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首富偷偷看上以后》作者:八耳九空   文案:   陆亦温生得肩宽腰窄高大帅气,用一中圈子里大家流传的话说,叫攻气十足。   可惜他弟弟少不知事,一掌下去得罪了本市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作为家中的顶梁柱,陆亦温只好亲自前去赔罪道歉,没想到对方是他同班同学薛城的弟弟。   薛城给他两个选择,一是捉陆亦温的弟弟过来道歉,二是被揍一顿练练手,同态复仇。   陆亦温选择了后者。   薛城从阴暗处出来,脸带讥笑,一拳正要下去时,陆亦温的眼泪快他一步。   哭、哭了?   陆亦温快速擦干眼泪,严肃抱拳低咳,说:“抱歉,天生的毛病,你继续。”   薛城:“......”   犯规吗这不是!   这怎么打!老子不打眼泪汪汪的男孩子!就算这个男孩子超级高超级man!   后来薛城发现,他薛大少追人的时候,先要打败一群抱团自称姐妹的家伙。   因为他准男友太A了,让人发愁。   超A但帅的学霸受VS自力更生小首富沙雕攻   作者发出腐朽的呐喊声:千万不要站错攻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亦温、薛城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第一章   薛城刚从新华书店走出来,他的爸爸有事找他。   是简短的短信通知,寥寥几句:“昨天打你弟弟那家人,今天要过来道歉,我不在家,你过去。”   薛城回:“好。”   “知道怎么处理吗?”   “知道。”   薛城下台阶,径直朝门口那辆显眼的车辆走去,站定后有人下来给他开门,弯腰做邀请状,说:“大少爷请。”   薛城点头,弯身进去,他刚俯下身的那一刻,听到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艳声:“好帅好高好A啊”“腿好长。”“气质超好。”以及“这车巨他妈贵。”   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什么书。   ——《霸道国民总裁和他的天价小逃妻》、《小母猪的产后护理》、《母鸡高产指南》、《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男人》、《普通人装作很成熟的方法》、《十条不暴露自己的说话技巧》   这些书里面,薛城最喜欢《小母猪的产后护理》这一本,觉得它的实用性最大,讲的道理浅显易懂,实操性强,不过现在他也用不到这些了,实在可惜,好想练练手。   但是,薛城打开手机,心想,下午一点半,还得费心先应付那家人再说,好烦。   他随后打开《普通人装作很成熟的方法》这本书。   翻到第一页,开始认真做笔记。   薛城仔细地写:“普通人,如果要装作很成熟,他的行事作风必须大气,简言之,就叫装逼,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叫装逼于无形之中,举例来说......”   学到了。   陆亦温起身前往薛家。   他一脸阴郁,低头踢着路,出门前草草抓了把头发,随意捞了一件黑外衫,披上后就走。   他的家在小巷深处,这是一片留守区域,沿路白墙黑瓦,九月份的时节,桂花攀出屋外缀满枝头。时至下午家家房门紧闭,雕花屋檐上挂着三两只褪色红灯笼,再是黄铜小铃铛,偶尔有风吹过,跟着铃铃作响。   陆亦温心情不好,他踩着不稳的青石板慢慢往前走,路过白浪家时,白浪这小子显然刚起床,套着白背心在家门口锻炼,手机放着音频,做一二三的伸展运动,睡眼朦胧。   “呦,温哥。”他打着哈,打趣,“去哪儿啊穿这么好看,钓到富婆了?”   “去你的富婆。”陆亦温一记眼刀扫过去,还想再开口时,突然警觉地往身后望。   距离他不远处的小巷拐角,探出一个刺啦啦的小脑袋,是刚读初一的陆亦南,他弟弟。   “陆亦南你给我滚过来!”陆亦温追上去,那脑袋也跟着缩了回去,拔脚就跑。   白浪有点不太明白,挠着他刚剃了个光头的脑袋:“你们两兄弟一大下午闹啥啊?”   过了一会陆亦温面无表情地抓着一个闹腾的小屁孩过来,陆亦南斗不过他哥,只会嘴上逞功夫:“我告诉你,最后说一遍,你把我放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会解决的!你不准去!”   陆亦温一膝盖顶在他的屁股上,把他弟弟往前头踢:“白浪你帮我抓着他。”   白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先动了,他捉住翻滚的陆亦南,一脸迷糊:“怎么了这是,小南闯啥祸了?”   陆亦温解释:“他在学校把人打了,找我解决。”   “这么凶?”白浪一手抓着小屁孩的细手腕,还能空出手来拍了拍陆亦南白嫩的脸,“看不出来啊小南南。”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块头!”陆亦南不太服气,“而且是他先一直欺负我,他欺负我好久了,我昨天实在受不了,才打他的,再说,他也打我了,没本事还告家长,他不是人!”   陆亦温凶过去:“你闭嘴。”   他再拜托白浪:“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陆亦南急得跺脚:“你不准去!陆亦温你不准过去!”   身后是白浪的玩笑声:“小南南这是心疼你哥哥了?放心温哥很厉害的,没人欺负得了他,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他们家也很厉害,昨天有好多人过来。”陆亦南慢慢哭出来,“我不想他被别人欺负。”   陆亦温暗想了一句小崽子还算有点良心,走到公交站口,打开老师给他的地址。   ——青山01号。   他打开手机顺手查了这个地址名,出来的单元均价令人咋舌,寸金寸土的地段,背靠山面朝海,十来万一平米,上亿起售,但现在更多有价无市,是无数土豪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富人区。   是有钱人,陆亦温盯着纸条字迹陷入沉思,但很快释然一笑。   他招手,上了过来的211公交,直通那片富人区。   “操,是人吗?”   饶是陆亦温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到达目的地之后,迎面而来的成片别墅区、以及由此产生的巨大贫富差距,都给了他不少的降维打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进去,门口站了不少保镖,跟他一样的同款表情,有些生得还没他高,陆亦温今年刚上高二,但发育好,个子早早越过了一八零的那条线,是班上......   不对,班上现在似乎还有个比他更高的。   陆亦温为了平息等待中焦急的心情,忍不住分神去想别的事,班里有个比他高那么一点的,叫薛城,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学生,坐在最后面,和陆亦温是隔壁隔壁隔壁的邻居,遥遥相望。   薛城他长得很有男模气场,陆亦温去回想,这是班级里同学的原话,意思就是说,他身高腿长,平日里不喜言笑,多数时候趴在位置上睡觉或是玩手机,浑身慵懒又厌世,跟人说话问问题的时候,都是一副我很严肃我不笑在座各位你们都是垃圾这样的表情。   简言之,说得不好听点,就叫装逼。   就是长得怪好看的,这又是班级里大家的原话,陆亦温听过不少遍,有些都说到他耳朵边了,说什么腿长、颜正、A气十足。   应该是个硬脾气的,陆亦温心想,有点看不顺眼,原因无他,眼缘。   薛家似乎有意晾着他,陆亦温过了一会低头看表,等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对方管家才姗姗来迟,说抱歉有事耽搁了,接下来带着他继续往里走。   这个中年男人如同一只笑面虎,笑得双眼眯成两道长缝,眼纹丛生,看着是副好说话的模样,但一路走来说出的话里藏了刀,怪难听,听得陆亦温皱紧了眉。   最后管家推开一扇鎏金门,带陆亦温进去后,弯腰毕恭毕敬地冲着里面汇报:“大少爷,那家人过来了,您怎么说?”   “你先出去吧。”这屋用大金屏风隔成两片,说话的男人藏在屏风后,不见模样,不过声音低沉,初初一听像是铁球撞了地面,又闷又重,陆亦温心想,大概是薛野的爸爸,很有威严感。   就是怪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管家出去后,里面的薛城也随之没有了声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踢了踢脚边的凳角,发出一点刺耳的响动,以此做为开场白,然后开口:“嗯?”   尾音上翘,十分嚣张,欠打。   又是他妈的下马威,陆亦温烦躁,长痛不如短痛,准备速战速决,于是快速开口道歉:“我是陆亦南的哥哥,非常抱歉薛爸爸,都是陆亦南他不懂事,伤着了您儿子,医疗费我们都会负责的,您还有什么请求,请尽管提。”   屏风后后又没了响动,等得陆亦温的火都起来了。   过了好半晌,薛城抱拳低咳,声音微沉:“有两个条件,你二选一,一是把你弟弟叫来当面解决,二,或者你自己被我揍一顿,我替我家小野出口气,小野他啊,回来就气倒了,现在还没起来,你说这让我这当大人的,心里面这么想?”   “懂?”以一波三折的语气音收尾。   陆亦温忍气吞声:“我选第二个,懂,我不动,你随意。”   他皮实,抗揍。   不过薛野这,确定不是周末赖床不想起来?   “我喜欢你的性格。”   话音刚落,随之而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徐徐慢慢踩着地,由远及近朝他走来,空气都似乎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响动而开始停滞不前,房内死气沉沉、气氛压抑,陆亦温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如同鼓点,在绝对安静的角落急如骤雨。   冰山终于露出一角,陆亦南抬头看去。   站在背光处的男人身形高大,他有一张生得极为凌厉的脸庞,面部棱角恰到好处,好比是用上好的墨笔一笔勾勒而成,他的五官同样十分精致,陆亦温从没和薛城对过视线,但他知道班上的同学都这样描述他。   ——一双眼如星子、睫毛如鸦羽,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幅水墨丹清画。   “薛、薛城?”   薛城立即有点茫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站直了正声,此时还不忘维持自己的霸道人设,继续装逼,气质异常沉稳:“你认识我?”   他表面不动如山,但其实心里燥烦,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大动干戈地处理一件小事。   这种两小孩打架的事,家常便饭司空见惯,按照他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都用不着闹到请家长的地步。但他的爸爸却说,一定要严肃处理,这叫立下威信,让他也多学着点。   搁他们村子里,这种话有什么屁用,小孩和小孩间的争端,打一架就能见输赢,薛城那时候,就靠着一双拳头打遍全村无敌手,也没见别人家长拿着拖把追在他后面使劲跑。   现在诸如此类的麻烦事情还有不少,比如他爸不允许他跟人打架,专门找了老师辅导他各种礼仪知识,在家就要守规矩,平日里还要装出一副暗黑深沉的成熟表情,说话也得要霸气十足,以此来告诉别人,我已经不一样了,昨天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薛城叹气,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当初他就不会因为捉迷藏好玩就躲进袋子里睡着了,然后被人当垃圾拎出去。   这件事情他也是后来听亲爸亲妈说起过,被扔出去后,他又辗转各地被人卖到了小山沟当儿子,傻乎乎地做了人家十多年的便宜儿子。   再后面,养父养母去世,薛城放纵自己辍学种地,准备好好攒钱养个媳妇,耳濡目染之下奔向小康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甚至一度成为他们小别山的小首富,被市里拍了照片,成为本市新山村建设报第一期的封面人物,然后被他亲妈的慧眼认了出来。   “老公,笑死我了,快看快看,年轻版的你上报纸了,这个人长得和你好像,就是笑起来傻了点,没有你睿智。”   “小、小城?”亲爹惊呼,“是小城吗!”   “这么有经商天赋的,肯定是我们小城!”   当中标题赫然入眼:专访小别山小首富:我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我的梦想是诗和远方。   薛城:“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真的要被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校园文。   小首富:“在线看我把温哥揍哭。”   下一本《在狗血文里卖萌求生[穿书]》求个预收呀。   【主角最后就这样沦落成为了假兄弟的发泄对象——全文完】   林书喜看了本辣眼海棠np文,主角是朵被豪门抱错的菟丝花,胆小怕事又有海棠标配附身,身娇体软好推倒,还会生孩子。   假大哥讨厌他,坏二弟羞辱他,最后还被灭绝人性的假大哥当做玩物豢养了起来生孩子,生不出孩子下场凄惨。   林书喜跟风吐槽了几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那朵菟丝花,还穿到了鼓起勇气勾引他假大哥的第一夜。   假大哥成全了他。   屁股就很疼,人很累,嗓子很哑。   大哥事后跟他说:“林书喜,你是什么身份,应该自己记住。”   就好苦啊。   后来林书喜发现原来更糟糕的在后面,假大哥要独占他,坏二弟要和他私奔,谁都不服谁。   修罗场里的林书喜瑟瑟发抖。   等等,肚子怎么回事???   “就是生了颗良性瘤子啦没有关系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行吧。”   宴傅心后来才知道自己特么原来是一个傻子,呵呵。   林书喜×宴傅心   攻是大哥呀 第二章   陆亦温听到薛城问自己,抓了抓头发,面无表情:“我们是同学。”   薛城点头:“哦。”   然后陆亦温听他说:“不太认识。”   行吧,不认识就不认识,陆亦温好好跟他说:“这事我们赔钱,实在对不住,但没必要再打人吧?”   话刚落,门却被猛然从外朝着里推开,一个男孩推门进来,大喊:“哥哥,那个陆亦南呢,我要报仇!”   他跑步不看路,用力撞在陆亦温身上,撞得惊呼出声泪眼婆娑,陆亦温皱眉,低头去看这个矮小的男孩,嘿,真矮。   “他跟陆亦南好像,陆亦南有一个哥哥的!”薛呀扬手大叫,“哥哥,报仇!”   陆亦温打量他。   听薛野这个名字,先入为主还以为是个什么狂野男孩,结果真人生得娇气无比,皮肤如同冰玉或凝脂,他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显得浑身肥嘟嘟,眼睛水亮如同葡萄,大溜溜地看着人。   薛野再扬手指着他大喊,“哥,帮我报仇,我被打得好惨啊!我都不敢去学校读书了!”   陆亦温有点受不了了,这什么戏精。   据他所知,要说惨,还是陆亦南那小子身上的伤惨烈。   薛城听了弟弟的话,说好吧,他走到陆亦温面前,天然的身高差,让他在睨人时占据了气势优势。他的身上有一种很虎的气势,但穿得却是衣冠楚楚,即便是在家中,青黑色西装依旧熨烫得一丝不苟。   那种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陆亦温觉得,薛城倒不如穿黑背心和大裤衩、大夏天里拿着烤串和啤酒,这样来得有男人味,也更成熟。   薛城举起了手。   陆亦温勉强和他平视,往后退了几步,跟他讲道理:“都是同学,通融一下吧,薛城。”   “咱们装装样子,这小屁孩特别烦。”薛城靠近他耳边轻声说话,可惜他说得含糊不清,陆亦温只看到他把手高高举起,然后往下落,而他要遵守先前的规定,不能还手不能躲避。   那手臂生得结实,陆亦温听说薛城打篮球打得不错,投篮很准,高跳投射特有力道。   陆亦温怕疼,尽管自己觉得不害怕,但潜意识作祟,天生的毛病,泪腺发达,受到刺激就会流泪,控制不住。   操了!陆亦温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崩溃。   傻逼,别哭了!   傻逼啊!   薛城停手,看着默默流泪的陆亦温,不太明白。   仰面兴致勃勃拍手助威的薛野,也惊呆了,陆亦南的哥哥,被他的哥哥吓哭了。   我的哥哥简直太棒了,他心想。   薛城皱眉,往后退去,他想了想还是举手,双手举至耳边,像个劳改犯那样求饶:“行了行了,我又没真打你,哭什么哭,别哭了,喂,老子叫你别哭了。”   陆亦温手握成拳忍了忍气,他低咳一声,擦干眼泪后解释:“天生的毛病,你继续,我没事。”   他说归这么说,紧紧把眼闭住,但眼泪还是成串从他眼缝滑落,于是看着更加可怜。陆亦温个子极高,他的五官生得很是精致和锋利,人看着干净利落,穿着校服插兜站在楼梯口,眼一扫,瞬间就能放倒不少人。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极其接近男人的男孩,在薛城的拳头面前哭了。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遇到事情就哭?”薛城朝他摆手,下不去手,犯规吗这不是,他在山子里还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玩意,“走吧,下次叫他们两个别打架了。”   “我真......”陆亦温咬了咬牙,“再见。”   薛野性子难缠,有薛城的前例在,家里人对他从小溺爱,于是也养成了他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又分外骄纵的性格,但他此时看着陆亦温这幅巨大的反差样,一面觉得自己哥哥好厉害,一面又想,是不是太过分了,陆亦南的哥哥哭得好凶。   他想了想,在陆亦温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口的时候,大喊:“你别哭了,我哥哥又没真打你,我跟陆亦南打架的时候,我们两个也都没哭,你羞不羞。”   这小孩的嘴怎么这么......   陆亦温擦干眼泪,终于顺利出了薛宅,管家送他到门口,这回态度终于好了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开口:“回去之后别哭了,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家,有话大家都好好说。”   转身的时候他还听到管家小声嘀咕道:“怎么回事,这么个大伙子,说哭就哭?”   陆亦温面色不虞,快步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这狗地方。   周末一过,转眼就是上学的日子。   陆亦温踩着点进了教室,进去的时候正好在发成绩单,他捞起那片轻飘飘的纸,惯例往最上面看。   第一名陆亦温 125 142 137   对应的成绩分别是语文数学和英语。   陆亦温放下书包坐好,再往下看。   第四十五名薛城 20 10 15   第四十四名白浪 100 70 89   陆亦温惊得:“操。”   他下意识地往薛城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看到对方身边围了两三个班里的混混,变着花样地表扬他:“城哥,您这分数真是前无古人又后无来者,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了。”   “咱们一定能近墨者黑,向城哥学习,争取不让城哥垫底。”   再有一人说:“看城哥这身手,一定很能打。”   “肯定跟陆亦温不相上下。”   薛城原本沉默不语装深沉着,听到陆亦温这三个字才稍稍有了兴趣,他直起身问:“陆亦温在哪?”   “那呢。”   妈的,陆亦温迅速把头低下,再不多时,他的身边落下一双挽起袖口的手,撑在他的桌面上,按住他正欲拿起的语文书。陆亦温的面前落下一大片阴影,阴影能够完全将他覆盖,他稍抬头,只能看到薛城校服里露出的黑背心一角。   薛城开口:“昨天。”   昨天什么,昨天不是周日吗,大家的心情都随着薛城的话而开始起伏,这两人周日在一起?   要打起来了?   陆亦温立即起身,把他往外头拉,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他放手,没好气道:“昨天什么,你敢说我哭了这件事,我弄死你。”   “可你确实哭了,谁弄死谁还不一定。”薛城的手往校服口袋里去掏,掏出一只洋娃娃挂坠,“小野给你的礼物,他最喜欢的玩偶,你拿着吧,他叫你以后遇到事情坚强一点,哭不能解决问题,小孩子都懂。”   这只洋娃娃生得很有西洋风味,大蓝眼睛,波浪卷发,穿着一件米黄色拖地长裙。   陆亦温两指并拢,夹着娃娃的裙子拎起来,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他已经从中感觉到了一丝惊悚:“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们不都喜欢这个?”薛城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道,“拿着吧,爸爸走了,以后有事找爸爸,先别哭,爸爸罩着你了。”   他最近翻阅丛书,发现如果要对外树立高冷霸气的形象,爸爸是个高频率词汇,十分实用,薛城懂,正如他们以前经常说的老子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你们,你们什么?”陆亦温追出去,“还有,谁是谁爸爸,有本事过来打一架。”   他追人追到教学区,正欲一脚踢向薛城的屁股时,一道声音突兀插进来:“哪班的学生,不准打架!”   好不容易忽悠走教导主任,陆亦温抬头,看到三楼栏杆上,趴着张张熟悉的脸,全班同学都在看着他们,白浪还朝他招了招手。   薛城想了想,也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陆亦温拉高校服拉链,和薛城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上了楼梯,走进教室。   他的手心无意识地拽着那只洋娃娃,自己没察觉,倒是韩知发现了,问他:“温哥,你手上的是什么?”   陆亦温扔掉这只烫手山芋:“送你的,拿着吧。”   韩知回到座位的时候他的同桌郑召召气呼呼地看着他,叉腰说:“别以为得到了温哥的一个礼物,你就是正宫了,不要高兴得太早!”   韩知:“略略略,你连礼物都没有,这是被温哥亲手摸过的洋娃娃,这是被天使的手吻过的洋娃娃。”   郑召召气急败坏地拍桌:“你等着,小妖精,看谁能笑到最后!”   正吵着时,薛城走过去,靠在他们桌边低咳一声,两指微屈敲击桌面,一脸恶霸样:“那个洋娃娃呢,给我。”   韩知往自己怀里护:“这是温哥给我的。”   “拿来。”薛城直接硬抢过来,路过陆亦温的座位时,顺手,不偏不倚砸进了他的抽屉口。   陆亦温停笔,低喃:“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进去了?”   他伸手去摸,低头,和那张浓妆艳抹的娃娃脸对上视线。   妈的,陆亦温握笔,眼似刀,转头狠狠剐了薛城一眼,叫他横,横不死他还。   这学期的值日安排下来了,头一周陆亦温也在其中,放学后,他扫完地下去倒垃圾,踢踏着步子慢慢走,回来的路上,在拐角处被人堵了个正着。   这片地方是监控盲区,平时就很少有人经过,现在更是人迹罕见,陆亦温放了垃圾桶,抬头去看面前为首那个凶神恶煞的,和他对上视线。   “呦,我们小温好像又长高了,都要比哥高了。”厉言比划着,伸手推搡他,“听说前几天又有人去找你要债了,来得及吗,要不你听哥的话,跟哥好,哥给你还了。”   “滚开去。”陆亦温缩肩往后退,“关你屁事。”   “真的很伤心。”厉言说,“你要是跟着哥,哥就和那些人都断了,专心对你好。”   “你从小到大有完没完?”陆亦温恼火,“滚开去,别逼我动手,逗我玩很有意思吗?”   厉言点头,正色:“是没意思,不过看你现在混成这幅样子,还是蛮高兴的,偶尔过来看看你那落魄样,神清气爽,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陆亦温一脚踢过去:“妈的你找打。”   薛城站在墙角跟人打电话,无聊拨弄脚底的石子。   亲爹找到他的时候正巧碰上薛城他自己产业扩张的时候,包了个山头,正式完成他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名大山头主,走之前他把事业托付给了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让他帮自己管着点,年底分红。   结果这几天天气不好,又是刮风又是下雨,发小过来跟他说,山头淹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情况究竟怎么样,半山都给淹了,没人敢过去。   薛城打听他从小住的那间房子,房子立在山头“高高在上”,还好着,保住了,不然他真的要打请假条请假了,理由,回乡抗洪。   那边说话断断续续,说到后来发小吼着出声:“不行了不行了,信号太差了,到时候再联系,你在那边多注意,精明点,不要被人看出傻劲欺负了。”   薛城反驳他:“哪儿傻了,傻还能赚钱?”而且我昨天还把别人给吓哭了。   “行行行,还有你也别打架,有空回来看看我们,我让我妈给你做猪蹄子,就那只小花,你很喜欢的,都给你吃,现在生得老漂亮了。”   薛城挂掉电话的时候心情不好,心里牵挂着从小到大的几个朋友和......小花,他收回手机准备回去时,忽然听到后背传来一阵打架声。   好久没打架,薛城手痒,过去看了眼。   他看到陆亦温被人一左一右钳了手臂,一男人伸脚往他腰腹上踢去,对方人多势众。   小别山山首富薛城心想,欺负我罩着的小哭包,爸爸同意了吗?   爸爸没同意。   看把你们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首富理直气壮:“你们一定都喜欢洋娃娃!你们都是需要人疼的!” 第三章   “喂,都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厉言即将一脚踢到陆亦温腰腹的时候,薛城出声走出去。   厉言稍愣,收了脚,面色不虞:“关你屁事,哪来的滚哪去,没看到我们正在教训不听话的狗?”   “你他妈说谁是狗?”陆亦温剧烈挣扎,堪堪挣脱了一人的钳制,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薛城身上时,快速扭了另外一人的胳膊,一脚踢上那人膝盖,随后退到身后的安全区域,眼色泛冷,看着面前一行人。   薛城看了他一眼,还好没哭。   是个坚强的哭包,薛爸爸很满意,觉得“教子有方”。   他跟陆亦温招手:“到我这里来。”   陆亦温不想波及无辜,拒绝:“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这里我会处理。”   “陆亦温。”薛城咬着他的名字,“我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我能护着你。”   厉言皱眉,他很不明白:“你跟陆亦温是什么关系?”   “哦。”薛城想了想,“他是爸爸我单方面罩着的人。”   “所以,你们欺负他,就是等于欺负我。”   “听懂了没有?”   陆亦温切了一声,他把头低下,刘海随之刺啦啦地盖住他的眼,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的神情,他想劝薛城快点走,但显然对方的话已经刺激到了厉言,厉言走上去捉薛城衣领,连吼带喊出声:“我警告你,叫你少管闲事,以后再敢管陆亦温的事儿,你就死定了。”   薛城想都不想,伸手打掉他的手:“我不跟小矮子说话,等你长高了再过来找爸爸。”   陆亦温一怔,抬头看过去,他知道薛城很高,但没想到比厉言还要再高上一些。   不过,小矮子?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骂厉言,明明身高曾经是厉言最引以为傲的优势,陆亦温忍不住笑了一声,厉言听后恼羞成怒:“你们看戏啊,给我打啊!还有你笑屁!”   薛城闪避开厉言的拳头,率先一脚踢过去:“敢打老子,老子小别山高大......”   他在这里堪堪止住,心想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陆亦温踢翻一人的时候,分神去想,高大什么?   高大薛城?什么鬼。   不过他很快无暇顾及薛城话中的意思,厉言今天是铁了心地要跟他作对,找了五六个街边混混专门过来堵他,他即便能打,也没到一对五的程度。   至于薛城,陆亦温心里没谱。   豪门里出来的大公子,不少娇生惯养,看着体格好,或许只是营养好而已,虚长个子。   他侧身避开一人的拳头时,后背被人踢了一脚,猝不及防间双膝跪地,陆亦温操了一句,咬着牙起不来,想着完蛋了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可再他妈的不要哭了。   就算是真哭了,也不能被他们看到,他丢不起这人。   陆亦温他总觉得厉言心里有疾病,很小的时候自从知道自己会哭这个毛病后,就隔三差五地过去欺负他一下,看他泪眼婆娑的时候会很高兴,好像就有这种十分奇怪的癖好。   但那时他的欺负并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甚至也跟他说过什么虽然我现在欺负你,但是也只有我能欺负你,以后我还是会保护你这种恶心巴拉的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陆亦温想了想,大概是从他长得快比厉言高的时候,厉言跑过来跟他说,我好失望,你再也不是我小小的宝贝了,特意强调了小小这两字,然后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就冲着这一点,陆亦温也觉得厉言一定是哪里有点毛病。   他半跪在地上起不了的时候,腰腹以及双膝处传来一阵麻痹的疼,陆亦温的痛觉也极其发达,比平常人更加敏锐,由此产生的疼痛感蔓延至他的全身,泪腺受到刺激,条件反射。   陆亦温垂着脑袋,单手捂住眼睛,觉得自己死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但随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身后那些人似乎停了手,陆亦温从手缝间看出去,正巧看到薛城最后帅气收回一脚,拎起了地上的书包。   “滚吧。”薛城说,“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陆亦温,我就把你们绑到那。”他抓了一人的脑袋比划,“看到没,就那,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得到。”   一行人连滚带爬没声了,厉言被人架着走,走之前扬手指着薛城骂:“你等着,小别山高大是吧,我记住你了。”   薛城收拾完厉言他们,转身去看一旁的陆亦温,陆亦温把眼遮了,拿校服袖口擦了擦。   他的动作很是粗暴和随便,但粗暴的动作后面又是一双眼尾泛红的眼睛,睫毛湿长,沾着点点水,这和他的所有形象格格不入,就好比是,在一大盘燕窝鱼翅中,突然翻出了一片凉拌黄瓜,那样接地气。   薛城想了想,放下书包蹲下去掏,掏了半天掏出了上回遗留的纸巾,扔给他:“喂,你擦擦,别哭了。”   陆亦温说没事,放在薛城眼里就好像是不好意思,薛城抽了一张纸,直接往他脸上按上去:“给我擦,哭什么哭,就没见你这么爱哭的,小别山下暴雨,是不是你哭出来的?”   陆亦温好半天憋出一个音:“谢......没哭。”说不下去了。   不过什么小别山?   还有小别山高大是什么?   薛城即使厉害,但刚才五六个人围着他追打,也难免受了一些伤,他的左边脸颊划出一道小伤口,不明显,但也渗出一点血。   陆亦温注意到他脸上的伤,让他也顾着自己,岂料薛城丝毫不在意:“没事,你擦你的,像我们这种,无所谓的。”   陆亦温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这个是天生的毛病,昨天也说了。”   他怀疑薛城对他有很大的误会,但没有证据。   薛城坦荡:“没有啊,怎么可能。”   不过就是觉得他爱哭了点、要人保护、胆子小、打架不行、唧唧歪歪的,哪有什么误会。   陆亦温擦干眼泪,恢复了情绪:“行吧,谢了。”   他膝盖还疼着,不过已经能够忍受,陆亦温转身拾起地上的垃圾桶,准备回教室,薛城想得周到,怕周边还有埋伏,送他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薛城手插口袋步子拖拉,他单肩背包,校服穿得松垮,露出里面一角黑背心、以及绷紧的身体肌肉,他或许觉得热,走了几步就把校服脱了,随意搭在肩膀上,半长的刘海微垂,略过他的额角,随后被薛城伸手拨至脑后,露出精致凌厉的五官。   陆亦温回头看他,觉得薛城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恶霸劲,很明显,和昨天那人截然不同。   但薛城确实很厉害,出乎陆亦温的意料,他边走边问:“你打架挺厉害,是不是学过什么?”   薛城说没有,但他话锋一转,解释:“从小打过来的缘故,我还跟狼打过架。”   “狼?”陆亦温直觉这个问题不太对劲,哪来的狼。   “你看这里,你看看。”薛城把胳膊上的伤给他看,他说起这件事情还挺委屈的,一下子原形毕露,“就这边,被狼咬出来的,可疼了,当时差点就死了,还以为废了。”   伤口挺明显,长约有十厘米,破了好大一条口,如今疤痕才淡了不少。   就、委屈巴巴的。   上山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头狼,母狼,看上他,要咬他。   薛城说完当初的委屈之后,立即想起如今自己的人设,是薛家精明能干霸气十足的大少爷,他当即挺了挺身,把衣服重新穿好,正声:“不过男人有点伤疤也是正常的,不碍事。”   陆亦温有点茫然,追不上他的节奏:“哦哦。”   但他实在好奇死了:“哪来的狼?”   薛城想起自己刚到城里边时学的第一本总裁文,立即活用里面的对话:“我们家族,每当小孩子十岁的时候,都会把他和一头孤狼单独关在一起,只有杀死了这头孤狼,才能够在家族里面立足。”   陆亦温:“哦哦哦。”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卧槽这什么神经病。   陆亦温十分懵逼:“我觉得这样有点违法,不过你十岁杀狼?”   他们家曾经也算是平城的大户,没听说过哪家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操作。   薛城想了想,觉得还是夸张过头了,他立马又严肃了表情:“你还真信?”   “傻,真傻。”轻睨了陆亦温一脸后薛城说,讲得霸气十足,“逗你玩儿的,笨蛋。”   陆亦温想把手上这只白垃圾桶盖在薛城的脑袋上,然后一脚把他踢下楼。   操,这哪儿来的傻逼啊。   因为被厉言那事耽搁了,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韩知和郑召召都是住校生,吃完饭后回教室里补作业,他们见陆亦温回来,立即一前一后迎了上来献殷勤。   这三人之间的互动看得薛城总觉得心中发毛,哪里很怪,他跟他那帮兄弟关系再好,也不是这副互动的模样。   难道城里人都这么玩?   薛城觉得自己又大开眼界,学到了。   陆亦温被他们整得有些想逃,拎了书包就往外躲,膝盖伤得挺严重,动作幅度一大眼泪又被刺激得快要下来,陆亦温低头迅速朝车棚走去,走了一会却见薛城跟在身后。   抛开他有时傻乎乎的毛病儿,其他时候薛城在他们村子里就是一块金光灿灿的香饽饽,哪家姑娘看了都想要咬一口,长得帅、能打架、父母双亡没有婆媳矛盾还会赚钱,还有呢,心思偶尔也很细,叫会察言观色。   他看出陆亦温腿上有伤,过去追问他的情况,陆亦温说没事,但真要跨上自行车时,才发现勉强了,膝盖不能大幅度动作。   陆亦温想象了那副画面——他每骑一步路,泪腺因为膝盖处难耐的疼痛而开始不自觉地迎风分泌泪水,这毛病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他故作淡定地把车放下:“我今天转公交,不骑了。”   他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见薛城盯着他那辆山地车,双眼发光。   真·眼睛发光。   薛城说:“旅游牌的山地车啊,这车老厉害了。”   以前做梦都想有一辆啊!   在他还没有自己赚钱赚够十万成为小别山的小首富前,他的养父养母从没给他过一点好东西,包括薛城曾经梦寐以求的自行车。   那时候看人在山路上推着去上学,就这个旅游牌,可羡慕了。   陆亦温皱眉:“不贵,几百不到一千。”   薛城偷偷摸了把宝车的后尾,觉得旅游牌就是不一样,就连尾巴的手感都好上一点。   陆亦温催促他:“快走了,我去等公交。”   “要不这样。”薛城的眼睛就没移开过陆亦温的山地车,“我载你回家,之后再让我家司机接我回去,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不太好意思:“我还没怎么好好骑过自行车,想试试。”   他又紧接着直起了身,不忘维持自己的人设,微沉声:“应该没问题吧陆亦温,我刚才帮了你。”   陆亦温看了他一会,嗤笑:“行吧。”   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少爷,连自行车都没碰过。   薛城当即兴致勃勃,又把人设包裹抛之脑后:“快上来,抱我的腰,我会骑得很快的!”   陆亦温试探地坐上后座,蜷缩他的长腿,脚尖微垫地,抓住了薛城劲瘦的腰部。   厉言今天吃了亏,通身像是吞了炸.药.桶,蹲大马路上逮着那帮兄弟骂。   他可真鸡儿生气:“傻逼,是给的钱不到位?五六个人打一个人,都能被打趴下。”   他的兄弟纳闷:“也没听说陆亦温认识这么能打的人,刚大毛都在群里说怕了怕了,估计下次也不敢再来了。”   “陆亦温就是胆儿肥了翅膀硬了。”厉言啐了一口,“瞎几把乱搞,不知道上哪勾搭来的,等哪天我去揍死他。”   正说着,一旁另一兄弟颤巍巍举手:“厉哥,厉厉厉厉厉哥,那不是陆亦温吗?”   厉言放眼望过去,看到不远处飞快过来了快乐骑车二人组,迎着夕阳的余韵。   他们看起来十分欢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 第四章   “妈的,就前面那傻逼。”厉言脑仁疼,随手抓了一把小石子扔过去。   他也不管现在屁股是否还疼着,满脑子切开来都还是报仇那两字:“给我拦下他们!”   薛城一个利落甩尾,车轮生生在地面划了一道九十度,他一脚单撑地面,不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行人。   有人干扰了他的快乐。   陆亦温从他身后探头,意外:“怎么又是你,厉言?”   厉言气得手都在抖:“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上了他的车?”   薛城冷笑:“给我让开,陆亦温上不上我的车,关你们屁事。”   厉言反而上前一步:“有本事下来单挑,我今天,偏拦着你不让走。”   陆亦温:“你闹够了没有!”   厉言:“你还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薛城一把抓过陆亦温的手,给别人看:“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他这胳膊肘就向着我,哪往外拐了,别自作多情,给老子让开。”   他又跟陆亦温说:“抓紧了,还有你,小矮子,下次再找爸爸单挑,爸爸小别山薛城,高二三班,有本事过来找。”   薛城放下豪言后,一个利落蹬脚,借着几人之间的空隙,飞快骑出了几米。   可怜陆亦温这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长手长脚蜷在后座,如今又要借着薛城这股骑车的冲劲,被迫往他身上靠去,做“小鸟依人状”。   陆亦温下意识地捉住了薛城的衣摆,整个身子挨在他后背,额头用力砸在了他身上。   操,这后背生得跟钢块一样。   陆亦温坐得不稳,薛城跟他说:“抱着我的腰啊,小心被甩下去。”   “两只手抱,我要加速了,你快点。”   他很自来熟,身上全然不见昨天在薛家身着西装的霸道沉稳劲儿,和昨日截然不同,但却更加具有神韵和活力,显得真实起来。   陆亦温伸手,再次环住薛城的腰部,薛城的黑背心单薄,骑车的姿势让他微卷腹部,腹部力量蓄势待发,腹肌轮廓明显,身体暖热。   他刚一碰上,身后厉言疯狂辱骂他:“陆亦温你还是不是男人,抱着别人的腰算什么,恶心巴拉的,你给我放开!别告诉你们有一腿!”   薛城边骑边回头:“傻逼要你管,他爱抱哪就抱哪,老子喜欢!”   陆亦温微掐他一把:“走了,别管他们,厉言纯粹脑子有坑。”   “哦。”薛城一秒回到初始状态,乖乖闭嘴,继续用力蹬车。   陆亦温所居住的小巷立在平城边缘处,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还没完全被政府开发,他们路过披红戴绿的大厦,等过几脚一停的红绿灯,前方的视线终于逐渐空旷起来。   枯床上杂草丛生,晚秋的天边染过一片火烧云,破败的田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薛城如同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惊呆了:“这么多空田?”   “没有人承包种地?”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陆亦温解释:“搬过来的时候就空着了,只有些阿婆会种点小菜。”   薛城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他继续蹬车,勤劳得像头兢兢业业的老牛,不过一骑三回头,显然对这片绿油油的土地爱得深沉,陆亦温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问:“我来骑,你接着看?”   薛城犹豫了一会,忍痛割爱:“下次再看,今天先送你回去。”   那居然还真喜欢这片地啊,陆亦温回头也去看。   算了,他有绿色恐惧症,看不太明白。   行至中途,秋末的天说变就变,忽然来了一片急骤雨,打得两人措手不及,四面都是毫无遮拦的小道,薛城停下车,脱了外套扔给陆亦温:“你披着,挡挡雨。”   陆亦温哪能要,薛城骑车载着他这幅场景,就已经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如今再让他披着对方的校服躲后边避雨,明儿都不用见人面了,真成厉言口中的“小娇妻”。   薛城见他不肯,径直把衣服往他身上盖,不由分说:“让你披着你就披着,别叽叽歪歪,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到家的时候雨势还不见小,大雨如帷帘,倾盆而下,薛城体验了一把雨中飙车的快感,人是满足了,可给司机打电话时又发现局势不妙。   雨下得太大,来这里的道上堵了水,封了两条道,汽车过不来。   薛城无所谓:“那我将就过一夜得了,你们也别过来了,都堵了,路上注意点。”   他浑身淋得湿漉漉,后背衣物贴在一块并不好受,薛城脱了浸湿的背心,搬了把小马扎坐在陆亦温家门口,两手用力,拧干了衣服再套上去。   陆亦温出来把干毛巾递给他,薛城草草擦了把头发又扔回去,和他商量:“借住一晚可以吗,司机过不来。”   “可以。”陆亦温点头,“我给你去拿衣服,不介意穿我的?”   薛城摆手:“去吧,能穿就无所谓。”   他的身上倒是没有挑三拣四的毛病,陆亦温进去里屋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又翻了条新内裤,让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陆亦南去给薛城送过去。   陆亦南叉腰:“他是你的谁!”   “我同学,话怎么这么多。”陆亦温虚踢了他一脚,“快去,人还冻着。”   陆亦南不太情愿地走出去,把东西扔给薛城:“他说让我给你送过来,内裤是新的。”   薛城冲里屋喊:“有没有平角的,我是平角派。”   陆亦南人小胆子不小:“你将就点儿,不要麻烦他!他已经很累了!”   薛城摸了摸鼻子,妥协:“好吧。”   他找了一处地方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边走边嘀咕:“怎么这么小。”拉了一把里面勒紧的裤,薛城又自言自语,“是太小了。”   嘀咕的时候正巧撞上准备出去的陆亦温,陆亦温咬牙问:“小啊,哪小了?”   “就那小了。”薛城说,“算了。”   陆亦温意有所指地看了他那一眼,嗤了一声,推门出去了,也没跟薛城说他要去哪里,只让他在这屋子里呆着,要是有事就去厨房找他弟弟。   薛城闲来无事过去厨房看,看到人小小的陆亦南,站在小马扎上垫了身高,正熟练地颠着一只烧锅,拿勺别弄当中的饭菜,当厨的姿势有模有样,颇为熟练。   他单手放盐,放完盐后又放酱油,结果薛城在他背后猝不及防地出了一道声,把他吓得手一抖,生生倒了大半瓶酱油。   陆亦南当即:“啊啊啊!”   初一的小男生还受不了那么大的挫,立即哭得泪眼朦胧,直抽泣:“晚上没有肉吃了,我好惨啊,我想吃肉。”   他当即撂锅不干,跟他哥一样爱流眼泪,边哭边往卧室跑去,把门关了搁里边哭,受不了这份委屈。   薛城过去敲门:“别哭了啊。”   敲了一阵也没响动,他撂高衣袖子问:“什么口味的,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过了一会里面啜泣道:“喜欢吃辣。”   薛城拿这臭屁孩没办法,打开冰箱去翻食材,这家还真喜欢吃辣,冷藏室里辣片堆了整一格,下面放了几个蛋,除此之外冷冷清清,再翻不着别的能吃的东西。   还真是......惨。   薛城心想,他就算在小别山上过得再清贫的时候,都比这里好得多。   他那时候,一周就得吃掉家里一只鸡,发小都说他是狐狸精转世。   陆亦温提着白浪他妈给他的肉鸡回来的时候,大厅桌前放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蛋炒饭儿,瞧着色泽还挺好看,只不过他弟拿着筷子目瞪口呆,一手微颤,下不去手。   他过去问怎么了,走近看清桌上的饭菜,两眼一抹黑。   辣条炒蛋?   定眼再看,辣条加蛋加炒饭儿。   陆亦南难得喊他哥,拼命撇清界限:“不是我做的,是他、他给我们做的饭,你骂他!”   “他把冰箱里的鸡蛋都用来炒辣条了。”   陆亦温手中的鸡,吧唧落在了地上。   “不是、不是薛城。”陆亦温抚额,“你干什么这是?”   薛城尝了一口饭,拾了一勺给陆亦温送过去:“还挺好吃的,你试试。”   陆亦温半信半疑,侥幸一试,最后双眼一翻,卒。   “那要不这样。”薛城给他们出主意,“我给你们做红烧鸡肉,这道菜我拿手,你们刚冰箱里都没什么玩意儿,我能做出点什么好吃的。”   他分外热情,不等陆亦温拒绝,从地上拾起鸡,往厨房去了。   陆亦温靠在厨房边上看着薛城麻溜地动作,他的动作很是熟练,看着并不像是第一次,他的身上处处透着一种违和感,令陆亦温心生别扭,又觉得奇怪。   难不成这杀鸡,又是他们家族的考验?   陆亦温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本市豪门大户家儿子,亲自来他们家厨房**。   薛城边颠勺边问陆亦温:“怎么晚上是你弟弟烧饭?”   陆亦温顺口解释:“我不会做饭。”   薛城看了他一眼,把锅中鸡肉别得哗啦啦响,他很是骄傲:“我做饭很好吃。”   “然后呢?”陆亦温问。   “就告诉你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的薛城看起来很是快乐,陆亦温忍不住嗤笑他:“你还是那天在屏风后说要打我的那个人?”   他跟薛城非常正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初来乍到的自我介绍班会上,那时薛城双手斜插兜,表情不屑懒得多言,只扔下四个字:“我叫薛城。”   第二次见面,薛城冷着声:“或者我打你一顿。”   现在,薛城很快乐地跟他说:“就告诉你一下,我做饭很好吃。”   陆亦温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低头揉眉心,准备出去辅导陆亦南做作业。   结果出去一问,才知道刚才不会的题目,都被薛城顺手给解决了。   陆亦温起先觉得倒是省了点功夫,后来想起薛城今儿总分几十的成绩,一愣,快速拿了他弟的作业本,找了那几道题目看起来。   全他妈错了。   陆亦南的思路已经被薛城的歪理给带偏了,想不太明白:“哪里错了,我觉得就是该这么解题的啊。”   陆亦温咬牙:“薛、城。”   薛城人学习不行,**的本事倒是还不错,这位富N代勤快地不成样子,等陆亦温一行人吃饱喝足后,居然主动包了洗碗打扫的工作。   殷勤成这样,等晚上薛城问他借作业抄,以及问睡哪儿能不能睡床上地上好湿的时候,陆亦温都没办法开口拒绝。   抄完作业后薛城就不见外地爬了陆亦温的床,陆亦温这床小,两个大男人睡一块儿,脚挨脚身挨身,统共也就没剩下多少位,他穿着陆亦温宽大的睡衣,举着手机在玩游戏,玩到激动处动作乱了点,衣衫开了大半。   陆亦温轻咳一声提醒他:“你把衣服穿好。”   薛城睨了他一眼:“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在玩游戏,没手,真要拉,你帮我拉呗。   陆亦温差点捏碎掌心的笔。   他、喜、欢、男、人。   薛城也太自来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首富:“有一种预感,我以后可以天天来温温家**。”   温哥:“求你别骚了。”   这章留言发红包啦,来来嘛,小首富友情赞助的五十个红包。 第五章   陆亦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薛城霸着他的床睡着了。   他的身边亮了一盏小橘灯,手边散着一本书,刚看到一半,他正面躺在床上,半身盖了被子,半身露了腿。他穿着宽松校服和西裤的时候,腿型并不明显,如今陆亦温稍稍一撇,就能见他那腿又长又直,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手也很长,两手横横一放,陆亦温就没地儿可睡了。   如果能从睡姿判断一个人性格的话,他大概占有欲极强,性格又十分霸道。   操,还真是没处儿去说理了。   陆亦温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快速移开视线,拉过被子盖住了薛城的大长腿。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相比于别的哥哥弟弟喜欢漂亮小姑娘小公主,他更喜欢白白嫩嫩的男孩子,觉得他们十分可爱,好想欺负一下,捏捏他们的胖脸蛋。   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叫同性恋,而且如果按照当中体位标准之分的话,他大概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壹,做上面的那一个。   而面前这个薛城,根据他的观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   而且是有晚期直男癌的那一种,谁他妈送礼物送大波浪卷洋娃娃,还自以为是,说什么爸爸罩着你,嫌弃死了。   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陆亦温过去给他关灯和收书。   薛城对这本书很是宝贝,甚至专门做了封皮,牛皮纹、定制款,最上边刻了四个大字:量子力学,龙飞凤舞。   陆亦温肃然起敬,想不到薛城成绩不好,涉猎却很广泛,所以大概是偏科?   以后要做科学家的那一种?   有点儿厉害。   陆亦温把书给他放回书包,没注意看其中的内容。   《小娇妻的第一百次出逃》——薛城如今的新宠。   陆亦温关上灯,俯身想把薛城往床沿推,试图给自己拾掇块空地出来,他刚碰上薛城的那一刻,却见对方手如长蛇那般灵活,绕到陆亦温后背,下意识用力一压。   陆亦温被压得动弹不得,咬牙:“卧槽。”   薛城脸埋在他的锁骨处,用力吸气,闻着了陆亦温身上的沐浴露味,喃喃道:“好香。”   他再又含糊不清地说:“我饿了,想吃。”   “哈?”陆亦温一边挣扎一边问,“你饿什么,吃什么?”   刚桌上吃鸡的时候,就数薛城吃得最欢。   薛城发出几道急促的鼻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他随后一个巧力把陆亦温正面压在了床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即俯身咬了他的侧脖颈一口,咬住后就不肯松开,头发微刺,扎得人并不舒服。   痛痛痛痛痛痛痛!   陆亦温的眼泪跟大动脉出血那样狂飙了出来,刹不住车,觉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大概也就是这种滋味了。   这人属狗的吧,陆亦温拼命去推他的脑袋,推不动,反而把他脖颈那片皮肤扯得生疼,他作罢,一面拼命拿手背去擦止不住的眼泪,一面放低声音,半哄骗道:“薛城我们吃别的好不好?”   “别吃我脖子了!”   “我给你做猪蹄!”   薛城听到猪蹄那两字,终于慢慢放开了口中的力道,陆亦温挣脱他的钳制,连滚带爬下了床。   他赤脚站在月光倾泻的地面,双眼泛红,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薛城,一脚狠狠踢了上去。   薛城噗通掉下了床,之后霎时没了音,过了好半晌,先见他一手攀上了床,胡乱抓住了床单,用力,随后慢慢露出他凌乱的头发,和有些茫然的睡脸。   薛城将下巴搭在床沿上,乖得像是陆亦温以前家中养的那只哈士奇,看去更是有些可怜,他迷茫问道:“怎么了?”   说着说着眼睛渐渐要闭上去了。   陆亦温本来还气着,一脚都不至于发泄他的糟糕情绪,岂料现在见了薛城这幅样子,破功没忍住,噗了一声,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他黑着脸过去,像是哄小时候的陆亦南那样,把薛城哄上了床,他还装模作样地轻拍薛城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人打你。”   薛城真信了,说哦,慢慢睡过去,他闭着眼睛的模样很是乖巧,睫毛微颤,脸颊压在枕上,一脚搭着被褥,分明是陆亦温的床和被,但他丝毫不见外,抱着不肯放。   陆亦温找了很多个角度都睡不下,干脆穿上鞋子,去找陆亦南挤挤睡了。   “不太对劲。”早起的薛城咬着牙刷自言自语,他掀开衣摆,皱眉去看他的右腰侧。   上面有一块十分明显的淤青,还隐隐作疼,显然是新伤,像是被人为踢上去一般。   他歪头,俯身吐出一口水,再又仔细去看,肩搭白毛巾的陆亦温碰巧推门进来,见他手卷衣摆,低腰裤子卡在胯骨处,腰腹间的腹肌轮廓分明,身微侧,露出精窄的腰部。   “呦。”陆亦温揉眼睛,移开视线,调侃他,“一大清早秀身材?”   薛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给他让出一处位置。   陆亦温有些心虚,但他的外貌实在生得坦坦荡荡,薛城挑不出点错来,他想问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但觉得陆亦温又没这个动机。   不太像是那种人。   谁会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揍他一顿,不可能的,薛城觉得自己还是有这种识人的本事。   两人堪堪在最后几分钟踩点到了教室。   他们所处的班级——高二三班,是理科实验班,刚分班没多久,但大多数同学曾经来自同一个班级,还算是熟悉。   陆亦温由于生得高,单独一个人坐在最后桌,他是班中的数学课代表,每天负责收发作业,任务还算是清闲。 第一节 就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挺严的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头发白了大多数,根据小道消息,他们这一届大概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于是整得十分严格。   老爷子姓朱,朱老师第一堂课先没讲题,而是先讲课,他背手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瞄人挺准,粗粗一看心中就有了数,讲至一半随手指了书中一道题,中气十足地嚷道:“最后面那个男生,你起来说下答案,没错,就胸前有只大老虎的那个。”   陆亦温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草,新外套穿在薛城身上,这人今天死活要穿这件衣服。   薛城慢悠悠起来。   老爷子呦了一声:“还是个大块头啊,把眼给我睁开,年轻人,就要朝气蓬勃积极向上,你说说,这题选A还是选B?”   薛城问:“只用从A和B里面选一个就好了?”   陆亦温:“......”这人傻的吧。   老爷子拿着直角木尺哗啦啦地拍桌,说得很有节奏感:“你搞啥玩意!你到底在搞啥嘛玩意!我就让你选,C和D怎么就被你排除在外了?这两难不成还长腿跑了?”   薛城自觉多言多错,他点点头,往陆亦温他们那片的方向看过去,人多的时候他自觉维持了自己霸气侧漏的人设,双眼微眯,那神情就像是,喂,你把答案给老子传过来。   陆亦温的前桌韩知说:“薛城真的好凶啊,他看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动。”   他也不敢反抗,颤巍巍伸出一手,比了一个1的手势,表示答案选A。   在他的身后,同桌郑召召也感受到了那种被碾压的恐惧,他伸出一手,比了一个2的姿势,表示答案选B。   陆亦温没注意到前边两人的动作,他悄悄伸手,比了一个三字,表示正确答案就得是C。   薛城:“?”   对这个班级很失望!对这些同学很失望!   对陆亦温很是失望!   他转回脑袋,决定破釜沉舟:“选D。”   陆亦温惊呆了,什么眼神能把C看成D?   老爷子继续把桌拍得哗啦啦响:“沉默了这么久你就给我整这玩意儿,错!大错特错!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是D!来来来,告诉我名字,哦薛城是吧,等等我看看,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下课的时候薛城就跟着人老爷子走了,陆亦温去交作业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移交到了班主任手中,班主任姓谢,是个还较为年轻的女老师,教语文,声音轻柔,温声细语,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还不错。   谢老师在问薛城:“这几天还适应吗,跟不跟得上大家的节奏,你的情况你爸爸已经跟我讲了,咱小城长得老高了,人也好看,没事咱们慢慢学,小城还是很聪明的是吧。”   薛城不太要脸:“嗯,可以。”   陆亦温留着在数作业本,心中奇怪,薛城有什么情况?   瞧着他品格健全兄弟和睦,没什么大问题。   那老师再说:“我看过你的成绩了,第一次这样还可以,你的爸爸跟我说,希望期中考的时候把成绩提高到四十名,进步五名,我觉得可以办到,小城有信心吗?”   薛城摇头,语气很硬:“说实话,不太有。”   陆亦温差点要被他的态度给笑喷了,这哪儿来的,挺逗。   他放好作业本准备要走,谢老师把他喊住:“陆亦温你等下,我记得你是一个人坐,老师给你找了个同桌,到时候你们搭个伙,也好互帮互助,小城你先回去,老师找陆亦温讲些事。”   陆亦温留下来听班主任跟他讲了些七七八八的杂事,无非就是同桌间要友好相处,千万别吵架等诸如此类的,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薛城动作迅速,已经挪了位,把他俩的桌椅挨在了一块,人却不见了。   “他上厕所去了。”韩知面露忧愁,“薛城坐在我后面,他刚才就这幅样子很凶地看了我一眼,叫我别动他东西,我哪敢动,不要命了吗!”   郑召召嗤笑他:“你胆子还真小,怕什么,不是还有温哥在。”   “是哦。”韩知趴过去,“温哥你要好好保护我哦,不要给薛城欺负我的机会。”   “别。”陆亦温摆手,“薛城他十岁杀狼,我打不过他。”   还有脖子都要被他咬坏了,今早起来一照镜子,发现直接起了一道很深的牙印子。   陆亦温起身去理地上的东西,准备给薛城挪个位置放东西,第一节 课和第二节课之间有半小时的课间休息时间,他理完后看表,薛城还没回来。   “不会掉进去了吧?”韩知又趴过来说,“他刚还说要回来理东西。”   陆亦温起身去捞薛城,厕所里绕了一遍都没找到人,眼见着上课时间将近,他准备回去时,听到拐角处有人沉着声音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小别山薛城?”   “二中的厉言托我们来问,你跟陆亦温是什么关系。”   “狗子,你把厉言的问题翻出来给我看看,这么多都忘了,这傻逼叽叽歪歪的问贼多,怎么不直接去问陆亦温,烦个球。”   那人找了手机聊天页面读:“厉言让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中间经历过什么事情,现在感情怎么样,他昨天为什么上你的车,你为什么要送他回家,卧槽。”读到后面这个人都忍不住了,“傻逼吧问的什么鬼问题。”   不过他拿了厉言的钱,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读下去:“我们走流程你配合一下,还有几个问题很快好了,你们昨天是不是睡一块了没回家,陆亦南喜不喜欢你,你对陆亦温的想法是什么?”   “然后最后一个,你别急,我们又不是跟你打架,你知不知道陆亦温是同。”   “同?”薛城的声音传来,很迷惑,“什么是同?”   直男薛城不太懂。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在线把厉言的脑袋给我打爆,老子就是跟陆亦温睡觉了,睡一块儿,咬他脖子,还抱在一起!”   感谢营养液和地雷呀~在线比心心 第六章   “同就是同性恋。”   “陆亦温喜欢男的?”薛城问。   “是这个意思。”   说到后头里面就没了声音,陆亦温推门进去,他看到薛城抱胸靠站在墙边,表情不虞,沉着脸没说话。   见他进来,薛城抬头送去一眼,他的双眉紧皱成一团,表情很是意料之外的困惑,他给陆亦温做口型:“你喜欢男人?”   陆亦温先没理他,对上面前这几个堵人的学长。   他们在学校里很有名气,倒也不主动招惹人,不过偶尔会做点小跑腿的生意,比如现在,帮别校的厉言来堵人问情况。   陆亦温沉声解释:“我跟薛城只是朋友,没有别的关系,希望学长不要为难他。”   薛城过去拉着他要走,刚伸出一只手,手就停在半空,迟迟没下去,他的声音很生硬:“走了。”   “喂学弟,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呗,咱们回去也好交差,小本买卖,你回答了我们才有钱拿。”一人拦住薛城不让走,“朋友、还是炮友?”   薛城甩开他们的手,皱眉看了他们一会,他的口齿很是清楚:“炮、友,你们就这么跟厉言说,昨天是睡一块了。 ”   陆亦温猝不及防,差点没把自己咳死。   薛城是不是不太懂炮。友的意思?   他们能说是炮。友吗!   等人走后,薛城过去把门踢上,冷声问:“你喜欢男人?”   他的脸上是一种类似你居然喜欢男人我好紧张和失望的神情,不管外表究竟如何硬朗以及严肃,他后面问出的话还是让陆亦温忍俊不禁,他问的是:“那你跟我好是几个意思?”   陆亦温疑惑:“我跟你好?”   “嗯。”   “我没跟你好!”   “嗯?”尾音开始上翘。   “等等。”陆亦温先摆手,“打住,你先跟我说,为什么我们是......炮。友,你懂炮。友的意思?”   “炮友,打炮呗,就比如说,我把你上了。”薛城这点常识不会没有,他的话简单粗暴,“厉言托他们来问,我昨天有没有跟你上床睡觉是吧。”   他说话倒是坦坦荡荡,陆亦温有点不太适应,没想到薛城居然是这样一个薛城:“你含蓄点成吗,还有为什么是你把我上了?”   “你能上我?下辈子做梦去吧。”薛城瞪他,“别转移话题,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媳妇了,含蓄什么,所以你真喜欢男人?”   陆亦温摇头,想要隐瞒。   他就算真喜欢男人,也没跟谁谈过恋爱,更没有直截了当地坦白过自己的取向,即便韩知和郑召召两个真gay,也只是怀疑他喜欢男人而已,但没有证据。   他否认:“不喜欢。”   薛城重复他的话:“真不喜欢?”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学习。”   “我不喜欢学习,你提这个干什么,烦。”薛城嘀咕,“成吧,我相信你。”   他其实原先也把那些人的话当笑话来听,现在多问了几句,确定陆亦温不喜欢男人。   就他那副哭唧唧的样子,如果真喜欢男人,也得要人来疼着才好。   但陆亦温的长相和身高,怎么看都有不少违和感。   大概就是,不上不下,没有男人疼得起。   陆亦温催促他:“先回去,快上课了。”   下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有个历史遗留称号叫灭绝师太,她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惯用性动作是单手抬眼镜框。   然后尖着嗓音说:“这道题,正确率是百分之十五,你们说低不低,上学期的知识啊同学们,你们醒一醒已经开学了,哎呦可真气死我了。”   薛城嫌这老师话多,干脆拿着试卷去抄陆亦温的标准答案,他抄答案的时候很认真,越过了两人桌子中间的那条缝隙,整个人完全趴在陆亦温的地盘上,拿笔写下ABCD。   他的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相较于陆亦温的细瘦体,薛城的字体十分扁胖浑圆,初看觉得这写的是什么鬼,细看又觉得特么到底是什么鬼。   陆亦温、就、有一种觉得对方是地主家傻儿子的错觉,尽管薛城的长相和身高都否认了这一个感觉,以及他偶尔时候流露出来的凌厉和霸道,都让他的真实性格在陆亦温面前成了谜。   陆亦温敲了敲桌子,动手把薛城推回自己的位置,他的视线草草掠过薛城的试卷,觉得不对劲,定眼再看。   115分?   记得薛城英语只考了15分,成绩单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   他那试卷上满江红,打勾的地方没有几个,陆亦温仔细偷看他115打头的那个1,终于看出些像模像样的伪造迹象,敢情是他自己亲笔勾上去的。   突如其来的好胜人设让陆亦温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冷了一会脸,决定认真听课。   不过他心烦意乱,那个炮.友到底什么意思。   薛城脑子瓦特了?   薛城抄完试卷后又去看了会小说,他喜欢看小说,本意大概是为了消遣和学习。   他初回家的那几天,尽管他的父母对他表现出绝对的热情和喜欢,但由于工作忙碌,度过最初的新鲜期后,鲜少能抽出时间过来陪伴他。   所有的鼓励以及教导都是表面上的功夫,家中冷冷清清,并不快乐,还要学习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因为有巨大的对比感,从自强奋斗才能攒到老婆本,到突然变成亿万富豪家的走失子,薛城觉得茫然无措。   小说挺有意思的,他又学到了新的台词,该死,我这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以及,天凉了,该让厉言家破产了。   他合上他的那本伪装版《量子力学》,撑着下巴去偷看一旁认真学习的陆亦温。   不知道陆亦温有没有女朋友,薛城心想,忘记问了。   陆亦温斜眼对上他的视线,敲桌子:“你自己去玩,别看我。”   薛城听话地去刷手机了。   一中有一个隐蔽的交流论坛,风气还算是开放,当中有三大版块,八卦区、学习交流区以及管理区,其中一个发表于周日的八卦贴正在悄然而起,热度逐渐走高。   《报,陆亦温这个校草是不是该换人了!》   楼主:陆亦温的颜我是真的服气的,近距离看到过,皮肤超级白而且没有瑕疵,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但是楼主最近看到一个新同学,帅到让人怀疑人生,先不说名字了怕给他招黑,颜值绝对比陆亦温要高!所以认真说,校草是不是该换人了?   1L:我知道,隔壁班的,开学的时候还看到过,他路过的时候我腿都软了。   2L:上偷拍图呗,看看是哪个神仙哥哥。   3L:楼主挑事的吧,想把五三塞你嘴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看看书提高成绩,抱走陆亦温,学霸惹到你了?   4L:我是楼主,三楼你可闭嘴吧,说谁成绩不好呢,上自证:照片1.jpg、照片2.jpg、照片3.jpg,成绩有部分打码,知道我的朋友不要暴露我是谁,谢谢。   5L:哇塞楼主居然还是个学霸,厉害了!楼主继续,我去新华书店给你买步步高全套,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6L:区区一百二的语文成绩就来嘚瑟了?照片1.jpg、照片2.jpg、照片3.jpg,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先甩成绩再开麦,陆亦温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校草,给人扣高帽子算什么本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帅哥被楼主你看上了。   ......   200L:占楼,凭良心说,那个人确实比陆亦温要帅,而且要高,并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同桌了,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201L:不好意思歪个楼,果然帅哥最后都跟帅哥坐在一起,有没有会写文的朋友,素材原地都有了。   202L:啊没有抢到楼,我好怕他们会打起来,作为三班之一,悄悄说,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凶巴巴的,而且我有直觉,他是个超级无敌钢铁直男,楼上那位不要看到两个男人就凑cp,他们不可能的,不打起来就算好了,好好读书,上课都不准玩手机!   薛城疑惑:“是我吗?”   他再把帖子从头到尾又刷了一遍,刚才没仔细看,结果楼主说得还真是自己,其中有几层楼吵得十分激烈,有人诅咒他,楼主祝你男神短唧唧。   薛城:特么什么玩意儿,你才短。   梦想成为山头主:反弹!   不过陆亦温很帅?是校草?   薛城侧身去看他,他手托下巴,双目视线放在陆亦温身上,从他男性的审美角度来看,陆亦温长得确实还不错,不过太白了一点,白得不像个真实的人,衬得唇很红、眼珠子很黑、睫毛很长,浑身像是带了小时候西游记里看过的那种观音菩萨圣光一样。   陆亦温放下笔:“你看什么?”   “看你。”   “看我什么?”他下意识皱眉,觉得对话有点不对劲。   薛城脱口而出:“看你长得挺好看,脸跟面团一样。”   陆亦温咬牙:“薛、城。”   他放低声音,耳后根悄悄红了一大片:“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你不用测试我了。”   “我也不喜欢。”薛城坦率说道,“我就单纯夸你一句而已。”   “温哥,你不喜欢男人?”韩知转过身,他的眼里霎时含了两泡泪,“你说真的吗?”   郑召召:“我的给达失效了?”   “回去听课。”薛城迅速伸手,把两人的脑袋拨过去,简单粗暴,没给他们一点继续说话的机会,“别打扰你温哥学习,以后英语少了一分要你赔。”   陆亦温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他觉得薛城这个人,比如现在,gay里gay气的,这人真钢铁?   还有,他实在没忍住,同他做口型:“炮.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亦温:“我怀疑薛城是深柜。”   薛城:“虽然你是个超级好看的男孩子但是我真的不是gay啦。” 第七章   薛城听到台上老师在讲课:“这道题目书上有原题,把书本翻到三十五页,一模一样啊同学们!”   似乎每一个老师都喜欢敲桌,边扣边道:“你们醒一醒,还有六百多天就要高考了!”   毫无威慑力。   薛城凑过身,把陆亦温的本子翻得哗啦啦作响,也学着屈指敲桌面:“呐,给你翻到了,学霸认真听讲。”   韩知从前桌转过身,白嫩的脸上一脸阴郁,咬牙:“你居然给温哥翻书。”   薛城觉得这个小前桌好奇怪,他沉脸:“我跟你温哥好,关你屁事。”   韩知被吓到了,又哭着说:“那、那是不关我屁事。”   他圆溜地滚,只剩下肩膀还在耸动,看上去很是可怜,平时跟他关系差劲的同桌郑召召难得有了一丝恻隐之心,拍他肩膀:“别伤心了,你看我都没哭,温哥不喜欢男人,你和我至少输在性别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嗯。”韩知抽纸巾擦眼泪,“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情情爱爱都是小事。”   “那周末我们去图书馆做作业。”   “好啊,我想吃图书馆旁边那家土耳其冰淇淋。”   “然后再去我家玩,我家新来了一个厨师,做牛排特别好吃。”   薛城问陆亦温:“前面那两个是不是同?”   陆亦温睨了薛城一眼,翻书去听课:“你可闭嘴吧。”   薛城在某些时候十分听话,说闭嘴就闭嘴,毫无尊严意识,他继续去玩手机,玩了一会就困了,下半堂课睡了一觉,最后被陆亦温翻醒。   他迷迷糊糊,被陆亦温穷追不舍地问:“刚才那个炮.友,你还没解释清楚。”   薛城压住陆亦温的脖子,几乎把他完全压向自己:“别吵。”   他嘟囔:“我就等着厉言来揍我,然后我替你揍死他。”   陆亦温愣住。   半晌后他笑骂道:“妈的,就你能想出这种歪点子。”   “谢啦,但是没必要对着他干。”   他起身替薛城合上后门,开了一道缝。   不过声音还是吵,陆亦温见薛城睡着的时候,双眉锁成两道歪歪扭扭的毛毛虫,嘴巴一嘟,看起来颇是不满,就要骂骂咧咧时。   “啪。”陆亦温一手掌下去,盖住了薛城露在外面的耳朵。   陆亦温空出的另一只手去翻他的书包:“要不要用我的耳塞?”   薛城也没听清他这是在说什么,不过下意识嗯了一句,陆亦温把耳塞往他耳朵塞,又说:“另一只。”   睡着时候的薛城就像一块软面团那样,能够让陆亦温很轻易地揉捏,又十分听话,居然有些隐约的可爱。   他把薛城的脑袋推了个面,把另一边也给堵上,薛城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嘟囔道:“谢谢。”   韩知转过身,来问陆亦温借试卷抄笔记。   他看到薛城耳朵上的耳塞,愣了一会,问他:“温哥,你把自己的耳塞给他用了?”   陆亦温应了一句:“嗯。”   就听韩知气鼓鼓地说:“薛城真的是强盗!”   强盗薛城到铃声响的时候才醒过来,陆亦温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惊慌,过了一会偷偷摸摸掏手机去打字,打了什么陆亦温不知道,只知道他的表情越来越黑,看起来很不高兴,一方小角落内,气压逐渐走低。   陆亦温凑过去看,看到薛城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浏览器一角:趴着睡觉一觉醒来听不清东西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种,声音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层纱一样。   我是不是要聋了?   现在上医院还能抢救回来吗?   陆亦温现在就想一掌往他后脑勺招呼过去:“傻逼吧你,没睡醒?”   他给薛城指了指,很无力:“耳朵,里面有东西,你拿掉就好了。”   解决了耳聋的危机之后薛城又愉快地开始耍起手机来。   他现在确实对学习没有太大的兴趣,当时义务教育普及到他们山里头,他才受了国家政策的优惠,读完了三年初中,因为家中变故父母去世,虽然考上了他们镇的高中,但最后还是放弃继续读书。   打拼了一年多,积累了原始资本之后,薛城愉快地开始买地开荒,他有与生俱来的经商天赋,对数字敏感,与此同时小点子多。   他们小别山村人口并不多,大多数山民循规蹈矩、日复一日老实种地养家,薛城算是他们当中的异类,因此很快一飞冲天,以十万元的流动资本、以及十五万元的固定资产,位列他们小别山富豪榜第一名。   就、十分牛逼的那一种,那几天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给踏平了。   但是薛城既不喜欢翠花也不知道小芳,不喜欢他们对他说的那些话:“哎呀小壮,你年纪也大了,该娶媳妇生小胖子了,名字咱都给你取好了,以后就叫高大志,有福气,哎呀,真的好想快点见到大志。”   薛城嗤声,他的爱情观十分朴实,一定要和一个不是看上他的钱、而是真心喜欢他的人在一起。   他要十分纯粹的爱情!   唉,放学之后薛城坐在前来接他的玛莎拉蒂上,拿出手机拒绝了如开了一口的油井那般喷涌的好友申请,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他的微信号,这几天过来加他的同学有不少。   薛城一一回绝他们,并且附上回绝理由:“加我的支.付.宝,188××××××××,我用这个比较多。”   然后薛城切换到他的支.付.宝应用,果然又看到大量的好友申请,他怀着十分激动的隐秘心情一一同意,并且点进蚂蚁庄园看望他的小鸡仔,加上一盆饲料后跟它说:“爸爸给你找了好多新的朋友,以后你多去别人家逛逛,好好培养感情。”   薛城被他亲爸亲妈领回平城之后,就被明令禁止这些十分土里土气的爱好,但十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手心发痒,于是迷上了虚拟游戏种地养鸡,加谁社交账号的时候,都要顺便加上支.付.宝。   他点开蚂蚁庄园的通知按钮,看到他的鸡仔在一小时前偷吃了陆亦温家的饲料,然后被陆亦温胖揍了一顿,委屈巴巴地饿着肚子回来了。   薛城好生气,动他鸡仔等于动他命。   但是对方又是陆亦温。   他想了想,算了,跟好兄弟生什么气,是该打,本来就是他家鸡仔吃人家饲料。   一周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周五,薛城屁事都没学到,五天背了几个单词,尽去琢磨着陆亦温家旁边的那一大片空地,以他多年的经验,那片空地土壤肥沃,到时候把杂草除一除,施点儿肥,就能正式开工了。   城里物价贵,那片地儿又大,能种上不少东西,除去以后的人工费用,利润应该也十分可观。   薛城考虑了一天,最后带着管家和司机去找了这片地儿所属的村委会,提出了想要承包耕田的想法,空地闲置多年,如今几乎处于废弃状态,有人上门接手,领导还倒乐得合不上嘴,一上午的时间迅速找遍了几个使用权所有人,合计了一番,决定以一年一亩八百块的价格承包给薛城。   解决了承包田之后,想着陆亦温的家就在附近,薛城带着书包过去找他抄作业,敲了半天门只有陆亦南怯生生地露出脑袋,跟他说:“他出去打工了。”   “打工?”薛城问,“在哪?”   陆亦南说不出来具体的事,只说他哥哥的工作每周都在变,平时要到傍晚五六点才会回家。   小崽子可怜是真可怜,肚子饿得瘪乎乎,他那双眼像极了他的哥哥,随时都能挤出一泡惨兮兮的眼泪来,碰都碰不得,薛城进去看,正巧中午,桌上摆着陆亦南淡出鸟的午饭,没多少肉,只有两只大馒头格外夺人眼球。   相较于薛城他弟在家中“醉生梦死”的生活,陆亦南的生活怎一个惨字了得。   薛城给他点了餐外卖,纯肉、管饱。   由于抄不到作业又见不着人,他只好原路折返。   小巷静得让薛城以为自己在走独行道,唯有风铃叮叮当当发出些清脆响动,这里和薛城的家乡小别山有些重合之处,但这里相对静谧,而小别山更为热闹,每当傍晚时分,人烟四起。   快要到出口时他终于听到前方传来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城和那人狭路撞上。   是厉言。   厉言一个人过来,单枪匹马,面带悍气,前一秒刚准备鼓足了劲和他朋友在电话里疯狂辱骂薛城,下一秒,就看到面前放大了一张男人的脸,薛城因为要来谈十亿的生意,所以发型做得像模像样,不似一个高二学生,十分成熟。   薛城歪脑袋,手插兜,率先挑衅:“哦,哎呦。”   哎呦你妹,草他妈的,厉言当即关了电话,专注骂起面前这人来。   言语之粗鄙都让薛城叹为观止,薛城难得叹气:“你好好说话,骂能解决问题吗,不能。”   都像模像样地学说起人话来了。   厉言扬手指着他:“你说清楚,你跟陆亦温是什么关系?”   薛城无动于衷:“你猜啊。”   厉言:“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薛城问:“你是过来找陆亦温的?”   厉言:“是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薛城再说:“他出去了,今天不在家。”   “哦。”厉言下意识问,“他去哪了?”   厉言问完后几乎都要崩溃:“薛城,你不要转移话题!”   他跟薛城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分明前几天,薛城一副老子最牛、不要拉着老子老子要出去干架的态势,狂得像是一头疯牛,还给自己取了名号叫什么小别山薛城,纯粹是有毛病,武侠片看多了。   但今天却又好似变了一个人,十分沉稳,厉言眼见刺激不到他,抡起拳头就想和他打架。   薛城松手臂筋骨:“来来来,大半年了,都没好好打过一架。”   “我都等你好几天了,怎么今天才来,昨天我还把沙包拿出来练了练手。”   厉言听了他这些话,出拳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出都出了,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又不一定会输。   不,他错了。   厉言躺在地上翻来覆去被人打的时候,心想,我后悔了。   陆亦温到底是怎么傍上打架这么厉害的人!   青石板地面凹凸不平,搁着他的后背肉,磨得他几乎快要出血,这倒不是最难受的地方,最难受的地方在于,薛城现在坐在他的腰上,伸手要去掏他手机。   他要是不听话一反抗,这脸又得要破相。   薛城绝对学过点什么,他的出力很有技巧,很疼,即便是小时候被他爸爸追着打,厉言也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五脏六腑仿佛都要错位。   那是一种被绝对压制的疼痛,让人从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薛城找到他的手机,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解锁键,他恍然大悟,立即拿屏幕去照厉言的脸,厉言大惊,迅速反应过来,做了一个恐怖的鬼脸。   ——脸部识别失败。   薛城笑得恐怖:“你继续做鬼脸呗,反正我手这样举着,也不累。”   厉言现在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告诉自己,不能让薛城碰到手机,于是他拼命地翻白眼、吐舌头、挤眉弄眼,表情十连,好好一个还算是好看的帅哥,成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瓜裂枣。   薛城快笑死了,拿出手机大方拍了几张厉言的崩坏照片,啧啧地叹:“太好看了,我要给你的朋友都看一看。”   厉言:“你他妈......”   他这一骂,表情终于恢复正常。   ——脸部识别成功。   薛城站起来,打开厉言的朋友圈:“我是厉言,今天我单方面找薛城打架,打不过他,正在单方面被欺负,情况十分危急,点赞我的朋友圈,满一百个赞,薛城才会放过我,求兄弟们救救我,大恩不言谢。”   薛城还加了厉言为自己的好友,传了刚才的照片放上去。   厉言:“薛城你......操,你别打了,痛痛痛痛痛,你发,你发你发。”   半小时后:“赞齐了没有?”   “还差二十个,现在一共有三十五个人过来问你图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以后我想,三十个点赞直播我跟温温在一起。”   陆亦温:“不,你不想。” 第八章   “赞齐了没有?”又过了十分钟。   “说了还差十个,你的嘴能不能消停会。”薛城堵他回去,“不是我说你,人缘也太差了吧,一千多个好友,给你点赞的四舍五入就没有。”   厉言心想,那九十个点赞的难道不是人?   可惜他敢怒不敢言。   娘希匹的。   “呦,陆亦温也给你点了一个赞。”   薛城不管厉言的反应如何,顾自在夸陆亦温:“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现在来看人又大方,不计前嫌,你反思一下。”   厉言:“......”这个死gay有毛病吧。   秀恩爱有事吗?   他反思个仙人球啊!   厉言真实暴躁了。   只是他现在这幅样子真实狼狈,身上见不到刚才嚣张跋扈的气态,被打击报复得久了,起不来一点的反抗之心,就这样苦哉哉地认了命,薛城无论跟他说什么,他只会点头。   但后来还是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每个朋友的点赞就像是在他的身上凌迟万千刀,厉言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欺负陆亦温了,真的。”语无伦次,“真的不欺负了,看到他就绕道走。”   “哥,我叫你一声哥,大哥。”厉言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这么出卖了自己,“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求你删了它吧,我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我到时候去跟陆亦温道歉。”   “哥!!!”   薛城低头去看他自己的手机,看到陆亦温给他发消息:“你跟厉言在一起?”   “你在哪儿?”薛城接着问。   “小福路这边的步行街,街口就能看到我。”   “成了。”薛城把手机还给厉言,“记住你今天的话,再也不欺负陆亦温,并且,道、歉。”   解决完厉言,薛城的心情好得不行,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叫做哈士奇准备咬着路边捡来的骨头去找主人邀功,他解决厉言的这招叫做釜底抽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他从书上学来的本事,计谋好久,头一回用。   陆亦温的朋友今天临时有事,只好拜托他过来接替工作,发传单这事儿挺无聊,现在还得套着硕大的玩偶摆造型,站在街边“搔首弄姿”,陆亦温摆不出来,冷冰冰地站路口,萌萌哒的玩偶装扮都救不起来。   因为人实在太冷,他的传单大多发不出去,陆亦温百无聊赖地站着,发出一张都算是赚了,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没手接,想着要不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脱了这层玩偶装时,一个人忽然挡在他面前。   还没看清楚,头就没了。   指玩偶头没了,但也没差。   失去了玩偶头保护的陆亦温,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当街围观的杂耍猴子那样没有安全感。   薛城在他面前歪脑袋,笑得嚣张:“温哥,在这干嘛呢,被我逮到了。”   陆亦温拿手去够薛城:“把头给我。”   “不给。”薛城逗他,拿手夹着脑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温哥要拿头,就自己来拿,我可不给。”   陆亦温心想,嘿薛城是欠揍吗?就没看到过像他这么自来熟的。   他伸腿就去踢面前的薛城,可惜皮卡丘的扁胖造型限制了他的自由发挥,陆亦温踢出一脚,很快发现此时的自己没有丝毫凌厉气势,反而有点萌萌哒。   因为薛城夸他了:“啊这个造型好可爱。”   不知道是在说玩偶本身可爱,还是在说他这个人可爱,总之也没差。   薛城最后玩了他一会,把头套还给他,再给陆亦温讲了刚才欺负厉言的事,也就只有他能想出这种损人的鬼点子,陆亦温服气:“你真厉害。”   “谢啦。”他抡起玩偶那只胖乎乎的棉花手,锤了薛城一胸,“等发完传单请你吃饭。”   薛城挠头:“那怎么好意思。”   说归这么说,人却是要乐出花来了,看着浑身在冒傻气,但他这幅西装革履的模样、以及把刘海梳至脑后的发型,都在用每个毛孔三百六十度地用力跟陆亦温说,老子很成熟,莫看不起老子。   薛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要维持人设,正声,压了三度嗓音:“那你快去发传单,我饿了。”   陆亦温睨了他一会,正了正头套,继续去发传单。   他心情复杂,薛城自来熟归自来熟,但他人不坏,更没有初次见面的嚣张跋扈,陆亦温叹了声气,现在很少有人对他这样好,更不用说,给他出头。   一年前他的家里破产,父母自杀,留下小学刚毕业的弟弟和正要上高中的他,虽然还有些亲戚接济,但几夜之间从天堂落至地狱,打得陆亦温措手不及。   富有的时候觉得钱不过是身外之物,因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贫穷的时候觉得钱是黄金是救命药,因为万事根源在于穷。   他带着陆亦南从豪宅搬至小巷,收敛了身上的大少爷脾气,努力生活,但也就这样而已,生活已经是一个死局和一滩死水,有时候让人觉得万念俱灰。   不过。   陆亦温转身,看到薛城挠着头发追在他身后,主动拿了他一半的传单。   他是个好人,陆亦温突然有这样的念头,薛城人很好。   薛城现在也是他的朋友了。   “喂,薛城。”陆亦温主动跟他搭话,“等会想吃什么,别太贵,不然我请不起。”   薛城:“烤串吧,我还没吃过。”   周一上学的时候,陆亦南在学校被老师告知,虽然他们现在刚读初一,但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所以学校建议大家住校夜读,方便老师抓成绩。   陆亦温不住校的原因也是因为家里还有个弟弟,虽然他到家后还得让陆亦南留着照顾他,破产一年的大少爷现在还是不太会做饭,好像对这些事有天然的恐惧感,倒是陆亦南为了捡回两人的狗命,开始自力更生。   不过陆亦南既然选择住校了,陆亦温也打算跟学校打个报告找个宿舍住进去,谁也不想大冬天里骑上三四十分钟,冻得满手通红这样来回跑,遭罪,生了病也不好。   住哪儿这就成了问题。   薛城一边抄陆亦温的作业,一边竖耳去听陆亦温跟前面两个小前桌说话。   学校现在有两个住宿选项,一个八人间,一个四人间,价格相差一倍,不过四人间的条件好,一桌一床,有空调阳台和独卫,不用大半夜地挤那公共浴室去洗澡。   陆亦温一个真gay,想想住八人间还是不合适,他身上的怪毛病其实不少,都是以前做大少爷的时候落下的,比如每天都得洗上一次澡,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不然浑身就觉得痒,皮嫩着,基因好,要不是像他爸生得高面庞好,就是个白皮儿的小少爷。   既然决定住四人间,陆亦温打算跟韩知和郑召召两人拼个火,他们两个运气好,分宿舍到后头,正好空出了两个空位,说说四人间,其实就是变相两人间。   薛城抬头就能看到两个小前桌暗藏兴奋的表情,他赶紧撂笔,拉住陆亦温:“再想想别的位置呗,又不一定都满着。”   陆亦温跟他说:“都是同学,认识,以后也好互相照顾。”   “哼。”等陆亦温去找老师之后,韩知悄悄看了薛城一眼,因为听了他的话后故意气他,“等温哥到了咱们宿舍,我要天天爬上他的床去找他玩。”   韩知外表看着清纯白嫩,从头到尾每根发丝都透着乖巧之气,本人却是骚破天际:“以后哥哥洗澡的时候我递浴巾,哥哥累了的时候我帮敲背,哥哥让我做什么,知知都毫无怨言。”   郑召召都受不了了:“你别骚了韩知,抢男人我还是抢不过你,真的。”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他两指捻起身上的校服,“我可是穿了品如的衣服,我们不一样的。”   这小嘴儿瘪瘪的,说话跟水瓢一样往外哗啦啦地泼着水,浇得薛城整个人都透心凉。   薛城半年前刚从大山里头出来,纯粹土包子一个,平时都是一点点自己慢慢学着做事,不太懂外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很想问问品如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但是尊严止住了他“求知”的脚步。   他虽然听不太懂后面的话,但有一句听进去了:“以后哥哥的作业,我都是第一抄顺位人。”   这可不行。   薛城虽然不爱学习,但平时作业还是认真上交的,不然六个老师这得轮番把他叫去办公室炮轰,多麻烦。   薛城手敲桌子,凑过身也跟韩知杠上了:“你温哥是我同桌,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刚才活灵活现的韩知霎时没声了,逃回自己的座位:“好凶啊,我告诉你温哥罩着我的,你不能打我。”   郑召召叹气:“唉,我果然还是比不上韩知,自闭了。”   薛城跟韩知这种男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交流。   他自小在山中长大,见着的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粗犷、有野气,他们小别山那块尚处于原始未开发状态,以前偶尔还有野狼出没,也就只有自己实力硬了,才能活命。   相比之下,薛城更加喜欢陆亦温。   虽然也爱哭,但不太哭,除了先前那几次,现在都没见他哭过,所以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身高外表看着都十分大气,符合薛城的男性审美。   纯欣赏,也不干啥的,他能干啥呢。   不过薛城他现在被韩知这一激,骂又骂不了,说又说不过,也自闭了,等到陆亦温回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从桌子上起来,让他保证:“以后你的作业第一个都给我抄,我不抄完不允许借给别人。”   陆亦温:“你脑子烧了吗我看看。”   薛城说:“你用一个字回答我,是。”   陆亦温冷漠:“不。”   对话无疾而终,闹得薛城要去学校论坛上随便进个八卦贴找人吵架。   “梦想成为大山头主”是这几天在论坛中横空出世的账号,以“陆亦温的脑残粉”、“成天在线什么时候才能被老师没收手机”、“为什么看到短唧唧这三个字就跟发了疯一样他是不是本人emmmm你们懂的”等标签在学生中火速成名。   他一战成名的帖子是:“报,陆亦温这个校草是不是该换人了!”   薛城现在正漫无目双目无神地在网络世界中游荡时,忽然看到一个帖子极为显眼。   “二班要新转来一个学霸,性别男,真学霸,跟陆亦温有的一拼的那种,我问过他以前的同学,实力杠杠的,或许比陆亦温要厉害!”   1L:准备好,楼下山头主来了。   薛城心想你们让我来我就来,我也太没有尊严了吧。   但他转念又想,换个思路来说,其实也算是在召唤我,于是他打了我来了三个字上去。   跟人在陆亦温到底是不是比那个新来的学霸厉害这个问题上争辩了很久,薛城拓宽了一个新的思路,按照三缺一凑不齐一桌麻将桌这事儿来说,新来的那个转校生,或许要跟陆亦温同寝。   薛城好气,正准备跟陆亦温商量件事时,前面的韩知转过身,问陆亦温:“温哥,你知不知道梦想成为大山头主是谁?”   陆亦温摇头:“不知道,但是听说过。”   薛城听到陆亦温说:“他们跟我说,是什么我的脑残粉,还有那个很短?”   “是很短啦。”韩知说,“好像挺自卑的,我以前说了他一句他就追着我不放。”   妈的。   薛城心想,韩知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不短。   但是他不知道找谁去说,怎么去证明。   看来只好住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说再多遍,不如眼见为实。”   陆亦温:“不、不太想看。” 第九章   一周过去之后,陆亦南正在给陆亦温整理行李。   当哥哥的每次说要自己干,都被小孩子给凶巴巴地瞪了回去,陆亦南凶得像是毛还没长整但是已经会冲着人叫的狗崽子,外强中干还让人挺无奈,陆亦温只好放弃,跟在他后边打下手。   陆亦南边折衣服边跟他说:“什么都不会做就会读书读书,你就是个书呆子!”   陆亦温:“你可闭嘴吧,人小鬼大。”   “呦说还说不得了?”陆亦南年纪小小气势挺足,“每次晚饭都是我做的!”   陆亦温想了想说:“衣服我洗的啊。”   “床我铺的!”陆亦南说。   陆亦温又好言好语地跟他举例:“菜我买的,钱我挣的。”   “我不干了。”陆亦南扔掉衣服坐在床沿处,顾自生闷气。   陆亦温笑了他一句,拉过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大行李箱旁边是他弟弟的小箱子,这个箱子还是当初他们有钱时候买的,说是什么纯手工打造的真皮款式,是家中唯一值钱的几件宝贝之一,陆亦南这崽子每回都爱不释手。   陆亦温把箱子给他推过去:“别不高兴了,东西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   陆亦南蹲下去翻了半天,转身啪叽啪叽地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把手中的药片扔给陆亦温,扔在床上:“感冒药,我们一人一半。”   陆亦温捡起来:“谢了,我们小南真贤惠。”   “你、你才贤惠!”陆亦南涨得脸颊通红,“我是男子汉!”   东西理完了,他们就要走了。   陆亦南第一次这样和陆亦温分开,离家上学,时间临近时就开始忐忑不安,抱着抱枕盘坐在沙发上不愿走,陆亦温把手给他,说:“拉着。”   过了半晌陆亦南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推着小箱子,看着他的哥哥把门合上。   老旧又斑驳的木门合上的时候,脆闷的空气里响起如同东西散架的咯吱声,再然后木门落了锁,屋外几户人家的铃铛声脆脆入耳。   陆亦南吸鼻子,发誓:“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陆亦温打了车,小道太小,他们还得步行一段时间,这几天里前面的荒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听人说是被一个有钱又傻的人给承包了,要做点种菜的小生意,有钱人真会玩。   田野还处于改造阶段,田梗上插了一块定做的木牌:“大菜园。”   大概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国际化,这块牌子下面还雕了英文版本:big vegetable garden.   也不知道这个土豪到底是为了搞笑还是纯粹没文化。   就、乍一看真挺没文化的。   陆亦温把陆亦南送到宿舍,陆亦南忙前忙后地自己打水搞卫生,陆亦温给他挂了蚊帐,挂了半天被他弟给赶下来了,说他纯粹就是白长个子和脑子。   陆亦温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基础方面这样弱鸡,一时间低着脑袋任由他弟弟揪着他的弱处说。   正说着时,薛野拿着作业跑进来,边跑边喊:“大奇,作业借我抄一抄。”   人长得跟只面团一样,喊出的声音分外响亮。   陆亦温下意识皱眉,第一想法就是,这两兄弟怎么都这么喜欢抄人作业。   薛野堪堪在门口刹住车,看到陆亦南的时候立即露出一副标准式薛城皱眉,口气也类似:“呦,陆亦南啊,住校了?”   陆亦温现在敢确定,薛城有时候那种拽拽的语气,都是遗传和学样。   陆亦南看了他哥一眼,忍气吞声,跟陆亦温说:“我不会再跟他吵架了,你放心。”   薛野切了一声:“谁跟你吵,懒得理你。”   他哒哒跑开了,作业也不想再抄,可能是觉得有失尊严。   陆亦温打车到学校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一片急骤雨,司机把他放在屋檐下,屋外雨如帘,倾盆而下,他等了半天见不到能够拼伞的人,拿出手机,手指划着上面的电话名单。   不知道薛城有没有回来。   他下意识想到薛城,但又不好意思专门叫他冒雨出来一趟。   尽管他相信薛城愿意出来。   朋友间的帮助要有同等的回报作为支撑,这是陆亦温这一年以来得到的深刻体验,不过薛城家里有钱,普通的物质激励对他不过尔尔,陆亦温想了想,打开他的蚂蚁庄园。   果然看到薛城的小鸡饿着肚子,眼泪汪汪。   印象中薛城好像特别喜欢养小鸡?   大概是这样的,这个项目养一定的鸡蛋可以折换捐给希望工程,想着是做公益,陆亦温当时也跟着开通玩了玩,身边的朋友谁都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儿,但是只有薛城好像是真心把小鸡当孩子养,甚至私底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花。   上次陆亦温不小心胖揍了他的鸡仔一顿,薛城还不太高兴,说是动了他的宝贝,动他宝贝等于动他命,他的命也未免太廉价了一点?   陆亦温给薛城的鸡加了点饲料,之后给他发消息,又说:“以后我的作业都第一个给你抄。”   薛城过来接陆亦温的时候,看到他站在屋檐下躲雨,站得久了于是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两条长腿叠一块儿,前头刘海有点被打湿,湿哒哒地沾着他的前额,薛城叫了他一声,他抬头的瞬间,表情很是乖顺,眼神也茫然无措。   薛城撑伞跑过去:“我刚把行李搬进宿舍。”   陆亦温要站起来:“你什么行李,你也住校?”   薛城点头:“给你个惊喜,咱们住一块儿,我跟你说,我来了你才安全,韩知跟头狼一样,色狼,你别看他个子小,人猛着,他还说他穿了什么品如的衣服。”薛城回去的时候就查了,现在很明白,义正言辞,“他想当艾丽!”   陆亦温笑他:“你就吹吧,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他要起来,腿却麻了,陆亦温看着高,其实以前娇贵得很,刚在行李箱上坐久了,一动,从脚踝到他的小腿处又酸又麻,他倒吸气:“等等等等,我缓一下腿。”   “麻了?”薛城问他,他半跪身,自来熟地握住陆亦温的小腿,“我给你揉揉,你的腿还蛮细的,哦错了,有摸到肌肉。”   薛城的手掌很热,如同烙铁一样钳制着他。   卧槽!卧槽!   他在干什么!   个大直男真的不懂gay的苦。   陆亦温现在的腿不是麻了,而是直接没知觉了,被薛城碰过的那些地方就跟组织坏死一样崩溃,他的面色快要红如潮,耳后起了一片粉红。   “等等。”陆亦温把脚收回来,忍着踩地的痛,“好了不麻了,我们走吧。”   他就跟踩在玻璃刀上那样、忍着痛又迅速地推着箱子走起来,薛城在后边举着伞:“你慢点,别淋雨啊,有伞不打浪费了。”   他们来到宿舍的时候门虚开了一道缝,陆亦温率先推门进去,薛城紧跟其后,宿舍内开了灯,一片亮堂,两人目光愣直,几乎同步地看向门口那张床。   上.床上,被子正在耸动,堪堪显露出两个人的身形。   声音熟悉,是韩知和郑召召。   “真的诶,好大啊,厉害了。”是韩知的声音。   “你摸摸,这可是我的宝贝。”郑召召在说话。   “有点热乎乎的,烫手,好硬啊。”又是韩知那听起来十分傻白甜的话。   陆亦温疯狂眨眼睛,表情几乎扭曲:“喂,喂郑召召、韩、韩知,打扰了?”   薛城背身去低笑,声音满是戏谑,这会儿听着有点沉,沉中带了丝暗哑:“厉害,长见识了。”   原来gay跟gay也是这样在床上。   陆亦温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机械地准备往外走,就在他准备带上门的时候,韩知掀了被子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和凌乱的鸟窝头,衣衫不整,趴在床沿处喊:“温哥,你来了!”   他很是活跃,蹬蹬就要从床上爬下来,等到看到陆亦温手中的行李箱时,才一愣:“你的箱子不是那只吗?”   薛城从门外进来,指了指自己,一副你来打我啊的表情,纯粹跟之前的那事杠上了:“那是我的,我最近也住校了。”   韩知又气呼呼地回去了,理都不想理薛城。   陆亦温跟他们斟酌语言:“刚才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能理解。”   郑召召插.话进来,疑惑:“我们好像没做什么。”   他跟韩知面面相觑,心里互相复盘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很快都反应过来,韩知这人不愧是个小.浪.货,都这样了面上依旧沉着冷静,郑召召比不过他,慌乱解释:“没没没,我刚给他带了个夜光玩具,到被窝里才能够看清楚,虽然对话是奇怪了一点,但是真的不是那种对话。”   他把东西从床上翻出来,双手奉上力证自己的清白:“我跟韩知,嗯,就朋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韩知点头:“真的是朋友啊,我们两个型号都一样,成不了的。”他凑过去迅速亲在郑召召的脸蛋上,吧唧一口,“你们看,就是这样子的好姐妹。”   “啊?”薛城大开眼界,“朋友之间也能这样?”   他若有所思地去看一旁陆亦温白嫩的脸蛋儿,被陆亦温侧眼瞪了回去。   薛城委屈嘀咕:“我又不干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   真没兴趣,男的跟男的怎么过啊。   “卧槽。”郑召召拼命去擦脸,一脸嫌弃,“韩知你死定了,居然把口水流在我脸上!”   陆亦温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跟薛城理行李,然后我们再去食堂吃晚饭,你们继续......看那个夜光玩具吧。”   郑召召邀请他:“温哥要来看吗,真的超级好玩,是我爸爸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   陆亦温拒绝:“不、不了吧,你们看。”   薛城有点儿兴趣:“我看看?”   韩知嗤声:“不,直男不允许上我们香喷喷的床。”   薛城也回嗤声:“你们gay还真是麻烦。”   旁边的陆亦温不小心就中了一刀,心想我还真不麻烦。   薛城这个钢铁直男简直没救了。   陆亦温先把之前在学校里买来的被子铺好,再又开了行李箱把东西一一放上去,别的东西倒还容易,排列好就行,但在挂蚊帐这块他又犯难了,捣鼓了半天死活都不行,总是整成个死循环,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薛城过来给他帮忙,陆亦温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想着他在家里大概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薛城动作利落干净,很快就整完了两头,宿舍内有些热,他把外套脱了,留下内里的黑背心,甩了甩手臂继续干活。   陆亦温在旁边看着薛城半跪在他的床上给他挂蚊帐,他觉得这样的薛城身上多了些蓬勃的生机,再准确点来说,觉得他像头十分勤劳的老牛。   这个比喻让陆亦温忍不住多看了老牛几眼。   陆亦温的视线瞎逛的时候,看到韩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正兴致勃勃地往下看,陆亦温顺着他的眼神,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薛城身上。   韩知甚至想招呼郑召召一起过来看,叫有福同享。   薛城的身材很是好看,他的皮肤不白、但也不黑,恰到好处,他穿着牛仔裤的腿很长,脊背挺直,手臂的肌肉带着有弧度的美感。   陆亦温抓住薛城的衣服,想让他穿上。   薛城抬头,甩了把头发,也没问明明好热为什么要穿衣服,自然说道:“那你给我穿,我空不出手。”   “顺便帮我擦个汗,好久没干体力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反思了一下发现我的每章都很肥。   还有我做了个新封面,自己画的小恶魔嘿嘿 第十章   陆亦温动手给薛城擦汗的时候,听到韩知趴在那边调侃他们:“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旱的旱死涝的又涝死,我跟召召就是生来命苦的人啊。”   有事吗这两人?   寝室内才静了十来秒,韩知又在那叹气:“唉,薛城空有一身海棠标配,可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等不了惹。”   陆亦温跟郑召召都没有忍住,问:“什么是海棠。”   “就是口口禁惹。”   “勤劳的少年在厕所、在野外、在办公室、在惩戒室里辛勤打工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的故事惹。”   郑召召皱眉:“你说话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怎么突然惹惹惹,惹啥呢。”   韩知气鼓鼓,又特倔强,死活不改:“他们都这么说话的!惹!”   郑召召:“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韩知:“你说话不要自带音效惹。”   郑召召一掌想打死他,想亲自把他那突然弯了的舌头给捋直了。   可惜郑召召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肉蛮多,叫脸皮厚,估计一巴掌下去,都不够让他长个记性的。   他们在那边顾自吵着,另一边专心工作的薛城终于给了点反应,抬起头问陆亦温:“又在吵什么?”   “没什么。”陆亦温把纸巾按在他额头上,往下爬,“你自己擦吧。”   “喂?”薛城半跪着转过身问他,“怎么了,有点不对劲?”   薛城平时立人设装逼的时候分外得劲,偶尔冒着傻劲但并不崩坏,此时一回到辛勤劳动人民角色的时候,犹如一朝回到解放前,两眼迷瞪瞪,又老实又本分地看着陆亦温,趴在床栏上,问:“怎么了啊到底,突然不擦了。”   陆亦温回头看他,没注意看到薛城脸上迷瞪瞪的表情,倒是隐约看清了他略微宽松背心下露出的两点红。   就、颜色还蛮好看的,形状也好,肌肉并不显得霸道。   陆亦温脚底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了下去。他扶着床梯往下走,来到水池前接了一把水,往脸上扑。   个直男真的不懂gay的苦。   陆亦温发现自己也就是个大俗人一个,心里觉得自己喜欢肤白貌美小翘臀的,结果又觉得这样的薛城挺有男人味和吸引力,这和他的审美背道而驰,虽然只是纯粹欣赏,但面上也跟火在烧那样,泼了好几把冷水,才缓过来。   他又回头看了薛城一眼。   操。   真跟鲁迅老先生说的逻辑一样,听到什么口口禁,立即想到黑背心、想到全口体。   陆亦温缓了一会过去的时候,韩知伸手伸脚地占了郑召召的床,用灵魂呐喊:“好特么想有个哥哥过来用力糟蹋玷污我啊,我说召召,等我们成年的时候一起去黑马会所吧,我攒了钱,到时候我把储蓄罐敲了,我请客。”   薛城这时已经装好了蚊帐,他正喝水的时候听到了韩知的心声,动作微滞后很快被水呛了个半死。他茫然地抬头,先看看那张韩知躺着的床,再转头看看陆亦温,他硬朗的外表下流露出了一丝很好察觉的不知所措,表情好似是会说话,像是在说:“男人发起骚来也这样?”   陆亦温无言语对,有一瞬间突然蛮同情薛城。   要是他、他以后知道自己住的宿舍里边除了他之外全是gay,不知道又是一副什么光景。   世界观崩塌?绝交?   陆亦温现在真的好同情他,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坚强,薛城对他露出憨厚的笑容,这笑容初看让人觉得十分老实,陆亦温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再认真去看时,果然看到薛城一脸严肃又显得霸道,说:“挂完了,去吃饭吧。”   他们一行四个人往食堂走,彼时下午四点半,正是食堂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几个人排在队伍中,两个大长腿和两只白团子,霎时吸引了不少视线,陆亦温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是陆亦温啊。”   “旁边那个就是薛城,好帅,论坛里还说他们不合,结果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我对他们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梦想成为大山头是谁,说不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我居然觉得他有点诡异的萌,会是谁呢。”   “应该是个脑残抠脚学渣吧,成天在线。”一人不屑,“有什么好萌的,人说不定还喜欢男人,所以在论坛里边给陆亦温狂献殷勤,单纯舔狗一个。”   “有道理啊,唉,舔狗舔到最后一般都一无所有。”   “陆亦温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陆亦温皱眉的时候,旁边的薛城也同步皱眉,显得忧心忡忡,他暗中捂了捂胸口偷偷安慰自己,发誓一定不能暴露马甲。   他丢不起这人啊,薛城的小心思如此想道,这同他的人设格格不入,崩人设的事情他可不干。   饭吃到一半,陆亦温他们旁边的几个位置同样坐下了一行人。   像是故意挑了这么个地儿,这群人来势汹汹,注意力也没在饭上,而是在陆亦温和薛城他们身上,眼神来回扫,当中最嚣张的那个,一头红毛居然没被学校管制,红毛就算了,薛城看到他尾部还染了一撮黄,像他以前养过的红冠大黄鸡,也像电视上曾经看到过的火烈鸟。   薛城看着他都想笑,唇刚勾起了一小点弧度,那公鸡立即拍案而起,抓着这点不放,就像原本就打算拿着他的头发当幌子,在这儿等着薛城上钩:“你笑什么呢,好笑吗,很好笑吗,我在问你话呢,很好笑是不是?”   薛城冷漠道:“现在觉得蛮好笑了。”   陆亦温放了筷,面色不虞:“你们干什么呢,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原先旁边的韩知和郑召召都挺怕这群来势汹汹的,总觉得看他们的打扮像恶霸和流氓,但陆亦温一开声后他们立即底气十足,也附声:“是啊有什么事吗,干嘛欺负人不放。”   薛城这边帮的人挺多,他自己都觉得扬眉吐气了一回,本来是想闹火的,不过现在也觉得应该矜持高贵些,于是微微点了头,表示你们还真欺负我了。   火烈鸟嗤了一声,开口:“我是二班新来的转学生,林虞,我听说你每次考试都考年纪第一是吧。”   陆亦温:“谁他妈跟你说的这些话。”   林虞一愣,纯粹被他吼住了,老实交代:“论坛上面都这么说。”   “那是就是吧。”陆亦温气势不输,面不改色,特别有点老大的态势,“所以呢?”   林虞听后兴致勃勃:“所以我是来跟你宣战的,下次考试我一定要打败你,把你陆亦温狠狠踩在脚下,还有你这群跟班。”他在这里稍顿,他旁边的几个朋友立即跟上,集体震声,“就由我们二班来打败,一个都不放过。”   陆亦温:“......”这是哪里集体转来的一群中二病?   “好尴尬。”韩知也说,“热血中二动漫看多了吧,还打败,还宣战,你怎么不去跟太阳肩并肩惹。”   林虞撸袖子:“嘿你这个小白脸话真多,信不信我让你立即闭嘴。”   韩知下意识往后面缩,薛城挡了他的手,没忍住,开骂:“林虞是吧,不是我说你,瞅瞅你那五官,各长各的,谁都不服谁,再看看你那头发,又红又黄像头老公鸡,我说你就是白长个子和脑子,脖子上边顶了颗大瘤子,说你还不服气是吧,瞪瞪瞪瞪谁呢?”   林虞骂不过他,憋了半天:“想打架是吧。”   “来来来。”薛城把筷放了,朝他勾手,“去不去外面打,爸爸我今天奉陪。”   “该死的。”韩知偷偷跟郑召召说,“这个男人居然该死得迷人,他是芳心纵火犯。”   陆亦温看了韩知一眼,站起来按住薛城的手:“别打架,薛城。”   林虞见薛城站起来后就有点后悔,得亏陆亦温给他找了个顺坡下的借口,立即顺之而下:“我们文化人只靠实力说话,那么下次考试再见了。”随之带着他的朋友溜之大吉。   薛城皱眉,饭都吃不下:“我呸,说谁不是文化人呢。”   但林虞刚才看他的眼神确实无端中透着一丝鄙夷,大概是专门调查过他的成绩,知道他三科成绩加起来还不过百。   薛城自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丢人的地方,那改试卷上的成绩只是为了让自己看得顺眼高兴而已,没别的意思,不过在别人眼里,他的成绩是一种耻辱。   我呸,薛城觉得有点儿委屈,他在论坛上顶着“梦想成为大山头主”这个账号上网的时候,那些人也喜欢追着他说,把成绩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成天在线肯定是个学渣大概不敢甩成绩吧等诸如此类的,挺扫兴,现在也是,好像成绩就是区分学生的三六九等一样。   论赚钱、论种地的功本事,谁比得过他。   他要是好好学习,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学校紫微星,就是有这种自信,家里遗传得好。   陆亦温劝他:“别生气了薛城,你没事吧。”   “没事。”薛城心里边委屈,面上还冷着,人设永不崩,“林虞他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等等,他低头,看到陆亦温握着他的手。   陆亦温也发现了,他刚才按着薛城不让他打架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掌心,手还没松开,忘记了。   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但他确实忘记松开了。   陆亦温人跟木棍一样愣在原地,刚才没有感觉,等清楚认识到自己握着薛城手的时候,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   薛城的手有点儿大,有点儿热。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打卡纪念第一次牵手。”   嘤,感觉评论好少呀,突然不太适应,大家聊个五毛钱的天吧。   另外谢谢姐妹们灌溉的营养液和地雷呀! 第十一章   薛城将手从陆亦温的掌心中抽出,他面不改色,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一个男人牵了好几分钟手这件事到底有多奇怪,他率先拿起餐盘,走了几步后停下,转身问:“不走?”   “走。”陆亦温从被抽离的热度中回神,紧跟其后。   韩知和郑召召依旧打打闹闹,来回瞧着路过的哪个男人好看,评头论足窃窃私语,他们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少年气,异常活跃,后来韩知不知道说了什么,被郑召召跟在后面追着跑。   跑得鞋都要掉了,不小心一肘子打在了陆亦温的后背上。   陆亦温猝不及防往前冲,手中餐盘摇摇晃晃几近不稳,耳边是韩知那声温哥呜呜呜对不起的道歉声,他心想妈的,已经做好了倒地扑街然后被所有周边人围观的心理准备,在下一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抱住了腰。   薛城捞了陆亦温一把,把他往自己身侧带,陆亦温微弯身,脑袋撞上了薛城的胸膛,眼前视线一片黑色,是薛城背心的颜色。   陆亦温心想,完了。   他的鼻尖处萦绕着薛城身上很好闻的味道,大概来自衣物本身,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陆亦温突然发神经地想着薛城很man很有男人味。   可这他妈是个直男啊,直男是掰不弯的。   陆亦温晃神的时候,被薛城伸手拨了拨脑袋,他的动作很是粗暴,直接一手按住了陆亦温的五官,把他扒拉了起来推到一边,不过又顺手拿过了陆亦温手中的餐盘,准备顺便帮他倒了。   行云流水又简单粗暴的动作,让陆亦温下意识嘲笑刚才因为被薛城救了一次而冒出来的小心思,他站在原地低着头,刘海遮了他的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知嘤嘤嘤地过来道歉,如同白团子的脸上表情紧皱,他这样显得脸上有些阴柔,是十分女生的长相,陆亦温又瞥见大步走来的薛城双手插兜,看到韩知那副模样时明显皱了点眉,大概觉得他有点儿娘里娘气,于是有些不太喜欢。   薛城就、就真的很直,直得可怕的那一种。   回到教室之后薛城开始认真做作业。   也不抄了,显然是被隔壁的林虞给刺激到了,就算陆亦温主动把作业本摊开放在他的边上,他都能忍住诱惑目不斜视,不过不会做,最后还得凑过去问陆亦温解题步骤。   问完之后一知半解,薛城再又挠挠头发重新回来,绷着脸,对待作业本有如同对待敌人那般的严肃和认真,他记性好,能够大致完整地记录下陆亦温刚才说的话,在不懂那些意思的前提上,这已然是一种十分可怕的天赋。   第二天先上数学课,薛城不玩手机了,开始跟着做笔记。   数学老师有点儿口音,他的普通话平时倒是标准,训人起来特别利落,但在讲课这一块上面就恢复了原始水平,薛城听他讲课,觉得读书好难,但他依旧坚持了下来,落笔。   “鸡变狗不变,胡号看象限。”他边嘀咕边写,完整复制老师的话,“这个下贱函数非常的重要。”   “阿花在这里,呆他在那里,这个是西噶。”   啥玩意儿,薛城强忍着打瞌睡的念头,下一秒的时候又听到老师说,这个锐jio三勾形的jio度是45逗,同学们注意了,不是30逗。   薛城要摔笔了,啥玩意儿,欺负他没有读过高一直接跳级来读了高二?   他当时初中之后直接辍学,脱离学习苦海一年,早就把那些知识抛之脑后,来到大城市后径直跳到了高二,他的想法其实简单,不想读书,更不想从一读到三,浪费时间,他想早早毕业然后继续回乡创业,所以申请读了高二。   经此一役,薛城想要学习的**一鼓作气,二而衰,再而竭,彻底放弃,趴在位置上破罐子破摔继续玩手机。   陆亦温全程目睹了他的学习过程,心中好笑,想着等会下课帮他补习功课,上课听不懂也就随他去了,总不能太勉强,一口气也吃不成大胖子。   薛城没有看到陆亦温那种犹如老父亲式的关心眼神,他玩得十分开心。   他今儿不逛论坛了,在别人的介绍下进了一个叫做普江文学城的地方。   普江文学城下面一共有四个分类,言情、纯爱、原创和衍生,纯爱是什么东西薛城也不太懂,大概是十分纯纯的爱恋,讲年少时候的那些爱情,不过他喜欢简单粗暴些的文,于是还是先去了别的分类,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看至一半数学老师哑着声音在讲台上拍桌。   他年纪本就大,上课又容易激动,激动处时音量极高,久之身体有些受不住,此时涨得满脸通红,却还扯着嗓音喊:“最后那个同学,你给我站起来,对,就那个一直把头低着看脚的。”   全班同学屏息不敢笑,就怕给薛城看到,不过什么看脚,人家就是低头在玩手机,也没见到这么会拐着弯来损人的老师,嘴皮子极其厉害。   陆亦温的手肘子推了薛城一把,低头叫他,才把人给唤了回来。   薛城塞好手机,懒懒起来,数学老师斜眉横眼,把那铁皮桌面拍得哐当当作响:“我说你啊大个子,看脚干什么,脚长得好看?赤脚大仙啊那不是,别一个人欣赏,给我们都看看。”   薛城:“......”   “对不起,老师。”他道歉,把头撇了,“不过没看鞋。”   “记住了,你不听课我打你的哦。”朱老师拿起一旁的木尺,敲打桌面,“就像这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年轻的时候,哪个学生我没管好过,当时这一排道上最凶的就是我朱老师,敢不听我的课,皮痒了是不是?”   言罢他又拿着木尺敲打一旁黑板:“就像这样。”   演示当年的威武雄风。   五六十岁临近退休的老头,面目涨红喉咙生哑,听说前几年生过大病于是身形干瘪看去摇摇欲坠,但又努力挥着木尺装出以前那些生龙活虎的气势,瞧着有些可怜,薛城看到他就想起以前村子里对自己挺好的哑老头,如今早就去世多年,也没让他享上福气,实在心有不甘。   他叹气,不禁生出了些想哄着他的心思:“老师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认真听课。”   朱老师洋洋得意:“知道错了?怕不怕?”   薛城憋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怕。”他又说,“痛,朱老师厉害。”   敢情这木尺就跟真打在他身上一样,陆亦温都惊呆了,他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巧和薛城低头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看到薛城跟他眨了一只眼,还挺像是在做wink的,笑得狡黠。   这一脸坏笑的样子,放陆亦温眼里还真觉得薛城有点儿帅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我现在哄数学老师的样子,就是以后哄老婆的样子。”   陆亦温:“不、不太想要。”   感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呀,感谢评论的大家嘿嘿!撒浪嘿。 第十二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城这人太实诚亦或是太会哄人,纯粹也把朱老师给吼住了,老先生静了半天,粉笔在他的掌心中掐碎了好几根,他连连摆手,突做一脸慈祥态势:“坐坐坐,快坐下。”他又补充,“鞋子好看就多看看,不碍事。”   说完之后他自觉这话也不对,再说:“不过上课还是要好好听,这是每位学生的原则底线。”   下半节课他愣是没找薛城一丁点儿的麻烦,气势也消了大半,说话温声细语起来,令无数同学大跌眼镜。   不凶的朱老师就不是朱老师了,同学们如是想道。   不过薛城还真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厉害。   下课之后薛城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手上塞了只苹果,他也很意外,不过并不喜欢吃这类玩意儿,随手塞给了陆亦温。   陆亦温咬了一口,还挺好吃,他问是谁给的,薛城边理桌面边答:“数学老师给的。”   再往细节方面说:“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老远就朝着我招手,等我过去的时候,他再从背后拿出了这一只苹果,跟我说他洗过了,再让我好好学习。”   陆亦温差点就噎了,苹果块卡在喉咙口,一下子没缓过气,恰巧这时数学老师拿着教案大步从门口经过,他现在俨然已经把薛城当成了好榜样宝贝,还特意站在后门口瞅了薛城的脑袋一眼,满脸慈祥。   陆亦温:“卧槽。”直接生硬地吞下了整块苹果块。   正拿着苹果的他和朱老师四目相撞,老朱老师状似疑惑,他怀疑陆亦温手上的苹果就是他给薛城的,但没有证据,不过他借机发作:“陆亦温是吧,坐着就要有坐着的规矩,把脚搁椅档上算什么,学流氓是不是,没有点学生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陆亦温迅速把脚放了,转过身,经此一役后苹果他也吃得没劲,又是自己已经咬了一口的东西,翻了只垃圾袋准备扔了,薛城这时转过身,皱眉:“你不吃了?”   陆亦温解释:“有点儿腻味,甜是挺甜的。”   薛城放下书:“我尝尝。”   他说完后顺便也把嘴巴张了,摆明了就要陆亦温亲自喂给他吃,前边的韩知和郑召召像是身后生了雷达,每回这种时候他们总能及时赶到现场,挺有自知之明,不说话,只围观。   两双眼睛如同饿狼,陆亦温挥走他们:“去去去,写作业去。”   薛城睨了他一眼,微抬头:“啊。”   陆亦温把苹果往他嘴里塞,薛城的动作很慢,他咬下一整口苹果的动作犹如被一帧帧降速又放大了下来,而他咬了一口的地方恰巧是陆亦温刚才碰过的地方,薛城丝毫不觉得哪里奇怪,他的脑袋一条直线通到底,而韩知则在旁边悄悄说:“啊,间接亲吻了。”   薛城茫然抬头:“什么亲吻?”   陆亦温把他脑袋使劲往桌面按,用了十分的力气,咬牙切齿:“没什么,你吃着,甜吗?”   他再又转身瞪了韩知一眼,把这尊菩萨给请走了。   薛城含糊不清:“甜是甜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先让我起来,脖子酸死了。”薛城嘟囔,“手劲还挺大,我们来掰手腕试试? ”   彼时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帖子悄然而起,一中规定学生课间时候可以带手机,也算是同时代与时俱进,发帖那人更是光明正大,正是隔壁班的林虞本人。   他发帖子的目的是为了跟陆亦温宣战,整得神神叨叨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稀巴烂的不对劲,帖子开头的时候他发了一大串的鸡汤,从自己小学的时候成绩不合格开始讲起,经历过悬梁刺股的六年,走过鎏金三年,步入高中时代后,他的成绩已经名列学校第一。   他在帖子中写道,所以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本意大概是为了熬鸡汤和向陆亦温宣战,但口气实在气人,不一会儿就被版主给删了,还有不少人发帖说是删得好,最气这类炫耀的人,怕是不懂低调两字怎么写的。   隔壁班传来林虞撕心裂肺的呐喊:“我的帖子,我没有备份!”   但他此举实在中二和辣眼,二班的同学都听到隔壁班的班长正在厉声训斥他:“你有完没完,还不嫌丢人,丢我们班的脸!”   薛城皱眉,跟陆亦温评价:“确实丢脸,反正他也考不过我。”“......们。”他又加上一个字,显然对自己的成绩目前还没有太大的信心。   陆亦温想了想:“回去我给你补习吧。”   不过说到论坛的事,他想起之前大家一直在他面前反复提及的那个什么“梦想要做大山头主”,不知道账号背后到底是谁,闲来无事有些好奇,上了论坛过去私聊他。   与此同时,薛城的衣袋中响起一阵论坛消息提示音。   没这么巧吧?   陆亦温欲言又止:“梦想成为大山头主?”   薛城义正言辞:“不是我!”   陆亦温又试探地发了一条消息,但薛城在一旁悄悄伸手关了音量键,这个试验方法显然不可行,而陆亦温从薛城嘴里又套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毕竟现在大家一旦说起这个账号,固有印象便是觉得他那挺短,不知道这个说法从何而起,但已经甚嚣尘上愈演愈烈。   薛城应该......还行吧。   陆亦温低头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岂止还行,叫真还可以。   他迅速把视线撇了,面上百般红,觉得自己的想法挺肮脏,就不像是个根正苗红的高中生。   哪儿能这样的,该反思。   高中时间过得快,一周过去之后再结束周末,转眼又是上学的日子。一中平时没有补课,听说曾经补过一次,被学生一个反手告去了教育局,校长的帽子差点也被上头给摘了,现在提起来还觉得心惊胆战,觉得学生厉害厉害可厉害,哪儿敢再惹。   不过关于住校他们还有一定规定,周日下午两点就得到校学习,晚上宿在学校,周五放学回家,如此循环往复。   这次周日郑召召和韩知集体请了假,宿舍里只有薛城和陆亦温两人,陆亦温惯例先去洗澡,洗至一半学校忽然停了电,他将窗户打开一道缝,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头顶天空如同硕大黑洞,不见点点繁星。   黑,可真黑,黑如墨。   陆亦温怕黑,这件事他羞以启齿,但确实早就沉积多年,大概是他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碌、只能由保姆带着照顾他时落下的毛病,怕黑也怕一个人,现今虽然好了不少,但如若外面再刮风下雨雷声轰鸣,大罗菩萨都救不了他。   说什么就来什么,天边忽而炸了一片烟,亮如白昼,闪电在天际蛛网密布,与此同时点点雷声轰鸣,从远即近滚滚而来。   操,陆亦温这下就不敢动了,他觉得自己这嘴就是张乌鸦嘴。   薛城听见浴室里边没了响动,过来问他怎么了,半晌后屋内传来陆亦温故作冷静但又能听到些战栗的声音:“我洗个澡,你就站那儿不要动。”   薛城说好,里面这才响起些窸窣声音,随之水流簌簌作响,薛城挠了挠头发,觉得站人口子处听人洗澡这事也不好,还是个男人,更不好,于是迈开步子走开了,挺有自知之明。   在他的认知里,陆亦温这类男孩,哪儿会怕黑怕闪电,说出去也笑死个人。   陆亦温洗了一会喊:“薛城,还在吗?”   没声儿。   操,没人!   “薛城!”陆亦温关掉流水,“薛城你在吗?”   “来来来来了。”薛城提着手电径直推门进去,“怎么了,水堵住了?”   要人来的也是陆亦温,这会儿恨不得薛城没进来的也是他,薛城手中的手电还是当初学校统一发放的,号称光力十足倍儿好用,现在这光照在陆亦温身上,陆亦温觉得自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哥心里苦但是这咋说,幸亏生得白还能藏住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三章   陆亦温直接石化了,呆旁边没有动,缩了缩身子,苦,他也说不出,没处儿说,从薛城的立场来看觉得这事儿大概就不是个事儿,陆亦温有的他也有,何其正常,就算看光了那又怎么样,比个身材好?   切,谁会这么幼稚。   薛城拿着手电四处晃,总算找到了厕所里的肥皂盒,他把肥皂拿出来顺手给了陆亦温,再把手电放进去,调整了光源的位置,那光直挺挺地往陆亦温身上打,晃人眼。   薛城突然想开玩笑:“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所有的光都打在你身上,万众瞩目?”   妈的,这厮第一次跟他说成语,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陆亦温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咬耳:“没、感、觉。”   “不过你真白。”薛城跟他说,“白得跟会发光一样,你是不是喝奶长大的?”   陆亦温护住自己:“别看我,三岁就戒奶了,就是这么厉害,不服气单挑。”   他正想过河拆桥叫薛城快出去时,外面响来宿管员的一阵喊:“同学们同学们注意了,紧急情况,再过五分钟就要切水了,洗澡的快点洗,身上打泡了的赶紧冲掉,等会别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哭,大家麻溜起来,快快快,都别在走廊晃了,动起来!”   屋外一哄而散吵闹不止,已经偷拿浴巾裹住了自己的陆亦温和薛城面面相觑。   薛城试探地说:“我今天打了篮球,也得洗澡。”   “五分钟......”陆亦温无语,“操学校在搞什么玩意,打.个.炮都不够这么点时间。”   不是,不是不是,他在说什么,这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他怎么现在搞起了黄色?   好在在他们村子里已经可以讨媳妇了的薛城觉得这话挺在理,没有理会陆亦温话中的颜色,再问:“那一起洗,省时间?”   陆亦温总不可能不让薛城洗澡,没这个道理,干脆咬咬牙,一鼓作气关了手电,黑暗让人五识通明,陆亦温听到自己跟薛城说:“你把衣服脱了,一起洗,快点,还有四分钟。”   薛城麻溜儿地脱衣服:“好。”   一起洗澡的滋味并不好受,除却偶尔之间的肢体相触,陆亦温的耳边始终萦绕薛城若有若无的气息,气息温热,而凉水冰冷,如一个上天而一个入地。   他的呼吸声很是平缓,徐徐慢慢,四周没有一片光亮,陆亦温将后背露给薛城的时候,觉得薛城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蠢蠢欲动,但他没有证据,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   怎么整得跟后背有鬼一样。   陆亦温一个激灵,手中肥皂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弯至半晌他的后腰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触觉,如羽毛轻抚,但又转纵即逝,陆亦温怀疑薛城刚才摸了他一把。   但他还是没有证据,忍了,谁料薛城在后背叹道:“陆亦温你的皮肤真嫩真滑,跟块新鲜豆腐一样。”   后背还真来了一匹狼。   敢情这还真摸了?大兄弟你这是性骚扰特么一拳把你打到大西洋边上去!   迟钝如同薛城,都觉得面前气氛忽而凝固起来,狭小浴室内的空气停滞不前,他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墙壁,他听见陆亦温从鼻腔间哼出轻蔑一声,举手抓了水把,逐步向他逼近。   薛城提醒:“还有两分钟。”   陆亦温失去理智:“去他妈的两分钟,我现在只想弄死你。”   耍帅不过几秒,陆亦温的脚踩在刚才掉落的肥皂上,一个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仰倒,得亏是薛城及时抓住了他,将他往自己身侧拉去,四目相撞、四肢相触,而手中的水把在一瞬间止住了水。   停水了。   这到底都是堆什么破事!   陆亦温今天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情绪崩溃,距离上次崩溃早就过了一整年,他很难想象并且预知到,原来之后有一天,他会因为被人看光、被人摸了腰、被人在洗澡的时候抱了满怀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而披着浴巾蹲在地上抓住头发不想说话。   根本说不出话,怕一张口就把薛城给骂了,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骂他骂到怀疑人生,骂得他立即躺床上呜呜哭去。   薛城苦恼,也跟着蹲一旁:“我是因为看你摔了才拉你一把,没想到就碰一起了,还碰得这么好巧不巧,也都是缘分了。”   “呵。”陆亦温在黑暗里瞪了他一眼,试图用意念抹杀薛城,什么缘分,它们两个的缘分?   薛城继续解释:“还有我看你皮肤白得跟牛奶一样,就想摸一把试试,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城里人养得还真好,真跟豆腐一样,我是在夸你,要不你摸回来?”   陆亦温:“呵,我摸你干什么,我变态啊?”   薛城同步抓头发,没辙了,自暴自弃:“你好烦,我求你了,原谅我吧好不好。”   直男道歉根本没有任何求生欲,但他在说我求你的时候,语气茫然还有不确定,莫名又一击击中了陆亦温的心底,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反思的结果是薛城确实该揍,但气也消了大半。   他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薛城刚才是在跟他撒娇?   薛城跟他撒娇?   操了。   算了,陆亦温想着跟薛城闹什么脾气,多大一点儿事,他早就应该抛弃惯用的思维定律,用薛城直来直去的思路去审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不过尔尔,薛城的行为,放在大部分男孩身上,都实属正常。   陆亦温正要站起来,薛城将手臂伸至他面前:“你要还不高兴,你就摸回来。”   陆亦温想说不要,但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他或许是要掐上薛城一手指,但暗处薛城的轮廓并不真切,陆亦温这样摸过去,摸到了薛城宽厚的手掌。   薛城的手掌让他好奇,它不似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上面有些茧,陆亦温也有茧,但那纯粹只是两指间的作业伤,而薛城的手上更多则是长期劳作造成的伤疤。   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说,“你们城里人”,夸他皮肤嫩、夸他成绩好,还总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尽管这些措辞只是偶尔之间出现,但也足够引起陆亦温的好奇。   他正张口想要问时,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打破了他的节奏,闪电亮彻整片天际,疾风吹得窗帘飒飒作响,雨声点点落于树丛,秋雨姗姗来迟,而日子早就入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将近一月,老师宣布了小月考的时间,下下周周三,一共考上三天,从三至五,放假回来公布成绩。   一中一向以高升学率和高重本率名列前茅,届时会有年级排名,以及班级间的平均成绩排名,说来十分残酷,仅仅是个不足一提的小月考,但学生间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处于紧急备战阶段。   就连前面的韩知和郑召召,都开始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认真补习,不愿拖班级一丝后腿。   当中就数薛城最闲。   辍学那段时间他的心思野了,又一下子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但整天耗着也不是个事儿,纯属浪费时间,于是整了个方法,叫做可持续发展,不把路给睡死了,一天一共八节课,他睡三到四节课,两天之间不重样,反复交替,不过跳过了数学课,不然老爷子怕是又要给他苹果吃了。   他还为此做了专门的表格,闲出来的毛病,从一到五,把每天要睡的课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还给自己贴心地安排了课间娱乐时间,可见他的生活十分丰富多彩,让人叹之不及。   陆亦温也是那天发现他很不对劲,问了才知道这件事,想笑又不想笑,心情十分复杂,他之前给薛城补课,把薛城听得昏昏欲睡,自己也是压力颇大,最后只好讪讪放弃,心想孺子不可教。   事隔多日,陆亦温大概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给薛城补习的心又蠢蠢欲动,这回他先借薛城的记事本来看他笔记,准备从中找些新的教学方法,这一看不知道,一看......   鸡变狗不变,胡号看象限?   这个锐jio三勾形的jio度是45逗。   陆亦温平静地笔记本放下,转身回去做作业,发誓以后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可事儿没那么简单,薛城有天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之后铆足了劲开始看书,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又遇到了林虞那个死人。   宣战贴那事儿之后,林虞就成为了论坛里的明日之星和大红人,不过群嘲居多,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他一贯心高气傲自视清高,中二而不自知,哪里受得了这些,这天正巧在论坛上看到一个辱骂自己的帖子,心生愤懑,见到薛城后情绪就开始爆发。   薛城不吵不闹,他的人设十分稳定,一如他此时平静的说话腔调:“学习这种事情从来不靠嘴皮子上的功夫,而是要拿出真材实料。”   他在厕所门口掷地有声,让闻者落泪:“成绩,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我特么在说什么,回到教室后的薛城才发现自己应了林虞的宣战。   好胜人设让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陆亦温哭笑不得,他好想揉揉薛城脑袋上的头发,然后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耳朵大声把自己的声音灌进去,大喊你这个傻子,简直快要把他笑死。   薛城到底是什么性格,他现在总算是有点明白了。   以前装得那么成熟,累吗?   “行了。”陆亦温勉为其难,“周末的时候你来我家我给你补课,到时候给你圈一点重点的东西,数学有公式和模板方法,你学着套用,总能蒙对几个。”   “至少。”他没给薛城希望,“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薛城如同一只阉不拉几的茄子,彻底颓废。   周末的时候计划临时有了变动,韩知和郑召召听说两人准备私底下补习的事,也想要过来沾点儿光,自然没事,于是把地点调到了薛城家里。   过去的时候,薛城先说庆祝一会,然后偷偷拿出了他爸珍藏多年的老白酒。   他摆碗的架势颇为熟练,韩知他们三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喝,唯有薛城兴致起来,倒了满满一晚。   “不会喝醉吧?”陆亦温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陆亦温:“被、被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城真是个大宝贝儿   呜呜呜大家多给我点评论我可以加更报答你们,嘤,沦落至此 第十四章   薛城喝酒,陆亦温他们喝牛奶果汁。   彼时正值午饭时间,管家偶尔送水果午餐过来的时候就想,大少爷太不像话,来了大半年了,酒瘾还没改,还是像刚来这里的那时候一样,扒着老爷的酒窖不肯放。   薛城喜欢喝酒,那时最爱做的就是光着膀子去别家蹭酒喝,他发小的父亲是为数不多几个在外务工的山民之一,每回过年回村,总会带上些城里的好酒,难得奢侈一把,拉着几个孩子讲外面的世界究竟多大多美。   几个孩子对外面一无所知,他们对另外一个世界的认知,来源于他人的描述和口口相传,心生羡慕,但又明白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磅礴大山,他们惧怕做出改变,于是墨守成规安于现状,那时候的气氛总会莫名来得低落。   这时候只有薛城没心没肺地还在喝酒。   酒真好喝,嘿嘿。   喝完酒就得干活了,要下地去插秧、去浇水,要去山上摘果实砍叶子,他是一个务实派,不爱多想事,只知道撸起袖子就是干,把力气耗尽了,一天也就过去了。   如此循环往复,是他的生活。   想着喝完酒就得去干活这件事,于是他喝酒的时候更有劲,架势十足,长久往之,薛城碰碗的时候动作幅度大,酒液堪堪滑至边缘,部分点点洒落至桌面,喝酒的动作豪爽,但把三人看得眼神直发愣。   薛城......喝酒的时候有点像流氓、像惯犯,陆亦温看着他抬头把酒一干二净,就要碰上第二碗时,下意识劝道:“少喝点。”   薛城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不。”   管家在旁边擦汗,解释:“大少爷就喜欢喝酒,呵呵,你们别介意。”   陆亦温欲言又止。   他一见管家的反应,就觉得薛城等会大概哪里会有不对劲。   果不其然,薛城喝醉了。   管家又擦汗:“呵呵,这酒浓度太高了。”   薛城大手一挥:“帮我把东西拿过来。”   陆亦温试探地喊着他:“薛城?”   操,这还补课吗?   管家早有准备,立即去杂物间拿东西,片刻后他出来,手中拿了一把铁铲,和一小包用塑料袋包装起来的东西,铁铲这玩意儿还挺新,把手是原木的淡黄色,看起来鲜少有人使用,薛城从他手中把东西接过来,一声不吭扛着往外走。   陆亦温和韩知以及郑召召三人面面相觑,管家最后圆场笑道:“没事儿,大少爷喝完酒就喜欢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先去书房学习,跟我来。”   陆亦温心想,他这特么是散心吗。   他总觉得薛城扛着铁铲的动作就像是在扛着刀子,薛城就是要去干坏事。   陆亦温快步追了出去。   青山别墅区依山环江,后面就是一整片绿葱葱的丛山保护地,沿路施了一片小道,抬头望去,半山腰子造有凉亭,山顶则是巍峨古寺建筑,这是一片绝对静谧的地方,少有人声,也少有人烟。   陆亦温追着喊:“你去哪儿薛城,你不补课了?你别往山上走,山上没有人。”   薛城转过身盯了他一会,他的嗓音因为饮了些酒而有些喑哑,他的眼神很是茫然以及无措,他问陆亦温你是谁。   陆亦温解释:“我是你同桌。”   却听薛城狠狠骂道:“放屁,老子早就不读书了,读读读读个球球,别碍着我干事。”   陆亦温:“......”   过了半晌他妥协:“好吧。”   薛城继续往山旮旯堆里走,他到底是醉,还是没醉,陆亦温偏向后者,醉了,不过薛城的醉酒又和别人有些不同,他醉得十分清醒,走路姿势也与平时无异。   陆亦温好奇薛城要去看什么,从管家的反应来看这种事情似乎司空见惯。   片刻后。   陆亦温拔了一根草叼嘴里,有气无力:“薛城,咱们回去吧。”   他千想万想,也万万没有想到,薛城是来山上刨地。   手势正不正宗陆亦温还真不清楚,他只知道薛城干活的时候挺起劲儿,他先拔了野草,拔完草之后再把土地翻新了一遍,他跟陆亦温解释这是他家的一块地,他要在上面种上青菜。   陆亦温面无表情地问:“种上青菜,然后呢?”   薛城说:“春天种上一颗青菜,秋天就会收获一大堆青菜,青菜可以吃,也可以去集市上卖钱,有了钱就能继续吃,不饿肚子。”   陆亦温看了会天:“可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今年的春天早就过去了。”   “那我要饿死了。”薛城抱着扎根进泥土中的铁铲,茫然无措地看着陆亦温,“我要怎么办,他们会打我。”   “谁会打你?”陆亦温很奇怪。   “我不干活,打我。”薛城皱眉,“不给我吃饭,不让我出去玩,睡地上,大壮睡地上。”   陆亦温在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高大壮?”   “诶,叫我有事吗?”薛城把铁铲收起来,他看了陆亦温一眼,“看来你确实认识我,不过你长得真好看。”   他顿了顿,努力寻找形容词:“你的皮肤跟牛奶一样白。”   陆亦温抚额:“咱能别提这件事吗,我赶明儿就去太阳底下晒一天,晒黑成吗?”   薛城没理他,他因为陆亦温的那句秋天,于是放弃了耕田的想法,准备沿路走下山回家,这时候他看到路边有一朵野花,野花生得很是好看,它有十分明媚的黄色。   薛城伸手把它摘了下来,生得十分高大的男孩,穿着精致,面庞严肃,摘花的动作却无比轻柔,他小心擦净花上的污垢,紧紧握在手中,继续走。   陆亦温追在后边:“你喜欢花?”   薛城应他:“送媳妇的,媳妇喜欢。”   陆亦温皱眉:“你有媳妇了?”   薛城这次没回,陆亦温快步同他并排走,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高大壮你有媳妇了?”   “操。”薛城骂他,“你叫什么叫,未来媳妇,还没娶呢。”   “有看上的人了?”陆亦温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挺想知道的。   薛城说没有,陆亦温又好奇:“有没有什么择偶标准?”   薛城这时看了他一眼,老实地说:“矮一点儿没事,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白嫩嫩的,我洗衣服她做饭,听我的话,对我要好,我会把钱都给她管。”   他打了个酒嗝:“呃,人要善良,要孝顺,不要太凶。”   陆亦温:“切。”   直男。   两人之后都没再说话,一前一后地下了山,薛城干活回来后就要洗澡睡觉,原定的补习计划也彻底泡汤。   关于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韩知和郑召召都表示好奇,哪儿能不好奇,薛城那气势汹汹扛着铁铲出去的样子,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郑召召说薛城像个朴实的劳动人民,而韩知随即拍大腿:“对对对,我就觉得这个形象十分眼熟,你一说就是这个理儿。”   陆亦温:“他还真去山上种大白菜了。”   说的是实话,结果没人相信,郑召召:“虽然像,但薛城肯定不会干这种事,他种白菜干什么?”   陆亦温:“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把所有事情比对起来,觉得薛城很不对劲,在他的口述中,薛城似乎要一直干活,如果他没有及时把白菜种下来,就会被家里人虐待,不给他吃饭,蛮横让他睡在地上,不让他出去玩,遭受惨绝人寰的虐待。   但薛城家里腰缠万贯,陆亦温他们家那时候即便有钱,薛家也远远不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上流社会。   简言之,薛城的爸妈,总不会干出这种没品的事情。   陆亦温也陷入茫然,还有高大壮到底是什么鬼?   管家送他们出门时,眼见陆亦温面上的疑惑,把他偷偷叫到一边,这位平时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沉着表情跟陆亦温讲笑话:“我们大少爷他喝醉酒的时候喜欢编故事,总觉得自己是地里没人要的小黄花,其实不是这样。”   “那。”陆亦温欲言又止,“高大壮是?”   “是他的花名。”管家沉着应对,“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希望你能替我们家少爷保密,这种事情,说出去总有些丢人。”   陆亦温带着一脸嗯?的表情,回家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个笑话,但应该是真相,吧?陆亦温如此想道。   周日晚自修的时候,薛城趴在位置上自己学习。   陆亦温那天走归走,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份自己整理的笔记,剔除了数学老师的口音,薛城总算是能看懂了些,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佛脚要好上些,薛城知道自己会输,但也明白输得好看点,还能赚回来不少面子。   好胜,使人变强。   陆亦温从后门走进教室,他看到薛城的背影很是认真,笔头稍动,正在跟着陆亦温归纳的模板公式演算题目,陆亦温突然起了一点儿的玩弄心思,他趁着薛城没注意的时候迅速过去,拍他左边肩膀,底下身,悄悄喊:“高大壮,这么认真啊?”   薛城特么的,心脏病要犯了。   “叫、叫谁高大壮啊?”他语无伦次,“陆亦温你活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城就是这样一个土味boy没有办法的,人家山里边过了十七年了,温哥很是心累,但是只能原谅他,并且顺毛。   明天早上九点加更一章呀我会努力写的!么么啾大家。 第十五章   “不想死,没活腻。”陆亦温慢慢举手,做投降状,“开个玩笑,你别太凶。”   薛城很认真地警告他:“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笑。”   “什么不好笑。”陆亦温坐下来问。   “高大壮。”薛城说,“很不好笑。”   他现在真的超级凶,从头顶的每根发丝到他的脚底,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地跟陆亦温说:你吓到老子了,老子现在的心脏吧唧一声就能给你吐出来你信不信。   陆亦温道歉:“我错了。”   薛城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忒小气,他说没事,顺便摸了一把陆亦温的手,这是他示好的表现:“下次不叫就好了。”   陆亦温收回手,觉得被薛城刚才碰过的手背,如同残留了一丝他的触感,经久不消。   高大壮,陆亦温当着人的面不敢说,心里边还在想,挺有趣的名字,又高又大又壮,哪儿大,大概哪儿都大,这事挺让大多数男人嫉妒的,但人生得好,也是一种天赋了,比不来的事。   目前距离小月考还有一个多星期。   薛城的情况十分复杂,他的英语完全不行,再恶补也没有办法,没基础,顶多就会读个ABCD,有什么用,没用,也不能当面用高音给老师朗诵。还有一些简单句子他也会些,但大多数基础词汇都一知半解,总而言之,要想英语取得高分,难,难于上青天。   薛城解释:“当时他们都说学英语就是不爱国,所以我就不学了。”   陆亦温:“你哪听来的洗脑包?”   薛城理直气壮:“他们都这么说的啊。”   好吧,陆亦温也不想再怎么折磨他了,总觉得薛城最近被学习整得,暴瘦了不少,他直接教他:“到时候你拿到试卷,先五个A,再五个B,接着五个C,再五个D,这么弄下去,连线题那些,长配短,短配长,一样长的配一块,作文我考前给你弄个模板,就这么做,总能捞到一点分数。”   薛城说好的。   其他的课,数学语文物理这些,陆亦温还能给薛城出点劲,好在月考将至,韩知也不骚了,郑召召也老实了,回到宿舍挑灯到半夜,陆亦温索性也跟着帮薛城补习。   宿舍会有突击查房,不敢开灯,都是窝在自家被窝里面单干,陆亦温想了想,也觉得不应该扭捏,成绩前面无大事,于是大方跑到了薛城的床上,跟他抢同一床被子。   可给人补习就跟做贼一样。   宿舍床不似家中大床,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块挤得厉害,低头动作间,呼吸仿佛都交缠在一起。   陆亦温到了床上才发现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事,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努力把身体往墙壁那侧缩,岂料薛城愈演愈烈,也跟着往他那边靠,他自己没感觉,有空地不占,那不是个傻子?   被窝闷得严实,空气滚动并且燥热,好在空调风勉强吹走陆亦温浮于表面的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心情,试图给薛城讲题,而薛城却在这时转过头来看着他。   陆亦温趴着手麻了,干脆躺下,他问薛城在看什么。   薛城说:“你很香。”   他补充:“用的沐浴露很香,我在研究你用了什么味的沐浴露。”   陆亦温愤愤推了他一把:“操,我给你讲题你光顾着闻我的沐浴露很香,你是不是变态啊。”   这时在他们对面的床上突然传来韩知的歌声:“他身上有我的香水味,是你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他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哎哎。”   郑召召从蚊帐内探出脑袋:“你怎么还改词了,大半夜别搞黄色,等会整得人睡不着了。”   “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陆亦温阴恻恻的声音从薛城的被窝里传来,他咬着韩知的名字,一字一顿,“韩、知,你死定了。”   这边正闹着,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宿管大妈声音低沉如同鬼魅,还带颤音:“同学们,不准讲话,该睡觉了,不睡就扣分,扣的班级分。”   操,还真被抓了。   薛城动作快,迅速关了灯,把陆亦温拉进被窝,床在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咯吱摇动,而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窄小空间内,所有东西似乎都成了流质,陆亦温觉得自己或许快要化成水了,因为紧张和难以自抑的躁意。   薛城的手臂环过陆亦温腰侧,环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动弹,这是一种保护意味颇为浓重的姿势,陆亦温的脑袋枕着薛城的枕头,而脸颊紧贴他结实的手臂。   如此时间停滞片刻,才听到门外宿管员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亦温终于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脱离出来,他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听到自己的声音暗哑:“我回去睡吧,以后白天补课。”   陆亦温回到自己的床铺后倒都就睡,他在暗处的面色或许涨得有些通红,他很难去描述刚才的反应,当两人在紧密的空间内四肢相缠时,一种如同信息素一样的东西在他们四周蔓延开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微微有些抬头。   真实遭罪,陆亦温深呼吸,不让自己去想。   但他失眠了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分明没有胡思乱想,但却睁眼到了天亮。   小月考终于如期来临,从周三考至周五,陆亦温他们班是理科班,共考六门,语文数学英语,以及物理化学和生物,在这之前陆亦温给薛城押了几道题,总结了一些基本规律,至于能不能用到,只能听天由命了。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薛城抓耳挠腮。   那还真不懂,语法停留在小学阶段,选个介词都想抛硬币犹豫半天,半晌后他放弃,按照陆亦温的方法,四个A四个B如同循环往复,快速填完选择题之后他挪到作文部分,一看就乐了。   嘿,陆亦温厉害,压中了题目。   他当即把背诵的模板一丝不落地写了上去,在记忆力方面他的天赋出众,虽然到不了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记这些东西早就绰绰有余,一切写完后他看表,才过去半个小时,那就睡一觉好了。   陆亦温被分在薛城的隔壁考场,他沉着脸,觉得答案有点不对劲。   反复检查了几遍,又想肯定没错,但答案分布却极其诡异,四A四B四C四D,如此循环往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儿会有老师这么搞学生,陆亦温转着笔皱着眉,最后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再检查。   翻到作文题目的时候他就想笑,如果前面的选择题答案确实这样,薛城怕是要得高分,什么狗屎运,傻人有傻福气?   考试快要结束时,一人沉着进来,他头戴黑色鸭舌帽,脸用口罩遮得严实,穿了一件宽大外套,形象奇怪,监考老师正要厉声问他是谁时,对方朗声笑道:“哎呦哎呦老李,监考辛苦了,我过来随便看看,你继续,最近有点感冒,所以进出都带了口罩,不碍事不碍事。”   原来是来视察的领导,被唤作老李的监考老师随即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同他握手,之后便不再管,那位过来视察的领导背手在教室四周走动,架势十足,走到陆亦温身侧时,他伸手就要去翻他的答题卷。   他很奇怪,陆亦温皱眉看了他一会,按住了试卷,说:“老师,我在做检查。”   领导讪讪:“好、好吧,那陆同学加油。”   他在陆亦温这里吃了一个闭门羹,之后没了所谓视察的心思,匆匆同李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就从后门离开,陆亦温去看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铃声响起后,小月考最后一门考试尘埃落幕。   陆亦温走出教室,看到不远的地方栏杆处趴着一个人影,生得身高腿又长,姿势随意,他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而身上校服穿着并不规整,整个人身上多了些惬意的气息。   他转过身,朝陆亦温走过来。   “犒劳你的。”薛城把手中的奶茶给他,悄声说,“我刚点的外卖,还冰着,你凉凉手。”   他要过来给陆亦温捏肩膀,边夸他:“温哥真的厉害,作文也压对了,英语选择我也照着你的方法都填满了,总会有点分数,不至于太惨。”   陆亦温特么要喷了。   “你、你等成绩发下来就知道了。”他哭笑不得,“到时候你会发现什么叫做狗屎运。”   薛城:“考试考傻了?好端端怎么骂人呢?”   陆亦温今天心情大好,主动去搭他肩:“没骂你,走了走了,回去再说,我这是恭喜你呢。”   两人勾肩往回走,边打边闹,从背影望去姿态亲昵无间,韩知和郑召召从考场里出来看到这一幕,韩知率先说道:“我总觉得他们两人有点鬼。”   郑召召呦了一声:“你看谁不是这样?”   “那不一样的。”韩知给自己辩解,“我以前还在论坛上叫他们不要看到两个男人就拉郎配,但是温哥和薛城,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郑召召有了一点兴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般了。”   “就。”他压低嗓音,“给买奶茶,还特意挑温哥喜欢的草莓味,晚上补习的时候,谁知道在被窝里面干什么,说不定就在干那种事情,上次薛城还说漏嘴一次,说他们一起洗过澡,咱俩都没洗过澡,还有,你看温哥对谁这么上心过,认识一年多了,对咱们这么好过吗?”   郑召召几乎要被洗脑了:“居然有点道理。”   “等等等等。”他想了一会后把猜想都悉数推翻,“不喜欢男人啊他们,这样只能说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以前不喜欢,又不代表后面不喜欢。”韩知理直气壮,“郑召召你的思想觉悟真的很差,世界是变化的,你要用辩证发展的目光去看待他们的关系。”   郑召召妥协:“好吧。”   他面上不说,但在心里边嘀咕,怀疑韩知就是唯心主义者,想什么,就觉得是什么。   他们也跟着往宿舍走,这个话题起来之后,韩知兴致勃勃:“我现在就一直在猜,温哥跟薛城要是真有一腿,谁0谁1?”   郑召召骂他:“满脑子黄色废料。”   韩知顾自猜测后终于放弃:“想不出来,这怎么配,配谁在下面我都于心不忍,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资源分配极度不均,也不给咱们配一个,我都母胎单身十七年了。”   郑召召吐槽:“越骚越没人要,理就是这么个理,你还不懂。”   说这话的时候他挺开心的,偶尔时候就爱跟韩知这么对着干,但嘴瓢一时爽,至于后面被韩知跟在后边追着打,追了八百米最后求饶这件事,郑召召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男子汉嘛,能伸能缩,都不碍事,就是疼了一点儿,很快就过去了。   周五考试结束后迎来两天周末假期,难得有放松的时间,韩知心思活跃,约了他们三个出来玩,平城这地儿好玩的地方有不少,听说东城区建了一座新的鬼屋,看网上的测评都不错,直说气氛诡异能够吓死人,于是大家来了心思,都跃跃欲试。   郑召召过来的时候不止他一人,他还带来了他的哥哥。   他哥叫郑君,比他年长五岁,在国外读大学,本硕连读,商科专业,以后是要回家来继承家业,大概是有这样一个因素在,他同郑召召的外表以及性子都有不同,沉默少言,大夏天里又西装革履,也不嫌热,见着了一群小屁孩后,他冷冷点了脑袋,随后不再说话。   和我的人设有点像,薛城如是想道,他开始像模像样地学习对方的表现,发现以前自己的表演都有些偏差。   ——在陆亦温面前的话太多了,很失败。   但这也没有补救的办法,他自觉自己跟陆亦温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够共享同一条内裤,也没有再装模作样下去的道理。   韩知把郑召召拉到一边,问他哥来干什么。   郑召召苦笑:“我妈让他管着我,我说要出来玩,他也偏要跟着过来看看我的一帮朋友,不然就要把我关在家,不让出来。”   韩知哦了一声,悄悄抬眼去看那个男人,四目相撞的时候他看到郑君明显皱了眉,他的表情带有嫌弃,且嫌弃意味浓重,韩知鲜少有这样被人鄙视的时候,不满地轻哼一声,低头再去跟郑召召咬耳朵抱怨。   郑召召解释:“我哥知道我们的情况,但是他直得不能再直,以前大学的时候有不少gay追他,都被他打得进了医院,他现在很讨厌gay,有ptsd,你别去骚他,可能他下意识就会动手。”   韩知心跳如雷:“你哥不会打我吧,我这细皮嫩肉貌美如花的,被打惨了怎么办,以后还要靠它叼汉子的。”   “只要你别去他跟前骚他,这倒不会。”郑召召拍他肩膀,“放宽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韩知咬着唇点了点头,勉强放宽了一点心。   他走过去的时候就想,gay怎么了,喜欢男人就是天生的,搞什么歧视,妈的有毛病,这么看不惯就别来。   但他对比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距,最终还是把这些话悉数咽下了喉咙口。   嘤,就委屈巴巴的。   周末时候热闹无比,由于是新开的鬼屋,过来尝鲜的人不少,一行五人排了将近一小时的队伍,才终于堪堪排到了入口,前面还有两拨人,胜利在望。   外面太阳大如圆盘,这几天平城又引来了一次高温预警,天气阴晴不定,凉的时候恨不得通身裹上毛衣,最热的时候又能径直把大马路熬出些油来,让人叫苦不堪。   韩知大汗淋漓,他试图找一个阴凉的地儿休憩片刻,于是悄悄瞄准了郑召后面的阴影地,小心思一起,筹备多时,正欲悄悄挪过去时,被郑君及时发现,一记眼刀扫射,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韩知讪讪收回步子后,又准备躲到陆亦温的后背去。   他心想,温哥人帅又仗义,这种小事应该不足一提。   他刚准备过去时,薛城下意识抬头眯眼看了会天,把陆亦温拉到了自己的后背。   他生得人高马大,就连地上落下的阴影都更胜一筹,能够将陆亦温完全包裹,陆亦温吸着冰奶茶正游离在状态之外,他抬头茫然去看薛城时,听薛城跟他说:“别晒黑了,躲我后边。”   并且认真地把陆亦温挽至胳膊的袖子拉了下来,一一扯整齐,他低着头干事的模样很是虔诚,至少从韩知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   真的很gay里gay气,韩知甚至从他们的互动中,发现了陆亦温做0的可能性,居然不是没有道理,相比之下,薛城更是攻气十足。   但他下意识去看郑君,果不其然,见他面庞紧绷,看来并不高兴,冷哼一声后,将视线撇往了别处。   真的是个十分自私的人,韩知不满,咱们在这边谈恋爱,又没碍着您这大爷的,做这表情给谁看呢,真的扫兴。   薛城顾自在跟陆亦温说话:“我妈听说你给我补习了,想请你吃顿饭,应该是在下周,到时候我过来接你,在家里吃饭,她亲自下厨做点小菜。”   “成。”陆亦温咬吸管,思虑,“我带点礼物?你妈喜欢什么?”   “你把自己带上不就行了,不用礼物。”薛城想道,“你再把你弟陆亦南带上,跟薛野好好玩玩拉点感情,之前打架那事,我问了,关系还很差。”   陆亦温意有所指:“还真的不打不相识。”   “谁知道你会......”薛城同他聊得有些得意忘形,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但及时止损,只同他做口型,“哭。”   陆亦温说起这事就暴躁:“我都说了是天生的,控制不住,我肯定一点都不害怕。”   “说起来你好久都没。”继续做口型,“哭了。”   “哪儿这么容易。”陆亦温也做口型,“哭,我又没这么脆,拜托,我们都差不多一样高,打架或许你还比不过我。”   “你吹牛吧,到时候别被我弄哭求着说不要。”   “我不可能哭着求你说不要。”陆亦温反驳,“你做梦吧薛城,下辈子成吧。”   他们在那边顾自说得起劲,韩知和郑召召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对话哪里有些奇怪,还有最后面那什么弄哭求着说不要,简直能在韩知心里脑补出一通海棠十八般大戏。   韩知插.进去说,做出认真求知的表情:“薛城你要在哪儿把温哥弄哭呢?”   陆亦温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警告他:“韩知你不要给我搞黄色,打住。”   “成吧。”韩知委屈,“寂寞的灵魂无处安放。”   郑召召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回去再浪。”   郑君那两道眉几乎就要锁在一块,他不想听也不愿听这些十分奇怪的对话,纯正的直男觉得这些都是不学好,但他弟从小就坦白说自己喜欢男孩子,所以才在这种事情上略有妥协。   他高中毕业后就出国求学,国外gay圈内关系混乱,他见多后更觉不是,又怕郑召召也是如此,所以想着来考察一圈他的朋友,也好安心。   他把视线放在韩知身上,觉得这是一个危险分子。   寥寥几句对话,就能看出——太骚了。   搔首弄姿,难以忍受。   外面闹了一整圈,总算排到了他们。   这间鬼屋说得再准确些,是一个鬼屋主题公园,不似传统鬼屋那般线路单一,它的内部有不少分区,且有独立故事主线,根据网上大家的测评,内部气氛恐怖至极,循序渐进,是其他鬼屋鲜少所能匹及的精品,与此同时,一次只进一队人,并不像其他那些游客扎堆。   鬼屋内的恐怖程度按照级别逐步提升,最前边几个如同把戏,一行五人起先兴致勃勃,之后难掩心中失望,但等来到第四个时,前面视线忽而空旷凋零,灯光诡异,立体环绕音响彻耳际,似是有鬼在耳际哀鸣,这时风又霎时簌簌作响,吹得面前白布四起,一时干扰了大家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片白色以及猩红。   局势忽然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大旋转,就连陆亦温都忍不住操了一句,下意识往大家的身侧偷偷挤去,他问:“薛城,你在吗?”   薛城和他开玩笑:“我不在。”   恐怖之下陆亦温的大脑慢了几拍:“那你在哪?”   真是有点怕了,鲜少看他这样,薛城轻笑出声,拉过他的手:“我在这,你别怕。”   陆亦温也不再避嫌,任由他握紧自己,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道声音幽幽同薛城说:“哥,你握了我的手。”   “操。”薛城跳脚,“韩知你怎么挤我旁边来了,还一声不吭的,吓人呢?”   韩知揉着自己被捏爆的右手,委屈:“我这不是怕嘛,想找个人多的挤着。”   陆亦温的声音终于有些开始打颤,不敢动:“那到底是谁握了我的手!”   薛城发誓:“不是我!”   “也不是我。”郑召召说。   郑君叹了一声气,终于加入他们的阵营:“不是我。”   “我离温哥挺远的。”韩知解释。   “操。”陆亦温回头看,看到一张红色小丑脸对准他,嘻嘻一笑。   心脏都要吓爆了。   后面随之而来一堆无脚人,用威压吊至半空四处飘动,屋内气氛更为诡异,头顶灯光如同鬼魅,而丧歌随之而起,几人面面相觑,薛城率先反应过来,拉过陆亦温就往前面跑。   韩知他们紧跟其后。   再往前走更是恐怖,但后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挤,好在薛城和郑君算是队伍中胆子颇大的那两位,薛城护着陆亦温,郑君护着他弟,他弟拉扯着韩知,一行人拉拉扯扯,gay里gay气,总算逃出了这间恐怖的鬼屋。   陆亦温发现自己要哭爆了。   心情平复后眼泪还是经受不住强烈的刺激而开始如水崩那般,他背过身去拼命擦拭眼泪,但依旧堵不住出口,于是内心更为崩溃,这时候他听到韩知大叫:“我的两只鞋不见了!”   郑召召在旁边疯狂辱骂他:“你神经病啊跑得两只鞋都不见了居然没发现,你赤着脚的时候不觉得很地面很扎脚吗!”   “呜呜呜我可能真的是傻了。”韩知爆哭,“我生日时候的椰子鞋呜呜呜,我要进去拿。”   陆亦温哭着哭着就被逗笑了。   薛城发觉他不对劲,过来问他怎么了,待他看到陆亦温满脸泪水时忽然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等到郑召召发觉这里情况不对也想过来时,薛城伸手,将陆亦温抱进了怀里,挥开郑召召:“我们这边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全场最惨:韩知   收获了爱情:温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这章我真的爆笑然后我我妈特别害怕地过来看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没有,人家正常着。   我把加更的那章合一起啦,这章其实有六千八呢! 第十六章 (捉虫)   平城论坛上最近有个新晋帖子格外红火。   楼主:楼主那天贪玩,跟朋友一起约着去东城新开的那家鬼屋玩,结果刚走到就看到一行人从鬼屋里出来,有个超级大帅哥,真的腿长颜又正,有个185吧,气质特别A,结果当着我的面反手一个爆哭,关键人家哭起来还好看,楼主当时的表情就卧槽你们懂吧。   1L:然后呢?   2L:万人点赞求一张被吓哭的帅哥图。   3L楼主:没来得及拍图,关键在后面,我先说这个哭哭的帅哥是A吧,另外一个帅哥是B,B看到A不对劲就走过去,见怪不怪,然后男友力十足地把他抱进了怀里,还拍他的肩膀说我在呢,你别怕,他们的同伴要过来时B也不让他们看,护着不肯放。   4L:场面突然变gay?   5L:这年头帅哥不搞基好像都对不起大家了,不过没图没真相,姐妹们不要被溜了,   6L:我不相信185气质特别A的男孩子会被区区一个鬼屋当面吓哭,除非他是我们姐妹。   ......   30L楼主:对,除了那一对之外,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小帅哥哭着说他的两只鞋掉了,赤脚站在地上特别惨,大家都劝他现在先让人送鞋过来,到时候等鬼屋歇业了再来找,结果小帅哥就要一个人先进去找鞋,过了一会哭着出来说我把表也弄丢了,鞋子也没找到。   31L:???   32L:我反手一个爆笑,这是什么沙雕剧情。   33L楼主:我还没打完字呢,这时候的局面就是B抱着A走不开身,小帅哥就叫他C吧,旁边还有两个朋友,一个跟他一样白白嫩嫩的D显然没有什么用处,另外一个E一直在打电话说什么,这个项目一亿,我觉得可以,或者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个负责人都搞不定,特别凶。   ......   50L楼主:我都快跟不上你们的速度了,别急,小帅哥那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帮忙呢,后来E就陪着小帅哥进去了,但是出来的时候小帅哥跟他朋友D告状,说他哥打他了,就说了一句话,哥哥你好厉害,就被打了一顿。D说你活该,叫你别去我哥面前骚他你还不听劝。   51L:哈哈哈哈哈哈哈恍恍惚惚难道是小帅哥骚了直男一顿然后被直男打了?哥哥好厉害哦。   ......   100L:顶上去,我不允许大家不跟着我一起笑。   这个帖子首发于平城新鲜事论坛,后来被各大新媒体号转载,在朋友圈中一时风光无限,等韩知发现它的时候,帖子回复楼层已经到达了数千楼。   韩知愤愤,真的是百口莫辩,转过身疯狂去跟陆亦温吐槽:“现在的楼主为了红真的一点都不择手段,温哥怎么可能会哭呢,就算世界灭亡重力消失丧尸来袭,温哥也不会哭,温哥你最帅!”   陆亦温握着笔写字的手一顿。   压力山大。   天生的毛病,真的改不了。   薛城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倒,长手长脚瘫在座位上,懒懒看着陆亦温做笔记,双眼微眯,看去颇有惬意,等韩知转过身去后,他扯扯陆亦温的衣角,轻声叫他:“小哭包。”   “小哭包叫谁呢?”陆亦温握笔,咬牙。   “小哭包叫你呢。”薛城照模照样地回,他这周回校后刚剪了一个板寸头,人看着更加干净利落,就是笑得有些坏,让陆亦温想要揍他一顿,这人纯粹欠揍。   不过,“成吧,小哭包叫我呢。”陆亦温耍嘴皮子功夫。   薛城心满意足地趴了一边,继续去浪,没听出陆亦温话里的意思。   还真傻,陆亦温望着他的后脑勺,有一瞬间就想,真下不去手欺负他。   怎么会有薛城这种人,初看觉得精明能干,又强势凶悍,让人望而却步,岂料剥开来那么一看,偶尔时候运气好,还能见到不少糖心料。   是个古怪的人。   一中老师们效率不错,上周刚考完,这周周一直接出了成绩,薛城因为有数学老师的关爱,早自习结束后大摇大摆进了办公室,就为了特意去给陆亦温看成绩,过了半晌后出来,压了嗓音跟陆亦温说:“你第一,班级的。”   陆亦温有点不太好了:“年级的呢?”   薛城愁眉苦脸:“这么在意啊?”   “操,你快说。”陆亦温伸手推了他一把,推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手一滞,又迅速收回来,“别卖关子。”   “第一第一,也第一。”薛城比自己得了第一还开心,“刚办公室老师都夸你厉害,语文135,数学147,英语140,化学95,物理93,生物差点,88,等会我请你们吃饭庆祝。”   陆亦温问:“那你的成绩?”   薛城表情微滞:“有点奇怪。”   “怎么说?”陆亦温问。   “我考了三十名,英语有135?”薛城继续,“老谢刚还拉着我在办公室念叨了半天,说我聪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发誓我没看懂一篇文章,135个鬼哦。”   陆亦温憋笑安慰他:“辛苦了,给你揉揉。”   “揉揉。”薛城把手给他,“迫切需要年级第一温哥的安慰。”   “我也要安慰。”韩知转过身,学模学样,“迫切需要年级第一温哥的安慰。”   “操。”薛城不干,“滚滚滚,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人。”   他的手穿过了陆亦温的肩膀,将他带至自己身边,两人的脑袋挨得严实,薛城宣誓自己的主权:“这是我同桌呢,你去找郑召召安慰你。”   陆亦温单身十七年的老脸都要红了:“放开我薛城。”   动手动脚。   “你占有欲真的很强。”韩知由衷感慨,“以后温哥会很辛苦的。”   “咋?”薛城问他,“我还能逼你温哥干活不成,我就不是那种人。”   成绩单发下来之后,真实情况确实和薛城打听来的消息类似,只不过他记错了陆亦温的生物成绩,上了九,有91,高出年级第二有三十分,一骑绝尘。   二班的总体成绩也都不错,班长谢玲玲考了年级第三,年级前十班里共包揽了三人,可谓是一个硕大的丰收。   陆亦温的发小白浪是体育生,开学没多久就去了临省做交流,其他好兄弟,比如韩知和郑召召,成绩也都考得不错。   而薛城这回成绩中规中矩,没有以前几十那么夸张,尤其是他的英语成绩,更是在班中名列前茅。   不过其中最逊色的是他的语文分数,原因是作文跑题,作文题目用一颗种子来表达一个人的出生起点,立意应为奋斗的人生,而薛城却老老实实写了一篇如何播种的科普文上去。   最为恐怖的是,有老师闲来无事查了他作文里提到的那些小技巧,发现都在网上有迹可循,且被证实十分有用。   ——真真切切的农业文。   课间的时候,林虞过来找人。   他自愿认输,人倒并不扭捏,拿得起放得下,但也说下回再比,显然还要挑衅不止,陆亦温不太愿理他,一来觉得没必要,二来也讨厌这样狂妄自大并且做事冲动的人,不过等他看到林虞旁边跟着过来的小跟班时,面色稍滞。   有点眼熟?   那跟班同陆亦温四目相撞后,下意识往后退缩几步,陆亦温在一瞬间福至心灵,难以置信:“妈的,你不会是那天来翻我试卷的领导?”   “什么领导?”林虞疑惑地问。   “那天,有个带着口罩的领导过来说是视察考场,但是扒着我的试卷不放。”陆亦温上前几步,“不会是你吧?”   “不、不是我。”那人反驳,“怎么可能,我疯了吧。”   “什么领导?”恰巧有老师经过,听到了,“是不是那个带着口罩和黑色鸭舌帽,背着手,每个班级都绕过来的领导?”   陆亦温没说话,一行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那老师继续朗朗说道:“我们都遇到了,问了一圈,一对,咱们学校根本就没有这种领导,我现在就是这件事情的主要负责人,准备去监控室调记录,你们有什么线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跟班霎时汗如雨下,坦白了:“老师是我,那个英语试卷答案太奇怪了,我就想去别的考场看看大家的情况。”   他看了陆亦温一眼:“这不是旁边考场有个学霸嘛,我就专门扒着学霸的试卷看看,学霸不肯,我就回来了,您看这,能不能饶过我一次?”   陆亦温:这什么神经病,什么诡异脑回路?   简直比薛城还要奇怪。   林虞:我特么一口老血喷出来。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该位同学A,由于在考试期间,冒充学校领导混迹各个考场偷窥答案,并且当众调戏老师和同老师握手等,罪行累累,被学校记大过一次,休学一周,在家反省。   由于该行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学校专门把他的情况公示三天,告诉同学这特么也不可以,什么神经病行为,千万不要跟风模仿。   小团体里边出了个作弊的同学,林虞自觉面上无光,从此更没脸来找陆亦温的麻烦,乖乖夹着尾巴认怂,注销了论坛账号,人也肉眼可见地成熟了起来。   一周过去之后,薛城给陆亦温发了他妈的时间安排,周日晚上一起吃顿饭,感谢他在学校里对薛城的帮助,薛城还在微信里跟他说:“一定要来,我妈难得关心我。”   其实这倒也不必,如若不是薛城在前帮了他不少,挺身而出,陆亦温也不会对他有多在意,后来他们之间成了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更是寻常。   不过他还是应了邀请,在这之前,陆亦温苦恼地趴在床上,懒懒不想动。   又没钱了。   陆亦温盘腿坐起来,盘算了现在手边的余额,差不多还有一万块,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被法院冻结,有些还没拍卖成功,其中有一件是他极为喜欢的钢琴,十岁时候的礼物,想着一定要把它赎回来。   陆亦温出去打了电话找了一份兼职,这次的工作地点是在酒吧,夜班,报酬不错,当天就能上工。   他换上侍者服,准备端着酒杯出去送酒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城?   不止一个人过来,身边还有一群大呼小叫的朋友,喊他:“薛少爷过来坐。”   这个傻子不会被人骗过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谁敢说我傻,我就诅咒谁考试门门考满分!”   陆亦温:“傻。”   不知道有木有要高考的妹子呢,考试加油呀,看的全会蒙的全对! 第十七章   几米远之外,陆亦温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把薛城拐进了一间包厢。   一行人中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都显大气,行为老成,薛城站在他们当中极为显眼,他身着白衬衣、黑裤子,脊背挺得笔直,身材颀长,一路皆沉默不语,只有偶尔时候才会颔首,话语简洁,大多都是,嗯,知道了,等诸如此类的话。   包厢门合上,陆亦温烦躁地吐了一口气。   薛城怎么会来这里?   这间酒吧其实不算正经,许多有钱人都喜欢来这里找乐子。   时薪几百,不过要求严苛,服务员不管男女,都得生得漂亮或帅气,或许不能一眼勾人,但也要赏心悦目,除去日常时薪之外,给的小费也让人心动,陆亦温因为急用钱,才经人介绍来这里打工。   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如此护短,下意识在心里为薛城开脱,薛城怎么可能像是会主动来这里的人,同桌一个多月,也没见他提起过自己这类癖好。   薛城宁可去大山里边种大白菜,都不会来这里。   陆亦温跟同事换了送酒的房间,径直推门进了薛城他们所在的包间。   一进门,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包间内气氛暗沉,这里的灯光打得极低,如同故作神秘,只能堪堪辨出几人的身形轮廓,包间内放着灼热的英文歌,歌词打了擦边球,吟唱者的声音无比媚俗,经由这道声响,包间内的暧昧气息急剧攀升,如同化掉的粘液。   陆亦温听得头皮发麻,快速把酒放下。   薛城形象明显,陆亦温一眼看出他坐在最里边,几人围在他四周,嘘寒问暖犹如亲老妈亲老爸,一口一声薛少爷,叫得异常亲密。   陆亦温给他们开了一瓶酒,拿出酒杯,一一满上。   他工作的间隙中,听到一男人跟薛城说道:“薛少爷长年在英国读书,去年才刚回来,阿姨让我们带着你多玩玩,这不就趁着周末时间好,一起喝杯酒。我先介绍一下,我姓夏,叫夏天戈,这个是我妹妹,叫夏天,这是我发小,秦明,这是韩东......”   一溜烟的名字下,陆亦温就记住了一个,夏天戈,一听就是夏天的哥哥。   不过、薛城长年在英国读书,去年才刚回来?   他单词就没认识几个,在英国当睡美人睡了十多年?   陆亦温不解,他倒酒的动作缓慢,故意拖延时间,想要继续听点什么。   薛城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有些陌生,他靠坐在沙发上并未多言,包间内有人开了打火机吸烟,火折子亮的那一瞬间,陆亦温看到薛城的衬衣纽扣开了两颗,衣物松垮,面露烦躁,是副典型大少爷脾气。   等人说完后他才开口,言简意赅,给了面子:“嗯。”   夏天戈把烟送上去:“薛少爷也来一根?”   “你们抽烟?”薛城问。   “我们都抽。”夏天戈忙不迭讨好道,“出来玩,抽烟喝酒,什么都玩。”   薛城勉为其难,他或许也想跟着试一下,或许是被那句我们都抽而整得有些心动,他试图跟上这些人的节奏:“那给我吧。”   通过观察别人娴熟的步骤,陆亦温看到薛城咬着烟蒂的动作也分外老练,他微眯眼,正欲凑近点烟时,火苗闪烁的那一瞬间,薛城抬头往上看。   呵。   陆亦温阴恻恻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如同看待一滩死物。   薛城皱眉。   妈的陆亦温?   他定眼再看,真是陆亦温,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手一抖,手中的火机应声落地,他又立即正襟危坐,把头低下,盯着地面一角,神情彷徨,如同犯了错又被当场抓获。   不、不抽烟的呢。   旁边几人不明所以:“薛少爷,我们替你点上?”   陆亦温把倒好的酒杯递至他面前,问:“薛少爷,喝酒吗?”   薛城抬头问他:“你抽烟吗?”   陆亦温:“不抽。”   “那我也不抽。”薛城很认乖,摘了烟条,揉扁了,随后扔进桌面垃圾桶,他专门说给陆亦温听,“我不抽。”   夏天戈哈哈打圆场:“原来薛少爷不抽烟,那咱们也不抽,夏天,你先去点歌,韩东,之前叫的那帮小姑娘小少爷呢,让他们上来。”   他再转身跟薛城解释:“叫些人过来陪着,薛少爷有看上的,尽管提。”   门应声而开,包间内不过五六个富家子弟,叫来陪伴的姑娘少年倒是有不少,灯开后,个个生得都是艳丽无比,陆亦温见状微退几步,不满皱眉,看了薛城一眼后准备出去。   薛城看着不断涌过来的几人,不愿跟他们扯上关系,但又没有办法避开这些类似应酬,他爹教过他,这些人,以后或许都是他在生意场上的朋友,多认识几个朋友,才能走得更远。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把陆亦温叫住:“你过来,留下来陪我。”   包间内顿时雅雀无声。   今晚夏天戈做东,他家算是一向攀附薛家,家中长辈让他务必要讨好薛城,但他并不清楚薛城的喜好,只能试探着瞎子摸象,想来也应该都喜欢美酒美烟和美女,不过想着薛城从小又在英国长大,说不定还喜欢男孩,事事都备着,有备无患。   他见薛城喜欢这位送酒员,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第一眼,嘿,生得可真高。   第二眼,生得还真白,黑衣衬得更是白,刘海有些放至脑后,他的五官带着些许少年气,年纪大约不大,二十以下。   原来薛城确实喜欢男孩,喜欢得还是这一款。   许是夏天戈过于仔细观察陆亦温的目光有些愣直,放在薛城眼里就好像是这位纨绔子弟大方看上了陆亦温一样,他有些许不满,这些不满流于表面,占有欲作祟,冷冷看了夏天戈一眼,起身过去,把还在犹豫的陆亦温拉至自己身边。   “干嘛?”陆亦温甩不开他的手。   “陪我。”薛城言简意赅,低声,“他们,烦。”   “成吧。”陆亦温妥协了。   经过最初的生疏后,包间内的气氛很快变得火热以及粘稠,这帮人自小家中富裕,不爱读书,小小年纪就想着吃喝和玩乐,年纪不大,做这些事已经颇为老练,夏天戈左拥右抱,抱着两个女孩不肯放手,嘴如揩了蜜,甜言蜜语不停。   薛城暗中观察了一圈包间内的生态环境,发现大家都有伴儿,就他没有。   好胜使人变强,他悄声跟陆亦温说:“我也想。”   还没说完呢,陆亦温面无表情地堵住他的话:“不,你不想。”   薛城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的气势,比说话时更要中气十足:“那你想个法子让咱俩走呗,陆亦温,他们要带着我抽烟、喝酒,给我介绍女朋友,这成吗,要是我定力不行,我现在就是个败家子。”   陆亦温问:“我怎么帮你?”   薛城回:“你自由发挥就可以了。”   陆亦温冷脸:“薛少爷自己说一声,不想这么玩就行了。”   薛城:“那不行,人设不能崩,我得合群。”   陆亦温头一回迷惑:“人设,你有什么人设,富豪大少爷薛城?英语盲猜天才少年?醉酒种地高大壮?”   薛城咬牙:“别提高大壮,小哭包。”   “互相伤害是吧,成,我走了,薛少爷好好玩,最好带个小姑娘小伙子回去。”   陆亦温沉脸正要起来,薛城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去。   操,能别露出这种无辜的表情吗?   陆亦温再又坐回来,妥协:“成吧。”   神特么自由发挥,他都想借机吓吓这个死直男了。   他深呼吸,人忽而一软往薛城怀里靠去,声音有些闷:“我困了。”   薛城一愣,被动半环住陆亦温的腰腹:“啊?”   陆亦温暗中死命掐了他一把:“咱们回去吧。”   薛城挠头,愣愣的:“哦。”   夏天戈笑:“薛少爷可真厉害,好好玩儿,今儿我做东,钱都记我账上。”   薛城立即反应过来,脸带浅笑:“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聚,这事儿,你们应该懂,替我保密。”   夏天戈说一定一定,哪儿敢乱说话。   陆亦温和薛城走到门口,开门准备出去,他给足了薛城面子,人做小鸟依附状,刚走到门口,正欲松开他时,和对面迎面走来的厉言一行人撞了正着。   厉言目瞪口呆。   这么、这么、这么粘人的,是陆亦温?   他眼瞎了吧?   陆亦温就算被刺激得哭得再厉害的时候,也没有这幅样子。   陆亦温自觉玩大了,讪讪松开薛城的手,而对面厉言则依旧是那副,我要吐了我死了的表情,皱眉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老婆我不抽烟,你看,打死我都不抽烟,我很听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大少现在对外的人设是:沉默寡言、精明能干、一night七次,参考经典霸总形象,就是他现在给自己的定位。 第十八章   厉言欲言又止,喊他名字:“陆亦温。”   陆亦温理了理发,睨了他一眼,不想理,拉起薛城就要走,厉言在后面追着喊:“陆亦温你给我站住!”   眼见陆亦温不理他,厉言那气也上来了,变本加厉,一行人都劝他厉哥算了,他还在旁喋喋不休,活生生像是生了张上了年纪的瘪嘴巴。   “你们拉拉扯扯算什么样子。”   “你有没有一点自尊自爱的心,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跑来酒吧干什么?”   “你还未成年,生日没过永远未成年,谈几把恋爱,还往人怀里靠,嘤嘤嘤的,白生那么高,要死了吧你。”   薛城回过头骂他:“你烦不烦,人家狗都知道这时候主人不想跟你玩儿,你还要叼颗球屁颠颠地跑过来,你连狗都不如,活该找骂。”   厉言见状就要上前拉他衣领,面都涨红了:“你说什么?”   薛城扬眉勾了勾唇角:“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没把你揍服气了是吧?”   厉言犹豫地停了步子,上回的事,操、操蛋,想起来就憋了一肚子恶气。   他还真打不过薛城,薛城力气蛮得像头牛,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打架的时候身上没点斯文劲儿,活脱脱就像是街上乱混的二流子。   陆亦温这时沉声开口:“厉言,我在这里工作,用不着你管,我跟薛城什么关系,用不着你管,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也用不着你管,滚,成吗?”   薛城有陆亦温叉腰,同厉言挥手,抿笑故意气他:“拜拜哦。”   厉言一拳打在旁边墙上,低骂:“贱人,妈的。”   气吗,气,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生气,他跟陆亦温自小挨着一块儿长大,陆亦温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厉言从小被迫和他一起比较,他自卑、自闭、无力,并且恼怒,只要有能够击倒陆亦温的办法,他都愿意去尝试。   陆亦温家中破产的时候厉言高兴,心想终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但见不到他又不高兴,很矛盾。   再或者,他看到陆亦温落魄的时候很高兴,但发现他嘤嘤嘤地围在薛城身边时,又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恨不得立即上去臭骂他一顿。   很招烦,他自己也知道,但控制不住。   薛城跟陆亦温走了一小阵,陆亦温叫他先回去,他得留下来打工。   薛城不肯走,私心里怕厉言再来找陆亦温麻烦,就当这地儿是他家了,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准备等陆亦温下班了,再一起回去。   陆亦温拿他没辙,给他拿了点小吃,前面有人叫他,新来了一桌客人,要他送酒。   他离开的背影匆忙,薛城撑着下巴沉思,他觉得像陆亦温这类人,脑子聪明成绩好,长得白嫩嫩,高是高了那么一点儿,但应该呆在家里吃着西瓜享福气,赚钱这种事情用不着他操心,得要人疼着才好,怎么就大半夜的,来这种地方打工。   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一对缠绵的男女,旁若无人地亲吻,那男人的动作放肆些,伸手往里摸,薛城皱眉看了一眼,太开放了,他个人有些接受不了。   假如他娶媳妇了,即便是这种亲亲小嘴的事儿,也得要关起门来大晚上地做,当着别人的面发挥不好,得控制住。   薛城坐了有一小会,旁边的空位上浩浩汤汤又来了一拨人,抬头一看,嘿,巧了,又碰到了厉言那只猪头。   厉言显然也看到了他,从鼻孔出气,懒得搭理。   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眼,过了一阵厉言起身,径直坐到薛城对面,手扣桌面,轻敲:“我们谈谈陆亦温的事。”   薛城看了眼他的手,冷嗤一声:“别在爸爸面前装逼,敲个鬼?”   厉言扯了扯嘴角,自知自己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作罢,他问薛城:“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在一起了是吗?”   薛城:“要你管,你只要知道,他是你欺负不了的人,就成了。”   厉言不怒反笑:“那我说说我跟他的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是邻居,他比我小两个月,从小跟我屁股后边,喊我哥哥。”   薛城皱眉:“你想说什么?”   厉言:“我想说,我们从小关系不错。”   薛城回他:“以前是以前的事,现在我跟他明显关系更好,我是他同桌。”   厉言没理他,顾自道:“他从小就爱哭,你吓吓他,他能哭得泪崩给你看,每回都得我给他收拾场子。”   薛城点头:“但我跟他现在是同桌。”   厉言:“初中的时候有一回我腿伤了,还是他给我每天打饭吃。”   薛城继续点头:“要是我腿伤了,我同桌肯定每天也给我打饭,谁叫我跟他现在是同桌呢。”   厉言:“......”   他出奇愤怒:“薛城,你特么能不能说点别的话,我知道你们是同桌了!”   这种感觉,厉言很难描述,他试图用自己曾经和陆亦温的那层关系来刺激薛城,岂料每把重拳都落在棉花上,薛城反复轻飘飘地跟他说:“但是我跟他是同桌。”   特么有完没完,复读机吗?   薛城笑得奸诈:“成啊,说点其他的,现在陆亦温每晚都给我补习功课,咱们睡一被窝,一起洗过澡,哦,你知道晚上怎么补习吗,睡一块儿,钻被窝里开灯做作业,洗过澡后真香,还有你知道我英语几分吗,补习了之后,135,你几分?”   厉言:“8......特么谁跟你说英语成绩了,成绩顶屁用,你知不知道老子家里有钱,毕业就出国,成绩好就来嘚瑟,我呸,以后还不是来给我们打工。”   薛城冷哼一声:“败家子,老子平时最讨厌拼爹的人,就算我爸是薛氏国际的董事长,我妈是白氏实业的负责人,我爷爷是神华投资的大老板,我都没有跟人说过我有多有钱。”   厉言:“什......你说什么?”   薛城:“我说,老子平时最讨厌拼爹的人。”   厉言:“打、打扰了。”   “慢走不送。”薛城同他挥了挥手,“还有,好好读书,知识改变命运,谁给谁打工还不一定,咱们来个小目标,下次英语争取上一百分,不难吧?”   厉言想骂但又不敢骂,溜溜走了。   操、操蛋。   薛城家这么有背景?   陆亦温等人过来交班的时候,早就过了午夜子时,他也不明白薛城在关于等他回家这件事情上如此有韧性,劝了好多回都不肯走,等他收拾完过去找人时,薛城趴在位上睡得懒洋洋。   陆亦温心情复杂,推了他一把:“回去了。”   薛城把手给他:“困,起不来,拉我一把。”   “你。”陆亦温无奈,伸手。   薛城借力起来,人一用劲,顺势趴在了陆亦温背上,陆亦温猝不及防,身子往前冲,俯了几步才抓住一旁的桌椅稳住身形,背上重物不肯下去,薛城蹭着他的后背懒懒道:“温哥啊,刚又被厉言找麻烦了。”   陆亦温黑脸:“你被欺负了?”   他护短,有一瞬间想要当即去捉厉言死命揍他一顿,欺负他朋友,根本受不了。   “没呢。”薛城低笑,胸腔微震,“厉言快要被我整哭了,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家里发脾气。”   他的胸腹紧贴陆亦温的后背,两人之间体温交换,陆亦温觉得浑身有些地方酥酥麻麻,他快站不住,抓住薛城的衣角往后扯:“给我下来。”   死直男人直成钢铁,没事居然还来gay他。   薛城眼见玩得差不多了,从他背上跳下来,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过去大方环住陆亦温的肩膀:“走了,我叫了司机,先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薛城还记得要问陆亦温,为什么要来这里打工。   陆亦温说没什么,他也不想说这些事,不想提他破碎的家庭和破败的礼物,只说:“就出来试试。”   挺含糊其辞的话,薛城皱眉,但也识相没问下去,他直觉这不是一件能让陆亦温高兴的事,暂且先不提了。   周日的时候薛城如期来接陆亦温和陆亦南,两家一起吃顿饭,由薛城他的妈妈亲自下厨。   白玉是薛城的母亲,保养适宜,身上完全见不到岁月的痕迹,这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妇女,身穿淡蓝碎花旗袍,头梳典雅发髻,款款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过来。   陆亦南一路怯怯,小声问他哥:“要是薛野再欺负我怎么办,还能打他吗?”   陆亦温说不行,他得跟薛野好好相处,薛城从前座趴过身,好奇问他:“之前为什么会打架?”   陆亦南嗤声,就想翻白眼:“他总是过来跟我比他哥哥,说他哥哥长得超级高,读书成绩好,还会种地,一个人敢在山上跟狼打架,等以后肯定能跟老虎打架,我就说了一句老虎是百兽之王打不过的,他后来看我就不爽了,天天逮着我的错使劲揪。”   陆亦温真实迷茫:“薛城你也太不要脸了吧,跟狼打架这种事情,你还编到你弟面前去了?”   薛城百口莫辩,撸袖子:“等着,我回去就教训他,兔崽子没点常识,还劲欺负同学。”   回去的时候他没揍到薛野,他弟上兴趣班还没回来,白玉招呼着他们一行人进来,拿了水果和小吃,态度温柔,陆亦南起先怯怯,后来也放开了胆子喊:“阿姨好。”   白玉看着这两兄弟就觉顺眼,乐得不行:“坐坐坐,阿姨再去厨房烧菜,等会儿再过来。”   等她走后,薛城坐不住,带着陆亦温去屋子里边四处溜达,逛到他家琴房时,陆亦温步子停滞,下意识问:“我能进去弹一首吗?”   薛城惊奇:“你还会弹这破玩意儿?”   陆亦温点头。   “那你弹,我看看这玩意要怎么玩。”薛城给他开了门,“你会干的事情真挺多,你很厉害。”   陆亦温问:“你要听什么?”   “这还兴点歌啊?”薛城觉得自己见识真少。   “我也可以教你弹一首简单的。”陆亦温受不了薛城看着他时露出的直白眼神,他不过是去弹钢琴,又不是去造飞机□□。   “也可以。”薛城搬了凳子大方坐下,“你教我试试。”   陆亦温也跟着过去,他犹豫片刻后,十指覆上薛城手背。   有、有点热,陆亦温很不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信誓旦旦:“亲嘴这种事情,也是得要关起门来大晚上才能干的,我是正经人,不干破事儿。”   后来白天上课:“想、想亲男朋友。”   就不给你亲! 第十九章   陆亦温教薛城弹钢琴。   薛城五音不全,陆亦温手把手,带他弹了一遍简单的旋律,放手让他自己弹时,薛城的手在琴键上犹豫了半天,他就像是,我到底要在哪一个坑里把手头这棵唯一的苹果树种下去好呢那样踌躇,面带困惑。   他那手生得修长如白葱,骨节分明,这手不用来弹钢琴,陆亦温觉得实在可惜了,他催促薛城:“你试试,就几个键。”   薛城最终十指重重一按琴键,放弃了,他低骂,说得斩钉截铁:“这啥破玩意儿,不会。”   他报复性地把琴键按得哗啦作响,身上带了点造作较真的孩子脾气,钢琴发出的噪音腐朽并且生锈,薛城的十指在上面来回扒拉了片刻,甚至斜眼得意地看了会陆亦温,但搞了阵破坏后他被陆亦温揪着胳膊拼命拉扯了起来。   陆亦温心疼:“你别,钢琴很贵,会坏。”   上好的水晶钢琴,璀璨如同明月,陆亦温仅仅只在小时候的展览上见过一次,价值不菲,更多则是可遇不可求,现在这架当时让陆亦温羡慕不已的钢琴,委屈地在薛城手下苟延残喘时,陆亦温觉得薛城真是个蛮人,一点都不懂风情。   他不仅对人直,他对钢琴也很直,陆亦温吐槽了一句,坐下来:“我给你弹一首。”   薛城没地儿坐了,他干脆跳上钢琴,重重一坐,再翘上一脚,给陆亦温比手势:“你弹,我听着。”   陆亦温不再看他坐在钢琴上蛮横的坐姿,他低头,十指迅速从琴键上掠过,一串如同缓缓流水的旋律从他手指下倾泻而出,好像满月时月光那样铺散一地,薛城本来还抖着腿不当回事儿,这时候也皱紧了眉坐直了身,仔细去听陆亦温手下的音乐。   听不懂,但好听,好听到就像是秋天来了,万物开始丰收了。   但弹琴的人更好看。   薛城从自上而下的角度去俯瞰陆亦温的全身,视线从他的眼角落至他一丝不苟的坐姿,陆亦温如同一棵青柏,端正笔直,又有内涵,薛城这时再低头去看自己,人模狗样,啥事不会,这是他下意识能够想到的描述自己的两个形容。   一向自信又偶尔自大的他,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一种经由对比而蔓延开来的自卑感。   他要是当时不玩捉迷藏,就不会被卖到山里边,不被卖到山里面,说不定他也会弹面前这台破玩意,他会懂很多东西,不需要再去看书,学模学样模仿里面的那些事。   薛城讪讪放腿,又觉不对,立即从钢琴上跳下来,摒弃这类恶霸坐姿,他搬了凳子坐到陆亦温旁边看他弹琴,陆亦温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薛城心想,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用他朴实的想法来比喻,陆亦温的眼里像是种满了丰收的大白菜,   陆亦温要是女孩子,他肯定就追了,抱回家里当媳妇暖被窝,想想就有点儿刺激。   陆亦温自然不知道薛城脑袋里那些个龌龊想法,他按下最后一块琴键,琴声戛然而止,薛城夸他弹得好听,他介绍说:“这首曲子描述的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当时我老师说,以后可以弹给朋友听。”   薛城点头:“所以你弹给我听?”   “还有第二首。”陆亦温问,“你要听吗,第二首是弹给很好的朋友。”   薛城说可以,等陆亦温弹完第二首时,他好奇:“有第三首吗?”   陆亦温说有。   薛城又来了兴趣:“那你再弹,我喜欢看你弹琴,很好看。”   陆亦温被他那句很好看磨得脾气就要起来了:“不弹,你用眼睛听歌?”   “为什么不弹?”薛城追在他后边,“我刚在夸你弹琴很好听,我口误了,不是好看,我夸你好看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我夸个男的好看,我有病?”   “也不弹。”陆亦温低头快步往下走,“吃你的饭去。”   “第三首是什么啊?”薛城遇事认真,还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亦温睨了他一眼,舍得解释:“第三首是,恋人弹给恋人,从朋友到好朋友,再到恋人,三首曲,你确定要我弹?”   薛城皱眉:“靠,那算了,咱们不搞基,不做这种肉麻的事。”   陆亦温奇怪:“搞基,谁教你的词?”   薛城立即出卖了他的朋友:“韩知,他给我普及了不少玩意,还总跟我说什么......”他皱眉去想,“零丁洋里叹零丁,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我总觉得他在暗示我什么,表情很奇怪。”   陆亦温现在的表情很扭曲,憋了好半天他憋出一句话:“下次别跟韩知玩了,他会带坏你。”   “那我以后跟他说话,跟你报备得了。”薛城开玩笑。   “......也行吧。”   晚饭一共六人上桌,薛野和陆亦南年纪相仿,安排着坐了一块,另外就是陆亦温和薛城,还有薛城他妈白玉和他爸薛志明,六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小食,期间薛城他爸话少得可怜,生得和薛城有七八分像,有些五官仿佛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那样。   陆亦温都能完整想象出薛城以后的样子,只不过这事换到薛城身上,他那嘴在熟人面前大概怎么都止不住,得要塞点东西进去才会吧唧停嘴,十分聒噪。   期间薛城给他夹菜吃,夹了刚才陆亦温明显喜欢的芝士猪排,还放肆地连夹三根,旁若无人十分嚣张,被他爸给完整瞧见了搬运的全过程。   陆亦温觉得尴尬,却听薛志明朗声笑道:“我们小城就是会照顾人。”   话中满是欣慰和骄傲,陆亦温松了一口气,扭头就见薛城偷偷冲他挑了眉,做口型:“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陆亦温踢了踢他:“你自己吃。”   薛城哦了一声,殷勤献不到,只好埋首自己苦吃。   也没为什么,就是看到陆亦温最近打工辛苦,想着要给他补补身体,仅此而已,薛城如此想道。   大家零碎地聊天,期间白玉说到薛城的成绩,这个话题往后衍生:“我是这么想,明年也不用高考了,直接出去读高中,到时候再升大学,相对的困难也少一点,小城你觉得呢?”   薛志明敲碗,劝住他老婆:“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个,等会又吵。”   薛城明显不爽:“又来,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干什么去,给人送钱去?你们也知道我的情况,本来就不一样,学别人的干什么?”   白玉还想再说几句:“这不是想着让我儿子少辛苦点,现在太累了嘛。”   “我自己有打算。”薛城不肯退让,“我都大了,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就直接让我辍学得了,我回小别......”他在这里稍顿,看了陆亦温一眼,“算了,读到毕业再说吧,出国不可能。”   “哥哥不想出国就不出国啊,每次吃饭就说这种,很扫兴的。”薛野这时候也帮着顶嘴,“哥哥也很可怜啊,为什么还要让他一个人出去。”   白玉讪讪,眼见桌上气氛凝固,急忙打圆场:“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也不说了,快吃,等会菜都凉了。”   陆亦温见薛城明显不高兴,思考了一阵薛城到底喜欢吃什么但是无果之后,夹了一根大白菜给他:“多吃点,别不开心了。”   薛城嗯了一句,使劲把菜咬得咔咔作响,极度自闭了。   从薛城家到陆亦温住的小巷,过去不过半小时,但白玉好客,还是安排着两兄弟今晚住下来,睡客房,陆亦温正要带着陆亦南早点洗漱睡下时,外面响起薛城的声音:“开门。”   门开后,薛城后面冒出一只团子,不情愿地解释:“哥哥说过来一起玩游戏。”   这事是薛城先提出来的,他想着自己现在跟陆亦温的关系,勉强也能够算得上是亲如好兄弟,但薛野跟陆亦南两人在饭桌上还使劲儿较劲,实在尴尬,这才决定帮两个初一小弟弟培养培养感情。   不过他自个儿不喜欢玩游戏,问了陆亦温也是这样,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薛城去拉他的手:“带你出去玩。”   陆亦温一向守规矩,好学生:“快八点了。”   “怕什么。”可惜遇上了薛城这么个爱浪的,“十点我都敢出去玩儿,更何况八点,走嘛,带你见识见识夜生活。”   薛城这时候就不顾面子了,见陆亦温犹豫,绕着他死缠烂打:“温哥,饭桌上的事,心情不好,想散心。”   “成成成。”陆亦温没辙,“那走吧,去哪玩?”   薛城说保密,但瞧着应该挺有主意,陆亦温换好衣服后乖乖跟他走,片刻后,他发现他想打死半个小时前的自己。   薛城,带他,来到,他家,背后,那片,荒地,里。   如果这是一种约会方式的话,陆亦温相信现在的薛城早就被他揍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几年后的温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想出本回忆录,讲讲薛城曾经伤害过我的那些事,今晚就动笔写。”   然而写了几排字,当晚就被薛城发现并且恼羞成怒惩罚了一顿,事情泡汤。 第二十章   “啥,温哥,你们昨晚种了一晚地播了一夜种?”趁着教室里没人的时候韩知凑过来惊呼,“是真地还是假地,真播种还是假播种,我怀疑你在跟我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陆亦温皱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韩知很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就、你真种地吧,农名伯伯那种种地?”   陆亦温表情凝固,半天挤出一个字:“真。”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就要断头。   陆亦温即便再淡定,昨儿被薛城整得也快要崩溃,他以为薛城所说的夜生活,不过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放纵一回倒也可以。   但当薛城把他拉到那个鸟不拉屎还得靠手电筒打光照明的地方,跟他说,我挖会儿坑,你要看着我挖还是一起来的时候,陆亦温甚至都怀疑薛城想要杀人灭口把他就近给埋了,并且想要看他傻瓜一样,自己给自己挖一个死人坑。   为什么会生出薛城要把他杀了这种傻逼想法陆亦温也说不上来,如果真要问原因,他觉得应该先搞清楚为什么薛城会带他来这里种地的动机来得更加重要。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陆亦温不是特别想说话。   能说什么呢,呵呵。   一中最近活动不少,小月考过去没多久,趁着期中考还没来临的时候,校内篮球赛如火如荼地宣传了起来,赛制设得并不复杂,倒好理解,先每一年级打出一队最优,再三个年级间角逐第一,一中一贯封闭,篮球赛不过课余玩乐,也不屑再去同外校比拼。   薛城这几天出去浪,结识了不少朋友,他颇为郁闷的点是,所有跟他认识的人在熟稔之后,势必都会问一句他和陆亦温的关系是不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表面和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成这样,一问原因,都说那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薛城回去之后就跟陆亦温抱怨,他怀疑这是因为陆亦温人前对他太冷淡的缘故,所以导致大家都没有看到他们私底下的亲密动作。   什么亲密动作,比如说,睡一张床,一起洗澡,等诸如此类的事情,薛城也不会真扯着嗓子跟外面那帮人说,我们睡一张床关系好着呢这种话,太丢面子,他在外面的人设一贯稳着。   他们所在的二班也要出一只队伍,薛城闲来无事报名参加,他怂恿陆亦温也去,陆亦温不去。   从此薛城日日说,夜夜劝,陆亦温依旧不为所动,不过他恼心事不少,薛城那天爬上他的床,说你要是不答应这床你也别睡了,一脸恶霸样,后来他被陆亦温揍了一顿,这事才算停歇。   韩知作为班级的文艺委员,负责后台啦啦队的事宜。   陆亦温那天吃完晚饭正趴着在睡觉,韩知着着急急跑进来,风风火火,等看清人在睡觉嗓音才哑下来,嘀咕:“薛城都要被人拐跑了,你还在睡觉,睡睡睡,睡你个猪头。”   陆亦温其实还没睡着,他起来把人拉住,问:“怎么回事?”   韩知说起这件事情还觉得委屈,他占有欲足,薛城好歹是二班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人跟温哥说不定都有一腿,要个小破三班的小零过来捣个什么乱,天天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横不死他还,韩知很生气,气好多天了。   薛城训练还没结束,韩知就急匆匆地过来告状了,让陆亦温去管管薛城。   陆亦温脑壳疼:“你慢慢说。”   “就是三班有一个人,一直在明着暗着撩薛城,但是他是老司机,别人都看不出来,以为他只是想跟薛城做朋友,一帮直男脑回路直得跟钢棍一样。”韩知挑着重点说,“洗澡的时候蹲外面送浴巾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陆亦温想了一阵:“你继续。”   “送水啊,非要给人擦汗啊,场子里面四处跑,天天喊哥哥哥哥加油的,你说是人干的事吗?”韩知气鼓鼓,“薛城个猪头都没有发现,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接触,所以暂时没出事,但就怕三班那个太骚了,把人拐跑了。”   陆亦温跟他开玩笑:“还有人能骚过你?”   韩知叹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知自愧不如,说来实在惭愧惭愧。”   郑召召听着了,过来安慰他:“你们还是有本质不同的,你骚得有原则,他没有。”   韩知点头,又瞬间充满了信心:“是啊,我们都是有原则的,肯定不会去掰弯直男。”   正说着时,他听到外面的声音,双眉紧皱,跑出去探出脑袋悄悄看,他给陆亦温和郑召召招手:“就那个,你们快过来看。”   陆亦温抱着那我就去看看吧这样的心态,靠站在门边处,看着薛城和一行同班同学训练回来,他打头阵走,生得也是当中最高,一身刚换洗过的运动服,黑红色,看着清爽利落,本来这是一幅既好看的风景画,但若是加上薛城旁边那个男孩,则有些煞风景了。   也不是说他生得不好看,倒还挺不错,但经刚才韩知那么一说,陆亦温心里五味杂陈,看了一会就又回去了。   韩知私底下给他发消息:“温哥你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种事情,小时不管,大时酿祸,到时候追悔莫及,老来只能望洋兴叹。”   人难得用成语了,陆亦温也礼貌地问:“是吗?”   “肯定是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旁边有个人一直这么撩你,你不心动吗?”韩知振振有词,“你想象一下,以后薛城抄作业都不问你来抄了,晚上也不让你补习了,吃饭也不跟咱一起了,他有了别的小妖精,你寂不寂寞?”   陆亦温代入一下自己,嘿,或许还真会有点儿寂寞,薛城都跟他们凑一块快两个月了,突然这一走,大概谁也吃不消。   他就是被韩知那通歪理洗脑了,以至于当薛城回来后坐在他边上,陆亦温生出了一种回来就好那样子的妥协心态,就好像一个妻子面对出轨又回家的丈夫那样心情复杂,愣愣看着他。   薛城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灰?”   “没。”陆亦温回神,“我刚想事情。”   “想事情你刚看着我脸干什么,长得帅?”说起这个,薛城跟他讲,“隔壁班有个人,天天缠着我,哥哥长哥哥短地叫,整得我怪不好意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他有什么事,他屁事都没有,事都没有缠我缠个屁。”   陆亦温拍他肩:“明天我帮你去解决。”   他在第二天换上篮球服,按照韩知给他的地点,走进他们班的训练场地时,陆亦温看到韩知所说的那个男孩,正抱着一瓶水,站在边上翘首以盼,当薛城进了一个球时,他高喊:“哥哥好棒,哥哥继续加油!”   陆亦温觉得在座的直男简直都废爆了,这么明显的撩汉手段,这都快撩到人跟前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陆亦温拎着韩知给他买的水,走过去。   怪尴尬的,这事儿这么说呢,陆亦温觉得自己就是去争宠的那个人。   去他妈的争宠,不能这么比喻。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是来给我送水的吗?”   陆亦温:“不是。”   “是来给我擦汗的吗?”   “不是。”   “是来给我送浴巾的吗?”   “不是。”   “嘤。”   “......是。” 第二十一章   陆亦温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看薛城打篮球。   薛城平时穿着校服身材颀长,脱掉那身累赘外套后,身体犹如猎豹那样矫健以及舒展,陆亦温的视线从薛城的小腿,再慢慢移至他的全身,上下打量后得出赏心悦目那样的评价,他发觉薛城似乎白了那么一些,又或者是他的黑发太显眼。   韩知看到陆亦温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屁颠颠过来,喊了人一声:“温哥。”   他把薛城的背包拖过来,里面放着他的衣服:“这个你等会给他。”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悄声:“不要给那个人一点献殷勤的机会。”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不远处三班那人缩着脖子皱眉看过来,他的脸上满是疑惑,待韩知走后,悄悄挪到陆亦温身侧,学着小声喊了他一声:“温哥。”   陆亦温睨了他一眼:“嗯,有事?”   那人赶紧自我介绍:“我叫周楠,是隔壁班的,咱们做早操时挨一块儿,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打声招呼。”   陆亦温又嗯了一声,情绪刻意紧绷,他心中怪异,刚居然还打算着,要是周楠问他薛城喜欢什么东西,他就说不知道,不告诉他,问什么都不说,特别勾心斗角很有心计。   搞什么鬼,我真的有病,陆亦温这样骂自己。   等周楠离开后他的面部表情才缓和了些,拿出手机玩了会游戏,他抬眼时看到薛城正巧进了一个球,他浑身蓄力待发,显出勃勃生机,如果不是知道薛城这一类人根本没有可能正面刚上成年狼,陆亦温或许还真信了他十岁杀狼这样的鬼话。   而他到现在依旧想不明白,是什么让薛城在当初跟他说出我十岁杀狼这个理直气壮的谎言,不过他也不好问。   等人的过程中陆亦温无聊,为了打发时间,抓起手机拍了几张薛城打篮球的照片,他事后翻相册时发现角度抓得不错,张张都能做表情包,于是突发奇想下了APP,给薛城的照片配文。   他绞尽脑汁想,一张高跳起来投篮的照片,配上我要飞得更高,还给薛城加上了墨镜和金项链,是张典型大哥照。   一张刚落地扣住篮球的照片,配上我好想逃、却逃不掉,给他加了两行清泪。   张张煞有其事,陆亦温后知后觉,又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糊涂事,不过他因为自己的恶搞而笑得差点失去战斗力,缓了好久才慢慢敛了脸部的笑,暗骂神经病,疯狂删了app,删至照片时又有不舍,索性留了下来。   他终于又恢复那样冷淡的表情,叠了腿,认真看着薛城和场上的那群人。   等了没多久薛城就收拾着下场,他刚踏出场地线,周楠就迅速跳了过去,拧了水瓶就要递水,陆亦温见状,也起身拎着水瓶过去,尽管他面上带冷,动作僵硬,但碰着薛城的眼神时,还是难以自抑地露出了笑,笑起来时有些虎牙,气势削了不少,衬得双眸晶亮。   当两瓶水一起放在薛城面前时,薛城毫不犹豫选了陆亦温。   他仰头喝水,喉结随之上下滚动,大粒汗粒从他的额角滑落,周楠见状就要掏出纸巾去给薛城擦汗,他殷切并且上进,而相比之下陆亦温则是消极怠工,他蹙眉,正不知道该做什么时,手边塞了一张纸。   转身一看,韩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后面,正在给他挑眉,做口型:“上啊,温哥。”   我为什么要上?   但动作快于陆亦温的理智,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掌把韩知给他的纸巾,拍在了薛城的脸上,并且冷声道:“自己擦擦,都热成这样了,注意形象。”   薛城眼神茫然,不过哦了一声,边喝水边给自己擦汗,他含着水的嗓音含糊不清:“等会去哪里吃饭?”   陆亦温说随便,吃什么都成,薛城又说:“那就挑你喜欢的吃。”   这时周楠弱弱插.进来道:“我来擦吧。”   陆亦温立即转身看他,或许是他下意识的眼神太过凶恶,又带警告,害得人家小弟弟无辜缩了脖子,无措看着他,仿佛在问我到底干错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做错什么,陆亦温反思后决定缓和气氛,他开玩笑道:“薛城是我们的人,你要跟他做朋友,得先跟我交保护费,薛城,你说是不是?”   薛城露出一脸问号的表情,仰头蹙了会眉,最终妥协:“是吧,我是陆亦温的人。”   这话说得挺有歧意,陆亦温虚踢他一脚,薛城又拿鞋子磨了过来,两人在下面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你来我往。   “那。”周楠想了想,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红票子给陆亦温,“一百保护费够不够?”   卧槽、卧槽、卧槽,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玩笑话,活跃气氛,这还真当真了?   陆亦温拿着钱的时候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   “总之你拿着吧。”周楠迅速跑开了,没给陆亦温把钱还他的机会,“不够下次我再攒钱给你们。”   陆亦温弄巧成拙,手中的金票子如同一颗烫手山芋,他懊恼不行,薛城这时凑到他跟前,也开玩笑道:“温哥卖我赚钱?”   “没卖你,等会过去还给周楠。”陆亦温瞪他一眼,“一百哪够买你,按斤卖都便宜了。”   “别人买我不够。”薛城尽是睁眼说些糊涂话,“你买我还是够了,一毛我都肯卖了。”   好话绵绵,陆亦温的耳后难以自抑地红了一大片,怒斥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城又装糊涂,仰脑袋,脱下的衣服搭在他的左肩上:“城哥不是特别知道。”   操,陆亦温心想薛城你死定了。   瞎几把乱撩,等真被撩出感情了,陆亦温心想,非得把你打弯了不成,怎么就这么不惜命,不想活。   “你可做个人吧。”说了半天他憋出这一句,低头迅速往外走。   薛城追上去搭他肩膀:“慢点,带你去吃好吃的。”   “走开。”陆亦温故意嫌弃他,“洗完澡再碰我,不对,今天不准碰我。”   这话说得暧昧无比,路人纷纷停步注目,四周窃窃私语不停。   经由保护费引发的后遗症还有不少,两人回到教室没多久,薛城正趴在桌上无聊睡觉,而陆亦温在替两人做作业时,就有不少人纷纷过来,敲了后门后悄声问:“保护费一人一百吗?”   薛城睡得正熟,脸压桌,一脚伸至陆亦温桌下鸠占鹊巢,半个脑袋又蒙着陆亦温的校服外套,睡得分外嚣张和蛮横,自是没有听到那些话。   “交了保护费真的能跟薛城做朋友吗?”   “跟薛城做朋友有什么好处,就是他罩着了,别人不能欺负是吗?”   三人成虎这事儿还真不是吹的,到后来过来的人问陆亦温:“薛城只要一百块就能买到吗?”   “那好多人一起买薛城,到时候怎么分,薛城毕竟只有一个。”   分分分分你个猪大头,人猪肠子都得整根买,何况是个人,难不成还给你切了?   陆亦温咬牙:“薛城不卖,你们以后都别来了。”   “那、那温哥你的价格是多少?”来的人不要命,又问送命题。   薛城耳朵微动,人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温哥你的价格多少,我买得起吗?”   “没不起。”   “嘤。”   “......买得起。”   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什么事情只要撒撒娇就好了。 第二十二章   “买谁呢?”薛城听到陆亦温那三字,警惕醒来,粗声粗气道,“不卖。”   门口那人不知所措,薛城烦躁,立即起身,他站起来时,身形随之变得挺拔,面前霎时落下一大片阴影,他把人逼至门外,蛮横赶出去:“我劝你下次别再来。”   “真凶。”那人边跑边说,说得小声,但还是被薛城听着了,“凶死了,谁受得了你。”   “谁受得了我?”薛城坐回去,咀嚼他的话中意思,他紧蹙眉头,转而认真问陆亦温,“谁受得了我,你受得了?”   陆亦温点头敷衍他:“我受得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薛城闪现了这一会,继续倒头就睡,陆亦温把自己的校服重新给他盖回去,衣物下薛城嘟囔:“谢了。”但很快没了动静。   一秒入睡的天赋,陆亦温其实很想拥有。   他转身去做作业。   陆亦温写了几行字,当即停笔变得茫然,突然想不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全程包揽了薛城的作业,薛城做倒是也会做,现在偶尔认真了起来,晚上趁着大家还没睡觉的空隙,也会挑灯夜读看会儿书,不过他由于跟不上进度,因此算是自学成才为主。   当老师都上到第四课时,他还在第二课徘徊,除了需要学习新知识,还得恶补高一那些零散的内容,最新进度的功课试卷自然做不了,于是重担全落到了陆亦温身上。   陆亦温有一秒钟的瞬间,觉得自己如同在外养家糊口的可怜人,而薛城却在他旁边安静如鸡貌美如花,睡得正香。   “操。”陆亦温边骂边算题,“真是受不了,我到底在干什么?”   但想想却依旧甘之如饴,他宠陆亦南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写完前面的题,陆亦温把试卷翻个面,他直起身时,余光瞥见一旁的薛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正胳膊肘撑桌揉着眼,醒来了。   陆亦温喂得喊了他一声,薛城歪脑袋,手撑下巴看过来。   “我好像做了个梦。”薛城跟他说,“我在梦里恐吓了小同学。”   “是件大事。”陆亦温敷衍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欺负同学你得好好反思。”   “是啊。”薛城伸懒腰,随口道,“我做人的原则就是从不欺负弱小。”   陆亦温边喝水边问:“不过你欺负同学干什么?”   薛城想了会:“好像是有个傻逼过来问你什么价格,听着就恶心,我骂了他一顿,赶出去了,成吧,这也不算欺负了,那人就该骂。”   陆亦温差点喷了薛城一脸水,他呛得身体往下压,水涩口,但一面又笑得直不起身,不是,薛城他妈有病吗,梦游啊这。   “没事吧?”薛城皱眉凑过来,他一手轻拍陆亦温后背,一手捏实他的下巴和脸颊,将他整个儿提拉了起来,“陪你出去走走,没毛病吧,还难受吗?”   “笑得难受,笑岔气了。”陆亦温任由薛城替他顺气,一面再把事情原委跟他说。   薛城蹙实了眉:“没印象。”   他跟陆亦温开玩笑:“大概是我听到有人想买你,下意识被气醒了。”   “没人要买我。”陆亦温打断他的话,“别用这个词,怪恶心。”   “成吧。”薛城换个说法,他手搭陆亦温肩膀,几乎同他身贴身,环在了一块,问,“那温哥什么价格,我买得起吗?”   陆亦温步子稍顿,斜眼冷漠地看他,双眸幽黑,眼中情绪翻涌,欲言又止。   薛城不明所以:“喂,答一句啊。”   “买不起。”陆亦温把视线转回去,“无价,不卖。”   他其实刚有一瞬间想问薛城,你是不是个深柜?   但一来觉得这个问题太突兀,很没礼貌,二来薛城怕是都不明白深柜到底是个什么词儿,指不定又要解释半天,想着过程复杂,陆亦温把快要逼近喉咙口的话,用力收了回去。   但他现在觉得薛城不太直,亦或是,他有些轻浮,大概是这两类原因当中一个,薛城偶尔问出的事,不似朋友间的对话,反而像是在无形中撩拨着他。   如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亦温偶尔时候在猝不及防间,心脏也会如同现在这样漏跳一拍,他觉得薛城放在他肩上的那手如同烧红的铁烙,让他感觉分外别扭。   薛城肯定不太直,陆亦温睨了他一眼,妈的,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在训练了将近两周后,一中的篮球联赛终于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薛城所在的第二年级共有二十班,其中六班为文科班级,男生人数较少,打得好并且愿意为班争光的更是寥寥无几,六个文科班级东拼西凑,终于合出两支队伍,因而共有十六支队伍角逐二年级第一的位置。   联赛共比三天,期间全天无课,韩知作为班级啦啦队长,勤奋地起来收拾战装,他显得极为亢奋,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常扭屁股,并且拉开窗帘冲着对面的楼层喊:“早早早,我们你们天下第一好,二班必胜。”   跟疯了一样,薛城打着哈,汲着拖鞋,从韩知面前经过时,恨不得一脚踢在他不断扭动的屁股上。   他就正要这么做时,陆亦温从后拉住他胳膊,做口型:“忍住。”   薛城抬起的一脚在半空停滞,最后被陆亦温按了下去,他乖乖跟在陆亦温后面换衣服,解了睡衣,露出劲瘦的上身——漂亮的肩胛骨,宽肩、窄背,如若再从正面看,陆亦温还能看到他分明的八块腹肌,形状姣好。   手感?没摸过,不知道手感,大概跟他的一样,摸什么都没差。   薛城换衣时毫无忌讳,大大方方,陆亦温的余光扫到阳台口韩知和郑召召齐刷刷的视线时,下意识挡在了薛城面前,跟他们挥手:“走开。”   “真小气。”韩知说,“看都不让看,等会儿我换衣服的时候,也不给你们看。”   “呦。”陆亦温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一旁的郑召召对这点很赞同,他损人起来嘴也厉害:“就是,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有的我们也有,我们有的你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韩知气死了:“你们等着,我等会要偷偷试穿我们啦啦队的衣服,不会给你们看的。”   薛城换好衣服转过来,自动加入陆亦温的阵营,三打一:“抱歉,我们真没兴趣。”   韩知跟他们倔上了:“没兴趣是吧,没兴趣也要有兴趣,你们等着,我马上穿给你们看。”   人活着,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韩知拆了多出来的那套衣服,愤愤又迅速地抱着走进厕所。   他是班中文艺委员,负责啦啦队的所有事宜,包括采购服装,网上下单后店家发货失误,多送了他们一件,多余这一件落到了韩知手中,他的小心思就起来了。   穿、穿一下应该没事吧,单纯好奇,那人呐,总有的时候会很好奇。   为自己开脱的过程十分顺利,韩知很快没有了心理负担,并且跃跃欲试。   这些服装都是女款,小背心加超短裙,他换上后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扭曲期,终于舒缓过来,开门跳出去,准备辣辣大家眼睛。   当当当当。   宿舍内空无一人。   韩知的笑容僵在嘴角,片刻后愤愤一跺脚,正准备去照镜子孤芳自赏时,门外响起缓缓慢慢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韩知以为是陆亦温他们回来了,心道来得正好,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动作倚在门口,开门,骚道,“呦,哥哥来了啊。”   门外,郑君的面容僵硬,表情惊恐。   “我说,把知知一个人留在那,是不是不够意思?”郑召召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好姐妹,“要不咱回去看看?”   “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够意思的,你发消息给他,等会操场会合。”薛城无所谓道,“顺便问他要吃什么,咱们给他带过去。”   陆亦温点头:“嗯,可以。”   三人一起往食堂走去,走至半途,一人忽在后面喊:“是小温吗?”   陆亦温皱眉转过身:“学长?”   “学长?”薛城立即疑惑,“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韩知:“呵呵呵呵,从这一刻开始,我黑化成咕咕知了。”   薛城:“我想把完整的头发染成绿色。” 第二十三章   “以前的邻居,比我高两届,平时就叫他学长。”陆亦温跟薛城解释清楚后,上前跟他打招呼,“学长怎么过来了,学校休息?”   “嗯,这几天在家,听说有篮球赛,过来看看。”潘全点头,“小温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要比我高了。”   “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三厘米。”陆亦温露出在薛城面前从来没出现过的幼稚一面,他甚至比划了他和潘全之间的身高,显得兴致勃勃,“前几天刚量过,但是好像已经到顶了。”   薛城嘀咕:“那比我矮。”   潘全注意到旁边这位话多的,问:“他是新朋友?”   “叫薛城。”陆亦温立即介绍,“我的新同桌,这学期刚转来。”   潘全对薛城的关注不过一瞬,转而又继续和陆亦温闲聊起来,在薛城听来,他们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叙旧居多,潘全和陆亦温聊了那些家常后,突然说到了厉言。   “他总找你麻烦的事都听说了,回来之后我就臭骂了那小子一顿。”潘全说起这件事还面色不善,“无法无天,真反了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我看他就是白长个子没长脑子。”   陆亦温被潘全骂人的话整笑了:“随他,我都不想理他。”   薛城在旁闲不住,又嘀咕:“我也帮着揍人了。”   潘全听着了他的话,疑惑看了会薛城,他觉得旁边这位喋喋不休的人十分奇怪,似乎总在刻意邀功,但他没有证据,不过说到这,潘全的双眉立即舒展,刻意看了眼薛城,去问陆亦温:“你的钢琴怎么打算?”   什么钢琴,薛城又把耳朵竖了起来,有情况。   陆亦温听罢苦恼:“还在攒,还有几天的时间,希望能攒到。”   “有困难可以找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别忘记这一点。”潘全面目温柔,便是一个合格的邻家大哥哥,他正要伸手去揉陆亦温脑袋时,余光瞥见一旁薛城,见他身体微微往后仰,双眉紧锁,目光微斜,露出一副这两人拉拉扯扯到底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的嫌弃表情,戏剧性十足。   潘全动作微滞,竟再下不去手,哭笑不得,只好改拍陆亦温的肩膀,他说后看表:“那么操场上再见。”   他离开前意有所指地跟陆亦温最后抛下一句:“你的新同桌存在感十足,很有趣。”   陆亦温立即瞪了眼薛城,后者无辜地撇了撇嘴,把目光放向别处。   潘全离开后,薛城插兜看向陆亦温,他显得极为痛心疾首:“温哥有事瞒着我。”   “没有。”陆亦温拉他走,“别闹,先去吃早饭。”   “肚子疼。”薛城找借口,“你慢点。”   他被陆亦温拖着走,走得极其不情愿,连郑召召都有些看不进眼,劝他,“你好好走路,人家都在看你呢,心里肯定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得了歪屁股症,怎么整个人都是斜的。”   薛城这时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小不点,屁话真多,他如今看着郑召召便极为碍眼,打发他:“你回去找找韩知,我心里啊,总是不踏实,怕他会出事。”   陆亦温皱眉看着他装,待郑召召走后,一脚把他那腿给踢正了:“好好站着。”   薛城嗤了一声,伸手去捂他那八块腹肌,装模作样:“肚子真的疼,温哥帮我买点早饭,我马上回来。”   腿生得长,跑了几步人就没影了,陆亦温站在原地骂了一句操,任劳任怨去给三人带早饭。   薛城追上潘全后,斟酌语言:“那个,学长,问你一件事,你刚跟陆亦温说的钢琴,是怎么回事,方便告诉我吗?”   郑召召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巧碰上他哥在疯狂侮辱他的好姐妹。   用嘴侮辱,没动手,倒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不对,郑召召面无表情地想,如果换成是我,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被打一顿来得解脱快。   “你先告诉我你在干什么。”郑君叠腿抱胸靠站在桌边,而韩知缩在上铺角落披着被褥,不敢动弹,他身上如今唯留正气二字,不见刚才骚浪的模样。   “你穿着这身衣服原本想干什么?”郑君第二次灵魂发问,“我了解了解,你平时跟着我弟都在宿舍做点什么事。”   “我真没有想勾引你,我只是想勾引郑召召。”韩知语无伦次,“呸,不是勾引郑召召,是想给他看看我穿这身衣服的样子!”   郑君冷笑:“我弟喜欢男孩,你刚才摆的那个什么造型,屁股一凸,胸一挺,声音都能掐出水来,你说这还不算性.骚扰?”   “这怎么就成性.骚扰了呢?”韩知都要被他的逻辑整懵了,“我跟你弟弟型号一样,我们就是好姐妹,我要性,骚扰他,我不如性骚扰薛城或者温哥,我又没这么不长眼睛,你当我傻的啊。”   成吧,郑召召听到了,突然不想进去救他,让韩知自生自灭得了,嘴巴生得那么溜,昨晚涂了花生油吗。   “型号?你的意思是我弟是零?”郑君快要被他气笑了,“我弟那副样子你觉得是零?”   外面的郑召召听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他哥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着他,而他哥的思维又太过直男化,总觉得自家弟弟就算喜欢男人,那也总不能成被压的那一个,这个误会由来已久,说也说不清。   “你弟那副样子怎么就不是零了?”韩知霍霍从床上起来,不敢置信地反驳,“你的亲哥滤镜也太强大了吧,这什么跟什么,召召他还能做一来着,他能做一我都能上温哥了,召召他要是一,我跟他姐妹情深那么多年,都是假的咯?”   “你再说一遍?”郑君面色一变,从倚靠的桌面起身,他宛若三观崩塌那样,“什么姐妹情深?”   韩知见状立即又连爬带滚地缩了回去,抱住他的被褥嘤了一声。   之后不管郑君再说什么,他永远都回以一道嘤:“嘤,嘤嘤嘤。”   郑召召都能想象出韩知那副欺软怕硬的模样,还是心疼他,推门进去:“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刚才以强凌弱趁着没人时使劲欺负韩知的郑君立即不复存在,他轻咳一声,继而又恢复冷清自持的模样,沉声道:“听说有篮球赛,过来看看。”   他拎起手中的礼盒:“给你带了最喜欢吃的,早上刚叫阿姨做的,还热着。”   “是奶酪包吗?”韩知的声音从被中传来,吞咽了一口口水,“召召,我饿了。”   “那你下来。”郑召召拆开包装盒,“是奶酪包,有你喜欢的抹茶味。”   郑君扬眉看了从被窝中偷偷钻出来的韩知一眼,手指微屈敲击桌面,他每敲出一道声,就见韩知的身体抖一下,十分有节奏感,他晃白的腿垂在床沿处,像蛇那样勾着床杆不敢下来。   “哥,你别吓他了,你刚才真的很吓人。”郑召召把他往外面推,“你先去外面,我们很快过来。”   郑召召、郑君以及韩知三人收拾完毕来到二操场的时候,老远的距离,就看到陆亦温带着四人份的早餐,在风中凌乱等人。   “我真的对不起温哥。”韩知说,“就两个包,我都跟你一人一个,吃完了。”   郑君在旁边嗤声:“那么大一个包,你刚才不吃得很香?”   韩知气呼呼解释:“不能吃独食,事后还是会愧疚的。”他往郑召召身侧缩,说出自己一直都想说的话,“你这种人又不会懂我们之间的友谊。”   郑君舔了舔牙齿,忍住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这人怎么这么烦,比他弟弟小时候还要烦。   陆亦温看到人时走过去:“一人一袋,你们的早餐。”他疑惑皱眉,“我怎么闻到一股奶酪味,算了,你们谁看到薛城了?”   “没没没,你闻错了。”韩知和郑召召就算刚才吃撑了,现在还忍着往嘴里塞馒头,不想辜负陆亦温的好意,装模作样,“好吃,真好吃,还想吃。”   “怎么跟饿了三天一样。”可惜演技太差还是被陆亦温本能吐槽了几句,不过陆亦温心大,很快越过这个问题,低头去看表,“都快集合了,薛城到底去哪了,我去找找他。”   他带着薛城那份早餐,漫无目的地往外走,走了没多久,薛城迎面过来。   “喂。”陆亦温跑上前,“肚子还疼吗,等会还能篮球吗?”   “能。”薛城愣愣看着他,目不转睛。   陆亦温拿手在他眼前晃:“怎么了,跟丢了神一样。”   “没。”薛城摇头,他很突兀问道,“我能抱一个你吗?”   “哈?”陆亦温去摸他脑袋,“你没发烧吧。”   薛城自暴自弃:“发烧了,肚子又疼又发烧,你就让我抱抱呗。”   陆亦温被薛城一把抱住的时候心想,薛城也太弱鸡了,肚子疼,都能把他给疼得跟个小孩一样到处索抱。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温哥好可怜我要用爱温暖他。”   陆亦温:“薛城好弱鸡,都能被肚子疼哭了。”   两人的脑回路永远不在一条直线上。 第二十四章   “什、什么?”陆亦温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能抱你起来吗?”   “起来?”陆亦温咀嚼他的话,笑了,“你可以试试抱不抱得动我。”   十秒前的对话,陆亦温恨不得悉数收回。   薛城总是在给他制造不一样的惊吓。   不过一瞬的时间,他被薛城拦腰抱起来,公主抱,抱着在操场上来回跑,陆亦温恨不得双眼一翻径直晕厥过去,不行,他挣扎着想,他得努力自救,他特么迟早有一天会被薛城活活搞死。   陆亦温挣扎着从薛城的怀里迅速逃出去,翻身滚入草地,闪了腰,有一瞬间如同一块令人搓捏的软面团,待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中逐渐出现薛城蹲下来放大的脸时,表情立即变得惊恐。   “别别别我错了。”陆亦温扶着腰起来,挥掉他的手,“别碰我,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   不过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那么大,陆亦温瞧着薛城的手臂,并没有那样夸张的肌肉。   薛城把手伸给他:“那我扶你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生得细长如抽条,白日阳光下,陆亦温觉得薛城的手指如同在他的心弦上弹奏了一章,陆亦温一贯喜欢细水长流和高山曲水,喜欢弱小美丽和绽放的事物,他在所有的关系中倾愿当一个掌控者,但当他遇上薛城的时候,发现自己山穷水尽没有办法。   “你起来啊。”薛城看他呆着了,蛮横把他扶起来,左右看了看,“没伤着,屁股上有草,我帮你拍了?”   他说罢就要伸手,陆亦温听到屁股那两字,下意识一个激灵回过神,假笑摆手:“我自己来,你别碰我。”   “怎么了啊。”薛城大大咧咧不太明白儿,“碰都不让我碰?”   陆亦温下意识说:“碰手可以。”   “那就碰手呗。”薛城迅速抓起陆亦温的手腕,带着他去整他屁股后头粘连的人工草片,他做这事的时候挺骄傲,如此仰着脑袋邀功般地看向陆亦温,仿佛在说,我没有犯规,模样儿还挺嘚瑟。   陆亦温一脚踢上去,踢至半途生生止住,他很无奈:“要不是看在你要为班级争光的份上,我踢废你。”   “好凶哦。”薛城调侃他,“怕怕的。”   陆亦温把早餐递给他:“别表演了,先吃着,刚班长他们去抽签,我看过安排表,第一场就是你们,你准备准备就得上场了。”   “肚子还疼吗?”他又问,“需要我给你去买止痛药?”   “不用。”薛城啃着包子含糊不清道,“好了。”   陆亦温吃惊:“好了?”   他直起身:“我真怀疑你在逗我。”   薛城这回没说话,笑了笑,凝了陆亦温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陆亦温奇怪嘀咕:“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呗。”薛城吃完去拉他手,趁着陆亦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抛出他先前的话,“你说了能碰手。”   等两人来到集合场地的时候,班长在那哀嚎:“我昨晚还特意拜了锦鲤,拜托让我抽到一个好数字,没想到抽到我们班第一个上场。”   有人扯着嗓子回过去:“人锦鲤大仙还以为一是一个好数字,运气都让你给占了。”   “说的也有道理哦。”班长点头,“不过你们谁看到薛城了,让他赶紧过来。”   “来了。”陆亦温拉着薛城过去,“这边,刚才有事来迟了。”   “呦。”班级里一行人起哄,“怎么手牵着手啊。”   对啊,我们怎么牵着手,这事儿连陆亦温都有些不太明白,他低头去看自己和薛城手心黏连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能够如此顺其自然顺理成章,但他在周围人的揶揄声之下,立即从薛城的手心下挣脱,闪避到了另一边。   韩知挤进来帮腔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们怎么这么八卦,都是同学,大家牵牵手怎么了,就你们多想,温哥和薛城是超级好的朋友,你们课间上厕所也都一起牵手走呢,我都看到过了,都散了啊,这么闲不如帮着我来跳舞。”   陆亦温多看了几眼韩知,觉得他真是一件贴心小棉袄,还是带着绣花最为时髦的那一套。   二年级的比赛场地分在二操场,十六个班,两两比赛,薛城他们第一队上场,对上的班级是四班,陆亦温被韩知和郑召召一左一右推着走,被动占据了最靠前的一个位,盘腿坐了下来。   薛城拍着篮球从他面前经过,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笑。   韩知撑着下巴说:“薛城的颜我真的吃,超级帅,帅断腿那种,我要是偷拍他的照片放微博上,肯定能涨不少粉。”   他说完后,余光瞥见一旁郑君嫌弃的表情,经由这个表情开始,各种不服和刚才被羞辱的细节悉数在他的脑海里炸裂开来,韩知后知后觉觉得委屈,这都是点什么事,他刚才被不当人似得盘问了好长一会儿。   他悄声去问郑召召:“有没有什么治你哥的方法?”   郑召召惊恐:“你别浪,你浪不过,谁都能惹,我哥你惹不起。”   “切。”韩知的小身板倒回了原处,悠哉哉地说,“不帮我,咱们就不是好姐妹惹。”   郑召召冷漠:“别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这招我不吃。”   “略略略。”韩知跟他吐舌头,他灵机一动,有了法子,转身跟还站着的郑君摇头晃脑道,“哥哥过来坐啊,站那儿干什么,哥哥,郑哥哥,郑君好哥哥?”   郑召召立即推他:“韩知你死了,快给我闭嘴。”   郑君闭眼冷静了一会,实在受不住:“召召,我离开一会,不用给我留位置。”   “韩、知。”待人走后,郑召召咬牙扑过去,捏住韩知的两边脸蛋往外扯,“都叫你别骚,你还这么不听话。”   “嘤。”韩知含糊不清,“窝啜惹。”   陆亦温见状赶紧把贴心小棉袄从郑召召手下救回来,韩知心有余悸,连拍胸膛:“我不吓你哥了不吓了不吓他了。”人自个儿都给吓坏了。   郑召召说下不为例,拍了拍韩知的后背,给他压惊,一面解释:“他真的有阴影,去年他有个同学追了他好久,什么办法都用着了,有段时间一掀开被子就是那个人,把他恶心坏了,找人揍了他同学一顿,这事才算翻篇。”   韩知这才理解:“那真的有点儿恶心,你哥真可怜,我以后一定不吓他。”   陆亦温把他们的关注点喊回来:“比赛开始了。”   “我得去跳舞了。”韩知迅速爬起来,“给我留个位,跳完回来,召召你记得给我录像,别忘了啊。”   陆亦温认真去看薛城打球。   薛城因为个子生得高,弹跳力足、爆发力强,是队伍当中的大前锋,这活儿以前陆亦温初中的时候也干过,挺累人,他不喜那类蛮横的触碰,觉得他们身上全是黏湿的汗水,于是变得不再爱这项暴力运动。   但不爱打是一回事,爱看薛城打篮球又是一回事,陆亦温拿出手机去给他拍照,透过那一层屏幕的屏障后,陆亦温更能直白直视镜头里的薛城,他放大当中的薛城,让整块屏幕当中全部只有薛城的身影,然后看得津津有味。   郑召召欲言又止:“温哥?”   几声温哥下来也没把陆亦温唤回来,人的心思全在篮球场的那人身上,郑召召随后识相不再说话,尽管这事没有明说,但他觉得陆亦温和薛城之间,大抵是已经偷偷在谈恋爱了。   这事太明显了,郑召召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我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到过。   只不过他有点惋惜,僧多粥少,这粥一下子又去了两碗,确实饱汉不知饿汉饥,可惜他又不能跟韩知这么内部消化。   跟四班的比赛赢得艰难,但赢了,陆亦温起来去给薛城送饮料,薛城拧着身上的衣服朝他走去,脚上的运动鞋踩着木质空地板,反手给了陆亦温一个猝不及防的贴脸抱,气息温热,说我们赢了。   刚运动完的身体如同滚烫的熔岩,他用蛮横的姿势将陆亦温抱得严实,好像在抱一个自己的所有物,在拥抱中他们的感情如同忽然抽条节节攀高的幼苗,这种名为友谊的东西,在悄然中分叉,朝莫名其妙的地方向阳生长。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陆亦温不再扫兴,同样跟薛城说:“恭喜。”   两人刚从换衣室出来,准备继续去看接下来的一场比赛,这时一个拎着包的漂亮女孩移步走来,喊住薛城,叫他:“小城。”   薛城步子微滞,跟着陆亦温一起转身看去,他疑惑:“你是?”   “我是宁安,是你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那时候喜欢玩捉迷藏,经常三楼来回跑,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宁安走过来,“阿姨让我过来看看你,这几年我都在国外读书,听说你回来了。”   “不记得了。”薛城摇头,“不过我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阿姨让我过来跟你。”宁安欲言又止,“你懂吧?”   薛城嫌弃脸:“我懂什么,你不说我怎么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毛毛虫。”   陆亦温悄悄提醒他,不过心中不是滋味:“过来跟你早恋。”   宁安立即反驳:“不能这么说,不是早恋,我们都快成年了,这位同学你不要乱说话。”   “早恋我不恋。”薛城顺坡而下,“我都还没成年呢,谈什么恋爱,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任何打扰我学习的人我都讨厌。”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宁安脸皮薄,急得语无伦次,“咱们小时候,爸妈都觉得能凑一对儿,我们那时候关系很好,现在你回来了,阿姨说让我带着你玩儿,到时候一起去英国读书。”   薛城恼怒:“又来,我不去,我也不可能跟你早恋,搞啥玩意儿。”   他问宁安:“你喜欢喝甜豆浆还是咸豆浆?”   宁安一愣:“这有关系吗?”   “你回答我。”   “甜、甜的。”   薛城了然一笑:“那我们不合适,我喜欢喝咸豆浆,咱们从口味上就有了根本差别,以后会有很大的矛盾。”   “你呢?”他顺便问陆亦温,“你喜欢喝什么?”   陆亦温也喜欢喝甜豆浆,他觉得这味够正,但他鬼使神差换了答案:“咸的。”   “你看。”薛城搭着陆亦温的肩跟宁安说,“这才是过命的好兄弟。”   宁安懵了,站在原地没说话,表情茫然,小时候傻乎乎的弟弟,似乎变了不少。   “好了,不逗你玩了,你回去告诉我妈,我不可能去英国,他要是再逼我,我直接打完篮球赛,回小别山去了。”   “小别山?”陆亦温觉得这地名莫名耳熟,“小别山高大壮是吗,这是什么?”   宁安奇怪:“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不知道?”   陆亦温摇头,宁安给他指了条明路:“你去网上搜,小别山高大壮,能出来不少东西。”   “操。”薛城瞪了宁安一眼,立即去抢陆亦温的手机,“我不准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壮壮真的好可怜,今天是心机薛的一天,还有宁安是个很温柔的好妹子啦。   下章就要入v啦,入v留言都有红包呀。谢谢一直以来留言投雷各种陪伴的大家!我都记得你们哒。下一更是15、16号之间的凌晨呀。   另外下一本的预收求个怜爱呀,我爱大家呜呜呜   《我在狗血文里卖萌求生(穿书)》   【主角最后就这样沦落成为了假兄弟的发泄对象——全文完】   林书喜看了本辣眼海棠np文,主角是朵被豪门抱错的菟丝花,胆小怕事又有海棠标配附身,身娇体软好推倒,还会生孩子。   假大哥讨厌他,坏二弟羞辱他,最后还被灭绝人性的假大哥当做玩物豢养了起来生孩子,生不出孩子下场凄惨。   林书喜跟风吐槽了几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那朵菟丝花,还穿到了鼓起勇气勾引他假大哥的第一夜。   假大哥成全了他。   屁股就很疼,人很累,嗓子很哑。   大哥事后跟他说:“林书喜,你是什么身份,应该自己记住。”   就好苦啊。   后来林书喜发现原来更糟糕的在后面,假大哥要独占他,坏二弟要和他私奔,谁都不服谁。   修罗场里的林书喜瑟瑟发抖。   等等,肚子怎么回事???   “就是生了颗良性瘤子啦没有关系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行吧。”   宴傅心后来才知道自己特么原来是一个傻子,呵呵。 第二十五章   陆亦温一边滑动手机屏幕, 一边偷撩眼皮去看薛城,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或许以为自己闯了祸, 又或许是刚才两个大男人扎在一起打架肉.搏抢手机的画面有点刺激吓到了她,总之她说了声下回再见,匆匆拎着包推门离开, 来如风又去如风。   “她来干什么?”薛城不明白, 粗着嗓音问陆亦温, “搅浑水?”   “你别生气。”陆亦温劝了他一会,晃动手中的手机, 询问薛城的意见, “那我查了?”   薛城自知这事山穷水尽没有路, 放弃挣扎,心态稳着, 还能够忍受:“查吧, 别是你别弄的别, 小别山, 另外三个字,你应该知道。”   陆亦温边输入边跟薛城说:“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他意有所指, “人如其名, 别误会,我夸你长得高, 又高又大又壮, 取什么是什么。”   薛城单捞出来问:“哪儿大?”   陆亦温随口敷衍他:“哪儿都大。”   薛城长长哦了一声, 勉为其难似:“你说是,那就是吧,就当你是夸我了。”也不知道是乐了,还是没乐。   这段对话太糟糕,陆亦温斜眼看了会薛城的脸,怀疑他这是想到了别处去,但没有证据,及时止损,点击搜索。   出来的消息......他定眼看,这时薛城也凑了上来,和他并着脑袋,几乎脸贴脸,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别人家的十六岁,专访小别山小首富高大壮:起跑线,都是屁,我不需要翅膀也能飞翔。》   薛城震惊摇头,目瞪口呆:“我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垃圾媒体,迟早得倒闭。”   陆亦温奇怪:“这都是些什么,这个人是你?”   《震惊!小别山十六岁少年高大壮,为何日日夜夜去后山。》   陆亦温更疑惑:“你日日夜夜去后山干什么?”   《十岁杀狼,十五岁创业,如今年仅十六岁,小别山高大壮用勤奋谱写了一篇财富诗歌,世上本没有路,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陆亦温刮目相看:“十岁杀狼这事还上过新闻?”   《专访小别小首富:我的梦想是诗和远方,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到阳光,我愿用我的双脚,温暖脚下这片土地。》   薛城几乎吐血:“不是我说的,我温暖不了,我□□特么我!@#¥%&*!”   陆亦温无话可说:“我有点儿看不懂。”   出来的新闻有不少,不过大多都是野鸡消息,报道的网站犹如老年瘫痪还自带病毒,让人怀疑是不是薛城自己找的水军打水花,目的不明。   陆亦温匆匆扫了几个勉强能看的,通篇下来只有对薛城的夸赞,夸他有才、夸他经商天赋高、夸他有钱,再夸追他的人能够排到小别山山底下的那口古井边,什么翠花大贵儿都自愿想跟他有一腿,而他本人信誓旦旦道,等我以后结婚了,肯定会对媳妇好,媳妇往东,我绝不往西。   薛城挠头:“这句话是我说的,我记得清楚,别的都不是,我就不像是会说鸡汤的那种人,你应该也知道。”   现场陷入一片永默的宁静,陆亦温犹如在茫茫大雾中找到了唯一一丝光,所有以前的疑惑悉数露出冰山一角,他试探问:“以前住在那里?”   薛城面色忽然一沉,嬉皮笑脸不见,强行抢了陆亦温的手机蛮横退出浏览器,再扔还给他:“行了啊,差不多看到就得了,另外的没事。”   陆亦温收回手机,这回很听话:“不看了,先去看篮球赛吧。”   顶好的气氛被这通突如其来的浑水搅得浑浊,犹如在一杯拉菲中加入几滴廉价红酒,这样扰乱了大家的心情,陆亦温跟薛城并排往外走,操场边不知道是哪个班级赢了,欢呼雀跃声不止,陆亦温去拉薛城胳膊:“过去看看。”   薛城走了几步自暴自弃:“我说了你别笑我。”   “什么?”陆亦温回头。   薛城烦躁:“我以前的事,我要说了你别笑我,你笑我我得打你,我揍人很疼。”   “成啊。”陆亦温点头,“我要笑一声我就是狗,我要笑你你以后的作业我都包了。”   薛城拉他到别处:“就以前玩捉迷藏,估计就跟刚才那个安什么的一起玩游戏,跑袋子里面去了,后来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被扔出去了。”   陆亦温满脸问号:“什么?”   这件事大大超出了陆亦温的认知,首先玩捉迷藏跑袋子里这种,陆亦温就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这样呢,陆亦温想不明白,跑袋子里,被扔出去了?   “然后醒来被卖了,就卖山里面去了。”薛城刻意轻描淡写,说得无所谓似的,“他们不太管我,我吃百家饭长大,所以吃得多长得高,后来他们走了,没钱读书就去干活了,做了一年多赚了钱,他们都来采访我,被爸妈认出来,回来了。”   陆亦温皱眉,愣原地儿,一眨不眨看着薛城。   整件事情走向奇怪得仿佛不像是真事,但薛城又不像是会拿这种开玩笑,尤其这小别山高大壮六个字,明明白白都能在病毒网上搜索到。   他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忽略其中那些戏剧性的冲突,薛城就是个被拐卖十多年然后刚刚回家的可怜人,这样一想,陆亦温看着他的眼神中便有怜悯。但薛城脊背挺直,气势凌人,他生得十足高大和帅气,他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陆亦温想起来,薛城还是小别山的小首富,坐拥不少财富,是他们村子里边的大红人,他放在哪儿都能活得十足好。   不过,“十岁杀狼?”陆亦温发现自己挺较真,还要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薛城点头:“真的。”   “厉害了。”陆亦温不知道怎么答,“真牛逼。”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薛城烦躁地打破这片如同蜘蛛网密布的沉默:“我以为你会笑我,毕竟,你懂,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我爸妈都不愿意提,别人都以为我在国外读书,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情况。”   “笑你干什么?”陆亦温否认。   薛城试探问:“不好笑吗?”   “好笑个屁。”陆亦温凑过去,“你看我笑了没?”   薛城了然:“看来是真不好笑。”   “我说,没人会笑你这种事,你要跟韩知和郑召召说,他俩能立即给你哭出来,以后说不定还会对你态度好点儿。”陆亦温踢着脚底的石子,“走了,别多想,去看人打篮球。”   两人的声音一路飘得远,陆亦温边走边问:“那你有时候突如其来的严肃,是装的?”   “也不是。”薛城美化自己,不肯说出真相,“我就这性格,像我爸,基因就这样。”   “就这性格?”陆亦温这回得笑了,“我看你挺虎的。”   “虎?”   “傻乎乎。”陆亦温说得简单,“大概就是,愣。”   “妈的。”薛城追着他跑,“你有本事给我站住,我揍你一顿,你别跑,跑得过我?”   “别。”陆亦温求饶,搭着薛城的肩膀,嬉笑道,“壮壮哥我错了,哪儿敢啊。”   本来以为又有好一阵子磨,按着薛城的性格得要追他八百条街,陆亦温纯粹想逗薛城玩玩。当他把薛城所有的外衣剖析开以后,得到了一团傻乎乎的俊俏玩意,傻蛋不肯承认自己傻,非在那儿装腔作势,板着脸做老人头,巨大的反差,让陆亦温忍不住起了调弄的心思。   只不过他这声壮壮哥刚落,薛城非但没有追着他再跑,反而停了步子。   “怎么了?”陆亦温小心过去。   薛城眼神躲闪:“哦,没事,没什么事。”   “壮壮哥?”   薛城抓住陆亦温的衣领往回拖:“给我闭嘴,再贫我真下手了。”   “成成成,城哥牛逼。”陆亦温正经起来,理了理弄散的衣领,搭他肩,“走吧。”   另一边,当韩知跳完啦啦操回来的时候,原先位置上被人鸠占鹊巢,给坐了,他背着手气呼呼地过去扯自己书包,书包被那人坐在屁股下,郑召召也不在边上,旁边东西都放着,显然是刚走开一会。   “喂,同学。”他戳了戳那人的肩,见那人转身来时,一脸恶样,顿时声音也小了,“我的书包,你能让一下吗,我跟朋友就坐在这里。”   “让个屁,老子刚看到的位置。”对方把书包扔给韩知,“拿着吧。”   书包是只小熊玩偶样式,生得毛绒绒,韩知平时喜欢得紧,每过一段时间就得给它完整洗上一遍,再用刷子给它梳毛,现在被人高马大的陌生人坐瘪了,尤其是鼻子那处,直接塌方,可爱不复存在,简言之,他的熊脏了,不再是只正经熊。   那人粗声粗气:“还有问题吗,站这儿干嘛?”   来的是一伙人,像是外校结伴过来看比赛,不止糟蹋了他的东西,连郑召召的那些都有殃及,韩知一贯讲义气,不干了:“你们让一下,我们这边是谁抢到位置就是谁的,我们刚才只是走开了一会,东西都放这,那是我朋友的,请你们让开。”   “呦?”几人对视笑起来,“一中的人还真好玩。”   “小同学挺虎的啊,我们过来看会比赛,你跟我们讲位置不位置的事,位置你妈,滚。”   韩知气得手发抖:“骂人算什么本事,你们再闹我就找老师了。”   “找你妈的老师。”一人起来,一脚把韩知踢倒在地上,“好好跟你说话听不懂是吧,非要装耳朵聋,一个位置的事,闹这么大干嘛,成了,现在真得把老师叫来了,我们倒是无所谓,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旁边有胆大的过来劝架:“好了好了,不就是个位置的事,也不至于打人吧,动手干什么,知知你没事吧。”   “死了。”韩知抱着他的书包愤愤装道,“起不来,肚子疼,你们帮我叫老师,别让他们走,我这样子得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好像里边伤了,内出血,我想吐,啊,头好晕,好像脑出血了,被气糊涂惹,要中风惹,中风得要半身不遂的。”   闹事几人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面面相觑,互相低声问:“你踢很重?”   “不重,给他吃点苦长记性而已。”   “看着皮嫩,不过真踢坏了吧。”   “不可能,又不是花瓶,摔一下就坏了,我踢他肚子,他脑袋坏了,这有道理吗?”   道理是没道理,但这群人即便平时再嚣张跋扈,遇到这么个没理又碰瓷的,还真束手无策,正准备撤时,闻讯赶来的几位老师挡他们面前不让走,问情况:“同学是怎么回事?”   韩知被人搀着起来:“就疼,不知道哪疼,就疼,钻心口的疼,疼死我了。”   “你他妈到底哪疼你说啊。”打人的那位气急败坏,嚷嚷,“我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至于吗,你身板虽然小,踢你一脚就散架了?”   “就疼,哪疼,浑身疼,疼还得给你说理由啊,就你踢疼的,我告诉你你得负全部责任。”韩知站得快倒了,还重复这些话,“疼,疼死了。”   这种事情也有先例,当时学校有个学生跟人打架,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没有伤,实则去医院一检查,严重内伤,老师就怕韩知现在也是这种情况,赶紧想叫人先送他去医院,这时碰巧郑君回来,推开人群问:“怎么回事?”   郑君比韩知要大上不少,经由大家族严苛培养出来的孩子,当他敛眉沉声时,周遭气势随之凌厉,对比之下,打人几位虽然嚣张但不过小打小闹小孩子过家家,高下立现。   郑君过去问韩知,他头一回认真去叫他的名字:“韩知,有事没事?”   韩知又真不是花瓶,哪儿能一碰就碎,本意是为了吓吓这些混混,再给自己报个仇,但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疼。”   天赋使然,瞧着人时眼泪如汪洋,自带了那么三分春意,郑君微咳,极不自在,但还是说:“我先送你去医院,这边就拜托老师处理了。”   装得久了,韩知站直了身的时候一着不慎差点摔着,郑君以为他那是一碰就倒弱不禁风,忍住不适,快步上前后将他打横抱起,稳着步子迅速往外走。   韩知惊讶低叫一声:“妈呀。”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像是被天降烧饼砸晕了脑袋。   完全不敢动,曾经想也不敢想,被人公主抱这件事,十多年来头一次,除了他爹就是郑君了。   但郑君是个直男并且极度不喜同性恋有ptsd这件事,韩知还是牢记于心,他小心紧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他的每一处皮肤触碰到郑君从而糟蹋了郑君纯洁的身体,他在郑君的怀里如同一个木头人,僵手僵脚,然后在同学们齐刷刷的注视之下,挤出了人群。   郑召召上完厕所迎面回来,瞧着前面那两个唧唧歪歪的人有点眼熟,他再擦眼仔细一看,这一看,看得他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摔出去,摔个稀巴烂。   韩知也看到了郑召召,下意识冲他对视一笑,笑容灿灿,郑召召完全笑不出来,死人脸,心里咆哮,韩知你特么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染、染指了我的哥哥,饶、饶不了你。   他目瞪口呆,目送着韩知从他面前耀武扬威地经过,就好像是抱上了大腿然后鸡犬升天里的那只鸡,半晌之后才回神,巴巴地追上去:“哥,怎么回事,你怎么抱着小妖......韩知啊?”   韩知给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再讲到自己装疼的事,邀功想要求表扬,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气氛不对,抬头去看郑君,入眼先是男人坚毅的下巴,再往上,低沉的眼。   郑召思前想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准备径直把韩知直愣愣地抛到草地上,扔掉这块烫手山芋,得亏韩知眼疾手快,脚落地,迅速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再被好心的郑召召扶了起来,他心有余悸:“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吓人,我要摔地上就真摔坏了。”   “你的嘴巴。”郑君评价,“很厉害。”   “那。”韩知骂不出来了,“夸人就好好夸,我说话是很厉害,下不为例,你别太凶,我反正不会再怎么你的,你放心好了,我是有原则的。”   球场他们也回不去了,韩知继续往前走,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待他走远了一段距离,郑君跟郑召召说:“我根本没有夸他,我在骂他,他听不出来?”   郑召召拍他哥的手,小声说:“他就这么傻,咱不跟他一般计较。”   郑君看了眼前面夸夸走路的男孩,点头:“嗯。”   郑召召松了一口气,真的好累。   韩知给陆亦温他们打了电话,几人直接在学校外的饭馆集合,难得一起吃了顿平和的中饭,中间说到学校篮球赛的历史,一问才知道,郑君原来也从一中毕业,当年也打过这个比赛,班级得了第一的名次。   要说学校最大的变化,郑君作为过来人,沉思:“风气变了不少,我们以前不允许带手机,也不允许早恋,教导主任很严,抓到就要告诉家长,处分。”   韩知问:“以前的教导主任是现在的柳老师吗?”   郑君记性好:“是她,变了不少,以前拆散了挺多对,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没有吧。”郑召召反驳,“我记得挺严的,我们私底下就叫她灭绝师太,因为她超级超级凶,死命凶的那种。”   “呐。”郑君的眼往正在双双低头吃饭的陆亦温和薛城身上斜,轻描淡写道,“那两个,也没被抓。”他依旧还是嫌弃,“都明显成什么样了,没有我们当时读书的样子,也就过去五年,变得真快。”   陆亦温跟薛城双双停下吃饭的动作,面面相觑后正准备疑惑反问时,见韩知跟郑召召同时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么一说,柳老师真的是手下留情。”   薛城停下了给陆亦温夹菜的动作,陆亦温也收回了跟薛城说壮壮你多吃点这句话,两个人坐远了点,挪了一个位,避嫌嘛。   不是,陆亦温吃饭的时候死命想,这事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跟薛城成了一对?   他这边心如翻了滔天大浪,薛城那边依旧云淡风轻,疑惑过后很快将其抛之脑后,心大得仿佛能够盛下汪洋,中途的时候他手机响了好几回,这才出去接电话,没说是谁,不过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吃了三碗米饭脾气才见好,对上陆亦温时才会露齿笑,笑出一口大白牙。   私底下陆亦温问他怎么了。   薛城愿意跟他说这件事:“我妈的电话,还是跟以前一样,这次让我跟宁什么的那个人好好相处,下次一起出去,还说给我找了个外教,别住校了,晚上回去跟着那个外国佬学abc。”   “宁安。”陆亦温提醒他,“我都记得这个名字了。”   薛城主意大,继续说:“反正不可能,我可能丢他们脸了,成绩不行英语不好,迫不及待想送我出去,都说叫镀金,回来之后,真成了从小在英国长大的人设了,我丢了这件事据说当时也没声张,说是说为了保护我,怕被别人先找着绑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哪丢脸了。”陆亦温笑,“小别山小首富呢,你们村的榜样,多少人都想跟着你学习发家致富,追你的姑娘排到山脚下的那口古井旁,我觉得不丢脸,我要是你我晚上都得乐醒。”   “他们觉得不行,他们觉得我的事业就跟小打小闹一样。”薛城颓废坐下,第一次露出这种情绪,“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我宁可住我山顶那间破房子,我也不想在这儿。”   像个小孩子,陆亦温下意识想,薛城像是在跟他撒娇。   从体态和外表来看,薛城分明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但他现在茫然如同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在发脾气,在抱怨,在想要回家,在想,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就、从背影来看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有种反差的萌感,让人想要上前圈住他的肩膀,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在他的耳边安慰他:“没事。”   陆亦温发觉他的审美似乎在悄然发生变化,如若当初他没有以那种方式和薛城相遇,大概也不会和他相熟,他应该会和薛城属性相冲,彼此看不顺眼,然后不相往来,而在现在,薛城似乎比那些弱小美丽的事物来得更让陆亦温喜欢,他的体魄、强悍、强势,都不再让他感觉违和。   二班的篮球赛止步于三强,其他班插了不少体育生,业余打不过职业,薛城在这块上没有太大的得失心,觉得横竖不过就是娱乐,也没太多难过,篮球赛结束后就是三天假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亦温跟薛城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见着他还因为家中那事心情不好,劝了他几句,让他至少得忍点脾气,薛城说好,岂料两人再见面时,是分开几小时后的雨夜凌晨。   薛城打着伞,推着手中行李箱,敲开陆亦温家的大门。   门外雨如帘,大雨倾盆而下,这雨来得猝不及防,夜风夹杂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凉意,丝丝渗入人的肌骨,出来开门的是陆亦南,他打着哈,穿着睡衣拉开灯,一脸茫然:“薛城哥哥你怎么来了?”   薛城钻进去问:“你哥呢?”   “他睡着了,睡的时候跟猪一样,雨太大把你的敲门声也遮住了,他听不到。”陆亦南推开陆亦温的卧室,把薛城带进去,“哥哥睡在里面。”   “我哥好像没人的时候会裸睡。”陆亦南先走过去,摸到被子给陆亦温盖上,确保遮得严严实实后,这才开了灯,拍他哥的脸,“猪,起床了,你看谁来了。”   陆亦温翻身蒙住脸,露出一只胳膊在外边,捂住耳朵,含糊不清道:“小王八蛋别吵,让我睡觉,我困死了,又要读书又要养你。”   薛城见状轻笑:“算了,你让他再睡吧,我没什么事,刚买了票,回家前过来看看你们。”   陆亦南从床上爬下来,疑惑问:“薛城哥哥要去哪儿?”   “回我自己的家。”薛城轻描淡写,语气很轻,生怕吵着陆亦温睡觉那样,“到时候你们过来找我玩,带你们吃好吃的。”   陆亦南不太懂这些事,他把薛城送出家门,跟他招手:“那哥哥下次再见。”   他把门锁上后,拖着步子继续回自己那屋睡觉,路过陆亦温房间时,他恶作剧地跳进去嗷了一嗓子:“猪,哥哥是猪,刚薛城哥哥过来你都不起床。”   “什么?”陆亦温听到薛城那二字,条件反射醒来,他揉着眼睛直起身,“薛城,我刚才好像是听到他的声音了,跟做梦一样。”   “薛城哥哥刚走,他推着行李箱,说要回家去,还说买了票了现在就走,以后我们可以去找他玩。”陆亦南一本正经地复述,除此之外他加上一些自己的形容,“薛城哥哥好像心情不太好,几乎没笑,有点吓人,跟平时不太一样。”   薛城如若不笑,隐在暗处确实吓人,他说要回家,买了票,大概就是回小别山,和他爸妈闹翻了,出国或者外教那些事,没谈拢,所以离家出走。   陆亦温翻身爬起来,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头发睡得乱糟糟,他也没理,踩着拖鞋就往外跑,打开门,一脸雨浇得他收回步,赶紧找了伞撑开。   “你管着门,听话,我们来了你再开门。”陆亦温嘱咐完他的弟弟,倾身进入雨帘。   破巷子没有灯,等真到了外边,陆亦温才发现自己走得太着急,除了那些隐约月光打得沾湿的地面灿粼粼之外,四周仿佛没有一丝光亮,前方犹如深不见底的猎物喉口,陆亦温听到自己鞋底踩地的回音敲击心脏,那是唯有的一片回响。   他不过是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年,独自行走依旧感觉害怕,陆亦温边往前追薛城的时候,边想,薛城不愧十岁杀狼十五创业十六成才,是他们小别山的明日之星,胆子大,这种破道都敢来回走一趟。   陆亦温掐着心脏尖儿往前走,几分钟后走出那条冗长小道,前方豁然开朗,逐渐有些光亮,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虚出一身汗,往前跑。   薛城这人怎么跑这么快,陆亦温拿跑步的速度去追他,半晌都没见着人,他甚至怀疑薛城是不是半途偷找着什么地方去抹眼泪了,但他干不出那种事,遂作罢,老老实实往前找人。   跑至巷口,依旧空无一人,陆亦温喘着累出来的气,压着伞,撑在路边休息,他心想今晚怕是找不到薛城,他说不定现在就在狂奔向小别山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跑得脚步都要变了形。   回到原本的地方,薛城大概心里高兴,生活习惯不宜改变,那里养他十六年,他们大抵早就融为一体,割舍不断,这里□□定,而薛城已经野了心。   他回家,应该更快乐,猪都没他快乐。   陆亦温准备沿路回去时,一人一手搭在他的左肩,那手冰凉,泛着丝丝冷,陆亦温警觉睁眼,下意识就要给身后那人一个过肩摔,却听熟悉的嗓音吹着他的耳,薛城抱着他的肩,低身从背后靠在他身上问:“干嘛追出来,还穿这么少。”   陆亦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高兴大于复杂,任由他抱着自己,也伸手碰他的后背:“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就在旁边,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你了。”薛城下意识摸他手,“冷吗,今天外面很凉。”   陆亦温出来时只穿了睡衣,今儿雨斜,直往伞下飘,悉数打在人身上,静下来后风一吹,寒气浸入骨髓,陆亦温浑身如同泡于凉水之中,下意识一个哆嗦,点头:“是有点冷,最近雨好多。”   薛城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自己余了一件短袖,外套热乎着,薛城身上的热气如同一片无形的笼罩,将陆亦温包裹严实,他说他不冷,浑身如同火炉。   陆亦温低头看到他旁边的行李箱,试探问:“明天再走,今晚先睡我家,现在十一点多,不方便,也不安全。”   薛城开玩笑:“你就不想我走吧?”   陆亦温坦然点头:“是。”   薛城愣住,他所有的计划在今晚,在陆亦温的一句话中被悉数打碎打烂:“那、那今晚不走吧,睡一觉,明天再回去。”   两人往回走,默契没提任何关于和家人争吵的事,薛城是一个独立个体,他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的权利,陆亦温相信他能处理妥当,况且这事说来糟心,挺坏心情。   雨夜寂静,小巷冗长好似走不到尽头,薛城问他:“既然不想我走,那不如跟我回去玩三天,我们那边有挺多好吃的,到时候你跟着我过去,吃香的喝辣的都成,我在山顶有间房子,按照这里的说法就是山景房,就我那一间,往下看风景好着,跟我回去,陆亦温你真得享福。”   陆亦温居然被他拙劣又稀奇古怪的推销说法说动了:“有点意思,可以。”   不过享福是什么鬼,说得好像什么嫁人了一样,他们又没这层关系。   薛城挺高兴:“那今晚睡一觉,明天我买票一起回去,来回三个小时,到时候盘进山会费点时间,但是风景好,你就当来旅游的,睡的地方不用愁,不过。”   薛城的声音在这里微顿,“我发小说我那套房子屋顶有点松,但是我们应该不至于运气那么差,临时住几天应该没问题。”   陆亦温说成,说咱们总不会这么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去小别山玩三天。   薛城直乐呵:“到时候我那帮朋友肯定都会跑来看你,说你生得好白长得好看,到时候谁敢这么说你,你不开心就跟我说,我使劲揍他们。” 第二十六章   陆亦温是被薛城推醒的。   他睡得正好, 床忽然地动山摇,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如秋日里被风吹动的延绵麦浪那样起伏,陆亦温愤愤睁眼, 下意识一脚朝上踢,小腿处被一双手抓实抓牢,薛城的一口大白牙和一脸的坏笑突兀出现在陆亦温的视线中央, 跟他说:“起床了。”   陆亦温吓了一跳, 两手抓紧身下床单就要努力起身, 等他的上半身快要离开床面时,他敏感意识到薛城还没有松开握紧他小腿的手。   用上帝视角去想象整副画面整个姿势, 陆亦温顿时燥得面红耳臊, 没力气了, 又倒了回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回去的瞬间他听到薛城的嗓音带着调笑:“温哥的柔韧度不错啊, 好像还能再往上拉, 试试?”   陆亦温愤愤, 拿另一只脚去把人踢走, 骂道:“滚啊,大清早闹什么。”   薛城滚远了几米, 摇着手机问他身份证号码, 说是要买车票了,陆亦温捂脸想起来, 昨晚的记忆一秒回档, 他答应了薛城, 得跟着他回小别山玩三天。   “行吧。”陆亦温下床,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薛城一边复述一边输入数字,片刻后他一愣,“那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就这几天。”   “是吗?”陆亦温皱眉,“我想想,还真是,今年过得太快,都忘了这一茬。”   薛城笑:“生日也会忘,什么记性。”   “忘了就忘了,反正今年也不过。”陆亦温反问他,“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薛城直接就想不起来:“不知道,这我得去看看新的身份证,以前也不过生日,没什么意思。”   陆亦温爬下来套上衣服:“过得真糙啊,今年要什么礼物,下次我送你。”   薛城提交订单,随口应道:“下次再说吧,一般没什么喜欢的。”   两人起床先吃了早饭,薛城在某些方面堪称居家必备,上回做的那套鸡,至今还让口味刁钻的陆亦温念念不忘,今儿清早薛城就起来去买肉,做了一碗红烧东坡肉,肥肉油而不腻,顶脆,拿筷子戳一口,至今还能听见滋滋冒油声。   虽然早上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但陆亦温还是多吃了一碗饭。   把陆亦南送到白浪家住几天后,陆亦温打包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塞进薛城行李箱,两手一空,作业也没拿,仅背一只包,跟着人回小别山去了。   他发小白浪还在临省交换没回来,从陆亦南那边听说陆亦温跟着个野男人跑了,又是想吃瓜又是担忧他的感情生活,着着急急打电话过来问情况,陆亦温接起来听了几句,头皮发麻,避着拿票的薛城。   “没有,单纯朋友,薛城啊,开学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对,就那个,很高,嗯,很凶那个。”陆亦温听着耳边白浪那几句你是不是跟野男人回老家这种话,面也躁红了,“怎么可能,他就不是我的审美,关系好而已。”   白浪听听过:“但你也不是那么闲的人,三天跟着人回老家干什么去,有什么好玩的?”   “吃东西看风景。”陆亦温自然道,“他在山顶还有间房子,往下看风景好。”   “还是有房一族啊,山景房,以后得升值的,做拆迁钉子户都成,山顶唯一一间。”白浪说,“那你好好把握。”   “瞎说什么呢。”陆亦温削了他一句,抬头看到已经拿好票的薛城大步朝他走来,他仓促去挂电话,“不说了啊,他过来了。”   薛城状似随口问了一句:“跟谁打电话呢,脸都红了。”   “我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白浪,咱们同班同学,这学期过完才回来,你应该也听说过。”   薛城莫名其妙地松气:“成吧,那没事。”   不是跟女孩聊天就行,也不知道陆亦温有没有交过女朋友,薛城暗中好奇,但不说。   小别山隶属于东山山脉,位于西北方,丛山峻岭,风景生得一等好,地势一贯险峻,山脉绵亘,宛如虎踞龙盘,正因为这些难以攀爬的悬崖峭壁,这里的基层建设极其落后,缺少修葺完整的盘山大道,发展死气沉沉仿佛停滞不前,大家的生活水平也都止步于十年之前。   两人到达小别山的时候是中午,盘进山时已然是傍晚时分,暖阳西斜,天边染了一层火烧云,薛城摆弄他的手机,站在村口:“也不知道阿大有没有收到我的消息,打他电话都不接。”   他给陆亦温解释:“阿大是我发小,我跟他重名了,他叫李大壮。”   薛城说起这个一言难尽,很嫌弃:“你看到他直接叫他小李就行了,不用给他面子,他人好相处。”   陆亦温乐死了:“发小还能重名啊?”   “我跟他不打不相识,当时听说隔壁村里有个跟我名字一样还很横的,我就翻了半天山去找他打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薛城回到小别山后,明显跳脱不少,话也多了,说起以前那些事,眼里有光,嘴闭不住,“我在他家蹭了不少饭,李叔他们人都挺好的,把我当半个儿子养大。”   陆亦温跟他开玩笑:“壮壮哥以前还是个山霸啊,专找人打架,这么霸道。”   挺稀奇的名词,薛城竟也不反驳,嗯了一声,说是的,陆亦温推攘了他一把:“好不要脸的人。”   薛城睨了他一眼,正了声,开玩笑:“我警告你陆亦温,在这里你就得听我的,我往西,你就不准往东,希望你能收回刚才的话并且跟我道歉。”   陆亦温呦了一声:“我要不呢?”   “进了小别山,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只能乖乖听我的话。”薛城人是真彻底飘了,一本正经逗弄陆亦温,“不然我就拿条链子把你锁家里,不让出去,不给你吃饭,不让你读书,虐待你,侮辱你,想不想试试?”   如同一个超级严肃的反派。   陆亦温乐呵得不行:“壮壮哥我好怕,壮壮哥我错了,壮壮哥不要锁我,我保证三天里头乖乖的。”   三连声壮壮哥,一声声像是说进了薛城心坎里,他的那些朋友从来没这样叠音叫过他名字,会这样叫他的,不是村里的翠花儿就是别山的桂花儿,见着时声音脆脆媚媚,久之薛城条件反射,这是要跟他好的意思。   他耳后根粉红,人还纯情着,被陆亦温这样一叫仿佛被玷污又脏了一样,这跟他以前主动碰着抱着陆亦温时不一样,因为他们是兄弟,有肢体接触很正常,是关系好的意思。   他仓促把人推开:“再叫壮壮哥,今天不给吃饭。”   “我好苦啊。”陆亦温追在他后边喊,“你不是说跟着过来吃香的又喝辣的,现在又变了卦,我说什么话,就威胁不给我吃饭。”   薛城说我没有,陆亦温拉他胳膊,凶道:“给不给吃饭?”   薛城只好说:“给吃饭,今天给你吃红烧肉。”   陆亦温差点要被他这幅模样给逗死,靠着他的肩膀笑得直玩腰:“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薛城你这么好玩,简直也太有趣了。”   自从家中出事,破败局面压迫陆亦温快速成长,如同拔苗助长,他现在鲜少有这样大笑和开心的时候,但他此时趴在薛城身上起不了,肩膀抖如筛,咬着唇,还是漏出不少笑,是一副极其开心的模样。   他笑得愉悦,薛城心中忽然一跳,停下了想要推开他的手。   “你们干啥呢?”过来接人的李大壮将脑袋塞进两人空隙间,疑惑,打破这片诡异的宁静,“两男的站村口叽叽歪歪干啥呢,大壮,这你朋友啊,哭了啊,咋回事呢。”   陆亦温下意识抬头看。   是个肌肤黝黑面容憨厚的男人或男孩,穿了件工作用的迷彩背心,黑裤子,脚上套了只黑短靴,上面沾了一些泥,显然刚劳作回来,他那手在衣服上面简单擦了擦,就跟薛城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熊抱完后再去看向陆亦温,问:“朋友是吧?”   薛城介绍:“陆亦温,我朋友。”   “城里来的啊,这么白。”李大壮稀奇,“长得好看的,等会儿带出去,翠翠她们脸都得红了。”   薛城挺为陆亦温骄傲:“是啊,他成绩还好,我跟你说,年级第一,带着哥的成绩都飞了,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那真牛逼啊,好好读书,以后可以去做科学家。”李大壮伸手,跟陆亦温做介绍,“叫我小李就好了,我妈刚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   几人沿着泥泞不堪的山路往前走,走至半途李大壮跟薛城说:“我刚才是有急事,你儿子在外面打架回来,被欺负了,回到家就哭,我哄老半天了,等会还得你出马。”   “性子像我。”薛城说,“身手不像。”   李大壮跟他闲聊:“养得太好了,都没吃过什么苦,凶是凶,但中看不中用,脾气我估计是跟你学的,跟你以前一样,翻半天山去跟别的打架,还老吃亏。”   “你不会给我养成一只猪了吧?”薛城说,“你可别逗我玩。”   “是养胖了,你每月给的伙食太好,整得我都想吃。”   陆亦温皱眉,儿子?   他没听错吧,薛城儿子?   本来顶好的心情一下子又低了下去,陆亦温心思复杂,一路低着脑袋没再说话,薛城问他怎么了,拉他手,陆亦温闭嘴摇了摇头,满脑袋都是薛城儿子那四个字。   人都有儿子了。   等进了屋,薛城的儿子被李大壮抱着出来。   陆亦温微张了嘴,半晌后从嘴里憋出一个音:“操。”   这还真是猪啊。   其实也不是猪,是一只被喂得像是猪的阿拉斯加或者哈士奇,问了才知道是阿拉斯加,站地上,肚子都快碰到地面去,椭圆椭圆的一大只,毛发油光瓦亮,脖子和四只脚上都带了硕大金项圈,富贵得很,身上还有狗牌子,陆亦温过去看,上面写着高贵这个名字。   “高贵,过来。”薛城半蹲在地上跟他招手,“怎么了,怎么还哭着了?”   陆亦温看到这只阿拉斯加真的在哭,见到主人时身子更是流泪流得凶,薛城这回也不骂它胖了,赶紧把它像抱小孩那样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摸它后背给它顺气儿,劝:“下回再来,失败不可怕,男子汉哭才可怕,这咋还跟你爸爸哭上了呢,爸爸难得回来一次,这么给我扫兴?”   眼见这话没有用,薛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儿子唠嗑起来:“别哭了,等会跟爸爸去住山景房,咱那边风景漂亮着,这几天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保准给你过好日子,开不开心?”   陆亦温皱眉。   这话耳熟?   他踢了踢薛城的脚:“喂,你不觉得刚才说的那些话很耳熟?”   薛城去想,疑惑:“有吗?”   “有。”陆亦温咬牙。   “哪儿呢?”薛城不太明白,“想不起来。”   “没事。”陆亦温坐他边上,把那句你昨天也是这样骗我来到小别山的话给悉数收回喉口。   还是个惯犯呢,骗人跟骗狗说的话一模一样,信口拈来,亏他还当真了,傻,陆亦温觉得自己真特么傻。   薛城把高贵抱给他:“你先哄它一会,我去帮着阿姨做饭。”   “多大了?”陆亦温问。   “一岁多一点。”薛城跑开了,“马上回来,它很乖,不咬人。”   陆亦温等人走后低头看去,高贵由于生得太胖,导致体型憨厚无比,看不出翻山越岭去打架的杠把子气势,但狗如其名确实高贵无比,单是他四肢上的金项圈,陆亦温抬起来看,嘿,还真贵,像是纯金款。   这狗生得眉清目秀胖嘟嘟,乖巧窝在陆亦温怀里的时候,陆亦温软了心,觉得薛城的儿子有点可爱。   高贵认床,吃完饭之后薛城也没要回去,只带着陆亦温回家去,陆亦温问他:“你儿子是过继给李大壮了?”   薛城点头,说是的。   陆亦温奇怪:“不带回现在的家里养?”   “他们不是特别喜欢狗,而且高贵在这里过得也好,那边限制太多,不高兴,这里翻山越岭都能跑,那人只能被人牵着脖子走。”薛城踢着山路的石子,声音轻,“没什么事,在哪不都是过,能活就行了,哪能要求这么多。”   陆亦温拍他肩:“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高贵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   薛城难得乐了:“你最近嘴很皮啊,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温哥多高冷。”   “有吗?”   “有。”薛城说,“除了偶尔会哭,大多时候都不笑。”   陆亦温轻咳,忽略自己的反常:“你比较有趣,想逗你玩,还有,别说我会哭。”   “行吧。”薛城哼哼。   两人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来到薛城的山景房,这房生得朴实无比,四周用泥墙堆砌而成,屋顶草草盖了些东西,勉强能够刮风挡雨,薛城带着陆亦温开门进去,一股久未开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开灯后灯光昏黄,照着房间环境并不明朗。   陆亦温放眼望去,屋内东西不多,摆放倒是整齐,薛城一看就像是会过日子的那种人。   这时外面狂风忽然大作,山间丛木簌簌作响,陆亦温听到屋顶忽也抖动片刻,他问薛城:“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没事。”这种苦环境薛城过惯了,有经验,“风大了点而已,我给你收拾张床,先挤着睡一觉,明天带你出去玩。”   陆亦温抬头望着房顶,他总怀疑自己一觉醒来,屋顶没了,但薛城觉得他这是杞人忧天,咱房子牢着呢,十多年也没倒。 第二十七章   薛城给陆亦温拾掇出来了一个窝, 屋里就那一张床,被褥是刚才从李大壮家要来的新东西,铺上去刚刚好, 床面不大,比宿舍里的单人床要大上一些,睡两个人, 这得挤成两张王八。   薛城蹲着翻东西, 边翻边说:“等会我睡地上, 你睡上面。”   陆亦温过意不去:“挤挤呗,叽歪什么, 等会我睡里面, 上回你睡相不行, 我怕你把我踢下去。”   薛城说成,他从箱子里翻出了不少玩偶, 给陆亦温看, 解释:“以前去镇上抓娃娃, 自己抓的, 一块钱抓一只,抓来都放这了。”   屋内灯光太暗, 陆亦温翻下身去凑近了看, 都是些小巧玲珑的毛绒绒,有些还没他的巴掌大, 薛城挑挑拣拣分了会类, 把其中一只扔给陆亦温:“这只像你, 送你了。”   陆亦温和那只哭包玩偶面面相觑,惊悚脸:“理由?”   薛城笑:“都哭唧唧。”   陆亦温站起来就想踢他脚,踢了一回没踢到,再踢一回还是没踢到,遂愤愤放弃,怪就怪薛城现在太多动,满屋子乱转,走位风骚,踢不到。   薛城回到家后明显放开了不少,这里摸一把那里蹭一下,一间泥屋子被他当成了金窝子,陆亦温盘腿靠在墙面,坐久了有些困,还是强撑着,看薛城把四周都打扫了一遍,勤快得不行。   陆亦温打了个哈,调侃他:“以后谁嫁你得有福了,什么事都不用干,坐着等吃就行。”   薛城一愣,他转过身去,没让陆亦温看清他的不好意思,说得大大方方:“是啊,从小就会疼人,天生的。”   “呦。”陆亦温被逗乐了,“怎么疼啊?”   薛城扫出一地的尘:“你又不是我媳妇,告诉你干什么。”   陆亦温坐了半天车又爬了半天山,撑不住了,困意袭来,翻了个身先睡里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薛城在拍他脸,拍得脆脆响,拍完左边拍右边:“起来刷牙洗脸了。”   陆亦温真动不了,困,眼皮上边沾了胶,合住了,他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嘀咕了几句让人走。   这招他也就对陆亦南有些效用,放薛城眼里就跟他在撒娇一样,看不下去,硬是要拖着人起来,陆亦温意识稍有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薛城拖到了外面的水龙头边,不知道怎么拖出来的,腰部有些疼,这时薛城正挤了毛巾准备给他擦脸。   陆亦温惊悚脸,刚准备说个别字时,薛城的手覆了上来,捉住他的后脑勺,带着粗粝的毛巾在他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陆亦温的记忆仿佛回到小时候的幼儿园,动手能力超级稀巴烂的他,被老师这样强制捉了洗脸,不止一次,堪称噩梦。   薛城草草给陆亦温擦完了脸,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再拆了只新牙刷,挤了点牙膏,拿着就往陆亦温嘴里塞,陆亦温这时没有动,眼也没睁,他很好奇薛城会怎样照顾人。   陆亦温的牙齿合得紧,牙刷塞不进去,薛城伸手捏实了陆亦温的鼻子,等他没气了只能本能把嘴张开,再顺势也把牙刷塞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颇为熟练。   薛城捏住陆亦温的下巴,又草草给他上上下下刷了几下,一切从简,拿来水杯让他喝了再吐掉,这段记忆陆亦温恨不得从记忆中悉数抹去,也不想再说自己醒了。   他被动吐掉了那些水后,薛城给他擦红了嘴,中途摸了一把他的脸,低声说皮肤真嫩,再拦腰抱起来,扛着陆亦温回了屋。   等陆亦温被薛城粗暴扔进床内侧的时候,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我从小会疼人这句话,这还真是牛逼哄哄的疼人方式,疼得他顿时闪了腰。   陆亦温在暗处睁眼,等薛城出去洗漱后,拿手按在疼了的腰上,他倒吸一口气,如同咸鱼那样努力翻了身,过了半晌后薛城进来,脱了衣,翻被上床,紧贴着陆亦温。   薛城的身体很热,不正常的热,大概是长久劳作的人体质就是这样,秋天的山间微有凉意,而薛城如同十一月的那只火炉,陆亦温的手无处安放,他不如薛城那样坦荡,他有很难以描述的心思,他对薛城的情绪并不单纯,不是喜欢,但有一种想要自然主动贴近的念想。   薛城很快就睡着了,他的姿势随之发生变化,横看成林侧成峰,但又万变不离其宗,他把陆亦温当做抱枕,环着他的脖子,自然而然贴过去,两人紧靠在一起,薛城呼吸浅浅,喷在陆亦温变得粉红的脖颈。   陆亦温睡不着,开始望着黑暗中的屋顶。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屋外忽然狂风大作,他们来的时候查过天气,这几天情况确实糟糕,有风,偶尔又有雨,山间的风不比寻常,陆亦温听到哪里响起一阵实物断裂声。   他心想不好,但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耳边落了一大团泥,堪堪就要砸到他脸上。   屋顶塌塌塌塌塌塌塌了。   陆亦温的心里面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他一面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薛城那一句咱们屋顶牢着呢的打脸话,一面迅速去推醒身边的男孩,薛城生性警觉,睁了眼后迅速反应过来,拉起陆亦温就往外跑。   行动追不上屋顶塌方的速度,落下的木块、湿泥,以及各类破碎的瓦片源源不断地砸在他们的面前和脚边,犹如在布满地雷的战地里小心游走,屋顶正中有一条横伫全顶的木梁,轰然倒塌,砸向底下的陆亦温。   薛城眼疾手快,挡在了他的面前。   ***   “疼疼疼。”薛城不让陆亦温去碰他脚,“废了,我得缓一下,手也不行,疼。”   “肿了。”陆亦温收回手,站直了身,愁着眉,去看面前的残垣断壁,一阵无语。   有生之年,还真遇到了睡着睡着屋顶塌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不仅腿肿了,薛城的脸也肿了,被现实打肿的,他惨惨一笑,茫然得如同家没了的可怜人:“温哥,我也不知道它会塌,是风先动的手。”   “又没怪你。”陆亦温跑出来前随手抓了手机,正巧能碰上用处,“我背你去医院吧,这得看看。”   薛城说不用,顶多是被砸肿或者扭伤了,没太大事,但陆亦温固执要送他走,薛城挺不好意思,他很少有被照顾的经历,在小别山的时候,出于现实压力他必须强大到能够支撑起一个家,久之,他情愿去照顾别人,也不愿意别人反过来照顾他。   陆亦温皱眉:“你怎么这么话多,我背你走。”   没伤的人是老大,陆亦温强势把他背起来,但山路漫漫走不到尽头,薛城让他先去找隔壁不远处的老村长家,老村长以前是一个赤脚医生,虽然不算专业,但也能说出一二。   陆亦温背着他到那里的时候,老村长家围满了人。   现在十一点多,按理来说,不应该。   薛城下来后翘着脚过去,陆亦温扶着他怕他摔着,两人过去时,围观的群众有人认出是薛城,高呼:“高总,你怎么回来了。”   高总?   陆亦温的眼睛都瞪大了点,薛城这时沉稳笑了笑,点头:“对,回来看看。”   一声高总后,人群自动开了一条道,排面大得不行,陆亦温忍不住笑:“什么情况?”   他话刚落,几个女孩怯怯过来,也喊:“壮壮哥,这是你朋友啊。”   陆亦温顿时敛了笑,不过四周灯光暗,没人发现他心情不好。   腿都伤了还有心思跟人调笑,媳妇怕是都得从这里边挑吧。   趁着薛城跟人笑的空隙,陆亦温伸手,快速打横把薛城抱了起来,公主抱的姿势,显得薛城依人了点,没经过薛城的同意,他自己这又是出于冲动下的动作,差点没站稳,往前冲了几步,人才定住。   薛城懵住:“干什么?”   “干什么?”陆亦温稳稳往前走,“抱你去见医生呗。”   “放我下来。”薛城挣扎,“陆亦温,快放手。”   天生的大男子主义让他无法忍受自己窝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但他听到陆亦温小声说:“上次你不也这么抱过我?”还挺委屈的。   得了,薛城没脾气了:“那你抱吧。”   远处几个姑娘的声音隐隐约约落在他耳里:“壮壮哥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抱啊,他居然是这种人,他不会是跟他们一样吧?”   哪种人?不会是跟谁一样?薛城听不清,竖耳再仔细去辨,还是没听到。   两人挤进最里边,这才看到老村长拿着鞭子在打人,打得是他儿子陆绍和旁边一个壮年人,薛城仔细一看,得了,壮年人是他朋友许强,顶好的关系了。   “两个小伙子,刚在屋子里边那个了。”八卦的大嫂跟他们讲,“同性恋啊,这得被火烧的,丢死咱们小别山的脸了,你看看你看看,真的不要脸,两个男的啊,这怎么过,要折寿的呀。”   陆亦温听了心里不是特别舒服,站远了点,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   “阿嫂你别这么说。”薛城见过世面,给人解释,“外面很开放,同性恋都是正常的,以后法律也得改,两个男人都能结婚。”   但没人听得进薛城的解释,流言像是生了翅膀,迅速在人群里流窜,陆亦温听得心烦,拉着薛城过去,薛城一过去,老村长就停了手,讪讪:“小壮啊,回来了?”   “脚伤了,过来看看。”薛城点头,“麻烦叔了。”   老村长就地一看:“麻烦,这得去医院。”   薛城顺势说:“那就让许强背我下去,现在腿疼。”   许强干惯了重活,起来:“走吧。”   他身旁的陆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跟了上去:“我跟你们一起。”   四人一起往山脚走,起先没了声,半晌还是薛城开口问:“怎么回事?”   许强说:“我怕你骂我们。”   薛城否认:“哪儿能啊,我骂你们干什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跟我说过?”   “能跟你说吗。”陆绍抱怨,“你要是知道我跟强哥在一起了,你不得骂死我们,你那么凶,肯定也不跟我们做朋友了。”   薛城一头雾水:“我骂你们干什么,我百分百支持你们在一起。”   许强奇怪:“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不用解释,旁边听着的陆亦温就明白了,薛城以前钢管直,大男子主义,两朋友跟他出柜,男人跟男人,他不得急得飙脏话,然后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他现在好很多了,你们这样没事。”陆亦温插.话,“不过你们胆子挺大的。”   “成年了嘛,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陆绍跟许强对视一笑,“没忍住,无所谓咯,被知道就被知道,反正过几天我就跟着强哥出去打工了。”   他们之间对话直白,薛城也忍不住,问:“什么感觉?”   “挺爽的。”许强话不多,倒是陆绍一直在解释,“很舒服。”   薛城下意识回头看了陆亦温一眼,被陆亦温一扇脑袋打了回去,低声:“看我干什么?”   薛城到医院后做了检查,里里外外跑了遍,没多大事,简单包扎了一下,两只手也有伤,多休息会就好,几人就在附近开了房,陆绍自然是和许强一间,但薛城订房时不假思索,把他和陆亦温自然安排在了一处。   陆绍奇怪,悄声问陆亦温:“你跟我们大壮是什么关系?”   陆亦温笑得明晃晃:“朋友。”   兵荒马乱之后陆亦温和薛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岂料这屋隔音效果不好,旁边的陆绍和许强做了些什么,听得清楚,他们开放,自然是毫无顾忌,听得床上两好兄弟头皮发麻,挨一块儿,薛城说:“我难受。”   但他两手受了伤,不宜过分耕耘,陆亦温开灯,见他神情急迫,求助般看着他。 第二十八章   陆亦温麻木地低头去看腕表, 面无表情:“薛城你够可以啊,特么我手。”他又松了一口气,“终于。”   薛城抬眼睨他:“给你揉揉?”   他还未从余韵中出来, 他眼尾染了一片红,语调带了一点上勾尖,这点尖如同多米诺骨牌,勾得陆亦温心尖同样冒了火。   陆亦温后知后觉,在刚才那样暧昧粘稠气氛推动下, 他帮薛城做了一件事, 他是天生gay, 从有性别观念开始, 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 他跟薛城永远都做不成兄弟,他们是可以互相追求关系。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匪夷所思,好像鬼上身,陆亦温低头去看自己手,表情诡异, 片刻后他当着薛城面, 匆忙往水池跑,将水开至最大, 试图冲刷自己罪恶。   我疯了, 陆亦温想,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薛城那句我们都是好兄弟这样很正常话中, 迷失了自己做人原则和底线。   薛城沉着脸靠在墙上,他心中有话藏不住:“你嫌弃我?”他为了表达得再准确点,一鼓作气,“你嫌弃我儿子在你手上?”   妈,陆亦温眼前画面感更加强烈,他恨不得就此过去堵住薛城嘴巴,但薛城依旧还在那喋喋不休地说,他问陆亦温:“我也帮帮你?”   “呦?”陆亦温被气笑了,“你不是废了吗,手废了,不然用得着我帮忙?”   薛城点头:“也是,那?”   陆亦温看他嘴,看了一会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龌龊,及时止损,沉声:“滚吧。”   薛城翘着受伤脚往外跳,跳至半途他又折返回来,看着陆亦温欲言又止,他或许觉得这件事情是大事,毕竟刚才说好了得是互帮互助,但他偏偏占了所有便宜,显得很不厚道,于是他给陆亦温开了张支票:“先欠着你这一次,等我伤好了,下次给你还回来。”   陆亦温哗哗往脸上泼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不用,谢谢。”   薛城不听劝:“下次再说吧,你总有需要时候。”   薛城出去时推开门,待浴室房门一开,隔壁隐约声音如同刺针,密密绵绵,陆亦温听得头皮发紧,他见薛城又单脚停在原地不愿走,心想不好,扯了两张纸巾过去。   薛城见他过来,又拿着纸巾,挺不好意思,他其实挺想再来一次,但又害怕过于密集反应让陆亦温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惯用下半身思考动物,于是他故作矜持,半推半就:“其实不用了,我撑撑就过去了,能忍。”   陆亦温奇怪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薛城眼里那丛光又慢慢起来,他正要顺势而下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你想来那就来吧准备放纵自我时候,陆亦温将纸巾揉成团,分别用力塞进薛城两只耳朵。   “听不到了?”陆亦温问他。   薛城露出茫然表情,不、不是那种事啊?   “听不到就行。”陆亦温把他往外面推,“我洗个澡,你先在外面呆着。”   薛城一跳三回头,恋恋不舍,被陆亦温催促着:“走走走。”   他回去后扑在床上静了一会,慢慢用受伤手拿掉碍人耳塞,还不如不拿,隔壁声音甜蜜粘稠,一男,怎么就能发出这种声音,薛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去猜想,如果那个人是陆亦温,是否也会像他这样。   不可能,陆亦温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薛城想得心尖燃了一撮火,但他手大幅度动作就会疼,堪比废人,薛城磨蹭了一会,真不行,难受。   他为了让自己情绪平缓下来,找出手机点进上次被韩知安利晋江文学城去看小说,他先前都在言情频道晃悠,今儿乏了,准备找点新花样,薛城手努力在其中戳戳点点,而后误进了一个叫做纯爱频道。   薛城一贯追求刺激,不爱看这些单纯爱恋,但他刚经历一场兵荒马乱,想着岁月静好也很不错,于是顿时来了兴趣。   他随意点开一本文,草草浏览了简介和标签,甜文,豪门,生子。   有兴趣,点进去看。   陆亦温洗完澡出来,就见薛城靠坐在床沿处,表情很是迷茫。   “怎么了?”   薛城反应过来,摇头:“没什么。”   他把手机摁灭,翻身睡在外侧,给陆亦温让位,陆亦温屈指敲了会隔壁墙,大意是让他们轻点儿声音,等入睡环境稍好后,他灭灯,上床睡觉。   他跟薛城扯了会被子,最后以薛城失败告终。   薛城很不对劲,等陆亦温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问题已经脱口而出:“你到底怎么了?”   薛城说:“我看了一本小说。”   “然后呢?”   “男人跟男人谈恋爱,压在床上亲,压在厕所亲,压在办公室亲,居然有点儿......”如果这时候开了灯,陆亦温一定能看清薛城脸上一言难尽表情,“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男人还会生孩子?”   “啊?”陆亦温皱眉,“不可能。”   薛城也说:“很奇怪,标签也是生子,里面也会生孩子。”   “你少看点......”陆亦温很是无语,他斟酌语言,“少看点这种稀奇古怪东西。”   薛城阳奉阴违:“成吧,以后不看了。”   陆亦温把抢来被子分给他:“没空调冷,你也盖着点。”   第二天清早。   陆亦温他们四人草草吃了早餐后,继续上山,他们在岔道口分道扬镳,陆亦温按着薛城给他指路,背他回到了山顶那间山景房。   清早再看,残垣断壁,好不凄凄惨惨又戚戚,薛城烦躁地抓头发:“算了,你帮我找点东西,到时候我理着,重新找个窝,就那个,一箱子玩偶,还有一只铁盒,里面有我从小喜欢玩意。”   陆亦温翻了一些土,从底下扒拉出来薛城要那些东西。   那箱玩偶脏得不成样,铁盒倒是依旧完好无损,薛城找了处地方坐下来,拿石头敲了盒子上锁,打开盒盖。   陆亦温也跟着坐下来。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跟过去,碰出一手久封尘,“奥特曼,小轮车,战斗士拼图,你最喜欢玩具?”   薛城补充:“小时候最喜欢,没有什么好玩,这些最有趣,你以前喜欢什么?”   陆亦温想了会:“钢琴,我爸妈有送我礼物。”   薛城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陆亦温笑,他伸手问,“介意我碰盒子吗?”   薛城大方分享自己玩具:“你随便翻。”   铁盒有键盘那样长和宽,又有两指那样高,很深,藏了不少东西,陆亦温陆陆续续从中翻出了薛城小时候红领巾、校徽以及小学毕业证,翻开看。   不得不说薛城果然从小帅到大,不过那时候看起来有些中二,以至于拍照姿势随之过分放纵,半仰脑袋,微眯眼,一脸戾气,看得出当年翻山越岭出去打架气势,山霸不是吹吹而已。   对比来看,现在薛城果然收敛不少。   陆亦温手继续往盒子深处探,他又从中翻出了薛城以前作业本,好奇是什么,刚开了一页,一张纸随之落入陆亦温腿.缝间。   他拿起来看。   歪曲字迹,大量拼音,以及疑似泪痕褶皱。   薛城在他旁边玩手机,没注意,陆亦温心惊胆战地看下去,是薛城很小时候留下纸张,写着,我要逃出去,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出去找爸爸妈妈,这里坏,中间掺杂不少拼音。   陆亦温继续翻,他在里面翻出了很多张类似纸条,当他挨打时候他会报复性地写,我长大会打回去,当他饿着肚子时候他会说,城城想吃肉夹馍,还有几张他写着,不要用锁锁我了,我想要出去玩,不要用锁锁我了,我脖子好痛,不要用锁锁我了,我以后都不逃了。   后来一切戛然而止,陆亦温再往下翻,只翻到中规中矩日记,显然是学校中作业,其中有一段写着,今天天气晴朗,是壮壮七岁生日啦,壮壮先帮阿爸阿娘喂完鸡,扫完地,再出去种完了半块地,想要回家吃蛋糕,但是阿爸阿娘出去打牌,没有蛋糕,冷冰冰,饿着肚子好难受。   很明显流水账。   陆亦温捂眼。   他居然因为薛城这些东西,而难受得情绪快要失控。   薛城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他坦率和偶尔犯蠢性格,让人无法想象,在他小时候,曾经遭受过这些难忍灾难和虐待。   “这是什么?”薛城终于注意到陆亦温异样,凑过来看,“好像是日记本,我看看。” 第29章   “这是什么?”薛城从陆亦温手中拿过那本笔记书, 他翻开来看。   陆亦温这才反应过来, 慌忙去夺, 被薛城反手挡了回来,他很好奇:“好像是一直压在箱子最底下, 没翻着看过, 是日记啊,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写流水账特别厉害, 老师都......”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亦温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他试探地问薛城:“老师都什么,老师都夸你厉害,是啊我也觉得很厉害。”   薛城红着眼, 抬头看了陆亦温那一下。   这样的薛城很陌生, 他的眼底好像压着一头挣扎又暴戾的猛兽, 随时都要破匣而出, 这和他原先的形象格格不入, 也不符合薛城一贯给自己设定的人设, 陆亦温怀疑要是自己再刺激薛城那一下, 怕是会被薛城当成敌人猛揍一顿。   他单方面地觉得自己打不过薛城, 除非他跑得快,薛城脚受了伤,追不上他。   陆亦温去碰薛城的手背, 想安抚他, 想说没事、都过去了等等马后炮的话, 但薛城还没等他开口,突然发狠地撕了手中的笔记书,以及把那些已经斑驳老旧的纸张撕成了碎纸片,纸片如同飘散的雪,簌簌而下,撒了一地,撒在一片泥地上。   薛城起身,抬着腿往屋里跳,但跳至半途发现自己的宝贝屋子已经于昨夜十点十分的时候彻底崩塌,他像个没家的孩子,茫然地去看身后的陆亦温,但他很快偏过脑袋,继续往前跳,跳至废墟处停下,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如弥勒,巍然不动。   陆亦温起身过去,他半蹲下,道歉:“我以为我都能看,所以不小心翻到了,抱歉。”   薛城的眼珠往右边斜,避开陆亦温的视线:“我没怪你,是我自己的事,过不去。”   “都过去了,为什么过不去。”陆亦温追着他的视线跑,“薛城,你现在很厉害,小别山首富,谁能比得上你,你在这片山里就是老大,你没听到昨天他们都叫你高总,是尊重你的意思,夸你牛逼。”   薛城的眼珠子再往左边斜,跟陆亦温玩眼神躲猫猫的游戏:“我不开心,因为小时候的事。”   “其实忘了,记不起来,好像最开始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但后来被打怕了,所以都藏起来了,不敢想。”薛城说,“很不高兴,他们买了我,但不养着我,还指望我给他们养老,说我不孝顺也好,但我其实不喜欢他们,他们死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感觉,只觉得解脱了。”   陆亦温不太会安慰人,他问薛城:“那怎么办,怎么才能高兴起来,你跟我说件事,我帮你去做。”   薛城说不用:“你让我冷静一会,很快就好。”   “真没生我气吧?”陆亦温试探问。   “真没有。”薛城让他起来,“我坐会就行。”   陆亦温在薛城冷静的时候,下山去找了隔壁村的李大壮,问他要来了薛城儿子小高贵,又带着高贵去山脚镇上买了蛋糕。他本来想让他们做得好看些,加上芝士草莓芒果写上漂亮的字,但这里条件简陋,一切从简,片刻后陆亦温拎着一只草草抹了奶油的蛋糕,上山去找薛城。   走至半途他接到薛城妈妈的电话。   白玉急急忙忙地问他:“小温,你是跟小城在一起吗,在小别山?”   先入为主,陆亦温因为薛城的那些控诉,对白玉印象不佳,他简洁回了几句,不愿聊,但白玉却拜托他帮忙劝着薛城回家,回去读书。   陆亦温忍不住问:“阿姨,您是真觉得薛城出国读书会开心吗,但是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出国,对他来说不算好事,您有没有想过,薛城可能并不想过你们说的那种生活。”   白玉一顿,她有些不愿承认自己错了:“是、是吗?”   她去说自己的想法,因为是儿子的好朋友,所以说得多了点:“我不知道小城是怎么跟你说我跟他爸的,我们的初衷确实只是为了他好,之前丢了很久几乎没有希望的时候,我们跟别人说小城只是出国读书了,是怕他有天回来之后,因为这件事情被人排挤。”   白玉说,“小城情况不一样,他以后要融入大家的圈子,要继承家里的公司,必须要有良好的成长经历,不然他会私底下被人看不起,我们听着也心疼。”   “想送他出去读书,也是希望他能够跟上大家的步子。”白玉再解释,“小城的情况我知道,他就算现在进了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也没有学习的心思,你是他同桌,应该也知道,再读两年对他来说只是浪费时间,他是不是每天都在你旁边睡觉,题都不会做,在那边混混日子?”   这点陆亦温得帮薛城解释:“他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读书的,上回英语考试也考得不错,有135。”   白玉知道情况,骗不过她:“我问过他老师了,5A5B5C5D,他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方法还是你教他的吧。”   陆亦温无言以对,静了一会,他还想再为薛城争取些东西:“但是他现在真的是有学习的心思,阿姨,我觉得您有点太着急了,任何事情得慢慢来,而且也得薛城自己愿意才行,说不定你等个一年半载,他就想出去读书了。”   白玉无奈:“但愿吧,这事我也先不提了,麻烦你劝劝小城,他能带你来小别山,把事情都跟你说,说明你们关系不错,他至少把你当好朋友了,你说的话,可能比我们的分量还要重。”   挂了电话后陆亦温拉着高贵往山上走,他心情复杂,一路走到山顶,远远一望,薛城不在。   能去哪儿,陆亦温急得给薛城打电话,没人接,他想着薛城现在的情况,也不便走山路,于是沿着唯一一条还算是平坦的小道往前追,高贵跟着在他前面跑,一人一狗追了一路,在前面看到了跳着脚拖着铁铲的薛城。   有一瞬间陆亦温怀疑是不是小纸条的事把薛城给刺激到了,所以拖着铁铲去找他养父养母的麻烦,不然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脚受了伤的薛城能独自一个人走这样远,还拖着那么笨重的玩意儿,毅力十足。   陆亦温就怕薛城就此发疯,他试探地喊了他一声,跑过去,跑得气喘喘,他问薛城:“你去哪儿?”   薛城面无表情又硬着声音说:“种地。”   “哈?”陆亦温不太明白,“种什么地,你又没喝酒,也没醉,怎么了。”   “心情不好就喜欢这么干,看着开心。”薛城继续往前跳,“要不你帮我?”   “那你跟你儿子打声招呼。”陆亦温把绳子给他,“我帮你。”   “这是蛋糕?”薛城往他手上看,“买什么蛋糕呢?”   陆亦温把蛋糕往他怀里塞:“给你买的,不是想吃蛋糕吗。”   “不是。”薛城终于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吃蛋糕了?”   陆亦温没说纸条上写着,他只说:“昨晚,你说梦话了,蹭我胳膊,说想吃蛋糕,非要让我给你买,我不给你买,你就缠着我不放,所以没办法咯。”   薛城蹙眉看了会陆亦温,他最终展眉:“我发现温哥你真会哄人,我心情还真好了不少。”   “那还种地吗?”陆亦温试探地拉他往回走,“别种了,咱们好好休息。”   高贵汪了几声,走过去蹭了蹭他爸爸受伤的脚,呜咽,瞧着挺可怜,薛城叹气:“那回去吧。”   “以后。”陆亦温不太会哄人,他很不自在地说,“过生日我都陪你,给你买蛋糕,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不是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值得我们记住的,如果记忆让我们感觉不舒服的话,我们应该把它忘记。”   薛城咀嚼着这句话,往回走,他走了一阵后突然想起昨天看的那本男人跟男人谈恋爱的小说,里面那个高个子男人哄他老婆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表现,很听话。   首先,薛城想,就算我跟陆亦温有一腿,我也绝对不是那个矮个子的角色,第二,薛城再想,我跟陆亦温都喜欢女人,我们绝对不会有一腿,这是原则性问题。   薛城的双眉耷拉了下去,他在想到第二点的时候,一种名为急躁和难过的情绪死灰复燃,很不高兴,他细思之后惊悚地发现,昨天小说剧情里,一个男人把另外一个男人压在床上的情节,居然有点该死的甜美。   不是吧,薛城丧不拉几地想,我有毛病吧。   他抬头悄悄去看陆亦温,看他形状姣好的侧脸、精致的鼻梁,视线再往下挪动,然后看到了陆亦温滚动的喉结,薛城于是也跟着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心虚地移回视线,没空再去回想小时候遇到过的那些糟心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陆亦温的画面。   突然不想和他分开,跟疯了一样。   因为薛城的手脚受了伤,本来做好的详细旅游攻略也用不上,陆亦温陪着薛城在旅馆过了一晚,收拾着行李准备回校。   薛城躺着不太愿动,陆亦温站在床跟前,问他:“真不愿意跟着我回去啊,你要是不想回家,又不嫌弃的话,周末可以来我家过。”   薛城翻了个身,没说话。   他来时信誓旦旦说过,要在小别山扎根,在这里发光发热。   好像脸有点儿疼,不太想说话。   陆亦温见他没动,拎着行李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了,买了票,怕赶不上了,你让李大壮到时候过来接你一下,我有空来看你,你要是想通了再回来,先静静也好,记得接电话。”   陆亦温刚走,薛城鲤鱼打滚从床上翻了身,他推开门也跟出去,没说自己要走,但跟陆亦温隔了两米的距离,亦步亦趋,意图明显。   “喂。”陆亦温笑了,“你到底想不想回去啊?”   薛城皱眉,斩钉截铁:“不想。”   “那别跟着我了。”   “你说的。”薛城问,“住你家,可以吗?”   陆亦温点头,他看着薛城这幅样子,尽量让自己憋住笑,不想把本来的人给气跑了:“可以啊,只要城哥不嫌弃,挤一张床都可以。”   “那勉为其难吧。”薛城跟过去,“走吧。”   “行李呢?”   “到时候让阿大帮我寄过来就行了,没什么着急要拿的东西。”   “你说的,挤一张床都可以。”薛城边走边问陆亦温,“是宿舍还是你家,都挤一张床,这个我要问清楚,怕你到时赖账。”   陆亦温满脑袋问号:“你为什么会问出宿舍都挤一张床吗这句话,你在宿舍里特么没床吗?”   “给不给挤?”薛城无理取闹。   陆亦温半天憋出一个字:“......给。”   “走吧。”薛城挺高兴,拉他手,“回去读书了,下次再好好过来带你玩。” 第30章   “啊, 那你是带着温哥去小别山旅游了吗?”韩知抱着抱枕坐在郑召召床上,问薛城,“山里边好玩吗?”   薛城抖自己腿,给他们看:“你觉得好玩吗?”   “什么破房子。”韩知骂,“你到底是哪里住的农家乐, 安全设施都没有, 睡着睡着屋顶就没了,这正常吗!幸亏没砸成大伤,你得让屋主人赔偿, 他们赔了吗?”   薛城被骂懵了,憋出两个字:“没有。”   韩知义愤填膺:“太不可思议了, 太匪夷所思了,太让人费解了!”   郑召召说:“是啊,以后还是自己住帐篷吧, 太不安全了。”   薛城顺势往自己床上一躺,说:“行了行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对了,我问你们一件事。”   他又从床上滚起来,说起这件事,薛城欲言又止,但好奇心又让他压低嗓音凶巴巴地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小说推荐。”   “我们不看言情文啊。”韩知说, “你不是一直在普江的言情频道晃悠吗, 我们不进去的。”   “我最近口味很广。”薛城简直羞耻感爆棚, “什么都看。”   韩知没反应过来,还要说,最后被郑召召一个手肘子暗中劝住了,郑召召聪明,轻声跟他说:“**文,他让你推荐这个。”   “哦~~~~”韩知拖长了尾音,显得兴奋,“你问这个啊,我知道了,你具体喜欢看什么口味的?”   薛城问:“比如?”   “最近生子的比较火,还有那种婚恋文,先婚后爱的,娱乐圈也蛮多大大写的。”韩知一一举例,“校园文也有,哦,你是想看强强的还是弱受还是炸毛受,天生弯,还是直男把自己掰弯?”   薛城听得一头雾水:“有、有区别吗,你随便来点就行。”   韩知去翻他的书单:“那我给你推荐校园文吧,刚好咱们这样你也可以感同身受,嗯,强强的吧,你以前是直男,那就直男把自己掰弯的文,找到了,你看微信,我发你了。”   韩知老司机,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你也可以微博上关注几个推文号,但是你初来乍到最好还是别说话了,如果你喜欢看比较粗暴一点的,我推荐你去海棠,那里面的比较粗犷。”   “粗犷?”薛城在手机上记笔记,“我明白了,谢了,明天哥请你们吃饭。”   “嘿嘿嘿嘿。”韩知倒在郑召召身上,一脸姨母笑,自我夸赞,“多亏我深明大义,知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然温哥就是我的了。”   他去跟郑召召撒娇:“召召,我们什么时候能谈恋爱啊,我要不装成1,到时候说找一个也是1的好兄弟,等我们关系好了之后我再坦白我是0,可以吗?”   郑召召推他脑袋:“滚滚滚,什么鬼主意,我最近闭关学习,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唉。”韩知见多识广,知道这招确实不行,“就怕到时候又找了一个同样心思的姐妹,莫要说了,眼泪夹不住惹。”   陆亦温熄灯上床的时候,发现薛城侧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跟薛城的床正对着面,有时候薛城腿伸得直,床塞不下,两人还能偶尔碰上那一下脚尖,薛城觉得好玩,碰了一次还会碰第二次,倒是陆亦温匆匆把身体蜷缩,面色恼红,觉得伤不起,不敢动。   陆亦温这时上了床,踢了踢薛城的露在外面的小腿,沉着声:“睡觉了。”   薛城说好的,挺听话,关了手机。   陆亦温这边刚躺下,就觉薛城那边的床铺剧烈晃动,连带着他都躺得有些不安生,下意识抬头,看到薛城穿着黑背心,晃悠悠地往他这边来,自然分了被,躺下。   郑召召和韩知双双起 来看热闹。   “不关你们的事,别看。”薛城放下遮光帘,隔绝了外面好奇的视线,他往陆亦温那边挪,蹭了蹭人的肩,乖得像是一头蛰伏起来的巨狮,如果是初次见面时,从薛城那样高大的体型来看,陆亦温断不会想到现在这样的画面。   他后面如同碰了只火炉子,薛城的体温高他不少,抱着他的腰。   陆亦温纯粹是懵了,惊悚:“你干什么?”   “睡一块。”薛城闭着眼含糊,“你说的,这是让我从小别山回来的条件。”   陆亦温翻脸不认人:“滚回你的小别山去。”   “小别山也没温哥的被窝好啊。”薛城说他的糊涂混账话,“又香又暖的,不回去了。”   “那叫软玉在怀。”韩知的声音从暗处幽幽响起,“意思就是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老婆香香的被窝。”   陆亦温去撸他睡衣袖子:“韩知,你等着,我现在过来揍你一顿。”   “来啊!来吧!”韩知听起来很兴奋,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夹着被子打滚,“我在床上等你,不来是小狗。”   陆亦温听着声音就萎了:“小狗就小狗吧。”   薛城低声笑:“好了回来吧。”   郑召召拿出手机疯狂给他的朋友发消息:“征婚,求一个品貌好性情又纯良的1,北方南方的都无所谓,我们也没有地域歧视,只要是1就行了,不是给我找的,是给我姐妹韩知找的,求求大家有人赶紧介绍过来,孩子真的受不住了,再找不到我就要含泪做1了收了这个小妖精了。”   广发征婚广告的坏处是,郑召召手一抖,一不小心,发到了他哥那里去。   他哥还没睡,撤都撤不回,秒回:“?”   郑召召吓得当即关了手机,不敢去看他哥给他发了什么,捂着心脏在暗处,瑟瑟发抖。   明天大概会死得很惨吧。   好想揍死韩知这个小妖精,他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活活骚死,这是有狐狸精的体质没狐狸精的命啊。   兵荒马乱的一晚后,陆亦温顶着茫白的脸,摸着床杆下了床。   他精神还恍惚着,早晨的时候他推开薛城,明显觉得薛城哪里有了异常,他觉得薛城很不对劲,如果说得再具体点的话,像是发春了,但大秋天发什么春?   陆亦温没睡好,闭着眼睛在那边刷牙时,听到身后响起拖着拖地的声音,薛城打了一个哈,声音缓缓慢慢地传来:“早啊,温哥。”   陆亦温刚含糊地说了声早时,薛城突然靠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自然而然道,我再眯会儿眼,你刷好牙叫我。   陆亦温被吓醒了,睁开眼,他透过镜子,去看身后的薛城、以及薛城拥抱着他的整个姿势。   他们如同一对真正的情侣,在清早起床时,在镜子前互相拥抱。   不是,不是,陆亦温终于把他的疑惑问出口:“薛城,你是不是gay?” 第三十一章   “薛城, 你是不是gay?”这句话问出口之后, 室内沉默了将近半分钟,陆亦温通过面前的镜子, 看到身后薛城的表情变了几乎有四茬, 从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到怀疑人生, 再到觉得陆亦温疯了吧我要不要治治他, 最终终于坚定自我, 自信满满。   “当然不是啊。”薛城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陆亦温吐出一口水, 再漱口:“那麻烦你从我身上下去。”   “不矛盾吧。”薛城讪讪, 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他刚才只是路过陆亦温身边停靠了片刻, 现在起身去阳台收衣服,薛城生得高, 人一垫脚一伸手, 就够到了晾衣杆, 陆亦温在洗脸的瞬间偏头,看到阳光打在薛城的脸上和身上, 薛城的侧脸几乎成了半透明状, 这时候有秋天的风忽然吹过。   陆亦温或许看得太入神,被凉水猛呛了一口, 他剧烈开始咳嗽, 薛城收回衣服急急忙忙过来, 拍上他的背, 想给他顺气。   陆亦温几乎咳去了半条命,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缓气时,感觉薛城的手放在他后背上,像哄小孩那样轻拍着他,陆亦温突然间就来了点脾气,虽然知道莫名其妙,但受不了,他跟薛城说:“不是gay就别碰我。”   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来源于他的本身,陆亦温生性敏捷,按着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也不愿意跟一个同性有太过亲密的举动,薛城已经是他身边的一个异类,他容忍了这个反常很久后,意识到当自己继续沉湎其中,很难再脱身。   到时候薛城拍拍屁股去找女朋友,他有苦也说不出。   “不是,不是。”薛城故意拍了陆亦温的肩膀一下,拍给他看,“这怎么就不能碰了,我不碰得好好的?”   陆亦温一脚踢过去,带了一点水,恼怒:“滚滚滚。”   薛城讪讪摸着鼻子,滚远了。   晚饭结束,薛城出去找他朋友打篮球的时候,韩知悄悄凑过去,左右张望无人之后,他悄声跟陆亦温说:“早上的事情我都看到啦。”   陆亦温停笔,手撑下巴:“所以呢?”   “薛城他就是自己不承认而已。”韩知看得清楚,告密,“他昨天还问我要了**文看,两个男人跟两个男人谈恋爱的那种文,你昨天上床的时候,他就是在躺着在看小说。”   陆亦温撂笔,沉眉:“你继续。”   “他刚才下课的时候还跟我交流心得。”韩知去回忆,灵活转着他的眼珠子,“他的意思就是说,还蛮好看的,他给人作者投了好多深水,问我有没有别的类似推荐了,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陆亦温正襟危坐:“什么?”   “他给人投雷的那个账号名字,叫做梦想成为山头主。”韩知抓他的头发,也被薛城的骚操作惊呆了,“这个人,不就是大家一直在讨论的,你的头号粉,暗恋你的那个短短抠脚学渣吗?”   陆亦温:“短短抠脚学渣?”   “我给取的名儿。”韩知挺不好意思的,“你别跟薛城说是我跟你说的啊,我在网上总跟他吵架,他那啥也是我骂起来的,我当时不知道,还以为他是黑装粉,故意败坏你的名声。”   陆亦温点头:“谢了,我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学校的论坛,搜索了梦想成为山头主这个用户的发言,这一查就差点把他吓到了,陆亦温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优点,在薛城的描述下他简直拳打奥特曼手拎圣斗士,牛逼得不可一世。   不是,陆亦温手撑额头都快疯了,薛城到底什么毛病。   直不直,一句话的事,干什么非要这么吊着胃口,吊得人不上不下。   陆亦温有一瞬间都想好好 玩死薛城了,谁叫他浪而不自知,害人,平白无故左右了他的情绪。   薛城打完篮球回来的时候,看到陆亦温趴着在睡觉,等铃声一过,人还没起,他过去推他,想说:“起来晚自修了。”   陆亦温翻了方向不想理他,说:“我死了。”   薛城的手停在半空,刚想碰下去,陆亦温的后背像是生了双眼睛,他的声音阴恻恻,好比大秋天里边,忽然刮了点冬天的邪风:“别、碰、我。”   “你到底怎么了?”薛城挠着头发不太明白,求饶,“我哪错了我改,你要吃苹果吗,我溜出去给你洗一个,或者你等会要吃什么,我跑出去给你买。”   “不要。”陆亦温简洁了当,他起来收拾书本,跟薛城下了死命令,“别碰我就行,还有。”他没给薛城说话的机会,直接堵死了他的口,“晚上,也别爬我的床。”   陆亦温现在就是想玩死薛城,什么话都敢说:“我怀疑你喜欢男人,但是我没有证据,我很怕,你最好别靠近我。”   “你怕什么,你还有怕的东西?”薛城试图力证自己的清白,“还有,我哪儿像了,不是,陆亦温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不可能,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陆亦温想把手边的书糊在薛城脸上:“你喜不喜欢男人,关我什么事,我没兴趣。”   薛城从陆亦温那边吃了瘪,骂又骂不了,打又不舍得打,一个人撑着右脸愣在那儿生闷气,这时候他看到了前面偷偷斜眼过来张望的韩知,一身气都有了发泄口:“看什么看,小不点,转过去好好读书。”   韩知呛他:“与你无关。”   “呦,你还跟我横。”薛城身体往后仰,校服拉链拉到最底下,大大咧咧靠在位上,一脸恶霸样,“你看陆亦温,就跟我有关系。”   陆亦温停笔,瞥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韩知受到了鼓励,顿时兴奋起来,故意气着薛城:“温哥,等会笔记借知知抄一抄。”   陆亦温说:“好。”   “噫!”薛城嫌弃死了,“韩知你再这样,我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不长眼睛。”   韩知无动于衷,继续骚言骚语:“知知还有几道问题不太懂,想要请教温哥你。”   陆亦温说:“好。”   韩知老司机,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两头猪跑,他现在纯粹就想急着薛城,好让薛城明白自己的心思,又见陆亦温看起来似乎挺配合,于是伸出罪恶的手,当着薛城的面,慢慢往陆亦温的手背摸去:“温哥读书辛苦了,知知给你揉一揉。”   薛城突然站起来。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把把陆亦温的手挥到了桌下,他再又坐下去,翘着腿,轻哼着歌,往窗外看,好像刚才做的那一切,都和他没有干系。   韩知被薛城吓到了,不太敢再浪,生怕一不小心再又触到了薛城的逆鳞,他这小胳膊小腿和如花美貌,可受不了一点挫,于是跟陆亦温悄悄做口型:“我就帮你到这了。”   陆亦温见着薛城现在这幅样子,哭笑不得,他试探地喊了人一声:“薛城?”   薛城斜了他一眼:“有事?”   “那个。”陆亦温把试卷扔给他,无奈了,“抄吧,我都给你做完了。”   薛城坐回来,他们在教室的角落边上窃窃私语,薛城跟陆亦温讲:“你别气我,我其实脾气不行。”   “算了。”陆亦温说给自己听,“不气你了。”   “真的很奇怪。”薛城边抄作业边跟他说,“我们不是兄弟吗,兄弟间拉拉扯扯,有什么问题,我跟你说我决定不可能喜欢男人,你就放心吧。”   现在薛城说什么陆亦温都点头,纯粹认命了:“好好好我放心了,你别说话了,我静静。”   韩知 暗中观察着后桌两个人,作老汉摇头样,也跟着叹气:“唉。”   这时候郑召召也叹气:“唉。”   “你怎么了?”韩知看他在玩手机,凑过去靠他肩膀上,“在跟哪个帅哥聊天啊?”   平时一向心态稳定的郑召召,今儿格外丧气:“我哥说他晚自习结束要来宿舍找我。”   “带吃的吗?”韩知馋了,“这不挺好的,你哥对你好,所以过来看你。”   “不止看我。”郑召召吞吞地说,“还来看你,嘻嘻,惊喜吗?”   韩知愣成了一个萝卜头,还是郑召召给他拍醒的,郑召召今天跟疯了一样:“嘻嘻,不要怕知知,我们一起面对,横竖不过就是一死,大不了的事,到时候我们两个共赴黄泉,来生我一定多喝牛奶,争取长得高高的,然后我来找你玩,让你当我老婆。”   “你不要嘻嘻了。”韩知要哭了,“到底怎么了,你哥这么可怕一个人,来找我干什么?”   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之后,韩知就开始魂不守舍,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去隔壁宿舍躲一躲,但隔壁宿舍有个胖大哥,经常喜欢脱掉衣服在宿舍晃,韩知不是特别适应,躲了一会就又回来了。   他开始给自己找事干,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攀附陆亦温这只金大腿,到时候万一被郑召欺负的时候还能有点活路,至于陆亦温喜欢什么,韩知火眼金睛,那不就是两个字,薛城嘛。   他们两个,居然还没在一起,韩知也是惊呆了,他们之间就差那么层玻璃纸的事,捅破了不就完事了,但薛城脑袋笨笨的,韩知心想,居然还觉得自己是直男,简直无可救药。   我要给他来个飞天一脚,韩知在心里边比划,再来一个左勾拳,然后来一记大掌碎天灵盖,把薛城活活拍醒。   韩知主意拿定,轻咳一声,朝薛城走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第三十二章   把薛城叫到走廊一个小角落后, 韩知开始自由发挥。   薛城插兜:“有话快说, 我等会还有事。”   “你得帮温哥洗衣服吧?”韩知问,“要是有个人天天都愿意给我洗衣服,我简直快乐似神仙,像你这种好男人,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以后谁跟着你, 就得有福了。”   薛城被他说得有点头疼:“他今天不高兴,我先洗着, 又不是天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还记仇呢, 记着今天晚自修那会儿, 韩知骚病发作,要去摸陆亦温的手那件事, 膈应着。   韩知说:“好好好, 你别急, 我先确定一件事。”   他去摆造型,韩知身体软,这么一整一用力,s形的下半部分就起来了, 他问薛城:“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薛城后退一步,骂:“韩知你有毛病吧, 你想勾引我?”   韩知无动于衷:“你就说说你现在什么感受。”   薛城从牙缝里挤声音:“没眼看, 我说你这是不是一种病, 得看医生才会好?”   彼时走廊内已经空荡荡,大家都自觉回了寝室,楼梯口空旷无人烟,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而来,两人下意识回头看,正巧和上了拐角处的郑君对上了视线。   郑君的脚步明显停滞片刻,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上来,走到韩知和薛城面前,韩知对上他凌凌的目光,一边想着自己啥事儿也没干,一边又下意识地往薛城身后躲,觉得害怕。   薛城问郑君:“你来看郑召召?”   “嗯。”郑君言简意赅,看了这对狗男男一会,“没什么事,你们继续,没打扰吧?”   他走前看了眼韩知别的都藏好了,就是没藏实还露在外面的屁股,想一脚踢他上天。   他得跟郑召召好好说说,韩知这人碰不了。   等郑君走后,韩知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重新站出来,薛城看了他一眼,问:“还有什么话要说,一股脑全说了。”   韩知问他:“那如果是温哥刚才摆了这么个造型,你觉得是什么感受?”   薛城下意识:“他怎么可能。”   “你就想想,想象一下,就跟我刚才那样子,你看温哥,身材多高挑,想想就要留口水。”   薛城瞪了韩知一眼,知道韩知这幅放荡样子是常态,生生压下了想甩手走人的冲动。   他本人是不愿意这样去想,他人正经着,哪儿敢用思想去猥亵陆亦温,想想就觉得罪恶,但耐不住韩知在他旁边软磨硬泡,薛城的脑海里当真有了那么副虚构出来的画面。   他一面觉得,陆亦温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过来把他刚好的腿打断,但一面又不自知地耳后根粉红了一片,甚至有些心猿意马,他觉得不妥,低咳了一声,眼神飘:“韩知,你适可而止。”   “我算是确认了。”韩知背着手在他身边绕,语气老成,“你呢,确实不是gay。”   “确实不是。”薛城挺直了腰板,很奇怪,“怎么你们都喜欢拿我这个说事。”   “但是。”韩知语气一转,“你就是喜欢咱们温哥,你想跟他好,懂吧,就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的那种好,谈恋爱的那种好。”   薛城语气古怪:“你说什么,喜欢男人,这不就是gay了?”   “gay和只喜欢一个特定的男人是不一样的。”韩知想给他好好解释清楚,这时候薛城拿话堵了他的嘴,“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说,我回去了。”   “我想说啊。”韩知追在他后面,“你让我把话说完,等等,我们微信上好好聊。”   “拉黑了。”薛城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你别跟我瞎说什么话。”   韩知说: “你就是不肯承认呗,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全国十三多亿人,跟咱们一样的不知道有多少,你好好想想,你要直、面、自、己、的、内、心。”   薛城烦死了,心烦意更乱:“知道了知道了,我警告你,你别在他面前瞎说话。”   “我不说。”韩知跟他保证,“咱是守信用的,以后有这方面的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老司机,售后服务一等好,妥妥的。”   “不可能找你。”薛城推门进去前压低了嗓音,“你想错了,有这时间不如自己找个男朋友,韩知,要我给你介绍吗,别闲着了。”   被刺中了软肋,韩知如同一只被刺破的鼓气球,耷耷地进去,他进去时见郑召召端正坐在椅子上,手脚无处安放,老实得像是没有了灵魂,而郑君站在跟前看着他,没说话,单说那气势,就足够唬人了。   韩知再往屋里深处望,陆亦温在洗脸,薛城犹豫地在他周围徘徊,他似乎想要伸手去够陆亦温的那盆衣服,想给他洗衣服,但片刻后又转身,低着头回来了,沮丧地踢着地,烦躁地抓头发。   今天的寝室十分有故事呢,韩知叉着腰想,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是整个寝室历史的见证者。   岂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韩知刚准备低着头迅速越过郑君所在的灾难区时,郑君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随后搬来一旁椅子,捉住韩知手:“你也坐。”   “我脏。”韩知吓死了,“不要碰我。”   郑君松开后:“坐吧。”   韩知坐下后,他和郑召召挨得近,两人同款揪手指低头并腿的动作,让他们看起来犹如刚准备一拜天地的新婚佳人,看得郑君直皱双眉,他去踢两人之间的凳腿,命令:“分开点。”   郑召召往旁边退,和韩知拉开一定距离,听话极了:“好了哥。”   “行,那我开始说了。”郑君点头抱胸,居高临下地睨着人,“我是不允许召召你高中谈恋爱,你就算要找,毕业了哥给你安排,听懂了没。”   韩知跟着郑召召一起点头:“听懂了。”   “你要想跟谁谈恋爱,那人也得让哥考察过才行。”郑君说,“偷偷谈恋爱,哥哥会很不开心。”   韩知再和郑召召一模一样地点头:“知道了。”   等等,韩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点头。   再进一步想,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这关我什么事,我怎么就这么听话呢,怎么就这么弱小,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欺负呢。   “那我请问一下。”韩知弱弱举手,“这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郑君笑:“是不关你事,那你起来吧。”   “误伤了啊哈哈哈哈哈。”韩知尴尬地跟着郑君笑了笑,“那你们继续。”   “等等。”郑君从背后叫住他,拿着手机,咬着字,“加个微信,韩知。”   “哥读我名字真好听啊。”韩知尴尬地胡言乱语,“那、那扫扫吧,扫扫也没事,你记得把我屏蔽啊,我的朋友圈你可能不是特别适应,你不要看。”   薛城从床上跳下来,拿着水杯去刷牙,陆亦温正在洗脸,见他过来,往旁边侧了侧身,给他留了足足一个位。   薛城没敢动,愣在旁边。   “怎么了,快熄灯了。”陆亦温斜着眼问他。   “马、马上。”   陆亦温洗完后起身甩头发,又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他半仰着头的时候,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微微滚动。陆亦温生得可真白,薛城去想,他白得像是高山上的雪,如果他脱掉衣服,站在灯光下。   妈的,薛城摔杯走人,他烦得要死,一身显而易见的戾气,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别人把你当兄弟,你却惦记着别人在你 面前脱衣服,把一身白皮儿给你看看,薛城你个死gay,你不要脸,你简直丧心病狂。   他骂骂咧咧,骂着自己,心里边又想着韩知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似乎有点开窍了,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沉默着,坐在位置上翻来覆地整弄他的手机。   薛城昨天看了一本文,是韩知给他介绍的,一个自称是直男的家伙,看上了隔壁班的大学霸,天天想着要跟人好,但一面又觉得这种只是兄弟间的单纯友谊,后来他在朋友的点拨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却如懦夫般不敢靠近,害怕这份感情最终变质。   故事可谓是一波三折,好在结局不错,只不过其中的不少误会,很多都由主角在感情上的怯懦造成的,要是他们坦率点,大概直接可以来个全文完。   那时候薛城对此嗤之以鼻,喜欢就喜欢,哪有那么多扭捏的事,拖拖拉拉简直不像个男人,但事情套用在他的身上的时候,薛城也跟着畏手畏脚。   那我现在这是喜欢陆亦温想跟他好是吧?真的是喜欢吗?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我们以后分手了还能做兄弟吗?我们谈恋爱会影响陆亦温的成绩吗?我配得上陆亦温吗?在一起了之后我不想他去酒吧打工了他会听我吗?在一起了之后我要不要种地养他?   想得可够远的了。   陆亦温收拾着准备上床,他见薛城还愣在位置上,表情变幻莫测,不由起来,过去拉他:“你先去洗脸,等会没冷水了,什么事烦着你?”   陆亦温在碰我。   薛城盯着两人之间肌肤相触的地方,咽了口口水。   “我自己会走。”薛城起来,同手同脚地往水池过去,他决定先泼自己一脸冷水冷静一下,这事实在太突然了。   他喜欢陆亦温啊。   是那种感情上的喜欢,那种想要在一起的喜欢。   想要长长久久的喜欢。   熄灯之后,薛城才磨蹭着上了床,他开着手电上去的时候,灯光不小心打在了旁边床铺的陆亦温脸上。   陆亦温闭着眼。   他真好看。   薛城突然又想,我想亲他。 第三十三章   薛城一贯是个行动派和实干派, 不讲虚,只求实,他有了这个心思后就得做, 追人跟种地一样, 都得抓住好时机。   不过做归做, 就凭他那胆儿, 还得喝点酒来壮胆, 才敢碰陆亦温。   薛城爬下床,去给平时几个一起打篮球的朋友发消息。   学校不允许学生喝酒, 但据薛城听到的消息, 也有不少男生私底下会带上一些来学校,他抱着侥幸的心思问了一遍, 有人回他, 老子床底下还有一瓶五粮液。   得了,薛城麻溜地开门出去接酒了, 给他送酒的是他这几天刚收的小弟, 特殷勤,还搜刮了一圈别人的宿舍,都给他送来了。   十分钟后, 门外有人光明正大地开门进来, 他把门合上后,站在门口没有动, 片刻后, 他打了一个响亮亮的酒嗝, 步伐也开始变得踉跄,中间磕磕碰碰,碰着了不少东西。   陆亦温开了床头灯往下看,薛城也正仰头看他。   薛城因为生得高,站在陆亦温的床跟前,能够直接和他平视,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仿佛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陆亦温闻到了成团的酒气,把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还不知道身边蛰伏了这样一团不明心思的怪物。   陆亦温闻着酒气,下意识骂出声:“薛城你不大半夜不睡觉,在疯什么?”   薛城还没说话,旁边的韩知突然捂着被子笑出来:“他喝酒壮胆。”   “什么?”陆亦温听不懂韩知的糊涂话,遂作罢,他去拎薛城的衣领口,往旁边推,“赶紧上来睡觉。”   “先洗澡。”薛城缓缓地说,他喝了酒后反应迟钝,但没完全醉,“你下来,帮我。”   韩知在微信上悄悄跟不明真相的郑召召解释:“是鸳鸯浴,召召我跟你说,我今天做了一件大好事,是这样的......”   陆亦温快速下去,跟着进了浴室,开水试水温,弄得窸窸窣窣:“快点洗,十分钟内你必须给我滚上床。”   薛城慢慢地说:“好,你别太凶,你对我好点。”   然后他脱衣服,转过身,吞吞的,看起来挺乖:“背上。”   陆亦温忍着气,觉得自己像个照顾幼儿的老父亲,他伸手给薛城擦背,片刻后薛城再转身,仰脑袋:“脖子。”   陆亦温拧干毛巾给他擦脖子。   薛城再指指自己的脸:“这边。”   陆亦温打着哈,给他草草擦脸,他困死了:“薛少爷咱们快点洗完行吗,我求你了,我很困,明天你再自个儿好好洗,你别脱裤子了,你住手,薛城我告诉你你住手!”   薛城失望:“好吧,我只想给你看看东西而已。”   偷听墙角的韩知和郑召召简直要笑喷了,那啥,看大宝贝吗。   “难不成你还裤.裆藏雷吗?”陆亦温在暗处瞪了薛城一眼,又无奈给他拿来牙刷牙膏,压着他草草刷了牙,阳台处的门没关实,风顿顿落进房内,陆亦温抱着双手,踩了拖鞋晃晃踢薛城的小腿:“快点。”   “好了。”薛城擦净嘴,往内室走,他紧张地掐紧了手心,醉,但又没全醉,他等会要干点什么,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亦温追在他后面,急躁且无奈:“等等薛城你爬错地方了,你的床不在这,薛城!我跟你说你别爬我的床!”   薛城一翻身,一扯被,尘埃落地。   “睡吧。”韩知出来替薛城打圆场,“晚安,温哥。”   郑召召跟韩知异口同声:“晚安。”   陆亦温只好爬上床,将就着和薛城挤上一夜,他刚躺下时,薛城过来沉沉压在他的身上,他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双手撑在陆亦温两侧,低头默默看了他片刻后,在沉默之下,忽然将身体低俯。   陆亦温下意识偏过脑袋,薛城结结实实地栽在了他的枕头上,埋了整张脸,半晌都没了声响。   “喂。”陆亦温揣着一颗猛烈跳动的心脏,试探地伸手去推身上那人,“死了没啊薛城。”   薛城含糊不清地吐着酒气说:“我好可怜啊,真的好惨啊。”   “你可怜什么?”陆亦温这时候不太敢跟他说重话,他经由薛城的这句话,又想到薛城不算美好的过去,和夹在日记本中满是斑驳的纸片,他对薛城的同情根深蒂固,只要薛城没有越过他的底线,陆亦温觉得自己能够容忍大部分的事。   “算了,不管了,不能犹豫,他们说,犹豫,就会败北,咱不能这样。”薛城自言自语,压根没想跟陆亦温正经对话,他突然又用力,单手抱住了陆亦温的脑袋,由不得他挣扎,然后亲上了他的脸颊,结结实实,印了大约有十来秒。   本来想亲嘴,但因为陆亦温的下意识反抗,后来只亲上了脸。   不过也算是亲了,薛城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挤了点陆亦温的空间,在酒精的驱使之下,去睡觉了。   感觉就是,好香、好甜、好软、好满足,好想要再来一次。   他睡前想,今天亲脸,明天亲嘴,后天就可以嘿嘿嘿。   嗨,这种事情不要想得太着急,要稳扎稳实一步步来,薛城在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感情这得慢慢培养,是吧,也不知道他在陆亦温心目中的印象怎么样,土?种地小能手?财大气粗?学渣?   薛城梦中一个激灵,不行,都得改回来,然后择个黄道吉日告白。   唉,薛城又杞人忧天,也不知道陆亦温喜不喜欢他,真真是令人苦恼头疼啊。   要是陆亦温知道了他现在的想法,怕是恨不得把薛城踢进墙面给他砌得结结实实,是你个大头鬼,这特么不就是醉后强吻吗?   陆亦温正面朝着床顶,觉得自己死了。   他才如同喝醉了那般,脑袋混沌如同浆糊,几乎已经停止思考,他没有去想薛城为什么会亲他这件事,他只是看到了结果,他被薛城压着亲了很久的脸,几乎不能动弹。   陆亦温睡不着了,他宁可起来做十张试卷,如果他现在对薛城的恐惧能够量化的话,那薛城大概比一天十张试卷的作业量还要恐怖。   是真的真的真的十分恐怖的那种恐怖。   陆亦温一脚踢在薛城的屁股上,把他踢到墙上挨着后,翻去薛城的床上睡觉。   第二天起床,没有解释。   陆亦温去观察薛城的神情,见他看起来一切如故,以为他是喝醉后犯了浑,压下心底的疑惑,只当做自己被狗咬了一口,没再去管。   只不过从那之后薛城表现古怪,要具体点来说,大概是变得勤劳了不少,陆亦温的衣服从此自己没再洗过,一日三餐薛城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亲爹亲妈都没像薛城那样待他好。他自个儿读书也用功了,上课至少不玩手机,下课有时也会来问陆亦温问题。   瞧着人时含情脉脉,有时候还会说点刻意调戏的话,只不过伎俩不高,颇为尴尬,陆亦温隐约有种感觉,他似乎和薛城处于一种暧昧的阶段,而薛城正在打破柜子,蠢蠢欲动。   两周后周末,薛城接到他妈的电话,让他带着陆亦温回家。   理由:生日。   生日这事薛城自个儿还真没有印象,他只记得陆亦温的,快到了,但关于自己的一概不知,按照他妈的说法,他这是满十八岁,是可以干大事的年纪了。   家中给他办了一个生日宴,不管薛城跟父母的关系闹得如何僵硬,生日宴也必须回去,十八岁的成年礼,家中置办隆重,宴请了平城当中几乎所有权贵,薛城在查看他妈给他发来的名单时,发现了厉言的名字。   哟吼,还真是巧。   他把这事跟陆亦温说,给他看了名单,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去,但陆亦温看后兴致缺缺,说了声生日快乐,到时送礼物,可不太愿动。   薛城对自己的事情没有太大的仪式感,陆亦温不愿去,那就不去,横竖不过就是个宴会而已,要是有选择的话,他宁愿跟着陆亦温在家一起做作业。   就算是再烦躁的作业,准老婆在旁边,都兴致勃勃。   平城酒店二楼,薛城跟个弥勒佛一般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面无表情,八方不动,想着速战速决,他的眼神往四处看,又想着等会给陆亦温和陆亦南带去哪些吃的比较好,这大概是生日宴的唯一收获。   但他后来还是被他妈拉着起来,带着挨个去打招呼,假笑、恭维和交际令人心生烦躁,薛城过了一会就想逃跑,借口上厕所,要去找个地方躲避。   他在沙发后翘着腿给陆亦温发消息抱怨的时候,听到一行人喧嚣走来,为首那人的声音耳熟,嚣张跋扈,显然是厉言,他很疑惑:“陆亦温居然没有来,没脸来?”   一人说:“他有什么脸来,一穷二白,能送出什么礼物,站那儿都尴尬,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吗?”   另外一人附和道:“说不定想起以前那些事,跟做梦一样,喂厉哥,你不是说他从小就爱哭啊,说不定现在就蒙着被子哭呢,别看人长得高,内心小公举是不是啊。”   厉言烦躁:“算了算了,下次再说,你们都他妈别跟我提他,妈的,我还以为他跟薛城的关系好,肯定会过来,现在想想也就一般,你们说他这人怎么这么倔呢,要是他跟我好,那什么钢琴我都给他买来了,非要自己去不干不净的酒吧打工。”   厉言站着想要抽烟,越说越气:“他就从小这么傲,让人烦。”   “跟着你?”薛城克制问,“跟着你干什么?”   “让老子上呗。”厉言随口应,“你谁啊?”   薛城从阴影处出来,脸沉着:“我,你刚才说上谁呢?”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陆亦温不愿意过来,有这帮乌烟瘴气的人在,谁他妈愿意过来。   厉言掐了烟,从感性上来说,他想带着朋友狠揍薛城一顿,但从理智上来讲,薛城身份地位太高,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了的。   他转身想走,薛城把他叫住:“知道我是谁吗,不说话就想走?”   “坐。”薛城让厉言单独留下,“我有事问你。”   “陆亦温小时候的事,给我讲讲。”薛城双手抱胸,微摇头,一副恶霸样,等着听故事,又威胁道,“不准出现你,你出现一次,我揍你一次,别以为在这里我不敢动手,逼急了我什么事都不管。”   厉言敢怒不敢言,自暴自弃:“你想听什么?”   薛城想了一会:“从他刚出生开始讲吧。”   你有病吧,厉言想骂他,但不敢:“三四岁开始的事有记忆,刚出生没印象了。”   谁他妈一出生就有印象。   “他从小白不白?”薛城问。   “......白。”   “爱哭吗?”   “爱。”   “漂不漂亮?”   “漂亮。”   “有照片吗?”   “家里有。”   “全给我带来。”薛城狠狠道,“一张不准留,什么私人照艺术照毕业照大头贴,全要。”   厉言浑浑噩噩被盘问完,正要走,薛城把他叫住:“Q..Q号给我。”   “干嘛?”厉言警觉。   “我他妈让你给,你就给。”薛城在外面超级凶,“别以为我现在不知道你对陆亦温打了什么心思,想上他,门都没有。”   厉言给完Q..Q号后走了没多久,突然收到系统提示,梦想成为山头主成功赠送给您三年绿钻,请查收。   绿、钻。   厉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不要生气。   遇上不讲道理又不按常理出手并且打都打不过比也比不过的对手,气自己也没有用。   薛城强撑着挨到生日宴结束,在一行人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满脑子想着小时候白白嫩嫩还看不出现在这样高个子基因的陆亦温,想象他就这样站在生日台下,想吧唧一口亲在他肥嫩的脸上,想说哥哥好喜欢你。   结束后他就忍不住往外跑,薛野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哥哥你去哪儿?”   薛城一把抱起他,一起塞进车:“去你温哥家玩,去吗?”   “我不是特别喜欢陆亦南。”薛野扭捏说,“但我挺喜欢陆哥哥的,好吧,去玩吧。”   陆亦南过来开的门,看到薛野时横眉竖眼,不高兴。   “谁喜欢你啊。”薛野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玩的,我看都不想看到你。”   薛城大步往前走,问:“你哥呢?”   陆亦南解释:“哥哥今天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一直没起来,在睡觉呢。”   薛城开门进去时,陆亦温正侧着身,他的脸压在枕被上,似乎是在做梦,连梦中都皱着双眉,很不安宁,他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想起以前的事而不开心,在厉言他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薛城的情绪到底一个爆发点。   他过去替陆亦温舒展双眉,心疼不已,又见四下无人,突然色从胆出,弯腰俯身,快速在陆亦温脸上亲了一口,神情餍足。   “你在干什么?”陆亦南端着水果盘站在门口,他知道他哥哥一贯喜欢男孩子,愣呆了,“薛城哥哥你刚才,你刚才亲了我哥哥一口!你干嘛碰我哥!”   “怎么了怎么了?”薛野跑过来,他就喜欢跟陆亦南杠,陆亦南往东,他就非得往西,乐此不疲,此时也不例外,“干嘛呢这么凶,你哥金豆子碰不了吗,我哥碰碰怎么了,碰碰会少块肉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陆亦南跟他吵,“不能碰。”   “谁不能碰了?”薛野跑过去,碰陆亦温的手,碰给陆亦南看,“我不碰了吗,为什么不能碰,我这不碰的好好的吗,我再碰一下你看到没。”   “亲,你哥亲我哥。”陆亦南要崩溃了,“啊!”   这一声土拨鼠的尖叫,把陆亦温直愣愣地从梦中叫醒,他揉眼,起身就看到他弟站在门口抹眼泪,哭得可凶,旁边薛家两兄弟,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 第三十四章   “什么都不用说了。”陆亦南的手在他的围裙上面擦拭片刻,揪着他的围裙边, 站在门口显得局促不安, “所以薛城哥哥你以前经常给我买肉吃, 都是因为这个?”   薛城解释:“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给你买肉吃, 是因为肉想要被你吃。”   陆亦温听得云里雾里:“你对南南做了什么?”   “应该是他对你做了什么!”陆亦南对上他哥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猪, 你就是猪, 每次别人过来你都在睡觉,你刚才差点失去什么你可能都不知道!我们陆家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笨蛋!爸爸妈妈都要被你气死了!”   陆亦温被他说得毛骨悚然:“等等, 你慢慢来,薛城, 你解释。”   “就。”薛城瞪了一眼同样低垂眉眼的薛野, 他觉得自家弟弟跟过来尽坏事, 他要是没把陆亦南惹哭,这事说不定含糊过去就能翻篇,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 “就那个了一个。”   陆亦温爬起来:“什么, 你仔细点。”   “就。”薛城做亲吻的动作, 对着空气嗦了一口, “就这样了一下。”   陆亦温满是问号:“你能别打哑语吗, 你脸抽筋了?”   “这个流氓亲了你一口!”陆亦南快气死过去,得了,薛城哥哥也不叫了,“趁着你睡觉的时候,亲脸上,你就是一块,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你叫谁流氓呢?”薛野抱着薛城的腰,从侧边看人,跟陆亦南吵,“亲就亲了嘛,亲一口怎么了,脸蛋本来就是用来亲的,还骂人流氓,我哥又不是流氓,你才像流氓,无理取闹。你哥又不是你的,以后他也要结婚的,你还不让他老婆亲?”   薛城觉得他弟可能有毒,嘴巴开了光,本来陆亦南都不哭了,他弟开了个嗓之后,陆亦南眼泪顿时簌簌流,一跺脚,想要尖叫的嗓音堵在喉咙口,他快速往外跑。   这罪可就大了,薛城手足无措想跟陆亦温解释,陆亦温把他往外推,低声凶道:“先出去,早点回家,刚才的事你微信上给我解释。”陆亦温烦死了,“亲这个,你解释清楚,薛城你到底在搞什么。”   薛城被关在门外后,反手捉住他弟的后颈,半拎着走,薛野缩了缩脖子,不服气道:“我没错,是他先骂你流氓。”   “你哥我还真是流氓。”薛城刚才□□熏心,现在冷静下来细想,觉得自己确实忒不是个东西,“这事别提了,我的错,跟陆亦南没有关系。”   “我就看不惯陆亦南。”薛野跟他哥说,“他人吧,特别傲。”他去想形容词,“你想想,就是长了毛的大公鸡,会说人话的那一种,天天在你面前晃,你什么感受,我跟他不对付,就手痒,想欺负他。”   嘿,薛城替小舅子报仇,追着薛野打:“我让你欺负同学,皮厚了是吧!”   薛野捂着屁股逃,不甘心:“你都能亲同学了,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他,而且他也欺负我啊,上次我被他打那么惨,你又不是没看到!”   两兄弟闹了一阵,最终在巷口的一条长椅上坐下,薛城推了推他弟跟座椅黏在一起的身体,劝:“让司机送你回去,我等会还有事。”   “我今天就跟着你了。”薛野不动,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你亲陆哥哥干嘛?”   薛城发出好大一阵嘘声:“小屁孩好好读书,别管那么多。”   延绵低矮的小巷内,陆亦南站在厨房里揉眼泪,这里常年深不见光,陆亦温望过去,只见一团朦胧胧的黑,过了一会,那团黑站累了,找了只小马扎坐下,继续哭。   “别哭了啊南南。”陆亦温过去蹲下,给他擦眼泪,“男子汉不能哭。”   陆亦南问他:“你是不是以后不要我了?”   陆亦温当即反驳:“怎么可能,你是我亲弟弟,我不要你要谁,谁都没有你重要。”   “那薛城哥哥跟我谁重要?”陆亦南问。   “不是。”陆亦温忍俊不禁,爱昵地捏他鼻子,“你拿自己跟他比干什么,掉价,你哪学来的南南,变了啊,油嘴滑舌了都。”   “以前有个问题,老婆跟妈妈掉河里了你救谁,好多人都说救老婆。”陆亦南抽泣,“你肯定也先救薛城,以后你就不要我了,没有人会对我好了。”   这种应该严肃的场合下,陆亦温却快要被他另一面的弟弟萌死了,他把人抱住,给他顺气:“怎么会呢,肯定是救我们南南,薛城除了比你重,哪都没你重要,我们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好不好。”   “他亲你。”陆亦南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当着我的面亲你,还是我给开的门。”   陆亦温顺他弟头发:“我下次打他一大耳光,他要敢从水里爬出来,我就重新把他踢下去,解不解气?”   “解气。”陆亦南温顺地躺在他哥的怀里,想了半晌后说,“但是算了吧,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应该人也不错,就是太突然了,我有点难受,我当时就不该去开门。”   陆亦温给他弟解释:“薛城就是发神经了,不靠谱,哥跟他没关系,知道吗。”   话音刚落,陆亦温感觉裤袋里的手机贴着他的大腿皮肤震动片刻,他拿起来看,是薛城发他的消息。   “陆亦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亲你吧,就是觉得你人不错,你也不要多想,咱们好好过,该干嘛干嘛,日子还得继续,下次我还来找你补习,给你带好吃的,你要是说声成,我以后肯定对你好,你就说声,成还是不成,我等着你回我。”   陆亦温皱眉,这段话什么意思,字他都懂,合起来就有些看不懂薛城想要表达的东西。   薛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编辑好的文本发过去,发送成功之后许久都没有回音,他想起之前韩知说过他售后服务不错,有什么问题他都可以支招,反正这脸也丢光了,薛城于是试探地把过去请教他。   薛城:“韩知,在不在,有急事。”   过了几秒韩知回:“在的,但是我刚改名了,以后请叫我韩曰知,谢谢配合。”   “什么意思?”   “命中缺日。”   薛城:“跑偏了,你找郑召召去骚,我先问你,这段话你觉得怎么样?”   他把刚才自己告白的那段截取给韩知看,韩知奇怪:“这段话什么意思?”   薛城在线烦躁挠头发:“告白啊。”   “你疯了?”韩知膨胀了,都敢骂薛城了,“这哪看得出在告白,你咋不说,宝贝你的魅力太夺目,我要和你成为一家人,现在网上这句话挺火的,都比你的好。”   薛城病急乱投医,转身去给陆亦温补充:“宝贝你太好看了,我要和你成为一家人。”   韩知想骂他:“我只是说这段话都比你好,并没有说它好,你怎么还给我中译中,你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太直白了。”薛城拒绝,“不浪漫。”   “哇,你居然也有浪漫的基因。”韩知惊呆了,“那你,做个文本,写一封情书发过去?”   “这个可以。”薛城觉得不错,“谢了兄弟,下回遇到好男人,哥给你介绍。”   韩知开心死了,床上蹬腿,咬被咯咯笑:“要的,要腹肌多一点的,皮肤不要太黑也不要太白,不要太凶也不要太软,不要撩不动的那一种。”   片刻后,陆亦温收到了薛城发来的文档,文档名为:关于我们能不能成为一家人的分析。   “这个是什么?”陆亦南见他哥点开一个文档边看边笑,不由好奇,也凑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薛城哥哥发给你的?”   “小孩子别看这个。”陆亦温收回手机,把他拉起来,“先去睡一觉,醒来就有好吃的。”   他蹲下来,用纸巾给陆亦南擦脸:“南南永远都是哥哥的宝贝,不要瞎想,知道吗。”   陆亦南哭后冷静下来,又凶起来,想想刚才的自己忒不争气,没脸见人,踩着拖鞋哒哒跑开了,进了屋后锁上门,把脑袋蒙被子里。   陆亦温转身去给薛城发消息:“滚进来。”   得了,提心吊胆好久的薛城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小跟班进屋找老婆,轻敲几下门后陆亦温过来开门,面色如常,让他们声音轻点,里边有人在睡觉。   薛野见到陆亦温时挺乖,喊了他一声哥哥,陆亦温让他随便玩,他把薛城拉进厨房,锁上门,隔绝外面一切的喧闹。   落锁后,厨房顿时一片静谧,又带些漆暗,薛城摸到房内灯,打开,见陆亦温开了冰箱门,来来回回忙碌,从里面拿出冷冻的肉,扔水里慢慢解冻,他随后给了薛城一个你来的表情,让开位置,毕竟让陆亦温自己来做饭,简直灾难。   “让我做饭吗?”薛城试探问,“你进来只是让我做红烧肉,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我刚才发给你那些东西,你不乐意?”   自打刚才陆亦温把他拉进门,再把门锁上后,薛城可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从网上搜索来的那些亲吻的技巧,都已经背诵妥当,就等实战演练。   “还有。”陆亦温把手机递给他,睨着眼,“读,你刚才发给我的文档,当面读给我听听,我要高兴了,我就答应。”   薛城从陆亦温手里接过手机,硬着头皮:“宝贝,我觉得咱们成为一家人的可能性很大,第一,我们能力互补,你读书好我赚钱好,以后我赚钱供你读书”   陆亦温笑吟吟地看着他。   薛城不愧是薛城,就连告个白,都这么石破天惊。   他男朋友,有点可爱和厉害。 第三十五章   薛城像个大家长一样坐在四方桌的主座上, 他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薛城和陆亦南, 对面坐着陆亦温。   他们之间气氛平和, 不吵不闹,显然像是一家人。   整桌的饭都是薛城做的,在他读完告白文档之后, 陆亦温把锅铲给他, 让他开始做饭。   在做饭的四十分钟里,薛城有无数次怀疑自己在陆亦温心里是不是只是一只移动烧饭机, 并且想要甩锅就走, 好生逼问陆亦温对自己的看法,这事成还是不成, 只要一句话。   但一旦陆亦温站在边上对他笑的时候, 薛城觉得自己烧饭的手不受控制, 叫没有骨气,他压着脾气凶巴巴地问陆亦温:“肉要甜点还是咸点。”   陆亦温说:“甜的。”   “甜死你。”薛城撒了不少糖,愤愤翻弄锅中的那盆红烧肉。   “不开心吗?”陆亦温问他,“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都说完了。”薛城没好气,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陆亦温走过去:“那我说,你刚才读得我挺开心,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薛城一愣,故露凶意:“不明白!”   陆亦温从背后抱住他,双手圈着薛城的腰腹, 亲在他的侧脸上, 浅尝辄止:“那这样明白吗?”   厨房内满是油烟, 灯光昏黄苟延残喘,雾蒙蒙让人看不真切,陆亦温的话似乎是从很远处传开,飘飘荡荡撞进薛城的耳蜗,薛城身躯一震,大气不敢喘,后来陆亦温推了他一把,说:“肉焦了。”   “焦了就焦了,少吃一顿会死啊。”薛城骂骂咧咧,边颠勺边郑重其事地说,“陆亦温你有病吧,突然亲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下次得先跟我说一声,你得跟我先报备。”   陆亦温脸红得不行,说他:“烦,没有下次了。”   “喂!你回来!”薛城做饭时候走不开,只能看着陆亦温越走越远,他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变轻,油烟气盖过了他小声的嘟囔,“再亲一次呗。”   现在做完饭,坐在主座咬着肉片回忆刚才厨房间那些事的薛城,心中仍旧留有疑惑,他这是娶媳妇了,还是没有娶媳妇。   按理来说,应该是娶着了,陆亦温都主动亲他脸了。   那娶着了之后,不就可以干那啥了。   薛城老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咳一声,想什么呢这是,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陆亦温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心想薛城的脑回路又不知道拐哪道弯里去了。   晚饭结束后,陆亦温让他弟带着薛野去打游戏,陆亦南揪他手指:“可是我想做作业。”   本质不想和薛城玩,这种拙劣借口都出来了,陆亦温哭笑不得:“南南,你听话,带哥哥过去玩,薛野比你大几个月,你要叫声哥哥。”   陆亦南的眼神在他哥、薛城以及薛野身上来回转动片刻,最终点头,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会好好跟他相处的,你们也是,不要吵架。”   嘿,薛城觉得小舅子贼拉早熟,太听话,这种小舅子就得给个大红包做奖励。   “薛野,你过去跟我玩游戏。”陆亦南凶不拉几的,过去拉薛野,“不要在这里了,不要当跟屁虫。”   “我自己会走。”薛野横眉竖眼,“我自己带了游戏机,谁要跟你玩啊。”   “关系真好。”薛城等他们走远了出来打圆场,“跟我们一样。”   陆亦温皱眉看了他一会,嗤声:“你可能需要去治治眼睛。”   “下次整点玩意,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这种年纪的男孩子好起来很快的。”薛城把这事放一边,“先不管他们,先说我们。”   “有什么好说的,刚才已经说过我的立场了。”陆亦温收拾碗筷,叠了碗,迅速想往厨房逃。   “等等。”薛城挡在他面前夺了碗,“我来收拾,你先去里面等我,我有事要问你。”   陆亦温现在,享清福归享清福,但心理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恍惚中有种自己和薛城已经新婚燕尔的感觉,单是一个人坐在卧室内,静谧无声的空间里,手脚依旧无处安放。   等等,他自我安慰这没什么大不了,先起来去草草冲了一个冷水澡,情绪刚恢复的时候他路过厨房,看到薛城正在里面忙忙碌碌,心情于是又瞬间焦躁起来,干脆打开书包去刷试卷。   薛城进来锁上门的时候,陆亦温刚给最后一套公式划上句号。   网络交流阻碍薛城的发挥,面对面时,他的表达措辞倒是又正常了起来:“我先说,陆亦温,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被打脸了,我收回以前不喜欢男人的话,你要是愿意,以后就是我媳妇,我肯定对你好。”   陆亦温坐在床上看他,坦白:“我也挺喜欢你的,我从小就喜欢男人,当初瞒了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很讨厌同性恋,你当时真的,你自己回想一遍。”陆亦温给他描述,“就像打不弯的钢筋和水泥,我以为你没救了,所以也不敢说。”   薛城皱眉,再皱眉,但他很快展眉一笑:“操,早知道我就不纠结了,我当时想了两星期,没敢告诉你,要不是南南出现,可能现在我还没跟你讲这事。”   陆亦温撑额:“你真的很古怪,不过我是挺喜欢你。”陆亦温去回忆,“在小别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好。”   薛城踌躇:“那,算是男朋友?”   “算。”陆亦温点头,“这还不算吗,我以为我在厨房表示得很明确了。”   “那。”薛城又说,“亲一口,这次亲嘴?”   男人间的亲吻,如同干柴碰烈火,稍一相碰就引燃了无数火花,薛城血气方刚,陆亦温又刚洗了澡,带着清冽又干净的味道,薛城的脑袋有些混沌,犯了浑,想往下移动,最后被陆亦温按着脸,推到了床沿处。   “等等,我还没成年。”陆亦温拿手背挡着他的眼睛,没让薛城看出自己同样快失态,“等我成年再说,太快了。”   “那快过生日了。”薛城爬起来,抓头发,道歉,“我的错,到时候再说。”   陆亦温偏过脑袋去看他,薛城从小在山间长大,他的行事作风和思考方式更加接近那里朴实和粗犷的民风,他刚才似乎是真的想直接就上全垒打,不玩虚。   陆亦温吓了一跳,下意识拒绝他:“成年也太早了,等我们毕业再说吧。”   “还得一年半。”薛城盘算着时间,愁眉苦脸,“我这都娶媳妇了,你碰都不让碰,那你脱了上面的衣服,让我先看看?”   “媳妇?”陆亦温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是1。”   薛城说:“我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巧了,我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陆亦温把枕头扔向他:“你别傻乐了,你现在就说怎么办?”   “不让碰,那谁是1谁是0不都一样。”薛城幽怨地看着他,“现在讨论这个有意义吗?”   好像是有点道理,陆亦温不再纠结:“那等到时候再说吧。”   薛城扑过去:“我不碰,你让我先看看。”   “操,你个流氓!”陆亦温踢他脚,“薛城我算是看错你了,你给我滚下去,下周你回家,别来找我,我跟你说你就算跪在门口我都不会让你进门。”   薛野在游戏停顿中途放下手机,身体紧贴墙壁竖耳听,他心中好奇,但好胜和自尊心让他忍住了想问陆亦南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念头,他心中有些不安,想冲过去叫他哥和陆亦温别打架了,但那边过了一会就没有了动静,遂作罢,重新回来玩游戏。   陆亦南盘腿坐在床上,嗤笑:“什么都不懂的大笨蛋,白生脑子。”   幸亏这话没被薛野听到,薛野只在游戏里跟人吵得欢:“你们这些小学生能不能给力点,别拖爸爸后腿,什么我小学生,我初一了!”   “笨蛋。”陆亦南在旁边骂他,“游戏也玩得垃圾。”   周末一过,回校的时候韩知凑上来,一是说恭喜,二是问薛城要东西。   他也算是一大功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薛城给了他不少微信号当奖励,都是他这几天经过多方打听,问来的本市优质壹,样貌优秀家境又好,年纪又是相仿,韩知翘着腿去床上加人聊天。   他自我定位是平城交际花,这三字带褒义,指自个儿嘴巴甜,模样俏,三观又正,人带底线,在当今浮躁的社会可谓是难得一见,对此郑召召嗤之以鼻,爬上韩知的床时,正巧看到他在甜着嘴巴跟人聊天。   “韩知你够可以啊。”郑召召眼都睁大了,“这个头像不是我表哥吗,你怎么跟我表哥搭上线了,还哥哥弟弟这么叫,我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兄弟?”   “这么巧?”韩知把手机给他看,上下滑着他的屏幕,大方和他分享,“这些是薛城给我找来的人,你要不要,我分你一半,到时候我们就都有着落了,不用抱着互相取暖。”   郑召召嘴角抽搐:“薛城牛逼,这里面的大多数我都认识。”他试探地提醒韩知,“我哥也认识,我们都是一个圈的,平时偶尔有往来。”   韩知跟别人聊到兴头上,没跟上郑召召思路,只说:“那这么多人在,你还脱不了单?”   “我是没脱单的心思,以前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郑召召爬下床,“你悠着点啊,火眼金睛知道吗,有些人特别渣,我都不想说他们了,你要是有看上的,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情况,别不小心就入了火坑。”   “谢了我的好姐妹。”韩知隔空冲着郑召召噘嘴巴,两嘴皮子上下一碰,“召召么么么,知知放心飞。”   “你就浪吧。”郑召召嫌弃死了,“韩知我跟你说,我相信总有一天,有个人会把你的腿给打断,让你再也飞不起来,我就等着在那一天看你好戏,我就等着呢。”   韩知平白无故抖了下身体,觉得背后发凉。   应该不会吧,他自我安慰,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了。   又过一周终于到了期中考的日子,薛城草草考完交卷,站在外边等陆亦温出来,这时候他接到拍卖行给他打来的电话,说他先前委托的那架钢琴,已经成功拍下。   薛城在篮球赛那天,遇到陆亦温以前的学长,偷偷跟出去叫住对方,经由他的描述,他才知道陆亦温,现在不该说陆亦温,应该说是他老婆所遭遇的那些过去,当初听到时不过惋惜和心疼,但如今再去想,只觉得如被密密绵绵的细针刺中心脏的每一寸角落。   他很难想象在一年多前,陆亦温带着他的弟弟,在丢失了昂贵舒适的生活后,独自来到小巷谋生,在学习期间兼顾打工这些事,不能去细想,他心疼得快要爆炸。   钢琴,在薛城听到的事情里面,据说是陆亦温的软肋之一,如今快到对方的生日,薛城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到时候再来顿烛光晚餐,气氛那么一烘托,说不定那事也就成了。 第三十六章   薛城暗戳戳记着日子, 期中考没过多久,就是陆亦温的生日, 他也不清楚什么阴历阳历, 身份证上怎么过, 那就怎么过, 不再纠结。   唯有一点不好, 要是生日是在周末,大概会比现在有趣不少, 不过也没太多差, 薛城背上准备好的鼓囊囊背包,拉着困哉哉的陆亦温往校外走。   陆亦温被他拉着, 脚步踉跄:“干什么, 等会晚自修有老师要来讲题。”   “题重要还是你男朋友重要?”薛城炫耀自己的身份, “咱们在一起两周了,庆祝一下。”   陆亦温被他牵着手,亦步亦趋追着走,他笑薛城:“照你这个庆祝法, 第三周、第四周, 你是不是也要大排场一下?”   薛城认真考虑了一会:“可以。”   “我发现你挺恋爱脑。”陆亦温揶揄他, “够贤惠啊, 以前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在长道上慢慢走,趁着四周无人偷偷牵手, 今天乌云丛丛遮挡了月光, 他们的步子踩在林荫小道的落叶上, 在寂静的夜晚里簌簌作响。   身份转变并没有带来太大变化,薛城现在后知后觉,在韩知还没有点拨他的感情之前,他对待陆亦温的举动,就已经有些超乎正常友谊,陆亦温没打他个大耳光都算是厚道。   所以媳妇以前对我好,现在我要对他加倍好,新世纪的好男人就该是这样,薛城如是想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陆亦温打着哈,也没记得自己生日,“赶紧交代清楚了,我还得回去做卷子。”   薛城抖了抖他的背包,带着里边东西哐哐当当:“带你去开房,开心吗。”   陆亦温被径直吓醒了,去挣薛城拉他的手,挣不动,他干笑:“开玩笑吧。”   “开玩笑。”薛城郑重其事地点头,“你跟着我走就行了,你男朋友会卖了你?”   不是那档子事就行,陆亦温觉得薛城这人真挺狂,简言之叫虎,横冲直撞,可能把他脑袋劈开来,智商占据百分之二十,其他都是有颜色的东西,无可救药。   三十分钟后,薛城站在前台取房卡,陆亦温撑额挡脸,压低嗓音:“你特么带我来酒店干什么?”   前台服务员揶揄般看了他们一眼,把房卡交给薛城:“这位先生里边请。”   “别碰我啊。”陆亦温在后边跟,警告薛城,“你敢碰我我就把你手剁了。”   薛城敷衍陆亦温:“好好好,不碰你,你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他走在前边,一身黑色运动装,同款运动包,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着鼓囊囊,他似乎天生体温高,不怕冷,这几天室外温不过十几,他偏生还穿了短袖和七分裤,和四周格格不入。   陆亦温低头看地面,视线往前移,又看到薛城有力的小腿,他的体魄生得极好,前几天有一次,薛城炫耀般把衣服脱了,陆亦温完整看过一遍他的身材。   薛城如果发起虎来,陆亦温下意识想,打不过,肯定的事。   “现在你还是把成绩搞好吧。”陆亦温怕薛城犯浑,跑上去并排走,给他洗脑,“到时候我们考一个学校,大学里边随便你来,到那就轻松了。”   “行行行。”薛城拉他,“闭嘴吧你,不对,闭眼,你把眼睛闭上,快到了。”   “闭嘴还是闭眼?”陆亦温笑他,“真心话吧,嫌我烦?”   “嫌谁烦也不嫌男朋友烦啊。”薛城认错态度好,“你就把眼睛闭上,我带你去看宝贝。”   “在玩什么啊?”陆亦温说归说,还是乖乖把眼闭了,薛城滚烫的手按在他的两边肩膀,声音如同沾了蜜糖,哄着人,“往前走,慢点,别把眼睛睁开。”   “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薛城。”陆亦温念念地说,“韩知教你的?当时答应跟你谈恋爱的时候,我还想着算了,你肯定不会玩浪漫。”   “到了。”薛城弯身亲了薛城一口,“你把眼睛睁开。”   “绕这么大圈搞什么神秘。”陆亦温边说边睁眼,“我还挺好奇。”   奇字尾音在半空拐了一道弯,被陆亦温生硬吞进腹内,陆亦温站在门口没有动,他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从表面来看是这样,但再细看,他的眼尾瞬时染了一道红,看着是要流泪的模样。   “不是。”陆亦温偏头,没让薛城发现他的窘态,不太明白,“你从哪听到的?”   薛城走过去,炫耀地打开那架被贴满动漫贴纸的钢琴,他随机弹弄了几键音符,这架年纪颇大的钢琴宝刀未老,还是陆亦温印象中风光的音色。   “你男朋友送你的。”薛城跟陆亦温招手,“你过来试试。”   “怪不得我委托的人当时拍不到,价格太高了,原来是你跟我在抢。”陆亦温过去,薛城绅士地帮他拉开座位,手放在他的肩上,漆黑的琴面上,倒映了两人此时的模样。   陆亦温把手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他深呼吸,再又吐了一口气,但愣着没动,许久后他突然手撑额,低头:“妈的,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我缓缓。”   “我想听你弹琴,你弹琴时候好看。”薛城问他,“我能点歌吗?”   陆亦温恢复情绪,起来:“你今天点一百首我都给你弹。”   “我就想听一首。”薛城说,“上次在我家琴房里,你没有弹的第三首歌。”   陆亦温点头:“可以,我给你弹一百遍。”   “那我会心疼。”薛城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整个人的境界高了不止一层,“手会很累,我会心疼。”   “哥。”陆亦温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求饶,“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哭给你看,停住,够了啊,南南那个年纪的,都听不了这种话了。”   “好吧。”薛城失望,“我想了很久的话,用不上了。”   “心意到了就行。”陆亦温安慰他,“我最爱你,听话。”   薛城脸红了,抖着腿往窗外看,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弹。”   第三首曲子,描述了一对热恋当中的情侣,曲风大胆粘稠和甜蜜,步调欢快,薛城去看他的男朋友,他男朋友弹琴的时候,就像平时做卷子时那样认真。   他男朋友真好看,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眼睛里面又好似盛满了星子,他的嘴唇红艳艳,薛城去想,就好像他小时候经常求而不得的果冻,他迫不及待想要咬上第一口,经由果冻开始,他想把陆亦温拆吃下肚的念头更加强烈。   我会对他负责的,薛城紧张地想,本来就要娶媳妇了,我现在就是娶媳妇了,娶媳妇的时候洞房花烛夜,那不是挺正常。   我是真的喜欢陆亦温,才想要跟他那么好,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薛城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换成是别人,我肯定不想跟他做那种事。   陆亦温弹完整遍曲子的时候,薛城从钢琴下拿出让人准备好的玫瑰花,陆亦温在手碰到玫瑰的时候,听到薛城跟他说:“生日快乐。”   顶好的气氛下,他听到薛城的下一句是:“成年日快乐,那什么,今晚就在这边过吧?”   “妈的。”陆亦温没忍住骂了他一句,“薛城,你是不是又想着那事了?”   薛城坦率,目光直白:“嗯。”   “你让我想想。”陆亦温看了眼屋内的双人床,面上一热,“我先去阳台吹会儿风,有点热。”   薛城拿起他的手机:“我去浴室,你好了叫我。”   薛城进了浴室后疯狂给韩知发消息:“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两百红包。”、“两百红包。”、“两百红包。”   “已领取。”、“已领取。”、“已领取。”   韩知冒泡,骚得像是古时青楼的老鸨,升级了:“呦,城哥哥今天何事找我?”   薛城直截了当:“给我点助兴的东西,音频什么的都可以。”   收了钱,就得办事,韩知慢吞吞爬起来:“你等等,我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我怕召召骂我,他最近特别凶,从良了。”   薛城没发现危险正在降临:“他骂你干什么?”   韩知没理他,过了一会他发来语音,再打字:“好了,我录的时候他没听到,条件有点粗糙,你将就着听,记得给五星好评啊。”   “东西呢?”   “你点上面那条语音啊。”   薛城奇怪点开,听了几秒后惊得立即摔了手机,摔完后他再又捡起来,愤愤跟韩知打字:“你疯了,你录自己的干什么,假的可以,你是不是牙疼,牙疼才会这么叫,一头待宰的鸡绝望地叫起来,都比你好听,你以后的男朋友可要怎么办?”   韩知给他发消息:“开个玩笑嘛,这不是闲的冒泡,你要哪种片,我去给你找。”   薛城萎了:“你给我随便找点片子就行了,我将就着看。”   这简单,韩知立即给他找来了:“那根本不用六百啊,你给我那么多钱干什么。”   “拿着治你嗓子吧,为你以后男朋友造点福。”薛城过河拆桥,拿了东西就走,没再理他。   陆亦温在阳台吹了阵风,进门后还没见到薛城出来,他正欲过去敲门时,余光瞥见薛城放在钢琴上的那只背包。   这里边明显装着什么货,刚才薛城说带你出去开房这句话的时候,顺便颠了颠包中东西,神情颇为骄傲。   陆亦温过去拉开大层拉链,朝里一探,先抓到了一盒杜蕾斯,他再胡乱一摸,找到一盒冈本,然后他再朝里找,依次从中拿出了润滑剂,另一盒草莓味的东西,还有一只没有被拆封的长玩意儿。   陆亦温有一瞬间觉得薛城要是他儿子的话,他非动手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第三十七章   薛城准备妥当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迎面误入一片气球城。   “这什么啊?”他去踢地上的气球,试图抓一颗起来,岂料弄得满手湿滑, 薛城纳闷, “怎么这么滑, 你哪买来的, 我记得酒店没给我们准备这个。”   陆亦温抱胸靠坐在床沿上,冷声:“刚才去外面买了一堆,一块钱一个。”   薛城试探问:“庆祝啊?”   “嗯。”   “嗯什么嗯啊?”薛城干巴巴地笑,“我怎么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不是特别好。”   陆亦温如法炮制:“你男朋友怎么会害你?”   “也是哦。”薛城挠头发, 乐呵道, “那我洗完了,你先去洗澡?”   陆亦温乖乖起来, 从薛城的角度来看他简直乖顺得如同一只已经被驯服的兔子,这种比喻很是奇异, 让人产生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薛城现在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那事的兴奋中, 忘记了去察觉明显反常的危险。   他甚至嘴贱地跟快要进浴室的陆亦温说:“我喜欢右边第二瓶沐浴露的味道, 那个香,你到时候用那个, 草莓味的。”   陆亦温同他眨眨眼:“好啊。”   薛城趴在床上继续打开浏览器, 充分备战, 准备妥当之后他的手在微信聊天页面上反反复复地犹豫, 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在小别山的那几个朋友,他娶媳妇了。   “不行不行。”薛城嘴角咧着笑,“等成了再说。”   他转身正面仰躺,长手长脚霸着那张三米大床,耳边是陆亦温洗澡的声音,水流滴落地面,淅淅沥沥,炸得薛城霎时头皮发紧,他侧了身,撑额去看那扇紧闭的门,半透明玻璃门,磨砂材质,隐隐约约照着里面弯腰的人影。   “陆亦温。”薛城腰部用力麻溜地滚了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左右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床,喊,“陆亦温你好了没,好了没啊。”   他像个因为得不到糖吃而显得焦躁不安的男孩,陆亦温从来没遇到过像薛城这种人,他对待欲.望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好像觉得人活着就该是做这些事。换成是以前陆亦温决计不会去理会这种人,并且避而远之,但现在面对薛城他的底线宽了不止一倍。   不过,陆亦温关停水,穿上薛城给他的衣服,想到薛城精心积攒的那些东西,都已经被他吹成了气球的时候,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他很期待薛城的反应。   就是纯粹想气气他而已,被压抑太久,没有别的意思。   陆亦温推门出去,薛城一跃从床上起来,着着急急去翻他的背包,一掏,摸着了空空如也的包装,他茫然地回头看,正巧看到陆亦温站在门口冲他挑了一下眉。   “东西呢?”薛城不太明白,“我买了很多。”   陆亦温走过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哪买的重要吗?”薛城去倒他的背包,抓不着脑袋,“你藏哪了?”   陆亦温的眼神往地上斜:“呐,地上那些,开心吗?”   “开心你个鬼。”薛城生气地坐回到床上,“你就是想气死我吗,它还能吹成气球?”   “我百度过,能。”   “嘴酸吗?”薛城关心他,“吹这么多气球。”   陆亦温一愣:“酸。”   “唉。”薛城叹气,“有这功夫你用在床上多好,白浪费力气了。”   感动烟消云散,陆亦温抬腿往室内走去,他没有任何表示,态度不清不楚,薛城仰面看他,目光追随着他,亦步亦趋。陆亦温轻咳一声,视线从薛城半敞开的衣领领口掠过,薛城奔放极了,奔放到让陆亦温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保守,如同一块贞节牌坊。   “那什么。”陆亦温准备调整开场白,刚说了第一句时,突然被薛城伸手拽至床面,我还没准备好这六个字,随着薛城的俯身,被他悉数吞入腹内。   薛城的嗓音很沉,犹如铁锤撞击地面,又带一丝显而易见的蛊惑。   “你肯定有留几只。”薛城很懂陆亦温,“你肯定有留后路。”   “在哪呢,让我找找。”薛城的手慢慢往下移动,声音也变得朦朦胧胧,如同浴室中不断充盈又飘散的水蒸气,“我猜是在这儿。”   “操。”陆亦温闭眼,他本来想着反击,但两人体力上的差距,让他深刻意识到,如果薛城真想搞他,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陆亦温的脸红得厉害,“如果你把我弄疼了,我揍死你,你别想活着从酒店出去。”   十分钟之后。   陆亦温捂肚子,手指无力指着薛城,倔强地不肯放,有气无力:“薛城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薛城急躁地挠头发:“不行啊,我一碰你就哭,我还没动真格呢,这要是真动了,隔壁不得报警说我虐待人?”   “我没哭。”陆亦温倔强地试图挽回已经被他丢至太平洋的脸面,“我那是天生的,跟我没有关系,你有事找我爸妈去说,他们给你解释。”   “好好好,怪咱爸妈。”薛城抽了纸巾去给陆亦温擦眼泪,“别哭了啊,不碰你了,怎么这么会哭,没哭没哭,对对对,温哥最厉害,温哥一中最牛逼。”   薛城茫然地给人擦眼泪,他好茫然啊,好不容易等到陆亦温松口,但最终挡在他们之间的居然是眼泪这种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根本下不去手,他看着陆亦温哭,就觉得自己忒不是个人,忒混蛋,陆亦温遇到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他忒想把自己给剁了。   陆亦温情绪缓过来之后又和薛城试了一次,最后薛城怕了,不敢来了:“没事,今天先不整了,到时候我再去想办法。”   “要不。”陆亦温不要脸地提建议,“要不换我来,你躺着?”   薛城瞪大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算了。”陆亦温爬起来,“下次再说吧,今天跟上次小别山一样,我先帮你吧。”   薛城看着他:“还疼吗?”   “挺疼的。”陆亦温实话实说,“坐不住。”   这种疼到第二天还没有完全消失,薛城仔细回想,他昨天还真没有干点什么,只能叹着陆亦温身体娇贵,碰都碰不了,一面又觉得心疼,要不是酒店当中无数双眼睛、陆亦温爱好面子,他真想抱着人一路回学校,脚都不让他沾着地。   陆亦温看着他清早着着急急地收拾着东西,退房买早餐,照顾人照顾得十全周到,把那句我真想把你昨天那三根手指给砍了的话悉数吞入腹中,咬咬牙自己硬撑了。   回去的路上打不着出租车,薛城叫了辆顺风车,进去之后两人正要黏在一块说些你侬我侬的话时,陆亦温的余光看到前边的驾驶员有点眼熟。   定眼一看,特么他们班主任老谢?   这车真是名副其实的顺风。   谢老师也觉得巧:“你们两个昨天请假来这干什么呢?”   “他过生日呢。”薛城坦荡,“出来给他庆祝,十八岁,成年了。”   “你们关系真好。”谢老师说,“让我想起我当年的同桌。”   薛城随口问:“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陆亦温就怕薛城他那嘴巴不严实,说什么漏什么,赶紧伸手推了他一把,谢老师倒是毫不扭捏:“女孩子,现在是我老婆,我们高中就认识,不是,不是早恋,薛城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老师啊,一中不允许早恋知道吗,老师跟她是大学的时候往来的。”   “哦。”薛城失望地低头,“不早恋呗。”   老谢换了个话题,去跟陆亦温聊天:“镇中那边有个交换生名额,咱们班有一个,过几天过去,去半年,我给推荐你了,小温你要过去吗?”   “镇中?”陆亦温认真起来,“他们不是一直很严吗?”   薛城的眼神霍霍看了过去,竖起耳朵,警惕。   “今年校长好不容易给我们争取来的机会,我们班直接就有一个确定的名额。”老谢疑惑陆亦温在这件事上居然犹豫,劝说他,“机会难得啊,不是每个人都有去镇中的机会,别看你现在成绩好,主要我们的卷子也简单,清华北大这些肯定悬。你要是去镇中,层次不一样了,半只脚就进去了。”   镇中是邻市最负盛名的学校,在全国考生中也是家喻户晓,其中师资力量是它最大的一块活招牌,其次,学生经过层层选拔,质量高,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都有不少。而一中虽然是平城最好的学校,但相比之下,高考的能力低人不少,据说教育局也颇为头疼。   陆亦温点头:“谢谢谢老师,我会考虑的。”   “明天给我回复啊。”谢老师满意地点头,“别忘了,我得把你的名字报上去,老师看好你,清华北大的苗子。”   “不是,去哪儿?”下车后薛城拉着陆亦温走,压低嗓音,“你要去那边交换,我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外边天气有些冷,陆亦温抱着他的手:“你别这么凶,正常交换,又不是不回来了。”   “能拖家带口吗?”薛城把外套脱了给陆亦温披上,“我跟南南怎么办?”   “南南到时候我去找阿姨试试,让她帮忙照顾半年。”陆亦温皱眉,“至于你,视频联系?”   薛城摆手:“打住,我不想年纪轻轻守活寡,我自己想办法。”   “别皱眉啊。”陆亦温见四下无人拉他手,安慰他,“我还疼着,你先关心我。”   “成吧。”薛城搭他肩,带着陆亦温往教室走,他低头虚虚去咬陆亦温的耳垂,说荤话,“我给你吹吹伤口?” 第三十八章   “干什么呢!”韩知站在门口吃早餐, 捧着包子认真啃。咬,这几天开始降温,他及时换上了秋冬季的衣服, 从高领上缩出一个白惨惨的脑袋, 小心吹着包子上的热气, 他在门口显得无聊, 看到陆亦温他们过来,开玩笑道,“这两位同学,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岂料薛城真的不要脸, 听完他这句话, 变本加厉, 当着他的面,摸了一把他们温哥的腰。   他们温哥好像哪里受了伤, 腿突然一软,又被薛城眼疾手快捞了起来。   韩知眼似雷达, 边啃包子边斜眼去观察情况, 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八成就是那啥过度了。他吃完包子后坐回到座位, 正在故作冷静地背诵问君能有几多愁的时候,薛城长手一挥拍他肩膀。   “冷吗?”   韩知手一顿:“不冷。”   “借下毯子, 等会请你吃饭。”薛城指了指他腿上的那片毛绒绒。   毯子被人借走了, 韩知偷偷往后看, 见薛城殷勤地围在陆亦温身边, 忙前忙后,不仅送毯子,还给喂水,喂零食,韩知也不知道薛城这种人,有朝一日包里边翻开来,竟然能够挖出不少小孩子才吃的小玩意。   陆亦温居然喜欢吃,他原本眉头紧皱,显得哪里很不舒服,但等薛城把零嘴喂到他嘴边,问好不好吃的时候,他居然说好吃,然后笑了,后来薛城把他的毛绒绒毯子盖在两人的脑袋上,不知道在干点什么,但两只脑袋靠得很近。   这一切都被旁观者韩知暗暗收入眼底,韩知觉得自己书也不想读了,就想出去找对象,现在满脑子都是打啵那两字,咬着指甲自个儿在那畅想,他就看不了这种场面,整得自己也心旷神怡,心痒痒。   韩知一个人的时候戏份也足,谁也想象不到他那小小的脑袋里边居然装着那么多东西,他去扯了会郑召召的衣袖,人让他自己玩,于是他在旁边扭捏了一会,开始发起朋友圈。   “问君能有几多愁,知知何时才有男朋友。”   配了张现在自己光秃秃没有毯子的一双腿。   他根本就收不住,高一那会儿性取向就意外曝光了,好在现在大环境愈加开放,他也没觉得自己像个怪物那样被围观以及区别对待,不然小浪子大概迟早会把自己弄成自闭。   韩知交际广泛,朋友圈这一发,消息提示不断,他下边评论热热闹闹好似过年。   “曰知怎么了?”   “找我。”   “可人儿的腿真细。”   清早晨读时光,另一边的郑君这几天在家中公司学习帮忙,早会结束后,秘书给他送来一杯咖啡,他微抿后放下,刷着朋友圈的手忽然一顿,他的双眉肉眼可见地紧蹙了起来,连带着这间不小的会议室内,气氛让人局促不安。   郑君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他的交际圈里不少都是伟光正,偶尔也有一些富家子弟出去结伴玩乐的内容,但都无伤大雅,乍一下突然刷出一张搔首弄姿的,郑君起先吓了一跳,后来一看备注,也难怪。   他划过评论正欲往下时,眼尖地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停下来伫足,他表弟,还有几个曾经打过照面的家伙,都在当中,这种程度的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撩骚,在郑君看来也如同是逛窑子一般。   郑君有些怀疑人生,他很奇怪韩知为什么会跟这些人认识。   他起身往外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去找郑召召:“韩知是怎么回事,你表哥,你介绍的,你怎么把你表哥介绍给他?”   郑召召回:“薛城介绍的,知知今天的毯子被借走了,想到自己没有男朋友这么照顾他,就难受了,所以发了一条朋友圈。”   郑君:“……我不用知道得这么详细。”   郑召召替韩知说好话:“哥,他其实也不容易,找了十七年男朋友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就包容一下他,而且他很听话,不会惹事,你不要凶他就好了。”   郑君:“……”   听话肯定是听话,看着有点外强中干,偶尔时候唬人起来挺厉害,不过其实只是纸糊的老虎。郑君仔细去回想他跟韩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韩知面色如常外,其余几次,几乎都白了脸色,很少跟他有类似交流。   他没这么吓人吧,郑君凶而不自知,这时候他再去看手机屏幕,他弟今天话好多,铁了心地想替韩知说好话。   “哥我跟你说,其实知知很可爱,比如你觉得他烦,你就给他买一块面包,很硬的那种,他能够从早晨一个人低头默默啃到晚上,不说话了。”   郑君:“别说了。”他居然能够想象出那副画面,大概是,会说人话的仓鼠抱着面包啃?   “哥我跟你说,他还特别喜欢鞋,就我们上次去鬼屋他掉了的那双,上次我跟他说你鞋子是假的,他本来好端端在平地上走路,听到之后突然脚就崴了,摔了一跤,鞋是他的开关,你懂吧。”   郑君:“别说了。”   “哥我跟你说”   郑君:拉黑。   郑君把手机甩至办公桌上,任由其撞至书堆后停下,他翘着腿想去摸烟,摸了半晌没摸着,这才想起自己最近戒烟,没有烟作为消愁媒介,郑君觉得今儿的自己特别烦躁,他随意抓起桌上的咖啡当水喝,仰头一干二净,然后这才低头开始办公。   郑召召又发送了几遍,确定自己已经被他哥拉黑了,他欲哭无泪,又想着硬着头皮去摸老虎的屁股,死是迟早的事。   “我为了你真的做了很大的牺牲。”郑召召去看还捧着手机在跟人聊天的韩知,嘀咕,“周末都不敢回家了。”   相较于郑召召的愁眉苦脸和韩知的欢天喜地,他们后座的薛城日子也开始不好过起来。   陆亦温被被他哄得不太疼了之后,也不再跟他亲热,这让薛城怀疑自己是不是一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止疼药,哪儿有这样摸都不让摸的道理,上课摸怎么了,他还想牵着手呢,耳朵露出来听课不就行了,管别的部位干什么。   陆亦温再一次打落薛城悄悄伸过来的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薛城的欲.望太重,虽然他现在爱动手动脚还一直想把他拐上床的毛病,跟热恋期和薛城他本身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性格有关,但人也不太上进,偶尔是会看点书,可没有那个林虞后又有懈怠,总体来说还是班级拖油瓶。   不出意料他应该是会去镇中交换,人往高处走,现在有更好的机会他愿意尝试,如果是在家境富裕的以前,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要靠自己撑起一个家,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陆亦温做了一道题,头疼地去看薛城,到时候南南有人照顾,薛城谁来管他,依旧放着他在学校混吃混喝等毕业拿文凭?   再者,说不定最后还会被他爸妈强制送上去国外读书的飞机。   妈的,谈恋爱好烦,陆亦温的笔重重落下,写了个数字后,笔调忽然又变轻,他叹了一声气,不过谈恋爱也挺有趣,谁叫他现在很喜欢薛城,几乎事事都能应着他,头一回遇着这么一个人,让他有这样的情绪。   “喂。”陆亦温想了一会,去踢薛城的鞋,“我跟你商量件事,你把手机放下。”   薛城趴下来看他:“嗯,你说。”   “我们先来算算你的成绩。”陆亦温把薛城的试卷找出来,“进步了七名,年级排名进步了90名,但是还是很靠后,你想不想以后大学跟我上同一所学校?”   薛城说:“想都不敢想,哪有这福气。”   陆亦温拿书打他:“你有点志气行吗,你说几句好话让我开心不行吗。”   薛城用手挡脑袋,解释:“不是,我是想着,以后你考哪里,我就考你旁边的学校,反正我肯定是跟定你了,我还怕你嫌我。”   陆亦温劝他:“你就努力一下,还有一年半,什么都来得及。”   薛城去揉他两只耳朵,逃避:“不喜欢读书,从小就不喜欢,没什么意思。”   “薛城。”陆亦温软着嗓音说话的时候,看到韩知悄悄看了他一眼,他把人瞪回去了,再去摇薛城,“你就努力一下,到时候你要是考得好,寒假我就跟你出去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疼我都忍着。”   薛城身躯一震,但他很快摇头:“成绩不行你也跟我好啊,你本来就是喜欢我的人,又不是喜欢我的成绩。”   陆亦温嫌弃他:“你哪来的自信。”   薛城睨他:“难道不是?”   陆亦温劝不起他,疯狂□□他头发:“学不学?”   “不太想学。”薛城委屈巴巴,翻了个面,“一个家里,有一个人成绩好就行了,我就负责赚钱养家,我赚钱厉害。”   陆亦温拉他:“起来。”   薛城披上外套跟人走出去,韩知坐在座位上跟郑召召说:“我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薛城这么凶,还不敢跟他玩,他真的超级听话啊,我都想上去揉他头发了,肯定很舒服,我可以揉揉你的吗召召。”   郑召召把头低下:“你试试。”   韩知揉了一把后又去发朋友圈,天天刷屏:“又来炫耀我的同桌了,召召真的天下第一好!长得好看头发又多,祖传基因好。”   刷到这条朋友圈的郑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镜子前站了五分钟。   嗯,祖传基因确实好,他给韩知点了一个赞。   收到郑君点赞的韩知绷着表情跟郑召召说:“你哥警告我,让我删掉这条朋友圈,我删了。”   “我哥管真严。”郑召召私底下生气,“你别听他的,他又管不到你。”   “我删了。”韩知小心翼翼,“你哥真的很凶,下次我屏蔽他。”   郑召召赞同:“对,屏蔽他,不过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给我点了一个赞,肯定是别的意思。”   郑召召:“……有点道理又好像没道理,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怎么可能,你哥什么人,会给我点赞?”   另一边,薛城跟着陆亦温来到一处平时没有人经过的房间,陆亦温顺手把门合上。   薛城有些疑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突兀将他压至墙面,猝不及防,薛城睁大眼睛看着压着他亲的陆亦温,觉得这个姿势很不对劲,但他很快沉湎其中,不再顾念掌控欲和主动权的事,他很享用陆亦温突如其来的热情。   “舒服吗?”半晌后陆亦温和他分开,他在薛城耳边吹气,薛城觉得今儿陆亦温跟疯了一样,“你喜欢我亲你吗?”   “挺喜欢。”薛城实话实说,“可以再来一次。”   “不行。”陆亦温给了他沉重打击,“要是你不好好读书,以后我们只谈恋爱,你懂吧,柏拉图恋爱,这种事,最后一次了。”   给个甜枣再来一巴掌,薛城脸都黑了。 第三十九章   “这面做完了。”薛城把试卷推出去让陆亦温检查,“都是自己做的, 没有抄。”   “一颗是吧?”薛城又咬牙切齿, “你等着, 等到三百颗的时候我弄死你。”   陆亦温把试卷还给他:“你加着吧,不准多加。”   他也觉得自己忒有点变态,跟薛城学坏了, 色.诱这种事情亏他想得出来, 最后还跟生了气的薛城这么一捣鼓,搞出了什么小红心的玩意儿。   好好听一堂课有一颗, 做一面试卷有一颗,自己复习一遍有一颗, 考试班级进步多少名加几颗,至于年级排名,陆亦温加了比例稀释, 他怕薛城一飞冲天,直接集齐了三百颗, 到时候他真是找不到地哭。   至于集齐后能干嘛, 十颗能亲一次, 三十颗能互助一次, 三百颗直接一飞冲天。   我到底为什么会想出这种恶心的制度?陆亦温被自己尬到不行,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这么折腾。   他脸埋试卷冷静了一会,没看到薛城愤愤在纸上画了两颗小爱心。   每天多作弊几颗, 快活似神仙, 薛城想, 到时候我弄死陆亦温。   陆亦温去了一趟办公室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交换的事,这次二年级一共选出了五个人去镇中交换,三男两女,到时候结伴而行,陆亦温跟他们打了照面,看着都是些好接触的,他也就放心下来。   周末的时候陆亦温在家收拾行李,陆亦南就差拿着块小手绢抱着他的大腿哭,可惜他两眼泪汪汪,面上依旧凶得不行,站在床上指挥着他整理东西:“这边,笨蛋,这个也要拿!都不准落下!”   陆亦温只能笑,点头:“好好好,都听南南的。”   他弟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就变了不少,以前是温室里边的一朵花,被养得极好,人也安静,捧着一本故事书,能够在窗台边从早坐到晚,有时候陆亦温读书回家,陆亦南从二楼窗台口往下沉默不语地看他,陆亦温感觉那一刻他弟像极了披着圣光的神父杰克苏,露出类似老人的慈爱的目光。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陆亦南说,“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姨家肯定不惹事,会听话,到时候我考满分的成绩给你,你要是掉了根头发回来,我就不让你回家。”   陆亦南扭捏地说完这段话,面上羞红,跳下床,哒哒跑开了:“我去给你热饭吃。”   陆亦温乐得不行,开玩笑地喊:“不让我回家,我住我男朋友家啊。”   “我讨厌薛城!”陆亦南气得跺脚,他像个小孩子那样发脾气,“讨厌!薛城!谈恋爱!了不起啊!下次不让他!住家里!”   薛城过来接人的时候,陆亦南气鼓鼓地瞪着他,薛城也不知道自个儿哪里惹到了这个小舅子,他冲人一笑,陆亦南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拍了拍屁股,像动物园里那种搔首弄姿的猴子。平时看着挺冷一小孩,做这些事的时候终于带了点难见的孩子气。   “他没事,小孩子闹脾气。”陆亦温把行李递给薛城,“你轻点,里面放了玻璃。”   “行。”薛城撸袖子,拎了拎行李箱,皱眉,“带少了吧,这么轻。”   “我就说,让他多带点,他偏不听。”陆亦南告状,“冬天的好多衣服,他都不肯多带,到时候那边冻死你他。”   薛城跟他小舅子站一块:“多带点。”   塞得行李再放不下之后薛城终于肯放过陆亦温,陆亦温觉得陆亦南就是他小时候啰里啰嗦的老妈,薛城就是他哥,他就没见着这么爱管着他的两个人。   把陆亦南送到阿姨家后,薛城再送陆亦温去车站。   离别的气氛突然而至,今天天气不好,半途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亦温打开车窗,细雨夹杂凉意吹在他的脸上,他本来有点晕车,一下子忽然清醒过来。薛城在他旁边说着一些一个人生活的注意事项,前方司机沉默开车,车外绿意葱葱,行人忽闪而过,摩天高楼直入云霄。   一切都很好,照常如旧。   陆亦温再把车窗关上,隔绝外面的一切喧嚣,车内气氛静谧安静,薛城不再说话,在寒冷和孤独的时候一个人本能想要寻找安慰和庇护,陆亦温在经历一年的兵荒马乱后,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他在尝试后找到了薛城,但突然又要分开,他有些不适应,以及开始犹豫。   下车之后司机远远等着两人,没有碍眼的灯泡,薛城复而又热情起来,他眼中的爱意藏匿不住,陆亦温不清楚薛城到底喜欢他哪里,也不确定他们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谁都无法承诺一个准确的未来。   但现在喜欢就是喜欢,他也喜欢薛城,不仅因为下丘脑产生的恋爱激素,也因为薛城对他始终很好,他有一种被需要和被照顾的安全感。   陆亦温觉得自己特矫情,他跟着薛城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突然停住步子不太愿动,他直愣愣地看着薛城,不想走,突然真的不想走,薛城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事。”陆亦温情绪沮丧,但直白地实话实说,不喜欢藏着话,“想想可能会很想你,想多看你几眼。”   “那我们回去吧。”薛城迫不及待,抢过陆亦温的行李箱就往回走,“我早就想这么说了,我也觉得,根本就不好,考试看的是一个人的个人水平,跟他在哪个学校读书没什么关系。”   陆亦温被逗乐了:“喂喂喂,你回来。”   他把人拉回来:“去肯定要去,想你肯定也会想你。”   薛城低头看他,半晌后说:“我也会想你,我每周过来看你一次。”   陆亦温对此呈保留意见:“到时候再说。”   “那什么。”他听着外面人流的喧嚣,在相对安静的空间和薛城对望,一粒名为**的种子逐渐发芽,他试探地跟薛城说,“亲一口再走?”   薛城挡住陆亦温凑上来的嘴唇:“不行,我要一次性集齐三百颗,你不要诱惑我。”   陆亦温:“……”   这事怪他自个儿,想出了那什么糟心点子,他没想到薛城当真对那啥异常执着,宁可不亲也得把三百颗集满了,陆亦温其实知道他偶尔有时候在红心数量上有作弊,但也随他去了,能读书就行。   “你怎么这么扫兴。”陆亦温搂上脖子脖子送上自己,含糊道,“这次不扣你的心。”   薛城:“说话请算话。”   “你专心点行吗,不要去想红心的事了,叽叽歪歪是不是男人!”   “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陆亦温最后去揉薛城的脸,疯狂蹂.弄,“知不知道,高中一年半,不读书也是过,好好读书也是过,你就努力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好大学,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外面看看,不要一辈子想着种田的事。”   “我现在已经全面机械化发展了。”薛城跟陆亦温说,“其实你家后边那些地,都是我承包的,以后还会扩大生产,我很厉害。”   陆亦温惊讶:“大菜园?”   “对。”   陆亦温:“……我其实一直想说,大菜园,不叫big vegetable garden。”   “这就是没文化,你还不好好读书?”   陆亦温推着行李箱跟薛城说:“我走了,我去找他们会合,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早点回去。”   薛城看着他走,他插兜站在人群中,等终于看不到陆亦温的影子后,才转身拖着步子离开。   有一瞬间,他突然发自内心地,想好好读书。   他想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去外面看看。   “事情就是这样。”薛城翘着腿在位置上跟韩知他们讲故事,“你们温哥特别舍不得我,差点就不想去交换了,我跟他保证我会好好上课,他才肯走,真的是,他就舍不得我。”   郑召召和韩知点头,被他忽悠着了:“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你们也可以找一个。”薛城适时教育他们,“但是要找,一定要找一个像你们温哥这样的,大气,不会跟你闹小性子,你也不用去猜他心里扭捏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样谈恋爱才不累,不然你得一直哄着一个人,多没劲。”   韩知和郑召召听得直乐:“记住了记住了。”   前边两人转过去做作业之后,薛城静下来,手撑下巴,斜眼看了会旁边空荡荡的桌面,他觉得不适,本能想要把它堆满,于是把自己的那些书挪过去,营造出一点陆亦温还在的迹象。   才分开一点,他就有点……想念他。   韩知做完卷子后过来把作业给薛城:“温哥不在,你抄我们的吧,不过我跟召召物理不是特别好,你可以问周玲玲去抄。”   薛城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发现自己要抄百家卷才能交作业。   他想起陆亦温临走前跟他说的话,不想要:“我自己会做的,你们温哥要我好好读书。”   “真的好听话啊。”韩知跟郑召召说,“完全不凶,我以后找对象,也要找像薛城这样的,带出去都有面子。”   郑召召鼓励他:“会找到的。”   晚自习结束薛城回到寝室洗漱完,早早上床,他去给陆亦温发送视频请求,没半晌后那边接了,陆亦温盘腿坐在床上,穿了一件带去的绿色睡衣,秋冬款,捂得挺严实,他侧身躺在床上,脸压枕头,有些累,半眯着眼睛。   “那边还行吗?”薛城问,“同学欺负人吗,排斥你们吗,作业多吗,老师好吗,想我吗?”   “挺好的。”陆亦温一一回,“我跟本地的同学住一个宿舍,跟那边一样,四个人一间,上床下桌,到时候我买个蚊帐,幸亏现在没蚊子。”   “想我吗?”   “想。”   下边传来室友善意的笑声,他们对过来交换的陆亦温印象不错,问:“是家人的电话吗?”   陆亦温想了想,爬起来跟同寝的同学解释:“我爸给我打电话。”   薛城乐了:“儿子叫声爸爸。”   “爸爸。”陆亦温又倒了回去,“爸爸想我吗?”   薛城的声音轻了:“也想。”   两人隔空对望,陆亦温突然说:“真挺想,我想南南都没想你那么重,下次不敢回去见他了。”   陆亦温觉得自己就是只大猪蹄子,他分明之前还安慰心灵受伤的他弟弟,说什么,薛城掉水里咱都不救他,肯定是没我们南南重要等诸如此类的话。   薛城坐起来:“你给我看看宿舍里边怎么样呗,我看看行不行,总不放心那边条件怎么样,缺什么下次我买齐了给你带过来。”   陆亦温先征求室友的意见:“我爸想看我宿舍的环境,我刚在视频,直接手机镜头绕一圈可以吗?”   “可以,我们都穿着衣服,你拍吧。”   陆亦温给薛城看寝室内的环境,确实不错,薛城认真看着,这时候陆亦温的镜头滑到了第三号床铺上面,薛城发现那是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帅自然是没他帅,但也还算可以了,让他有危机感的,并不是那人的样貌,而是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镜头上。   也就是说,对方在一直看着他的男朋友,镜头多次扫到他身上的时候,依旧这样,同是男人,薛城觉得自己的判断或者感觉没有错误,并不是所谓的草木皆兵。   操,为什么同性恋这么多,走哪儿都能撞上。   视频结束后薛城躺在床上散气,可辗转反侧睡不着,越想越气,他男朋友,他自己都看不到,凭什么被别人翻来覆去地大方看,简直是对他的一种挑战。   薛城承认自己吃醋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醋意还有不少,他想要立即起来,立即买了车票去找陆亦温,一刻都不想耽搁。 第四十章   陆亦温刚放下电话,他对面一个叫做楚迅的男孩跟他说话:“叔叔看起来挺关心你的。”   陆亦温点头:“对, 我很少离开家, 这是第一次, 他有点不习惯。”   楚迅说:“你们父子之间关系不错。”   他的话未免太多了点,甚至有点想向里深入的趋势,陆亦温皱眉, 依旧点头:“对, 我们关系很好,他很照顾我。”   “你挺好的。”楚迅躺下睡觉, “原来父子之间也可以这么交流。”   陆亦温直觉这个男孩有点怪异,但他初来乍到, 还处于适应和观察阶段,不方便打听其他的情况,寝室里面的人也都见怪不怪, 除此之外气氛和睦,大家都挺好客, 显得很好相处, 陆亦温暗中松了一口气。   薛城躺在床上睡不着, 闷得慌, 他本能想去找陆亦温说话, 刚想起个头,才想起陆亦温这半年都不在宿舍, 被褥没带走, 孤零零又光秃秃地放在床上, 薛城爬起来滚过去,将脑袋闷进陆亦温的被窝,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早知道,薛城想,早知道就让他多留下几件衣服。   韩知唱着歌从他面前经过,问:“薛城你不开心啊?”   薛城有气无力:“不开心。”   “也是哦。”韩知明白,“换位思考一下,我也开心不起来。”   “你没有男朋友。”薛城侧身,“你不懂那种感受。”   韩知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你要用发展和辩证的眼光去看待问题,说吧,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我在镇中也有不少朋友,都是我当时叼到的姐妹。”   “叼?”薛城傻白甜地问,“怎么叼,嘴叼?”   韩知平时脸皮厚,此时居然也有点茫然,半张着嘴吃惊地站在床下,仰脑袋:“我说错了,钓,钓来的姐妹,钓鱼的钓。”   郑召召皱眉从他们身边经过,总觉得寝室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表述的气氛,像是谁在当众搞黄色,他觉得中国的汉子有点博大精深,稍稍一变,句意悉数不同。   薛城翻身,撞在墙壁上,跟韩知说:“想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好好读书。”   “这好办!”韩知当即掏出手机,“我跟我姐妹们说一声,让他帮你看着点。”   薛城想了想:“让他们离远点,不要太近。”   “成。”韩知让他放心,姿势熟练得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鸨,安排得井然有序,“我们都是有原则的,别人没有底线我们有!我马上去安排,明天开始行动。”   过了一天消息就从镇中插翅飞来,根据前方线报,说是陆亦温和同班一个同学关系不错,他在那边早早就有了吃饭的三人伴,尤其是其中那一个,生得高大的,两人看起来相见恨晚,惺惺相惜,这话跟编故事一样,加了不少个人色彩,偏偏薛城还真信了。   薛城沉着脸问人要照片,果然是昨天那个看起来想当他女婿的男人,或许是角度问题,他们两人之间动作亲昵,像是完全靠在一起。   呵,头上都能跑羊了呢,薛城气笑了,翘着腿靠在后座醉生梦死,他发呆的时候跟数学老师对视了一会,薛城不服输,最后是数学老师主动移开了视线,讪讪而归。   薛城可以容忍他从小养到大的狗儿子高贵叫别人爹,按理来说占有欲也不算足,但在这件事上他受不了,他一贯横冲直撞,有话说话,下自习回到宿舍后,就去给陆亦温打电话,说这事。   陆亦温诧异,说你别闹。   “没闹。”薛城说,“昨天视频里他在看你,他在跟我隔空宣战。”   “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陆亦温不太在意这一点,“我们是一个宿舍的,所以会一起吃饭,他们挺照顾我,没有别的意思。”   薛城皮笑肉不笑:“我敏不敏感你不知道吗?”   陆亦温因为薛城的黄段子而卡壳,他本能想笑,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目前的感情情况,所以一直把薛城介绍成自己的爸爸,他现在也是这样说:“爸你别闹,这样很正常。”   对面的楚迅好奇地看过来,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你爸没闹。”薛城跟他倔,“你就听你爸的话,不会错。”   陆亦温快速挂电话:“不跟你说了啊爸,我先洗澡了,对,学习很累,你要早点睡。”   他觉得薛城说得那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楚迅人是奇怪了点,但其他行为举止都正常,而且待人有礼,克制有度,一看就是教养极好,薛城分明就是多想了。   薛城把手机甩至桌面:“我操。我日我!@#¥%。”   “儿大不中留。”韩知安慰他,“空巢老人就是这样的,儿子在大城市打拼,我们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回不回来就要看他们的孝心,急是没有用的。”   郑召召把他拉走:“行了知知,你别凑热闹了,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忘记把我哥屏蔽了?”   韩知说是吗,爬上床去捞他手机:“我看看。”片刻后他惊呼,“还真忘了,你怎么知道?”他又紧张起来,抱着手机放至胸前,茫然无措地去看郑召召,问,“你哥不会怪我刷屏太严重吧,那他为什么不把我屏蔽,只要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   动物群体中有严格且等级森严的食物链,人类从猿类进化成有智慧的高等生物,按理来说早就从原始秩序中脱离而出。但韩知却偏偏极其惧怕郑君这人,他对于郑君的害怕,如同一只兔子面对大型食肉动物例如老虎或者狮子,并且这种害怕随着郑君对他明显嫌弃的态度而与日俱增。   “那什么?”韩知说,“我现在屏蔽他,要不删了他,你替我做决定。”   “不是这个。”郑召明显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后他说,“我哥让你别没事就在朋友圈吆喝着饿啊渴啊冷啊累啊这些东西,你才高中,打起精神,阳光一点。”   “原话?”韩知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你哥是不是从小到大是班级里面的班长啊。”   郑召召点头:“是,他是班长,老师都很喜欢他。”   “他是不是还没交过女朋友,还是处?”韩知又问,“不应该啊,你哥条件这么好,要是个gay就是圈里天菜了,那是直男的话,身边女朋友也不断啊,怎么就不知道人家就是这么撒娇的。”   郑召召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反正你下次屏蔽他就行了。”   韩知说桥豆麻袋,他去发朋友圈,设置只有郑君一人可见:“每天晚上,拥抱月亮,满满的正能量,上床睡觉,不找对象,我想通了,好好学习,清华北大。”   郑召召伸脖子看,可惜韩知在床上,他看不到,他再说:“我哥说明天他请客,让我给你买奶茶喝,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渴嘛,你要喝什么,明天我点外卖。”   “真是太阳从西边粗来吼,太感动惹。”韩知点掉郑召给他的点赞,笑得双眼眯成两条缝,像只狐狸,几乎见不着眼,“我想喝抹茶味的奶油奶茶,谢谢你哥了,我会让他满意的。”   郑召召挠头:“我也觉得我哥有点奇怪,说不出来,他以前也不爱管闲事,怎么就偏偏管你朋友圈来了,等等,什么满意,你别乱来啊。”   “没有的事。”韩知摇头,“我有分寸,我只是像他展示我正能量的一面而已。”   郑召召点头,算是放心了。   第二天起床韩知继续去发朋友圈,设置仅郑君一人可见,他抓耳挠腮后写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我们向往并且要随之努力的地方,早晨起来,满满的正能量。”   他又去百度了一首歌词写上去,放了mv里边那个白衣女人跳舞的小视频在朋友圈:“不要以为自己没有用,不要老是坐在那边看天空,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动,还有谁可以帮助你成功。”   韩知点击发送成功后,日常任务完成,乐呵呵地下了床,他心情不错,相比之下旁边的薛城满脸的阴郁沉沉,咬着牙刷在那发呆,瞧着有些不乐,韩知问他接下来怎么办,薛城说他托了关系,要去镇中插班交换。   务实派的男人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有人过来帮他办理手续,草草替他收拾了一些书,薛城在旁边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颓废地靠着门栏,当真犹如一个男朋友出轨头戴绿帽的男人,烦躁地说:“不用理了,随便拿点就走。”   韩知跟郑召召送他到门口,因为受气氛影响,两人白嫩的脸庞都紧绷着,如同严肃的两粒包子,紧紧慢慢地跟他挥手:“加油。”   薛城终于被逗乐了:“成,你们先回去吧。”   “那什么。”韩知看他那副样子,犹豫地说,“你别打温哥,他肯定没有问题,只是你们之间需要沟通,感情方面的问题你还是可以来问我,妥妥的。”   “我看起来有这么凶?”薛城想了想,把松垮的校服拉上,再把卷起至手肘处的袖口拉下,温,“这样呢?”   郑召召建议:“头发再抓抓,看起来比较像好学生,不会凶到人。”   薛城正要这么做,手举至半晌后放下,干脆又把袖口挽起来,显得气势汹汹,如果他再咬上一口烟,当真像是带着一帮人去砸场子的老大哥,薛城沉眉:“挂我电话,不听我话,我看陆亦温是皮痒了,对了,我去找他这件事你们别跟他说,我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薛城有点不成熟。”等人走后韩知跟郑召召实话实说,“希望温哥能教他做人。” 第四十一章   薛城来到镇中的时候恰巧中午, 教室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在,一个老师陪着他进门, 薛城不动声色,视线暗中在教室内转了一圈, 很快通过书包锁定了陆亦温的座位。   老师问薛城要坐哪,但薛城那副身高摆在面前,选择空间小,老师试探问:“既然你们都是从一中过来的,要不跟陆亦温做同桌,平时也有一个照顾。”   薛城说不用, 指了个另一面靠墙的位置, 表示自己要坐那, 这样一来,他和陆亦温之间的距离, 隔了将近整间教室那样的宽度。薛城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得让陆亦温过来主动跟他好,给他狠狠吃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接电话这件事,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是在网上看来的,老婆偶尔时候不能宠着,不能惯着, 要给他吃点教训, 才能长记性。   这事要是被陆亦温知道了, 指不定要骂他一句神经病,劲来事,每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点什么瞎瘠薄的玩意儿。   薛城踢开自己的座位,把东西放好之后,路过陆亦温的位置,把手中的零食袋塞进他的书桌,做完这一切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打算去食堂逛一圈,说不定就能抓到点什么东西。   他有一种十分隐秘的兴奋,一来是那种,终于要见到男朋友的快感,二来就是,通过跟情敌耀武扬威,暗中显摆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十分酸爽以及带劲。   在走廊上薛城和跟陆亦温一起来交换的一个女生遇到了,女生名叫谢苑,分散在别的教室插班,见状惊奇:“你是薛城吧,你怎么过来了?”   薛城问她:“你知道陆亦温在哪吗?”   “在一食堂。”谢宛围着他说话,“我刚从那回来,你是不是专门来看陆亦温的,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   薛城这时候本能开心,缓了语气:“还行吧,谢了,我先过去了。”   陆亦温在吃饭的时候,手机狂响不止,他找到座位后放下餐盘,去看消息,见谢宛私聊他:“薛城过来找你了,我跟他说你在一食堂,现在应该到了,但是他估计找不到,食堂太大了,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衣服,很显眼。”   陆亦温:“什么?”   他的脑袋里满是问号,薛城不好好在一中读书,跑这来干什么,生着两条腿,跑过来的?   白色衣服?陆亦温探头往大门看,看得眼都酸了,也没见着薛城,他旁边的室友敲他餐盘:“最近天气冷,饭都凉得快,快吃吧,你在找谁?”   陆亦温给他们描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同学,一套的,人很高,长得很好看,你们看到就知道了,你们帮我看看,我找不到,他应该过来了。”   “有多好看呐。”一室友开玩笑,“我看看,找人我最在行,以前他们都叫我千里眼,等等,白色全套衣服的,长得好看的,你后面那个?”   陆亦温下意识跟着看过去,差点把嘴里的饮料给喷了。   不是,薛城什么毛病,不动声色地在他后面坐了多久?   他一个人坐着,姿势蛮横,他如果不笑的话,神色严肃,看着是副极不好惹怒的模样,和周围一群乖巧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朋友?”楚迅问陆亦温,说的委婉点,“你朋友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陆亦温点头,要起来去找薛城,岂料薛城快速起身,单手端着餐盘快步走,陆亦温愣是没追上他,他也不清楚薛城到底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真生气了。   生气了,气什么?陆亦温茫然地回到座位,看到低着头在那吃饭的楚迅,想起昨天薛城跟他在电话中的争吵,后来以他单方面找借口挂断电话座位作为终结,难不成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陆亦温一贯觉得薛城成熟,薛城确实成熟,他年纪不大时出来闯荡,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丰富的生活经验,陆亦温一向都是这样觉得,这样的薛城让他很有安全感,但现在他发现并不是这样,或者准确来说,薛城有隐藏起来,不易被人发现的另一面。   别人是有八面玲珑,薛城就两面,翻过身来陆亦温就瞧见了,是幼稚,一等一的幼稚,就好像一个怨恨大人把他送去幼儿园读书于是生了气的三岁小孩,不通情理。   陆亦温怀着复杂的心情吞了一口饭,抬头就看到薛城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陆亦温没提上气,噎着了,剧烈开始咳嗽,他旁边的楚迅立即拍他后背,问:“没事吧?”   薛城走上来:“喂,干什么呢。”   他蛮横不讲理,径直甩开楚迅的手,改成自己上场,他在这点上缺乏经验,犹豫了一会,抬手在陆亦温后背猛力拍了几下,这力道像是在打人那样疼,但总算是帮陆亦温缓过气来,薛城见他好了,转身插兜再走。   陆亦温掌心撑额,在大庭广众之下冷静了一会。   “他到底是谁啊?”一室友再问,“看起来不太好对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另外一人看得通透:“有矛盾的话,也不会过来替他拍背了。”   “也是哦。”   话题就此终结,陆亦温继续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猜测什么的都有,比如有陌生人猜测他们这是在打架,毕竟不知道陆亦温噎着了,于是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地说起八卦,但就是没人猜到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压根想不到那处去。   镇中虽然一贯出状元,教育资源优秀,但风气真不如一中开放,陆亦温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人上课都不带手机,也没有一个规模化的论坛供大家交流,多数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三点一线,食堂教室以及宿舍,对外面事物的敏锐度不高。   体育老师也没有尊严,大多躺在办公室里养膘,一养一大群,提早步入老年养生生活,比如陆亦温这次插班班级的体育老师,就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还是他们班班主任的老公,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专把自己的课留给老婆用。   镇中这边趣事真要说起来确实挺多,不过陆亦温此时带着心思,吃完饭之后就匆匆回了教室,他进去的时候看到薛城坐在位置上看书,难得看他这么认真。   班级里女生不少,有些朝着薛城偷偷看,陆亦温回到位置后也去看薛城,薛城穿了一连套的白色卫衣和系带运动裤,理了头做了发型,刘海有点长,几乎刺着他的眼。   情人眼中出西施,陆亦温觉得薛城是这班级里最好看的男孩子,不允许被反驳。   不过显而易见,薛城此时在跟他冷战。   不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冷战的,他不过就是强行挂了电话后没再接起来,至于大老远气匆匆赶来,还跟他杠上了。   陆亦温被此时幼稚到极点的薛城乐得想笑,这时候楚迅过来找他聊天,这个男孩十分奇怪,他跟陆亦温聊天的时候,总是问他点父子间的相处方式,似乎对陆亦温跟他爸爸聊天的态度,十分好奇。   陆亦温看了眼薛城,坐下跟楚迅说:“我先跟你说件事,我其实有小祖宗了。”   “小祖宗?”   “就是老婆。”   神特么老婆,薛城现在就怪自己听力太好,听得面红耳臊,他把书合上,把脸埋在书桌上,没声了。   陆亦温还看到薛城小心翼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怪可爱的。   真的挺可爱,   要是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第四十二章   楚迅说:“你有小祖宗和跟我聊天这件事,应该不矛盾。”   陆亦温轻点头:“不矛盾, 我就跟你说说, 你有事吗?”   楚迅说他有, 正准备开口说话。   好一个不知廉耻、卑鄙龌龊、不要脸面的,薛城的耳朵也不红了,先前因为那声小祖宗,而辗转反侧的羞耻感也没有了, 霍霍起来, 带得凳腿磨蹭地面,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本来想要过来围着他说话的一行人也因此吓了一跳,后退几步, 看到他沉着脸出去, 飞起的卫衣带子砸在门口那位新来的插班生身上,薛城又伸手, 在插班生的脑袋上按了一头,随后旁若无人地离开。   新来的插班生叫陆亦温,来了才两天, 平时人挺好相处,但青春期生得高大的男孩, 从围观众人的角度来看, 总有些成年人少有的血性,这种被人按头的举动哪里能忍。   陆亦温也伸手了, 他们要打起来了。   可让一行同学们大跌眼镜的是, 陆亦温虽然伸了手, 但却只是轻轻拉了一下薛城的卫衣带子,随后很快被薛城甩开,陆亦温的力道轻得如同是在跟一个男人撒娇,他又试图去抓薛城的衣角,衣角从他的手心处滑落,薛城一声不吭。   楚迅终于察言观色,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困惑地挠着脑袋,觉得新来的薛城对自己很有敌意,说不出来,但总归以后少跟他一起玩好。   完了,陆亦温看着薛城离开,想,这下什么小祖宗小宝贝啊,都哄不好生闷气的薛城了。   陆亦温没有谈过恋爱,他觉得这种现象很新奇,薛城以前那么理智一个人,此时似乎变得有些傻乎乎,纯字面意思,一些风吹草动都让他看起来草木皆兵,分明只是一点同学之间的正常互动。   恋爱会让人变傻的话,陆亦温转身回去想,为什么我看起来挺正常。   他伸手往书桌里拿书,手指尖碰到一点坚硬的外壳,陆亦温奇怪低头,从里面拉出一袋几乎撑满他抽屉的零食袋,打开来看,都是他很喜欢吃的甜味,杂乱的款式,显然是被人用心收集起来的口味。   陆亦温心情复杂,拆开一颗奶糖放进嘴里,甜味在他的口腔间四下溢散开来,这是一种比以往都要浓烈的香甜,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以前那些薛城的好,薛城真的挺好,小性子也无伤大雅,再换个角度来说,这些性子显得他很是可爱。   陆亦温大概是忘了之前薛城想把他拐上床时的迫不及待,以及那天在酒店床上时的蛮横,因为他的蛮横所以很疼很疼,疼得让陆亦温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对半劈开了一般,好在薛城还有点人性,最后没有做到底,但那天的经历如同噩梦。   不过这一切陆亦温是真的忘了,他现在因为一袋零食,只想到薛城的好,再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陌生的校园里游荡,于是忍不住起身出去找他。   找了一圈,在篮球场看到薛城跟人在打篮球,陆亦温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了薛城一会,等薛城进了一个球后陆亦温听到旁边有几人在欢呼,有男孩也有女孩,这里热闹异常,陆亦温看到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悉数照在薛城身上。   他突如其来地感觉不开心,唇角自然压低,眉尖微蹙,觉得薛城这人实在太过骚包,为什么非要穿这一套白色的衣服,显得他的双腿笔直身材颀长,很有男人味,为什么要把袖口挽到手肘处,于是露出有力的手臂肌肉。   陆亦温起身离开,他从来都不是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明天,他想,明天就让薛城把这套衣服给换下,反了还。   镇中中午休息时间短,课程安排紧凑,下午的课安排了四大节,一共语文数学英语和生物,陆亦温听了一会课,去看教室另一端的薛城,看到他认真低头在做笔记,笔头微动,嘴中做着口型。   陆亦温噎了一下,眼神一顿,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这时候讲台上的老师在讲课本中古诗词的释意,薛城也跟着翻到那一页,开始抄写屏幕上的翻译,他确实很认真在学习,不唬人。   我是离开了两天,不是离开了半年,陆亦温换了只手去撑下巴,觉得不可思议,嘴都闭不上,薛城察觉到他的目光,两人在教室最后面那排隐秘的空间里,四目相撞。   薛城低头去找手机,陆亦温回过神迅速去盯屏幕,几秒后薛城找他,四个字:“好好听课。”   “我”陆亦温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水淹到他家门口了,“我在听,上回老师都讲过了,这里进度慢。”   薛城大概气还没好,陆亦温这样给自己解释,他试图去找他聊天:“心心攒到多少了?”   薛城人有多大胆,心有多大产:“一百颗。”   陆亦温不敢置信:“你逗我吧?”   薛城冷漠回:“没逗你,爱信不信,你找你室友去诉苦,告诉他你被人骗了。”   陆亦温:“他们是室友,你是男朋友,我找他们干什么?”   薛城:“你听过你男朋友的话吗,你就是欠教训,那天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呦,陆亦温换了个姿势低头打字:“说也说不过你,你厉害,我喜欢你行了吧。”   薛城没回,陆亦温继续说:“零食很好吃,谢谢男朋友送的糖。”   男朋友、喜欢你,这些话张口就来,陆亦温一面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厚,一面再去抬头看薛城,看到薛城手背拍着脸,愤愤在抄笔记。   原始强烈和纯情可以并存,至少在薛城身上并不矛盾,真纯,陆亦温看了薛城一会,并且在薛城转过身的时候冲他挑眉眨了眨眼,端了副罕见的风流样,学坏了,把薛城挑得一个劲儿喝水,大冷天,喝了两大杯冷水,还撸了袖口跑去走廊上散热气。   这种状态也挺好,有时候叫做情趣,陆亦温不再觉得烦恼,他决定这段时间趁着薛城单方面和他冷战的机会,有空多逗逗他,以后这种机会可少见了。   当天晚自习结束,陆亦温回到宿舍后,他的室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谈论当事人的八卦,问他和薛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班级里都传开了,看着是副要打起来、针锋相对的模样,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镇中虽然总体风气封闭,但涉及到诸如打架斗殴等事件,多数人依旧还是有所反应,单看薛城那种表现,他们想不到两人会是情侣关系,只能往男人之间的那种矛盾去猜想,于是衍生出了例如曾经争抢过女朋友、互相打过架看不顺眼等诸如此类的猜测。   陆亦温啼笑皆非:“不是不是,你们别乱猜,是朋友,他最近只是有点情绪,很快就好,你们等会,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今天还没找过他。”   陆亦温去给薛城打电话,并不觉得羞耻,开口叫了一声爸,那边叽里呱啦一阵就把电话挂了,陆亦温跟室友苦笑:“我爸今天骂了我一顿。”   楚迅了然道:“家长都是这样的,你爸爸跟你关系挺好的,你们经常会说那种话。”   陆亦温奇怪看了他一眼,他隐约有种猜测,楚迅很喜欢跟他谈论父子间的事,是因为对他们之间的那种相处方式表示好奇,但薛城并不是他真爹,两人又是情侣关系,偶尔间说话,总有些甜言蜜语掺杂在其中,显得不伦不类。   希望楚迅这个好孩子不要学他们说话,不然他大概真会被他爹揍死。   大老爷们,谁会老是跟爹说什么,我爱你这种肉麻的话。   “我先洗个澡。”陆亦温及时止住话题,拿上睡衣进浴室,草草冲澡完毕之后,开门出去。   他来到薛城的宿舍,轻扣房门,里面有人给他开门,都是同班的同学,彼此之间有过照面,对面好相处,态度友好,陆亦温说他找薛城,但薛城在里面洗澡。   陆亦温不请自来,打算随便坐一会,他拉开薛城的座位坐下,看到他桌上放着烧烤,问了声原来是他买的,于是拿了一串吃起来,一共十串,就吃人五串,给薛城留了一半。   不过薛城其实并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以前买过,全是晚上给男朋友当夜宵吃。   陆亦温就是个强盗!   薛城的室友敢怒不敢言,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他们看着陆亦温大摇大摆吃了薛城一半的烧烤,然后问着了薛城床铺的地方,翻身躺上去,睡了薛城的床,还把人家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把自己全身都裹着了,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   分明就是来宣战的!好不要脸!   等薛城出来肯定要跟他打架,室友们心想,这种事情,真正的男人肯定不能忍,尤其是薛城,看着人高马大就不好惹,相比之下陆亦温就是张小白脸,高归高,打得过薛城吗,等薛城出来,一脚把他踢翻,然后扔出去,等着呢!   但是陆亦温就是个机灵鬼,擅长打突击战,等浴室里窸窣的水声停了之后,他不再恋战,迅速起身,捞了薛城的一根烧烤,汲着拖鞋边咬边走,搞完破坏后,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   等等,他又回来了。   室友一行人的心大起大落,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这祖宗又是来干什么,陆亦温奇怪看了他们一眼,友好笑了笑,几人都不再看他,躲到了一边。   陆亦温从睡衣衣兜里掏出几颗薛城给他买的奶糖,放在薛城的座位上,当做报酬,挺好玩儿,他有点好奇薛城等会的反应,等着呢。   等薛城从浴室出来,陆亦温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倒是他室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跟他控诉陆亦温的罪行。   薛城看着被啃得不像样的那堆烧烤、以及留下来的几颗糖果,表情扭曲。, 第四十三章   这件事后来就在班级里传开了, 传得沸沸扬扬。   新来的交换生薛城,在进宿舍第一天, 就被人给欺负了,那人大摇大摆进了宿舍,吃了他的烧烤,睡了他的床,在宿舍无法无天片刻后,末了溜之大吉, 只留下几颗奶糖作为报酬,简直嚣张至极。   围观全程的几个薛城室友表示很有压力, 这三逗比乐不起来, 七嘴八舌地互相补充当时的场景,说得声嘶力竭,好不让人义愤填膺, 只不过薛城不让他们说名字,于是他们憋着心里的一口气,愤愤朝着陆亦温看。   陆亦温在睡觉,薛城在做作业, 两个当事人游离在事件之外。   陆亦温现在觉得好逗, 他本身就不是那样沉稳的性格,当初他父母还在世, 宠溺着他的时候, 谁还不是个跳脱的性子了, 他越听着他们对薛城表情的描述, 越是心里边乐呵,听他们说,昨天薛城直接黑了脸,然后拎着烧烤出去。   去哪儿,别人不知道,陆亦温知道,薛城打他电话,让他出来吃东西,明明是来投喂零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撸起袖口拉他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押着他吃完了全部的烧烤。   “啃干净。”   “这根,有点辣。”   “故意买少的,每天只能给你吃这么点,多吃对身体不好。”   盯着人吃饭的时候好话不少,吃完之后薛城一声不吭地收拾残骸,在静谧的空间里陆亦温抬头去看任劳任怨照顾他的男孩,看到薛城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白墙上,被放大了几倍,压着他的影子,由于光影错位,于是他们的影子看起来,几乎像是缠绵在了一起。   陆亦温想到薛城跟着他一个人来到镇中读书,想到薛城的好,色从胆出,伸手想去触碰薛城的手背,手指微蜷,做摩挲状,像是勾引。   薛城收回来,生气得犹如一个被侮辱的贞洁烈妇:“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   “不是。”陆亦温忍不住笑了,站起来,“薛城你干什么呢,以前不是你着急想碰我,我躲都躲不过,我就不信你这几天这么淡定。”   薛城骂他:“红颜祸水,不知羞耻。”   陆亦温要笑喷了,追着他说话:“你哪学来的词,这么端着,你给我解释清楚,还有,谁教你冷战这招的,韩知,还是郑召召?韩知吧,他鬼点子多,等我回去揪他耳朵。”   薛城替韩知辩解:“不关小不点的事,我自己心里边不痛快,网上别人教的。”   “那,薛城,薛城哥哥?”陆亦温试探地叫他,带着笑音,“和好吧,生气什么呢,早点把座位搬过来,搬吧,薛城哥哥,你说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得离你那么远,你就开心啊?”   两人站在昏暗灯光下,走廊狭长似乎看不到尽头,他们站在一处隐秘的出口,四周传来鼎沸的喧嚣人声,是即将熄灯前的最后狂欢,充斥人的双耳。   以至于,陆亦温的那句薛城哥哥,轻得如同奔流大海里一粒微不足道的水滴,但薛城听到了,这句话如同一粒种子,在他的心尖慢慢发芽。   薛城在静了片刻后,浑身燥热难安,他突然伸手把陆亦温重新拉进那处没人的地方,然后俯身,陆亦温在和他呼吸相触间,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哄好了。   可这事还没完,他被亲得要死要活,分开之后薛城却径直往回走,前方是宿管阿姨急躁的催促声:“大家都跑起来,熄灯了,那边两位,你们在干什么,年轻人动动腿,动起来,快回宿舍!”   得了,陆亦温看着薛城离开的背影想,被白亲了一口,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自己送上门,然后发现吃亏了。   趴着午休的陆亦温想到这儿,回忆戛然而止,他去摸手机,摸着了之后去给韩知发短信,问他薛城这几天有没有找他,韩知说没有。   薛城整什么呢,陆亦温玩也玩过了,闹别扭的薛城也见着了,满足了好奇心之后,陆亦温现在就想着要和他和好,以前是薛城非要往他跟前凑,现在顽固得如同一块贞节牌坊,让陆亦温怀疑两人的身份是否对调了。   他拜托韩知,多去给薛城洗洗脑,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闹别扭就会听话这种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韩知说行,转头去给薛城发链接。   恋爱专家韩知,洗吹剪撕逼传销样样在行,平生只差一个对象,人生从此就圆满了,他边给薛城洗脑的时候边跟郑召召感慨:“像我这种人美心善,不作妖不嚼舌根的男孩子,真的是少见了,但凡我有一点心思,薛城他就得靠边站。”   郑召召听他夸奖自己的次数多了,如今淡定敷衍点头:“是是是,真是一个识大体的小妖精。”   “谢谢姐姐夸奖,姐姐你也是,貌美如花一枝独秀,是个难得一见的可人儿,知知自愧不如惹。”韩知羞涩点头,一边动作麻溜地给薛城发去一份珍藏的恋爱宝典,噼里啪啦地打字,“恋爱时候单方面冷战,是最愚蠢的行为,只有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蛋,才会觉得晾晾对方,对方就会听你的话!”   “对了。”郑召召想起来放下笔,显得困惑,“我哥今天早上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变了很多,神神叨叨的,好像得去看看医生,是不是学习学累了。你别说,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关心人,他以前都没这么在意过我。听说我小时候吃东西噎到了,他都是冷着脸不耐烦地捉住我的脚,把我倒拎起来拍后背,要不是有爸妈拦着,我可能就嗝屁了。”   “那这是为什么呢?”韩知挠他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你哥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我并不想被他在意。”   “可能觉得你有趣?”郑召召猜测,“也不应该啊,他最讨厌你这种招蜂引蝶四处勾引男人的死gay了,可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用管他,费脑筋。”   “哦对。”郑召召又说,“等会陪我出去一趟,我哥说给我们买了毯子,让人送过来,一人一条,你不是毯子被抢走了嘛,他以为薛城没还回来。”郑召召感慨,“有朝一日,我居然要跟着你沾光。”   韩知吓死了:“你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好怕他把我脚拎起来,打我一顿。”   “应该不太会。”郑召召安慰他,“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大概一两岁的时候,包着尿布,好拎不重,现在估计不行了。”   韩知会抓重点:“六七岁的时候就这么横了,长大不得了啊。”   得了,韩知心想,郑君就是那一等一的禁区,碰都碰不得,他发誓,他韩知要是敢踏一步,他就把自个儿的腿给砍了,敢多说一句话,就把自个儿的舌头割了。   我还是多干点人事吧,韩知转过身去玩手机,准备撮合一对是一对,多给自己攒点月老福,他碎嘴儿地去给薛城灌输自己的恋爱技巧,换来薛城一个迷茫的问号。   韩知跟着茫然,敢情薛城一点儿都不懂啊,在网上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他还跟韩知交底,发了几个自己收藏起来还未实施的链接,看得韩知直咋舌,心想幸好自己出马,不然温哥这得被折磨死。   什么跟什么啊,网络真是害死人,韩知摸老虎屁股:“你真是个傻子,这有什么大不了,我都打听过了,那个楚迅肯定是个直男,都有女朋友的,才看不上我们男人。你的占有欲不要这么重,虽然温哥现在跟你是情侣关系,但是他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和朋友,不能一直围着你转,你的直男癌还是太严重。”   瞧瞧,韩知想,这才是人说的话,语言虽然朴素,但大道理深刻。   薛城被韩知隔空拎着脑袋教育了一番,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懂了,反思过后也觉得自己忒不是个东西,他们聊了一会后就是上课时间,可薛城抱着手机不肯放手。   说点什么好,薛城慢慢在对话框打字:“陆亦温,我错了。”   想想不对,删掉,继续斟酌语言:“老婆,我错了。”   也不对,重新开始:“我反思过了,闹了一天脾气,不行,我就是想让你每天想着我,看着我,别跟别人好,怕你被抢走,所以才不开心。韩知说这是占有欲太重的缘故,以后我改,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还对你好,这事就翻篇了好不好?”   也不对也不对也不对,薛城一张脸拧巴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行,收到韩知汇报的陆亦温暗中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真急了,劲跟自己较劲,于是先发消息:“薛城,下午吃什么晚饭?”   薛城的头重重低着,盯着桌下的手机,乐得不行,乐得像是个冒泡的大傻个,窗外墙角伸上来的花,似乎都要开了。   怎么会有薛城这样矛盾又可爱的人,陆亦温以前单看薛城的脸,就觉得好喜欢,但他现在发现,即便没有了薛城这张脸,这幅身材,仅仅看他剖析开来的内里,也依旧觉得很喜欢,这种喜欢从外至里,由浅入深,已经深入心底。   所以吵架可以增进感情这件事,陆亦温心想,原来还真是真的。   可惜这番温情气氛很快被台上老师的一阵暴呵打断:“左下角最边上那个男同学,一直盯着自己的裤.裆在笑什么!简直无法无天!”   陆亦温:“”   不是,他男朋友就算盯着裤.裆看,也是有暗中偷笑的资本,这老师可真凶。, 第四十四章   薛城下课后出去找了趟老师, 回来就开始搬座椅。   陆亦温想过去给他帮忙,刚拿了一堆书,薛城说不用, 两手向上一提, 径直把满兜的书桌抬了起来, 毫不费劲地轻松走。   陆亦温跟在他后边, 再一次坚定了以后绝对不能跟薛城打架这个想法,太强悍。   把东西都拾掇完了, 两张座椅拼在一起,又是当初在一中时候的那副模样,薛城看着这两张桌,觉得挺有点家的感觉, 当然只要他和陆亦温在一起,哪里都像是家。   他们两个外来客,在班级里的关注度不小, 先前看起来关系不好, 现在突然又亲密无间, 一行人觉得怪异,薛城的室友磨蹭着过来询问情况, 薛城说陆亦温是他弟弟, 陆亦温说薛城是他爹, 乐呵乐呵地插科打诨了过去。   不过当然都是假话, 真正的关系大家看不懂, 只是关系挺好, 这是公认的事了。   几天之后放假回家,薛城提着背包去宿舍找陆亦温,他们商量好这次周末不打算回平城,先在这里玩上一圈,到时候再去几个中介那看间房子。宿舍里住得好不安生,隔得又远,没法晚上睡一块儿,薛城不大乐意,已经跟陆亦温磨磨蹭蹭了好久。   现在薛城单肩背着包,靠在陆亦温所在的204门口,脑袋微仰,长腿叠一块,耀武扬威,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斜睨这间宿舍的环境。   陆亦温偶尔抬头看他,都不知道薛城到底在乐呵和骄傲点什么,但薛城看起来确实挺快乐,颇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楚迅从他面前经过。   楚迅又出去了。   楚迅又回来了。   薛城看了会楚迅这个碍眼的男人,当着他的面喊陆亦温:“宝贝你快点。”   陆亦温在浴室里面换衣,凶得不行:“叫什么叫,第三遍了都。”   这叫宣誓主权,陆亦温这人不懂,薛城例行公事后无事做,吹了声口哨跟楚迅聊天:“回家啊。”   楚迅正在从包里找出手机,放在手心间试探把玩,他听到薛城叫自己名字,茫然抬头,说:“嗯。”   “有女朋友吗?”薛城问。   “没有。”楚迅摇头。   薛城说:“我有。”   楚迅回:“然后呢?”   一时间就没有话了,薛城过了一会看起来气势挺足:“没什么,跟你说说而已,陆亦温也有女朋友,他女朋友很凶,你见过。”   “我见过?”万年单身狗楚迅奇怪,“我身边就没有什么女孩子,我见过谁。”   薛城一时无话可说,顿了一阵:“你可真可怜,算了,不说你了。”   楚迅没再回他话,他拿着手机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后,试探地拨打了一个号码,他小心把手机放在耳边,端了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垂眸看着地面,如临大敌。   陆亦温从里面换完衣服出来,一看楚迅这幅架势,也不由放轻了步子,他跟薛城好奇对视了片刻,正准备把私人空间留给楚迅时,听楚迅跟那头打电话道:“爸。”   然后他抬头看了眼陆亦温,再继续低头看地面,用一种十分古怪的腔调紧张说:“我好想你,你快点来接我,快点嘛。”   就那一天,陆亦温跟薛城从来不会忘记的那一天,他们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你小子从哪学来的话、你死定了、回来揍死你、娘唧唧的等诸如此类的咆哮,即便没有开免提,但声音冲耳,旁边两人听得一清二楚,薛城还皱眉揉了揉耳,很不习惯这类口气。   陆亦温跟薛城面面相觑,很快意识到楚迅说的那些话,都是从他平时跟薛城打电话冒充父子时学来的,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性格不同说的话也要不同,楚迅明显涨红了脸,显得害怕,他唇瓣微抖,又不好让人看见自己的怯懦,于是转过身去。   “那什么。”陆亦温试探问,“没事吧?”   楚迅正在挂断电话,闻言点头:“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我爸他性格很古板,很严肃,不喜欢我这样跟他说话,我挺羡慕你跟你爸的关系,说话根本不用顾忌,那样相处才舒服。”   陆亦温看了眼“他爸”薛城,羞耻感爆棚:“其实”他咬咬牙没把这事解释出去,只说,“我爸他大部分时间也很凶,你回家跟他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   完了,我好像干了点不是人干的事,陆亦温跟楚迅道别后,茫然地被薛城拎着走,陆亦温走至半途后问薛城:“我那时候打电话也是用这种肉麻的语气?”   薛城说是,补充:“很好听。”   “我真恶心。”陆亦温唾弃自己,在寂静无人的长道上他们慢慢离开,他突然又跟薛城说,“我爸其实一点都不严肃。”   薛城心一跳,想到陆亦温要跟他说那些从前的事,这是他袒露心扉的第一步,他偏过头去看,很少看到陆亦温露出那些无助和茫然的表情,但他的温哥很厉害,一声不吭就把情绪收了回去,一看显得无异,不过声音低了些,缓缓道:“他是个挺有趣的人,有很多鬼点子,邻居叔叔都叫他老顽童,当然他一点也不老,他很年轻,以前同学都说他是我哥哥。”   “你们性格不太像。”薛城评价,“你比较沉。”   陆亦温说:“其实以前很像,你要是早认识我一年,说不定我还看不上你,那时候我要求可高了,不是白白嫩嫩的,不喜欢,就你这种,淘汰。”   “呦。”薛城揶揄他,“拽得不行啊。”   “就是这么牛。”陆亦温笑着看了薛城一眼,再跟他说话,“那时候我朋友都说我其实挺皮的,后来变了挺多,我爸是投资失败,资金链断了,走投无路,他没想开,就带着我妈”陆亦温在这里稍顿,很快缓解哽咽的语气,故作轻松道,“还好没带着我跟南南一起,毕竟活着才有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薛城挠头,他一贯直来直往,从小在旷野山间长大,说不出那种十分有大格调和大道理的话,即便现在,他也没法用“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这些文绉绉的句子来安慰陆亦温,他只会豪爽说:“那以前你爸妈养你,以后我养你,你就安心读书和考试,什么都不用管,你跟你弟我都罩着了。”   陆亦温快他几步走路,他突然转过身,和薛城面对面,一人进,一人退,脸带笑,问:“真养我啊,那我能用什么报答你?”   这表情够诱惑人,调笑的口吻又让薛城霎时间有些急躁,他先前被韩知教训了一顿,隐约明白自己在那方面太过急迫,显得好像只是看上了陆亦温的身体而已,其实不是这样,他只是先喜欢上了他,才再喜欢上他,两者有明显的先后顺序。   不过自从薛城隐约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就想着要扭转陆亦温对他的印象,于是沉着脸,真如一块贞节牌坊:“你就用你的学习成绩好好报答我。”   陆亦温:“”   热情一下子被浇灭,薛城突然不开窍,显得挺无趣,陆亦温也浪不起来,又讪讪退了回来,和他并排走路。   过了会他又问:“小红心攒到多少颗了。”   薛城平时狮子大开口,两三天的功夫就攒到了一百颗,现在快一周过去,他居然说:“一百五。”   陆亦温好生失望,又觉得薛城忒不争气,他在薛城说出那句以后我养你的话时,确实有一瞬间想着,就这么过吧,薛城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结果薛城自己倒成和尚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往校外走,陆亦温这时候接到韩知的电话,那边人声嘈杂,听起来又不少人,韩知说:“温哥温哥,我跟召召还有他哥过来找你们玩了,旅游,两天,你们那边有空吧!” 第四十五章   不用去车站接韩知他们, 他们自个儿打车过来了。   陆亦温问他们怎么有兴致来这里旅游, 郑召召解释, 一来是因为期中考刚过,想着放松身心,所以出来玩一趟,二来,因为两后桌在这里交换, 就想着顺便过来看看, 伟大的同学情谊一目了然。   全程被排除在外的郑君面无表情道:“不放心我弟, 过来跟着, 不用在意我,你们玩。”   彼时十一月底十二月初, 天气渐凉, 韩知身穿一件白色短款服, 裹了一条小围巾, 下半身是毛呢阔腿裤,运动鞋, 兴匆匆地朝着陆亦温他们奔来, 他拎着行李箱气喘吁吁,但居然还有力气,围着陆亦温绕了两圈,耸他鼻子。   薛城推开他脑袋:“干什么?”   韩知开玩笑道:“我用鼻子闻了闻, 温哥居然还是纯洁的, 香香的。”   “狗鼻子。”陆亦温笑他, “这都能闻出来?”   韩知嘿嘿一笑,跟薛城挤眉弄眼:“给你圈的重点知识都记住了没?”   薛城不太想理他,就怕自己请外援这事被陆亦温知道了,崩了形象,却没想到当初韩知过来找他的时间点,实在凑巧,分明就是被陆亦温给叫来替他讲课的。   韩知在刚才下车站的时候,被一群“要想玩得好,必买我地图”的大妈蛊惑了,买了张放大版的旅游地图,他这时候两手抓着地图边缘,在阳光下眯眼使劲分辨着当中微小的红点,兴奋着说:“我们先去游园山洞玩。”   陆亦温拿出手机,搜索那个游园山洞的名字,它是当地一家十分出名的鬼怪类旅游景点,和当初他们玩的鬼屋有些不同,这个景点相当于一个大型游乐园,不过以鬼怪作为重点主题,当中囊括鬼屋、鬼吧、鬼酒店等诸如此类的鬼怪衍生品,听说十分吓人。   郑君听着陆亦温的介绍,皱眉,难得话多,问韩知:“你鞋子?”   “没有任何问题的。”韩知转身把自己背上的包给他看,扭屁股摇了摇,带着书包上的两条长带也开始晃动,“带了两双,完全哦瘠薄k惹。”   “惹?”郑君问,“我一直想问,你家乡的口音?”   韩知解释也解释不清,又怕郑君不高兴,干脆点头:“是的惹,我们都这么说话的,这样打招呼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互相是老乡了。”   郑君这才没多话,只说:“挺特别的口音。”   陆亦温和薛城面面相觑,就差要笑出来,完了,他们居然觉得郑君有一刻十分可怜,似乎被耍得团团转。   郑召召见状暗骂了韩知一句,抓住他的屁股给拖了回来,韩知觉得那一刻自己忒没有尊严,像小时候被妈妈打的蜡笔小新,最后他把目光求助地看向陆亦温,才被从魔爪中解救出来。   韩知糯糯骂着郑召召,口里说着,我会报复回来的,一定会,但气场不足,听着像是撒娇或者闹性子,郑君一贯护着弟弟,把郑召召拉到身后,于是他高大的身躯突然挡在了正在揉屁。股嘟嘴抱不平的韩知面前,微微低头,睨着他。   我俩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是太阳而我是有万千子女要赡养的地球,搞不起,韩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贯能伸又能屈,当即耷着脑袋败下阵来,他只在郑君离开后,跟郑召召说:“你有本事欺负我,就没本事开门吗,躲你哥后面了不起!”   “行了行了。”郑召召要被逗乐了,“帽子给你,你带着吧,我们过去了。”   韩知带上新买的旅游帽,这是一顶宽檐黑帽,帽檐微微上翘,有点浮夸贵妇风,陆亦温在旁边笑他:“再带副墨镜就更像了。”   韩知伸手,郑召召从包里拿出墨镜,给韩知带上。   这特么也行,陆亦温看着立即变得骚包了不止几倍的韩知,觉得他的步子似乎都扭了起来,他就像是陆亦温曾经见到过的,在夏威夷穿着比基尼带着编织草帽度假的那些贵妇人,十足像,不过换了副性别。   郑君停步回头,看到似是陌生又似是熟悉的韩知时,表情扭曲,但不过一瞬,他很快收回外放的情绪,微微朝旁边挪了位置,表明跟韩知不认识的立场。   要你认识惹,韩知觉得变身成功的自己整个儿大气起来,大概是打扮给了他十足的自信。   小插曲后一行人往游园山洞赶,坐了大半小时的车,到达那里时天色已黑,几家大型游乐设施都已经停止运载,几人商量后,决定先去游乐园当中的酒吧玩。   酒吧也以鬼怪元素作为装饰,陆亦温跟着薛城进去的时候,一看四周触目惊心的鬼怪脸,觉得自己特么真要哭了。他自从认识薛城之后就没再被厉言那伙人欺负,受的最重的伤大概是在酒店里快要被薛城整得死去活来的那一回,除此之外安安分分熬到现在。   但现在真特么难受,他其实不知道怎么说,他怕鬼啊。   怕鬼怕雷电怕黑,怕一个人。   但陆亦温也要脸,做不出那种嘤嘤嘤薛城你抱抱我的依赖状,只能故作镇定地往里走,不过靠得同薛城近了些,薛城身上阳气足,不碍事。   陆亦温的旁边是带着墨镜的韩知,跟郑召召相互取暖,郑召召拖着他哥的手,郑君拖家带口,黑着脸。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台上在放英鬼梦,正讲到此时那厉鬼暴呵一声时,陆亦温的屁.股离开了座位,再重重落下,人也大惊。   薛城摸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有点。”陆亦温不要脸了,捉住薛城的手,“你就坐这,不要动。”   正说着时,另外有一帮人过来,瞧着这桌几人眉清目秀生得好看,年纪又同他们相仿,于是过来询问:“那边位置都满了,介意我们拼位吗?”   来的是本市一行人,有男也有女,不过男生居多,陆亦温多打量了他们几眼,他从小被富养长大,有些东西一目了然,来的这帮人,大概家境不错,穿着精细。   韩知询问大家意见,见都没意见,于是作为活跃的一只领头羊点头:“没问题惹。”   下意识就带了口音,习惯了,当中一男生挨着韩知坐下,同他挑眉:“你也是?”   韩知一看,哎呦遇到老乡了,这老乡长在他的审美点子上,做个朋友倒也可以,反正他朋友多,多一个也不碍事。   “老乡。”郑君问。   韩知点头:“嗯。”   郑君信了,没再多话,他一贯都是这样沉默少言的模样,郑召召有时候觉得他哥并不是单纯话少,他或许只是懒,有时候懒得说话,指不定内心里边狂风乱浪,当然这些或许只是郑召召的个人猜测,做不得真。   我哥其实有点傻,郑召召想,怎么就能信韩知这个小妖精的话,人天天发朋友圈骗你,还给你放各种洗脑视频,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哥哥你睁睁眼,世界不一样了!   由于有一些新人的加入,加之这些新人自来熟,话挺多,于是大家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活跃了起来,在互相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大家提议着开始玩游戏。   玩什么,有人建议,就玩真心话大冒险,KTV的顶流游戏,一贯都不过时,用的是抽牌工具,看谁数字最小,就有惩罚,简单粗暴,事先说好尺度,倒是挺大。   陆亦温先输第一步,选择了真心话,正巧是薛城拿到最大号数,挑了个汇总问题当中的一个提问:“愿意为爱情做到哪一步?”   “做到最后一步吧。”陆亦温跟他开玩笑。   “啊。”韩知装作良家妇男般捂脸,“别开黄色,受不了惹。”   郑君默默看了韩知一眼,眼神鄙夷,当真嫌弃。   薛城要吐血,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是指具体的,不是这种,真心话,实话实说。”   “那。”反正萍水相逢,陆亦温不介意这群人知道自己的取向,他把话说给薛城听,“为他做下面那个可以吗?”   “操。”薛城偏过头,半晌后说,“可以了,不用说这么具体,怪臊人。”   韩知一张脸红扑扑,拿手背去拍脸:“一来就这么劲爆吗?”   游戏继续,这次郑君手气不佳,抽了个最小值,而韩知作为他的提问人,一边辱骂自己这狗屎运气,一边挑了个问题用作日后自保:“请问如果有一天我跟你吵架,你会怎么办?”   郑君说:“我不会跟你吵架,我为什么会跟你吵架?”   韩知噎住,试图解释:“这个只是一个假设,我们现在在玩游戏,是真心话,你实话实说就行。”   “大概会。”郑君沉吟去想,“直接揍一顿?我不会跟你吵,你太烦了。”   “呵呵。”韩知干笑,“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   郑君点头:“行。”   嗨,好气,郑君这个辣鸡直男,韩知在心里疯狂吐槽,再去抽牌,不想什么来什么,狗屎运气,这回他被人提问:“觉得最伤心的事是什么?”   韩知微顿,立即严肃起来,他嫌少有这样让人产生忍不住抱抱他疼疼他的冲动,白嫩脸上是如此悲怆又动情的表情,四周气氛也霎时低沉下来。提问那方不是自己人,单纯随机挑了一个问题,但并不清楚韩知的遭遇,当即大乱,仓促道:“要是带来不好回忆的话实在抱歉,我们换下一个问题?”   韩知说不用,吸了吸鼻子,说:“让我组织下语言。”   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郑君,郑君困惑,他倒是从郑召召嘴里听说过韩知的家境,小康家庭,父母和睦,独生子,倒是从小被娇养长大,这才被养成这幅天真烂漫的性格,说实话并不讨厌,不过郑君自己是个另类,他大概跟任何人都相处不来,太独来独往。   郑召召试探说:“要不跳过吧。”   韩知这小妖精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从来没这样过啊。   大家却听韩知在下一秒说:“这件事我其实一直不敢告诉别人,既然是真心话,我就实话实说,我初三的时候,被一个小学生打过一顿。”   众人:“???”   “怎么说?”郑召召目瞪口呆。   “就是去网吧玩,然后有个小学生看上了我的位置,非要跟我换,他们说他是小学一霸,那我初三了呀,没道理这么听话的呀。”韩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就那样了嘛。”   众人在愣了三秒后,顿时哄堂大笑,陆亦温捉着薛城的手靠在肩上笑,就连一贯看起来总是留离在事件之外的郑君,都唇角上勾,微微露出些笑意。   “你太有趣了吧。”先前跟韩知紧挨着、韩知的老乡说,“你好可爱,你有男朋友吗?”   郑君神情一滞,双眼微眯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gay怎么这么多,郑君觉得自己有点儿疑惑,根据大数据统计,没道理是这样。 第四十六章   从大数据来说, 全国同性恋比例只为百分之的个位数,郑君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却没想到在酒吧中的萍水相逢, 也招来了这一群奇怪的人。   他再看看自己,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到底不是一个思想开放的, 瞧着这幅温情浓浓的告白场面, 郑君明显觉得不适, 他起身准备离开出去避一会, 正巧在这时听到韩知元气十足的声音:“没有男朋友的。”   听在郑君耳朵里, 挺迫不及待的,就如同是有饕餮大餐端到他的面前。   郑君脚步微顿, 他怀疑自己要是有韩知这么个喜欢出去招蜂引蝶的儿子,大概会把他关进屋子里牢牢锁死,连道门缝都不愿给他, 除非他化成水了,才能从屋里边逃出去。   思及此,他快步出去, 准备找个地方抽烟。   “那留个联系方式。”跟韩知搭讪的男人掏出手机,“你来加我吧, 我姓夏, 叫夏阳, 是本市人, 这些都是我朋友, 我在本市朋友不少,你们要是想去哪儿玩,尽管来问我。”   “呦夏阳。”跟夏阳同行的一个朋友起哄,“运气不错啊,这么快就钓着一个了,高手啊,下次教教小弟。”   韩知被他们围在中间,听着这话突然皱眉,他虽然浪归浪,但大多数时候只对熟人发功,不过他混圈久矣,听了几句话就懂,对面也不是个正经人家,大概情史颇多,撒大网而已。   而且听着口气轻浮,韩知挺双标,他自个儿就爱找良家妇男、老实人,放浪形骸的不想要,这类只能永远当朋友,又见对方跟他挑眉挤眼,太过油腻反而给他减了不少分,韩知下意识拒绝了:“那什么,我们很快也回去了,就不加了。”   “刚才我们不是聊得挺欢的?”夏阳压下眉,露出略微凶悍的表情,但很快收敛情绪,“没事,就先当朋友处处,单纯认识认识。”   “我不是特别想。”韩知缩回去,他不想加就是不想加,“是聊挺开心的,你们人也好。”   夏阳难得遇到一个合口的,不想放手,还想软磨硬泡,这时候陆亦温出声:“他不想就算了,我们只是出来旅游,很快就走了。”   “大家遇到就是缘分。”夏阳说,“e on,不就是个微信,多大点事。”   薛城低声吐槽:“当我面飚英语呢。”   陆亦温压了下薛城的手,让他别说话,这时候他再招手让韩知过来,韩知坐到他边上,转身就看到夏阳和他当中的几个朋友,大多都变了脸色。   “别给脸不要脸啊。”夏阳闹起来,“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跟你们玩游戏,就是高看你们而已,小气个瘠薄。”他说完又狠狠一踢桌,“你叫韩知是吧,过来过来,说说,嫌弃我哪了?”   他似乎是因为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于是更加恼羞成怒,韩知也懵,按理来说这,在酒吧里边拒绝别人要微信的事司空见惯,要是人人都跟夏阳一样,这还了得,不都得乱套了。   韩知想息事宁人,想着干脆就给了算了,大不了到时候再删掉,偏偏这时候夏阳不饶人,非要逼他说出点哪里不好的一二三来,跟条疯狗似。   陆亦温皱眉,也不高兴:“给联系方式,是得看对方愿不愿意。”   “本来就是这个理。”韩知轻声说,“又不是别的事,至于吗。”   “你特么能给老子闭嘴吗?”夏阳再去跟陆亦温闹,“一天到晚就看你在那逼逼,怎么他你谁啊,姘头啊?”   陆亦温的脸跟着黑下去:“什么?”   这事薛城可就不干了。   一来,当他面骂他老婆,比骂他自个儿还严重,二来,这分明就是造谣生事,他个正牌男朋友就坐在这,韩知那个小身板,怎么就成姘头了?   薛城就要站起来,郑召召在旁边劝架:“要不算了吧,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去把我哥叫来,他能解决,他很厉害,我哥去哪了,这种时候他跑出去干什么。”   话音刚落,夏阳那边的人先动了手,不过他们人看着虽然多,但愿意出来打架的寥寥无几,陆亦温没跟着帮忙,薛城独自搞定了三个闹事者,并且跟护小鸡崽似的,把韩知他们三人护在身后。   “我真不用。”陆亦温跃跃欲试,却听薛城说,“闭嘴,躲着。”   成吧,陆亦温收回想要打架的手,跟韩知他们一起做起了缩头乌龟。   薛城打得还不够过瘾,这时候酒吧的保安就带人过来,酒吧中打架家常便饭,保安问清缘由,就做了调解,彼时薛城跟夏阳两人正面面相杠,谁都不服谁,隔绝开来后,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缓缓消失。   韩知过来跟陆亦温他们道歉,低着脑袋,无措摆弄他的衣带:“对不起啊温哥、薛城和召召,我真没惹他们,不过早知道就把微信号给了,大不了后面再删掉,我也没想到,本来好端端玩着的,就让大家都不高兴了。”   “只是你脸的错。”郑召召说,“人就看你可爱,疯狗非要缠着你,有什么办法,咱躲也躲不过。”   韩知捂脸:“召召你居然夸我惹,心花怒放。”   他说完后再去认真跟薛城说谢谢,顺便也夸:“薛城你刚才真的很厉害,就那么一脚回旋踢,把人就揍倒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叫虎虎生威,就是你这样子。”   陆亦温补充:“本质还是虎头虎脑。”   “喂。”薛城推了他一把,“说点好话,我刚才出了好大的力。”   “行行行。”陆亦温靠近了跟他说悄悄话,吹在他耳边,“回去给你奖励。”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奖励是什么,但薛城瞧着陆亦温的表情和眼神,觉得“奖励”这两字真特么邪恶,他自己也忒不要脸,就往着那些不好的地方一路狂想不回头,但这不符合我的人设,薛城心想,我现在是好好读书的和尚人设,不能操之过急。   这人设什么时候定的,是在那天经过韩知一点拨,自己突发奇想想出来的,他结合陆亦温的性格,难得反思当时的自己是否过分急躁,答案显而易见,于是想着挽回局面,先培养感情,再情到浓处,一切水到渠成。   不过万千世界诱惑之大无处不有,从良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薛城瞧着陆亦温的眼神,在浓烈酒吧灯光的渲染下,显得分外诱人,他把持不住,干脆往外逃,说找个地方去透透风。   “你刚把薛城吓跑了。”韩知说,“温哥原来跟我一样,也特别有那方面的天分。”   陆亦温发现自从自己跟薛城在一起后,性格越过越回去了,这时候非但没恼羞成怒,还想着要往韩知心口插上一刀找回面子,他说:“不一样,我有男朋友,你没有。”   “男人真讨厌。”韩知说,“我现在有ptsd了,得过十天才能浪,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你跟薛城。”   薛城出去散气吹风的时候,在外边看到了郑君,刚才一阵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不在,原来是来外面抽烟,薛城过去跟他打招呼,郑君点头,问:“里边怎么样?”   他其实更想问,韩知是不是脱单了,按着他的性子,只要有个男人出现追求他,他能立马摇着尾巴点头同意,郑君并不觉得自己是对韩知有什么偏见,但事实胜于雄辩。   薛城找了个位置坐下,叠腿,草草讲了当时的经过:“别提了,那帮孙子,一个个脚都提不起力气,还来我面前横,跟捏面团一样,都没什么打架的成就感。”   郑君对这件事显得不悦:“那群人,现在走了?”   “走了,说起来,如果是你,你大概会把他们揍得半死再放人走。”薛城说,“你是不是在那边,被强制休学了,所以一直没回去读书。”   郑君没瞒着:“是。”   “我听说过你这件事。”薛城再说,“其实错不在你。”   郑君掐灭烟,并不排斥这个话题:“不过我打了人,我把他的腿打断了,听说现在还没出院,在床上躺着。”   “真男人就得这么干,换我我也受不了。”薛城跟他交流心得,当然他并没有什么心得好说,但两个男人在打架这件事上有天生的共同性,“换我,一条腿都不够我出气,他缠了你有一年吧,发火是因为他脱光衣服爬进了你的床?”   郑君头疼:“他有病。”   “你不喜欢男人,遇到了确实挺困恼。”薛城撑下巴,“要是陆亦温这么对我,想想还挺刺激的,不行,我得控制住。”   郑君容忍薛城在他旁边胡言乱语地畅想。   他家跟薛城家一贯都是合作关系,家长之间互有往来,关系不错,他在家里的安排下,私底下跟薛城也曾见过一面,双方知根知底,偶尔之间也能聊些其他话题,他们注定要成为朋友。   薛城想起来跟他说:“哦对了,那个人估计快回国了,躺那么多天,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别谢我,我从朋友那知道的消息,听说这次回国,他还打算过来找你,并且信心满满。”   郑君想到他那室友将近一年间的纠缠,做了个要呕吐的表情,不过转纵即逝:“随他。”   薛城没有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聊下去,两人点到为止,这时候郑君问他:“你是天生喜欢男人?”   “后天。”   “变异的?”   陆亦温噎了一下,点头:“变异,成,也算吧,有时候话说得不能太满,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喜欢就是喜欢了,说不定你哪天也转了性子,谁都说不准。”   郑君沉脸:“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薛城不赞同,“以前在小别山,我连娶媳妇的钱和房子都攒好了,后来还不是抱了个男的回去,说起来这事还得谢韩知,等寒假了我给他介绍个男朋友,满足他脱单的愿望。”   郑君的脸更沉了,忍不住去给薛城找不痛快:“你跟陆亦温在一起这件事,你家里人还不知道,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同意,你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   薛城大大咧咧:“管他们干什么,我娶媳妇又不是给他们看的,知道就知道了,能怎么着我,大不了就回去自己打工,饿不死。”   郑君:“你想得挺开。”   彻底没话聊了,薛城散完热气也准备回去,两人正巧走到门口拐角处,就见郑召召抹着眼泪从里面跑出来,捉住他哥的手就哭:“刚才那帮人,又回来了,然后他们把知知带走了,温哥出去追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   薛城撸袖子,黑脸:“我要把脚踢他们脑袋上。” 第四十七章   陆亦温跑到中途, 跟薛城他们遇到了,他跑得气喘吁吁,靠在薛城身上缓气,人紧张。   他匆匆忙忙说当时的情况, 刚才韩知出去上厕所, 过了半晌人也没回来, 于是他出去找人, 正巧看到韩知被人推搡着拉出了另一条出口,就是刚才那帮闹事的人,有四个。   陆亦温踢翻了两个人, 背上挨了一脚,后来一朝不慎, 韩知又被人带跑了,连带着挣扎都没有,直接吓懵了, 面团两字放在他身上格外合适。   “平时就叫他多跑点步, 他要是把护肤的时间放在锻炼上, 能出这事嘛你们说。”郑召召急得要哭, 口无择言,“都这么晚了, 去哪找人, 怎么办啊哥?”   郑君打灯往旁边两条路看了片刻, 分工:“召召你去叫保安, 薛城你跟他往那边, 我往这边。”   薛城跟陆亦温走左边那条长道,这里是一个专以鬼怪作为主体的公园,沿路场景布置阴森可怕,陆亦温往薛城身侧靠了靠,薛城见状伸出一手揽住他的腰,碰到了陆亦温刚才被人踢了一脚的伤口。   “疼疼疼。”陆亦温去翻薛城口袋,“有带纸巾吗,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薛城问:“你刚才是不是边打架边哭?”   陆亦温瞪他一眼:“你觉得呢?”   “你别说,还真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薛城改拉陆亦温的手,“别哭了,跟着你城哥走,等会城哥给你报仇。”   “那城哥给我报仇。”陆亦温因为紧张,随口说,“他们踢了我后背一脚,就踢这。”   这玩意儿就跟小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跟家长告状那样,薛城升起一种难耐的责任感,立即说:“成,先把韩知找到。”   韩知在哪,韩知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好茫然啊。   他刚才被人欺负了,也不是那种欺负,人还干净着,只是被语言侮辱了一顿,精神受到了摧残,那堆人骂完他就扔下他走了,韩知在冷静了一会后,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只是这里阴森无人烟,树木高长,错综复杂,韩知抬头看天,隐约看到月亮冒出一点光,但四周更多则是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韩知去摸口袋,没带手机,放桌上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他怯巴巴地缩在一个角落休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因为不肯给一个微信号,就这么欺负我。”   “说我个子小,你们才小,说我一辈子没人要,我呸。”韩知拔着地上的草,试图减少恐慌,“谁说我没人要,我身边男人多得是,一抓一大把。”   “不是,我到底在说什么呢。”韩知又开始忏悔,暂时有了信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找到回去的路。”   他蹲了一阵正准备要走,刚起身时腿一麻,又跪了回去,膝盖磕碰到了地上残留的尖锐枯木,似乎出了一点血,韩知吓得面色惨白尽失血色,然后开始抱膝坐在烂泥堆中,不敢动了。   郑君偶遇到韩知的时候,正巧听到他在那边忏悔。   “要是让我找到回去的路,信男愿意一周吃素。”韩知说,“我忏悔,我有错,我不应该骗郑君,这是我这几天来做过的最大的坏事。”   郑君生生止住了要喊出声的那一句“韩知”,沉默不语。   “就算是删了他,也不应该骗他,更不应该在朋友圈捉弄他。”韩知认真说,“别的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了。”   他又想了一会,问:“近男色这种应该不算是坏事吧,那就好。”   “韩知。”郑君听了一会,从阴暗处走出来,“你骗我什么?”   这特么。   这特么好生吓人,韩知觉得郑君这声逼问,比四周悄无声息的鬼魅来得更要恐怖,他连滚带爬滚过去,捉住郑君的腿,拿脸蹭了蹭,不动了。   郑君去抖他的腿:“走开,你骗我什么?”   “爸爸,好爸爸。”韩知胡言乱语,“没骗你,真没骗你,到时候跟你解释,你先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屁股好疼,救命,要死人了。”   郑君面色一凛:“疼?”   韩知这才想到这句话有误解:“没有,就是摔了一跤,疼。”   郑君说:“你先跟我出去。”   韩知想要站起来,腿跟沙漠里缺水又乏力的骆驼般,直挺挺地折了下去,好在郑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郑君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孩子的胳膊,竟然碰不到一点肌肉,全是松松垮垮的嫩肉,如同捏在棉花中。这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身体,从小就没用过力,也没受过多少苦。   郑君想到他弟刚才说,韩知宁愿天天在宿舍敷面膜,也不愿意出去跑步锻炼。   韩知嘤了一声,说起不来,小模样极其无辜,郑君拿出手机一照,看了一会,突然就笑了。   韩知目瞪口呆,又气势不足:“笑,笑什么!”   郑君说:“笑你脸上全是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韩知摇头:“不知道。”   郑君没再多说话,刚才突如其来的笑,仿佛只是韩知的错觉,韩知愣了一会,听到郑君说,你上来,我背你出去时,他才有了点反应,慢吞吞地爬上了郑君的背。   两人走了一会,前边终于拨云见日,视线渐渐明朗,又看得到清明月光,韩知突然想得委屈死了,他想到那群人刚才欺负他,想到自己在森林里独自走了那么久,想到腿上受了伤。   就好苦啊,韩知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性子,他有时候软弱又矫情,爱哭又蛮横不讲理,比如现在,突然咬着唇,埋头哭出了声。   先是小声啜泣,最后大雨骤至,郑君觉得后颈湿润,他起先有些惯常的不耐烦,以及轻微洁癖下产生的不习惯,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把韩知一个人丢在破路边的时候,选择了咬牙接受身上哭成了一团的不明物体。   韩知哭完后跟郑君道歉:“对不起,把你衣服都弄湿了,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不用了。”郑君生硬安慰他,“你别哭就行,我最讨厌别人哭。”   “不哭了。”韩知在大惊之后勉强冷静下来,浪也再浪不起来,心有余悸,这时候只会点头,乖得不行,“已经好了,谢谢召召的哥哥。”   “你叫我什么?”郑君问。   韩知不敢叫他别的,他当时叫过他一声哥哥,还记得那会儿郑君的眼神,哪里敢重蹈覆辙:“召召的哥哥。”   “行吧。”郑君沉默了一阵,突然又问韩知,“你骗我的是什么?” 第四十八章   “你哥其实还行, 没有你说得那么坏。”韩知在浴室里面洗澡, 跟守在外面的郑召召念叨, “我们应该对他有很多误解, 我刚才把泥都沾到他衣服上了, 他也没骂我。”   “你疯了,或者是他疯了,或者是我疯了。”郑召召面无表情地把衣服递进去,“总之,我们里面有一个不正常。”   韩知穿完衣服出来,趴在床上摇他两条小短腿,打开微信,删掉那些欺骗郑君的朋友圈, 他跟郑召召解释:“刚才你哥问我骗他什么, 我都全招了, 现在要将功补过。”   “牛逼。”郑召召坐下来,“你居然一根头发都没少。”   “就很奇怪, 确实,我本来不敢说, 结果说了也没事。”韩知翻过身,“啊, 也不知道那帮人有没有找到,说是要揍他们一顿给我出气, 对了召召, 你说我矮吗?”   郑召召摇头:“不矮, 你有一米七五,可能天生娃娃脸,看起来偏小。”   “不过。”郑召召皱眉,“你是不是胖了点。”   “有吗?”韩知惶恐,“他们也这么骂我。”   “肚子。”郑召召伸手捏,“这里肉太多了。”   韩知被他摸得痒,翻身去躲:“冬天养膘,正常的。”   郑召召捏他大腿上的肉:“这边也多了,不过还行,正常体型。”   韩知拿脚踢他,回旋踢,两脚一起上:“别碰我被碰我。”   两人这边正闹着,拿了房卡开门进来的郑君正巧看到这一幕,他难得被别人当做透明人,在边上站了大约有十秒,之后才忍不住手握拳,轻咳出声。   郑召召僵成石块人,讪讪收手,站起来喊了一声:“哥。”   韩知也赶紧坐起来,仓促跟着说:“你、你好。”   “衣服拉拉好。”郑召召觉得自己现在俨然是韩知的半个保姆,伸手拉高韩知半露的肩膀,不给他哥一丝借机发作的机会,他哥,要是心情不顺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碍眼。   其实郑召召有时候倒是很奇怪,韩知明显是长相清纯的那一挂,适合走满腹诗论的文艺路线,要说有多美艳,那决计是没有的。   就是他现在半露肩膀的样子,都让人觉得是小时候不好好穿衣服的蜡笔小新,无他,一张娃娃脸,让人产生保护欲,以至于当爹当妈,都显得任劳任怨了起来。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平城交际花,郑召召百思不得其解。   郑召召暗自吐槽的时候,没瞧见他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的手间停驻片刻,后来他哥就去找韩知说话,把手中手机的照片给他看,说:“人都帮你教训了。”   韩知点头哈腰地说谢谢,拿过手机看里面的视频,里面欺负他的那四人可真惨,青着脸,当着镜头跟韩知道歉,声音中间还掺杂薛城不安分的动静:“他踢你哪呢,我再去补一脚。”   温哥在视频中一闪而过,说算了算了,抱着薛城的腰,把人拦住了。   为首的夏阳对着镜头跟韩知道歉,全然没有最初见面时的嚣张跋扈:“我不该说你胖,不该说你个子小,不该说你没男人要,你不胖,你不小,你有好多男人要。”   郑召召在旁边想笑:“他们就这骂人的功底,差远了啊,还骂你胖,什么毛病。”   “唉。”韩知低着脑袋,“可能是有点儿胖了,最近要开始减肥。”   郑君拿回手机后就要走,他的房间在隔壁,并没有和他们一间,韩知下床送他到门口,郑君的手覆上门把手的时候,又折回来跟韩知说:“其实你确实不胖。”   “是吗?”韩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可是郑君啊,那种多说了一句话就跟折煞了人似的郑君,都说他不胖。   “是。”郑君点头,“这样刚刚好。”   郑君的视线在不经意间往下移动,看到韩知赤着脚,韩知实在是太白了,郑君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够白成这幅模样,白得好似要和白瓷地面融为一体。   “哎哎哎。”郑召召不明所以,赶紧挤进来,挡在他们中间,隔绝他哥的视线,仅把小弟自个儿的屁股留给他。   他把手机的拖鞋给韩知,“赶紧把鞋穿上。”   “哦。”韩知把脚套进去,说,“谢谢。”   郑君的视线从他弟碍人的屁股上移开,再往下看时,看到韩知已经穿上了鞋子。   他开门出去,没再说话。   韩知松了口气,回去躺着,跟郑召召说:“终于送走了,其实还是有点吓人的,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哥一个眼神,我就冻住了。”   “本来就是这样,你以后少跟他接触比较好。”郑召召以这句话终结了他哥这个话题。   另一边的房间,陆亦温洗完澡出来,他湿漉的鞋子刚踩上收水毯,薛城就从前面迎了上来,精准无误地抱住他的腰,脑袋自然垂在他肩上,啃咬了陆亦温脖颈侧的嫩肉一口。   “真的疼,别咬我。”陆亦温试图去推开他,“你属狗啊。”   薛城说:“痛觉发达这件事,真的可惜,以后很多事情都干不了了。”   不过他及时止损,解释:“我不是想跟你上.床,随口一提而已。”   “不跟你闹着玩了。”薛城小心看了眼陆亦温的脸色,见他面色无异后,才拉他到平板前,“我新找了部电影,一起看?”   “行。”陆亦温凑过去看片名,“是什么?”   薛城洋洋得意:“为了配合这个酒店的气氛,我找了部鬼片来看。”   陆亦温想锤他一脑袋,不过头昏脑涨下没忍住点了头,说:“好。”   鬼怪类型的酒店,自然是得看部鬼片来衬托气氛,陆亦温平时藏得好,薛城倒是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能怕成这样,刚起了个头,一切如常时,陆亦温仅听着声音就能一惊一乍,后来剧情渐入佳境,他抱着薛城的腰不肯松手,脑袋埋在薛城胸前,使劲蹭,几乎忘了尊严是何物。   不是,薛城懵了,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投怀送抱,居然被鬼片推了一把,实现了,他觉得自己几乎笑成了傻逼,陆亦温主动的次数少,难得有这一次,酥得薛城身体麻了半边,一半灵魂在天上飘,好似不是他自己的。   片子结束之后,陆亦温还黏着他不放,薛城说我还要洗澡,陆亦温径直脱了衣服跟进去,这下倒是薛城自个儿不好意思了,他的嘴会骗人,但身体不会骗人,没压下去,全被陆亦温看到了。   “又不是第一次看。”陆亦温疯狂拿水去冲薛城,想把它压下去,“快点洗,洗完去睡觉,累一天了。”   薛城拿水反浇他,两个都已过了成年生日的真正的男人,这时候幼稚地如同三岁稚儿,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之后他们才双双躺上床去睡觉。   陆亦温是累惨了,睡得快,薛城反而没有睡意,窝在边上玩手机,这时候他收到了陆亦南的视频请求。   小舅子来的电话,自然要接,薛城把被子盖在陆亦温身上,起身出去阳台,他接起后还没说话,就见镜头那边的陆亦南板着一张脸,问:“他呢?”   嘿,薛城逗他:“你哥睡我旁边,睡觉。”   “让我看看。”陆亦南说,“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薛城小气吧啦得,给他看了个侧面,甚至于来说,这个侧面也不过露出了二分之一,连点毛都没看到,之后镜头迅速晃开,又回到了薛城面前,薛城不要脸地问:“看到了吗?”   陆亦南气死了:“让我看看!我哥!”他特意强调了我哥这两字,赤。裸裸地控诉薛城的不要脸,“是我哥,我看我哥!我哥!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看!”   薛城这才给他看了整个背影:“在睡觉呢。”   “正面。”陆亦南面无表情地命令,“我看看他瘦了没有。”   “你当我什么呢。”薛城在阳台的躺椅上坐下,“有我在,你哥会瘦吗,不是我说南南,你就好好读书,期末考满分给你哥,什么饿着瘦着,都不是你用担心的事情,这边有我在。”   陆亦南垂头:“我想他了,我还没跟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他肯定也很想我。”   薛城沉默一阵,他觉得他老婆这几天吃好喝好,精神头也足,完事了之后还跟他来这边玩,家也不想回,好像没怎么想他弟,这样对比来看,倒显得陆亦南那个小崽子楚楚可怜。   真可怜,薛城给他老婆挽回局面,撒谎:“是啊,他也想你想得要死,晚上也都睡不着,一直跟我说,我家南南是不是饿着肚子。”   过了啊,适可而止,薛城面无表情地控制住自己撒谎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这样吗?”陆亦南说,“那你让他多睡点,他一直读书很用功,有时候晚上也要复习到很晚,不用担心、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太可怜了,薛城被他说得有点伤,又有点同情他,起身:“我给你看看正面吧。”   镜头那边的陆亦南仔细看:“是没瘦,谢谢你,他肯定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衣服都是我洗的。”薛城说,“天天跑他寝室给他洗衣服。”   陆亦南脸红得不行,为自家哥哥感到丢脸,爸爸总是教育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们都是男孩子,他哥却懒得要死:“谢谢,是他不争气,我会说他的。”   薛城逗死了:“不用,我会照顾他,你放心,你在那边怎么样?”   陆亦南躲躲闪闪:“挺好的。”   薛城皱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和你哥?”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时,陆亦温被他们窸窣的声音吵醒,也跟着起来,问:“你在跟谁聊天?”   “你弟。”薛城把手机递过去,“小兔崽子问你老半天了。”   “南南。”陆亦温去跟镜头里的小不点聊天,“怎么样,在阿姨家过得还好吗?”   先前在薛城面前极力伪装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陆亦南,却在听到他哥的声音时,一朝崩溃,他明知道不该这样,但哭着说出声:“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家,他们都欺负我。”   陆亦温的声音沉了:“怎么回事?”   “他们说,说都不想给我吃饭,说我们家不要脸,还说爸妈一点都没有良心,明明爸妈在的时候,给了阿姨家好多钱,现在爸妈不在了,他们就骂我们。”陆亦南啜泣,“我是偷偷听到他们说的,他们没当着我的面说,但是听了好难受,我们没有,我不想在阿姨家了,我不吃他们家的饭。”   薛城坐到陆亦温身边,帮着骂:“傻逼玩意儿,南南你别哭。”   陆亦温安慰他弟:“你先别哭,我来接你。”   陆亦温挂断电话后,沉着脸去订车票,之后薛城追出去:“你把衣服穿上,我陪你一起去。” 第四十九章   跟韩知他们说完要走, 等坐上火车后陆亦温的心才跟着定了下来, 他坐在位置上发呆。   情绪是会传染,连带着一贯活跃的薛城都坐在他边上一声不吭,过了一会薛城去敲面前的小桌板,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陆亦温问:“是什么?”   薛城靠刷脸, 从前边的几位姑娘那要来了两根黑皮筋, 他缠在两指间, 给陆亦温看:“你睁大眼睛。”   陆亦温说:“你手指真长。”   薛城的脸色变得不自然,他轻咳一声直起了背, 凶道:“你就看着, 别说话。”   表演的是最低级的魔术,就是简单,薛城也破绽百出, 陆亦温看得都没脾气了,有气无力地点头:“真厉害。”他故作惊讶,“这是怎么办到的?”   薛城洋洋得意:“小时候一老爷子教我的魔术,他还会挺多,我就学了这一个。”   薛城因为陆亦温的那些夸赞话,于是乐得好似开了花, 现在是晚上十点,窗外夜景忽闪而过,唯有在窗上点缀几朵转纵即逝的灯花, 晃眼得很, 陆亦温扭头看了一阵, 他觉得这些风景再美也没有意思,因为心情不好,看到什么都是黯淡无光。   这时候他看到窗上倒映出薛城因为被他夸了几句后,而被逗得乐开了花的那张脸,他笑得颇有些傻气,分明凌厉的五官于是有点暴殄天物,不知道为什么,陆亦温看着他这幅模样,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不少。   他转过头去问:“现在是你逗我,还是我逗你?”   薛城一下子卡壳了,过了一会说:“我逗你。”   成吧,谁逗谁,陆亦温想着也没差,他心情不好,急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口,薛城就如那个口,陆亦温看了他一会,他抛弃所有的不适以及面上的尊严,突然低身,将身体埋在薛城的怀里。   薛城被他猝不及防抱了满怀,被动环住他的肩膀,笑就挂在了唇角边,陆亦温生得和他几乎一样高,性格偶尔也十分霸道,平时要见他这幅模样,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   陆亦温的声音有点闷,他说得又有点轻,薛城得要仔细听了,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在说:“我想我爸妈。”   薛城拍他背:“在这呢,我以后就是你爸。”   “就。”陆亦温很委屈,“现在就是,小白菜,地里黄,没了爹又没了娘。”   “怎么会呢?”薛城说,“你就跟着我过,我肯定对你好。”   陆亦温闷声,蹭着薛城胸前的衣服:“嗯,本来就跟你。”   太乖了,乖得让薛城觉得自己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底,整个儿都不是自己的。   这样的陆亦温让薛城想起高贵那只大型犬,怎么会这么听话。   “哥哥,羞。”这边气氛正浓着,岂料一道稚嫩童声突然生硬挤入他们当中,薛城低头看,一个胖小孩垂在他的脚边,是个男孩,带着黄色小帽子,前胸背着一只小挎包,似乎还没薛城小腿那般高,但中气十足,“羞!”   薛城皱眉:“找你爸妈去。”   “男子汉,大丈夫,别人抱,羞。”胖小孩拿着手中的玩具枪,对准陆亦温,嘴里噼里啪啦地模仿了一阵枪声,就跑远了。   陆亦温尴尬地起来,也觉得自己彻底失态,只不过他刚起来片刻,就被薛城蛮横不讲理地伸手压了下去,薛城没好气:“要抱就抱着,不羞,我讨厌小孩子。”   陆亦温问:“你以前的梦想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是过去式。”薛城说,“反正跟你好,我肯定不要小孩了。”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扯得如此远,不过既然起了头,陆亦温也顺势说下去:“你不要小孩?”   薛城问:“你能生?”   陆亦温一愣,说:“不会。”   “那不就行了。”薛城无所谓,“你不会生,我也不会,谁来生,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喜欢的爱人跟我一起养小孩,我才喜欢。”   薛城的逻辑一贯都简单粗暴好理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将就自己的人,从始至终都追求我喜欢这三字,他的这些话比当初告白还要动人些,陆亦温突然觉得自己面红耳热,连带着糟糕的情绪都消失殆尽。   他仓促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现在好就好了。”   确实说不准,他们刚成年,他们才刚十八岁,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即便是相濡以沫走过半生的情人,也说不好会在哪条道上分了岔。   这话不知怎么就踩到了薛城的尾巴,他把陆亦温推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说分手,你就不能跟我分手,同理,我也不会跟你说分手。”   “要是我一定要分手呢?”陆亦温问他。   “我就把你关起来。”薛城半开玩笑道,“怕了吧。”   陆亦温皱眉看了他一会,觉得这个薛城,跟当初在小别山上,因为几张小时候的纸片,而眼睛通红的薛城有些重合,他大抵是真缺少安全感,所以胡言乱语,陆亦温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有点怕。”   薛城又洋洋得意,尾巴快要翘上天:“所以我们是不会分手的,你放心,我肯定对你好。”   下高铁后,陆亦温拎着行李,径直往他阿姨家赶。   路上,他跟薛城简单说了点他阿姨家中的情况,他阿姨叫陆艳丽,开了家不算大的外包服装厂,虽然不能算作大富大贵,但生活富足,一切安定。   诚然,他们没有照顾落魄亲戚的责任和义务,这是道德绑架,但陆亦温知道当初父亲借了他们几百万的启动资金,说是借,实为赠送,在之后的生意过程中也多有帮助,可惜微薄情分挡不住现实的人走茶凉,至少,也不能让小孩子听到那些话。   薛城帮着骂:“不长眼的,良心被狗吃了。”   “算了。”陆亦温的声音轻,“我把南南接回来,就再想办法,那边的亲戚断了就断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是一路人。”   “到时候去我家住吧,我爸妈挺喜欢小孩子。”薛城建议,但陆亦温没表态。   到他阿姨家的时候,陆亦南早收拾了他的行李箱,他拎着小箱子冲出来,眼睛红通通,见状往陆亦温怀里扑,他这一年来从来没这样热情过,陆亦温都被整懵了,下意识地拍他弟弟的后背。   陆艳丽在边上干笑:“小温,你不是在外面读书,怎么半夜回来了?”   “因为想南南了。”陆亦温做表面上的功夫,“南南也想我,我就想着接他回去住。”   薛城沉不住气,在边上冷哼了一声,见着人时就没什么好脸色,陆艳丽注意到这个走路都在冒火的男孩,以为是个外面的混混,不高兴地问道:“小温,你怎么跟这种人交朋友了?”   薛城问:“我怎么了?”   陆艳丽不屑说话,她原先只是一个村中莽妇,后来跟着发达的哥哥才一飞冲天,心态堪比暴发户,一贯看不起薛城这类人,她后来连面子上的工程都不愿维护,把陆亦温几人送出门后,径直关上门,连句好话都不想说。   “我操。”薛城可真气炸了,问陆亦温,“怎么不跟她吵?”   陆亦温去揉陆亦南的脸,说:“我要脸。”   “成吧。”薛城盯了会面前这幢繁华地带的小别墅,咬着声,“陆艳丽,艳丽成衣厂,我记住了。”   他之后跟在两兄弟背后慢慢走。   问陆亦温去哪儿,陆亦温茫然:“回家。”   “等你继续去读书了,南南住哪,每星期回来一次?”薛城跟他算账,“太麻烦了,尤其是期末,来回一趟,多不方便。”这时候他还不忘有心机地夸奖自己一顿,“也就只有我愿意来找你了。”   陆亦温停驻:“我不知道。”他下意识求助薛城,就好像在他幼小无知的那时候,求助他的父母一样,“薛城你说怎么办?”   陆亦南跟着停在他的旁边,往薛城的身上望,两兄弟在这点上十分相像,就连茫然的站姿也几乎一模一样,薛城啼笑皆非:“行了,跟我回去,我家屋都空着,一口饭的事,南南跟小野也都是一个学校的,来回接送都顺便,不碍事,咱又不跟你阿姨家一个德行。”   陆亦温犹豫:“会打扰吗?”   薛城去给他妈打电话,因为之前出国读书的争执,这段时间他跟他的母亲很少有电话联系,难得一次,白玉的话里都是笑,讨好他的儿子:“小城,怎么晚上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有空,什么事你尽管说。”   薛城说话间抬头去看站在光下的陆亦温,色从胆出,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被陆亦南跳起来拍在他的手背上,打断了,薛城瞪着这兔崽子,感觉说话都不利落,被气晕的,好在他妈听懂了他的意思。   “当然可以。”白玉热情,“我可喜欢小温跟小南了,你让他们过来,妈让阿姨去收拾房间,对了,小南,要什么漂亮的房间,阿姨这边都有。”   陆亦南怯生生:“谢谢阿姨,都可以,我不挑。”   白玉热情地规划:“那就把你的房间跟小野的挨一块,你们都是同龄人,平时又是一个班的,好互相照顾,我等你们来啊,一定要过来,不要不好意思,阿姨就喜欢。”   这个女人实在太过热情,薛城挂断后讪讪:“其实我妈确实挺好,就是有些方面太倔了,我又不习惯,总是不想听她话。”   “正常。”陆亦温点头,他去回忆,“我跟我妈也是这样,后来想想,她其实都是为我好,当时没让她高兴。”   “不说那些事了。”薛城去搂他肩,“先回去。”   彼时起来上厕所的薛野,听到隔壁有打扫的动静,奇怪地探头进去看,他殊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 第五十章   在得知陆亦南要住到自己家以后, 薛野表示了极大的不乐意和不配合,他又哭又闹,一个十多岁小孩用尽了他这个年纪所有的智商和“阴谋诡计”,最后听到汽车进门的声音时,绝望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薛城进门时就看到他弟坐在门边上哭闹, 那么大个人了, 即便因为年纪尚小而没有完全长开, 但也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薛城极其看不惯他弟这种恃宠而骄的行径,于是单方面越过了他。   薛野一贯崇拜他的哥哥,此时见着人来了,委屈巴巴地爬起来, 试图要去抱他哥大腿,他在他哥裤子上边抹眼泪的时候,陆亦南拎着行李箱,站在边上看他。   陆亦温推了他一把, 他才上前,慢吞吞地打招呼道:“薛野。”   薛野没理他, 哒哒往前边跑,进了自己房间躲起来, 这时候白玉从屋里迎出来:“来了啊, 我让阿姨给你们做了点夜宵, 小野呢, 让他也过来。”   陆亦南有礼貌地跟着他哥喊, 阿姨好,之后再起身:“我去叫他出来吃夜宵。”   “去吧。”白玉好客,“跟你薛野哥哥好好说。”   薛城踌躇地喊了他一声:“妈。”   两母子有多日未见,薛城又不是那能说会道的性子,一时僵在原地,还是陆亦温打破僵局:“阿姨,实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白玉引着他们到餐桌前坐下,“新切的水果,你们多吃点,小温最近读书很辛苦啊,我都听薛城说了,很厉害,好好读书。”   薛城捞了一块,自然送到陆亦温的嘴边:“你试试,最喜欢吃的芒果。”   他的动作实在太自然,又有些亲昵在其中,白玉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了,疑惑地看着她的儿子,陆亦温敏感,立即在底下掐了一把薛城的腰,薛城没察觉,蛮横往陆亦温嘴里塞:“你就试试,肯定好吃。”   水果好吃,但陆亦温看着白玉的眼神,心就有些凉到底。   好在白玉很快收敛了神情,她没往那方面去想,稍有疑虑就立即被她抛之脑后,只道是两人关系好,她这就放心了,本来还以为她儿子那拗到不行的性格,去新环境后,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   这不就交上了嘛,生得好看,性格也好,关键成绩都不错,就是来给白玉当儿子,白玉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薛城在给陆亦温喂食一口后,再顾自自己夹了一点吃,白玉笑道:“都用一双筷,小温跟你关系真好啊。”   薛城点脑袋,低头挑着果肉随口应:“是啊,等会他就睡我那边,不用新理房间了。”   另一边,陆亦南推开薛野的房门,薛野进去时故意没锁门,他有小性子,就等着哥哥或妈妈主动进来哄他开心,没成想听到动静一抬头,就和陆亦南面面相觑。   “哼。”薛野麻溜地手脚并用,滚进他的被窝,他的声音很闷,是气了,“你凭什么来我家住,是我爸妈,又不是你爸妈。”   “因为我没地方去。”意识到即将寄人篱下的陆亦南很听话,连平时惯常见着的脾气都没有了,解释,“所以薛城哥哥让我来他家里面住,只住一段时间,很快就走了。”   “你爸妈呢?”薛野继续生气。   陆亦南说:“他们出去旅游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所以为什么偏偏要住我家!”薛野去蹬他被子,不解恨,“你还住我旁边,明明我一直不喜欢你,你还来!”   陆亦南声音很轻:“因为没地方去啊,我刚才都说了。”   薛野躺在床上没出气,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的性格挺像薛城,同个娘胎出来的,都极为霸道,他对父母和哥哥的占有欲十足,突然进来一个陆亦南,他有了少见的危机感,并且这事没跟他商量,不尊重他的意见,因而不开心。   “我不会打扰你的。”陆亦南快速说,“对不起啊,以后我教你做作业。”   平时在他面前一贯拽得不行的陆亦南,突然低头成了这幅模样,薛野有些意外,半抬头看了他一会,哦了一声,说:“那你出去吧,还有,谁要让你教东西,我自己会学!”   陆亦南关门出去后松了一口气,薛野那副样子,大概已经算是同意了,不会再闹。他揪着手指站在原地发呆,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爸妈不在之后这种事情接二连三,他又有点麻木了,就这样吧,反正要听他哥的话,开开心心。   彼时接近午夜,一行人安顿下来后匆匆睡去,陆亦温累着了一天,什么事都没跟薛城干,薛城是有那心也没那胆,一夜过得相安无事,不过陆亦温的脸贴着他的手臂,体温偏凉,却衬得薛城燥热难安。   早起时候,薛城踩着拖鞋下床,汲着步子下楼去餐桌上觅食,临了和他出差回来的父亲四目相撞,薛城收回了拿面包的手。   薛志明看了他一眼,招手:“坐这边。”   薛城一贯天不怕也地不怕,但只要是在不涉及原则问题不用揭竿起义的情况下,他还是有些怵他爸,这时候乖乖坐下,薛志明给他盛了一碗汤,问他最近的近况,薛城喝汤,说挺好。   “听你妈说,你跟陆亦温关系不错。”薛志明慢慢道,“怎么认识的,还追着去镇中读书了?”   薛城含糊其辞:“好朋友,去哪儿都跟着,反正我在学校读书也没有意思,一个人无聊。”   薛志明意有所指:“关系好得不正常,听说你们晚上都睡一块。”   “怎么就不正常了?”薛城丝毫不慌,无辜得仿佛他爹的怀疑是多大的荒谬和污蔑,让人痛心疾首,“爸你读书的时候,做生意的时候,就没有几个好得不得了的朋友?”   薛志明一想,还真没有,至少在睡一张床上边,他就失败了,这时候薛城又说:“我在小别山,这种好朋友多的是,一圈都是我兄弟,以前打架的时候我一喊,大家都跟着我走,别提有多爽,你儿子到哪都厉害。”   对话流里流气,薛志明是典型富三代,老牌大户,家族底蕴深厚,自小受得就是绅士精英教育,最听不得这种话,但他心有愧疚,知道这事不能怪薛城,于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试图往另一边说:“你还记得宁安吗?”   薛城皱眉:“不记得。”   “上次宁安说来学校找过你,她小时候跟你关系可好了,我们那时候还总商量着,要把你们凑一对。”薛志明回忆薛城小时候的那些事,脸上带笑,“这次她回国,明天有个成年酒会,既然你回来了,到时候你也去参加,你宁阿姨都想着要见你。”   薛城咬着面包不高兴:“就那个甜豆浆啊,都什么年代了,爸,我们那边都兴自由恋爱了,就这,还在搞包办婚姻,丢不丢人?”   薛志明放筷:“你怎么这么跟你爸说话的?”   “我去我去,到时候我保证去。”薛城适时服软,他主要有事相求,护短,这气咽不下,“爸,你儿子昨天被人骂了。”   薛志明拍筷:“谁敢骂你?”   “就是。”薛城说得添油加醋,端了副电视剧里学来的奸人模样,他暂时能力不足,只能靠家里撑腰,也不要脸,“说我这幅样子是街边混混,不学好,还叫人别跟我玩,跟我好的都是自甘堕落。”   薛志明皱眉:“谁说的?”   “艳丽成衣厂。”薛城去回忆,“陆艳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谢了爸,你要是可以的话就给他们点教训,不用太过,就看你心情,帮我出口气就行。”   薛城说完就跑开了,跑厨房里边喊:“阿姨,有没有咸豆浆,给我来一杯,谢了阿姨。”   豆浆这事弄到最后还是陆亦温吃了苦,他一睁眼就被薛城灌了一嘴的咸味,偏生一脸朝气的男孩半跪在床上,笑得让人招架不住,腰都得被他笑软了:“你喜欢喝咸豆浆,我帮你打了一杯。”   陆亦温这才想起当初自己造的孽,说来也奇怪,那时候他跟薛城之间单纯只是好朋友,却在对方的关系问题上极度敏感,甚至违背本能脱口而出,撒了谎,分明是喜欢甜豆浆的甜味,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着了魔。   “好喝吗?”薛城再把面包送上去,“咬一口,还热着。”   陆亦温咽下去:“挺好喝的。”   “下次再给你买。”薛城摇他根本不存在的尾巴,“吃完你再睡会。”   陆亦温吃完后,没再睡,靠着床背在那发呆,薛城趴过去问他怎么了,陆亦温说:“我在想,白阿姨人真的不错,我把他儿子拐跑了,有点过意不去。”   薛城不同意:“当初是我先拐的你,是我先告白,是我要祸害你。”   “总之是一个道理。”陆亦温虚虚踢着薛城的腰,“你说,要是我们的关系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但是必须得面对。”   薛城说我想过,之前郑君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但他无所谓:“发现就发现了,我妈对你好,难道我对你不好,你是跟我妈过,还是跟我过,你对她愧疚,难道跟我分开,不会对我愧疚?”   陆亦温哑口无言,看了会薛城,求饶:“我说不过你,你的逻辑很强大。”   “你不用担心。”薛城替他掖背角,“我已经大了,没人能管得住我,我能自己做决定。”   “当然。”他低头亲了亲陆亦温的唇角,“当然,只有你管得住我。”   在家里窝了一天后,隔天就是薛志明所说的那个安宁的成年宴会,薛城纵有万般不愿意,不过因为有事求他爸,还是乖乖穿了家里送来的礼服,前去赴约,白玉整个儿热情,把陆亦温当他半个儿子看,干脆也让薛城拉着他,一起去参加。   “我进去不行吧。”陆亦温被薛城拉着走,有点懒散,“我就在边上晃晃,你去前边跟他们打个招呼。”   “你乖乖呆着。”薛城说完放手,“不准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很快回来。”   “去去去,墨迹什么。”陆亦温就差一脚踢上薛城屁股把人踢过去了,“好好跟人说话啊,别乱来。”   陆亦温踢着脚在边缘晃,觉得一切十分无趣,倒是真没兴趣,他刚找到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身边那侧也立即有人压了位,陆亦温看过去,见厉言跟他挑了挑眉。   恶心,陆亦温准备换位,他跟厉言是真不对付,即使小时候有些友谊在其中,但长久被他找着麻烦,那些微不足道的友情也早就在日积月累中消失殆尽,陆亦温才不会拖泥带水,他现在看着厉言的眼神,都是裸的厌恶。   厉言心中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最近找不到你,问了才知道你去镇中交换了,你把我微信都给删了。” 第五十一章   陆亦温自觉自己跟厉言没有什么话好说, 但厉言既然说要找他聊聊,他在沉默之下, 坐在原位没有再动,倒是想听听厉言能跟他说出什么花来。   两个幼时朋友再相见时气氛尴尬, 陆亦温伸手去抓他衣角, 握紧再松开, 这是他惯有的小动作之一,他一旦急躁或是无事可做时,就会这样。   厉言看到后说:“你的小动作还没改。”   陆亦温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厉言没头脑, “就,坐坐,聊聊,你在镇中读书还行吗?”   陆亦温奇怪地看他:“你是不是又在想要怎么整我?”   也不怪他这么想, 他一旦撞上厉言就没好事, 以前还有他爸妈给他撑腰, 之后厉言变本加厉好久, 直到他遇到薛城, 情况才开始好转。   厉言干笑:“我被爸妈说了一顿, 以后不欺负你了, 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坐坐,带南南一起,做你最喜欢吃的那道菜。”   “不用了。”陆亦温皱眉看他, “如果你要跟我道歉的话, 成, 话我听到了,我走了。”   “别走啊。”厉言起身拉住他,“问你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还有,到时候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我再加你一次。”   陆亦温没应这句话,只问:“什么事?”   厉言压低声音:“你跟薛城,真的?”   没等陆亦温开口解释,厉言先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家里你们我们都惹不起,还有,我都听说了,他从小就有婚约,就是这次晚会的主角,叫宁安,他们两个才是一对,你进去凑什么热闹,你以后就是个炮灰。”   “还有啊。”厉言根本没有给陆亦温说话的机会,“薛城他这人也不行,脾气爆,花天酒地,就是个不要好的富二代,他成绩是不是也很差,因为根本不想读书,你洗洗睡吧,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陆亦温觉得难得一见:“你在关心我。”   厉言的眼神就飘了,四处瞄,就是不敢去看陆亦温,顾左言他:“不是关心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你们合不来。”厉言又小声问,“你没跟他在一起吧,是不是他单方面追着你,你去镇中读书,他后几天也跟着去。”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陆亦温趁机骂他,以前厉言没少欺负他,骂他几句怎么了,“你有毛病吧,我跟谁交朋友,关你什么事,小时候认识几天,你还得管我一辈子?”   薛城正在跟宁安聊天,他不善交际,也不爱夸人,从他直男的角度来说宁安确实穿得挺漂亮,好在身边没有别人,他自动忽略那些恭维的开场白,把手中的礼物交给宁安。   宁安开玩笑道,谢谢薛城弟弟,薛城听后试探说:“宁安姐姐,生日快乐。”   宁安其实比薛城要大上几个月,不过因为当初生日的时候还在国外没及时赶回来,这场生日宴是事后补办,但也办得极为隆重,本人倒是无所谓,但对外的排场,一定得要气派。   薛城刚说完,结果被宁安一个大白眼给翻了回来。   宁安没脾气地笑:“你这样真的很直男,从头到脚,包括你挑的礼物都很直了,叫谁姐姐呢,我以前还怀疑你跟你那个好朋友有一腿,现在想想真的好笑,所以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一起结个姻?”   薛城说我就不乐意,宁安也不恼:“我回去之后捏着鼻子灌了三天的咸豆浆,那味太冲了,我们口味确实不搭,不过我也有男朋友了,我男朋友喜欢喝甜味,你得替我保密,到时候阿姨问你跟我的事,你得坚决说不同意。”   薛城巴不得她这样,立即说行,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不愿意给陆亦温任何的委屈,让他顶着谁谁谁的未婚夫这头衔过日子,可不就是委屈人了。   “那个人是谁,怎么没见过?”说话间宁安抬眼往远处的角落看,“你认识吗,跟你那个好兄弟在说话。”   因为好兄弟那三字,薛城的耳朵立即支棱了起来,如果他是一头狼的话,这会儿眼睛也得要绿了,滴溜溜地看过去,见到是厉言后,酸得不行。   宁安再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怎么一股醋味?”   薛城说你闻着就闻着了,无所谓,端着酒杯走过去,他走得体面,脸上还带笑,在别人眼里衣冠楚楚。陆亦温不经意间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心中却一惊,想着醋坛子要打翻了。他想立即堵上厉言的嘴,叫他别再给自己说那些道听途说的、薛城的谣言,就怕薛城听到得发疯。   薛城没听到,他走近时厉言已经闭了嘴,厉言闭嘴归闭嘴,但脸上愤愤的神情依旧不假,薛城睨眼问:“你看着挺不服气,不服气什么,不服气老子长得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高?”   厉言吵不过他:“不是。”   “走了。”薛城面无表情地转身去瞪陆亦温,“叫你别跟陌生人说话,转眼就跑,管不住你了还?”他在醋意漫天的时候乱说话,哪本小说里看来的台词随口化用,“不听话的话,晚上有惩罚。”   看着他这幅硬凹出来的霸道精英样,陆亦温是真得笑喷了,偏偏面上还要维持住,在外面给他面子,点头:“我错了。”   “你们是真在一起了?”厉言追问。   薛城骂道:“关你屁事。”他转身压低嗓音恶狠狠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这件事最好就烂在肚子里,还有,如果不想出事的话,以后也别来找陆亦温说话。”   陆亦温笑眯眯地看着薛城。   他男朋友真的超级帅,关键一身西装,来时专程做了发型,刘海往后梳,露出没有遮挡的眉和眼,饶是陆亦温已经和他朝夕相处好几个月,这脸怎么也看不够。   “好了。”他把薛城拉走,防止他再疯咬人,他走前转身跟厉言说,“你下次别找人打听我了,微信我也不加了,你替我跟阿姨说一声,就说谢谢,但是不过来吃饭了,我跟南南过得都挺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厉言呆呆地看着他走。   他心里边有些空,至于为什么空,他说不出来,他说不出很多做事的原因,比如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缘无语地和陆亦温杠上,他就算再暴力,也不会对身边其余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动手,甚至对他们爱护有加。   他是因为嫉妒陆亦温成绩好吗,还是嫉妒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所以这才在他落魄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冲上去踩他一脚?   厉言不知道原因,他在薛城的威胁下望而却步,不敢再追,他在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等到有一天在别人的点拨下幡然醒悟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但为时已晚,陆亦温早跟薛城在一起很久,没有他能再插足的机会。   至少现在厉言尚且处于茫然阶段,他打算回去翻翻小时候的那些相册找感觉,然后才想起,他把那些有陆亦温在的照片,都送给了薛城,上回薛城仗着家中势力威胁他,他不得不这么做,当初又想着反正都是堆垃圾,于是也没有给自己留一份。   有人愁,有人喜,回家的薛城在洗漱完毕后,把房门关上,当着陆亦温的面突发奇想,拿出了那些被他珍藏的、小时候的陆亦温,并且洋洋得意:“温哥一起来看吗?”   陆亦温整张脸都绿了,扑过去和他抢:“不准看!”   傻逼厉言,他这回才开始骂人,是不是天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小时候脑子被门夹了,本来就不聪明,只想着打打杀杀四处征战,没想到现在越来越笨。   就算真被威胁了,也不用非把全部照片打包给薛城,简直让人无语至极。   相册一共有三大盒,陆亦温匆匆扫了一眼,怀疑里边有上百张不止,他绝望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薛城盘腿坐在他边上,翻开第一页。   “你不用太害羞。”薛城说,“我翻过好多次,这次只是温习一遍,老师不是说,温故而知新,就是这么个道理。”   “去他妈的温故而知新。”陆亦温扯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脸,破罐子破摔,“快点看完,看完就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去学校。”   薛城趴过去:“这张是什么时候照的?”   陆亦温崩溃地看着照片中还在哭的自己,觉得自己也真要哭了:“不记得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大概两岁的时候吧。”   “这张可爱,像年糕。”薛城头头是道,“这张我最喜欢,还有这张,是我第二喜欢的照片,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你真可爱。”   陆亦温被他夸得耳朵尖红,无措又茫然地踢了会被子,也不管什么丢不丢面子了,现在只想着闭眼翻过去,一觉睡至天亮。   他正躺尸的时候,腰上突然被薛城轻轻踢了一脚,倒是没什么力道,不过薛城很生气,越想越不得劲,突如其来地吃醋:“是不是我不认识你,你跟厉言青梅竹马,长大就在一起了?”   陆亦温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薛城吃醋,踢他:“是不是?”   “不是。”陆亦温也回踢他,“你要跟我算这账,行,我们算算,你跟那个宁安还是安宁的家伙,不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你们差点还有婚约。”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薛城再虚虚踢他,“你今天还跟厉言说话了。”   陆亦温咬牙,你来我往地踢回去:“行啊,那你今天不也跟你宁安说话了。”   “你还差点去厉言家吃饭。”薛城跟他较劲,胡搅蛮缠,“你差点就见他爸妈了。”   陆亦温:“”   操,他被薛城踢到地上了。   这傻逼看着照片,怎么突然就吃醋了,莫名其妙的。 第五十二章   陆亦温在摔倒后睁开眼的时候, 见薛城正趴在床上探出半个脑袋半双眼,小心看他。   “操。”陆亦温一手按在他的脸上用力, 用了十足的力道,骂道, “看什么看, 拉我起来, 薛城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薛城连忙把他拉起来,他端了一副忐忑的神情,小心去看陆亦温的态度, 却见嚣张放话的陆亦温之后没再说话,正欲松气时,左侧突然挨了一脚,他被陆亦温以牙还牙, 同样踢下了床, 当事人端坐在床上, 目光郎朗, 笑得开心, 是一副报复成功后狡黠的笑。   陆亦温再把被子扔给他:“睡地上。”   薛城四面朝天, 看了他一会, 点头说:“我反思。”   “呦。”陆亦温倒是被他逗笑了,“这么听话,你能反思出朵花来?”   “能。”薛城卷着被子, 成蜷缩状, 窝在当中, “我反思,你别生气。”   他顾自去反思了,堵得陆亦温说不出任何的话,陆亦温怀疑薛城这是聪明透顶了,这招叫做以退为进,先率先示弱,让人无话可说,毕竟真要说起来,薛城从他这里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他好笑似地看着薛城装模作样窝在被窝当中、闭目一言不发,什么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困意袭来,陆亦温打算关灯睡觉,这次他去踢薛城的腰,喊他:“起来了,别睡地上。”   薛城没声响,陆亦温又用力重重一踢,岂料薛城给他翻了一个面,嘟囔片刻后,浅浅慢慢地呼吸,仅把背影对准陆亦温。   操,陆亦温目瞪口呆,这货睡着了?   睡着了?   睡得还真香。   成,我们的感情还真是脆弱,风一吹就倒,被一沾就少,陆亦温无话可说,径直被他气笑了,看了薛城一会,又被他给逗乐了,他倾身推了薛城一把,泄愤后,干脆关灯睡觉。   后半夜他睡得极不安分,或许是长久习惯薛城睡在他身边的缘故,身侧少了热气充盈的来源,于是久久不能适应,正如他刚去镇中交换的时候。   陆亦温迷迷糊糊地皱眉,他的左手垂在床沿侧,正面仰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左手处落了一道力,陆亦温警觉睁开眼,在黑暗中适应片刻后,他看到薛城虚虚拉着他的手,陆亦温一动,薛城的手背砸在了地上。   地面都是硬地板,没铺软垫,人又不是钢筋水泥做的,砸到了都会疼,陆亦温先比薛城觉得疼,是心疼,赶紧开灯坐起来,他高估了薛城的皮糙肉厚,人没事,穿着背心样式的睡衣,踢翻了被。   陆亦温看了会薛城的肌肉,得了,睡不着了,他再去比照自己的,觉得哪哪都不满意,他以前觉得自己哪儿都好,直到遇到薛城,单是身量上的比较,就略输一筹。   不过这事没什么好争,薛城四舍五入又是他的,所以他跟自己较什么劲。   陆亦温再去拉薛城,让他上床去睡觉,他后悔了,说什么都不能再让男朋友睡地板,就当是他求着薛城了,求求他起来。   薛城终于被他拉起来,抱着陆亦温一起滚到了床上,薛城半睡半醒间亲了陆亦温的嘴角一口,说晚安,压着他不再动,陆亦温努力伸手够到了房间灯的开关,摸索片刻后终于摁灭,他在暗处睁了会眼,也说:“晚安。”   然后一夜没睡,薛城就是那龙涎香和发情水,他有很强的攻击性,陆亦温在和他彻底肢体相触的那一刻就动不了,他被薛城亲吻嘴角的时候,感觉自己很意外地化成了一滩水。   可是薛城只想要睡觉。   我是不可能主动的,睡得有些迷糊又不清醒的陆亦温在心里抱怨道,又要我当下面那个,又要我主动,分明前几天都暗示了那么久,脸都豁出去了,薛城他妈还跟他扯那小红花,什么时候这么守身如玉起来。   活该他,没睡够的陆亦温心里边窝着火,以至于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极度幼儿化,顾自赌气,但他又不舍得推开身上的薛城,于是这样将就着睡了一夜。   早起神清气爽的薛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他把陆亦温拉起来,逼着洗漱了片刻,又去拿着两人的行李箱,早早在外面等,在等待的过程中薛志明也在打量他,两父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又互相匆匆移开视线。   直到薛城跟陆亦温上车后,薛志明这才去跟白玉说:“这两孩子之间很奇怪。”   白玉拎着她的小挎包,在送走了所有孩子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要去找她小姐妹玩,她现在满心眼的都是珠宝、奢侈牌和中午吃什么,压根没听他老公说了点什么,只反驳:“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我只说了他们关系好,你就一直去督孩子,非要抓到点什么才开心是吧,小孩子年纪轻轻的,青春期有几个好朋友很正常。”   “我是奇怪。”薛志明跟她争,“你多关心城城,跑老远去读书干什么,这不像是他能做的事。”   “孩子我生的,我会不心疼,我会不关心,我会不了解?”白玉瞥他一眼,“去去去,早点去上班,我走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薛志明孤零零地在大厅口站了一会,他感觉自己被全家孤立了起来,莫名这样想,但他很坚强,二十年商场浮浮沉沉,这点挫又算得了什么,他会在这条路上持之以恒,直到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陆亦温在车上又靠着薛城睡了一会,直到回到学校后,困意才彻底消失。   早读结束后,楚迅过来找人。   一见到楚迅陆亦温就头疼,想起当初自己造的那些孽,他仔细看了会楚迅,没少一块肉,也没见着什么挨打的痕迹,放下心来,问他什么事。   楚迅说他代父道谢,彼时薛城刚巧人不在,他出去新环境交际,交际手段一流,很快认识了镇中不少出名的人,由于位置空着,楚迅于是坐下来跟陆亦温讲话,说他爸爸从小就是个警察,因为工作忙碌时常不在家,而他自小又对自己颇为严格,所以两人关系不佳。   “然后呢?”陆亦温好奇,“你就那天撒了声娇,好了?”   楚迅摇头:“也没有,回去之后我爸骂了我一顿,后来我跟他解释,他就沉默了好久,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是不对劲,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总之关系缓和了就好。”陆亦温刚安慰了他两句,余光瞥见薛城站在门口望着他、他俩。   陆亦温心想我们是靠着说话太近了还是说了点不该说的亲密话,都没有,但薛城满身醋味也不假,如果把他泡进缸里,都能直接腌制一大盆酸白菜。   这个比喻量化了薛城的醋味,也让陆亦温忍俊不禁,他想到薛城之所以会追着来镇中,也是因为有楚迅的存在,但陆亦温冤啊,巨冤,就算没有楚迅也会有楚飞,薛城一个人就能脑补出一些不存在的剧情来,他是极为不可控的一道因素。   送走楚迅后薛城夺回自己的座位,他理了会桌上的课本,给了陆亦温一拳,倒是没力道,确实知道他俩没事,不过开玩笑地轻轻说:“背着我跟楚迅聊天。”   “乱吃飞醋。”陆亦温又跟他动手了起来,“无理取闹。”   薛城绞尽脑汁去想四字短语:“死性不改,我很痛心。”   “你特么还押韵。”陆亦温得被他笑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太小学生,我很累的。”   薛城不太懂网络上的那些流行语:“我小学早就毕业了,操,你是说我学历低?”   他说罢就去找陆亦温身上的痒点,发誓要给他一点痛苦吃,陆亦温被他摸得身上痒,拼命要去躲,他抬腿要去踢薛城时,膝盖刚怼上薛城的腰,余光看到班主任站在窗口看着他俩,隔了一道透明玻璃窗,陆亦温和他班主任的小眼睛对上了视线。   他们这班主任姓宋,是个挺和蔼的老爷子,据说也是十佳教师之一,不过老爷子年纪大了,追不上现在的新潮流,人也开不得玩笑,见着什么就是什么,他现在看在眼里,就觉得是这俩血气方刚的男生在打架。   无他,也怪陆亦温和薛城两人打得可真真,是谁见了都会误会。   宋老先生先是进门,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挨在一块的座位,百思不得其解,问:“你们时候坐到一块了?”   他是真没注意座位这事,碰巧两人打架,才发觉后边两位插班生悄咪咪地挨在了一块,但班级里面并不允许私自调座位,必须得到班主任的同意才可以。   当然,宋老师此时十分生气,在纠结完座位后他厉声说道:“你们两个,过来我办公室一趟,还有你们,收拾收拾等数学老师过来给你们上课,别看热闹了,都转过头去。”   陆亦温跟薛城面面相觑,不情愿地跟着出去,在班主任看不到的角度,陆亦温还从后背捶了薛城一把,十足埋怨的姿势,旁人倒是看清了,等两人走后教室里炸开了锅,纷纷议论:“怎么又打起来了?”   “他们关系真的奇怪,之前看着要打起来了,结果坐到了一块,今天又开打,挺好玩儿的。”   “是真的!是真的打起来!”薛城的三个室友终于扬眉吐气,“他们有仇,是陆亦温太过分了,上次吃烧烤的事情你们忘记了吗!等着看好了,薛城现在认识了很多人,到时候让他们帮忙教训陆亦温,陆亦温被打十顿都不可惜。” 第五十三章   薛城就差要把头给摘下来了, 好说歹说,才劝得老师没有追究, 也没再说着要把他们的位置分开,相较于薛城的话多, 陆亦温在旁边一言不发, 只有老师在问他的时候, 他才在薛城的眼神暗示下,给面子道:“确实是在开玩笑,在一中的时候关系也不错, 老师放心。”   后来他们就被老师放行了,放出去的时候老师还让他们好好相处,薛城不知道哪根筋错位了,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腰杆子笔直, 仿佛得到官方认证和许可, 径直抓住陆亦温垂在身侧的手, 五指相扣, 举起来冲老师点了点头。   陆亦温面无表情:“”   他有好多话想吐槽, 又不知道要从何开始, 比如他特么觉得薛城就是个神经病, 或者说,觉得薛城就是个小学生,太幼稚了, 他好想逃, 他用力朝后缩回手, 在逃脱边缘徘徊的时候,又被薛城捉了回去。   我死了,陆亦温面对宋老师此时茫然又有点欣慰的眼神时,又在心里边骂,薛城,你也死了。   “那你们。”宋老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他实在年纪大了,追不上年轻人的新潮,于是茫然道,“一定要好好相处,虽然你们是中途过来交换的,但老师一视同仁,你们都是老师的学生,不要打架。”   薛城说好,笑眯眯。   陆亦温懒懒地跟着说:“好,老师放心。”   事情有惊无险地过去,等两人回到教室时,门口聚了一帮人,陆亦温奇怪地看过去,那群人跟薛城打招呼,瞧着陆亦温的眼神却是恶狠狠:“老师怎么说,这个人欺负你了?”   陆亦温一看,这是要打他的架势,他根本不清楚薛城这几天在教室外面干了点什么,交际面倒是广泛,有点当初在小别山中呼风唤雨的架势,他好笑地看热闹,听薛城介绍他:“好朋友,瞎玩的,你们别听别人瞎说,我们关系好着呢。”   “那就没事,我们原本还想帮城哥你揍他一顿。”为首那人一口一个城哥地叫唤,陆亦温沉默着在旁边听了一阵,他又耳尖地听到嫂子两个字,“什么时候城哥带嫂子出来玩玩。”   薛城看了眼陆亦温,尴尬地笑:“得看他愿不愿意,到时候我去问问他。”   “反正嫂子什么事都听你的。”几人笑,“你不是说了,你往东,嫂子就不敢往西。”   陆亦温:“?”   这特么什么话,瞧瞧,他听到了什么。   他觉得薛城这几天狂得可以啊,口出狂言,简直无法无天,陆亦温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想着要给薛城一个教训。   “我听说。”陆亦温插话进去,“是嫂子比较厉害,嫂子往东,薛城就不敢往西,嫂子让薛城睡地板,薛城就不敢睡床,半夜还要摇着尾巴求,让我上床睡觉吧。”   薛城的笑僵在了嘴角,他没有,这事他真没有,他要脸,他怎么可能因为要睡床,就去求陆亦温。   他那几个兄弟的笑也僵在了嘴角,齐齐看向了陆亦温。   “嫂子跟城哥睡一块了?”这事关乎节操,几个人都自觉压低了嗓音,问知情人,“城哥可以啊,速度真快,在一起没多久吧,这速度,艾玛。”   陆亦温一顿,冷冷道:“没有睡、一、块。”加重了后边那三字。   他对这群人很失望,怎么抓重点的,一个个大老爷们,心细如发,他有说睡一块吗。   他说的是,薛城很怂,都得听他的话。   薛城凑过来,背着面求:“陆哥你就少说几句。”   他私底下抓了把陆亦温的手,他这幅样子让陆亦温想起当初醉酒时拉着自己的薛城,很乖,自称壮壮,还小声又卑微地说,他们睡床,壮壮睡地板。   瞧着他有点儿可怜,陆亦温因为被薛城连续操作搞疯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带笑,说:“成吧,骗你们的,薛城超级牛逼,嫂子跟他关系很好。”   说着说着,陆亦温自个儿的脸也红了,心里边有些别扭,又说了几句后,仓促躲进了教室。   他在叫自己嫂子的时候,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跟薛城完完全全地在一起了,他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识,比如说,他跟薛城在一块后,薛城会把他介绍给所有的朋友认识,他会在所有人的口中出现,无时无刻不和薛城捆绑在一起。   陆亦温仓促地整理书桌,他在紧张时愿意给自己找些无聊的事情来消磨时间,许久之后他心底的燥热感才消失,陆亦温看着桌上的笔记,又去看门外不远处正在和人聊天的薛城,突然想笑。   这种感觉,其实仔细去想,还挺不错,他愿意跟薛城捆绑在一起,没有任何勉强,发自内心,就好比是领了一张结婚证。在法律之下,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用证件来束缚对方,但大概的感觉就是这样,应该吧。   不过薛城爱吃飞醋这事当真要改,幼稚的毛病也要改,等他回来之后陆亦温说了他一顿,说到后来薛城去堵耳朵,求饶:“老婆我真错了,我刷试卷了,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到底有没有知错陆亦温也不清楚,他又不是薛城那肚子里的蛔虫,不过说了一顿后薛城至少有所收敛,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在镇中读到第一个月末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期末考试的热身运动,当天考,第二天发成绩,速战速决,陆亦温发现薛城的脑子还真好使,他这一个月来的认真程度不亚于当初的陆亦温自己,成绩也是令人咋舌,在高手如云几乎全是尖子生的镇中,考到了班级第二十八名。   小红心三百颗成就达成,但陆亦温真怕疼,又听说这事之后会生病发烧,怕耽搁了考试,好说歹说才把薛城给稳住了,两人商量了时间,等期末考完,到时候回家。   商量这事的时候是在宿舍,没有别人,陆亦温的耳尖红,但还坦率,说:“到时候我们再试试。”   薛城爱惨了他这幅模样,连哄带骗,差点就上了全垒打,被及时止损后,他又掰着指头去算日子,陆亦温觉得薛城谈恋爱都没这么用心过。   相较于薛城的二十八名,陆亦温在班级第五,年级第十四,这个成绩不好不坏,但和他当初来交换时宋老师说的一样:即便你在一中一直以来都是年级第一,但从大范围来说,要想考上顶尖学校还是有些困难,过去交换,不仅是为了学习那边的方法,也是为了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水平。   热身运动过后就得准备期末考试,中途遇上元旦放假和元旦晚会,两人回了一趟家,再回学校没过十天,就被打包进了期末考的考场。   考完试那天正巧是雨天,外面滂沱大雨,走廊人流熙熙攘攘,陆亦温夹在当中随着潮流走,他听到耳边大家正在互相喊:“放假快乐,解脱了!”   这是陆亦温和薛城在一起的第一个假期,陆亦温光是想着整个寒假的惬意,也不自觉地脸上带了笑,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快乐,没有任何勉强,即便他在最后一场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想到薛城心心念念的那个事,想到回家后就要上刑场,确实有一瞬间,觉得哪里有点疼。   但跟喜欢的人一起,其实挺好。   陆亦温在拐角处和薛城撞上,在隐秘的人流中他们偷偷牵手,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类似偷情的刺激在薛城碰上陆亦温的手时就控制不住,他俯身低声说:“快点回家,我忍不住了,我把车都安排好了。” 第五十四章   薛城本来想着要跟陆亦温打车回家, 他还想玩一把浪漫,他想要去买玫瑰花,或许再想要就近去找一家酒店, 他的计划满满。岂料刚出校门,就有司机迎了上来,说是家中有人来接。   坐上车后薛城心中还有些不快,陆亦温捏了他的手背肉,薛城才趴窗沿边去看,说:“雨越来越大了, 风景不错。“   陆亦温也过去看, 彼时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车窗紧闭, 雨中夹雪, 打得车窗。外面是一片隐约的绿色, 离开摩登高楼后这里是一整块未经耕耘的土地, 薛城有些兴奋, 他突然打开了车窗。   风夹着雨水往车内吹,有一瞬间陆亦温甚至睁不开眼睛,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下意识打了薛城一拳, 却听薛城爽朗地笑:“你怎么没被冷哭,快来哥哥怀里哭。“   “操!”陆亦温又追着给了薛城一拳, 伸出手够到车窗开关, 终于把车窗摇上, 做这一切时他的身体半俯在薛城的腿上, 薛城的两眼就看直了,臃肿棉衣下的身体让他梦寐以求。   “别乱来,司机在。”陆亦温抬眼,用口型骂他,“滚过去。“   薛城不管不顾,去捞陆亦温的手,低头呵了一口气,说:“我给你暖暖手。“   陆亦温抽不出来,佯装生气,薛城在司机看不到的角落,低头亲了一口他的手背,这一吻浅尝辄止,薛城随后就松开了手,哼歌再去朝窗外看。   陆亦温缩到另一处角落,身体微塌,干脆闭眼休息。   薛城哼了会歌后装无事发生,心里边又痒,又想着去碰碰陆亦温,他这幅样子像是正在热恋期,又如急躁的毛头小子,刚想伸出小指勾着那人手时,和前方司机的视线在车内镜中交汇。   薛城刚伸出的小手指,直愣愣地顿住了,无处安放,他直觉自己不应该再进一步动作,他有一种被监视的危机感,于是他继续瞪着那个司机看,理直气壮。   司机干笑道,找话题:“大少爷坐稳了,准备要转弯。“   薛城收回手,抱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显得心情极不好,那司机不敢再看他,沉默着开车,窗外车轮轧过湿哒哒的雨水地带,雨似乎停了,薛城小心开了一道窗缝。   旁边陆亦温睡着了,他的脸颊偏向薛城身侧,半仰着脑袋,脖颈呈现出十分漂亮的弧度,但他的睡相很不好,或许是太过安逸,身体快要滑下车座,一双长腿无处可放。   薛城伸手,抱着他的腰往上抬了抬,又给他紧好安全带,陆亦温自然往他身侧靠,两人之间已经颇为熟稔,这算是陆亦温的一种本能。   好想现在就来场春风一度,薛城可怜地想,我真得憋坏了。   到达家时不过下午三点,他们一个高中放假居然比初中还要早,彼时家中没有几人在,父母弟弟更是不在,薛城从他妈房间拿了一束玫瑰花,蹬蹬往自己房间跑。   “快快快。“薛城先去摘玫瑰花瓣,准备在床上玩一把浪漫,他催促正在整理书包的陆亦温,“你先去洗澡,我之后洗。“   “你哪来的玫瑰花?“陆亦温转身拎起薛城的书包,把上回薛城买了但还没用上的安全用品一并倒出来,一边问,“花园里摘的?“   薛城摇头,老实交代:“我妈那偷的,我看着还新鲜,就拿过来了。”   陆亦温看了那束含苞欲放甚至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一眼,提醒道:“说不定是你爸送的,不太好吧。”   本身对于要坦诚相见这件事,还是有些紧张情绪在其中,陆亦温此时看着薛城他妈的那束玫瑰花,更觉得丈母娘好像就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拐了人家儿子不提,还用了人家的花,这是人能干的事吗?   “管他呢。”薛城把摘下的花瓣洒了一床,不以为意,“哦,对了。”经过陆亦温一提醒,他的脑子就活跃了起来,往外跑出去,过了片刻很快回来,手中抱着一只纸盒子。   “哪来的?”陆亦温心惊胆战,又提高嗓音问了第二遍,“哪来的!”   薛城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地拿出来摆放在床上,答案不变:“我妈那拿来的,到时候没了再给她买,你挑着用用。”   有一瞬间陆亦温觉得薛城就是那拆家的熊孩子,他不仅拿来了他妈白玉的护肤用品、香水,各种杂七杂八的瓶罐子,还顺便顺走了他妈房间的一盒套子,装备根本不用自个儿再买。   我特么,我死了,我不想了,我想滚,我想回家,陆亦温朝薛城竖起大拇指,不知道说什么好,茫然地往浴室走,薛城紧接其后,拿了两瓶他妈平时用的香水。   这味儿挺好闻,倒是不刺鼻,具体是什么味道薛城闻不出来,但他喜欢,他光是想着等会陆亦温身上也是这股甜甜的味,就想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给陆亦温放水的时候,把那两瓶香水全倒了进去,倒得一滴都不剩,热气氤氲,浴室内视线朦胧,空气中夹带浓烈香水气,陆亦温刷完牙后过去,越看越觉得血压高升,抬脚把薛城踢到一边:“滚。“   薛城麻溜地滚,滚出去前探脑道:“别太墨迹,等会爸妈就回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对你不是特别有信心。“陆亦温冷笑回呛他,“所以我洗太慢也没有关系。”   薛城没说话,耸了耸肩,踢踏着步子出去铺床,总算走远了,送走这尊菩萨后陆亦温松了一口气,他顺手捞起放在旁边的空香水瓶,就着灯光一看,这玩意他认识,以前看他妈也用过,说是什么限量纪念款,总之现在买不到。   薛城得被他妈打一顿。   丈母娘真很惨。   我对不起丈母娘。   陆亦温将身体滑入浴缸深处,深吸一鼻子空气,还真挺香,都是些金钱堆砌的味。   希望丈母娘能坚强。   花没了可以再摘,香水没了可以再买,但儿子只有一个,生一个也很麻烦。   洗完澡裹着浴巾出去的陆亦温觉得薛城就是头红眼的狼,随时都能露出獠牙扑上来。陆亦温先前在浴室做了不少心理准备,现在见着却又怕了,他有一种隐秘的兴奋情绪以及久违的恐惧,期待而又忐忑。   正如他在薛城进去洗澡的时候希望他快点出来,但又害怕他早些出来,就是这样。   薛城出来后陆亦温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暗了,昏天倒地,他后来大概是真的哭得很惨,从这头哭到那一头,从四点哭到六点,哭到后来觉得身体的力气都用光了,但噩梦持续不断。   薛城一碰他,他就得哭,他恨哪,他怨哪,他后悔哪,早知道这样,他宁可坐在教室里考他娘的十次考试,都不想答应薛城来这一次。   他是真没想到会这样,不是网上都说了,像薛城这种的,第一回 都不行,走个过场就成了,不会太难为人。   陆亦温越想越气,他起不来,他连手都动不了,他不能说话,他跟被脱干水分的咸鱼一样,但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腿,用力把薛城踢下了床。   薛城一着不慎,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过了好半晌他才嘟囔道:“干嘛这么凶。”带了明显的委屈意味,好似疼的是他。   陆亦温咬牙,声音从牙缝里出来:“疼。”   “哦。”薛城现在的反应整个儿慢了半拍,他大概还没有从刚才一瞬间的余韵中出来,连说话间的腔调,都拖了一丝上扬的沙哑尾音,点头,“那我给你去找找药膏。”   他起来穿上衣服,开门出去找药膏,殊不知同一时间他妈正在拉着家中保姆问:“李嫂,我放在桌上的香水面霜,是不是你帮我理到别的地方去了?”   李嫂摇头,她仔细去想,想起来些线索:“刚才小城从夫人你房间捧着一大盒东西出去。”   “小城拿我香水干什么?“白玉奇怪,“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用这些东西了,那都是女款,他真要用,也得买男款才行。”   李嫂接着说:“小城好像还从房间拿走了一束玫瑰花,看上去挺乐呵,见着我们谁都笑。”   “对!”白玉想起来,“花也不见了,这孩子在玩什么,哦,大概是这次考试考得不错所以心里高兴。李嫂没事了,我去找他,你继续忙你的,对了今天都回来了,李嫂你做个老鸡汤,小温最喜欢吃那个。”   李嫂笑道:“没问题夫人,夫人对陆家那俩孩子真好,几乎当半个儿子在养了。”   “可不是嘛。“白玉边走边说,“我可喜欢小温跟小南了,就当儿子在养,比跟小城都亲。”   薛城出去找药的空隙门没关实,白玉一推就进,她正要高声说笑,待她看到屋内的场景时声音被她生硬地在喉咙后掐灭。白玉唇瓣哆嗦,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她高声尖叫,把门重重砸在墙上。   房间很大,走廊悠长,尖锐的回音几乎刺破陆亦温的耳膜。   陆亦温的脸也霎时白了,他的腰腹虽然盖了严实的被子,但趴在床上养伤玩手机的姿势,让他后背的痕迹暴露无遗,房内气氛暧昧,床上地面洒落残留的玫瑰花瓣,让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无处遁形。   我死了。   不对,我们死了,他和薛城都得死了。   陆亦温仓促捂住被子爬起来,他不敢面对白玉失望和恐惧的眼神,尽管他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到来,但不是现在,不是他们还在上高中无力自保的时候,一切都太过突然,陆亦温张口,发现自己甚至失去了说话和辩解的力气。   他想等薛城来,他害怕。   对,他很害怕。 第五十五章   从薛城卧室未被合上的门缝里, 陆续传出东西砸地的破碎声,薛野和陆亦南刚回家, 两人一左一右,趴在门边偷听。   他们关系依旧不好,但因为陆亦南的妥协,又不至于太坏,只是彼此间泾渭分明,分出一条楚河汉界。   话题含糊不清,他们起初听到白玉问:“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   薛城嘟囔:“就那么着呗,妈,您别吓着他,他刚考完试。”   “你们才要别吓着我。”白玉一瞬间拔高嗓音, “我这种年纪禁不起吓, 我46岁了啊,心脏不好了, 薛城,你赶紧给我打救护车, 我就怕我不小心去了, 死了都要受你这种气。”   她没带上陆亦温, 全程只抓薛城一人骂,好像在她的认知里, 错误就得薛城一个人担着, 可听得陆亦温数次脸红, 想要开口给薛城辩解,但被薛城及时用眼神唬了回去,做口型:“别说话。”   也对,这会儿插话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能说什么,陆亦温想,难不成说,是我先勾引薛城的?他没有,当时他什么都没做,稀里糊涂就被薛城表白了。   甚至至今都不明白,到底是在哪一瞬间,或是在哪一段恰好的时间里,把薛城掰弯了,以前问过薛城这个问题,薛城那张嘴巴说不出人话。   面对白玉的指责,这时薛城又说:“也不是故意让您看到的,您别气,喝口水消消气。”   白玉骂道:“我有什么心情喝水!你们两个今天啊。”白玉指着薛城的手都在抖,咬牙,“好啊好啊,薛城你翅膀硬了啊,衣服给我穿好!”   白玉又偏开脑袋,很不好意思说,大冬天里两手扇风:“小温你,你把领子也拉好。”   “哦好的。”陆亦温茫然地低头去拉衣领,薛城这时候凑上来,如往常,甚至动作颇有暧昧,在亲妈面前依旧死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我帮你。”   陆亦温伸手把他的手打落,白玉过于偏激的杯子也与此同时扔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薛城的手背上,尚还滚烫的热水浇得他满手红,立即就让陆亦温觉得一定痛死了,经由这个心理反应,陆亦温的眼角甚至下意识地因为刺激而红了一片。   薛城把手藏在后背,的热水粒砸在铺满房间的地毯上,陆亦温盯着那一片水迹失了神,他五味杂陈,想问薛城还疼吗,但她又看到白玉气红了的脸。   白玉眼神躲闪,片刻后冷哼一声,再骂:“薛城你就是活该,家里出了这种事,等你爸知道了,打断你的腿,把你整个寒假都关在家里,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薛野奇怪地看了眼陆亦南,想冲进去,他不懂,他只知道妈跟哥在吵架,至于关陆亦温什么事,他不懂,他什么都不知道,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陆亦南想,薛野还真是单纯。   而他心思重,大难之后又早熟,听了几句就听出了大概,他一面觉得好羞耻,好丢脸,陆亦温,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睡别人家儿子,把别人家搞得乌烟瘴气,陆亦南看了薛野一眼,心想,怎么办。   两兄弟脑回路一致,陆亦温此时大脑里面也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   到底没有薛城那样有本事,也没他那样脸皮厚和痞气重,他光想着被发现这件事,面上就又一阵燥热,不同以前被薛城挑\\逗的情绪,是真真切切觉得羞耻。   他也知道白玉的好,准确来说,这里全家都对他不错,而他这样,无异于农夫和蛇,这是他一向看不起的事。   于是说不出话了,想要去给薛城使眼色,让他情绪平静不要再争,岂料没拦住薛城下一句的狠话,薛城说:“那这样就这样了呗,妈你也别管了,你管不住我,我也不可能听你的话,你就让爸来打我的腿,打断了算我输。”   白玉要被这破儿子给气昏过去了,坐在椅上给自己顺气,用手抚胸,瞪着薛城不放。   对,她是管不住了,她一直都管不住薛城。薛城最初被接回家的时候,住了几天打包行李就要走,还真被他一个人挨到了小别山的脚下,最后好歹是白玉自己哭着喊着又打亲情牌,终于是把人给劝回来了。   可劝回来又有什么用,事实证明,薛城就算表面听话,背后不还是,不还是找了个男的,这还不如当初就让他住在小别山算了,白玉去想这些气话。   薛野就要伸手冲进去,至于冲进去后帮娘还是帮哥,这他还没决定好,但他立即被陆亦南给拦住了,陆亦南和他做了嘘声的动作,小声说:“我们先回去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薛野小声回,“这是我家里的事。”   “真的,你相信我一回。”陆亦南使出浑身解数,“这时候不能进去,进去了阿姨更加会生气,而且,他们也不会跟你说吵架的原因,但是我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竟觉得陆亦南说的好有道理。   薛野茫然了,但不甘示弱,仰脑袋:“是吗?”   “你跟我走我就跟你说。”陆亦南伸出小指和他保证,“我肯定不骗你。”   薛野打落他的手:“谁要跟你拉钩,傻子才信这个。”不过双腿听话地往外迈,陆亦南为了哄住他,在旁边开始解释,“就是他们玩游戏,然后可能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然后可能就扯了一下衣服,就。”   薛野睁眼,他的眼睛可真大,眼神又是和他本人性格完全无法挂钩的单纯,陆亦南对上他的目光,本就磕绊的描述一下子卡在了嘴边,编不出来了。相较于同龄人薛野的单纯,陆亦南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知道太多的自己,他还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就什么?”薛野开口催促,“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玩我是吧,逗我好玩是吧。”   还没等陆亦南继续解释,他听到卧室门内传来他哥的声音:“就算被爸打断腿了,我爬着也要跟陆亦温谈恋爱,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陆亦温。”   我没听错吧,薛野目光呆滞,疑惑地扭头看了眼陆亦南,又迅速变扭地移回视线,他挠头,挠得头皮都疼了,才停下来,欲言又止,再问陆亦南:“你哥是男的吧?”   陆亦南说是。   “我哥是男的吧?”   陆亦南因为不想回答薛野这个明显无用的问题以至于犹豫了一会,于是薛野说他了,愤怒:“我哥当然是男的,我哥看起来不像个男的吗,说是这么难吗?”   陆亦南:“……是男的。”   “那两个男的可以在一起?”由于眼界狭隘,薛野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在一起干什么,为什么不跟女孩子在一起,你哥跟我哥在一起干什么,能做什么事,为什么要在一起,怎么就在一起了,难道他们也会亲嘴?”   薛野说到亲。嘴这两字的时候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受惊了,很快他又立即呸呸呸,三连声,把不好的话骂掉。   陆亦南在跟薛野解释和撒谎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间犹豫不定,好在薛野很快救他于水火之中,说:“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你知道个屁,平时就知道读书,连游戏都不会打,还说什么他们玩游戏,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你就会扯淡,回去做你的模拟卷吧。”   说完这些话后薛野情绪低落,亦或者说是,在接触到一个未知领域之后,他的世界观崩塌,于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也不再去跟陆亦南说话,沉默着往自己房间走,关上门,打开他的手机搜索。   陆亦南站在楼梯口焦虑的时候,看到薛城拉着陆亦温出来,他的手背都红了,红得厉害,像是被人用戒尺体罚了八,九十下,那一定很疼,但还是拉着陆亦温不肯放。   有一瞬间陆亦南觉得他哥就是个懦夫,因为他跟薛城之间对比明显,他看起来有些想要退缩了,甚至想去拨掉薛城紧抓他的手臂,只不过薛城说疼,然后他才没继续,但看起来有话要说。   陆亦南大概能猜到结局,主动地回房间收拾行李,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但很快就要走了,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像爸妈还在时候那样的好,是真的好。   他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想哭,情绪很敏感,说来就来,眼睛如同浸满水的海绵,稍稍一碰就挤出了眼泪,陆亦南拿手臂胡乱地去擦眼泪,突然想,他都这么伤心了,陆亦温肯定更难过,说不过有他的十倍难过,这得难过到爆炸了。   那,那,他收拾完行李后站在床前揪他衣角,那,还是要站在哥哥这边,不准任何人欺负哥哥,薛城也不行,不然我就打他。   陆亦南立下了他曾经立过的最大的誓言,打薛城,但是还没等他打到薛城,陆亦温就过来接他走了,陆亦南甚至没有看到薛城的影子,只有在经过第二层的楼梯时,和白玉遇到了。   白玉神情疲惫,挤出笑:“你们路上小心。”   陆亦南跟陆亦温一起点头,等离开薛家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的时候,陆亦南还不知道他哥到底跟薛城说了点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薛城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他觉得薛城很厉害,比他哥还厉害,就是成绩差了点而已。   这个初一小男生尚且处于唯成绩论阶段,不过薛城的好能够抵消他的差成绩,在陆亦南眼里也是一个合格的他哥男朋友的人选,但是他现在觉得这个人选也不是特别好了,因为薛城没有追出来,而他哥坐上公交车之后,眼角就红了,好可怜的。   陆亦南扯了纸巾递给陆亦温,早熟道:“喂,其实我都听到了,你还疼吗,要不要去买药?”   陆亦温本来难受得要爆炸,闻言人就惊了,又难受又惊讶,下意识地维持一个哥哥的脸面:“不是我!”   “哦这样啊。”陆亦南就明白了,原来不是薛城不肯来,他大概疼得不能走路了。   但是刚开始好像没问题,还能拉着他哥走路,陆亦南咬嘴唇,想不明白了,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这个问题在晚上的时候终于有了答案,在吃完晚饭之后陆亦温回屋就病倒了,发烧,用温度计量了,烧得还挺厉害,人看着也神志不清几乎昏睡。陆亦南问隔壁婶婶要了点发烧药和热水,正捧着回家时,借着灯光看到薛城爬上他家的墙头,身形矫健地跳了下去,没有任何身体上的问题。 第五十六章   薛城跳下围墙的时候崴了脚, 蹲了好一会才起来,骂了一句, 操,心情烦躁,让他心中活了一口气,始终找不到发泄出口。   陆亦温要跟他分手。   准确来说也不是分手,原话意思大概是,先各自冷静一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果薛城没有理解错的吧。   但这特么跟分手有什么差别, 他知道的, 他知道得明明白白,冷暴力, 分手标配。   偏不,当他没用, 当他死人?   薛城踢开门, 大摇大摆进去,因为过于生气难以冷静而显得情绪化,于是他拿脚尖踢开陆亦温的卧室门, 动作蛮横, 再轻车熟路地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拉开灯,他正要把路上打好的腹稿悉数扔到陆亦温身上时, 看到陆亦温半坐在床边, 脸埋膝盖。   “我现在不要吃药。”陆亦温以为是陆亦南回来了, 说,“睡一觉就好。”   他说完后翻身躺进被褥,拿被盖住脸,声音哑:“你先出去吧,记得做作业。”   薛城突然就熄火哑声了,来的路上他确实生气,恼怒陆亦温把他们这几个月来的感情当笑话,因为他妈几句话,说分手就分手,而他可什么都不怕。他想要努力的时候,陆亦温拖了他的后腿,于是显得他的抗争十分可笑。   但他在经过水果店的时候没管住手,还顺便给陆亦温买了最喜欢吃的水果。   我怎么就这么贱呐,薛城烦躁地抓他头发,盯了会床铺正中高高隆起的被山,熄下的火又熊熊起来,他没忍住,把手中袋子重重砸在地上,水果滚落地面,滚至薛城脚边才堪堪停下。   我脾气就是有这么差,薛城理直气壮地想,我就不是个好人,我就是生气了,我就是要闹,怎么着,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就是要。   床上陆亦温没反应,但薛城知道他在听着,因为他翻了身。   薛城又去踢凳脚,没反应,他再去敲桌面,没反应,拍墙,没反应,捣鼓到后边他自个儿突然又没脾气了,三进三出之后,就觉得自己行为颇为幼稚十分好笑,于是轻咳一声故作冷静,自作多情道:“是我。”   “操。”薛城在长久的沉寂之后觉得脸面悉数丢尽,“陆亦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病了,病哪了?去医院,跟我去医院。”   “吃点药就好。”陆亦温推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陆亦南进门的时候,看到薛城在给他哥喂水果,而他哥很听话,说张口就张口。   薛城用手剥的橘子,一片片分好喂给陆亦温吃,他们之间的视线几乎平视,坐姿没有谁高或谁低,两人的影子打在墙上,卧室内的灯年久失修已经有些坏了,它的灯光很黄,黄到让陆亦南隐约产生了一种在看老电影的错觉,而墙壁上正在出演皮影戏。   陆亦南进去把药放在桌上,扭捏地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去做作业,你们继续。”就迅速跑走了。   “他很早熟。”陆亦温发愁,“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哪里看来的。”   “早熟也不是不好。”薛城探手测他体温,“我给你拿药。”   吃完药后陆亦温躺下,他从发烧的痛苦中大汗淋漓了好一会,终于觉得神智渐明,在病中对薛城的自然依赖感稍稍减弱,他又恢复理智,看着薛城欲言又止。   因为这件事而觉得很丢脸,不管怎么说都有一种无法见人的羞耻感,对白玉也好对薛城也罢,陆亦温都觉得不能面对。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有退缩的感觉,从很小开始陆亦温就知道困难是相对的、办法是人创造的,所以他总能在短暂消极之后迅速重燃信心,但他觉得这次的坎过不去了。   如果是在很久之后被迫出柜,他能够接受并能面对,但在那样的时间点那样的场合,就好比是将他的脸面和身体剥离,然后当众游。行,那样的难堪不已。   薛城故作轻松,抢先一步开口:“你先睡一觉,我在你旁边铺个位,半夜还烧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陆亦温说谢谢,薛城烦死了:“你就是我男朋友,我关心你是正常的事。”   索性半夜的时候没烧起来,到早上七八点,薛城给他测体温,已经退得七七八八的,这身体素质极其好,薛城也高兴,意味着以后他也根本不用太过担心陆亦温的身体问题,在那方面。   神清气爽的他出门买了大鱼大肉,路过巷口遇到不认识的住户,还笑着跟人打招呼,问是哪家的,就是自己是最里边陆家的,俨然把自己当成自家人。   薛城确实打算在陆亦温的家里住下去,因为已经单方面和家里闹翻,尽管听说这件事,他妈帮他拦了下来,没被他爸知道,但也不想回去。   陆亦温要是不收留他,他就去流落街头,就看他舍不舍得,那肯定是不舍得的。   陆亦温还真舍得。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说了这件事,陆亦温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劝他回家。   头一遭呐,薛城压筷沉声:“你什么意思,昨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你别闹脾气了,我会处理。”   “那我也已经说出口了。”陆亦温轻轻地说,“你先回去,等过完年我们再见面,我们先冷静几天,你去安抚阿姨的情绪。”   “唉。”陆亦南叹气,夹了几块肉放进饭碗,端着往屋内走,把空间留给吵架的两人。   薛城说我不想吵,顾自低头吃饭,他现在用逃避的方法处理问题,不想从陆亦温口中听到任何诸如冷静等这样的词汇,这会让他觉得暴躁难耐。   他甚至觉得,如果陆亦温再多说几句过分的话,他会把他带到小别山上关起来,不让走,让他整个寒假都只能跟自己面对面相处。   陆亦温下意识想给薛城夹他最喜欢吃的菜,筷子停在半空才僵硬地反应过来,正要缩回去时,被薛城拿筷反夹住,力气大,陆亦温挣脱不得,顺势放了菜。   “挺好吃的。”薛城冲他笑,“老婆夹的菜最香。”   尽贫嘴,陆亦温仓促把头低下,一下子觉得食不知味,又一下子觉得饭菜入口确实香,他都魔怔了,各种想法交织相错,一面想跟薛城在一起,因为他喜欢薛城,一面又想到昨天白玉的眼神,是失望至极。   他真的没有薛城那样的坦率,他走不出心中那道坎,于是才变成了曾经自己讨厌的那样扭捏的人,这根本不像他,太矫情,太叽霸矫情,陆亦温彻底吃不下饭,拖着步子回房间躺倒睡觉。   薛城在家里赖了几天,赖到陆亦南期末考结束放寒假他还没走,周边邻居也都熟悉了这号人。陆亦温出门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都会有事没事劝他几句,叫他不要吵架,一副过来人苦口婆心的口吻,也不知道薛城到底给他们洗脑了什么东西。   陆亦温决定赶薛城回家,家里的事情迟早都要处理,拖着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准备以陆亦南作为切入点,委婉表达两人需要空间,薛城在家不利于他们兄弟关系培养这样的意思。   岂料这小子为了躲避家中尴尬的气氛,偷偷给自己报了一个学校组织的寒假补习班,还得要住一周校,陆亦温没辙,这时候薛城买了车票,说是要带他回小别山散心。   理智告诉陆亦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那也不是分手,只是彼此间分开一段时间,要求并不过分,但另一方面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薛城的请求,他对小别山印象深刻,一来因为当时发生的一些事,二来也由于其中风景独特,听说雪景更是纯白好看,薛城给他看了图片。   银装素裹,蓝天和山脊几乎融为一体,光秃枝丫落满白玉般的雪,于是成了书中那句颇有诗情画意的句子: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去几天总没事吧,陆亦温克制地问薛城:“睡哪儿,屋顶还会塌吗?”   问这些话的意义颇大,他不想要睡到一半屋顶又没了,冰天雪地,怕是会冻死在山顶。   薛城说没问题,两人草草收拾了些行李,和上次一样,就启程了,陆亦温觉得去一趟总不会出太大问题,但他上了车后补眠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那这梦未免也太奇怪了一点,陆亦温梦见自己跟薛城来到小别山的落脚处,然后被薛城一言不合关在了屋子里,真没说太重的话,但不知道薛城突然发了什么疯,变得也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在梦里他时而感同身受时而又处于上帝视角之中,他看到薛城趾高气昂地给自己上了锁,不让他迈出房门一步,薛城每天都会锁门出去上班,等他回来的时候,陆亦温得要给他敲腿敲背,服侍他洗澡换衣,还要   操。   这梦实在太戏剧了,就算是在梦里陆亦温都有一种说不尽的羞耻感,等他醒来的时候头上冒了大量汗,真真切切是一个恐怖如斯的噩梦。因为他的表现太过惊恐,薛城疑惑问他怎么了,陆亦温犹豫开口:“我梦见你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   薛城表情有一秒扭曲,干笑道:“怎么可能,不过你是这么想的,这件事?”   他故作轻松地问,表情有些躲闪,陆亦温看了他一会,心中缓缓慢慢地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一如他现在有些懵逼的神情。   卧槽,薛城这个猪头在想什么!不会真要把他关起来吧!   他要下车回家。   不就是一个想要暂时分开几天的提议,又不是分手,怎么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逼成这样了? 第五十七章   山顶上的房子比来的时候要好一点, 至少房顶压实了,屋内也有了暖气,床新买了一张, 有两三米宽, 靠墙放着, 上面铺满厚实的被褥, 一定是薛城找他发小李大壮帮忙的。   因为屋内暖气充足, 床铺干净整洁, 单是看一眼就很有睡欲, 而从窗户望出去, 屋外白雪如柳絮,整个视野内都是一片延绵的白色, 再没有其余流动的色彩, 于是陆亦温也变得心定下来, 至少在那一刻,他从持续挣扎的困顿中抽身而出。   如果他没有被薛城关在屋内的话, 一切就会更加好。   他娘的居然真的把他锁在屋里了。   倒不是怕他要逃跑,冰天雪地能逃哪里去。   当时陆亦温一进山就表示了显而易见的兴奋,平城很少下雪,于是在这方面陆亦温显得极其缺乏见识,他看到薛城对这些雪景不屑一顾的时候,纳闷, 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不喜欢雪, 怎么可能呢。   但是确实如此, 薛城不仅不喜欢雪,还不允许他玩雪,跟陆亦温解释说是前几天刚生过病,现在还没完全好,所以不能碰这些东西,但放屁,陆亦温当着他的面挑衅地抓了一把雪,很快被薛城沉着脸打落了。   第一次,败,薛城还在出门时锁上了门,说是很快回来,禁止他出门玩雪。   呦,这么想做我爸爸,陆亦温想,那就永远当我爸爸好了。   陆亦温愤懑坐在床上,把刚铺好的被子揉成一片稀巴乱,还不解气,又泄愤地想去破坏薛城的所有物,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薛城的东西少得可怜。屋子可以修葺,但内里的装饰做不了假,望去光秃秃,于是看得有些寒酸。   想起薛城曾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曾经受过成倍的苦,被铁链锁住自由,从天跌落地,从懵懂无知的年纪终于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陆亦温想起这件事,已经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于是气也消了大半,对他的忍耐线又高了那么一些些,出不去就出不去,他在薛城的桌上翻出了他小时候的单人照,像素不高,甚至五官都有模糊,边角磨损蜡黄,但看起来是个挺白嫩的小男孩。   那时候他大概还没有受过这些苦,身上还有残留的娇气,面对镜头眼神惊恐,小孩子的眼睛一贯很大,薛城也不例外,陆亦温对比了一下觉得薛城的眼睛长残了,小时候更可爱,于是他显得有些遗憾,拿手机拍下了那些照片,就把它们放回原位。   逛了一圈都再没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陆亦温从厨房拿了水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又拿了长棒捆在它的末端,从窗外的铁栏间探出去,舀了些雪进来。   其实他大可以踢开门,这门摇摇欲坠看着就不严实,但要是搞坏了,薛城回来怕是都要眼红哭出声,陆亦温一面舀雪一面觉得自己当真宽宏大量顾全大局,在心里把自己夸出了一朵花。   想得多了他就觉得有点羞耻,十八岁的人了,还想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于是轻咳一声又冷静下来,恢复以往那些姿态,他把弄进来的那些雪揉成团,放在外边的窗台上,不至于因为热气而融化。   他又多弄了些进来,磕磕绊绊地做成了两个大雪人,大概有他手臂那样长,本意一个像他一个像薛城,也想玩儿一把浪漫,但没鼻子也没眼睛,造型也滑稽。   陆亦温关掉从网上搜来的堆雪人教程,低头看了会这双没用的手,决定把制造业排除在他以后的可选择专业范围外。   这时他看到薛城拎着东西从小道上慢慢走来,由远及近。   他是出去买东西了,在这里要住上几天,为防大雪封道,出门前薛城说是要把这几天的东西都采完,他手上拿了挺多,两只手都满了,脚边跟着他的大儿子高贵,高贵身上也还驮着一袋东西,尾巴摇得几乎能看出残影,可疯一条哈士奇。   两岁童工辛苦赚钱,老父亲:家境实在太辛苦。   陆亦温觉得来到小别山后的自己可真逗,大概是雪景彻底放松了他的心情,他甚至还给这幅场景即兴编了一段标题,然后手痒地从窗台上抓了颗雪球,往薛城身上扔去。   雪球打在薛城厚实的棉服上,发出闷重的声音,又反弹至地面。薛城在雪地里茫然了很久,太久没有人跟他在打雪仗这件事情上这么放肆了,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十分不适应,他把袋子让高贵咬着,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窗口扔去。   “操。”陆亦温揉掉眼睛的雪,玩心顿起,和他对扔雪球,他的手边资源没有薛城那样丰富,每回都要小心从窗外拿雪,吃了不少亏。   “你有本事放我出去。”陆亦温趴在在窗口不甘心地喊,“出来扔死你,你别跑,你就站那儿让我扔!”   薛城看着抓着铁栏身体紧贴的陆亦温,突然笑了,觉得好笑:“我都不知道温哥你喜欢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   陆亦温外强中干:“有意见啊?”   “没有。”薛城自言自语,“就觉得好萌。”但没让陆亦温听到。   玩了一会他进门做饭,陆亦温一向对这些事情兴致恹恹,跟了一阵就躺回去补觉,等他睡醒时薛城摆好了桌,做了陆亦温最喜欢吃的红烧鸡。   整个晚上时间安排紧促,他们吃完后去山脚逛了夜市,其实人不多,寥寥无几并不热闹,大约是朴素的乡音和黯淡的灯光给了陆亦温一种短暂的安宁感,山中节奏实在太慢了,住在这里仿佛要与世隔绝,于是人的情绪波动也随之缓慢下来。   在他们牵手视线交错间,薛城由衷说道:“我其实挺想留在这里,我喜欢小别山。”   没等陆亦温回应,他又补充:“跟你一起。”   “以前我是想过,等读完书再回来,我真的不想留在那里,但是。”他又说,“现在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薛城曾经跟陆亦温说过很多次的情话,他的语言时而朴素时而夸张,有时更让陆亦温啼笑皆非。这次是陆亦温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它其实不是情话,是薛城由衷而发,但它实在太让陆亦温心动。   薛城喜欢自由和无拘无束,喜欢自小生活的环境,喜欢慢节奏和做想要做的事情,人的如此本性很难更改,但他愿意尝试努力,他坦荡且完全自由,胆大而且无畏。   而我做了什么,陆亦温望着远处飘飘摇摇的红灯笼沉思。   我在出事之后的第一时间选择逃避,不敢面对所有的人和事,固执地认为这是这个年纪的我不能解决和处理的问题,于是把所有的痛苦和责任推到薛城身侧,当我说出我们应该分开几天互相冷静的时候,其实已经选择了放弃,好在薛城还在坚持挽救这段关系。   陆亦温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灵光一现如饮醍醐,但长久来堵塞在他心中的糟糕情绪烟消云散,迷雾散去,长路豁然开朗。   我其实也很喜欢薛城,陆亦温想,但肯定没有薛城喜欢的那么多,薛城太傻了,毫不计较不求回报,但陆亦温就是喜欢他这种傻劲,因为很可爱。   以后我也要更加喜欢薛城,陆亦温想,每天都要多喜欢一点。   他想得正入神时薛城打断他的思考,疑惑问:“叫了你好多声都没回应,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亦温说,“就是想,等高考结束了,我们会一起去哪里上大学。”   “都随你。”薛城没听出陆亦温话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意思,但他笑得开心,“反正我跟着你,到时候跟你考同个大学。”   之前薛城还说,你考哪个大学,我就考你旁边那个简单的学校,如今倒是有了志向,要考同一所,不过道阻且长,陆亦温看着他笑:“那你努力,我会考最好的学校。”   “肯定。”薛城跟他保证,“到时候还住一个宿舍。”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及之前说出口的,分开冷静这些词,薛城装作从没听过,陆亦温也不会再提,但这些事情到目前为止依旧棘手,白玉那边很难解决。   白玉至少是薛城的亲人,有生养之恩,她给予了薛城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全部的宠爱,陆亦温十分喜欢和敬佩她,更不想看到她对自己失望,既然他选择承担后果,就必须亲自去找对方解决。   陆亦温正决定等回到平城时再去拜访她,岂料在小别山玩了几天还没回家,就率先接到白玉打来的电话。   陆亦温忐忑接起,说:“阿姨好。”   没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和冷嘲热讽,白玉的态度甚至平静地仿佛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问:“小温,你跟小城还在小别山?”   陆亦温说是的,白玉叹气:“之前是我太激动了,小城他现在还好吗?”   薛城还好吗,薛城还真的挺好的,陆亦温这样一对比,反差颇大,他都有点同情白玉起来,似乎薛城在亲情这块上面颇为淡薄。   “没事就好。”白玉没多说,“小温你、你多看着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亦温不太明白白玉的态度,但不妨碍他对薛城感觉头疼,陆亦温甚至不知道他对家人这个概念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他更多像是独来独往,往大了说,没什么感情,过于寡淡。   陆亦温打开电脑,一搜还有隐约的网,他打算找一部亲子类的题材和薛城一起看,他就当爸,在旁边看看薛城的反应。 第58章 完结   亲子教育做得很不成功。   大概是电影没选准,谁都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 但枯燥无味全是说教, 这就显得很没有意思了, 薛城兴致缺缺, 看得极想打哈,很难感同身受。   两人看了几十分钟就爬上床睡觉,还不如做点现有的事情活跃气氛。   活跃完了,之后的一段时间是薛城最好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陆亦温问些什么,他都能好言好语地答,即便是有些敏感不喜的问题。   陆亦温推了把快要闭眼的薛城, 问:“你喜欢白玉阿姨吗?”   薛城很无奈地说:“我喜欢你。”   就是句混蛋答案,显得很没心没肺, 陆亦温又推着他:“你好好回答。”   薛城说我困了, 下一秒被陆亦温蛮横地揪住了耳朵,薛城觉得自己好惨,这比让他答媳妇和娘一起掉进水里了到底要救谁还要困难, 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怎么说, 但陆亦温很凶, 他只好轻声道:“还行。”   “还行?”陆亦温咀嚼他的话, 重复。   薛城索性连面子也不要了, 破罐子破摔:“挺喜欢的。”   瞧瞧这说的才是人话, 陆亦温觉得薛城还有救,又趴过去问得具体:“怎么说?”   “就。”薛城去想,“她是我妈。”   兴致勃勃的陆亦温好似被泼了一头冷水:“没了?”   “还要有什么?”薛城疑惑地问他。   陆亦温侧躺着,脑袋枕着胳膊,笑眯眯的模样,和薛城面对面对视,他的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因为刚才哭了,所以眼角红彤彤,还有抹艳红,薛城看得有些心动,凑过去想亲他眼角,陆亦温任由他亲着自己,仰起脑袋,含糊不清地再接再厉:“你跟阿姨有谈过心吗?”   薛城服气了,被陆亦温弄得想要再来一次的心思也没了,无可奈何,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陆亦温大概不会放过他,他又是气又是好笑,但一对上陆亦温的眼睛,本来想要推开对方的手又停在了半空。   算了,薛城决定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没有谈过心。”   他回家已经有大半年了,最初几天全家为了庆祝于是出去旅游,玩了大约一个多月,之后因为家中公司业务忙碌,白玉和薛志明经常不在家,聚少离多,要说关系怎么样,薛城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父母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而他曾经没有经历过正常的亲子关系,更没有横向对比的机会。   如果仔细去想,记忆里和家人有很多摩擦,他们不允许他养狗,不允许他做喜欢的工作,要求他必须读书,必须学习各种礼仪和瞎几把的东西,再者,他们想要把他送出国留学,好在这项计划因为薛城强烈的反对才最终搁浅。   但就很不爽,到现在他们又来干涉他的感情生活,福利没享到,倒差点害得他丢了老婆。   薛城说这些事的时候情绪平静,从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委屈或者愤懑的心情,但陆亦温光听着这些话就觉得薛城挺可怜,他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没事没事,你瞎捣鼓个什么劲。”薛城摆手,“就一破事,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突然冒出来我才尴尬,一个人都习惯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陆亦温突然觉得这事也怪不了薛城,因为缺乏足够的交流基础,单靠血缘关系的维持根本不够,况且薛城平时心思又粗,直来直去,虽说家庭的不快到不了他心底,但也让他在和父母之间铸成了一面坚固的围墙。   小可怜儿,真可怜,陆亦温凑过去亲他脸颊,算是给他的鼓励,说:“睡吧。”   睡是不可能睡的,难得遇到陆亦温主动,薛城哪里会放过他,翻身,再活跃气氛,这一活跃就活跃到陆亦温早上都起不来,也错过了白玉的好几个电话。   他忙去回拨白玉的号码,白玉依旧问他薛城的情况,但对两人关系闭口不提,只不过态度逐渐转变,甚至口气平稳和平常无异。   不过她这几天的电话未免打得也太多了些,话语间隐约有种想要谈合的意思,但不知道从何开口,陆亦温有心想要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了些大概,暗示两人之间应该把话敞开了说,至少应该谈次心。   白玉问:“是吗?”   但她没等薛城开口解释,就若有所思:“我想想,你劝小城回来吧,这几天外面也冷,我看快要大暴雪了,到时候你们就出不来,新年都得过去了,今年我们要带他回老家,只是他第一次回去。”   陆亦温说好,看着是副很乖的模样,似乎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游刃有余。   从一定程度上说,陆亦温自身的各种硬件条件都十分不错,白玉也知道这一点,这正是她喜欢陆亦温的一个原因之一,但可惜是个男的。白玉叹气,她独自一个人想了很多天,如今也只好装作没有看到,她确实感觉她跟薛城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一个母亲永远都不会为难她的儿子,她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薛城好,现在只要薛城过得开心,白玉也都无所谓了,她瞧着陆亦温顺眼,就当又多认了一个儿子。   要离开的前一天,薛城带着陆亦温,请他的兄弟吃了一顿饭,中途介绍陆亦温是谁,薛城实话实说,我男朋友,在一起好多天了,以后是要领证的关系。   陆亦温臊得使劲在桌下踢薛城的脚,被薛城见机勾了过来,陆亦温动弹不得,又怕发出太大的声响被人发现,只能瞪着急红了脸,但任薛城为所欲为。   该言论吓坏了桌上一帮直男汉子,夹紧的菜都悉数掉到了桌上,齐齐看着陆亦温的眼神都不一般了起来,好奇片刻后有人高声道:“嗨,还得有好几年才能领证呢,现在太早了,太早了。”   就是,陆亦温想,瞎说什么,要说,至少也得关起门来说。   正心中嘀咕时,他却又在下一秒听到薛城给人敬酒,说:“那今天这顿就先当喜酒了,请你们的,四舍五入。”   后面的话陆亦温听不下去了,他脑内嗡嗡作响,似是快要膨胀开来,四舍五入你妹,稀里糊涂怎么就成名正言顺又结婚了,有这么草率?   “怎么称呼呢。”一人有些醉了,指着陆亦温摇摇晃晃,眯着眼睛道,“叫嫂子吗,咱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点生、生疏,嫂子不要见怪,我叫李三,是大壮的同桌,小学的。”   被嫂子那两字吓得心脏病得犯了,陆亦温下意识瞪过去,那人一打酒嗝,含糊不清地喊:“那就是嫂子,嫂子好。”   由他开头,一行人在陆亦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齐刷刷地喊:“嫂子好。”   操。   嫂子就嫂子吧。   陆亦温认命了,低下了他宁死不屈的头颅。   这些人是真的醉了,结束的时候喝得几乎站不稳,却要抓着陆亦温的胳膊不肯放,拥着围在陆亦温身边,又哭又闹,拍了陆亦温的手背说:“你要照顾好大壮,以后就拜托你了。”   “大壮心眼好,人也实在,咱们村里边,多少人想做他媳妇,拜菩萨都拜不来的事,一定要好好珍惜了,把他放心眼里,不然别人就抢走了。”   “嫂子你就是走了那,那那那什么来着。”李大壮也在其中添乱,“你就是走了那狗屎运,才碰到我们家大壮,咱大壮以后肯定能干大事。”   今儿全是抒情派,从另类的角度,陆亦温收获了一堆薛城小时候的隐秘事,听着有笑也有泪,陆亦温扭头,在人群外找到了站着的薛城,他似乎有些走神了,在发呆,眼角闪烁了片刻,陆亦温看到他突然低下头,迅速抹了把眼睛,再抬头时一切又和平常无异。   哭了啊,好像第一次看到薛城哭。   都过去了,陆亦温想,以后我会对薛城很好。   离开的那天,雪破天荒地停了,薛城扔掉伞,突发奇想,牵着陆亦温的手,完完整整地走过一遍养育他的小别山。这里实在太美了,即使白雪掩盖它原来的色彩,但它在薛城心中依旧留下浓墨一笔,这里是他的一个家。   陆亦温跟着薛城回头,他们一起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得雪景粼粼,这里如同一片平静的湖面,他们的呼吸几乎跟着停滞,在沉默弥漫的时候,薛城开口:“走吧。”   “走吧。”陆亦温笑,“回家之后你跟阿姨好好谈谈,不准吵架,然后来找我。”   “好。”薛城说,“一定来找你。”   ——end 第59章 番外一   陆亦温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急得大汗淋漓。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不到,本来稳操胜券的他, 和四周不少人一样,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倒是他身边的薛城睡得正熟,就连陆亦温打开灯, 都只见他皱了点眉, 很快又舒展,翻了一个面, 把脸悉数埋进被中。   陆亦温靠着床沿想事, 睡不着, 干脆拿了枕边的记事本翻了几页, 这些东西他背得滚瓜烂熟, 于是又没了兴趣,扔到一边。   窗外有车长鸣而过, 从窗帘缝隙间探进撒成滴滴点点的玉色月光, 陆亦温盯着地上的一点光圈出神, 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些事。   那是他至今为止所能想到的,对于自己而言最为尴尬的一件事, 就连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如果中间有哪一环出了岔子, 有哪一秒没能撑下去, 半途夭折, 他和薛城大概也走不到现在。   好在牵手走过泥潭,没染一身泥,倒是雨后天晴见到了彩虹,从此海阔天空。   陆亦温回忆往事时颇有感慨,他这性子被高考磨得暂时没了脾气,想起以前那些事,不管好些坏些的,嘴角都有带着笑。   他想起自己和薛城从小别山回来,薛城去找白玉阿姨聊天,谈心到后半程,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得听着陆亦温的劝告,什么话都不敢反驳,恹儿吧唧的,尽点头,着实可怜。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骂着从家里出来,就站在大马路口徘徊,哪儿也不去,怀疑人生,最后是陆亦温在东街口把人找到,然后带回了家。   就,陆亦温想起薛城那会儿的模样,就得笑死,他去捂嘴,弯低了身体,还是没忍住漏了些声,薛城一蹬腿,挠着眼睛翻身,醒来了,下意识去拉陆亦温的手,问:“没睡着?”   “睡了。”陆亦温滑入被中和他一起,“还能再睡四个小时。”   薛城牵着他的手睡:“嗯,明天要吃什么?”   陆亦温打哈:“随便吧,你靠远点,热死了。”   “行。”薛城嘴上好说话,人却没动,陆亦温没再说他,就着勉强的姿势闭眼,脑袋偏向薛城肩膀,蹭着他的发,觉得莫名安心安定,终于沉沉睡去。   五月中,外边成了火炉子,高温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陆亦温中途生了一场病,空调病,吃药吃了好几把,才把毛病勉强压了下去。但人动不了,懒洋洋地倒在位置上,望着薛城的侧脸发呆,觉得自己跟要死了一般。   薛城做完作业立即去摸他的烧,下午温度计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买,而他自己本身体温偏高,摸不出是好还没好,想了一会,忍痛去叫前面两人。   韩知立即搁笔,说:“包在我身上!”   他那手冰冰凉凉,贴着陆亦温的额头一摸就着,老中医式胸有成竹地判断:“还烧着。”   陆亦温听了,嘴角垂了下去,几乎要没气了,韩知安慰他:“但是温哥,不严重了,明天肯定就好。”陆亦温这才又活了起来,有点气了,哑声说,“谢谢。”   韩知因为多摸了几秒钟,被薛城赶回了原座位,韩知被赶走前嚷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温哥是你的金宝宝,碰都碰不了。”   薛城说:“你也可以找个金宝宝养着。”   韩知嗤声:“我要做别人的金宝宝!”   “可惜咯。”薛城跟他耍嘴皮子,“可惜韩知找不到。”   “会找到的。”韩知说,“这张脸不是白生的,这身才艺不是白学的,存在即合理。”   郑召召没忍住,加入磨嘴皮子阵营:“请问韩知先生你有什么才艺?”   “善解人意算吗?”   几人没忍住,就连病中趴在桌上的陆亦温都弯了弯嘴角,薛城见了心情也好,一点一点摸他的脸,轻轻安慰:“明天就舒服了,烧快退了,读书不着急,咱都会了,这次还考第一。”   陆亦温又柔又软:“嗯。”   薛城很少看到他这幅样子,陆亦温像是把他后几年的虚弱悉数透支了过来,人软得似是没了骨,薛城稍微把他拉起来摆正,他又轻飘飘地倒了下去,倒在薛城给他放好的细毯上。   薛城有一种想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安抚的冲动,想抚摸他的后背,亲吻他的脸颊,把他当一个孩子照顾,可惜教室人多嘴杂,薛城忍了会,迫于现实压下了,抽了张试卷刷了几题。   他的成绩突飞猛进令人咋舌,没有一飞冲天,哪有这样的奇迹,其实既有陆亦温的功劳,也有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当然他爸他妈在他身上花的钱也有不少,单是一对一的补课老师,也跟着他有一年半,不敢懈怠。   如今薛城状态好时甚至能考过陆亦温,不过偶尔才有一次,多数时候他是全班第二,不够,还是不够,他想要和陆亦温考同一所学校,即便丢下几分,都有可能剥夺他往后四年的逍遥。   高考终于来了。   陆亦温深呼吸,拽着的笔袋掉在了地上,因为紧张,他从早上起床都没有说过话,笔袋掉了的时候他有些茫然,终于想着要去捡,薛城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别紧张。”薛城把笔袋塞还给他,捏完左边捏右边,把一帅哥玩得不成样子,还说,“温哥肯定考第一。”   陆亦温点头:“考好了,爸妈会很高兴,不能考差。”   “不要有负担。”薛城给他整理衣服,“好好发挥,考完我带你出去玩。”   陆亦温终于有心情跟他贫嘴:“是我带你出去玩,别弄错主语了。”   韩知歪头看了他们一会,虽说狗粮天天吃,但今儿的狗粮似乎和以前的有些不同,大概是味道更加甜了,他生出了一点羡慕的心情,不是一点,其实是很多。   韩知因为这些羡慕的情绪,脑子抽了,也想要找个人安抚他焦虑的心情,于是走到郑召召面前,把笔袋抛在他的脚边,如法炮制。   郑召召:“???”   韩知理直气壮地看他,言下之意,你帮我捡捡。   郑召召说:“你脑子发神经了,还是又发骚了,学温哥干什么,怎么考前突然不对劲了,没事吧,别太紧张,好好发挥就行,又不是考清华北大,一般水平肯定够得上,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竟然,竟然,韩知想,竟然觉得有点感动,果然是单身太多年,看着郑召召都觉得可口了起来,啊召召皮肤真白,召召长得真好看,唉他好像跟我一样高,软软的,算了,还是做姐妹吧,以后有我韩知一口吃的,就少不了我姐妹一份。   韩知心中百转千折后,从岔路回来,终于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人也正常了,叹了一口气后准备自己捡笔袋,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正巧一脚踩在笔袋边上,于是顺其自然地弯腰捡了起来。   “谁的?”郑君拎着问,“韩知,你的?”   他把东西还给韩知,韩知忙说谢谢,抬头看了郑君一眼,他在刚才刚夸完郑召召长得漂亮好看后,再看到和郑召召长相相似的郑君,不由想道,郑君生得很有男人味,这和郑召召有很大不同。   一种相貌因为稍稍改变了面部棱角,在锋利的眼神衬托下于是变得截然不同,各有各的好。无论是阅历见识亦或是其他,郑君都虚长韩知不少,韩知瞧着他,不由就从其中瞧出了自己未来男朋友的影子,他以后找男朋友,也要找这种看起来可靠的,当然,太凶的不能要。   郑君见韩知眼神迷离或者说是迷茫,想起今天高考,于是按捺性子和颜悦色:“紧张?”   郑召召说:“他是紧张,你看他黑眼圈,几天没睡好了。”   韩知有点不太好意思:“也没有,普通焦虑而已,黑眼圈,这、这是遗传问题。”   郑召召要笑死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保守,不像你,浪起来啊,紧张什么,一个高考有什么大不了。”   郑君拍他肩,第一次主动这样和他接触:“加油。”   韩知不敢动了,他像是被展昭来了一套葵花点穴手大保健,眼珠噗嗤上下转,人却僵成了一块硬木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简简单单的拍肩,没什么大不了,谁都能对他做,但,韩知又偷看了郑君一眼,但突然有点紧张。   要死了,他茫然地被郑召召拉着离开了宿舍,在离开之前他看到薛城低头亲了温哥一口,亲在他的唇角处,说亲,倒不如说是咬,咬完之后他们有说有笑,勾着肩膀。   真羡慕,韩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想,真的好羡慕。 第60章 番外二   警戒线将燥热的校园分割成两块,在接近入口的地方人头攒动, 保安在为数不多的忙碌日子里尽职尽责地大喊:“各位家长安静, 请安静!”   声音在洪流中显得弱小可怜, 眼看局势控制不住, 急得保安下意识飙出了乡音,声音之朗亮令人咋舌, 场面终于安静了片刻,薛城也在这时候找到了拖家带口的白玉。   “妈。”薛城拉着陆亦温过去, 白玉朝他挥手,跑起来, “往这边来, 慢点慢点,小心别摔了, 哎呦不着急。”   一个高考整得像是正在探监, 薛志明被强拉过来的时候显得极其不悦,他在边上强烈抨击现如今的教育问题,获得一众男同志的好评, 女士们却都看着他咬牙, 恨不得围攻过来群殴他。   讲什么屁话,高考才是唯一出路,大喜日子就你夸夸而谈,格格不入, 难不成家里有矿啊, 没矿说个毛线, 就能嘴巴能吐象牙。   白玉接到了人,心才勉强定了下来,他把饭盒交给薛城,边低头在包里找东西,边嘱咐:“还热着,快点吃,吃完就别想着题目了,考前十分钟一定要放空自己,找到了,这个提神用的,困了的时候就擦太阳穴,笔袋都整理好了吗,准考证都别忘带了,你们互相检查一下,小野小南,你们也过去看看。”   “好了。”薛志明劝阻道,“他们都自己有分寸,你急什么,你急了还能去替他们考试?”   白玉呸呸呸:“瞎说什么话呢,我能替他们考吗,我考了能得状元吗?”   薛志明说:“是,你是不行,当年数学13分。”   “你给我闭嘴啊。”白玉扬手指他,“薛志明,今天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好好的日子别说晦气话,给我到一边去,真后悔把你叫过来,你就说你有什么用。”   薛志明说:“大概小城脑子像我,聪明吧,这就够用了。”   白玉翻了个白眼,发完脾气又去和颜悦色地和薛城他们说话,看这架势,好似薛城和陆亦温两人要星星,一个伟大的母亲都听言听计从地给他们摘回来。   “东西都带齐了是吧。”白玉最后朝他们挥手,“快跟上大部队,到了那找个地方再吃饭,小南小野,过来,跟哥哥们说加油。”   薛野和陆亦南同时挤出笑,异口同声地颓废地说:“加油。”   两人跟上大部队后,找了个地方吃早饭,一餐饭做得极其好,蟹柳鱼肉和去油的鸡柳,荤素搭配又有一个流心蛋,浇了甜腻腻的酱汁,入口滋味四下溢散开来,是陆亦温最喜欢的味道。   薛城不动声色地看着陆亦温吃饭,见他爱吃流心蛋,把自己那块拨给他,再又不动声色地回来,遮住了碗,说:“还给我我就生气。”   陆亦温笑了笑,如法炮制,把蟹柳扔给他,说:“不喜欢吃。”   韩知在窗口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喜欢吃,不要吃给我啊。”   “我给你买!”郑召召要崩溃了,“别看了,你给我回来,把准考证放进去。”   许是欢愉的气氛冲刷了高考的焦虑,陆亦温踏进考场时情绪平稳,摸了摸胸口,至少还活着,心跳正常。他在考前十分钟坐在教室里,听话地开始放空自己,但窗外风光正好,有鸟缀在枝叶上,如同生了一朵漂亮的骨花,他看着看着,便开始入迷。   往事走马观花,从他面前飞曳而过,一桩桩,一件件,陆亦温把它们悉数掺揉碾碎了,又看到生生不息的花从碎缝中节节攀升,它们打不落,永远向阳而生,陆亦温闭上眼,铃声郎朗响起,考试开始了。   薛城在干什么,陆亦温下笔时想,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学校吗。   一定可以的,薛城最擅长顺着机会往上爬,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做不到的事情。   两天半的考试,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总之在道道铃声中,它悄无声息地终于过去,陆亦温在合上笔盖时有些恍惚,站起身时一崴脚,扶住桌角才堪堪稳住身形。   跟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在宽敞的马路边陆亦温看到薛城在跟几个老师聊天,他动作老成,脚底碾着地上的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混过社会的就是不一样,薛城一贯能跟老师打成一片,在所有人都在怕着班主任的时候,他已经能轻松自如地叫人老谢。   “怎么样?”薛城看到陆亦温出来,迎上去问,“可以?”   陆亦温说:“全对,不对答案,别破坏我的好心情。”   “那就算你全对。”薛城搂着他走,“这次感觉还不错,能上同一所。”   陆亦温斜眼睨他,边走边道:“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有啊。”薛城说,“你最厉害。”   “你也最厉害。”陆亦温抬手搭在他的肩角,“我说的是真心话。”   两个商业互吹的人回到教室,在门口看到韩知抱着郑召召哭,将哭未哭,一张脸通红,脸放郑召召的肩膀,唇压成山峰,瞧着红艳艳,谁叫都不理人。   “怎么了?”陆亦温过去逗他,“没事吧,谁欺负你了?”   “倪建红、alice。”韩知说,“两个女人欺负我。”   陆亦温当真认真回忆了一番,寻思着就没这个人,郑召召给他解释:“英语卷的出题人,他就查到这两个名字,记上了。”   韩知喃喃念:“我好恨,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那样。”   陆亦温去看郑召召,郑召召再解释:“他刚在路上突然反应过来,英语跑题了。”   这下谁都没敢笑,陪着韩知一起难过,韩知一见气氛凝重,人就更慌,站也要站不住,软了下去:“是不是很严重的事,是不是要扣很多分?我对了下肯定跑题了,怎么办。”   薛城沉默了一会,去拉韩知:“考都考完了,惦记着什么,开心点,哥等会请你吃饭。”   “不是特别想吃饭。”韩知疯狂挠头发,人也茫然,“怎么办,会扣很多分吗?”   陆亦温安慰他:“不会,总的也没几分,模棱两可能混过去。”   “撕书吧。”薛城把自己的书递给韩知,“拿着,跟他们一起去撕几本,喊几嗓子,心情就好了。”   别人撕书是撕出了壮志凌云的霸气,偏生韩知倚在栏杆处,通身有种黛玉葬花的极度忧愁,他把书撕成一堆小碎片,兜在怀中一次一点,边撒边念诗:“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去吧,我的忧愁。”   有毛病吧,长得再好看都是个疯子,旁边的同学不认识他,吓得躲远了,远远儿地看着他,心道,又是个被高考逼疯的。   “你不懂。”韩知用余光看了那人一眼,生出一种高手寂寞的苍凉感,“朕的忧愁有那么大,你不懂,天底下没有人懂朕,朕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他又怎么了?”郑君来接郑召召,大步过来,看到韩知时明显惊讶了几秒,很快就问,“考差了?”   郑召召急了:“嘘嘘嘘,哥你别刺激他了,小声点,他现在不好受,别在他面前提差这个字。”   郑君把买来的零食扔给郑召召:“你去分他一点,他喜欢吃甜是吧,都买了甜食。”   郑君在边上插兜等着,他的余光正巧看到韩知转过身,那双平日里看着他怯怯但又明亮的眼睛红肿不堪,韩知肯定是哭过了,并且哭得很厉害。   郑召召把奶茶开了,把吸管伺候进他嘴里,韩知这才小幅度地吮吸了几口,说谢谢,郑君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这一幕,他有些不开心,因为他的弟弟和韩知离得实在太近。他们同桌三年,动作多有过界,可他们并不是情侣,郑君觉得这样不行。   但他看到韩知今天情绪不佳,于是最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劝阻压了回去,他和薛城陆亦温两人点头打了声招呼后,就去教室内给郑召召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   他看到韩知和他弟弟的书本交叉放着,两人的课桌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边界,东西混成一团,同用同一条被毯,郑君有些懊恼当初为什么不多买几条送过来,这一切在保守的他眼中实在太过奔放,他有一种韩知即将成为他弟媳的警惕感。   郑君从紧闭的窗户口看了会韩知,最终把视线收了回来,这事不着急,等他们毕业后,也不会再有如此多的时间互相接触。   薛城跟陆亦温各抱一只纸箱出门,白玉站在最显眼的高处,见状踩着高跟急急跑来,说:“看着不多,妈来拿妈来拿,考试辛苦了。”   薛城正要说不用,就见白玉越过他,从陆亦温手中抢过了盒子,薛城有片刻茫然,很快又笑,同陆亦温眨眨眼,做口型道:“你抢了我妈,怎么办呢?”   陆亦温无辜地耸了耸肩,回他一个坏笑,薛城稀罕死他这幅模样,恨不得四下无人,来一波春风一度,因为怕那事对身体不好,他们已经谨慎地有好多天没有互相碰过对方,在刚过去的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就连一个粘稠的对视,都是罪恶。   但现在不同,这是一个开放的、可以尽情纵乐的暑期,没有包袱和任何限制,薛城如今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他瞧着陆亦温咬红的唇,没来由心动和燥热,视线粘在对方身上,再也移不开。   上车后,白玉兴致勃勃地同他们说着今日计划,她打算去酒店中定一个最大的包间,请一伙最动人的乐队,来庆祝两人的高考结束,薛城靠在后座懒懒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妈,家里随便吃点,你自己下厨做个饭呗。”   “也好也好。”白玉说什么都高兴,“那让小野小南给我打小手,等等啊,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白玉去疑惑地挠头,“不对啊,好像还有点什么。”   陆亦温在后座看到陆亦南的书包,下意识问:“阿姨,你不会带着小野他们来接人吧?”   “对对对对。”白玉惊呼,匆忙找道把车掉头,“我把他们落学校了,太紧张了太紧张了,你们考试,我比你们还要紧张。”   薛城快乐死:“估计哄不好了。” 第61章 番外三   “就没遇到过像你这种人!”等上了车, 薛野去说他妈,“喊你都没听到, 我们追着车跑了好久, 腿都要断了。”   白玉讪讪:“下不为例。”   “真的是丢脸死了。”薛野又说, “别的大人都看着我们笑, 特可怜。”   薛城插嘴说话:“妈的号码你不记得?借个手机打电话不就行了。”   薛野说记不住,前几天白玉刚换了号码, 他玩心重,写在书上还没好好记, 现在不肯背这锅, 眼神去瞧陆亦南,凶道:“他不是也没记住。”   陆亦南嘀咕:“怪我喽。”   “那就怪你啊。”薛野蛮横不讲理, 岂料刚说了几句, 就被薛城立即伸手捂住了嘴, 余下的声音被强势堵回肚中,他那双大眼睛瞪得不敢置信,气从脑门边上冒出来, 斜着眼去看他哥, 翻白眼, 觉得特别欺负人。   薛城松手,薛野立即就要气昏过去, 后来薛城顺着后背安抚好久, 才把人给劝住了。   “行了, 多大点事。”薛城转移话题, 问,“看起来高了不少,一米几了。”   薛野骄傲地扬下巴:“长了不少。”   身高是他现如今最为骄傲的资本,从今年早春开始,他的个子也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了尖,隔段时间去量身高,都能高出那么一些,而小个子陆亦南还在及格线勉强徘徊。薛野于是常常生出一种傲视群雄的满足感,连带着看陆亦南都顺眼了些。   陆亦南就不会长,薛野这样想,他完蛋了。   有什么了不起,陆亦南最见不惯他这幅样,两人的视线无意间在空中交错,僵持良久互不相让,最终又默契移开,各自在心中骂了一句,如果他们能够听见彼此的心声,就会发现他们连骂人的语句,都默契得相同。   车子载着欢声笑语,往家的方向驶去,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的韩知颓废地趴在桌上,教室里的人几乎全都走光了,昔日书本高垒的课桌望去一览无余,地上散落的零星纸张和黑板上不知道是谁写上去的毕业快乐这四个字,让韩知见了,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他的高中生涯以英语跑题的惨烈方式拉下帷幕,始料未及,韩知不太想回家,不管怎么样他都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完整藏起来,不让人看到,把让他觉得后悔难受的事,都如同废纸揉捏成团,扔得远远儿的,去他妈的。   他自诩自己一向玩得开、心态好,但在高考这件事上还是花了十分的力气,过不去,韩知越想越气,气自己,气alice,气倪建红,气到最后把自个儿给气哭了,见四下无人,干脆默默流眼泪,也不再去擦。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一人插兜站在他面前,给他递了一张纸,韩知下意识忙说谢谢,边擦鼻子边抬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郑君紧蹙的双眉。   夏风突兀吹来,吹起低垂的沉重窗帘,教室里空无一人,郑君的出现如同鬼魅,韩知吓得差点要叫,被郑君一声带着凶意的闭嘴,给又生生吓憋了回去。   郑君解释:“召召有东西落了,我来拿。”   “哦哦。”韩知局促地起身,起身时带着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恼人声响,因为这一点过分突然的响动,韩知缩了缩脖子,紧张地给郑君让路,说,“你、你请。”   郑君拿完东西就要走,他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了步子,一直暗中观察的韩知呼吸一滞,后来他听到郑君用十分生涩的语调干巴巴地问他:“你哭了?”   “没哭。”韩知忙说,“没哭没哭。”   郑君说没哭就行,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手撑桌,想了一会后说:“我有眼睛。”   他阴魂不散,就像刚才突然而起的风,缠着韩知不肯放,韩知本来缓下去的情绪又起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挥之不去的郑君而哭,还是因为考差了本身,总之眼泪先行而下,簌簌而流。   郑君想说他娇气,两个字咬着舌尖,让他说不出来,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说:“别哭了。”   “没有哭。”韩知说,“谢谢。”   郑君不善安慰人,他现在宁可韩知像以前那样喜爱偷摸老虎屁股,大胆且无畏,也都好过现在偷偷找个角落哭。韩知这幅样子极其少见,它让郑君说不出任何埋弃的话,甚至觉得他像一枚打磨光亮的珍珠,是要被小心呵藏起来。   郑君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慢慢而来,又急匆匆地走,把韩知独自扔在了教室角落,他本来和韩知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举止行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郑君有一瞬,感觉自己做了逃兵。   他在刚才看着韩知哭红的眼时,想着,他其实也挺好看。   又想到韩知和不少人有关系时,他的唇角徐徐慢慢地压了下来。   六月底,能查分了。   陆亦温自己紧张,但没说,把账号密码悉数扔给薛城,自个儿躺上床去睡觉了。   薛城一时成了香饽饽,谁都盯着他瞧,白玉盯着不放,班主任老谢那,也是数次打电话过来催,催得薛城耳朵都起了茧。   查分网被挤爆了,薛城没能挤上去,好在手机早早收到了教育局的短信,他填了自己的号码,接了两个人的分,这一看,嘴就没合住,劲站那儿傻笑了半天。   陆亦温是被薛城吻醒的,薛城摸到了他的床上。   在突如其来的短暂清明里,他的五识又随之被薛城封闭,陆亦温睡得没缓过神,被动闭着眼,抬起了后颈,他的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滚动,薛城摸到了,拿大拇指粗粗磨砺,他把陆亦温脆弱的脖子握在掌心,不舍得用力。   陆亦温这几天太瘦了,薛城把陆亦温翻了个身抱在身上的时候,能用身体去感受他的剧烈消瘦,他一直知道陆亦温在发愁什么,他的高考是他和陆亦南唯一的出路,但薛城一直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他最坚固的后盾,他不用害怕。   他们在黑暗中相抵,窗帘遮挡所有的光,也似乎排斥了外面的一切响动,陆亦温的耳边只有薛城的声音,薛城不像以往那样聒噪,他没有说话,只有无尽和缠绵的喘息如风游荡,无处不在,陆亦温听着听着,浑身渐渐燥热了起来。   但他在抽空的清明中还想问:“成绩?”   刚说出两个字的音,被倾身而下的薛城悉数吞入肚中,薛城说,闭眼,陆亦温好似被他蛊惑了,闭上了眼睛,茫茫然再听不进别的声音,他在这一刻难得抛弃了日思夜想的结果,在薛城的引导下,和他一起沉浮。   操,到底多少分,但席卷他全身的东西如同水流一般湍急,陆亦温没空再去想。   结束的时候他累得手指懒得动,有气无力又倔强地终于得空问:“几分?”   说罢他看了眼薛城的脸色,满足、满足,特么都是满足的样,不像是不好的模样。陆亦温在刚才中途猜想是不是因为考差了所以薛城不高兴,他这一不高兴就要做点沉溺的事,想想也有道理。   于是身体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好似冰火两重天,于是更加敏感。他尽力去满足薛城所有的要求,这是他自从跟薛城有关系以来,最为听话的一次,甚至由着薛城为所欲为,他是豁出去脸了,只要薛城高兴就好。   所以,到底几分,陆亦温耐不住了,各种想法磨得他脑子疼,哑着嗓音迎上去,伸出手:“手机给我。”   薛城把手机给他,趴在床上用脸蹭了蹭被,头发挠得乱糟糟,陆亦温这样瞧着他就觉得好可怜,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安慰人的腹稿,岂料刚翻开短信,就看到了两人的分,一前一后地来。   说名次,他有全市第二,薛城第四。   这大概是祖坟冒了青烟,陆亦温都始料未及,盯着那张手机页面移不开眼,他半跪在床上,脊背低伏,头发垂在了脸颊边。薛城翻了身,拿手撑住脸,看着陆亦温的头发觉得颇为碍眼,打扰他看男朋友了。   “操,所以,”陆亦温去踢他,“妈的你故意的吧,吓得我不行。”   薛城捉住他的脚踝挡住他的动作,回忆刚才的滋味,没皮没脸:“其实你刚才挺满意的。”   陆亦温破力,越过薛城的手踢在了他腰腹处,咬牙:“迟早废了你。”   “废啊。”薛城把手张开,无畏道,“舍得吗,舍得就来。”   陆亦温把被子拾起扔在薛城脸上,拿着他的手机去刷班群,班级群里炸开了锅,陆亦温点开看到一排不少的恭喜,他下意识地一一回:“谢谢。”   用了薛城的手机,说得太温柔,连老谢都跳出来:“薛城你今天改性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分后英语分数奇高的韩知插话进来,意有所指地说,“可能不是本人哦。”   薛城从身后拥吻陆亦温,瞧着手机里的句子不开心:“都说我凶,我哪凶,对你最好了。”   “对。”陆亦温把手机扔开,任由他亲,闭着眼说,“是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