，自己也会不甘心吧，可龙二也是有他的难处，章柳受伤的事情龙二内疚得恨不得撞死，他是再也担不起章柳受伤的风险了。
　　没有了朝朝暮暮的陪伴，就太容易发生变故了吗？
　　不过顾叶是没有多少心思考虑别人的，第二天一早，顾叶脑袋还昏昏沉沉地不清醒，去把阳阳叫起床，又给阳阳做好早餐，正喝完豆浆刷碗呢，就听见阳阳大声招呼着：
　　“爸爸，爸爸，有人敲门。”
　　顾叶心下警觉，毕竟钱维不在家，凡事小心些好，顾叶让阳阳去卧室里待着，自己趴在猫眼上，一看了不得，这不是钱夫人嘛。
　　钱维妈妈敲着门，她是笃定顾叶就在里面的，顾叶赶紧脱下围裙，擦擦手，挺直腰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房门。
　　钱夫人是自己过来的，顾叶几分庆幸，若是再加上个苏家小姐或者是钱父，顾叶真是有畏罪潜逃的心了。
　　钱夫人进门环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你说要是他儿子跟个女人同居，看见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说不定钱夫人心里还舒服点，哪怕那个女人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三。
　　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货真价实的在跟男人同居啊，这里竟然也洋溢着浓浓的家的滋味，钱夫人不想承认，不过这里确实是比钱家老宅里面温馨多了，不管是摆满植物的阳台，还是随意散放着的几本书籍，看着倒是挺舒服。
　　钱夫人坐到沙发上，顾叶赶紧给她倒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概是趁着钱维出差的时间来发威吧。
　　阳阳推开卧室的门，透过门缝好奇地向外张望，看见了钱夫人，应该不是坏人吧，阳阳又把门缝打开得更大一下，倾出小半个身子，把小手拢成小喇叭，朝着顾叶低低喊道：
　　“爸爸，爸爸，爸爸！”
　　钱夫人听见小孩的声音，惊讶地看过去，前些日子听说了顾叶荒唐地收养了个小孩，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如今见到了，倒是有些吃惊。
　　顾叶把阳阳带到钱夫人面前，犹豫了一会，道：
　　“阳阳，叫奶奶。”
　　钱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此刻更想直接扇顾叶两巴掌，骂道：“要不是你我早抱上真孙子了！”
　　钱夫人想想自己过来的目的，还是把怒火咽到肚子里了，强装出笑意，摸摸阳阳脑袋，道：
　　“乖。”
　　阳阳悄悄拽住顾叶裤腿，小声道：
　　“爸爸，嘘嘘。”
　　钱夫人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在心里暗暗嘲笑着，果然是没有教养的野种。话是没有说出来，不过顾叶还是从钱夫人微微上翘的嘴角看出了讥讽，顾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着钱夫人一起坐下。
　　钱夫人道：
　　“之前的事情也就都过去了，我们也都不必计较了，今天我来是想请顾先生参加钱家的晚宴的，我想借明天的机会，将顾先生介绍给大家，也算是对以前过错的补偿，顾先生，您看我这老太太都亲自来了，您不会不赏脸吧。”
　　顾叶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道：
　　“劳烦钱夫人了，不过钱维不在家，这种事我不好做主。”
　　“顾先生不必顾虑，我是跟小维打好招呼的，不然也不会贸然过来，不信的话，顾先生不妨现在就给小维打个电话问问。”
　　顾叶笑道：“那倒不必，既然是钱维已经答应的，我当然得去。”
　　这时候阳阳从卫生间出来，甩着小手道：
　　“爸爸，毛巾拿不到。”
　　顾叶去卫生间给阳阳拿毛巾，可就这么一小会的公务，就听见了阳阳大哭的声音。
　　原来阳阳自从来了顾叶这里，大家都很宠他，见着了都是又抱又摸的，今天阳阳看见家里又来了客人，还是个漂亮的奶奶，便也很自然地凑过去，想让钱夫人也抱抱，钱夫人嫌弃阳阳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怕弄脏自己的衣服，看见阳阳凑到自己身上，就用手一挡，阳阳没有准备，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磕到了桌子角上，小胳膊还顺带着将热茶扫了下来，正好浇在自己身上。
　　阳阳疼得大哭，顾叶跑过来一看，阳阳的额头上鼓起红彤彤大包，小手背也烫红了，阳阳拱到顾叶怀里，嗷嗷哭道：“爸爸疼！爸爸……”小鼻子抽抽的，举着小手哗哗淌眼泪。
　　钱夫人尴尬地坐在一旁，道：“他自己磕上的。”
　　顾叶没有搭理，把阳阳抱进卧室，然后站在卧室门口对钱夫人道：
　　“我明天会去，请您先回吧，我带阳阳去趟医院。”
　　钱夫人受了冷落，悻悻然起身，心里嘀咕着，这么点小伤值得去医院吗？不过既然顾叶答应了明天过去，钱夫人心里舒坦不少。
　　顾叶先给阳阳用凉水冲了冲烫伤的地方，又带着阳阳去了医院，没什么大碍，皮外伤，阳阳还是一个劲抽鼻子，顾叶抱着小孩心疼道：
　　“阳阳不哭了，男孩子不哭的，明天就不疼了，走爸爸给你买冰激凌吃。”
　　阳阳哭累了，蔫蔫地趴在顾叶肩膀上，顾叶拍拍他屁股，阳阳有气无力地扭扭。
　　晚上顾叶早早哄着阳阳睡下，钱维打来电话，问着一天情况，顾叶怕吵着阳阳，站在阳台上接的电话，顾叶没有提今天钱夫人来的事情，倒是说起了章柳跟龙二的事情，顾叶絮絮叨叨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问着要不要找时间去看看章柳，总觉得让他一个人在那边不放心。
　　钱维跟顾叶说，要是担心过些日子就一起过去看看，带着阳阳一起，也权当旅游了，顾叶答应下，互道声晚安。
　　顾叶早早躺下，想着，不能再退缩了，为了他们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家，钱维的妈妈也真是可笑，太养尊处优惯了吗？以为自己真的缺心眼吗？什么将自己介绍给大家，八成是当众羞辱一番才对吧。
　　顾叶不想再做侮辱自己智商的事情，他明天绝对会过去的，说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
　　一笑泯恩仇什么的，太遥远，太扯淡。
　　

第77章
　　顾叶一大早就把阳阳叫醒了，小孩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拽着自己的小睡衣嘟嘴道：“爸爸，困困……”
　　顾叶刚刚洗漱好，用冰冰的手贴在阳阳脸上，小孩立马清醒了，扯开顾叶的手，道：“爸爸坏！”
　　顾叶把阳阳拉起来，让他先去洗漱，自己在厨房给阳阳煎了两个鸡蛋，自己实在没有胃口，勉勉强强喝下去半杯牛奶，伺候着小孩吃了饭，顾叶给阳阳换上衣服，今天阳阳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衣服正面背面都画着呲牙咧嘴的大兔子，阳阳最喜欢这件衣服了，经常指着上面的兔子自己也咧着嘴模仿。
　　顾叶带阳阳出门，阳阳问去哪里，顾叶道：
　　“今天阳阳去齐叔叔那里玩一天好不好，爸爸有点事，晚上去接你。”
　　“爸爸，我不用去幼儿园了吗？老师说今天教我们新的儿歌。”
　　顾叶今天不放心把阳阳扔在幼儿园，所以早跟齐晖约好了，让他帮着带一天阳阳，阳阳很乖，让他在办公室里画画就好，齐晖本是要来接阳阳的，顾叶没答应，反正自己是要出门的，干脆把阳阳顺路送过去。
　　齐晖也是起了个大早，跟小雨说顾叶待会要来，小雨知道什么意思，找个托辞出了门。
　　顾叶好久没有到自己家里来了吧。
　　齐晖开门，阳阳扑到齐晖腿上，抱住喊道：
　　“叔叔好！”
　　齐晖摸摸阳阳脑袋，对顾叶笑道：
　　“什么事连阳阳都扔了？”
　　顾叶抿嘴，道：“也没什么，有个场合，要去一下，带着阳阳不方便。”
　　齐晖知道顾叶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心里有些失落，让顾叶进来坐坐，顾叶摇头，道：
　　“赶时间呢，改天吧，阳阳好好听叔叔的话。”
　　阳阳使劲点头，他最喜欢跟齐叔叔在一起了，齐叔叔对他最好了，老是给他买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很多玩具，自己巴不得天天赖在这里呢，阳阳爽快地跟顾叶挥手再见，齐晖笑笑，道：
　　“自己多照看点，有事打我电话。”
　　顾叶点头，跟齐晖别过。
　　小雨借着这个时间去了趟超市，不知道顾叶是不是离开了，小雨坐在小区的花园里无聊地环顾四周，心里堵堵的，屁股底下的石凳子冰凉，觉得坐不下去的时候，齐晖打来了电话，叫小雨回家。
　　小雨笑着拎着袋子，从石凳子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心里轻松起来，最起码齐大哥还记得打电话叫自己回去。
　　小雨进门的时候，听见里面嫩嫩的童音，一愣，阳阳看见进来个漂亮哥哥，也停住玩弄手里的玩具，跟小雨瞪上了眼。
　　齐晖招呼小雨过去，道：
　　“今天你陪着阳阳玩吧，我也不去公司了，在书房里。”
　　小雨放下袋子，心下明白这八成就是顾叶收养的那个小孩，虽然很想捏捏小孩的嫩腮帮子，却还是克制地问：
　　“我可以陪他玩吗？没关系吗？”
　　齐晖看着小心翼翼地小雨，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道：
　　“当然可以，阳阳，这个哥哥可不可以陪你玩啊？”
　　阳阳早就看上漂亮哥哥了，听齐叔叔这么问，赶紧狠狠地点头，道：
　　“我要跟哥哥玩！”
　　齐晖摸摸阳阳脑袋顶，笑道：“真是喜新厌旧的家伙，对了，阳阳，你知道你爸爸今天干什么去了吗？”
　　阳阳拎着玩具凑到小雨身旁，道：
　　“不知道。”
　　小雨不解地望向齐晖，齐晖正皱着眉头自然自语道：
　　“有点不放心啊……”
　　小雨当没看见的，抱起阳阳转了个圈，让小孩子的嬉笑声淹没齐晖那些微不可闻的低语。
　　钱夫人的家宴定在傍晚，顾叶其实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消磨，顾叶不想待在齐晖那里，怕自己忍不住又是一顿抱怨，有人在身边可以依靠的时候，不自觉中，自己会变得孱弱，失去了很多勇气，顾叶觉得自己应该静静地积攒些力量，钱维白天一般不给自己打电话，顾叶攥着手机，看了又看，最后干脆关了机，揣回兜里。
　　不过没过半个小时，顾叶又掏出手机，开机。
　　随便找了个咖啡馆进去坐着，从书架上抽出本书，心不在焉地一直翻看到下午，看看时间，顾叶起身赴宴。
　　这是顾叶第一次走进钱家主宅，三个月前，自己绝计不会想到能跟这里扯上关系，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能踏进这个房子，不过，谁想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突兀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心境多少有些改变吧。
　　同性恋人的相处，以低调为王道，顾叶原本是想打算着，沉默地跟钱维生活在一起，不让人察觉，不让人知道，更不会谈什么出柜。就那样生活在一起，等他们相伴度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让身边的人慢慢接受，让他们感叹道：哦，他们已经幸福地生活了那么久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原来是这样打算的，人算不如天算，因为钱维身份的缘故，顾叶被早早地暴露在了世人面前，承受了很多非议，以前是沉默着忍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偶尔高调一次又何妨，自己的权益还是得自己去争取，靠着钱维，永远是狐假虎威，更有人骂你狗仗人势。
　　虽然顾叶有时候嘲笑自己，其实就是有那么点狗仗人势的感觉，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一个强悍的男人，所以，才会坚持到现在吧。
　　顾叶几分诧异地看到接待自己的人竟然是苏帆，这位苏家小姐穿着精致高贵的礼服，彬彬有礼的请顾叶进去，道：
　　“早就等着顾先生了，请这边走，钱夫人也在等您呢。”
　　钱父跟钱夫人在客厅里坐着，看见顾叶，钱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站起来，只是笑着对身旁的男人道：
　　“他就是顾叶。”
　　钱父扭过头来，瞥了一眼顾叶，上下打量一番，没有说一个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读了起来。
　　顾叶来得早，客人们还是稀稀疏疏的没有到齐，钱夫人没有继续跟顾叶对话的意思，顾叶微微欠身，退到别处去了。
　　钱家宅子虽然大，也就是那么一个密闭的空间，顾叶看着不远处的钱夫人和钱父，浑身僵硬着不自在，一位端着饮料的仆人路过顾叶，顾叶拉着那位阿姨，小声问着钱维的房间在哪里，那阿姨打量了顾叶几眼，警戒地皱起眉头，这时听见身后有人道：
　　“我领你去。”
　　却是苏帆。苏帆带着顾叶上了二楼，打开了钱维的卧室门，还真是钱维的风格，稳重大气，顾叶被钱维屋子里的大书架吸引过去，扫过书脊，感叹着，原来钱维在家的时候已经读了这么多书了，苏帆抱着胳膊靠着门框上，看着顾叶好奇地东瞅西瞧，心里又是一顿愤懑，钱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乡巴佬家伙，太没品了吧，重要的是，自己竟然败在了这家伙手上，真是不值。
　　于是苏帆笑道：
　　“好好看看，仔细点，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顾叶一滞，转过身来对视着苏帆，苏帆继续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钱夫人今天叫你来就是给你难堪的，你也真缺心眼，叫你来你就来啊，我算是给自己积点德吧，你要是现在想走还来的及。”
　　顾叶道：“都来了，还走什么。”
　　苏帆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对了我前几天的那个提议你真的不考虑？你不能给钱维生孩子吧，这个名分对我很重要，对你其实无所谓吧。”
　　顾叶道：“不是名分的问题。”
　　“我本来想不得罪钱维的，不过家里出了点事，看样子苏家跟钱家的联姻必须快点定下来，既然你不合作，那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好了。”
　　苏帆讲完，就下楼去了，顾叶坐在钱维卧室的大床上，想着钱维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吧，钱家的大少爷，不知道在这样的家里，他小时候是不是很寂寞。
　　顾叶从钱维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反倒封底，用笔写下几个字：
　　“我才不会放弃呢，是吧，钱家大少爷。”
　　又在旁边画上一个大笑脸。
　　没过多久仆人上来叫顾叶，说是夫人请他下去，顾叶合上一本史书，走出房间，下楼梯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已经觥筹交错地聚了很多人，一个个光鲜亮丽，顾叶猜可能是钱维的本家亲戚。
　　钱夫人看见在楼梯上的顾叶，敲敲手中的高脚杯，宾客安静下来，钱夫人道：
　　“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件喜讯的，来，小帆过来。”
　　钱夫人挽着苏帆的手，苏帆站在她身旁羞赧地微笑，钱夫人道：
　　“我们家小维跟苏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八，在我们钱家的酒店就行，到时候还请各位赏脸捧场。”
　　下面一阵祝贺声，钱夫人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又清清嗓子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之前有很多关于钱维的传闻，今天我也将顾先生请了过来，就是想请顾先生给大家表个态，以后不要再纠缠小维了，小维对人公正，不会少给你钱的，顾先生再这么纠缠下去，我们钱家也很难办，不如今天当着钱家本家人，划清界限，我们钱家不会为难你的，你说是不是，顾先生。”
　　钱夫人转向顾叶，对着他微笑，众宾客一齐看向这个传说中的顾叶，顾叶正孤零零地站在楼梯上，突兀，显眼。
　　饶是顾叶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也是脊背僵直，冷汗淋漓。
　　

第78章
　　他站在楼梯上，俯瞰着下面的人群，下面的人正在以各种神情仰视着顾叶，然后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低语间不时抬头再瞅一眼顾叶，几分不屑，几分鄙夷。
　　顾叶紧紧抓着楼梯的扶手，也想着要像钱维那样勇敢，可是当他真的站在这个受人瞩目的位置上，所谓的勇气就变了味，如果有退路，他倒是真的想往后退缩下去。顾叶本能地抬起脚挪回往上一级台阶，打好腹稿的话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顾叶清楚地看到底下人眉眼中的歧视，心里一阵阵绞痛。
　　很久之前，曾经有人指着顾叶的鼻子骂道，你是同性恋你就是有病！顾叶不指望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自己的选择，或者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选择，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该明白的都明白，可是当再次直面事实的时候，还是觉得彻头彻尾的寒冷。
　　下面有人大声的抱怨着：“他在这里做什么？钱夫人我帮你把他赶出去吧，免得脏了您的屋子。”
　　“对啊，真不要脸。”
　　“变态，脑子有病啊。”
　　“原来是为了钱啊，真下贱。”
　　顾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耳畔是各种难听的话语，真的好想逃开，然后就看见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提着裙子咯噔咯噔跑上楼梯，朝着自己冲了上来。
　　顾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本能地往后倾去身子，那个女孩却突然挽上顾叶的手臂，朗声道：
　　“你们瞎说什么呢，我顾大哥才不是那种人，还有，你们这样瞎闹腾，八成是瞒着钱大哥的，诸位不怕站错了队伍，后果自负吗？”
　　顾叶这才看明白，竟然是苏宁这小姑娘，她画了淡淡地妆，换上淑女的裙子，被苏宁这么一喊，下面人也是一愣，看看顾叶，有看看苏帆，苏帆的妈妈也在场，道：
　　“苏宁你瞎闹什么，快点下来。”
　　苏宁哪里会听她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是蛮紧张的，顾叶能感觉到苏宁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劲越来越大，苏宁道：
　　“到底是谁瞎闹了，钱大哥和顾大哥生活得好好的，你们折腾什么啊？姐，你不觉得丢脸我还替你害臊呢，非得上赶啊？拆散别人就这么好玩啊？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贪财了，谁干了什么谁心里清楚！”
　　下面人相互低语着，钱夫人看不下去了，道：
　　“苏宁，你个小孩子瞎说什么！”
　　“谁瞎说谁知道！是不是顾大哥。”
　　被苏宁这一闹腾，顾叶算是完全不紧张了，倒是有些想笑，顾叶轻轻拍拍苏宁的手背，算是安慰。
　　连个小姑娘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顾叶挺直腰板，朗声道：
　　“倒是得先谢谢钱夫人请我过来，我算是有机会澄清一些事情了。我跟钱维在一起也有七年了，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来受你们羞辱的，你们也不见得有那个资格，我就是来告诉诸位，我顾叶是钱维的爱人，他承认我是，那我就格了，就算现在你们中间有人掏出枪蹦了我，我也不会离开钱维，这始终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再者，如果钱维为了一点利益就舍弃相处了那么久的恋人，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估计也不值得你们尊重。”
　　顾叶说到此，淡淡地瞥向钱父，接着道：
　　“我对你们钱家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不过，据我所知，现在钱氏百分之八十的产业都是钱维打下来的，要是真的论起实际利益，诸位觉得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我不会在乎这里想看我出丑的人是十个还是一百个，我那里只有一个钱维就够了。”
　　下面变得一片死寂，钱夫人跟苏家人脸色都绿了，顾叶看看苏帆，道：
　　“至于苏小姐下月初八的婚礼，还是找别家公子吧，钱维是绝计不会出现的，对了，要不要现在拨通钱维的电话，让他亲口跟你说，让大家也听个清楚，免得到时候赶了个空。”
　　苏宁听到这句话，扑哧一下笑出声音来，道：
　　“顾大哥别再让我姐姐出丑了，他们都是瞒着钱大哥折腾的。”
　　顾叶笑笑，拉着苏宁下楼梯，这是钱夫人愠怒地挡住了楼梯口，道：
　　“顾叶，真是给你脸不要脸，好，你别以为我钱家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告诉你，要是你能给我生出个孙子来，我就让你进我家的门。”
　　顾叶道：“我也没想过进你们家的门。”
　　“你断我们钱家的烟火，你就不怕遭天谴！”
　　顾叶微微一怔，这时苏宁站到顾叶面前，道：
　　“阿姨，您什么意思啊，据我所知钱大哥还有个弟弟吧，怎么能说断了烟火啊！”
　　苏宁这是明摆了挑刺，钱夫人气得手都抖了，这时，苏帆的妈妈，苏宁的后母上前，直接扇了苏宁一巴掌，顾叶护住苏宁道：
　　“你干什么？”
　　“畜生，没人管教的东西！”
　　苏宁推开护住前面的顾叶，理直气壮道：
　　“谁畜生？谁没人管教？我告诉你，我爸爸的财产你一分别想分到，一天到晚跟别的男人瞎混，别以为我没有证据，怎么着，看着我爸病了你心里乐坏了吧，好啊，我告诉你，我怀孕了，钱大哥的孩子，我为他们两口子代孕了孩子，不好意思啊，又坏你们好事了，你们大概又要竹篮打水了，顾大哥，我们走！”
　　苏帆母亲呆住，钱夫人却冲上来拉住苏宁，惊叫道：
　　“你说什么？你怀孕了？谁的孩子？钱维的？你！”
　　苏宁面不改色，道：
　　“对啊，怎么怕孩子不认你？所以还是积积德吧！”
　　苏宁拉着顾叶出门，留下一大屋子目睁口呆的人。
　　苏宁拉着顾叶跑出去老远，这才停下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
　　“顾老师你看见他们的表情没，笑死我了，哈哈！”
　　顾叶却笑不出来，他扶正苏帆，看见小姑娘眼角的眼泪，道：
　　“你爸爸出什么事了？”
　　“哎，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都不管我，就是身体不好呗，一帮子人等着他签遗嘱呢。”
　　“那你刚才说的怀孕是怎么回事？”
　　“哈哈，当然是吓唬他们的，这下有得精彩的了，咱就看热闹吧！”
　　顾叶将苏宁揽过来，抱进怀里，拍着小姑娘后背道：
　　“姑娘家的怎么可以乱说话，傻子吗？坏了名声也不怕嫁不出去，自己都没长大呢，还帮我出头，真是傻丫头。”
　　苏宁不笑了，趴在顾叶肩头，看着不远处钱家的高墙大院，开始掉眼泪，道：“顾大哥，我不想结婚，可是想有个孩子，想让我的小孩长在个温暖的家里，真的，顾大哥。”
　　顾叶不说话，拍怕苏宁后背。
　　父辈留下的孽障，降临在无辜孩子的身上，总是这样，又无处可以诉冤，大家过的都不容易，都想努力抓住幸福的尾巴。
　　顾叶不放心苏宁一个人，将她送回学校自己才去接阳阳。
　　顾叶没事先打电话给齐晖，所以到齐晖家里的时候，小雨也在家，齐晖从猫眼里看见顾叶的时候，赶紧让小雨先进里屋，然后才给顾叶开门，顾叶一进门就直直扑到在沙发上，阳阳趴在顾叶后背上撒娇道：
　　“爸爸爸爸，你压到我的熊猫了，爸爸！”
　　顾叶翻个身，从身子底下掏出个小熊猫，扔给阳阳，阳阳咯咯笑着喊道：
　　“小雨哥哥！你的熊猫被爸爸压扁了！”
　　顾叶皱眉，问道：“小雨哥哥？谁啊？”
　　齐晖正在给顾叶倒水，赶紧放下暖壶道：
　　“我一朋友，刚才陪阳阳玩来着，刚走。”
　　阳阳掐着腰道：“叔叔撒谎，小雨哥哥才没有走！哥哥！哥哥快出来！”
　　齐晖去抱起阳阳捏着他小腮帮子道：“小家伙真是火眼金睛，不过你小雨哥哥刚才真的回家了，呐，小熊猫送你了，下次再找哥哥玩好不？”
　　阳阳满意地接过小熊猫，然后歪在顾叶身边摆弄起来。齐晖看顾叶脸色一般，道：“怎么这么累？吃饭了吗？”
　　顾叶摇头，拿起遥控器换台，看了会觉得索然无味，就想回家了，虽然家里也是空荡荡的，齐晖执意要送顾叶回家，顾叶没有拒绝，他可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带着阳阳挤地铁的力气了。
　　顾叶一路上不大说话，齐晖不时看看他，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甚至连顾叶在苦恼什么都不知道。
　　到顾叶楼下的时候，顾叶没急着下车，坐了一会，才问道：
　　“齐晖，有个女孩想给钱维生个孩子，就是单纯的代孕，连形式婚姻什么的都没有，你怎么看？”
　　齐晖心里一凌，然后装作镇定道：
　　“你得问钱维吧，这种事，现在哪有钱办不到的事情，他要是真想要，办法多的是，你在为这个烦恼？”
　　顾叶摇头，道：
　　“我觉得答应了那女孩的话，就太自私了，说不定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觉得对不起她，要是不答应，可也觉得对不起她。”
　　齐晖道：“她怎么那么愿意？”
　　“可能跟她家里人有关系，她家最近乱七八糟的，她也算是给自己找个依靠吧。”
　　“这事我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你跟钱维商量着办吧。”
　　齐晖话出口就后悔了，“外人”，原来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足轻重的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厉君：我是不是该问苏宁要广告费……
　

第79章
　　阳阳在车后座坐不住了，自己掰着车门嚷道：“爸爸，下车……”
　　两人的谈话被小孩子打断，顾叶下车抱阳阳下来，对齐晖道：
　　“谢谢了，快回去吧。”
　　齐晖放下车窗，道：“你先上去。”
　　顾叶带着阳阳回家，齐晖自己抽了一支烟才往回走，自己是愈发像个局外人了吗？
　　这天晚上顾叶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钱维的婚礼，在一个很豪华的酒店里面举行着，通往酒店的路上停泊着各种豪车，顾叶坐在酒店对面的一个灰败公车站里，看着对面好不热闹的车水马龙，然后看见下了车的钱维，一个白色婚纱的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他们接受着大家的祝福，走进了会场。
　　然后是响亮的礼炮声，惊如天雷，有时候会有在路上奔跑的汽车模糊了顾叶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对面的场景，然后下起了瓢泼大雨，公车站的积水没过了顾叶的脚面，脏兮兮地漂浮干枯的树叶，又湿又冷，难受得很。
　　然后看见大雨中钱维出现在马路对面的酒店门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挥挥手，顾叶不知道钱维是叫自己过去，还是在跟自己说再见，想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钱维已经走了进去，看不到了。
　　梦做到这里顾叶已经惊醒，心脏跳得噗通噗通地，脸上凉凉地，一摸，果然是哭了。
　　顾叶伸手想去开灯，不想却被人握住了手，温暖的触感让顾叶一惊，而后更加想哭起来。
　　顾叶握紧那只手，捂着眼睛道：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钱维坐在顾叶身边，顾叶不知道钱维已经坐了多久，有点还是像在梦里似的，顾叶喃喃道：
　　“我八成还在做梦。”
　　钱维俯下身子，拉开顾叶的手，吻上他，而后道：
　　“不是想我了吗？”
　　顾叶掰住钱维的肩膀，哽咽了。
　　原来钱维是什么都知道的，他早就安排好丁楠跟龙二关照着顾叶这里的一举一动，去钱家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钱维已经知道现场发生的一切，心里心疼着顾叶要面对那里的残酷，可是知道了顾叶堂堂正正地做着宣言，钱维心里还是慰藉。
　　赶回来的时候顾叶在熟睡，却不安稳，不知道这家伙梦到了什么，一边睡，一边往下淌着眼泪，钱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原来时光已经流走了那么久，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钱维也躺进被窝里，从顾叶身后拥着他，顾叶还在小声哭着鼻子，钱维环着他的腰道：
　　“受了什么委屈，还哭了。”
　　顾叶没好气的往后一拐胳膊，道：
　　“除了你谁还敢给我气。”
　　“刚才梦到什么了，吓得哭鼻子。”
　　“梦到你跟别人结婚了。”
　　“叶，我们结婚吧。”
　　顾叶不说话，却更有想哭的冲动，钱维继续道：
　　“结婚吧，我们。”
　　顾叶翻过身子，抱住钱维，深深吸纳，又是哭得一塌糊涂，心里却爆满满的塞着幸福。
　　“好，我们结婚。”
　　阳阳早晨起床睁大眼睛看着凭空冒出来的钱维，嘟着小嘴道：
　　“啊！爸爸怎么回来了？”
　　钱维抱起阳阳转了个圈圈，笑道：“怎么阳阳见到爸爸不高兴啊？”
　　阳阳乐得揽着钱维脖子不下来，顾叶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看着吵吵闹闹的一大一小，觉得日子这样也就够了。
　　齐晖一大早打来电话问顾叶还要不要帮着带阳阳，顾叶说钱维回来了，一家人正准备出去购物呢，齐晖放下电话后，觉得心里空得难受，看见小雨在卧室里收拾床铺，齐晖依靠在门框上看了好一会，道：
　　“小雨，顾叶要是有你三分机灵，我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小雨笑着不说话，仍旧铺他的床单，齐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又道：
　　“钱维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大概正欢快着呢。”
　　这小小雨直起腰来，道：
　　“齐大哥我们也出去玩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了，一直呆在家里憋的慌。”
　　小雨自从被辞退了火锅店的工作后，一直没有找新的活，就在家里给齐晖收拾收拾屋子，看看电视，打游戏，等齐晖回家，然后忍受着他对顾叶的种种体贴入微。
　　齐晖听小雨这么说，干脆道：
　　“好啊，带我们家小雨出去溜溜，都长毛了吧。”
　　小雨换好衣服跟齐晖一起出门，兜兜转转已经接近中午，俩人早上起来得晚，只吃了点面包对付，这下也饿了，干脆找了家餐厅吃饭去。
　　齐晖把餐单递给小雨让小雨点菜，小雨笑着推回去，道：
　　“齐大哥点吧，我什么都吃。”
　　“你还真好养。”
　　俩人刚刚点好了菜，就来了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下巴上嘟噜着肥肉的男人，大咧咧坐在了小雨身旁，小雨见到来人，脸色都变了。
　　就是上次强迫自己的那个人。
　　那人从桌子上挑起一根牙签含嘴里，凑到小雨脸前，挑起下巴指指齐晖，道：“哟，这位就是包养你的那个？啧，看着也一般嘛，比老子有钱？”
　　小雨低着头，不敢直视齐晖，低声道：
　　“滚。”
　　那人吐掉口里的牙签，捏着小雨的下巴，把人拉到眼前，道：
　　“哟，嘴巴欠草了是吧，哥哥教育教育你啊？怎么傍上别人就忘了大爷我了？小雨你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这样子还想怎么混啊？”
　　小雨真想拿起筷子插进这混蛋眼球里，偏生在齐晖的注视下失去了一起抗争的力气，是，我就是这样的，看吧，我就是这种人，肮脏，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怎么还敢指望你对我另眼相看，我就是连做你爱人的替身
　　都不够格吧。
　　小雨自暴自弃地委顿下身子，那人见小雨没了气焰，齐晖又不吱声，更加嚣张起来，拉着小雨的胳膊将他提起来，对着齐晖道：
　　“哥们不好意思，小雨我领走两天，玩个尽兴再给你送回来啊，既然哥们你这么喜欢破烂货，就等着我玩完吧，走，小雨，跟爷玩玩去。”
　　小雨看着一直稳稳坐在那里的齐晖，心下绝望，自己算是齐晖的什么人啊，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为了自己惹上一身麻烦，果然是自己肖想太多了，躲在屋子里还好，一见到阳光，就立马露出原形，是自己是在太配不上齐晖了。
　　小雨认命地由着那人握着手腕，不再抗争。
　　这时齐晖站起身来，旁边的服务员正端着几瓶啤酒路过，齐晖拦下那个服务员，拿起一个酒瓶，朝着桌子沿敲过去，一阵脆响，玻璃碎片四溅，众人皆愣。
　　小雨结巴道：“齐……齐大哥……”
　　齐晖握着锋利地半截酒瓶子抵在那人脖子上，道：
　　“再骚扰小雨一次，我阉了你。”
　　无耻的遇到狠角色，立马气焰矮了半头，看着玻璃碴子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那流氓往后撤一步，松开小雨的手，道：
　　“不就是只鸭子嘛，您犯不着大动干戈啊，是吧，给您不就得了，您用完了再给我还不行。”
　　齐晖不说话，直接上去踹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然后把酒瓶子一摔，抡起拳头就往那人脸上招呼，整个餐厅顿时笼罩在一片杀猪般的惨叫声中。几个服务生都不敢凑前，齐晖真是打得太狠了，小雨怕事情闹大，上去抱住齐晖的腰，使劲将他往回拉，齐晖踹一脚质问一声：还敢不敢找小雨麻烦！敢不敢！踹一脚质问一声，那人捂着脑袋大叫着不敢了不敢了。
　　齐晖最后又补上两脚，牵着小雨走出饭店，硬是没有人敢上前拦住让他们买单。
　　齐晖这次是动了真怒，跟小雨相处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小雨的可贵，出身不好，遇人不淑，为了生活走了弯路，就靠他一个人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要是，要是自己没有顾叶，说不定会更早些呵护起小雨，齐晖面对小雨的一片赤诚和隐忍，慢慢地增生愧疚，所以今天看见他被人欺辱，一下子就上来火了，我的人你也敢欺负是不是，敢欺负我的人，我整不死你。
　　小雨在努力地认真生活，你们谁也没有资格糟蹋，他比你们干净多了！
　　小雨被齐晖紧紧牵着，齐晖余气未消，步子迈得飞快，然后齐晖突然顿住，小雨撞到齐晖身上，齐晖回过头来大声质问着：
　　“他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骂回去！要是我不管，他要领你走你也就跟着走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就那么点骨气！”
　　小雨不说话，挣开齐晖的手，低着头，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齐晖解释，说什么，说他被打怕了，说他怕被人打残废了没人供养家里的弟弟，说他觉得太丢脸，太配不上齐晖，还不如被人带走了再也不回来？
　　齐晖拽住小雨，将他扯进车里去，发动车子飙了出去，直接去了一所高校的成教中心，小雨憋着眼泪，哽咽问道：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读书，重新开始，以后就叫郑宇，谁叫你小雨你都别答应。”
　　小雨就在成教办公室门口，依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着膝盖，抱着脑袋，呜呜哭起来，听得齐晖眼睛也湿湿的。
　　也就是这时候，顾叶打电话给齐晖，想跟他商议些事情，可是齐晖将手机落在了车上，没有接到。
　　齐晖错过了顾叶的电话，这是不是史上第一次的记录呢？
　　关于重新来过，关于勇气，关于爱。
　　

第80章
　　阳阳靠在顾叶腿上看动画片，顾叶打了好长一会齐晖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心下疑惑，动画片里小老鼠英勇的从猫咪嘴下救出了小金鱼，阳阳看得入迷，小身子都坐直了，顾叶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小老鼠，继续给齐晖拨了几遍，仍旧无法接通。
　　顾叶下个周就停课了，已经跟钱维决定出国看章柳了，老放章柳一个人在外面太不放心，有些话见了面才能说清楚，也带着阳阳出去玩玩，这小孩子太过安静，得让他更加欢畅些才好。
　　还有，顾叶跟钱维决定，在章柳那里将婚礼举办了。
　　顾叶这边没有什么朋友，想邀请的也只有齐晖，要是温江在，顾叶也希望能见到温江，顾叶一想起来温江，心里仍旧堵得难受，出国之前是一定要再去看他一次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也不枉温师兄那么看好自己的这段感情。
　　阳阳被电视里的动画片逗得拍着小手乐，顾叶依旧在怔怔地出神，老鼠保护住了金鱼，金鱼跳出浴缸，两只小小的动物短短了拥抱了片刻。
　　钱维在浴室里洗澡，隔着门传来隐隐水声，顾叶将电话扔在沙发上，抱过阳阳，把下巴轻轻搭在小孩软软的头发上，温温地，很舒服。
　　钱维裹着个浴巾就大咧咧地出来了，顾叶赶紧捂住阳阳眼睛，笑道：
　　“你怎么在小孩子面前不穿衣服啊？”
　　阳阳扒开顾叶的手，严肃道：“爸爸，我们都是男人，没关系的！”
　　顾叶笑翻在沙发上，捏着小孩脸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你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啊？”
　　阳阳郑重其事地点头道：“知道！在幼儿园里男人站着嘘嘘！女孩蹲着嘘嘘！”
　　钱维也笑着摸着小孩脑袋道：“这什么幼儿园啊，这个都教？”
　　“阳阳，是老师教的吗？”
　　阳阳对于爸爸们嗤笑自己的学识感到极其不满，嘟着嘴道：“这个才不用老师教！是大虎告诉我的！”
　　“大虎是谁？”
　　“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叶咂咂嘴，忍不住问道：“是比你高比你壮的男孩子吗？”
　　阳阳使劲点点头，钱维笑着坐到顾叶身旁，意味深长地也摸摸顾叶的头发，顾叶就觉得心里冷飕飕地，顾叶道：
　　“阳阳以后别着大虎玩了吧，跟女孩一起玩怎么样？”
　　“为什么？大虎比女孩好玩，大虎不哭鼻子，还给我糖吃。”
　　顾叶无语，敢情宝贝儿子被块糖就卖了啊，而且顾叶实在是太在意“又高又壮”这几个字了，一不小心就想歪了。
　　钱维轻拍了下顾叶的后脑勺，道：“瞎想什么呢。”
　　顾叶咧咧嘴，道：“担心啊！怎么能不担心啊！”
　　钱维不理忧国忧民忧儿子的顾叶，突然单膝跪到阳阳面前，让小孩的眼睛跟自己平视，钱维认真地问道：
　　“阳阳，爸爸给你生个弟弟怎么样？你想不想要个弟弟陪你？”
　　阳阳眨眨眼睛，问道：
　　“是比我还小的小孩吗？”
　　“嗯。”
　　“我就是哥哥吗？”
　　“对，阳阳就是哥哥了，不过要是阳阳不想要弟弟的话，那爸爸也不要。”
　　“爸爸，我要弟弟，我要跟虎子一样保护弟弟！”
　　顾叶愣在一旁听着父子俩地对话，微张着嘴唇，半天才道：
　　“钱维，你说什么呢？什么弟弟妹妹的，跟谁生啊？”
　　钱维做回沙发上，揽着顾叶的肩头，道：
　　“我知道苏宁的事，目前来说她也是最好的人选，我准备答应，现在阳阳也答应了，怎么你还有意见？”
　　顾叶道：“要小孩我当然是支持，只是，能不能不是苏宁，她还那么小，毕竟是在中国，未婚先孕，还是代孕，对她以后怕是不好，她太年轻，恐怕她自己都不能全部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我怕耽误了她。”
　　钱维捏捏顾叶脖子，道：“你又不是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我过几天跟她正式谈谈。”
　　也只有这样，谈起苏宁，顾叶调侃道：
　　“对了，听说你妈妈下个月初八要给你跟苏帆举行婚礼呢，哎呀，钱少爷，不钱老爷，您是不是该回去准备准备出席了，还腻歪在我这里干嘛啊？阳阳，送客！”
　　阳阳又沉寂在他动画片里了，那里顾得上顾叶，钱维婆娑着顾叶的脖颈，笑道：“嘴巴又欠了是不，下个月初八我们在章柳那边进行咱俩的婚礼呢。”
　　顾叶心里高兴，靠在了钱维肩膀上，阳阳正好回头看见，钱维把小孩脑袋拨回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马上，钱维跟顾叶就接到了电话，钱维妈妈从楼梯跌落，摔断了腿。
　　事情来得很突然，钱夫人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推她的人，是钱辉的母亲。
　　原来钱辉跟他妈妈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钱辉本来想在别的城市好好打拼，创下自己的天地，谁料到刚开始地投资就连连受到重创，一步输，步步输，很快耗光了自己的积蓄，还背负了数目巨大的债务。
　　前几天钱辉回了一趟这里，在关押温江的地方，在高墙根下枯坐了一整夜，然后又悄然离开，回到家里后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喝了一天闷酒，钱辉妈妈敲不开儿子的房门，请来人撬开才发现钱辉高烧晕了过去，送去医院已经是肺炎，家里业已没有积蓄，钱辉妈妈将值点钱的首饰全部卖了，勉强凑够住院治疗的费用，看着以后没有着落的日子，钱辉妈妈回到了这里，想求着钱父帮帮他们。
　　钱家的门自然不会对她打开，钱辉妈妈跪在大门外面一直哭，屋子里面钱夫人闲静地品着茶水，钱父没有下楼，在二楼隔着窗户不安地往外瞧，一日夫妻百日恩，钱父好歹还有那么点良心，刚准备差人将钱辉妈妈送到别处，自己再想办法过去见她，钱夫人却已经叫人去请钱辉妈妈进来坐坐了。
　　钱辉妈妈一进屋就扑倒在钱夫人脚下，哭着求她不要逼死钱辉，钱夫人看着已经迅速衰败成老妇人一般的女人，笑着将她扶起来，道：
　　“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带你去见见我丈夫吧，免得妹妹还是心心念念地怨我。”
　　钱夫人将钱辉妈妈领上二楼，钱父已经站在走廊上，钱辉妈妈哭得更凶，钱夫人见钱父深情脉脉地跟这个女人对视，冷哼道：
　　“今天都在，你就把话跟她讲清楚吧，告诉她，她跟她儿子爱死爱活跟钱家没有半点关系，愣着干什么，说啊，当年你俩怎么当着我的面上演情深意切啊，贱人，你可真是没有碰对人，我丈夫其实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得优渥，你看，一出事，他不还是跑回我这里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正宅里住着的，从来都是妻，你个贱人怎么还有脸回来要钱，你信不信我就算现在就算叫人将你打死，他——”
　　钱夫人激动地指着钱父，叫到：“他！你当他爱你？啊？你当他把你当成宝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他也不敢吱声，知道为什么吗？你问他啊！你问啊！奸夫淫妇，想借钱？我凭什么借给你！我巴不得你们横死街头！滚！滚出去！”
　　钱辉妈妈浑身发抖，那些失望和悲伤，统统变成了绝望，她看着一直在沉默着的钱父，那个她指望了一辈子的男人，看着现在趾高气扬要逼死他们的钱夫人，钱辉妈妈突然一声凛冽的哀嚎，扯过钱夫人的头发，疯子一般的气力，将钱夫人拖拽到楼梯口，用力推了下去，瞬时间地爆发，所有人都傻了眼，只见钱夫人磕磕碰碰地滚落。
　　几个仆人最先冲了上去，地上迅速凝起一滩血，他们向钱老爷请示，却见钱老爷还在楼梯口上，却是抱住了虚脱般默默流泪的女人，仆人几番喊叫，钱父淡淡地看了一眼，叹口气，只是道，叫救护车吧。
　　摔下去的钱夫人还是清醒，她抓着身旁仆人的衣裳，挣扎着半坐起身子，就看见她丈夫跟那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钱夫人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他们骂道：滚……滚……
　　可是声音太微弱，声音都没有从喉咙里走出来，该抱住一起的人还抱在一起，钱夫人干脆晕了过去。
　　在混乱之后，救护车来接走了钱夫人，然后通知到了钱维个顾叶，俩人匆匆赶往医院看望钱夫人。
　　而钱父没有出现，或者说，那天之后，钱父没有再出现在钱家大宅子过。
　　他牵着钱辉妈妈的手走了，走得一干二净。
　　失去钱财与失去温暖，钱父明白得太迟，不过好歹也算是明白了。
　　过些日子，钱夫人回家养伤的时候，赫然发现钱家的宅子变得死寂，比以前更加死寂。
　　就在顾叶跟钱维忙成一团的时候，小雨已经办理好了入学手续，回去的路上，小雨手机没电了，便拿起齐晖的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赫然入眼的就是八九个顾叶的未接来电，齐晖是还没有看手机的，小雨悄悄的将顾叶的来电提示删除。
　　既然你都已经幸福了，为什么还来妨碍我们，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第81章
　　钱维在病房里照顾着钱夫人，顾叶在门外等着，他可不想贸然进去又刺激到钱维妈妈。
　　刚才也大致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顾叶算着，钱夫人也接近六十了吧，其实她已是老年人了，只是平日里精悍强势的样子会掩饰住她的年龄，钱夫人，其实也蛮不幸的，丈夫早早就背叛了，儿子也不是省心的，顾叶盯着自己的脚尖在思考着，到底是不幸早就了钱夫人的刻薄，还是钱夫人的刻薄造成了她的不幸。
　　还没思考多久呢，钱维却出来，拉着顾叶的手进了病房，顾叶同钱夫人皆是一惊，钱夫人刚刚打好石膏，失血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太多力气讲话，只是对着顾叶怒目而视，顾叶使劲想从钱维那里将手抽出来，钱维却攥的愈发紧了，钱维道：
　　“妈，既然到了今天这一步，我问您一件事，您觉得跟我爸过得幸福吗？”
　　钱夫人先是睁圆眼睛怒视着顾叶，听到钱维这么一问，泄了力气，颓然陷进枕头里，不回答钱维，钱维接着问：
　　“妈，你知道不幸的婚姻是什么滋味，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我想要的，只有顾叶能给我，您也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钱维将顾叶往前一拽，顾叶僵直地凑近了钱夫人床前，钱夫人白了一眼顾叶，钱维又道：
　　“妈，以后我和顾叶会照顾您，如果您真的是想看着您儿子幸福，就接受顾叶吧，不过，您接受与否都不会改变我同顾叶在一起的事实。”
　　钱夫人闭上眼上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顾叶尴尬地甩甩钱维的手，钱维抓着不放，继续道：
　　“这几天顾叶在这里照顾您。”
　　顾叶都想喷出血来，这是叫自己在这里陪着钱夫人吗？钱夫人也愕然睁开眼睛瞪钱维，钱维没有什么表情，几分严肃道：
　　“天底下婆媳关系最难处理，你们得多磨合。”
　　于是钱维就承担起了照顾婆婆的重任，钱夫人怎么会待见他，有时候顾叶就在屋子里枯坐一天，钱夫人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钱维忙着公司里的事情，自己不好意思去麻烦他，每天先把阳阳送去幼儿园就跑来医院，跟钱夫人大眼瞪小眼，相互找气受，顾叶有时候给钱夫人削个苹果剥个橘子什么的，钱夫人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扫到地上。
　　就这么熬了三天，顾叶觉得自己也是尽全力了，人家不待见，自己也没贱到非得上赶着，得到家长的承认固然是好，得不到，他也无所谓，钱维同他母亲有血缘的牵绊，自己跟这个女人，说到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叶不想辜负了钱维的一片苦心，所以照样每天送阳阳去幼儿园之后，就来钱夫人这里陪着，陪着坐着，自己泡上杯热茶，带上前几天没看完的小说，坐在房间里朝阳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起书来，不再试图跟钱夫人搭话，谁的自尊都是有个底线的。
　　被冷落的钱夫人看着悠然自得的顾叶，心里愈发不爽，钱夫人躺在床上不能动，顾叶理她的时候，对付着顾叶还算是打发时间，现在顾叶不理她，时间就变得难熬起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喂，给我倒杯水。”
　　“削个苹果，切成小块，插好牙签。”
　　“这是怎么削的啊，是给人吃的吗？”
　　“水太热了，给我凉凉。”
　　“水凉了，换热的。”
　　“去把窗帘拉上一半。”
　　“腿有点疼，去把医生叫来。”
　　“把空调打开。”
　　“去买份白粥过来。”
　　……
　　如此如此循环往复，顾叶一咬牙，闷着声，钱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这么折腾到阳阳快放学的时间，顾叶叫来钱家的阿姨照顾钱夫人，自己拔腿就跑出去，然后靠着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真是难伺候。
　　钱夫人看着落荒而逃地顾叶，心里稍稍有些感慨，怪不得自己儿子找个男人过日子，这男人比唧唧歪歪的女人可是好太多，钱夫人情不自禁地将苏家小姐苏帆置换到这个场景中，若是自己这么支使苏帆，那丫头早就甩蹄子走了吧，钱夫人喝着顾叶买回来的粥，顾叶还还细心了配了好几款开胃的小咸菜，配上一小袋红糖，一小袋白糖。
　　自己儿子已经拿他这辈子的幸福威胁自己了，钱夫人将粥都喝完，心下感慨。
　　顾叶打车去接阳阳，在出租上车越想越憋屈，直接给齐晖拨过去电话，太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改掉的，顾叶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又不方便跟钱维商量，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跟齐晖诉苦。
　　齐晖照样是很快接起电话，顾叶不等齐晖开口，就急急道：
　　“哎，齐晖我遭罪了，钱维妈妈住院，让我在跟前照顾着呢，怎么那么难伺候啊，净给我脸色，简直疯了，钱维也疯了吧，干嘛非得让我跟他妈照面啊，他妈看我得多堵停啊，这不是相互找堵吗？”
　　齐晖也是刚刚回家，一进家门鞋子还没有换呢就接着顾叶电话了，听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顿抱怨，齐晖心里一下子堵上了，小雨听见门声迎了上来，接过齐晖脱下来的外套，给他摆好拖鞋。
　　齐晖接着电话哪里有空跟小雨打招呼，小雨一听那语气就知道齐晖是在跟顾叶打电话呢，不吱声，将齐晖地衣服挂好。
　　顾叶抱怨完了，齐晖假装笑道：
　　“别一口他妈，他妈的，跟骂人似的，那他让你去你就去啊，还不是你自找的，不想去就别去呗，干嘛非得贴人冷屁股啊。”
　　“人家毕竟是钱维的妈妈嘛，我不想给钱维找不痛快，他家里已经闹腾得够难堪的了，我这里不想给他出状况。”“那你还抱怨什么，要么继续看人脸色，要么就拍拍屁股走人，有什么好为难的。”
　　顾叶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道：
　　“是啊，何必在乎呢，我看人脸色看的还少嘛，没别的事，你忙吧。”
　　齐晖一听见顾叶这么低落，心疼起来，道：
　　“要不你把阳阳带过去，小孩子在老人面前吃的开，说不定会好些。”
　　“可她上次把阳阳磕伤了，我可不放心让阳阳过去，再说小孩子去医院里待着，怪忌讳的。”
　　“顾叶，实在心情不好就别去了，由着她去吧。”
　　“嗯，知道了，看看再说吧，到幼儿园了，我接阳阳了。”
　　“嗯，有空带阳阳来玩吧。”
　　齐晖收了线，解开领带扔到沙发上，小雨给他端来一杯温水，齐晖喝了，道：“钱维这是折腾顾叶呢。”
　　小雨不问怎么回事，也不吱声，将齐晖乱扔的领带收起来，又回厨房做饭了。
　　其实齐晖更介意的是，顾叶都见钱维的妈妈了，万一钱维妈妈真的承认了顾叶，那岂不是更加覆水难收了，所以齐晖心里更期盼钱夫人继续不待见顾叶，可是想到顾叶要看人脸色，受人气，心里就更加纠得慌。
　　小雨在厨房里熬着八宝粥，一边搅合着一边发呆，齐晖心疼顾叶，自己确实心疼齐晖，替他不值，太不值了。
　　小雨觉得，自己干脆就做坏人做到底好了，人的感情是有限度的，齐晖的都要被那个叫顾叶的耗干净了，耗尽了，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收获，太他妈不值了。
　　等齐晖耗尽熬干了，自己跟齐晖，谁都没戏了不是嘛，别人倒是照样该怎么腻歪怎么腻歪，谁在乎你是心神俱疲地爱了十分钟还是十年，小雨气愤得一勺子捅进锅里，溅出来几滴粥。
　　阳阳看见顾叶，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地奔过来，阳阳比别的孩子都还要小半岁，所以在一群孩子里面都显小，顾叶一眼就看着了小孩，不过今儿阳阳是和一个小男孩牵着手跑过来地，顾叶心里想八成就是传说中地那个虎子吧。
　　顾叶看着比阳阳高出一头的虎子，心里立马别扭起来，阳阳扑到顾叶腿上，喊着：“爸爸！”
　　顾叶将阳阳抱起来，阳阳对虎子道：
　　“我爸爸！”
　　虎子站直，礼貌道：
　　“叔叔好！”
　　“爸爸，虎子爸爸还没有来接他，我们可不可以陪他等一会？”
　　顾叶摸摸小孩鼻梁，道：“好吧，我们去滑梯那里等吧。”
　　阳阳从顾叶身上窜下去，牵着虎子的手就跑出去了，顾叶跟在后面，想着，果然小孩子是宝贝，说上两句话心情就变好了。
　　顾叶坐在一旁守着两个小孩玩，想着齐晖的提议，要不带着阳阳去钱维妈妈那里，阳阳这么讨人喜欢，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些效果，真是没办法的办法，回去再跟钱维商议下，不知道钱维在忙什么。
　　这时候钱维真是没有闲着，他正坐在自己父亲对面，百感交集地看着自己这位父亲。
　　是钱父约钱维出来的，钱父开门见山的对钱维道：
　　“我不配做你父亲，我也没有办法跟你妈相处下去了，当年的婚姻就是个错误。”
　　钱维不耐地打断道：
　　“错误？谁的错？我妈死心塌地对你，她错了？你都把她逼疯了，你知道她已经抑郁到多次想自杀吗？你呢？你一直在哪里，爸，别在我这里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说吧，这次想怎么折腾？再回去扶持钱辉？能不能换点别的，我看着都厌。”
　　钱维不是多话的人，更不是刻薄话连篇的人，只是现在，他感到太失望太心灰意冷，除了医学上的DNA或者血型，自己真的完全觉察不出跟面前这个男人还有别的什么联系。
　　钱父叹口气，道：
　　“错都在我，当年是贪恋你妈妈家的财力地位，毁了她一辈子，所以我已经签好文件了，将钱家的一切都给你们，我以后不回来了，你做得很出色，我一直很为你骄傲。还有，我没有资格说你什么，要是你真的觉得那个男人合适你，要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吧，我也年轻过，你别犯跟我一样的错。我晚上就走了，你妈妈我不过去看了。”
　　钱父站起来，拍怕钱维的肩膀，离开。
　　钱维没有站起来，心里涩涩地，自己的父亲，终于在离开之前跟自己讲了几句像样的话。
　　顾叶陪着两个小孩等了足足一个钟头，天都渐渐黑下来，虎子爸爸还不来，钱维都打来电话问询了，顾叶说说情况，总不能把孩子带走吧，所以准备继续再等半个小时。
　　这时候，虎子爸爸终于风风火火冲进了幼儿园，虎子看见爸爸，大叫道：
　　“爸！又抓小偷去了！这么晚！”
　　顾叶看着虎子爸爸，一愣，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敢情还是个警察，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看着都憨憨的，就是身子壮。
　　阳阳显然是见过虎子爸爸的，大大方方招呼道：
　　“叔叔，这是我爸爸。”
　　顾叶讪笑着跟那男人打招呼，那男人跟顾叶握握手道：
　　“谢谢了，今天突然有案子，耽误了，虎子过来谢谢叔叔。”
　　顾叶还想寒暄几句，钱维又打来电话，顾叶接起来，钱维说已经在幼儿园门口了，顾叶跟虎子爸爸一起往外走，在门口分开，钻进钱维车里，钱维皱着眉头问道：
　　“那男人是谁？”
　　顾叶一看钱维阴沉模样，知道八成是醋了，拍了一下阳阳，道：
　　“来，阳阳告诉你爸爸，那叔叔是谁！”
　　阳阳亮着嗓子道：“虎子爸爸！”
　　想了想，阳阳又补上一句：“虎子跟我一样，也没有妈妈！”
　　钱维又狠狠剜了顾叶一眼。顾叶嘿嘿干笑了两声，道：
　　“怎么听风就是雨啊，想什么呢？对了，明天我带阳阳去陪伯母怎么样？”
　　顾叶想起来齐晖说他老是“你妈他妈的”太难听，所以终于改口叫伯母了，钱维听了，知道顾叶肯定心里受了不少委屈，便道：
　　“你觉得合适就行，还有，要是在面对不了，就别勉强了。”
　　“没，挺好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第82章
　　晚上顾叶回家查看邮箱的时候，发现章柳传来好多照片，看看日期，是三天前就发过来了，这小子照旧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只是每张中无力下垂着的右臂看得顾叶心里发酸，不知道他右臂肌肉会不会萎缩地厉害。章柳的照片里有几张跟别人的合影，有个高个子金毛男子亲密地揽着章柳，笑得倒是还挺阳光的。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章鱼所提到的那个开画廊的朋友，顾叶不准备将这些照片给龙二看了，免得刺痛他。顾叶老是觉得龙二是比章鱼坚强的人，这章鱼就算是多长了那么几条软了吧唧的爪子，到底是软体动物，怎么能跟腾云驾雾地龙王相比呢，所以，顾叶想只要章柳觉得自己过得快乐就好，而且龙二的父亲至今还是意识不清地躺在医院里，说不好会怎样。不负如来不负卿，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顾叶立马给章柳打了个电话，跟章鱼絮絮叨叨提起来家里的情况，说到本来计划着要去他那里办婚礼来着，因为钱夫人的事情给耽误了，听得章柳一阵唏嘘，催着顾叶抓紧过来，该办办了，自己可是准备好红包了，顾叶正犹豫着是不是该问点关于龙二的话题，章柳却已经开口了，章鱼道：
　　“哥，昨天龙土鳖过来了。”
　　顾叶一滞，等着章柳继续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在电话里僵持着，章柳没有再讲话，顾叶听见那边轻轻的叹气声，接着，电话就断了，只传来忙音，不知道是章柳自己挂断的还是因为手机没有电了，再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顾叶突然觉得，其实章柳其实都明白，全都明白。
　　顾叶晚上跟钱维商量着章柳跟龙二的事情，钱维也不过就宽慰顾叶两句，顾叶也就不好意思再折腾着问，毕竟自己这里还有一大堆子事情，明天是已经决定带着阳阳去看钱夫人的了，钱维也赞成，毕竟没有几个老人家能够对孩子狠下心去得，就当是减轻顾叶的精神负担了。
　　吃过早饭，顾叶抱着阳阳上车，阳阳知道自己今天不能去幼儿园跟虎子一起玩，有点小别扭，顾叶给阳阳背上小书包，阳阳嘟着嘴爬到车后座上，想了想，道：
　　“爸爸，我想给虎子打电话。”
　　顾叶一愣，问道：“为什么啊？你知道虎子的电话？”
　　阳阳认真点头，道：“知道叔叔的，爸爸，我要给虎子打电话。”
　　顾叶将信将疑地把手机解了锁递给阳阳，阳阳大人模样似的看了好半天键盘，然后撅着小嘴又将手机还给顾叶，道：
　　“我说号码，爸爸给我按。”
　　钱维已经发动起了汽车，顾叶忍着笑给阳阳按下号码，听见接通了赶紧将电话给阳阳，阳阳听见那边虎子爸浑厚地一声“喂”，立马紧紧抿起嘴巴，将电话推给顾叶，顾叶笑着接过电话，道：
　　“您好，我是阳阳爸爸，阳阳今天有事不去幼儿园了，他让我转达虎子一声。”
　　那头虎子爸一愣，大笑两声，道：“好，我跟虎子说去。”
　　寒暄两句挂断电话，钱维阴着脸问道：
　　“那么乐？昨天那个？”
　　顾叶哼着小曲给阳阳整理书包里的东西，没搭理钱维。
　　钱夫人见这三个人一起进屋，着实吃了一惊，总有那么点来示威的感觉。阳阳看见上次让他撞到额头的奶奶，扒到顾叶腿上，小手还捂着自己的脑门，小声道：“爸爸，我不要，不要嘛……”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回响，钱夫人冷哼一声，道：
　　“不想来就别来，我还不想见呢。”
　　钱维笑着摸摸阳阳脑袋，道：“阳阳陪下奶奶，爸爸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阳阳拍开钱维的手，都带着哭腔道：“不！爸爸就知道买玩具！我不要，我要找虎子玩，我不要在这里！”然后拽着顾叶衣服昂着小脸，干嚎道：
　　“爸爸我不要在这里，她是坏人，我不要嘛……”
　　顾叶心里说不出啥滋味了，看着阳阳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抱起阳阳走出去，顾叶在走廊上对阳阳说：
　　“阳阳，那个奶奶现在很可怜，她腿受伤了，不能走路了，所以不会欺负你了。而且啊，那个奶奶是你钱维爸爸的妈妈，就是很亲很亲的人，像你跟我一样亲，奶奶现在只有一个人，阳阳陪陪她好不好，别害怕，爸爸也在这里呢。”
　　阳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摸摸眼角可怜兮兮问道：
　　“不会打我吗？”
　　顾叶亲亲阳阳脸蛋，道：“不会，爸爸在，谁也不敢打阳阳，阳阳，一会进去叫他奶奶，好不好？”
　　阳阳委屈地点头答应，顾叶才将他又抱回去，进门的时候，阳阳握着自己小手，小声道：
　　“奶奶。”
　　钱夫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答，刚开始看到小孩子对自己一脸厌弃，钱夫人其实心里也难受，所有人都不待见她，连个孩子见了自己也跟见鬼似的，她本以为顾叶干脆将小孩带走了，没想到小孩不仅回来了，还开口叫自己奶奶，钱夫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钱维轻轻到一声：妈。
　　钱夫人惊醒，哽着嗓子道：
　　“嗯，阳阳吧。”
　　钱维跟顾叶齐齐松了口气，顾叶赶紧将阳阳送到钱夫人床沿上，阳阳还是惧惧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瞅着钱夫人，钱夫人也是试探着摸摸阳阳的小手，然后握住。
　　钱维跟顾叶悄悄退出房间，顾叶攥着钱维胳膊笑道：
　　“终于有那么点成效了，哎呀，不枉费我一片苦心啊。”
　　钱维没有说话，直接捞过顾叶后劲，扎扎实实亲上去。
　　不用多说什么了，亲一口就都表示了，顾叶挣扎着推开，旁边一个过路的小护士捂着嘴小步跑过去，小声道：继续继续。
　　顾叶红了脸，钱维满意地上班去了。
　　阳阳安静地画画，每画好一副就给钱夫人看看，然后指着画里两个圆圈四根线条的小人道：
　　“奶奶，看，这是爸爸，这是爸爸，这是我。”
　　然后小孩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奶奶是爸爸的妈妈，我把奶奶也画上吧。”
　　又折腾了一会，阳阳捧着纸给钱夫人看，道：
　　“这是奶奶，长头发的。”
　　钱夫人看着画里自己那几根支楞着的头发，忍不住笑道：
　　“我哪有那么难看，奶奶教你怎么画。”
　　顾叶隔着门上的窗户看着里面一老一小的互动，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人啊，不怕沟通，就怕寂寞。
　　下午的时候钱维接到了谢老板的电话，电话那头谢老板一腔子豪迈，甩着嗓子道：
　　“钱少爷，今儿晚上带着你家那口子过来聚聚，过几天我就把酒吧卖了。”
　　钱维放下手里的文件，问道：
　　“好好地怎么不开了，发什么神经啊？”
　　“没别的，就是太闹腾，腻歪了，说好了啊，没人看阳阳把阳阳也带来吧，我清场，就咱几个。”
　　钱维答应下，五点多的时候去饭店打包了好多吃的带去医院。
　　钱夫人跟阳阳相处得倒是不错，吃饭的时候老是给阳阳夹菜，阳阳不喜欢吃芹菜，钱夫人还教育小孩子两句，末了临走的时候，钱夫人道：
　　“你们两个男人也不会带孩子，好习惯要从小养成的，你们……你们要是忙，我看着阳阳。”
　　顾叶一愣，钱维已经答应下来。
　　晚上顾叶先哄着阳阳睡下了，才跟钱维一起去谢老板那里，看样子谢老板还没有清场呢，里面一片闹腾，听见谢锋扯着嗓子吆喝着：
　　“九点清场啊！九点之前酒水八折，快喝完快滚蛋！”
　　这人八成疯了，看见钱维顾叶过来，谢老板凑上来，拍着钱维肩膀没大没小道：
　　“哟，还是你俩够哥们，龙二那混蛋跑去美国看章鱼了，哎，悲剧啊，除了你俩我还真想不出来叫谁了，啊！我可爱的阳阳没来，打……打电话叫他去！”
　　顾叶闻到谢老板身上扑鼻的酒气，伸手架住他摇晃的身子，道：
　　“怎么了啊，谢老板又掉进哪个漩涡里出不来了，还是那小男孩？”
　　谢锋指着顾叶道：
　　“我就不待见你这张嘴巴，钱少爷，不钱老爷你怎么受得了啊？”
　　说完谢锋跳到吧台上，扯着嗓子继续吼道：
　　“我朋友来了，清场清场，都快滚！”
　　还好这里熟客为多，不然还不上去把谢锋劈了，音乐停下来，安静了好多，不少人也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谢锋捧着个啤酒瓶子坐在吧台上吹，钱维跟顾叶也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三人刚想絮叨点啥，门口就传来干仗的声音了。
　　接着闯进来几个染着各种黄绿红毛的青年人，一个个也都喝高了似的，叫嚣着：“酒吧不让人喝酒啦！怎么着，看不起人啊！大爷有的是钱！不待见谁啊这是，找劈啊是吧！”
　　酒吧里其实还有十几个没有散尽了客人，那帮人一进来见人就推搡，见人就吐唾沫，谢锋拎着酒瓶子就要上去，钱维按住他的肩膀，打电话让龙二的人过来摆平。
　　其实事情本是可以悄无声息地抹平的，可是客人中有几个胆子小的女孩，人家直接躲进厕所里报了警。
　　于是十几分钟后，一片狼藉的酒吧内，顾叶看着赶来了警察叔叔，哭笑不得道：“虎子爸。”
　　虎子爸也是一愣，看看顾叶身旁的钱维跟谢锋，道：
　　“阳阳爸。”
　　谢老板又灌上一瓶啤酒，把酒瓶一扔，不耐道：
　　“爱谁收拾谁收拾，我睡觉去了。”
　　虎子爸赶紧拉住谢老板，道：
　　“都有人报警了得处理一下，你是老板？”
　　谢锋最不待见装警服的了，白人一眼，甩开手就要走，然后虎子爸直接拿手铐铐住了谢老板一只手腕，另一只拷自己手上。
　　顾叶跟钱维稳稳坐在一旁看戏。
　　谢锋瞪大了眼睛，道：“你不讲理啊！有没有程序啊！”
　　虎子爸憨憨一笑道：
　　“走一趟。”
　　钱维跟谢老板挥挥手，顾叶跟虎子爸挥挥手，世界就安静了。
　　顾叶碰碰钱维肩膀，问道：“这是程序？”
　　钱维沉思道：“不好说。”
　　“你不管？谢锋可是被警察拎走了。”
　　钱维笑道：“那不你朋友嘛，你比我有面子。”
　　顾叶摸摸鼻子，补充道：“我觉得，说是阳阳的朋友更贴切，啧，最后整了个阳阳救大叔，英雄出少年啊。”
　

第83章
　　顾叶隔天下午去接阳阳的时候，特意还等了一会虎子爸，穿着警服的男人老远就从人群中突兀出来，顾叶牵着阳阳，阳阳牵着虎子，迎了上去。
　　虎子爸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露出整齐洁净的牙齿，朗声笑道：
　　“阳阳爸，那个昨天那是你朋友吧，已经让他回去了，误会误会。”
　　顾叶想象着谢老板吃瘪的样子，心里欢乐得不行，应和道：
　　“是啊，我就说谢老板虽然平日里铁公鸡了点，其实还算是安分守法的良民。”
　　虎子爸搓搓手，道：
　　“就是就是，对了，听说他要把酒吧卖了？”
　　顾叶点头道：“八成是吧，听他是这么说的。”
　　虎子爸低着脑袋点点头，跟顾叶道别，领着虎子转身走了，顾叶摸着阳阳软软的头发，就觉得这人怎么突然情绪就低落了呢？
　　谢老板开不开酒吧跟他有几毛钱关系？
　　钱夫人那边情形算是稳定下来，钱维跟顾叶接她出院的时候，很担心钱夫人回到家后，面对再一次叛离的钱父，会不会歇斯底里起来。谁知道，钱夫人只字未提钱父的事情，回到家中吩咐着仆人打扫房间，大家都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钱夫人道：
　　“把他的东西都扔到院子里，烧了吧。”
　　钱维没有阻止，他知道自己母亲已经伤透了心，尽然这样，不如就让那个男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消失。
　　钱夫人留下顾叶跟钱维吃了饭，虽然对顾叶还是冷冷淡淡的，也算是已经接受了顾叶的存在，对阳阳，更是宽容多了，小孩子也讨喜，一口一个奶奶，糯糯地，叫得人心软。
　　一家三口要回去的时候，阳阳还恋恋不舍，钱家的大房子显然比自己家里的有趣得多，尤其是这里带着小池塘的花园，阳阳撅着小嘴跟钱夫人说再见，钱夫人笑道：“阳阳周末过来玩好不好？”
　　阳阳欢畅地答应下，顾叶牵着阳阳的小手离开，半路上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摇摇注视着他们的钱夫人，心下酸楚，快步追上钱维，走在他身侧，微微用肩膀碰碰钱维，钱维回头对他笑笑，然后牵起顾叶的手。
　　一家三口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地，牵在一起，连成一片。
　　心里变得恬静起来，只是顾叶没有想到回到家的时候，见到的是蹲在他们家门口的龙二。
　　人高马大的刀疤男拎着个啤酒瓶子堵在门口那里，实在是有碍观瞻，阳阳又一次害怕地缩回顾叶身子后面，钱维干脆上前用脚踹踹龙二，龙二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被钱维一踹失了平衡，干脆就倒落在了地上，红着眼睛看着他们。
　　龙二用手背抹抹鼻子，扶着墙挣扎着想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挪到顾叶面前，伸手搭在顾叶肩膀上，突然就咧着嘴笑开来，浑厚着声音吼道：
　　“哥！哥！我后悔了，后悔死了，我不该放他走啊，哥……”
　　然后就趴到顾叶身上呜呜哭起来，顾叶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这家伙压断了，看着龙二跟个小孩似的嚎啕，又不忍心推开他，就任由龙二趴在自己身上，阳阳好奇地看着哭鼻子的龙二，这个叔叔哭着鼻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凶了。
　　钱维可受不了龙二这个举动，上前将龙二从顾叶身上拔下来，让顾叶打开房门，把龙二拽进了屋子里。
　　龙二躺倒了沙发上，却什么也不说了，抬着胳膊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挺尸，顾叶给他冲了茶水，叫他他也不答应，钱维看不惯，要叫人过来将这个碍眼的大佛搬走，被顾叶制止住，拉着钱维进了卧室，道：
　　“让他留这里吧，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去。”
　　钱维皱着眉头答应下，看来他跟顾叶美好的一晚又是被搅黄了，倒是阳阳觉得有趣，小孩一直跟刀疤叔叔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现在正隔着茶几抱着他那只小黄鸡观察龙二呢，看了好一会，龙二一动不动，阳阳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将小黄鸡放在龙二身上，然后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
　　龙二抱着小黄子，翻过身子，不再让大家看见他被眼泪打湿了的脸。
　　顾叶悄悄给章柳打了个电话，那边章柳的声音依旧明媚，顾叶跟章柳如实说了龙二的情况，章柳连个迟疑的时间都没有，直接道：
　　“哥，你们为什么觉得我非得跟龙二有关系，那是他的事情，他吃多了还是喝多了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听都听着烦了，哥，我朋友来了，我出去了，有空再说吧。”
　　章柳利落地挂断电话，顾叶发愣，这是章柳吗？怎么没有心肺到这边地步，还是说，龙二过去的这趟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顾叶问钱维道：
　　“我一直觉得章鱼比龙二容易受伤的，怎么现在哭得没有男人样的反倒成了龙二了？”
　　钱维看他烦恼，上前将顾叶揽进怀里，道：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担心，不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担心，你就当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们去吧。”
　　顾叶闷在钱维胸前点点头，继而抬起眼睛，凝望钱维道：
　　“那为什么我们能在一起这么久？”
　　顾叶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眼睛都湿了，七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自己的记忆都无法负荷了，可是他们都走了过来，现在，还有了阳阳，还得到钱维妈妈的承认，这些都是开始时候不敢奢求的，一路哭着笑着走下来，他们还在一起。
　　顾叶又埋进钱维胸前，抽抽鼻子，钱维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捏捏顾叶的耳朵，道：
　　“是啊，我们还在一起。”
　　半夜的时候，龙二自己离开了，他只是眷恋着这里残留着的章鱼仔的气息。
　　龙二告诉自己，既然忘不了他，那就别忘了，干嘛一定要忘记呢，我就在这里继续等他好了，等他哪天玩累了，想回来了，还是会回到自己这里的吧，那我就等他好了。
　　顾叶早上起床后，看见了收拾整洁的沙发，还有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小黄鸡，心里还是有些替他们萧条。不过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感，早上接到同事电话，顾叶同事老婆早产，临时将今天的课程交给顾叶了，顾叶得赶紧收拾过去，今天钱维送阳阳去幼儿园。
　　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打铃，顾叶进去跟学生们说明了情况，然后就开始上课，这是个成教的外语班，讲的是语言学基础课程，顾叶很熟稔那一套，不用备课也讲得流畅，下面仍旧是有睡觉吃早饭的学生，顾叶也习惯了，不理会，继续讲他的课。
　　站在讲台上两个小时从来过得都是很快，听见打铃声，顾叶说下课吧，然后就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正收拾好，眼前站了一个男孩，道：
　　“顾老师，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聊聊吗？”
　　顾叶抬头，一怔，有些眼熟的男孩，可想不起来是谁了，小雨见顾叶一脸疑惑，又笑道：
　　“真没想到你能给我上课呢，既然这么有缘分，我们就坐坐吧，我是齐晖的朋友。”小雨又压低声音道：“确切说，是齐晖的床伴。”
　　原来这是小雨报名上的那个班级，好巧不巧就赶上顾叶代班了，小雨本来这几天就一直琢磨着要找这个什么机会跟顾叶摊牌，招来齐晖的怨恨也罢，齐晖将他扫地出门也罢，小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不能容忍顾叶的影子时时刻刻在蚕食着自己的幸福，更不能容忍齐晖为了这么一段没有结局的感情继续消耗。
　　拣日子不如撞日子，小雨安静地坐在下面听完了顾叶两个小时的课程，想了很多，关于他们几个人不同的际遇，下课的时候，不再迟疑，走到了顾叶的面前。
　　顾叶被“齐晖的床伴”这几个字惊愕到，小雨笑道：
　　“你也真是忘性大，我们其实是见过面的，先找个地方吧，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顾叶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他不知道这个男孩要找自己谈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跟齐晖的床伴有什么好谈的，总之见着这个男孩，顾叶愈发不安起来。
　　顾叶跟小雨走到教学楼一楼大厅的时候，大厅里有一面大镜子，小雨在镜子前面顿住脚步，对顾叶道：
　　“顾老师，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顾叶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心里愈发惶恐，是了，怪不得看着觉得眼熟，仔细看的话，原来自己跟小雨是有些相像的，脸型像，眼睛长得也像，小雨比自己长得更精致些。
　　小雨满意地看着诧异的顾叶，道：
　　“所以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顾叶。”
　　咖啡馆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人，顾叶觉得自己手心渗满冷汗，小雨还几分闲适地点着咖啡，问顾叶喝什么，顾叶摇摇头，道：
　　“你想跟我说什么？”
　　小雨道：“顾叶，齐晖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看你现在紧张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你心里是有底的吧。”
　　“你是齐晖什么人？”
　　小雨靠在沙发上，支起下巴道：
　　“我倒是想成为他什么人，可齐大哥不要，顾叶，齐晖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你以后不要再利用他了。”
　　顾叶看见对面的小雨嘴巴一张一合地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回转着的，就是那两句话：
　　“齐晖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齐晖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你以后不要再利用他了。”
　　……
　　顾叶站起来，转身走出去，小雨叫他，他置若罔闻。
　　顾叶掏出手机，打给齐晖，齐晖马上接起来，问着：“顾叶，怎么了？”
　　顾叶的话哽在嗓子眼，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挂断了电话，没有几秒钟，齐晖又拨了过来，顾叶没有接，齐晖连着拨打了好几次，顾叶看着掌心中嗡嗡震动的手机，心里发涩。
　　到底，亏欠了齐晖多少。
　　好多断了线的事情连了起来，还是少年的时候，顾叶其实是对齐晖动过心思的，只是齐晖却早早的宣言他是喜欢女孩子的，顾叶就彻底死了心。
　　那时候，齐晖还不知道顾叶喜欢男的，而齐晖发现自己喜欢顾叶的时候，是怕顾叶嫌弃自己，所以才那么讲骗顾叶的。
　　于是，就这么错过了一辈子。
　　掌中的手机还在震动，顾叶突然苦笑，心里道：是啦，所以他每次都这么上心，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总是最快地出现，比钱维还快。还有那次醉酒后的吻，还有他给自己准备的房子，还有太多，已经太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了，寻常到想不起来平时的种种照顾。
　　顾叶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齐晖急急问道：
　　“顾叶你怎么了？”
　　顾叶鼻子发酸，道：
　　“齐晖……你，齐晖你别这样了，我不值。”
　　齐晖那边沉默了好久，顾叶也没有再说话，末了，齐晖道：
　　“值不值我说了算，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顾叶说出自己的地址，他想跟齐晖好好讲讲，让他放弃，背负着感情债的滋味太难受，他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消耗了齐晖十几年的光阴，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罪人。
　　顾叶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钱维，钱维以前是警告过顾叶的，他八成已经知道的，顾叶对钱维有些不满起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看着齐晖这样，顾叶真的很难受，齐晖是自己太重要的朋友，怕是钱维也没有了解到这一点吧。
　　顾叶以前甚至想过，就算钱维不在自己身边了，自己至少还有齐晖这么个朋友。
　　齐晖很快赶到，顾叶站在路边看着他，两人都讲不出话来，齐晖叹了口气，走到顾叶面前，道：
　　“去喝一杯吧。”
　　顾叶还是站在那里不动，齐晖上前一步，抓住顾叶手腕，把他拉车上去。
　　齐晖发动车子，问道：
　　“小雨找的你？”
　　顾叶道：“嗯，今天帮人代课，正好遇到了那孩子。”
　　“他对你讲什么了？”
　　“齐晖，我没想到……”
　　“你想不到了事情多了去了，都是我在帮你想，怎么，别那副表情，跟我得了重病要死似的。”
　　“你别那么说，我心里难受着呢。”
　　“你难受什么，听说最近跟钱夫人相处的也不错，你跟钱维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吧，难受什么啊，有你没你我不是还都一样活着。”
　　“对不起。”
　　“操！你他妈的有什么对不起的！”
　　齐晖猛得刹住车子，握着顾叶肩膀，掰过他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却是点到为止，碰到的只是干涩的唇。
　　齐晖松开顾叶，打开车门，烦躁地点上一支烟，道：
　　“行了，现在不欠了，走吧。”
　　顾叶微张着嘴唇讲不出话，却还是下了车，齐晖自己甩上车门，发动车子离开。
　　顾叶抿着嘴唇，低念着：
　　“对不起。”
　　齐晖将小雨叫回家，小雨回家刚推开门，齐晖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来，冷冷道：
　　“滚。”
　　小雨什么都没有辩解，反倒是笑着摸摸自己肿起来的面颊，道：
　　“好，那我走了。齐大哥，我没有资格说什么，我看不下去你那么辛苦。”
　　“快滚！”
　　小雨进屋去收拾行李，听见齐晖摔门的声音，摸摸自己眼角，轻叹口气。
　　八成，就这么结束了，不过自己一点也不后悔。
　　

第84章
　　小雨离开时候，家里变得更加空落，齐晖坐在阳台地板上，大开窗户，外面灌进来呼啸干冷的风，齐晖吸干了一盒烟，嗓子里涩涩的，他还是给顾叶打去了电话，忐忑中，顾叶接起了电话，齐晖哑着嗓子道：“见个面吧。”
　　顾叶是不忍心拒绝的，齐晖知道。
　　顾叶出门的时候，飘起了雪花，稀稀薄薄地散落肩头，原来已经是深冬，再过几个月，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跟钱维就是第八年了。
　　齐晖约顾叶在家里见面，他不想在一个公共场合说些无趣的客套话，像是被宣判了一般。齐晖叫顾叶来自己家里，在这里，最起码温暖些。
　　齐晖打着伞站在小区门口等着顾叶，看着他从公交车站上下来，远远的，齐晖觉得顾叶是在对自己微笑，齐晖跑上前，给顾叶打着伞，几分责备道：
　　“怎么不打伞？”
　　顾叶拍拍自己的肩膀，道：“雪又不大，矫情什么啊。”
　　齐晖一怔，讪笑着收起雨伞，心里默念着：是吧，矫情什么，在他看来，自己做的很多事，大概都划归进了矫情一类中了。
　　顾叶再次穿上了齐晖专为他准备的机器猫拖鞋，顾叶抬起头笑着道：
　　“谢谢。”
　　齐晖装成没有听见的样子，快几步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捧出几罐子啤酒摆在茶几上，道：
　　“陪我喝几杯啊。”
　　还是那句话：齐晖知道顾叶不会拒绝。
　　顾叶坐上沙发，环顾一圈问道：
　　“那孩子不在吗？”
　　“嗯，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齐晖，你……”
　　齐晖打开啤酒，泡沫喷出的轻响打断了顾叶的话，齐晖将啤酒递给顾叶，顾叶不再问，接了过去，问道：
　　“我们要怎么谈？”
　　齐晖昂起脖子，大口灌下啤酒，顾叶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愈发不自在起来，握着啤酒的手变得冰凉。齐晖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顾叶，心里发堵，在沙发上换了个位置，挨着顾叶坐下，紧挨着，攥着顾叶的手，抬高顾叶的酒瓶，示意顾叶一起喝点。
　　戳破了那层膜，肢体接触变得尴尬和不能容忍，顾叶触电似的扬手推开齐晖，手中的罐子飞出去，淋了齐晖一身一头的啤酒。
　　顾叶立马站起来，跑去卫生间拿毛巾，齐晖一动不动地还是坐在那里，眼神里多了几分悲哀，看着跟他保持着几步距离的顾叶，问道：
　　“我那次亲你，你是知道的吧。”
　　顾叶抿嘴，道：“那次我喝醉了，我以为你是开玩笑。”
　　齐晖不接顾叶递过来的毛巾，仍旧依靠着沙发喝啤酒，两人僵持了几秒钟，齐晖才道：“我在你那里一直都是个笑话。”
　　顾叶想辩解，可很多话都哽在嗓子头上，想张口都变得艰难，良久才道：
　　“齐晖，我们不可能的。我没有想过跟钱维分开，也分不开了，我也不值得你为我……齐晖你好好过，不然我会内疚死。”
　　顾叶说完这些，将毛巾放在齐晖手边的沙发扶手上，然后走到门口，换下他的机器猫拖鞋，整齐地摆好，然后拿下外套，伸手去开门。
　　一瞬间，顾叶听见身后匆忙的脚步，齐晖红着眼睛冲到了顾叶面前，来不及反应，齐晖扯下顾叶的外套，暴戾地摔在地上，攥着顾叶的手腕将他拖回屋里，顾叶睁圆眼睛，掰着齐晖的手，也急了，吼着：
　　“齐晖你疯了，快放手！”
　　齐晖却真疯了一般，更加用力地抓着顾叶，一直拽进了卧室，甩上房门，将顾叶摔倒在床上，然后欺身压上去。
　　期待、希望、妥协，之前围在顾叶身边转悠的日子，一直都是在这样重复着，直到刚才，刚才顾叶扔给他一句“好好过”，齐晖觉得，无限的循环之后，终于迎来了绝望。
　　你何其残忍，你倒是过得好好的，可是你要我怎么好好过，你体会过咫尺天涯的距离吗？对于你，只不过是开一句空头支票，对于我，却是要消耗掉多少青春和心力。
　　被你折磨到苍老，只等来你轻描淡写的一句“好好过”。
　　那刻，听见顾叶的开门声，齐晖觉得自己彻底全线崩溃了，现在不留住他，就永远要离开了。
　　齐晖用膝盖压住顾叶的腿，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欺身吻下去，顾叶也急了，使上力道挣脱齐晖，单方面的强迫变成了两个男人的搏打，齐晖红着眼睛变得可怖，顾叶蹬踹开齐晖，膝盖顶到齐晖腹部，齐晖吃痛弯腰，顾叶趁机跳起，奔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却又被齐晖揽着腰，齐晖借势反剪住顾叶，又把人扔回床上，这下子形式变得明朗起来，顾叶心里彻底害怕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万一……
　　顾叶突然松了力道，反剪着的双臂传来丝丝疼痛，顾叶看着眼前变得狰狞的齐晖，鼻子一下子酸了，顾叶颤着嗓子小声道：
　　“齐晖，你非得让我恨你吗？”
　　顾叶说完偏过脸去，齐晖也怔住，还保持着压着顾叶的姿势，僵持良久，齐晖才道：
　　“让你恨我倒也不错，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说完轻吻上顾叶侧颈，太过轻柔的吻，顾叶战栗转过脸来，对齐晖怒目相视，齐晖抚上顾叶的脸，勉强扯出笑脸，道：
　　“顾叶你害怕吗？是怕我，还是怕没法跟钱维交代？”
　　“齐晖，我不想恨你。”
　　齐晖趴到顾叶身上，也卸下钳制顾叶的力道，就是趴着他身上，埋在顾叶劲窝中。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顾叶觉得自己的肩头，渐渐湿润。
　　齐晖起身给松开顾叶，将他扶起来，顾叶紧紧抿着嘴唇，齐晖却是笑道：
　　“不打我一巴掌？”
　　顾叶不说话，齐晖给他披上外套，又送他到门口，道：
　　“以后别那么缺心眼，要是我再狠一点，现在你早贞洁不保了。”
　　“也别那么软脾气，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钱维也不行。”
　　“被总是傻了吧唧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对自己也好点。”
　　“早上别吃那么多油条。”
　　“多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别天天腻歪在钱维身边。”
　　“春天换衣服别太急了。”
　　“别吃那么多火锅，太上火。”
　　……
　　就这么站在门口，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齐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得顾叶眼睛都湿了，顾叶酝酿不出一句感谢或者道歉的话，齐晖却是停住，朝顾叶笑笑，道：
　　“刚才我冲动了，对不起。你回去吧。”
　　说完，齐晖关上了房门，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小雪还在下着，身上沾了毛茸茸的一层，顾叶站在自己家楼下，看着上面透出了温暖灯光，擦擦眼睛，上楼去。
　　钱维给他开门，看见湿了一身的顾叶，什么都没有问，让他快点换下外套，阳阳扑在顾叶腿上，然后又快速跳开，撅着小嘴不满道：
　　“爸爸你身上好凉。”
　　顾叶笑着摸摸阳阳头发，阳阳跑去拿来今天幼儿园老师发给他的一朵大红花，嫩嫩的童音，汇报着老师怎么表扬他，顾叶接过阳阳的大红花，红色的宣纸发出轻响，顾叶吸吸鼻子，冲着在厨房里颠勺的钱维喊道：
　　“阳阳得了大红花，他爸给做什么好吃的啊！”
　　钱维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糖醋鱼。”
　　阳阳爱吃，顾叶也爱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钱维揽着顾叶，顾叶把齐晖的时候跟钱维大体说了，顾叶只说了齐晖跟他说明白了，别的，顾叶没有提。
　　钱维应下，没有发表评论，顾叶倒也放了心。
　　只是在顾叶睡下之后，钱维打开床头灯，摩挲着顾叶青紫了一圈的手腕，眼神凌厉起来，然后拿出顾叶的手机，删除了齐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顾叶狠不下去的心，他帮他做。
　　钱维不是个暗地里动手脚的人，顾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钱维跟顾叶说了，顾叶握着自己的手机，那种感觉，像是丢失了什么，很想找回来，又不能去找。
　　顾叶没有反驳，默认的钱维的做法。
　　顾叶知道，自己跟钱维的感情，用了很多很多精力才维持到今天，而毁掉它，却总是容易，顾叶不敢想，如果昨天齐晖再疯狂一些，那该怎么收场。
　　他们都是有洁癖的人，就让那些潜在的威胁，都消失吧。
　　齐晖的号码在顾叶手机里存了很多年，但就算再久，他也记不住那十一位的数字，认识一个人，了解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要消耗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丢失却总是容易。
　　他没有忍心对他说出来，他也没有忍心对他说出来：
　　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之后，齐晖从顾叶的生活中消失，只有阳阳开始时会问齐叔叔怎么不来找他玩，时间一久，连阳阳都不问了。
　　齐晖送的大熊还摆在阳阳房间里，只是，没人再提及这个人了。
　　顾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寂静下来。
　　远在国外的章柳，偶尔打个电话报报平安，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到处戏耍，传来的照片上男伴换得频繁。
　　龙二周末会过来吃饭，跟他们一起做饭，阳阳看见龙二拿着菜刀切菜的时候，每次都抓着自己头发尖叫，然后在咯咯笑起来。没有章鱼缠绕的龙二，沉静而阴郁。
　　谢老板的酒吧已经卖出去了，新的主人，换了新的招牌，新的装潢，顾叶也没有兴趣再踏进去看看，至于谢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是偶尔带着几瓶好酒过来坐坐。
　　顾叶每个月都回去探望温江，消瘦的温江还是对他微笑。温江，在这里狭隘的空间里继续守望。
　　有些人的故事顾叶知道得很清楚，有些人的，顾叶无从知晓，也没有那个勇气。
　　有时候，他甘愿做一只乌龟，只守望自己的幸福。

　　
    【第二卷：三年】

第85章
　　谢锋光裸着肩膀脊梁趴在床上眯觉，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知道那人上班去了，谢锋打个哈欠准备继续补觉，却听见有人有力有节地扣着卧室的房门，肯定是虎子。
　　谢老板有气无力地喊道：“进！开着呢。”
　　虎子已经五岁，依旧是虎头虎脑的小壮汉似的，遗传他爸还真是遗传得好。虎子这回背着小手站在谢老板床前，咂砸舌，大咧咧道：
　　“我爸说让我叫你吃早饭。”
　　谢锋埋在枕头里翻了个白眼，然后翻过身子笑眯眯对虎子道：
　　“乖，你先吃去，我一会就起来。”
　　虎子却还是不走，跟谢老板大眼瞪小眼，小手交握在一起搓着，谢锋知道这小子大概又是要上演欲言又止的戏码了，便直接问道：
　　“虎子好汉，您是不是还有啥事要交代给我？”
　　虎子重重点点头，道：
　　“叔叔，我需要零花钱给阳阳买生日礼物，还要给阳阳的弟弟们买玩具。”
　　这次谢老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打劫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然后大方方地指挥着虎子去他衣服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递给虎子。
　　虎子小朋友捧着钱乐得咧嘴直笑，对谢老板道：
　　“谢谢叔叔，叔叔放心，我不会告诉爸爸叔叔又赖床了，嗯，不吃早餐也不高密了。”
　　谢老板有点无语，虎子已经蹬蹬蹬跑出去了，估计是去数票子了。
　　谢锋在床上打了个滚，刚滚到一半，就听见腰间传来嘎嗒一声，谢老板无奈地平躺着，长叹口气，对着房门口大喊着：
　　“虎子，我嫉妒你！”
　　是啊，你看看人家虎子，那么年轻，还可以捧着不劳而获的钞票去调戏小弟弟，青春真好啊。
　　谢老板一时间惆怅无比地怀念起自己的青葱岁月了。
　　虎子爸名叫梁斌，用他自个儿的话来说，是光荣的人民小警察一枚。
　　还是用梁警官自己的话来讲，他暗中在意谢老板已经很久了，从他第一次去谢老板酒吧突击检查那会开始。
　　梁警官跟谢老板提到这事的时候，谢老板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酒吧被警察叔叔光顾得那么勤，原来是有个心存不轨的色鬼混杂在其中呢，真造孽，因为梁警官自己钱包里可是损失了多少钱啊，这种浪费票子的烂桃花，谢老板还真是不大待见。
　　之后，梁警官听说谢锋要把酒吧关了，心里失落了好久，怕以后连正面接触的机会都没了，正好有人报案说是谢老板酒吧里有打架的，于是梁警官主动请缨，去把谢老板拷了回来。
　　梁警官倒是很意外地认识了顾叶一家，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不，现在是一家五口的和谐生活，重新燃起了自己追求爱情的勇气，于是在顾叶有意无意的种种帮助下，梁警官历经坎坷，从谢老板身边的路人甲，升级到混蛋色胚子甲，再升级到可以一起喝酒的梁某人，现在，用了快三年的时间，才勉勉强强升级到床伴梁警官。
　　梁斌知道革命尚未成名，同志仍需努力；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等等。
　　谢锋开始的时候特别厌恶梁警官，先不说梁警官那一身制服，且说梁警官结婚这个事儿，就犯了谢老板的大忌。你是个弯的还去跟女人结婚，结婚也就结婚了，你还整个离婚，你这是祸害你老婆呢，还是祸害你孩子呢？这种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承担不了压力了，随便这个女人结婚，觉得生了个孩子可以跟家里交代了，就上赶着跟人家离婚，这可是红果果的人品问题。
　　所以，谢老板觉得梁斌白长着那么个大个子，其实就是一个内心懦弱腐朽肮脏的小瘪三。直到有一次碰到了虎子妈妈，谢老板才觉悟，自己是误会梁警官了。
　　梁警官和她前妻是小青梅小竹马，六年前，那女孩遇人不淑，怀了孕就被抛弃了，她不想流产杀掉自己的骨肉，很崩溃的时候找到了梁斌，梁斌是个血性汉子，掏出身份证户口本直接带着女孩去办了结婚证，然后生下了虎子。后来女孩找到了心仪的人，不方便带着孩子过去，梁斌就跟她办了离婚，孩子他给带。
　　谢老板知道后又觉得梁警官怪窝囊的，说白了就是被他的小青梅利用了呗，大好青年还没过青春期呢，直接升级到奶爸了。
　　以后再见梁警官几分羞赧生涩地跟自己献殷勤的时候，谢老板就觉得这人不是那么讨厌了，笨笨地有点可爱，可爱着可爱着谢老板就被人家爱到床上去了，一直扮演TOP角色的谢老板，被活生生的压迫了，谁叫人家体格上占优势呢，最可恨的是，人家梁警官好脾气，一面用商议的口吻征询着谢老板可不可以让他在上面，一面毫不迟疑地已经攻城略地，谢老板哪里还有力气说不。
　　谢老板觉得自己已经过了相信爱情的年龄了，可偏偏这两年老是栽倒在红尘里沾了一身灰。
　　谢锋早就放弃追求楚宁了，那个倔强的男孩，算是谢锋真正爱过的吧，那么上心的付出了，结果给人做了嫁衣裳，谢锋偶然也会有去看看楚宁的冲动，有时候已经开车走到半路上了，可是他没有勇气走到终点。他怕见到那孩子跟恋人你侬我侬的场景，也怕看见楚宁又受了什么委屈，若是那样，谢老板觉得自己还是会抛弃现在的一切回到小孩身边的。
　　是，谢锋还没有将梁斌定位为爱人。
　　这个称呼太需要时间来沉淀了。
　　都快十二点了，谢锋被电话吵醒，梁警官打来的，监督谢老板带着虎子去吃午饭的，梁警官还关切地问询着谢锋腰还疼不疼，要不要自己中午赶回去给他做点饭，谢老板被苏出一身鸡皮疙瘩，随便应付几句挂上电话起床洗漱，带着虎子小朋友出去吃午饭。
　　虎子小朋友挺喜欢这个懒懒散散地怪蜀黍的，最起码生活条件明显改善啊，餐餐有热饭吃，还有零花钱拿。其实虎子幼小的心里，也是希望每次放学回家，家里能见到个人影的，虎子觉得，自从叔叔住进家里，爸爸，当然，还有自己，都快活多了。
　　更更重要的是，阳阳跟叔叔也很熟，这样自己跟阳阳的共同占有物就更多了。
　　吃午饭的时候，谢锋的手机跳出来提示信息，谢锋叼着鸡翅膀翻看着日历上的记事本，看着看着，鸡翅膀吧嗒掉了下来，差点忘了，今天章柳回来，下午三点到机场。
　　谢老板催着虎子快点吃，放虎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谢锋干脆带虎子一起去了顾叶家，正好让虎子跟阳阳玩。
　　年青人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来接章柳的人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了，谢老板带着虎子先去顾叶家会合，顾叶家里好不热闹，苏宁两年前给钱维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现在两个小孩都已经两岁，再加上五岁的阳阳，以前的房子显得拥挤，钱维换了个更宽敞的，直接在花园里搭了个小游乐园，一个小型幼儿园似的。
　　双胞胎一个叫浩浩，一个叫瀚瀚，顾叶觉得区别度不大，直接给起外号，浩浩小名改叫耗子，瀚瀚小名改叫大熊（憨嘛），阳阳听了后，撅着嘴批评顾叶道：“爸爸，给人乱起外号不好。”
　　钱维倒是没意见，顾叶忽略阳阳的弱小抗议，自此之后，大家伙都叫两个奶娃娃耗子跟大熊，连钱夫人，他们的奶奶也跟着这么叫了。
　　耗子和大熊比阳阳小时候好动多了，不过很黏阳阳，只要阳阳在，顾叶跟钱维就省心不少，不过虎子经常觉得不爽，以前阳阳可是他一个人的占有物，现在阳阳被耗子跟大熊瓜分了，虎子时常会为这件事情苦恼呢。
　　钱维、顾叶、谢锋、阳阳、虎子，再加上推车里的耗子和大熊，当然，还有刀疤男龙二，这一大推人，都是男性，错落有致地站在机场里等章柳，倒成了风景。
　　章柳远远地瞧见他们，摘下墨镜咧嘴笑着奔跑过来，跟顾叶紧紧抱在一起，顾叶看着弟弟仍旧清秀的眉眼，鼻子一酸，章柳单手拍拍顾叶后背，然后跟钱维叫声姐夫，蹲下来亲了阳阳一大口，然后就扑到双胞胎身上了，叫着：“这么可爱，好嫩啊，哎呀还是小孩好，奶香奶香的！”
　　谢老板踢了章柳屁股一脚，道：“哟，章鱼爪子硬了，怎么装成看不见我的啊？你砸我酒吧欠下的帐我可都记着呢！”
　　章鱼装成没听见的样子，看见一直牵着阳阳小手的虎子，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一看就是攻的料！”
　　顾叶真想抽章鱼，道：“这是谢老板跟他男人的孩子。”
　　章柳这才睁圆眼睛正眼看着谢老板，点头意味深长笑道：“哦，那我就明白了。”
　　一帮人好不热闹，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龙二默默看着兴致高昂的章柳，他不确定章柳乐不乐意见到他，他不会主动走上前招呼章柳，要是章柳有心，他会想到自己的。
　　章柳跟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也调侃够了谢老板，又扫了一圈，龙二挺直了腰板几分紧张，他以为章柳是在找他，下意识的向前挪了一步，不过章柳看完了一圈，对顾叶道：“齐晖呢？我以为他也会来接我呢，不见人呢，没良心。”
　　顾叶心里一滞，笑着敷衍过去道：“大概有事吧。”
　　往外走的时候，钱维悄悄揽下顾叶的肩膀。
　　龙二走在最后，帮章柳提着行李，依旧沉默。
　　上车的时候，顾叶以为章柳会跟他坐一起，谁知道章柳却是跟着龙二走到他的车前，就连龙二都受宠若惊了，章柳笑着摸摸龙二脸上的刀疤，道：
　　“怎么还不去整容？”
　　龙二酸胀了眼睛，终于克制不住，将章柳牢牢扣在怀里，紧紧捏住，在章鱼耳边道：“不是你说的吗，咱俩一伤一残正好一对，我……都等着呢，小没良心的。”
　　章柳拍拍龙二后背，却是薄凉道：
　　“我那时候不懂事，乱说着玩呢，我说你勒疼我了。”
　　龙二放开章柳，章柳看着他那道醒目的刀疤，道：
　　“你还是去整整吧，怪吓人的，别耽误你娶媳妇。”
　　章鱼说完就钻进龙二车里，顾叶一帮人隐约是听见几句的，没有吱声。
　　章鱼坐在后座上，远隔着开车的龙二，章柳盯着龙二的后脑勺发了好长一会子呆，一直到车子行驶到顾叶家门口，龙二停住了车子，章柳才开口，道：
　　“龙土鳖，我问你个事。”
　　龙二却是打开车门下车，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坐到章柳的身边，道：
　　“你说。”
　　直视着龙二的章柳却已经笑不出来，他自己也哽了嗓子，道：
　　“龙土鳖，你认识了我后悔不？”
　　“不后悔。”
　　“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一辈子，你还要待在我身边吗？”
　　“我陪你一辈子。”
　　章柳听见了，就突然掉下眼泪来，有些话他不想都说了，到这个地步也就够了。
　　晚上聚餐，顾叶把虎子爸也叫来了，梁警官直接称呼章柳为“艺术家弟弟”，被谢老板一顿鄙视，章鱼坐在龙二身边，无酒不成席，一帮大人喝得欢畅，好久不曾有的欢畅，章鱼喝得醉意朦胧，指着桌上的众人，一一道：
　　“我哥，我钱哥哥，我谢哥哥，对了，我谢哥哥的老公梁哥哥，哎呀，就少我齐哥哥了，哟，还多了这么一大帮子小孩子，喝，真不错，对了，还有我家龙土鳖！”
　　章柳揽着龙二脖子，端着酒杯喊道：
　　“土鳖，你说你爱不爱我！”
　　龙土鳖笑着喝下章柳手中的酒，却是不回答，顾叶看看钱维，梁警官看看谢老板，都是笑而不语。
　　接风宴接近尾声的时候，顾叶起身要去给章柳铺床铺，却被烂醉的章柳拦了下来，看似清醒的章柳喊着：
　　“哥，别忙活了，我去土鳖家里住，在他家画画最有感觉了，行不啊？龙哥？”
　　龙二跟顾叶一样也是一怔，然后赶紧道：“当然行，一直给你留着呢。”
　　章柳听见，安心地点点头，伏在龙二身上睡熟了，梦中喃喃道：
　　“就知道你留着。”
　　虎子依依不舍得跟阳阳告别，然后被梁警官和谢老板领回家去了，顾叶安排着耗子跟大熊睡下，客人散尽，家里也安静下来了，有些累，顾叶坐在沙发上听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钱维在洗澡，刚才喝酒上头了，顾叶要醒醒酒再洗，自己就这么任由着龙二把章柳带走，也不知是对是错。
　　晚上躺下的时候，顾叶趴在钱维肩头，道：
　　“我们十年了。”
　　钱维摸摸顾叶头发，黑暗中，听见钱维带着笑意的声音，顾叶觉得安心许多，钱维道：“是，都十年了。”
　　“我真希望龙二跟章柳能好好过日子，连谢老板都定下来了。”
　　“会的，章柳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我放心龙二，我不放心章柳。”
　　钱维打开床头灯，半坐起来，眉头微锁，顾叶问他怎么了，钱维道：
　　“我总觉得章柳有事情瞒着我们，你改天找他好好问问。”
　　钱维察觉出来的，那肯定错不了，顾叶应下，心里也觉得别扭起来，被钱维这么一提点，还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莫不是章柳真的有什么心事？
　　周末的时候，顾叶跟钱维带着三个小孩去钱夫人那里吃饭，钱夫人早早就指挥着家里仆人收拾屋子准备食材，钱家添了双胞胎，钱夫人乐得天天捧着俩孩子的照片笑得何不拢嘴，顾叶也乐意看见这样，最起码自己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些。
　　阳阳一手牵着耗子，一手牵着大熊，齐齐叫钱夫人奶奶好，钱夫人都快笑出眼泪了，觉得自己受了大半辈子折磨，也终于得了些补偿了。
　　跟三个小孙子玩了一会，钱夫人回来陪钱维顾叶坐下，顾叶给钱夫人倒水，钱夫人笑着接过去，道：
　　“两小孩跟阳阳感情真好，你看，都粘到阳阳身上了。”
　　顾叶笑道：“阳阳脾气好，到哪里都讨喜，还真是老少通吃。”
　　钱维翻看着桌上的报纸，由着他们唠家常，还是那句话，婆婆跟儿媳妇要多交流的好。
　　钱维去二楼找了几本书，钱夫人也跟着他进了屋子，将房门关上，钱维问她什么事，钱夫人轻轻叹道：
　　“我昨天在外面碰见你爸爸了……他过得不是很好，看着怪寒碜的，我是拉不下面子的，他毕竟是你爸爸，你该帮着就帮着点吧。”
　　钱维点头应下，钱夫人又道：
　　“我都想好了，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这些财产，留给孩子们，给阳阳，也给顾叶，文件我已经签好了，就放在我屋里。”
　　“妈，说什么呢。”
　　“我也觉得出我老了，以前太要强，不招人待见，现在能弥补的就弥补吧。”
　　“妈，谢谢。”
　　“跟我谢什么，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跟顾叶呢，算是让我换了个活法。哎，不说这些，下去吃饭吧，才几分钟不见就想我孙子喽，我先下去了。”
　　钱维笑着看着母亲走出去，然后继续再书架里找书，随手抽出一本翻看，翻到最后，却看见了顾叶熟悉的字迹，写着：
　　“我才不会放弃呢，是吧，钱家大少爷。”
　　旁边还有一个夸张的大笑脸。
　　钱维拿着这本书，下了楼，在顾叶面前将那行字一晃，两人相视而笑。
　

第86章
　　转眼又到了这个月去探望温江的日子，顾叶带着提前买好的大包小兜，赶了过去。
　　你们还记得温江吗？
　　那个戴着眼镜，曾经笑得妖孽的男人。
　　看守所的外面有一棵苍老的垂柳，老树的一半躯干被雷电击中过，一直黑漆漆地焦枯着，而另一半倒是一直春夏秋冬，该怎么轮回就怎么轮回。
　　每天放风的时候，温江都会昂首眺望那棵老树，看了三个春秋轮回，温江发现自己最喜欢的竟然是冬天的老树，刺咧咧光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却格外清晰勇敢，看似随风摇摆的纤细枝条，易弯不易折。
　　春天，春天倒也不错，暖风吹得人懒懒地，眯着眼睛瞧见翠绿的时候，心里还是小小的振奋一下，只不过今年的春天里，看守所外面传来了机械作业的声音，没几天，已经长满了青葱嫩芽的老柳树就消失了。
　　温江觉得自己这辈子本来就干涸的守望中，又失去了一个目标。
　　外面世界的变化从来就快，也许真的不该有什么执念。
　　老柳树倒下的第三天，温江盯着餐厅里的筷子发呆，他在想，偷回去打磨一下，可不可以，将筷子插进自己的太阳穴做个了结。
　　只是想了一下，温江对自己说：我只是想想。
　　明天还是顾叶来探望自己的日子呢，怎么好意思让小师弟扑空。
　　太久不去想，记忆变得模糊，温江觉得那些曾经认为重要的人和事，已变得太模糊，依稀想起点轮廓，还都跟笑话似的，连自己都想嘲弄的过去，还有什么抓住不放的价值呢？他不后悔走进牢室，这里反倒宁静些。
　　顾叶又给带来一些换季的衣服，还细心的买来新的内衣裤，温江看着面色红润的小师弟调侃道：
　　“不怕钱维吃醋？”
　　顾叶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敢。”
　　温江询问孩子们的事情，顾叶絮絮叨叨地跟他汇报，耗子老是尿床，大熊偷吃阳阳的午餐，阳阳老被两个小混蛋欺负，在幼儿园还要被虎子霸占，你说阳阳能不能不这么好脾气，跟我似的。
　　温江道：“阳阳脾气可比你好多了。”
　　顾叶最近忙着打听温江减刑的事情，可是温江却拒绝了，温江说，八年就八年吧，本就是赎罪，等八年之后再出去吧，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别人的。
　　钱辉，对于他，对于顾叶他们，都已经成了一个遥远的名字，只是个名字了。
　　温江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钱辉在一次飞机事故中丧生，骨骸从几千米的高空砸到地上，成了一滩血水。
　　为什么只有一滩红彤彤的血水呢？因为记不起他的脸了。
　　醒来后，温江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睁着眼睛瞪了大半夜，狭小的牢室透进阳光的时候，温江对自己说：
　　“是，你死了。”他长大，却还是等累了。
　　不过好在所谓的人生，就奇妙在无法预料，什么否极泰来，什么福祸相倚，还真不是白说的。温江觉得顾叶算是自己的福星了，就在顾叶探望离开后，回到自己房间的温江见到了那个男人。
　　因为托了点关系，温江一直自己住着一间屋子，最近看守所里实在是床位吃紧，就将这个人安排到了温江的屋子里。
　　温江进去的时候一愣，那个男人躺在温江的床上正在酣睡，温江还以为狱警带错房间了呢，一看陈设，都是自己的东西没有错，怎么就活生生多了个人呢？
　　微微有些洁癖的温江攒着眉头戳了戳床上的人，那人却是刷得坐直紧抓住温江的手腕，跟武侠片似的迅猛利落，温江倒是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愣住了，那人有点面瘫脸，比钱维还高级上一个级别的那种，温江突然很想问他是不是面部肌肉坏死，见人打招呼不至于这么严肃着一张脸吧。
　　温江耍耍自己手腕，那人松开，继续躺回床上，朝里翻个身，大有睡下去的架势，温江道：“这我的床。”
　　那人这次又起身了，就算坐在床上也是笔挺着腰板，他看看这张床，又看看对面的那张，倒是通情达理地蹬被子起身，换到另外一张床上去了。
　　到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关系，主要是温江今天心情不错，又难得遇见这么个有趣的家伙，于是温江继续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辉。”
　　“哪个辉？”
　　“光军辉。”
　　温江笑得愈发灿烂，道：
　　“我是温江，温暖的温，江水的江，幸会啊，我以前一个熟人也叫什么辉。”
　　那人却不接话了，直勾勾地看着温江，然后微皱着眉头阴沉沉道：
　　“你别笑。”
　　温江一愣，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耷拉下去。
　　那人躺下，翻身对着墙壁继续睡去，温江坐在床沿上发呆，过了良久，那人突然又闷闷道：
　　“不想笑就别笑，这里没人逼你。”
　　温江听了，不想笑了，想哭。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那人还是会很严肃地对温江说：
　　“你别笑。”
　　温江仍旧会问：“为什么？”
　　那人还是会伴着一张脸正儿八经的道：
　　“不准对别人笑，只准笑给我看。”
　　有人为伴的日子过得飞快，温江对对床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愈发好奇，他从来不说多余的话，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关进来。这人天生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其他人见着这家伙都绕开三米走道，不过这个叫季辉的男人倒是不反感温江，换句话说，几乎是温江去哪里季辉就跟到哪里，事实是这样，但大家看来，温江倒是做小弟的那个似的。
　　温江听到后在心里怒骂，季辉才是小弟好不好，刚才自己还把顾叶带来的巧克力分给季辉了，那家伙连个推辞都不会，嘎巴几口全给吃了。
　　温江问他是做什么的，怎么进来的，那哥们沉默了好长时间，温江以为他在整理答案，谁知道那哥们给了明晃晃的五字答案：
　　“我不是坏人。”
　　温江就放弃了继续追问，心里暗道：我还不是坏人呢！进这里的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温江那里有不少书籍，季辉也会拿来看，跟季辉的阅读速度相比，自己就跟有阅读障碍似的，而且看完之后问他细节，这哥们竟然能记住九成五。
　　温江确定，季辉不是正常行业的正常人。一直以为自己很是变态的温江，终于碰到比自己更表态的人物了。
　　某一天夜里，季辉脱光了上衣准备钻被窝的时候，温江站在他身后，看着季辉肌理分明有力，后背线条那叫一个完美，于是温江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一把，摸了第一把就想再摸第二把，捏着季辉的三角肌赞叹着：
　　“怎么练出来的啊？”
　　季辉身子一僵，他从来都反感跟人有身体接触，不过温江的触摸，倒是不反感，就是感觉……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季辉淡淡道：“练出来的。”
　　“我怎么就没有。”
　　季辉也伸手捏捏温江的胳膊，确实软软的，有些纤细感。
　　然后，季辉突然脸红了，温江尴尬的笑笑，收回手，躺进被窝里。
　　熄灯之后，温江开口道：
　　“我是gay，那个叫什么辉的，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暗黑中，只传来季辉闷闷的一声：“嗯。”
　　再无下文。
　　慢慢来吧，他们还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消磨在一起。
　　

第87章
　　苏宁要跟她的男朋友出国，走之前来看看耗子跟大熊。
　　经历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之说，坦坦荡荡，走过了便是走过了，生下耗子和大熊后，苏宁得到了她想要的好处，顺利让姐姐苏帆吃瘪，不过眼睁睁看见还皱皱巴巴的两个小孩被抱走，心里空落落的要命，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能不疼吗。
　　她一直伪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伪装久了就会真的不在乎了一样。
　　还好顾叶将两个孩子照顾得不错，耗子跟大熊成长得很快乐，这样她还多少好过一些。
　　顾叶见着苏宁来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周末，三个小孩在家里可没有把他闹腾死，耗子和大熊一会抢玩具，一会抢阳阳，一会要吃冰激凌，一会要去玩滑梯，顾叶保姆跟阳阳小保姆忙得团团转，倒是人家钱维淡定地坐在凉亭里看报纸喝茶，小家伙们偶尔跑过去往钱维桌子上放个玻璃球，或是放在钱维腿上个糖果。
　　这么小就知道欺软怕硬，看着钱维当家就讨好钱爸爸，然后来欺负顾叶爸爸，什么世道啊，世风日下啊。
　　苏宁看他们玩成一团，笑着换下高跟鞋，换上她的家居服，挽起袖子去给小孩收拾房间，顺便洗洗小衣服，钱家是一直为她留着特殊的位置的，随时来，随时是家人。
　　钱夫人派来钱家老宅的仆人和厨师帮着他们收拾，钱夫人中午的时候也过来了，为苏宁做了丰盛的午餐，毕竟是为自己生下两个孙子的人，算是钱家的恩人，亏待不得。
　　吃饭的时候苏宁坐在两个孩子的身旁，给他们夹菜喂饭，一丝不苟，钱夫人看见苏宁眼里的那份温柔，替苏宁也叹息了一把，自己是做母亲过来的人，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过钱夫人倒也是希望苏宁快点离开，免得将来出什么纷争。
　　饭后钱夫人拉着苏宁的手道：
　　“孩子啊，钱家就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回来。”
　　苏宁见着这位叱咤风云的夫人都有这么语重心长的一面，回想起当年钱夫人跟自己姐姐难为顾叶的那一幕，还有自己为顾叶逞能出头的时候被钱夫人的呵斥，苏宁在心里暗笑，真他妈有点沧海桑田世事难料的滋味。
　　不过钱夫人随后又加上一句话：
　　“这两个孩子是钱家的骨肉，不过，我们钱家容不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你出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老想着这边，说句不好听的话，若说到底，这两个孩子跟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了。”
　　苏宁一怔，随即明了，勉强笑着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分寸的。”
　　玩累的两个孩子趴在苏宁身旁睡着了，在他们稀薄的记忆中，很喜欢亲近这个漂亮阿姨，漂亮阿姨做得饭菜也好吃，买的衣服也可爱，买的玩具也好玩，这大概就是苏宁对于他们的意义。
　　等苏宁出了国，几年或者一辈子不回来看望他们，他们会将这个阿姨忘得一干二净的。
　　苏宁亲吻着小孩子的额头，把他们一一抱回小床上，然后悄悄带走几件小孩穿过的衣服。
　　她能带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顾叶跟钱维送走苏宁，钱夫人又去看了一眼熟睡的三个孩子，临走的时候吩咐顾叶把小孩玩具间收拾一下，太乱了，顾叶答应下，回头就跟钱维嘀咕上了，说是怎么还真是有点婆婆吩咐媳妇的味道啊，钱维摸摸顾叶耳垂道：
　　“那还不快点领命去收拾。”
　　顾叶伸伸懒腰，道：
　　“刚忙活完，先睡个午觉吧，晚上再收拾。”
　　孩子们已经睡着，钱维大方方地把顾叶打横抱起来，道：
　　“嗯，睡你去。”
　　顾叶瞬时间觉得自己就是劳碌命。
　　晚上打发几个孩子睡觉之后，顾叶开始着手打扫起玩具室来，这几年给孩子们买的玩具太多，他们那帮叔叔们也经常送来些，实在太多，干脆换新房子的时候特意留出一间专门放玩具，顾叶可真羡慕现在的小孩子，自己小时候那会，也就是用红砖头在地上画个格子，一群小孩玩跳格子，再高级点的就是玩个纸牌啊弹珠啊什么的，看看自己儿子们，不是电子积木就是高达，毛绒玩具都是低档次了。
　　顾叶撸起袖子分类收拾着，把他们经常玩的放在一起，已经玩厌的放进大柜子里，顾叶打开柜子的那么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沉寂了。
　　他打开柜子门，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地板上，跟柜子里的那只大熊毛绒玩具对眼相望。
　　灯光照不进柜子里，大熊坐在暗影里，黑漆的塑料眼睛仍旧亮晶晶的看向顾叶，顾叶伸手摸摸大熊的爪子，憋着涩涩的眼睛，勉强笑着问道：
　　“你过得还好吗？”
　　大熊怎么可能回答他的话，顾叶却继续固执的问：
　　“我过得很好，你呢？”
　　依旧沉默。
　　“问你话呢，真是。”
　　对面仍旧沉默，顾叶受不了，站起来合上柜子门，再没有心情收拾，没有惊动钱维，顾叶悄声开门，想出去透透气。
　　三年前，齐晖送来的大熊，原来一直在柜子里。
　　他从来都是有心的，自己从来都是没心的。
　　有心的遇到没心的，就悲剧了。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那个叫郑宇的孩子还陪在他身边吗？齐晖有新的爱人了吗？他还在这个城市吗？
　　真的，很想念。
　　好多次，顾叶都想脱口而出，如果有下辈子，让我们早早表白心迹在一起吧。不过只是想这样说罢了，顾叶知道，齐晖只是个过去的人而已，他爱的，或许只是那段花样年华吧。
　　顾叶掏出手机，即使知道没有结果，他还是将电话薄从头翻到尾，想看见齐晖的名字，拨过去，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齐晖过得好不好，哪怕是他敷衍着欺骗着说声“好”，自己都会安心一些。
　　地球离了谁都转，人离了谁都能活，顾叶想，但愿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其实人家齐晖正过得欢畅着呢，但愿。
　　他想他幸福，他也想他能幸福。
　　顾叶很想联系上齐晖，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联系齐晖，失去一个人原是这么容易地事情。
　　突然在在电话薄地末尾看见“房东小刘”的电话，顾叶一愣，马上拨了过去，就算钱维很介意自己跟齐晖联系，就这一次，碰碰运气。
　　真的，不为别的，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想，图个安心。
　　电话竟然接通了，顾叶咽了口唾沫，才问道：
　　“请问是小刘吗？”
　　“啊？是啊？您哪位？”
　　“你认识齐晖吗？”
　　“啊，齐总啊，我是他助理啊，您是？”
　　顾叶握着手机笑了，是啦，竟然真是，顾叶抽抽鼻子，却不知道要继续问什么，就这么踟蹰着沉默下来，只是道：
　　“我是他朋友……我想打听下……”
　　小刘却着急打断道：“啊，我开车呢，让齐总接电话吧。”
　　毫无防备的，电话转到了齐晖手里，顾叶就听见电话那头遥远而熟悉的声音道：“喂？”
　　顾叶抿着嘴不说话，齐晖又“喂”了一声。
　　顾叶紧紧咬着牙齿，顾叶突然合上了电话，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也许钱维说的对，不联系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顾叶将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回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忙碌，齐晖过得大概很充实吧，应该不错吧。
　　没走几步，顾叶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顾叶接起来，却是齐晖的声音，齐晖直接道：
　　“你把我号码删了是吧，拉进黑名单了是吧，怎么，想打电话找人结果忘了号码了是吧，顾叶你怎么还这么点出息。”
　　齐晖一上来就一通批评，顾叶窘了，半天才支吾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齐晖有点无语，道：“你的号码我什么时候记不住过。憋了三年不联系你也够狠的，怎么有什么事要找我哭诉啊？我可是很忙，要提前预约啊。”
　　顾叶听见，心里开朗起来，笑道：
　　“我就是收拾的时候看见你送的那只大笨熊了，就想起来了。齐晖你现在在哪里呢？还在这里吗？”
　　“顾叶你还真是少根筋，你家钱少爷能让我继续留在那里吗？我现在在T市。”
　　顾叶讪笑两声道：“那你过得怎么样？”
　　齐晖放下车窗，在夜风中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只是不让顾叶听见罢了，齐晖说：“我过得很好，生意做得更大了，钱赚得也更多。”
　　顾叶想问的不是这个，齐晖没有正面回答，顾叶狠狠心又问：
　　“有伴没？”
　　“顾叶你干嘛想知道这个？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也就算对得起我了。”
　　“可是……”
　　“我下周回去办点事，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接待我一下，对了，听说你家又添了两口子，我去参观参观啊。还真想阳阳了。”
　　“行，我等你来。”
　　打完电话，顾叶攥着手机往家走，听见齐晖的调侃，突然发现，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凄凄苦苦，男人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毕竟生命里重要的事情还有太多。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正出门的钱维，顾叶跑过去，问道：“怎么出来了？”
　　钱维皱眉道：“你说呢，大半夜找不到人，电话也一直占线，去哪了你？”
　　顾叶咧着嘴笑道：“我给齐晖打电话了，他说下周过来看阳阳耗子和大熊。”
　　钱维捏着顾叶腮帮子，道：“又故意找茬是不？看来中午还教训得不够啊。”
　　“钱维我说真的呢，齐晖下周真的过来。”
　　“嗯，过来就过来吧。”
　　“你不介意？”
　　“我介意你心里一直有疙瘩，现在见个面也差不多了，不过我可不会回避。”
　　“你回避吧，我们两人好好叙叙旧什么什么的。”
　　“想家暴是不是？”
　　“不敢了，好困，睡觉去。”
　　他们都知道，已经时过境迁，计较的不计较的，都过眼烟云了。
　　齐晖时隔三年再次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再次面对，反而真的豁达许多。阳阳黏在齐晖身上一直不下来，顾叶也知道了他想知道的。
　　齐晖过得还行。
　　当年齐晖一个巴掌把小雨扇走了，自己没过几天大病了一场，小雨回来取落下的证件时，正好又照顾上了齐晖，这一照顾又凑合着过上了，再之后，齐晖被钱维“奉劝”着去了T市，小雨也放弃学业跟了过去，就这么过了一年。
　　直到有一天，小雨又看见齐晖翻看顾叶的照片，小雨放弃了，他跟齐晖说，他要去做些自己的事情，先离开一段时间，哪天齐晖真的想要一个叫郑宇的爱人时，自己再回来。
　　小雨说，太爱了，已经无法满足于替身的身份了，这样继续，还不如什么都不得到。
　　小雨彻底走了之后，齐晖仍旧是过他的日子。
　　过了一天，过了两天，过了一个月，过了半年，齐晖知道了什么是郑宇，什么是顾叶。
　　经历过挚爱后沉淀下来的心，纵然已是千疮百口，却还是想念温暖，甚至与爱无关，只剩怜惜。
　　齐晖找到了郑宇，对他说：“回家吧。”
　　郑宇哭着问道：“你爱我吗？”
　　齐晖真诚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郑宇哭得更凶，齐晖继续道：“别的不知道，我就想跟你一起过日子。”
　　郑宇抹着鼻涕点头，道：“好，你回去把顾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动扔了。”
　　齐晖笑着揽过小孩道：
　　“已经处理了。”
　　顾叶啊，我不会忘记你，我只是偶尔，想起你一下，就一下。
　　你呢，你也别忘了我，也偶尔想那么一小下吧。
　　我们都有权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吗？

　　　
    【第三卷：九年】

第88章
　　在之后的那些岁月里，孩子们渐次长大，阳阳都已经上中学了，干净齐整的少年站到他们面前时，顾叶常想，是真的老了吧，而钱维依旧是那个王国的帝王。
　　温江刑满出狱的时候，来接他的人有三队人马，顾叶，季辉和钱辉。
　　温江却是笑着走向钱辉，年轻人的眼角细看的话还是有了纹理，他是长大了，长得稳重成熟了，看他开来的车，应该也混得有些身价了，温江笑着对他说道：
　　“再见了。”
　　然后潇洒的转身，置若罔闻身后钱辉的呼唤，已经太淡了，那些岁月那些感情。
　　温江跟季辉离开了，走之前给顾叶一个结实的拥抱，附在他耳边说着：“谢谢。”
　　自那年之后，顾叶再未见温江。
　　阳阳从小就喜欢章柳，章柳回来之后，阳阳也跟着章柳学起了画画，算起来也有些年头了，阳阳学得认真，天赋上不能和章柳比，但他心里的那份单纯柔软却是难得，章柳很喜欢教导阳阳。
　　这天，阳阳又是哭丧着脸回来，已经长到跟顾叶齐肩的半大小子，一回到家就扑到顾叶身上埋着头抽泣起来，顾叶拍拍小孩后背，问着是不是你章鱼叔叔又欺负你了？
　　阳阳摇头，抽着鼻子道：
　　“今天叔叔又疼晕过去了，爸，我害怕。”
　　顾叶红了眼圈，让阳阳先上楼去，自己还有出门去接耗子跟大熊。
　　在耗子和大熊的学校门口，顾叶跟龙二打了电话，龙二沙哑着嗓子说着：“顾大哥，我害怕。”
　　顾叶抹抹眼角，心里暗念：我也害怕。
　　不知忧愁的耗子和大熊看见爸爸的车停在门口，欢笑着跑来，打开车门抢着要做副驾驶座，顾叶抿嘴笑着将小孩都辇到后座上去。
　　耗子跟大熊叽叽喳喳地向顾叶汇报着学校里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耗子又跟哪个女孩牵小手了，大熊又去掀起来谁的裙子了，两人都选拔上奥数班了，两人外语都考了满分……
　　顾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在哪里静静地倾听，是啦二十年前，章柳还是个调皮的孩子时候，他牵着自己的手，也是絮絮叨叨欢快着汇报着：
　　“哥，哥，隔壁班的女孩给我写情书了，我不喜欢她。”
　　“哥，帮我写作业好不好。”
　　“哥，带我去动物园吧。”
　　“哥，送给我套画笔好不好。”
　　“哥……”
　　顾叶将孩子们直接送到了钱夫人那里，让奶奶先看着他们，钱夫人见着顾叶脸色不好看，安慰道：“人命在天。”
　　顾叶点头，又回去接上阳阳，跟钱维约好了时间，直接去了章柳那里。
　　章柳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末期的时候，他拒绝了再在医院里化疗，回到龙家老宅，那时候章柳调笑道：“哥，我还真觉得龙土鳖这祖宅跟专门给我定做似的，几天不在心里就想得慌。”
　　龙二尊重他的意见，将章柳接了回来，章柳还是继续画他的画，之前已经办过很多次展览了，章柳总说还没有画出最满意的一副作品来，他说，还没有为龙二单独画点什么，就算有一天自己走了，也得给龙二留点什么作纪念啊。
　　章柳打趣道，龙土鳖，我送给你幅画你得挂在卧室里，抬头就能看见，免得我走了，你老是想着跟别人鬼混。
　　龙二抱着章柳答道：好，你好好画，我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看无数遍。
　　今天，章柳说他把画画好了，该送给龙二了，顺便请大家吃个饭。
　　顾叶去的时候见到了那幅画，只是一片大海，深深浅浅的蓝，泛起依稀白色的浪花，看出些风浪，看出些平静。
　　章柳坐在轮椅上指着画笑着对他们说：
　　“你看，这里有海龙王，也有章鱼，是吧，够创意吧。”
　　顾叶笑道：“是啊，都齐了。”
　　那顿饭上，章柳说了很多话，说他当时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本来想混着几年了结了也就算了，可是放不下这边的人，就回来了，章柳说对不起龙土鳖，当时他该再狠狠心不回来的，那样龙土鳖还能好过些。
　　说到这里，龙二突然起身出去，章柳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笑道：
　　“这家伙最近老是鼻涕拉叽的，真是，跟个孩子似的。”
　　章柳靠在顾叶身上，继续絮叨着，他说哥啊，有点舍不得呢，虽然活着也挺遭罪，可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呢，单留下龙二自己不放心，也想看着阳阳他们长大，好羡慕能有个小孩，要是身体好，自己也想领养一堆。哥，过几天带耗子和大熊过来吧，怪想他们的。
　　章柳说，龙二父亲因为自己成了植物人，没多久就过世了，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啊，也让他承受这些，就是可怜了龙土鳖，哥，我不想走。
　　章柳对钱维道：“钱大哥，有你在我哥身边，我死了也安心，得，这句话终于用上了，来阳阳给我看看，阳阳，我那些画画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好好用。”
　　阳阳狠狠点点头。
　　章柳让阳阳去把龙二叫进来，对他说：
　　“等我走了，再给我办个画展吧，华丽点。”
　　在被胃癌折腾了十几年之后，章柳终于安静的走了。
　　已经变得沧桑的中年人参加了章柳的葬礼，龙二，顾叶，钱维，齐晖，郑宇，梁斌，谢锋，熟识的，不怎么熟识的，静静地站在墓地里，看着他入土为安。
　　钱夫人牵着几个小孩的手，阳阳也紧紧揽着两个弟弟。
　　他们的一个亲人，走了。
　　散场时，齐晖拉过顾叶，抱住他，哽咽道：
　　“好好哭出来吧。”
　　顾叶笑着哭道：“章柳一直念叨你呢，要是他在，还叫你齐哥哥。”
　　龙二不吃不喝在墓地旁静默了守望好几天，然后就去筹办了那场画展。龙二包下了场地，却没有请一个工人，自己去准备材料工具，将场地大门一关，亲手为章柳办起了画展，每个展板，每个文字，每根绳索，每个铁钉，亲力亲为。
　　画展开幕那天，业界来了很多悼念的人，章柳已经是个出色的画家了。
　　没有展出的，是章柳最后留给龙二的那幅画。
　　那，只属于龙二，一场章鱼和龙王的恋爱。
　　画展结束，龙二离开了这个城市。
　　有什么办法呢，我那么爱你。
　　

第89章
　　节哀顺变，安慰别人的时候会说这种话，等经历之后才会明白，所有的理由和托辞都是何等苍白，那么想念一个人却已经是阴阳相隔的距离，怎能不心伤。
　　顾叶很久都没有从那份悲戚中走出来，他唯一的弟弟，在最后几年遭受了病痛地折磨，该替他高兴的，终于可以走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小章鱼说，他还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钱维看顾叶天天阴郁着，怕再这样下去这家伙八成会病倒，这种事情谁伤心谁知道，不是开解就能开解了的。
　　于是在某一个明媚温暖的下午，钱维开车去顾叶学校接顾叶下班，直奔飞机场。
　　到了机场顾叶诧异地问着钱维是干嘛呢，来机场接什么人吗？
　　钱维从车子后备箱里拎出几件行李，取出两人的证件和机票，递给顾叶，顾叶狐疑地打开，却是看见两张飞往挪威的机票。
　　钱维还像很多年前那样，摸着顾叶的头顶，笑道：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去散散心。”
　　顾叶皱着眉头，踟蹰道：“阳阳知道吗？还没接耗子跟大熊呢，学校里我没请假呢，去多久，不会耽误你事情吗，我没事，不出去也行的，我怕几个孩子……”
　　钱维捏着顾叶下巴打断他道：
　　“这几年真是越过越婆婆妈妈了，洒脱点，都安排好了，有你婆婆在呢，走吧，快登机了。”
　　顾叶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总是觉得走得太仓促，差几步进去的时候，顾叶扯住钱维衣袖，红着眼睛道：
　　“钱维，我还是不去了吧，找不到龙二，我要是出去了，章柳就一个人了。”
　　钱维一怔，不顾机场里密集的旅人，紧紧牵起顾叶的手，拉着他往前走，钱维说：
　　“章柳走了，可我们还要继续，别担心，小章鱼不是说有我在他就安心了吗，顾叶，有我在呢。”
　　顾叶不再说话，由着钱维牵着他登机飞离。
　　挪威有浓郁的森林，动人心魄的峡湾，秀丽的湖泊，安静的大自然。
　　他们下飞机后先去了预定好的酒店，钱维拿出给顾叶准备好的礼服，让他换上，只是说要去当地一位老朋友家参加宴会。
　　顾叶换上合体的礼服出来时，钱维也已经收拾妥当，两人站在大镜子面前看着彼此，顾叶翘着嘴角笑道：
　　“钱维你越老越有味道了，我男人真帅。”
　　钱维轻吻顾叶额头，牵着顾叶的手出门。
　　车子径直驶向了一座教堂，这所小小的教堂却是别致，钱维看着顾叶又是一脸疑惑，什么都不说，推门而入，里面已经等候着他们的牧师朝着他们点头致意。
　　顾叶眼睛湿了，钱维领着着走到最前端，抹去他眼角的水滴，道：
　　“补上咱俩的婚礼，把手给我。”
　　教堂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钱维牵着顾叶的手，前面站着笑得慈祥的老牧师，哪里微微传来风铃的脆响，空荡荡的木座椅上泛着夕阳橙黄色的光芒。
　　那些过往的岁月，第一次见面时还是青涩的一对年轻人，如今都已经到不惑之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们仍然能一起站在这里，牵着对方的手。
　　“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
　　“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愿意。”
　　他们为彼此带上戒指，相视而笑，然后紧紧拥抱。
　　晚上回到宾馆，顾叶给阳阳他们拨过去电话，先是阳阳接的，阳阳的声音还是柔软，顾叶笑着听他汇报家里的事情，然后电话转到耗子跟大熊手里，两只小孩抢着对着话筒吼道：
　　“爸爸带礼物！爸爸带礼物！”
　　顾叶笑着答应下，然后电话换到钱夫人那里，钱夫人对顾叶讲：
　　“我看着孩子们呢，你们在外面多玩些时候，好好散散心，顾叶你别担心。”
　　顾叶心里暖暖的，答应下，这时候又听见那头耗子跟大熊扯着嗓子喊着：
　　“爸爸，快回来，我们想你了！”
　　顾叶笑着合上电话，心里暗道，什么想我了，是想你们的礼物吧，真是不省心的小东西。
　　钱维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顾叶笑得那么温馨，过去按倒他，问着：
　　“开心了吗？”
　　顾叶搂上钱维脖子，笑道：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玩浪漫，真不害臊。”
　　钱维轻啄顾叶嘴唇，仍旧问：
　　“开不开心。”
　　顾叶笑道：
　　“开心，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终于写好了《七年之后》。
　　别的先不说，先感谢以下各位：
　　禽兽君（小厉的攻君）、大粑粑（小厉的老虎油）、小哥（哎呀，真是我小哥！）、、heres（此君甚NB……乃攻一枚！）月子（小厉的老婆）、老九（暮商将离，文不错嗯哼）、vivi9999cn（小厉的唯一小萌物）、丢叻肋骨（此君很用心，大爱）、多小多、晟、Susie、NN、寂静、一朵花、小谬、琴时、段家小猪、夏矽、暗暗、神马神马的。Hazal、Wald、susan＿xjr、我是小耗子、combo、猥琐叔、小二、博宇、s123、小七、肉肉、email.allyq、无心、kit、悠贤、theng、小图钉、小蝶、zn.xin、7、花树、密码太多、manman、Lcherubim、crazy、某人某人～～、泡漠、susan＿xjr、emily、生命如花、好（=、柳成荫、00、hailan、小镜子、云远、上海宝贝、小心、jiayou（=、打分、小蝶、miaomiao、309、55、alice、huahua、m、gchdws，……，打分，611、犁舱、猫爪子、shuilingwi、正装、lowey93、醉醉、freetofly23、cmigo、yiwaiok、@@、yh94、清漓、long817、hazal、xiaoyu、sady、XHJ、L、游、绿百合、xiaoyou、yuyu、123、riyao963、玮、bilanqiutian、veronique711、lihuihikari、paopao、卷、shlanlan、xr、碧水、禾火琉璃、fox。
　　嗯以前看见说，看网文的都是最无情的人，看过了就走了，不会有人在乎作者写的辛苦。好吧，俺也是体会到了一些的，但是以上诸位是发文时候一直给我鼓励的孩子，很感谢，是我走下去的动力，你们可能体会不到一条鼓励的话在我这里会有多温暖，谢谢了。
　　就这样，该说的话，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在文章里面了。
　　会开定制，想要的关注，不想要小厉自己留作纪念，纪念狗屎的青春。
　　还有小厉开了新坑，但是是男女的：《米粒的夏天》
　　换个题材换换心情，看或者不看，文就在那里。
　　长评君们，该出来了。
　　谢谢大家，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