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蕴皆空》作者：冷二九 　　文案：当哲学系主任给孟立君找来一位和尚做他博导时，他就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和尚来头不小，孟立君的身世也不简单。 　　简而言之就是小攻带小受解决宗教问题，顺便谈恋爱的故事。 　　“抄经？”孟立君一脸震惊，“我已经是博士生了，你还罚我抄写？” 　　“那你的意思是……”明华勾起了嘴角，“希望我体罚？” 　　“哪有你这样的博导，我要去系里举报你！” 　　★小受性格比较活泼，可能和大家想的博士不太一样 　　★练笔之作，不喜欢的话下篇再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立君，明华 ┃ 配角：监兵，佳岁 ┃ 其它： 第1章 　　时间刚过五月，燕京大学校园内的杨柳已换上浓绿的外衣，随着微风肆意飘摇。天空没有一朵白云，阳光比往年来得更加猛烈，直直地照射着路上的行人。 　　孟立君走在未名湖畔，看着湖中戏水的鸳鸯，不由得想起了出门前室友李奕博对他说过的话：“你要是出家了，学妹们该多伤心啊。” 　　室友这话虽然带着玩笑的性质，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孟立君是燕京大学哲学系博士，而哲学系同时也是宗教学系。孟立君的研究方向是东南亚哲学，研究内容主要围绕佛教和道教展开。因此可以说，他和出家并不是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这儿，孟立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继续朝着哲学楼走去。 　　一个月前，哲学系召开博士论文开题会议，孟立君的开题报告顺利通过了系里审核。相较于其他被主任各种刁难的师兄弟，他已经非常幸运。其实孟立君自己也知道并非他的能力比其他人强许多，只是因为主任郑老师就是他的导师，只要郑老师不发话，其他老师也不好刁难他什么。 　　而郑老师自然是非常喜爱他的爱徒。当初面试时，他一眼就相中了孟立君。孟立君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能够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对研究哲学来说，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特质。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昨天郑老师打来的电话，突然打乱了孟立君的节奏。 　　“你的论文题目实在太难，我指导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我给你另外找了一位老师，你的论文就在他的指导下写吧。” 　　孟立君实在不明白，怎么自己的论文题目就“太难”了，这明明就是郑老师给他找的方向。但是既然导师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只好顺水推舟地问了问是哪位老师。 　　“你不认识，是我从白云寺请来的大师。” 　　“……大师？” 　　“没错，你明天来学校，我给你介绍一下。” 　　于是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孟立君告诉室友郑老师给他找了位“大师”，室友瞬间笑喷。在“大师”的指导下写博士论文，估计离出家也不远了。 　　如果孟立君真的出家的话，哲学系的学妹一定会非常伤心。孟立君皮肤白皙长相清秀，虽说算不上风华绝代，但也绝对称得上玉树临风。特别是那深陷的眼窝使得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长长的下眼睫毛勾勒出一丝魅态，也难怪哲学系的人传说只要盯着孟立君的眼睛看三秒，就一定会沦陷。只不过，孟立君时常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遮挡住了那明澈的双眼。他并无近视，这样做也只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郑老师的办公室在五楼，上去之前，孟立君去了一趟洗手间。当他从洗手间出来，走向电梯时，只见电梯门口站了一个和尚。 　　没错，一个穿袈裟的和尚。 　　燕京大学是一所国际知名度很高的大学，因此校园里经常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其中不乏有僧人，甚至是喇嘛。但是眼前这样的和尚，孟立君还是第一次见。 　　和尚身披黑色的袈裟，身姿挺拔地站在电梯前。侧脸看去，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却散发着沉稳的气息。 　　如果仅是这些，孟立君倒也不会特别奇怪，毕竟和尚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种。真正让孟立君有些惊讶的是，他竟看到和尚的身后有一圈背光。 　　孟立君研究哲学并不是没有原因。从九岁开始，他就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他害怕过、苦恼过，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熬过最艰难的时期之后，他开始无视这些东西，并潜心于哲学研究，试图弄清为什么会有鬼神存在。 　　和尚的背后在发光，那他就一定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人物。要说是鬼怪，老实说孟立君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鬼，文献里也没有见过。但要说是哪路神仙，也不知道哪个神仙会以和尚的形态出现。 　　再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不管怎样，孟立君打算贯彻他的无视主义，假装没有看到。他自然地走到电梯边，和和尚隔开一定距离，默默地看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不断减小。 　　电梯口没有其他人，当电梯门打开后，两个学妹走了出来。孟立君站得更近，学妹们先是给他打了个招呼，接着两人很明显是看到了和尚，都愣了一愣。 　　和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孟立君顺着学妹们都眼光看去，这才仔细看了看和尚的脸。和尚的眉眼很是有神，说浓眉大眼一点也不为过。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明明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但整体看上去又不怒自威。和尚并非完全没有头发，只是很短，紧紧贴着头皮。 　　下一秒，孟立君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他看了看离去的学妹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和尚，心想学妹怎么会看得见这个后背发光的人？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和和尚的眼神对上了。 　　“不上吗？”和尚开口门道，声音温润悦耳。 　　孟立君愣了下，随即跨进了电梯。不多时，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孟立君和和尚两人。孟立君一米七八的个子不算矮，但是旁边的和尚似乎比他还高出一截。他不自在地把脸别到一边，假装和尚不存在。 　　随着电梯不断上升，孟立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想到郑老师昨天说的话，难道前来指导他的“大师”就是眼前这个和尚？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和尚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把年纪就当上教授。但是和尚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人，那么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到这儿，电梯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和尚率先走了出去，孟立君跟在和尚身后，这时他突然发现和尚身后的背光不见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双眼，但还是没看到和尚身后有光。难道刚才是眼花了？明明眼前的人这么真实，他怎么会觉得是鬼神呢。 　　没一会儿，和尚走到郑老师的办公室前停下，并敲了敲门。身后的孟立君默默扶额，原来这人真是郑老师所说的“大师”。 　　“哎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还说去接您呢。”郑老师连忙把和尚迎进屋内，看到和尚身后还跟着孟立君，又道：“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白云寺的明华法师，今天来燕大是为了开学术会议。我还以为结束之后您会和佛学院的人寒暄一阵，打算过一会儿去接您，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 　　孟立君还是第一次看到郑老师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您”这“您”那的。 　　“这个是孟立君，我带的博士生，现在在研究民众信仰相关问题。”郑老师介绍完，孟立君自然得和和尚打个招呼。虽然他自己不是佛门中人，但他也知道跟出家人打招呼和跟平常人不一样。于是接下来，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孟立君：“阿弥陀佛。” 　　明华法师：“你好。” 　　“……”孟立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和尚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哈哈哈，看来立君适应得很快嘛。”郑老师拍了拍孟立君的肩膀，示意大家坐下再谈。孟立君偷偷瞥了眼和尚，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似笑非笑。 　　“立君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对儒释道三家都有很深刻的理解。只是如果还想深入研究的话，我觉得他得接触一些不一样的人和事。我知道明华法师平时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只是还是希望您能带带他。” 　　“带他无妨，只是……”说到这里，明华法师看了看孟立君，接着又道：“得他自己愿意。” 　　“他当然愿意！”郑老师给孟立君使了个颜色。孟立君立马反应过来，顺势说道：“还请大师多多指点……不，指导。” 　　然而孟立君心里真实的想法是，就算不愿意，我敢说吗？ 　　明华法师转了转眼珠，似乎看透了孟立君心中的想法，但他并没有说破，只是说道：“跟着我，可是很辛苦的。” 　　“大师放心，我从小就会吃苦耐劳，学习起来更是废寝忘食。” 　　“是吗？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明华法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诶？”孟立君一脸问号。 　　这大师这么厉害，还能一眼看穿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他不由得对大师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立君这人吧，有些时候说话不正经，但是做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郑老师想方设法推销自己的爱徒。 　　“我当然相信郑老师。”明华法师说道，“你愿意把他托付给我，我自然会对他负责。” 　　听到这话，孟立君不由心想我为什么需要一个和尚对我负责？ 　　“那真是太感谢了。”郑老师说完之后，又给孟立君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也说点什么表示表示。但是孟立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请问大师……您是研究什么方向的呢？” 　　孟立君知道国内许多大寺的住持都有很高的学历。不少大燕大出身，或者隔壁庆华大学出生的物理学博士、医学博士都选择了出家。眼前这位明华法师既然被尊称“法师”，那说明他的地位也一定不低。只是他外表看起来这么年轻，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郑老师似乎是看出了孟立君对明华法师的怀疑，脸色有些恼，急忙说道：“明华法师的学问那是很高深的，你研究那点东西在人家看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郑老师这么说，也是为了给明华法师面子，不想让他觉得被冒犯了。但显然明华对这些事丝毫不在意，倒是孟立君有些惊讶。虽说他在学术领域还没有什么作为，但好歹也算是哲学系较为优秀的学生。郑老师这么急切地否定他，就像是在说整个哲学系的学生都不值一提一样。 　　“郑老师别这么说，如果他的研究不值一提，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没错没错，您说得对。”郑老师急忙附和，接着又转过头来对孟立君说道：“你小子就好好跟着明华法师学习，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孟立君吞了吞口水，乖乖地点了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明华起身告别。郑老师让孟立君把明华送到东门停车场，因为接送他的专车就停在那里。然而当两人走进电梯后，明华却让孟立君带他到学校里转一转。孟立君自然不敢拒绝。 　　“你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明华注意到孟立君时不时偷瞄他，便主动问道。 　　“呃，我只是……”偷看被抓，孟立君有些窘迫，结结巴巴地说道：“您看起来很年轻。” 　　“是吗，我已经一百零七岁了。”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明华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唯留下孟立君愣在原地。 　　——他说啥？ 第2章 　　下午四点多，太阳仍旧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它的威力，炙烤着路上的行人。平日里原本走在路上就会受到行人关注的孟立君，今天更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 　　燕京大学的学生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明华和孟立君的组合还是让人忍不住频频注目。且不说明华的装束本身就与众不同，就说两人俊美的长相和淡雅的气质也足够吸引眼球。原本走路目不斜视的学霸们都卸下高冷的外表，毫不掩饰地对和尚和书生投以好奇的目光。明华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眼神里平淡无波，但孟立君却有些不习惯，走着走着就自然地走到了明华的斜后方，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在明华身后。 　　明华的袈裟是黑色，但并非纯黑，金色的丝线构成了规规矩矩的方格，在阳光甚是耀眼。除方格外，袈裟一隅似乎绣有什么图案，孟立君全神贯注地观察了一阵，结果一直往前移动的袈裟突然停了下来，孟立君差点撞到明华背上。 　　“怎么了？”明华问道。 　　“什么怎么了？”孟立君的眼神四处乱飘，不敢直视明华的双眼。刚才在电梯里听到明华自称107岁，他就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明华的手腕，看起来是那么强健有力，再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年长者。 　　“我说，未名湖到了。” 　　“呃，抱歉，刚才没有听到。” 　　未名湖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也是燕京大学内著名的景点。说是“景点”或许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这如此。燕京大学内常年有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参观，而学校西门的标志性建筑“红门”和未名湖就是游客们的打卡胜地。 　　今天也不例外，湖边的杨柳树下有许多游人在拍照留念。 　　“你知道未名湖枯过一次吗？”明华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而孟立君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有一年燕京大旱，未名湖的湖水也跟着枯了大半。” 　　听到这儿，孟立君不由感到有些奇怪，问道：“未名湖是人工湖，干旱也不至于会枯吧。再说燕京市每逢夏季，本来也不怎么下雨，从没听说这对未名湖有过什么影响。” 　　“所以说，未名湖可不简单。”明华笑了笑，跨过脚下的石阶，来到了湖边的石舫上。 　　说是石舫，实际上只剩得底部的石台。未名湖既然是人工湖，湖内流动的自然是死水。湖边修建石舫，不仅可以象征性地让湖水“活”起来，还可以增添一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石舫离岸边有一两步的距离，连接石舫的石阶很窄，稍不注意就会掉进湖里。看着明华身姿矫健地跨上石舫，孟立君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您慢点儿。” 　　明华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你怕我掉进湖里？” 　　可不是嘛，您不是百岁老人吗。孟立君在心里默默吐槽。 　　“未名湖的湖水可不深。”明华又说。 　　“听说去年冬天还有学妹掉进去过。” 　　每逢冬天，未名湖都会结冰。深冬时节，冰厚的区域还会作为冰场对外开放。但开放归开放，未名湖仍有一部分区域结冰较薄，禁止学生在冰上行走。结果去年有一个大一新生，因赶时间，竟大胆地横穿冰面。当她走到一半时，冰面开裂，还未等她做出反应，整个人就掉进了湖里。好在未名湖并不深，只及她的腰部，很快便有好心的路人把她捞了上来。 　　“但是它也不浅。”明华看着湖水说道。 　　“好像也就一米二三吧。”孟立君推测。 　　“你确定？”明华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孟立君。 　　“我……不确定。”孟立君被盯得毛骨悚然，立马怂了。 　　“你去试试吧。” 　　“诶？”孟立君偏过头看着明华，再次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事实就告诉他他的听力没有出任何问题—— 　　明华竟然动手把他推了下去。 　　孟立君侧着身子向湖面倒去，他的表情经历的最初的懵逼，再到震惊，还没来得及愤怒，冰凉的湖水就刺激了他全身每个毛孔。虽说五月的阳光已经热情似火，但湖水的温度显然还停留在初春的水平，刚一下去，孟立君就冷得打了个激灵。 　　你有病啊！ 　　孟立君的怒吼生生被湖水逼了回去。他本能地向下踩水，想要站起来，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蹬脚都触不到底。湖水好似突然变得黏浊起来，每动一下手脚都要花上巨大的力气。眼里的视界因湖水变得模糊，岸边的明华似乎就在眼前，但却是那么触不可及。不知是否是幻听，他竟然听到湖底传来了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四肢彻底不能动弹，就像被隐形的铁链束缚住了一般。身体开始慢慢下沉，世界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孟立君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后，便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他。最危险的一次，他竟鬼迷心窍，自己从十层楼跳了下来。那次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当他回过神时，自己正躺在楼底，周围全是聚拢过来的路人。他被好心人送到医院，但检查结果却显示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损伤。若不是围观的路人全程目睹了他跳楼的经过，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真的跳了下来。 　　自那之后，孟立君虽然还是能见到一些灵异的东西，但不知为何，那些东西再也没有缠着他。而现在，久违的无力感再次出现，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好歹现在的他内心已比年少时强大不少，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他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四肢，没一会儿，指尖能动了，湖底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小。当感觉重新掌握力量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这时，眼前的湖水突然消失，就像未曾出现过一般，再看他自己，还是好好地站在石舫上，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打湿。 　　孟立君一脸疑惑地看向明华，只见他仍旧微笑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刚才动手推人下湖的不是他一般。 　　看着明华的反应，孟立君突然又有些不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真的掉进了湖里。湖水冰冷的触感才过去不久，但回想起来却又好似做梦一般。他打量了一下过路的人，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如果真的有人掉进了未名湖，恐怕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了吧。 　　“我刚才怎么了？”孟立君忍不住问道。 　　“进到未名湖了。” 　　“那我的衣服怎么没湿？” 　　“不是身体进去了。”明华抬起右手轻轻点了一下孟立君的胸口，“是这里。” 　　隔着衣服，孟立君似乎都能感到明华指尖的温度。他的心跳快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明华已经转身离去，他连忙跟上。 　　“你到底是谁？” 　　“不是你的新导师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孟立君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似的，继续问道：“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听到孟立君的形容，明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普通的和尚而已。” 　　“哪有普通的和尚能活到107岁的？” 　　“你信了？” 　　“啊？”孟立君立马愣在原地，敢情他说的年龄是骗自己的？大跨几步赶上明华的步伐，孟立君严肃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怎么知道我出家了？”明华淡淡地反问。 　　“啊？”孟立君再次愣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孟立君皱了皱眉，“你这是拿金刚经糊弄我？” 　　“我怎么会糊弄你呢？”明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立君竟然看出了一丝“我糊弄别人也不会糊弄你”的宠溺感。甩掉这奇怪的想法，孟立君决定曲线救国，继续试探地问道：“那我怎么该怎么称呼你，‘明华法师’吗？” 　　“可以。” 　　得到扫兴的答案，孟立君放弃了追问，开始自暴自弃地调侃道：“那叫你‘小明’可以吗？” 　　明华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直直地看着孟立君。他识趣地耸了耸肩，小声说道：“……当我没说。” 　　未名湖后不远处就是镜春园，这里风景优美，氛围幽静，长长的柳枝垂在大大小小的池边，和池里的荷叶构成一幅清新的夏日画卷。由于这里远离教学区，鲜有学生过来，游人也大多去未名湖一带，很少会来到这里，所以此处就像是远离尘世的避暑山庄一样。 　　孟立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华会走到镜春园来。镜春园位于燕大的西北部，靠近西门，和东门的停车场完全是两个方向。要知道，燕大校园非常大，从西门走到东门至少得花半个多小时。要是孟立君一人还好，随便扫一辆共享单车，骑个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但看着眼前身披袈裟的明华，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位大师骑自行车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 　　明华这么一说，孟立君才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奇怪的想象全都展现在了脸上。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故意岔开话题道：“燕大有这么好看吗？” 　　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的宿舍在哪里？” 　　“畅春园。”孟立君随手往西方一指。畅春园在西门外，是博士生的宿舍区。在孟立君的常识里，没有初次见面就跑人家宿舍里去做客的道理，所以他完全是随口回答了一句。结果明华的下一句，让他立马收起了往西指的食指。 　　“带我过去吧。” 　　“……什么？” 　　“我说，带我过去。” 　　孟立君连忙摆了摆手，“畅春园就是宿舍区，和镜春园不一样，没什么好参观的。” 　　“还要我说第三遍吗？”明华挑眉问道。 　　孟立君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想到刚才在未名湖的遭遇，还是放弃了抵抗。他默默安慰自己，说不定和尚只是想参观下住宿区呢？也不一定就是想去他的房间里。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第3章 　　畅春园的宿舍是两人间，条件比校内本科生宿舍好很多。在明清时期，这里原本也是一座极其出名的庭院，但是现在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孟立君极不情愿地打开宿舍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看来李奕博刚离开不久，空气中还能感受到空调带来的一丝凉意。孟立君在回宿舍之前跟李奕博打了个电话，本来还指望他能帮自己一把，编个什么理由把和尚糊弄过去，谁料到他竟然主动离开宿舍，说是不想打扰他和大师的二人空间。想到这儿，孟立君便不爽地把李奕博随意乱放的鞋踢到了一边。 　　“宿舍挺乱的，随便坐吧。” 　　“你在看民俗学？”明华拿起了书桌上《民俗研究》的期刊，随意地翻阅着。尽管孟立君并没有介绍过哪边是他的书桌，但他的室友李奕博是生命科学学院的博士，所以两边书架上的书很明显不一样。 　　“民间宗教也挺有意思的，随便看看。” 　　明华点了点头，用视线扫了扫孟立君的书架，接着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书皮是淡雅的黄色，书名是走在人生边上。这是杨绛先生90岁时写的书，书里探讨了灵与肉、人与鬼的问题。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明华问道。 　　“看怎么定义‘鬼’吧，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我带你深入接触一下如何？” 　　“怎么接触？” 　　“把上衣脱了。” 　　“哈？”孟立君偏过头，再次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我身上这件？” 　　“没错。”明华点了点头。 　　孟立君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要是脱掉，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要脱？”他一边问，一边后退了一步。 　　“这是为你好。” 　　“敢情你来我房间就是为了脱我衣服的？” 　　“……”明华沉默了一秒，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还是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不脱，我为什么要脱。”孟立君理直气壮地看着明华，一副誓死不脱的样子。他心想正常人谁会初次见面就让人脱衣服的？这和尚简直莫名其妙。结果下一秒，他就立马软了下来，只因明华说了一句：“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孟立君咬牙切齿地脱掉上衣，露出了精瘦的上半身。本该□□的上身因左手上的腕表打破了整体的平衡，反而增添了一□□惑。明华打量了孟立君一眼，接着突然皱起了眉。 　　“怎么了？”孟立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身体，紧张地问道。 　　“你把‘他’关起来了。” 　　“‘他’？”孟立君不解地重复了一句，但明华并没有回答，而是动手把他推到了床上，那动作就如刚才推他下湖一般自然。 　　孟立君一脸懵逼地面朝下摔进被子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挣扎着想翻身，但明华的右腿卡在他的两腿之间，让他动弹不得。 　　“你干嘛？！”孟立君勉强从被子里抬起头来，震惊地问道。但很快他就安静了下来，只因他感到明华似乎正用手指在他背上写画着什么。那手指就像火柴一般，划到哪里，哪里就燃起一片火热。异样的触感好似化成一股电流，顺着血管流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的皮肤止不住的冒出鸡皮疙瘩。 　　明华的最后一笔停在了孟立君的下背处。画完之后，他松开了孟立君，接着只留下了一句“今晚九点来未名湖”，便离开了孟立君的宿舍。 　　明华走后，孟立君连忙穿上衣服来到楼层共用的卫生间，掀起后背的衣服看看明华到底画了什么。刚才趴着的时候，他就隐约感到明华画的不是字符，而是某种图案。看向身后的镜子，他发现他的背上有一个墨绿色的图腾，图腾中间好像是一条扭曲的衔尾蛇，而蛇的周围是一个圆圈。他想看得更仔细一些，但奈何图案在背上，也没法离得更近。 　　这时，卫生间外传来了脚步声，孟立君一看，发现是隔壁宿舍的熟人，便立马把人拉了过来。 　　“来来来，把我后背拍给我看一下。” 　　“你后背咋了？” 　　“被人画的。” 　　“画啥了？” 　　“我也不知道，这不让你拍给我看看吗。” 　　“啥也没有啊 。”隔壁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上还是配合地拿出手机对着孟立君的后背拍了一张。 　　“你看，啥也没有。” 　　孟立君接过手机一看，还真是什么也没有。但他又抬头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确实有一个墨绿色的图腾。 　　“好吧……谢了。” 　　孟立君能看见的东西，别人看不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早已习以为常。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多了，也不知道明华让他九点去未名湖到底是做什么。 　　回到宿舍房间，孟立君打开电脑，在图书馆的数据库里搜索了与明华相关的字眼，但完全没有结果。他也不傻，明华让他去未名湖，一定是有事发生。而且从明华在他背上画东西这个举动来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尽管他自己并不想去，但好奇心就像一个小恶魔一样，一直在他的耳边怂恿着他。除此以外，作为一个待毕业的博士研究生，导师说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尽管那个导师是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和尚。 　　孟立君已经七八年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了。自从那次跳楼事件以来，虽然他还是能看到一些脏东西，但那些东西见到他都是绕道走，所以他也渐渐变得不再害怕。但今天下午未名湖的经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年少时被鬼怪束缚的经历。 　　随便在食堂吃了两口饭，孟立君坐立难安地等到了八点多，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决定提前前往未名湖。 　　从畅春园到未名湖要经过西校门的红门。此时红门已经没有了来来往往的游客，显得有些冷清。红门已经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是三开门的朱漆宫门式建筑，古朴典雅，门口两侧还有两头石狮子，给人庄严的感觉。 　　红门门口是一条不太宽的马路，孟立君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总觉得今天的红门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红门作为燕京大学的西校门，常年有两个保安驻守。平常时候两个保安都会经常在门口走动，检查进入学校的学生的证件，但今天两个保安却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静止的画面。 　　孟立君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根本看不清保安的脸。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路灯的光线完全没有照射到红门附近，门边就像是被什么结界笼罩了一般，和光亮的马路形成鲜明的对比。 　　地上的阴影突然晃动起来，孟立君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红门上方的砖瓦上趴着一个人形的黑影。那黑影上方就挂着月亮，照理来说，月光应该能照出黑影真实的模样，但奇怪的是那影子就好像黑洞一般，完全没有反射出任何光线。 　　黑影似乎是注意到了孟立君的目光，立马翻进了校园内，而红门处的光影也恢复了正常，门口的保安依旧和往常一样孜孜不倦地检查着学生的证件。 　　绿灯亮了，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4章 　　孟立君来到未名湖时，时间还差一刻钟九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只有寥寥几个赶路的学生。孟立君围绕湖边走了一会儿，但没有看到明华的身影。他掏出手机，结果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明华的联系方式，便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立君突然发现路上赶路的学生都消失了，四周的路灯也变得有些昏暗，似乎被一层雾气笼罩。时间早已过了九点，平日见惯了的未名湖就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给人疏离的感觉。 　　左等右等也不见明华，孟立君打算就此离去，毕竟这陌生的未名湖还是有些瘆人。但就在他转身离开时，湖边突然响起了悠远的笛声，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笛声却突然消失了。 　　孟立君看了看四周，还是那么空旷安静，他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然而当他再次转身离开时，笛声又响了起来，他一回头，笛声再次消失。 　　好吧，看来是有人在逗他。 　　这一次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心想不管什么声音他也绝对不回头。然而和前两次不同，这次湖边响起了女人的笑声。 　　孟立君立马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转身看向湖边。笑声并未停止，他顺着笑声看去，只见湖对岸的石舫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手里刚好攥着一支笛子。 　　女子明明离他很远，但是笑声却像是在他耳旁一样。孟立君知道这女人不一般，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他决定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回走。然而当他刚一转身，红衣女子赫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感觉就好像女子一直站在他身后，等着他转身一般。 　　孟立君吓了一跳，但他好歹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新年，并且本身也见过世面，所以很快冷静了下来。 　　“你挡着我的路了。” 　　“哦？”女子饶有兴趣地用食指在孟立君的胸口上画起了线条，“你看得见我。” 　　“很显然，是的。” 　　女子慢慢靠近孟立君，在他的脖子处闻了闻，似乎是确定了孟立君对她没有威胁之后，便整个人贴到了孟立君身上。“你是来听我演奏的吗？” 　　“并不是。”孟立君皱着眉把女子往外推，但奈何女子的力气奇大无比，根本让人挣脱不开。 　　“你真应该听一听，我吹得可好了。”女子凑到孟立君的耳边说道。 　　“你只要从我身上下来，我愿意听一听。” 　　“那好。”女子听话地松开手，接着突然像雾气一样消失在了空中。 　　孟立君四处看了看，他知道女子没有离开，只是不知她去了哪里。这时，湖边突然响起了女子的声音：“来这边。” 　　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起女子已经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孟立君本能地想往回走，但他的双脚却不受控制似的朝长椅走去。 　　这下麻烦了，孟立君不由得在心里哀嚎，看来这女鬼是缠上他了。 　　等孟立君坐下后，女子满意地拿出笛子吹奏起来。孟立君不知道女子吹奏的曲名是什么，但总体来说还算好听。笛声婉转悠扬，响彻整个未名湖，若不是此时气氛诡异，孟立君甚至想闭上眼睛仔细欣赏。 　　然而此刻他心里想的全是——那和尚死哪儿去了？ 　　老实说，他现在虽然有些心里发毛，但还不算特别害怕。这几年，有好几次他看到原本想找他麻烦的鬼怪不知为何突然落荒而逃，他发现原来鬼怪也有害怕的东西。尽管他不知道那些鬼在害怕什么，但渐渐的他变得不再害怕，甚至已经见怪不怪。 　　再说，他今天之所以会撞见这个女鬼，完全是因为明华。他总觉得明华一定会出现，毕竟他信誓旦旦地和郑老师承诺过会对他负责。 　　不对，他什么时候这么依靠那个和尚了？孟立君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 　　“我们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是春天呢。” 　　孟立君回过神来，发现女子已经放下了笛子，正在对他说话。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甚是温婉柔和。 　　孟立君观察了下，女子长得不差，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听她这话，也不知是哪个男人辜负了她。 　　“春天未名湖边的桃花开了，确实很漂亮。” 　　“你怎么不问‘我们’是谁？” 　　“不管是谁，反正不是我。”孟立君可算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他诚恳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一个过路的路人，你大可不必找我麻烦。”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你知道吗，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信，你少骗我。”孟立君立马回到，“长成我这样的可不多见。” 　　“呵，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女子轻声说完之后，又消失了。 　　未名湖边再次响起笛声，但是女子却不见踪影。这次的笛声明显跟刚才不同，节奏激烈刺耳，听得孟立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心知呆在湖边非常危险，于是立马起身向后开跑。但是他没跑两步，脚下的水泥地突然变成了湖水，让他触不及防地栽了进去。 　　孟立君呛了一口湖水，喉咙里全是腥臭难闻的气味，直冲他头顶。此时的湖水冰冷刺骨，脚下仍旧触不到湖底。他扑腾了几下，突然感到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不断把他往下拽。他的身体开始下沉，离湖面越来越远。他感到脚腕上的那只手正一点点地往上爬，便下意识地往下看去。皎洁的月光似乎被湖面截成了两半，水下的世界一片黑暗。他能感到拉住他的手越来越往上，但眼下却什么也看不见。胸口实在挤得慌，孟立君的气已经憋到了极限。 　　再不上去，就真的糟了……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沉，然而就在这时，孟立君的后背突然开始闪烁起墨绿色的光芒。 　　借着背上的光，孟立君勉强看到了湖底的景色。原来抓着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无数只。他的脚下就像尸体堆起来的小山一样，绵延至深不可测的湖底。那些肿胀残缺的尸体就像想要逃出地狱的恶鬼一般，争先恐后地往上爬着。 　　孟立君被眼下的画面震惊了，甚至忘记了无法呼吸的痛苦。背后的光有节奏地闪烁着，频率似乎和他的呼吸一致。脚下的尸体不再往上爬，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股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尸体似乎有些忌惮他身上的光芒。他用力挣扎了一下，身后的光芒随之扩散开来，堆成小山的尸体立马四下逃散。 　　孟立君猛地从湖面探出头来，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后背的光仍在闪烁，只是比在湖中的时候弱了不少。他连忙向岸边游去，然而还未等他游出几米，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拉向湖心。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停挣扎，他感到有一股力量帮他抵抗着向后汇拢的水流，但那力量时有时无，他还是顺着水流后退了不少。 　　不一会儿后，四周的水全都被吸走，拉扯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脚下有了实感，他看了看周围，只见未名湖的湖水全都流向了湖心，而湖心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未名湖确实不深，站在湖中也能看到湖岸不高。但是任谁也能想到，出现在湖心处的漩涡一定不浅。 　　孟立君连忙后退了几步，朝着岸边跑去。这时，他白天听到的心跳声再次出现。漩涡随着心跳的节奏不断扩大，当他连滚带爬地爬上岸后，周围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差点又把他吹回湖中。 　　他稳住身子，突然激昂的笛声再次响起，他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色爬虫从漩涡里爬了出来。 　　说是爬虫，或许说是爬虫形状的黑影更为合适。 　　影子源源不断地从漩涡中涌出来，那大小可能有整个未名湖那么大。而红衣女子就站在黑影的头顶。 　　孟立君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影子爬虫随着笛声往前蠕动，很快就来到了孟立君面前。 　　离得近了，孟立君发现红衣女子和刚才判若两人，她的皮肤呈青紫色，四处都开裂化脓，整张脸更是少了一半，露出骇人的白骨。 　　红衣女子放下笛子，爬虫也跟着停了下来。 　　“为何不乖乖下来，还要我亲自来接。”女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也跟着颤抖。 　　孟立君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往后爬了几步，“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害我？” 　　“你我有缘，这理由还不够吗？”女子张狂地笑了几下，接着又吹奏起了笛子。影子爬虫猛地向孟立君袭来，很快就将他包裹住。 　　孟立君感觉自己陷入了无边的恐惧当中，那感觉就和九岁时一模一样。然而还未等他回忆起曾经的经历，就发现一个墨绿色的光圈将他与黑影隔开，形成了一个球形空间。 　　后背热得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皮肤。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没走两步又无力地两手撑地，跪在了地上。 　　头晕目眩，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孟立君明显感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他努力地要想移动自己的双腿，但身体就好像不是他的一样。他终于放弃抵抗，任由那股陌生的力量操控他的身体。 　　迷迷糊糊之中，孟立君感到自己冲破影子爬虫，浮到了半空之中。爬虫退回湖心，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这时，四面八方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了许多金线，并在空中汇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一样的东西。鸟笼逐渐缩小，并最终禁锢住爬虫。 　　“是你？！”和爬虫关在一起的红衣女子朝着孟立君的方向吼道。孟立君恍惚地偏过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明华竟然站在了他的身旁。 　　“你怎么才来……”孟立君说完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最后一丝记忆停留在极速下坠的身体被明华抱住的瞬间。 第5章 　　孟立君出身在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在他九岁生日那天，父母带他去少周山踏青，结果在回家途中一家人遭遇车祸，只有孟立君活了下来。父母死后，孟立君被送到姑父姑母的地方寄养。姑父姑母无儿无女，一直对他很好，久而久之，他也已经把姑父姑母当作亲生父母看待。 　　其实在孟立君的记忆中，他完全不记得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了，只记得他的父母是被山上的老虎咬死的。那只老虎异常凶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现在都非常怕猫。 　　睁开双眼，天还未亮。意识到自己又梦到小时候的事，孟立君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醒了。” 　　听到明华的声音，孟立君猛地坐了起来，发现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这时，他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 　　“眼睛？”明华反问了一句，看来对他来说也是意外的状况。 　　“我怎么看不见了？”孟立君慌张地四处摸了摸，接着掀开被子下床，着急地想要弄清周围的环境。由于无法看到脚下，他一下床就摔进了明华怀里。 　　“让我看看。” 　　明华说完之后，孟立君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了起来，接着便感到温热的呼气喷到了他的脸上。 　　尽管眼睛看不见，但孟立君也能感觉到此时明华离他很近。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只听明华说道：“看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怎么了？”孟立君连忙追问。 　　明华把他扶到床边坐下，说道：“体内的力量反噬，伤到了你自己。” 　　“等等。”孟立君这才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你昨晚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九点吗？” 　　“我一直都在。” 　　“什么？”孟立君的火一下就上来了，“那你怎么一直没有出现？” 　　面对炸毛的孟立君，明华仍旧淡淡地说：“我如果一开始就出现，湖底的怪物是不会上来的。” 　　“所以敢情我就是个诱饵？” 　　“……”明华沉默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吧。” 　　要不是眼睛看不见，孟立君差点就要冲上去和人干上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哪有你这么指导人论文的？我要去系里投诉你！” 　　“可是未名湖的水鬼是你们学校领导请我收的。” 　　孟立君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天郑老师所说的“学术会议”就是讨论怎么捉鬼？ 　　“那我眼睛怎么办？你可别想撇清关系！” 　　“放心吧，反噬的作用不到一周就会消失。” 　　听到这话，孟立君才勉强冷静下来。但他还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要去找郑老师，我不要你指导了。” 　　“你可以给他说说看。” 　　“谁怕谁，我现在就说。”孟立君从身上掏出手机，但是下一秒他就怂了，他别扭地把手机伸向明华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你帮我把郑老师的号码给我找出来。” 　　明华笑了笑，接过孟立君的手机，然后直接关机。 　　“你这一周怎么生活？看不见应该很不方便。” 　　孟立君心想也不看看是谁害的，赌气地说道：“不用你管。” 　　“你确定我不管你，还有其他人管你吗？” 　　明华这样一说，孟立君才反应过来还真没有。李奕博是个大忙人，很少呆在宿舍。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事，孟立君也拉不下这个脸让别人照顾自己。 　　“那你说怎么办？……话说电话接通了吗？” 　　“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去哪儿？” 　　“白云寺。” 　　孟立君闹了半天，最后明华还是替他拨通了郑老师的电话。然而孟立君才刚表达了一丢丢想要换导师的想法，郑老师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又是各种吹明华吹得他好像就是活菩萨一样。 　　“要不是明华法师，未名湖还得出事。人家好心带你，你怎么一点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没有？想混学术圈，又不想吃苦，好事凭什么都让你占了？再说你以为谁都有机会接触到大师吗？真是一点学术精神也没有！大师让你去哪儿，你就给我去哪儿，不然别说是我的学生，也别来见我！” 　　“……”孟立君欲哭无泪，老师，我眼睛都瞎了好吗。 　　在去白云寺的路上，孟立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红衣女子的传闻他老早就听说过，据说是零几年跳湖自杀的一个女生。 　　历史悠久的学校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惊悚的传闻，然而大多都是假的，所以关于半夜笛声的事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实际上稍微思考一下，就会觉得跳湖自杀的传闻不太靠谱，因为未名湖的水深不过一米二三，几乎不可能淹死人，而这或许也是大家都不太相信未名湖会出事的原因。 　　但是据明华说，其实未名湖近年来已经出过好几次事情，都是校方把消息压了下去。 　　“为什么偏偏最近开始出事了呢？”孟立君还是有些不解，“难道以前就没有什么事？” 　　“以前和现在不同。”明华顿了顿，“末法时代快要到了。” 　　末法时代，这还是孟立君头一次听到现实中有人用这个词。 　　据说佛灭后五百年是正法时代，此时众生共同修法，有教有行有正果。之后的一千年是像法时代，像即似，虽有教有行，与正法时代相似，但鲜有正果。像法时代之后的一万年便是末法时代，众生心性滑坡，道德沦丧，光有教无修行者，直至佛法消失。 　　“我以为……末法时代早就来了。” 　　如果按时间来算的话，确实如此。末法时代的特征是门派对立，互相诋毁，众人无心学法，妖魔鬼怪横行。 　　“末法时代是反复出现。” 　　孟立君点了点头，心想三武一宗灭佛和明治时期的废佛毁释应该都和末法时代有关。 　　“对了！”孟立君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是密宗的和尚吧？” 　　如果孟立君眼睛能够看见，那他一定能感受前排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的讶异的目光。司机也是一个和尚，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跟自家住持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昨天看到了，你在结印。” 　　昨晚，当孟立君发现明华就在自己身边时，他注意到明华手上正在结印，并且嘴里还念着九字真言。 　　明华没有否定，但也没有接话。 　　“为什么汉地还会有密宗呢？”孟立君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流传着的密宗仅有西藏的藏密和日本的东密，汉地密宗早已失传。 　　真言又称语密，是密宗特有的咒语。目前汉地最为流行的应该是藏传密教的六字真言，但明华昨晚使用的却是流行于日本的九字真言“临兵斗阵皆阵列前行”。 　　但实际上追溯其源头的话，九字真言其实也是出自道家经典。 　　见明华不回答，孟立君便用手肘戳了戳他，“这位大师，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的导师，该指导还是得指导。” 　　“咳咳。”前排的司机有些看不下去了，接话道：“九显一密，秘而不宣。密宗之所以是密宗，自然是不为外人所知。” 　　“原来如此。”孟立君点了点头，对着明华说道：“还是人家小师傅好说话。” 　　“他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明华挑眉。 　　“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孟立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确实对儒释道三家都有些了解，但也仅停留在学术阶段。并且，一般大众所了解的宗教也大都只停留在现实世界当中，很少有人深入接触过深层的世界。再说，一个宗教既有宗教哲学，同时也有宗教文化，如果全展开来，那学问浩如烟海。 　　“是你不能小看你自己。”明华说道，“你总想逃避，反而会束缚自己。” 　　“我逃避什么了……”孟立君小声嘟囔道。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缓缓停了下来。感受到周围的变化，孟立君连忙抓着明华的胳膊问：“到了吗？” 　　自从眼睛看不见以来，孟立君就特别没有安全感，只要周围的环境一变，他就要先确认明华还在自己身边。 　　“你先别动。”明华说完之后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而孟立君突然感觉特别焦虑，连忙说道：“你去哪儿，别扔下我啊。” 　　结果明华只是走到另一边，替他开门。 　　于是，白云寺里非常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平日里向来都是别人替住持开门，然而今天住持竟然亲自替别人开门，并且还把人扶了下来。 　　白云寺里的和尚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是何身份。 　　“不会是菩萨转世吧。”小和尚贤甲猜测道。 　　“不会吧，这么厉害的吗。”小和尚贤乙咋舌，“不过你别说，他长得和咱们庙里的白玉观音还真的挺像的。” 　　“一定是活菩萨，不然怎么会受到住持这种待遇呢。”小和尚贤丙笃定地说。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孟立君的耳朵倒是很灵敏。听到和尚们的议论，再结合自身经历和明华对他说的话，他也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份非同小可。 　　“我说……”孟立君凑到明华耳边，小声说道：“我不会真是菩萨转世吧。” 　　“……”明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逃避什么的吗。” 　　“你是怎么考上燕大的？”明华皱着眉问。 　　“当然是凭实力。” 　　“确定不是运气吗。” 　　“哈？想当年我……” 　　孟立君开始细数起他从小到大他得过的奖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人中龙凤一样。 　　而明华看着滔滔不绝的孟立君那四处飞溅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袈裟上，心想是时候好好管教一下了。 第6章 　　在当年那段“特殊时期”，燕京市内所有的寺庙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在那之后，有的寺庙直接废除，有的则在迁到了郊外，唯有白云寺还是好好的在燕京市市中心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白云寺供奉的是一尊高六米的白玉观音，在那段时期这座观音像也被砸毁，现在寺里供奉的则是那段时期过后重建的一座。 　　孟立君被安排在了客房，没有和其他僧众住在一起。小和尚贤甲整天跟着他，以防他有什么不便之处。 　　在白云寺住下之后，孟立君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一看，万一明华说的不靠谱怎么办呢？但好在从第二天开始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从一开始只能感受到光线明暗，到现在多少能看清一些人影了，他也放下心来继续在白云寺养着。 　　白云寺的环境确实不错。五月中旬的燕京已经有了盛夏的影子，但白云寺里依旧很清凉。每天都有许多香客来到寺里请愿或是还原，可见白云寺的香火有多旺盛。 　　除了只能吃素以外，寺里的生活也还算不错。虽然眼睛不太能看见，但孟立君还是让贤甲带他到寺里四处转了转。寺里不仅有做法事用的广场、活动中心，甚至还有图书馆和多媒体中心。在外人看来，这里就是一座现代化的寺庙，同时也是市中心的旅游景点。 　　然而实际上，白云寺之所以对外开放，只是为了向外界妥协。也就是说，包括白玉观音在内，外人可以参观的部分都是由政府管理建设，白云寺对此没有任何管辖权利。而没有对外开放的部分，才是白云寺真正的主体。 　　举例来说，白云寺里的图书馆是对市民和信众开放的，但是寺院深处里的藏经阁则不是谁都能进。图书馆里摆放的都是各种“政治正确”的佛教书籍，而藏经阁里收藏的才是真正珍贵的佛教典籍。白云寺的外和内就和这图书馆和藏经阁一样，前者是为了展现给世人，而后者才是真正的佛学世界。 　　“既然如此，那白云寺里真正供奉的是谁呢？”孟立君问贤甲。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贤甲小和尚说道，“听说本堂里有一尊佛像，但是我们进不了本堂。” 　　“那你偷偷带我去本堂看看呗。” 　　“不行不行，那边谁也不能去。” 　　在孟立君的威逼利诱下，贤甲还是没有动摇。孟立君也不急，反正他眼睛恢复之后，他自己也能去。 　　明华最近不在寺里，孟立君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听小和尚说他们家住持是飞韩国开会去了，孟立君心想哪有那么多会要开，恐怕又是去捉鬼去了。 　　吃过晚饭后，孟立君自己摸索着来到了澡堂。白云寺里有一处温泉，这是让孟立君最满意的地方。听贤甲说，白云寺的选址非常讲究，整个燕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块这样的风水宝地。据说有一年燕京雪灾，市区的路面结冰严重，四处都是积雪，唯独白云寺里的雪积不起来，甚至周围都不怎么下雪。 　　洗干净身子后，孟立君泡进了温泉池子里。温泉其实对来寺庙修行的居士或是挂单的僧人也开放，但白云寺很少有人来投宿，整排客房也只有孟立君一个人住，所以当天的温泉也是被他一个人包场。 　　温泉是露天温泉，分为大大小小好几个池子。温泉周围是精心修建的庭院，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禅味。温泉里有一个池子旁有一座假山，山上也有水流流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很是有意境。 　　贤甲曾对孟立君说过，有瀑布的池子是住持专用的，别人不能进。然而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让他进，他偏要进。孟立君环顾四周，见一个人也没有，便带着毛巾摸到了小瀑布边。 　　这时离他眼睛受伤已过去四五天，虽然看东西还是朦胧不清，但多多少少还是看得见一些。 　　孟立君先伸出右脚探了探温度，发现明显比其他池子高不少。 　　“住持就是住持，泡个澡都不一样。” 　　孟立君把自己的身体滑进池子里，温暖的感觉瞬间把他包围。 　　“啊，舒服……”孟立君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池子的温度确实有些高，没一会儿孟立君就有些受不了了。他准备换个温度低一些的池子，但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他眯着眼睛看去，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和尚身影的人走了过来。 　　——抱歉，马上出来。孟立君还以为是有和尚来提醒他这里不能进，便下意识地想先道歉。但是话到嘴边，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咽了回去。 　　“住持，抄经的工具准备好了。”过来的人说道。 　　孟立君心想怎么有人眼睛比他还瞎。难道泡在住持专用池子里的人就一定是住持吗？这么浓密的头发难道都看不见吗。 　　他刚想开口提醒对方，结果左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知道了，先下去吧。” 　　“？？？”孟立君吓得往右边挪了好几步，“你、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的主人正是明华。 　　“我一直都在。” 　　从孟立君进露天温泉起，明华就一直看着他。只是他没想到孟立君竟然直接跑到他的池子来了。 　　“那你倒是吭一声啊。” 　　“没有人告诉你不能进这里吗？” 　　“……这不是，好奇嘛。”孟立君小声说道，“我马上出去。” 　　孟立君说完便用毛巾捂住某关键部位，准备站起来。而明华说了一句“不用了”，直接伸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孟立君虽然不太能看清，但是他也知道明华没有穿衣服。 　　两人靠得非常近，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池子太热了，我还是去别的地儿吧。”孟立君明显感觉有点血气上涌，也不知是温泉的作用，还是因为离明华太近。 　　“眼睛恢复得如何了？”明华问道，手上并没有松开孟立君。 　　“还行吧。” 　　“看得见我吗？” 　　明华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孟立君眼前，两人的距离宽不过一尺。 　　“这么近当然看得见了。”孟立君说完不自在地把脸别到一边，没想到明华竟捧着他的半边脸，又把他的视线掰了回来。 　　“远了还是看不清吗？” 　　“废话……” 　　“看来恢复得还是有些慢。” 　　“那怎么办？” 　　“好办。”明华刚一说完，就把孟立君整个人按到了水里。 　　又来？！孟立君心想这和尚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喜欢动手？ 　　“你……松开……老子……”孟立君呛了几口温泉水，挣扎的时候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眼球一接触温泉，就像被火烧似的，刺痛瞬间传遍了全身的神经。但是下一秒，疼痛感渐渐消失，眼里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而孟立君眼睛恢复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明华盘腿坐着的双腿，以及…… 　　孟立君一脸呆滞地从水里探出头来，这个和尚是怎么回事？那个巨物是什么东西？这是正常人的尺寸？有如此神物竟然选择当和尚，他是哪里想不开？ 　　“眼睛怎么样了？”明华问道。 　　视线逐渐聚焦，孟立君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清楚了。 　　明华的皮肤偏小麦色，身上全是紧实的肌肉。尽管披上袈裟的他看起来像是弱不禁风的禅僧，但此时□□的他明显更像是武僧。 　　见孟立君盯着自己胸口发呆，明华又问了一遍：“眼睛还好吗？” 　　“啊？好了好了。”孟立君用手抹掉一把脸上的水珠，又看了看四周，惊奇地感叹道：“没想到这里的温泉还有如此功效……” 　　“等等……”孟立君皱着眉看向明华，“也就是说，这个池子可以治我的眼睛。” 　　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错。”明华没有否定。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不让我进这个池子。”孟立君突然感到了来自明华的满满的恶意。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和尚就是有意害他？ 　　“这个池子确实不是谁都能进，你没有出事，只能说万幸。” 　　“是吗……”孟立君一脸狐疑地看着明华，心想改天拉贤甲小和尚来试试。 　　不远处正在收拾厨房的小和尚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还有，前几天我不在寺里，你的眼睛痊愈并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 　　“我不在，谁管得住你？” 　　“哈？” 　　“寺里有许多禁地，如果你的眼睛没事，恐怕早就闯了吧。” 　　孟立君老脸一红，尽管此时由于温泉的作用，他的脸本来就是红的。 　　“你这是污蔑我。”孟立君底气不足地说道。来白云寺这几天，他也没什么事做，唯一觉得有意思的就是小和尚好玩。所以也可以说，这几天他就是作威作福过来的。 　　“抄经的工具已经放到你的房间了。今晚把《心经》抄一遍，明早交给我。” 　　“抄经？”孟立君一脸震惊，“我已经是博士生了，你还罚我抄写？” 　　“那你的意思是……”明华勾起了嘴角，“希望我体罚？” 　　看着明华紧实的胸口，孟立君吞了吞口水，“我、我错了，我去抄经。” 第7章 　　其实孟立君也知道明华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不然也不会让他抄《心经》。《心经》是大乘经典里最短的一部经，只有两百六十多个字。但静下心来，好好用毛笔抄写的话，也得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一早，孟立君吃过早饭后便拿着抄写的心经去找明华，但是他在后院转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明华的身影。 　　随手逮住路过的小和尚一问，才知道原来明华一大早就去郊外的山里了。 　　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孟立君决定先回自己的房间，而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好好逛过白云寺。 　　之前眼睛好一些的时候，小和尚贤甲带他四处看了看，但是由于眼睛看不太清，他也没能仔细观察一番。而现在眼睛好了，明华刚好不在，不正是绝佳的机会？ 　　见周围没人，孟立君麻利地往白云寺深处走去。 　　之前没能看清，现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才发现白云寺的建筑很有历史，从布局上来看也很有魏晋时期的特点。 　　但是在燕京这样的城市，特别是又经历了六七十年代那段特殊时期，这种建筑能在市中心能保存下来也称得上是奇迹了。 　　走着走着，孟立君突然发现一个庙堂前挂着“本堂”的牌子。 　　看来贤甲说的供奉着一尊佛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他试探着推了一下本堂的正门，发现并没有上锁。都说是佛门禁地了，哪有不上锁的道理？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他了。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孟立君默念了两句，然后蹑手蹑脚地迈进了本堂。 　　本堂里没有灯，只有摆放的烛台闪着微弱的光亮。 　　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孟立君先是看到了摆放于门口两侧的两尊明王像，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明王通常都是三头六臂，表情狰狞，再加上光影的效果，看起来就像索命的阎罗一样。 　　孟立君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明华既然和密宗有关系，那庙里有明王也不奇怪。本着学术研究的精神，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两座明王像，发现其中一座是不动明王，而另一座叫不上名字来。 　　由于烛台的灯光照着明王像实在太可怕，孟立君便挪动了一下烛台的位置。但不知为何，蜡烛的光仍旧会照到明王脸上。他索性把两个烛台拿在手上，继续往里走去。 　　殊不知，当他拿起蜡烛继续往里走时，两尊明王的眼珠也随着他动了。 　　本堂里确实供奉着一尊佛像，但是和普通寺庙不同的是，这尊佛像摆在庙堂的中间，而不是最里面。一般来说，佛像都是正面摆放供品，背面靠墙，很少有佛像的背面会展示给别人看。但是本堂里的这尊佛像却很奇怪，坐在庙堂的正中间，就好像在镇守四方一样。 　　孟立君又继续往前走了走，发现佛像面前的供台上没有供品，而是摆放了两本摊开的书。他放下右手上的烛台，翻了翻封面，发现是《大日经》和《金刚顶经》，都是密宗经典。 　　这时，借着放下的烛台，孟立君这才发现供台上还摆放着一只金属做的鸟。拿起鸟来看了看，他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便又放了回去。而当他转身继续往里走时，那只鸟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好像不爽被人触碰一样。 　　孟立君按照逆时针的方向绕着佛像继续往里走，当他来到佛像左边时，发现这边还有一个供台，而这边的供台上摆有一些供品，以及一只趴着的老虎。 　　由于本来就害怕老虎，孟立君没有靠近，而是继续往前走，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趴着的老虎慢慢站了起来。 　　当孟立君来到佛像背面时，发现这后面的墙有些奇怪。他拿烛台照了照，没想到出现在烛光下的竟然是一个灵牌。他吓了一跳，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四处照了照，发现原来这面墙是一个巨大的供台，上面摆满了灵牌。 　　孟立君大概数了数，灵牌的数量至少上百了。他感到后背有些发毛，但还是禁不住好奇，看了看灵牌上的字。 　　还好，都是一些高僧。 　　他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佛像背后的小供台。这个供台上也摆放着一个“摆饰”。他拿起摆饰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龟蛇。 　　孟立君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但还未等他深思，手上的龟蛇就咬了他一口。 　　“啊！”孟立君小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龟蛇被他甩到地上，很快便没了踪影。 　　孟立君借着烛光看了看，只见右手食指被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但是由于伤口并没有怎么流血，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拿食指在T恤上蹭了蹭。 　　本堂看得差不多了，孟立君打算看完佛像右方的供台就出去。然而当他走到右边时，却发现这个供台上竟然是空的。 　　“奇怪……” 　　孟立君又拿烛台四处照了照，确定这个供台上确实什么也没有。 　　没有也没办法，孟立君觉得差不多可以出去了。但是当他往门口走时，却发现不对劲了——刚才明王去哪儿了？ 　　而更让孟立君惊讶的是，门竟然也不见了。 　　这下糟了，孟立君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身后，只见刚才摆放着灵牌的那面墙上出现了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就好像所有的灵牌一瞬间活过来了一样。 　　手里的烛台掉到了地上，孟立君感觉身体就像定住了一般，吓得动弹不得。 　　这时，本堂中间的佛像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慢慢向孟立君走来。孟立君下意识地想逃，但是借着闪烁的烛光，他看到出来的是一个和尚后，还是停在了原地。 　　“你是谁？”孟立君稳住心神，问道。他心想人影既然是从佛像身后走出来的，那么很可能是佛像的化身。白云寺供奉的不可能是妖魔鬼怪，至少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来的不是时候啊。”和尚感叹了一句，“我是智空。” 　　“不是时候？”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智空大师，您能放我出去吗？” 　　“你已经可以出去了。” 　　孟立君回头看了看，发现不知何时大门又出现了。他转过头来，这时智空已经消失不见。 　　“多有得罪，莫怪莫怪。”孟立君捡起地上的烛台，打算尽快出去，但是他突然想到还没有看清供奉在中间的佛像，便又停下了脚步。 　　“最后就看一眼，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小声说完之后，孟立君快速举起烛台，照亮了中间的佛像。 　　“怎么可能……” 　　压抑住内心的震惊，孟立君连忙离开了本堂。 　　当他出来时，只见庙里的和尚全都聚集在了本堂前，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面无表情的明华。 　　这还是孟立君第一次看到明华这种表情。 　　“跟我过来。”明华冰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向僧寮走去。 　　完了完了，这下真闯祸了。 第8章 　　白云寺的僧寮是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位于白云寺内院的西南角。贤甲曾对孟立君介绍过，僧寮的第三层整个都是给住持用的，一般情况下其他僧人不能上去。 　　孟立君原本以为明华的房间会很大，但是当他上来之后才发现明华的房间和其他僧人的房间一般大小，只是房间外有一个精致的庭院，占了第三层大部分空间。 　　庭院里有水池，有假山，还有一个八角亭，站在亭子里可以俯瞰整个白云寺。面朝东面，右手边是白云寺外院，游客和香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左手边是白云寺内院，除了呈“玉”字型的院内建筑外，道路上空无一人，和外院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云寺和燕京大学不同，这里有‘表面’也有‘里面’。” 　　孟立君乖乖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你在学校里那一套自由民主的东西，在这里是不适用的。” 　　好了，要开始挨批了。孟立君在心里默默做好准备。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都是不适用的。”明华收回眺望白云寺的视线，看向孟立君说道。 　　“我以后不敢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您说怎么办……”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离开我身边。” 　　“啊？”孟立君懵了，“那我洗澡上厕所怎么办？” 　　“即使要离开，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报告。” 　　“什么？这也太……”孟立君本能地抗拒，“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看来，你就是。” 　　孟立君感到燕大博士生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他偷偷看了看明华的表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来他擅闯本堂真的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好吧，我真的错了。”孟立君耷拉着双肩说道。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明华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刚才是怎么从本堂出来的？” 　　“我遇见了一位智空大师，是他放我出来的。” 　　“原来如此。”明华点了点头，解释道：“本堂里有无数个结界，一旦踏进去，就很难再出来。遇到智空，算你运气好。”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遇到其他人？” 　　“没错。你之所以会踏入智空的结界，一定是在进入本堂后和他产生了联系。你在本堂里都做了什么，好好回想一下吧。” 　　“我想起来了，我照亮的第一个灵牌就是他的……他好像是白云寺以前的住持？” 　　“智空是白云寺第三代住持，生性温和与世无争，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并不会轻易放你出来。” 　　“可是我见那里的灵牌都是一些高僧的，也不至于会害我吧。” 　　“这可不好说。他们可以轻易地把你困在本堂里，再通过你的肉身从本堂里出来，这样的好事可不是谁都会拒绝。” 　　“还、还有这种事？”孟立君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再说那里供奉的，也并不都是好人。” 　　“诶？”听到供奉二字，孟立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如果我先照亮的是你，那我会进入你的结界吗？” 　　“我？” 　　“我看到你了，在本堂里。” 　　本堂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尊盘腿而坐的佛像。考虑到白云寺和密宗关系不浅，孟立君原先以为可能是毗卢遮那佛或卢舍那佛。但是当他离开本堂前最后看了一眼，发现这尊佛像和一般的佛像有很大不同。 　　首先这座佛像头上没有螺纹发髻，却而代之的是一个五佛冠。五佛冠是密宗上师、住持或方丈修法时戴在头上象征五智如来的宝冠，也就是《西游记》里的唐玄奘头上戴的那个东西。 　　其次一般佛的形象都较为丰满、慈祥，但是这尊佛的面相却是棱角分明，并且怒目圆睁，仔细一看，竟和明华长得一模一样。 　　见明华不回答，孟立君又大胆猜测道：“你是那尊佛的转世吧？” 　　听到这话，明华笑了笑，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不是转世还能是什么？” 　　“你见到的只是你希望见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我希望见到的？” 　　孟立君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那他怎么会看到明华呢？他们应该没有熟到这种日思夜想的地步吧。 　　“以后我说不能去的地方，一定不能再去。” 　　“好的大师。”孟立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智空法师，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明华淡淡地看了孟立君一眼，说：“翻遍所有结界，我也会找到你。” 　　听到这话，孟立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偷偷看了看明华，心想这和尚怎么这么帅呢。 　　“鉴于你今天擅闯禁地，晚饭就不许吃了。” 　　“啥？”刚才谁说这和尚帅来着？我收回这句话！ 　　孟立君感觉在本堂里呆了没有多久，但是实际上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明华早上去了郊外，原本第二天才会回来。然而当寺里联系他说孟立君可能出事时，他连忙赶回了白云寺。而就在他正准备进入本堂找人时，没想到孟立君自己走了出来。 　　小和尚贤甲把孟立君的物品全都搬到了僧寮的三层，也就是明华的房间。若不是因为这次事情，贤甲还没机会到这个房间来。 　　明华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东西不多，但摆放上却很是讲究。贤甲在床边的地板上铺好褥子，点上香炉，而就在他准备离开，闲在明华房里的孟立君拉住了他。 　　“我的好贤甲，给哥哥带点吃的过来呗。” 　　“住持说你今晚不许吃饭。”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吃饭大过天，皇帝都让边，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们家住持不让我吃饭是非常不人道的，你们不能助长这种□□的风气。” 　　“我没读过那么多书，我只知道住持说的都是对的。” 　　“你这是盲目崇拜！”孟立君义正言辞地说道，“虽然我也知道你们住持很厉害，但是你不能他的外表所迷惑。佛不是说众生平等吗？既然平等，那凭什么你吃饭，我不吃饭呢？” 　　“这……” 　　“这就是最大的不平等。所以你快去厨房给哥哥找两个馒头来。” 　　“想吃馒头？” 　　“当然了，有其吃的也可以……”说到这儿，孟立君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声音不是贤甲的。回过头去，只见明华正站在门边。 　　孟立君立马给贤甲使了个眼色，你师傅来了咋不提醒我呢。 　　然而贤甲直接无视了他，“住持，床铺好了。” 　　“好的，去把抄经的工具拿上来。” 　　“又抄？” 　　“或者你也可以写论文。” 　　“……我还是抄经吧。” 　　论文可不是随时都能写出来的。写论文和抄经，还是抄经简单一些。 　　孟立君从宿舍搬来白云寺时，几乎把所有家当都带了过来。看郑老师那样子，显然是不会管他了，那他呆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跟着明华混吃混喝，至少白云寺内有许多珍贵的文献，在其他地方是很难接触到的。 　　但是现在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孟立君面前，那就是打地铺实在是让他睡着很不舒服。 　　之前在客房睡的时候，好歹下面还有一张床垫。而现在除了一床褥子外就只有地板，硌得他的骨头生疼。 　　明华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孟立君爬起来看了看，见明华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心想明天可能又得被罚抄经了，但是抄经和睡觉相比，显然还是睡觉更重要，于是他下定决心，麻溜地钻到了明华的被子里。 　　殊不知，他刚爬上去，明华就睁开了双眼。 　　其实明华并不需要睡觉，他躺在床上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扫了眼背对着自己蜷缩在床边的孟立君，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继续养神。 　　然而没过多久，床边的那人就不安稳了，滚来滚去滚到了他身边，还把腿搭在了他身上。 　　明华皱了皱眉，心想这家伙胆子怎么这么大？ 　　“红烧猪蹄……水煮牛肉……口水鸡……”孟立君一边说着梦话，一边还不忘吧唧嘴。或许是吃了一周的素，今晚又没有吃晚饭，孟立君确实有些馋得慌。 　　窗外的月光洒在孟立君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让明华有一瞬间看得出了神，但是当他注意到那挂在嘴角边的口水后，他立马嫌弃地把孟立君推到了一边。 　　明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闭目养神，然而没过多久，孟立君又凑了过来。 　　“孟章。”明华皱着眉轻轻唤了一声。 　　“嗯？”孟立君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他最先看到的，是眼前性感的喉结。 　　“周黑鸭……”孟立君嘟囔了一句，下一秒，就照着眼前的脖子咬了上去。 　　明华彻底愣住了，他这是把自己的脖子当鸭脖了？ 　　孟立君对着明华的脖子又啃又咬，但力道倒是不大，非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舔-吮。 　　脖子上痒痒的，明华微眯起双眼，倒有几分有些享受。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不由得沉下脸来，眼里浮现出危险的气息。 第9章 　　孟立君梦到李奕博给他捎了一盒鸭脖回来，那鸭脖色香味俱全，香飘十里，啃完之后，连指尖都留有余香。但是还没等他啃几个，剩下的鸭脖突然长上翅膀飞走了。 　　孟立君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地往前跑，追赶飞在前方的鸭脖。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着急，睡梦中的他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意识到刚才都是在做梦，孟立君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啊，我的鸭脖……” 　　“好吃吗？” 　　“好吃。”孟立君砸砸嘴，还沉浸在鸭脖的美味里。 　　“还想吃吗？” 　　“想……”说完之后，孟立君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睁开半眯的双眼，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趴在明华身上，头还枕在明华的肩上。 　　再看明华脖子上那亮晶晶的液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孟立君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的妈。”他连忙翻身，想要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不料明华长手一捞，圈住他的腰，把他带了回来。 　　“不是还想吃吗？”明华紧贴着孟立君的后背，凑到他的耳后说道。燥热的呼气喷到孟立君的耳朵上，弄得他指尖都痒了起来。 　　“没、没有啊……”孟立君挣扎了几下，但明华的手臂就像铁箍一样，让他动弹不得，“你你你干嘛啊？” 　　【略】 　　“醒了？”明华皱着眉问道。 　　“假和尚……”孟立君看着眼前的明华，头一偏失去了意识。 　　看着脸色潮红的孟立君，明华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不正常。掀开孟立君的上衣看了看，没有看到伤口，但这时明华注意到孟立君的右手食指上贴了一块创口贴。 　　撕开创口贴一看，伤口已经发黑。 　　“果然。”明华皱眉道。 　　当孟立君再次醒来时，发现天已微亮，自己正坐在温泉里，头靠在明华肩上。 　　当然，两人都是一-丝-不-挂。 　　回想起那奇怪的遭遇，孟立君立马脸红地弹到一边，警惕地看着明华。 　　“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完全没感觉！”孟立君嘴硬地说道，完全不想回忆起之前在明华手里不能自已的人是谁。 　　明华似乎看透了孟立君在想什么，但是并没有说破，“我是问，伤口感觉如何了？” 　　“伤口？” 　　“你的食指。” 　　“啊，你说这个。”孟立君看了看自己的食指，有些发黑，但看起来也并不是很严重。“好像没什么感觉，也不疼。” 　　“这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应该是……本堂里的那只玄武吧。”孟立君回想了一下说道。在最初看到本堂里的鸟和老虎时，他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是在看到佛像后面的龟蛇后，他反应过来这里摆放的应该是四大神兽。 　　虽然龟蛇咬了他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但考虑到摆放的方位以及那独特的外形，应该就是镇守北方的玄武了。 　　明华揉了揉眉心，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不会有什么事吧？”孟立君紧张地问。 　　“没事。” 　　“但是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事的样子啊。”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孟立君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对明华非常信任。 　　“这个伤口很难办吗？” 　　“如果没有温泉，你现在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 　　“啊？” 　　“好在咬你的是玄武，不然还真有些难办。” 　　“为什么？” 　　“玄武不会主动攻击人。你是动了它吧？” 　　“是的……我拿起来看了看。” 　　“朱雀和白虎呢，你动了吗？” 　　“朱雀动了，白虎……我怕老虎，所以没动。” 　　“朱雀不会对你出手。白虎倒是会主动攻击你，你没有靠近，算是幸运。” 　　听到这儿，孟立君也感觉有些后怕。如果真的被白虎咬了，恐怕伤口应该不会只有这么小了。 　　“那我现在只需要泡温泉就可以了吗？” 　　“不是。”明华摇了摇头，“白云寺的温泉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是说，我还得去本堂？” 　　“不，我会带你去见玄武。” 　　“玄武不是在本堂里吗？” 　　“那只是他的报身。” 　　“原来如此。”孟立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佛有三身，分别是法身、报身、应身。简单来说，法身是真正的生命本源，无始无终、不生不灭，是不会断灭的第八识。报身是智慧的集合，是修习而获得佛果之身，以上两种佛身凡人是无法看到的。而应身则是佛应众生之根机而变化显现出来的肉身。 　　就拿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来说，按照佛教的说法，他的法身是毗卢遮那，即人们常说的大日如来；他的报身是卢舍那，即获得了绝对真理的智慧佛身，意为智慧广大，光明普照；而他的应身则是释迦牟尼，即来到凡间度化众人的肉身。 　　四神兽并未成佛，不可能拥有三身。以他们的修为来看，应该只有报身和应身两身，而这两身可以简单理解为元神和□□。 　　也就是说，出现在白云寺本堂里的四大神兽只是元神的具象，他们的□□并不在这里。 　　“等等。”孟立君突然想起了空空如也的那个供台，“为什么本堂里没有青龙？” 　　“他就在白云寺里，你看不到罢了。” 　　“是吗……”孟立君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从温泉出去后，你的情况会开始恶化，做好准备吧。” 　　“咱们就不能……把玄武大神叫过来吗？”孟立君可怜巴巴地问道。 　　“你知道神兽成为神兽之前是什么吗？” 　　“……凶兽。” 　　“你觉得他们会乖乖过来吗。” 　　“好吧。” 　　从温泉出来之后，孟立君的身体又开始发热，并陷入一些诡异的幻觉当中。九岁时的那场事故不断在他眼前上演，十八岁时跳楼的情景也在不断重复。在所有不可思议的幻觉当中，只有当明华出现时，他才稍微感觉没那么难受。 　　他知道明华叫了两个青年和尚一道，带着他从白云寺出发。在现实和幻觉交替的过程中，他还是知道明华带着他上了飞机，最后在山西落地。本来他还想吐槽一下，以为明华能带着他日行千里，原来还是得靠传统的交通工具，但浑身难受实在让他无力吐槽。 　　不知过了多久，孟立君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明华带他进入了恒山地界。 　　北岳恒山，又称玄武山，是曾经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同时也是道家全真派圣地。佛教自传入汉地以来，就和儒家、道家相互融合，因此玄武镇守在此处，也并不奇怪。 　　恒山脚下有一处真武庙，而“真武”即“玄武”别称，孟立君原本以为明华会带他去此处，但明华只是让一道而来的两个年轻和尚守在山下，自己带着孟立君来到不远处的悬空寺。 　　虽然孟立君不再产生幻听和幻觉，但身体还是很虚，头昏脑涨四肢发麻。恒山脚下有很多游客，许多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明华和孟立君。明华早已习惯，并不在意，而孟立君本身就不舒服，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反而觉得来往的人有些碍眼。 　　不过在这么不舒服的情况下，孟立君还是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不敢找明华要门票。看来以后出门旅游都可以把明华带上，至少门票钱是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 @冷同志的私生活 搜索文名 第10章 　　悬空寺悬吊于半山腰，光爬上去就让孟立君累得够呛。他倒不奢望明华能背他，只是没想到在这么惨的情况下还得爬山，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要从那陡峭的台阶上滚下去。 　　这和尚太不人道了。 　　孟立君在心里不断咒骂着明华，但最后还是坚持爬了上来。 　　悬空寺原名玄空阁，“玄”取自道教，“空”取自佛教，是目前国内现存最早、保存最完好的高空木构摩崖建筑。其实悬空寺不大，但是仅靠榫接结构就嵌入崖上而不倒，也着实让人惊叹。 　　然而按照明华的说法，悬空寺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挂在悬崖上，也是靠了一些特殊力量的加持。 　　站在栏杆边往下望了望，一阵晕眩的感觉立马涌了上来，孟立君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前倒去，明华立马拉住了他。 　　“还好吗？” 　　“还好，有点累……”孟立君整张脸毫无血色，总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晕倒。 　　“接下来还有一段路。”明华皱着眉说，也不知是担心还是为难。 　　“还要去哪儿？？”孟立君有些绝望地问道。 　　明华用手指了指悬崖外面。 　　“哈？” 　　“上来吧。”明华突然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示意孟立君爬上来。 　　“你、你这是要背我？” 　　“你也可以自己走。”明华说完便准备起身，孟立君见状立马扑了上去，一副机不可失的样子。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孟立君趴在明华结实的背上，刚安心了一秒，就见明华突然踩上了栏杆。 　　“？？？”孟立君大惊，“你这是要带我殉情？” 　　“少胡说。”明华向外面的悬崖迈出了一步，孟立君吓得闭紧了双眼，但预料当中的下坠并没有出现，明华还是好好地站在那里……站在空中。 　　孟立君前后看了看，自己并没有眼花，他们确实走在空中。他看了看悬空寺里的游客，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难道又是幻觉？ 　　“乖乖呆着，别乱动。”明华说道。 　　不管是不是幻觉，只要明华还在，孟立君都觉得放心。 　　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化，不远处的山峰就像是布景的道具一般开始移动，白色的雾气逐渐聚集，笼罩了四周。没一会儿后，雾气散开，眼下突然又出现了道路。孟立君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还是山路，悬空寺已经没了踪影。 　　“这是哪儿？” 　　“千佛岭，执冥神君的地界。” 　　“执冥神君是……？” 　　“她已经来了。” 　　明华说着把孟立君放了下来，并看向左上方的一块天然磐石。孟立君顺着明华的眼神看去，只见磐石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发女子。 　　“真是稀客。”女子双腿交叠，俯视着二人说道。 　　“好久不见。” 　　明华话音刚落，女子就从磐石上跳下，来到了两人面前。孟立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身着黑灰色云裳羽衣，腰系藤编腰带，腰带后方有三条两指宽的鳞甲纹细带垂到地面，腰带前方有一个圆形的金属饰品，仔细一看，正是玄武的图腾。 　　女子看了看明华，又看了看孟立君，奇怪地问道：“孟章神君这是怎么了？” 　　孟立君愣了一下，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被白云寺里的玄武咬了。” 　　“哦？”女子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这几天感觉神清气爽，原来是有幸吸得孟章神君的仙气。” 　　孟立君不由得用食指指向自己，小声问明华：“孟章是我？” 　　明华也低声回到：“除了你还有谁。” 　　说完之后，明华向前走去，执冥也自然而然跟上，两人并肩而行，唯留下孟立君傻在原地。 　　很显然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玄武，“执冥神君”想必是她的称号。那么问题来了，孟章神君又是谁？ 　　孟立君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民间文化相关的一些书籍，尽管在神仙体系里仙君、神君、真君、元君等等带“君”字的称号旁多繁杂，但叫做“神君”的，应该就只有四大神兽了。 　　显然他不是玄武，不是朱雀，更不是白虎，那么……“青龙？” 　　孟立君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突然感觉未知的世界有些可怕，他开始有些怀念老老实实在燕大做博士生的日子了。 　　“孟章？”见孟立君没有跟上，明华转过身，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明华也这么叫他，孟立君整个人崩溃，“请告诉我这都是在做梦……” 　　千佛岭之所以叫千佛岭，是因为这座山岭上刻有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石佛。千佛岭的山顶有一块天然磐石，也就是之前执冥坐着的地方。磐石上修建一座仿木质结的构砖塔，塔高四层，塔身雕刻有精美的花纹。 　　孟立君不知道明华对执冥说了什么，看样子好像执冥同意了医治他的伤口。明华让孟立君随执冥而去，自己则在砖塔旁的磐石上盘腿坐下。 　　孟立君跟着执冥来到了磐石另一侧，这才发现砖塔下原来还有三个石洞。走进最大的石洞，引入眼帘的是正面和东西两侧雕刻着的近两米高的大石佛，洞的四周还雕刻着许多小石佛。孟立君不由感叹，真是名副其实的千佛岭。 　　“跟我来。” 　　执冥扔下一句话后，就绕进右侧没了踪影。 　　孟立君连忙跟上，然而在他绕进右侧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潭湖水。看了看四周，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显然这并不是千佛岭的石洞内。 　　“过来坐。” 　　身后传来执冥的声音，孟立君回过头去，只见她正坐在湖边的一截枯木上。 　　孟立君也走到枯木旁，他刚一坐下，执冥便将手伸到了他面前，“把伤口给我看看。” 　　孟立君乖乖地伸出右手，食指上的伤口仍旧泛黑，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食指周围有黑色的雾气在游走。 　　“呵，这么小个伤口也来找我，你们也真是闲。”执冥笑了笑，手指一动，黑色的雾气便绕到她的手上，在她的指尖转动开来。但是当她放下手时，雾气又回到了孟立君受伤的食指上。 　　“那您就给处理了吧。”孟立君小心翼翼地接话。 　　看着孟立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执冥觉得有些好笑，“你真的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了吗？” 　　“诶？” 　　“曾经的四象之首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 　　感受到执冥□□裸的轻蔑，孟立君还真有些不习惯。在外面的世界他好歹还算个人中龙凤，毕竟考入燕大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再加上长相不错，虽然说不上众星捧月，但也算是小有人气，结果到这儿来就变成了“如此下场”，这种遭遇对孟立君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你们……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执冥用食指勾起孟立君的下巴，“你说呢？” 　　“咳咳，好的我知道了。”孟立君收回下巴，“那这伤口……” 　　执冥抬起右手，慢悠悠地摊开，孟立君原以为这是找自己要什么东西，心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给的，结果就见执冥后腰上的三条鳞甲纹细带慢慢升了起来，并渐渐具象化，变为三条蛇尾。蛇尾上的鳞片像波浪一样翻动了一遍，孟立君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鳞片锋利得就像刀片一样。 　　妈呀，有妖怪…… 　　孟立君强忍住内心逃跑的冲动，心想自己曾经既然是四象之首，那再怎么说也是执冥的领导，面子还是要的。 　　蛇尾在空中扭动，这时，中间那条蛇尾突然变长，在空中绕了个圈后，猛地刺向了执冥摊开的掌心。 　　蛇尾从孟立君面前闪过时，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但是当他发现蛇尾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停在空中的手只能尴尬地继续往上抬，整理了下发型。 　　执冥看着孟立君的反应，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收回蛇尾，执冥的掌心出现了一颗暗红色的血珠。她翻转了一下手腕，将血珠送了出去，下一秒，孟立君就感到自己咽了下什么东西。 　　“咳咳……”孟立君咳嗽了几下，接着便感觉胃好像被人揪住了一般，猛地绞痛起来。他倒在地上，捂住胃部，嘴里还不忘说着电视里看来的台词：“你……给我下毒……” 　　执冥再也忍不住了，向天翻了一个大白眼。 　　曾经威风凛凛的青龙神君，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已经没事了。”执冥说道。 　　几秒后，胃部的疼痛感慢慢消失，孟立君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黑色的雾气正在消散，发黑的伤口也正在愈合。 　　“谢谢大佬……哦不，大神。”孟立君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问道：“我们现在出去吗？” 　　曾经的四象之首，和捉摸不定的女人呆在一起，还是有些心虚。 　　然而执冥并没有动，只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说明华为什么不替你治疗呢？” 　　“明华？” 　　“这么小一个伤口，你们竟不远万里前来找我，也不怕麻烦。”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因为我是被玄武咬的，所以……” 　　“找我是没错，但明华是什么人？这种小障他轻易就能破除。” 　　“明华是……什么人？”孟立君立马抓到了重点，“他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你信吗？” 　　孟立君坚定地摇了摇头，接着就好像是找到了同仇敌忾的战友似的，一屁股坐回了木桩上。 第11章 　　明华是什么人？ 　　孟立君也想弄清。以他的观察结果来看，明华是密宗的和尚没跑了，但是仅知道这一点并没什么用，毕竟汉地佛教各家宗派已经相互融合，至少在他看来，是哪宗哪派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也问过小和尚贤甲，但是贤甲对明华的认知仅限于“白云寺住持”这一点，他从不知，也未曾想过明华还有其他身份。 　　而白云寺里没有老和尚，据贤甲说有些资历的师兄都被安排到各地寺院做住持去了，所以说稍微年长一些的年轻和尚，对明华也并不是特别了解。 　　“明华说他一百零七岁了，也不知真假。”孟立君抛出话题，就等执冥接话。执冥似乎在心里做了一下算数，点头道：“这倒不假。” 　　“那他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呢？” 　　刚一说完，孟立君就知道这话接得不好。既然明华不是普通人，那他的外表自然也会与普通人不同。 　　果然，执冥睨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多少岁了？” 　　这个题有点像送命题。 　　认真回答，怕把人说得太老，委婉一下，虚情假意又太过明显。想了想，孟立君决定避免正面交锋，“看起来……不过二三十。” 　　“那你觉得我只有二三十岁吗？” 　　孟立君摇了摇头。 　　“我比明华大多了。”执冥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这么算。” 　　“哦？”孟立君竖起耳朵等下文。 　　见孟立君好似一副听戏的样子，执冥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没经历过的东西怎么记得呢……”孟立君挠了挠头，“至少上个星期我还不知道玄武真实存在呢。” 　　执冥叹了口气，“三世十方，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没有什么是真实存在。” 　　孟立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执冥继续道：“我们所处的世界分为横三世和竖三世。十方诸佛所处的世界是极乐世界，神仙鬼怪所处的世界是琉璃世界，而普通凡人所处的世界是婆娑世界。婆娑世界的人死后前往琉璃世界，经过轮回又回到婆娑世界。当然，如果能跳脱出因果轮回，在琉璃世界修行到一定境界，则可前往极乐世界。以上就是横三世。” 　　孟立君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明华是琉璃世界的人。” 　　“你也是。”执冥看了孟立君一眼，“横三世的每一世又分为竖三世，即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极乐世界里，代表过去诸佛的是燃灯佛，代表现在诸佛的是释迦牟尼佛，代表未来诸佛的是弥勒佛。琉璃世界也分为这样的三世，而掌管琉璃世界未来的，就是明华。” 　　“这么……厉害的吗？”孟立君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已经波浪滔天，“那他为什么只有一百零七岁呢？” 　　“因为黄龙离开也不过百来年罢了。” 　　“黄龙？”孟立君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黄龙也是古代神兽之一，只不过是四大神兽之外的第五灵。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镇守中央的就是黄龙。如果把四大神兽比作一个班级，那四象之首的青龙就好比班长，而镇压四兽的黄龙则是班主任。 　　黄龙向来是皇权的代表，传说黄帝和大禹都是黄龙的化身。想到这儿，孟立君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清朝灭亡是一百多年前！” 　　汉地不再有皇帝，黄龙也气数已尽。就像末法时代结束，人们会迎来未来佛弥勒佛一样，琉璃世界里的黄龙消失，未来的执掌者自然会出现。 　　“没错。”执冥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是明华呢？”孟立君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为什么不是你，或者，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你以为那个位置谁都能坐吗？”执冥笑了起来，“明华原本是天龙八部中的夜叉一族，夜叉本就凶恶，而在他们族里，明华也是极为特殊的一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也奈何不了他了。后来你猜怎么着？” 　　“……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不，他放下了屠刀。” 　　“立地成佛……” 　　“没错。好人修行千年难以成佛，坏人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应该是坏到一定境界了才有这种“待遇”吧。孟立君心想。 　　“所以确切来说，明华其实是佛？” 　　“也不全是。”执冥摇了摇头，“明华的称号是斗战胜佛，但称号是封的，他的法身并不完整。想要成佛，还得继续修行。” 　　“斗战胜佛……”这称号虽然和明华淡雅的气质不太相符，但是当明华脱下衣服时，确实给人这种霸道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孟立君赶紧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赶走。 　　“你知道斗战胜佛有多少位吗？” 　　“我猜一下……九十九，或者更多？” 　　“不，只有他一个。”执冥意味深长地说，“斗战胜佛原有四十二位，但是现在只有明华一人了。” 　　“为什么？其他人也气数已尽了吗？” 　　“非也。明华杀光了四十二位斗战胜佛，然后自己称佛，极乐世界的诸位为了治他，便认了他的封号。” 　　“为何为了治他却给了他封号？” 　　“治理洪灾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疏导……” 　　“没错。若想堵塞水流，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那成佛之后，明华变好了吗？” 　　“看你怎么定义‘好’与‘坏’吧。至少在我看来……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按照目前孟立君和明华的接触来看，他并不觉得明华像坏人。 　　“他是对你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吗？” 　　听到这话，执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阵后，她才缓过来，看着孟立君说道：“你应该问，明华对‘你’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我？”孟立君指着自己鼻子，怎么又扯回自己身上了。 　　“你之所以会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明华害的。”执冥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吗……”孟立君心想我现在也挺好的啊。 　　“末法时代需要以暴制暴，这也是为什么明华被选中的原因。然而他曾经的那套做法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他可以斩妖除魔，但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在黄龙气数将尽之时，四神兽不再受束缚，那时候的我们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明华刚出现时，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因为他总不能把四神兽全都给除掉，这样更会四方大乱。所以……” 　　“他就把青龙给……？”孟立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错。”执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啧啧啧，太残忍了。” 　　“你好像总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我确实不记得啊。” 　　“那我来告诉你他是怎么杀掉青龙的吧。”执冥看着孟立君，意味深长地说：“明华让青龙爱上了他。” 　　“诶？”孟立君被这话惊了个措手不及，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从美剧频道跳到了韩剧频道。 　　“他原本想利用青龙来让其他三人妥协，但是除了我以外，白虎和朱雀并不买账。所以，他就杀掉了青龙，夺走了青龙的千年修行。” 　　“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们没有替青龙报仇吗？？”孟立君已经完全沉浸在看剧模式当中。 　　“我们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团结。我不知道白虎和朱雀怎么想，至少我是不敢。”执冥大大方方地认怂，但嘴上仍是一副不平的语气，“我刚才说明华的法身并不完整，但其实在杀掉青龙之前，他并没有法身。他只是一个恶劣的盗贼，偷走了青龙的修行，我看他总有一天遭报应。” 　　“原来如此。”孟立君点了点头，“有了法身之后，明华应该更加厉害，想必白虎和朱雀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就用这种方式镇压了四神兽。” 　　“没错，前后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 　　“三十多年？也就是说……明华在琉璃世界平定四方之后，婆娑世界也成立了新的国家，稳定了下来。” 　　“也不算完全稳定吧。” 　　“也对。”孟立君单手托腮，“藏地一直都不□□稳，想必是镇守西方的白虎在作祟吧。” 　　“白虎也是战神，他的性子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没想到琉璃世界和婆娑世界还有这样的联系。”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每个世界都是有联系的。” 　　“话说回来，我在白云寺的本堂里看到了一尊佛像，和明华长得一模一样，那是他的法身吗？” 　　“不是，应该只是报身。明华的法身在他的体内，一般人是见不到的。”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明华的时候，他的身后有背光，只是后来又看不到了。” 　　“不过，他的报身也算是他真实的模样。你别看他现在披个袈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善茬。” 　　孟立君又回想起了在本堂里看到的那尊佛像，怒目圆睁，确实凶狠，和平日里的明华判若两人。但是话说回来，在之前那次诡异的幻觉当中，邪恶诱惑的明华和平时也完全不一样。 　　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孟立君又问道：“既然明华那么厉害，他为什么要带我来找你呢？” 　　“谁知道呢。”执冥冷笑了一声，“或许只是吝啬自己的法力吧。” 　　“是吗……”孟立君撇了撇嘴，听了这么多背后故事，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明华。 　　琉璃也好，婆娑也好，都与自己无关。或许，还是换个导师比较稳妥。 　　就在这时，湖边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成群结队的乌鸦从树林里飞了出来。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孟立君下意识地看向执冥，只见她皱着眉，似乎这对她来说也是意外的状况。 　　“是他。” 　　“明华？” 　　“他闯进来了。” 　　湖边的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一条黑色的缝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以裂缝为中心逐渐四分五裂，渐渐露出了真实世界的模样。 　　裂缝的背后正是明华。 　　而他们三人仍旧在石洞内。 　　“走吧。”明华淡淡地说，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见一旁的执冥明显一脸不爽，孟立君连忙打圆场道：“那个，等久了吧，我们刚聊天儿来着。” 　　“聊什么？” 　　“……”孟立君一下卡住了，心想自己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还能聊什么？”执冥优哉游哉地说，“当然是明华法师和咱们孟章神君当年那点破事了。你带他过来，不就是想让他听这些吗？” 　　“诶？”孟立君满脸问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在状况内。 　　“那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明华说完看向孟立君，“走吧。” 　　“哦……”孟立君看了执冥一眼，接着乖乖走到明华身边。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执冥突然高声说道：“他已经不是青龙了，你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真是可笑！” 　　明华停下脚步，孟立君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去，只见明华身上的袈裟不知为何突然像失重一般，慢慢漂浮了起来，而明华的眼神也明显变了。 　　——他生气了。 　　回想到刚才执冥对明华的描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扑面而来，孟立君在一旁动弹不得。不是他不想动，只是洞内压抑的空气让他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瞅了眼不远处的执冥，只见她一脸铁青地瞪着明华，似乎并不想输了气势，但是她身后那三条不安抖动着的蛇尾，已经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人。” 　　留下一句话后，明华带着孟立君离开了。 　　执冥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明华不会对自己怎样，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这般作死。只是明华生气的样子，还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第12章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人。” 　　已经回到燕京，孟立君的脑子里还是会反复出现这句话。 　　“什么你的人，我明明是我自己的。”孟立君嘟囔了一句，不爽地把头缩进了温泉池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不爽的到底是明华所说的话，还是总是回想起这句话的自己。 　　整个露天温泉里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离明华专用的池子远远的。想到第一次跑进那个池子看到的景象，他立马脸红心跳地把头探出水面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尺寸大一些吗。” 　　可是话说回来，青龙为什么会爱上明华呢？难道是因为明华活儿好？ 　　“不不不，你魔障了孟立君，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孟立君记得在那次幻觉中，他曾问过明华受戒的问题，邪魅化的明华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但那也只是幻觉，并不代表就是真的。明华既然已经半只脚踏入极乐世界了，儿女情长什么的实在是和他不符。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和尚动不动就生气，一点也没有身为佛的自觉。 　　那时，和尚生气地说：“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人。” 　　“我的天，求你别想了好吗？？”孟立君双手抱头，仰天长啸。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换导师。 　　自从接触执冥所说的琉璃世界以来，他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研究的民间信仰里的神仙鬼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接着是被告知自己的前世竟然是青龙神君，再有就是现任导师居然是个不得了的角色。 　　信息量爆炸，他只想回到燕大老老实实读书，实在不行，换个论文题目也行。 　　下定决心后，孟立君从温泉出来，坚定地朝僧寮走去。 　　孟立君还是和明华睡在一个房间。毕竟出行前就是这样的安排，两人也才刚从山西回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调整。 　　当然，明华并未想过要调整，只是孟立君一厢情愿想换地方罢了。 　　回到房间时，明华正坐在书桌前回复邮件，孟立君瞬间又有些错乱，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真的是执冥口中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而且那熟练操作电脑的样子，也实在是难以和神话中的斗战胜佛联系起来。 　　明华休息时不会穿僧衣，而是会穿一套宽松的白色丝绸睡衣。若不是他头发较短，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如此英气的人竟是沙门中人。 　　他是我的人…… 　　我的人…… 　　我的…… 　　那句台词再次浮现在孟立君脑中，他有些抓狂地在门边撞了撞墙，接着别扭地来到了明华的书桌边。 　　感到孟立君的靠近，明华眼睛并未离开屏幕，“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聊什么？”明华这才看向孟立君，身子后仰，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 　　“我觉着吧，我的那个论文是写不下去了。”孟立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还是找郑老师再讨论一下好了。” 　　“你还是想换导师。”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语气里带有一丝无奈。 　　孟立君点了点头，“我把民间信仰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当我深入了解之后，我已经没办法写了。” 　　明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孟立君。 　　“老实说，我不了解你和青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很确定我不是他。如果我是的话，不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就算我是转世什么的，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也不能算是一个人吧。” 　　“你确实不是他。” 　　明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孟立君的思绪。尽管明华不久前才宣布了对他的所有权，但现在的话冰冷得就像是对替代品感到失望一样。 　　孟立君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连吞咽都变得有些困难。 　　“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去，今天先休息吧。” 　　“嗯。”孟立君低声应了一句，魂不守舍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在明华熄灯上床时，孟立君仍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地板本身就硬，今天更是格外的硬。 　　当然，他睡不着也不全是地板的原因。 　　床上的明华在躺下之后就没了动静，而这边的孟立君还是不争气地在想他的事。 　　说什么怎么也不会糊弄他…… 　　说什么翻遍所有结界也要找到他…… 　　明明身份特殊，还蹲下来背他…… 　　这和尚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孟立君恼火地翻了个身，这时，另一边的明华开口了：“上来吗？” 　　“……上哪儿？”孟立君绷紧了神经，紧张地问。 　　“我的床。” 　　“我为什么要上你的床？我又不是青龙。” 　　“……”明华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觉察得出来孟立君不对劲，“你生气了？” 　　“没有。”孟立君闷闷地说。 　　“为什么生气？” 　　“都说了没有了。” 　　“你实在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可以去客房。只是那边已经收拾过了，你得自己铺床。” 　　“……”孟立君沉默了两秒，接着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就睡这儿了，反正明天就走了。” 　　说完，孟立君起身爬到了明华床上，背对明华躺下。 　　“回去之前，我会先和郑老师打声招呼。” 　　“嗯。” 　　“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你那么忙，有时间管我吗。”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有时间。” 　　“……” 　　“其实，我带你去找玄武，并不是为了让你知道以前的事。” 　　孟立君竖起了耳朵。 　　“上次未名湖一事之后，我才知道你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些力量。如果我贸然替你破除业障，我也没有把握你是否承受得住。” 　　“你以为……我还拥有青龙之力？” 　　“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前往未名湖。” 　　“所以你当初把我扔在未名湖，是以为我自己能搞定湖中那个妖怪？”孟立君稍微顺心了一些，看来和尚还不是那么没良心。 　　“至少那只女鬼，我想你是没问题的。”明华顿了顿，又说：“未名湖湖底埋葬着许多‘圆木’，投湖的女子之所以会在这么浅的湖中淹死，也是因为当时这些‘圆木’有苏醒的迹象。她的自杀让‘圆木’彻底苏醒过来，曾经未名湖水枯也和这件事有关。当时，我本想直接除掉它们，但是‘圆木’的怨灵很狡猾，不肯轻易出现，我才将它们封印在湖底。近年来，世间越来越不太平，年初更是出现三个超级圆月，各路妖魔都蠢蠢欲动……” 　　明华语速不快，就好似在讲着睡前故事一般，孟立君的心情也随着明华的语速渐渐平和了下来。 　　“你应该很累吧。” 　　“嗯？” 　　“肩负着这么多东西。” 　　“还好，这都是我应还的债。” 　　孟立君又想起了执冥的话，在成佛之前，明华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转过身正对明华，似乎想从明华的身上找到他曾经的影子，但是明华的表情还是淡淡地，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事……抱歉让你费心了。” 　　“怎么会呢。”明华偏过头看了孟立君一眼，“全天下人的事我都可以不管不顾，唯独你的事不行。” 　　孟立君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他不自在地又转了回去，背对明华，“那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受戒了吗？” 　　“……”明华没有回答。孟立君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了明华的视线。 　　“那啥，我就是好奇……” 　　“你已经问过三次了。” 　　“啊？”孟立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幻觉中他确实问过一次，但那只是幻觉，即使把那一次算上，这也才第二次，哪来的三次呢？ 　　【略】 　　明华用拇指擦拭掉孟立君嘴角的痕迹，低声说道：“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你、你直接回答不就好了吗？”孟立君的脸红得就像猴屁股似的，小声嘟囔道：“用得着直接动手吗？” 　　“我回答过，但看样子，你好像不记得。” 　　“你哪有回答过……” 　　“你真以为那是幻觉？” 　　“？？？”孟立君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你说什么？你是说那次你……我……你把我……那是真的？” 　　看着孟立君语无伦次的样子，明华的表情舒展开来，眼里满是笑意，“那是真的，但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的幻觉是你自己创造的世界，只是我刚好也在这个世界里罢了。” 　　“我创造的世界？” 　　“就好比你的结界，你可以像智空、执冥那样，让别人在你的结界里进出，这些都是由你决定。” 　　“所以是我把你放了进来……？”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但是那时候的你，为什么和现在的你不一样呢？”孟立君又想起了那个肆意玩弄他的明华，简直就像妖孽一般。 　　“因为进去的并不是我平时的我。” 　　“那是……你的法身？” 　　明华挑眉，“看来执冥和你说的真不少。” 　　“可是……”孟立君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照你所说，我的幻觉是我创造的世界，那对于我本身未知的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身份，你的法身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里呢？” 　　“这……”明华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 　　孟立君突然想到了在执冥结界里的遭遇，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幻觉和结界毕竟不同，本应该是朦朦胧胧似是而非才对。但孟立君对自己在幻觉里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触感都那么得真实，如果说是因为明华动了手脚，那一下就说得过去了。 　　明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夸赞了一句：“不愧是燕大的高材生。” 　　“你你你！”孟立君差点喷血，原以为那只是自己才知道的羞羞的梦境，这下竟变成两人共同的记忆，他差点没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亏人家郑老师还找你来做我的导师，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学生的？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明天就去投诉你！” 　　“哦？”明华突然又靠近了孟立君，并将一只手撑在他的耳侧，把他禁锢在了自己胸前的空间里，“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应该‘做’得更彻底一点，好让你投诉的时候更有底气？” 　　【略】 　　这和尚简直太过分！ 　　“我才不想！”孟立君用力把明华推开，而明华本来也只是想逗逗他，所以并未继续对他怎样。 　　“好好睡吧，我出去一会儿。”明华说完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当他打开房门时，孟立君叫住了他。 　　“还有一次呢？” 　　“什么？” 　　“你说我问过三次了，还有一次呢？” 　　明华没有回答，只是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 @冷同志的私生活 搜索文名 第13章 　　盛夏时节的海边并未有多凉快。猛烈的海风将空中的白云都吹散开来，热辣的紫外线直直地侵略着整个海滩。海滩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不远处的码头边停靠着几艘年久失修渔船，似乎给这宁静的氛围当中增添了几分战乱的不安。 　　明华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出神地望着平静的海面。他的身旁坐着一个盛气凌人的男子，男子面容姣好，墨绿色长发齐肩。 　　明华看着海，而男子看着明华。 　　“和尚，你受戒了吗？”男子问道。 　　明华收回视线，看向男子，摇了摇头，“没有。” 　　【略】 　　关上房门，明华来到了房间外的庭院里。尽管白云寺位于市中心，但寺院内部还是非常安静。站在八角亭里眺望远方，车水马龙的夜景就好似另外一个世界。 　　有时，明华也会想起曾经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子。尽管他在别人面前是那么张狂，但在其他人见不到的时候，也有纯真无害的一面。 　　男子和正在房里睡觉的那个家伙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两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 　　明华清楚地知道孟立君不是他，也并没有打算把两人搞混。 　　只是时不时，明华还是会怀念一下曾经的那个他。 　　当孟立君醒来时，天已大亮，明华不在身旁。 　　用过早餐，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时，明华还是不见踪影。忍不住问了一下前来送他的司机，原来明华一大早就去了外地。 　　司机还是载他来的那个司机，斯斯文文的，带个眼镜。 　　自从孟立君的眼睛伤好以来，他就没有再戴过眼镜了。本来那副眼镜也没有度数，所以不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少了几分书生气罢了。 　　从市中心到燕京大学大概十几公里，路上少不了堵车。孟立君闲来无事，便找司机闲聊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出家的？” 　　司机似乎不是很愿意搭话，但也不好完全不理人，便言简意赅地回答：“十六。”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那也在白云寺呆了六年了。”孟立君摸着下巴说道，“你们住持平时也总是这样，不在寺里呆着吗？” 　　“白云寺是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寺，住持自然很忙。” 　　“他都忙些什么，捉妖吗？” 　　“捉妖？”司机皱了皱眉，显然对孟立君的说法不太满意，“住持有许多演讲会议，甚至国际交流，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很少做法事。” 　　“原来如此。”孟立君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司机是实实在在生活在婆娑世界的人。 　　明华之前来燕大，虽然名义上是学术会议，但实际上就是捉鬼。 　　不过话说回来，明华的这一面确实没必要在普通人面前展现。 　　“那你们住持平时会生气吗？”孟立君又问。 　　司机摇了摇头，“住持的境界很高，怎么会生气。”说到这里，司机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住持确实生过一次气，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但谁都看得出来住持生气了。” 　　“哦？什么时候？”孟立君毫无自觉地问。 　　“你去本堂里的那次。” 　　“……”孟立君乖乖闭嘴。 　　回到畅春园宿舍时，李奕博不在，宿舍空荡荡的，让人感到一丝寂寥。放好行李，孟立君给郑老师打了一个电话，没有接通。看了一下郑老师的朋友圈，他这才知道郑老师去了英国，作为访问学者在流津大学做学术交流。郑老师曾经提过，流津大学有一位姓冯的教授研究新儒学很厉害，一直都想招来燕大，也不知道这次过去这件事会不会有进展。 　　孟立君给郑老师发了一封长邮件，说自己在写论文上面遇到了较大的问题，希望等郑老师回来能够详细谈一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明华事先给郑老师打过招呼，这次郑老师的态度不像上次那样坚决，而是让孟立君先自己想一想方向。 　　但即使郑老师同意孟立君重新换方向，也足够让他头疼的。孟立君从本科开始就学习宗教学，在研究生阶段更是将方向集中在了民间信仰上，到博士了再来换方向，显然也不太现实。 　　孟立君在图书馆泡了两天，也没有找到感兴趣的内容，反倒是头发掉了不少。学妹约他去吃饭，他也完全没心情，丝毫没察觉人家学妹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约了他。 　　第三天，郑老师从英国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流津大学的冯生教授将作为燕大哲学系的外聘教师，从下一学年开始来燕大执教。 　　冯生教授研究的新儒学和传统儒学不太一样，它是结合儒、释、道三家的理论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做出全新的诠释，从而肯定中国传统哲学也可以发展出民主和科学等现代思想。新儒学在国内也有许多学者研究，但国内对于宗教哲学的态度远不如西方重视。像哲学、神学等专业，在西方高校是贵族专业，但是这类专业放到国内，却很容易陷入找不到工作的困境。 　　孟立君主要研究佛教对民间信仰的影响，和新儒学的联系并不是很紧密。但是在目前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情况下，能够多接触一些顶尖的学者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孟立君有个研究佛教史的师兄，叫丁伟超，也是郑老师的博士生，马上就要博三了，论文还没有开题。郑老师让丁伟超转告孟立君，这周五他要去四川参加一个寺庙的圣象开光仪式，打算把他们俩都带上。 　　虽然郑老师最主要的身份是燕大哲学系主任，但实际上他是研究佛教哲学出身，在佛学界内也很有人脉。一般出席这样的仪式，郑老师的出场费至少是六位数起步。 　　孟立君事先不知道具体的目的地，只是被告知周五早上十点在机场集合。当他来到机场时，才发现除了郑老师和丁师兄以外，研究近现代佛教的赵副教授和研究早期大乘佛教的周助教也在。 　　“我说，这不是郑老师的私人活动吗？”孟立君找准机会，悄悄问丁伟超。 　　丁伟超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小小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总给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那个庙离峨眉山不远，郑老师的意思是，带老师们去峨眉山实地考察一下。” 　　“……那再怎么跟周助教也没关系吧？” 　　“花钱还需要理由吗？” 　　“看来拨给系里的款又找不到地方使了。” 　　“嘘！”丁伟超皱着眉瞪了孟立君一眼，“你倒是小声点，机票不想报销了吗？” 　　孟立君立马闭嘴，默默地走进安检通道。 　　在排队检票登机时，身旁的商务舱通道走过了几名坐商务舱的客人。孟立君生平坐过两次商务舱，都是和明华一起。 　　看来燕大虽然有钱，但还是没有白云寺有钱。孟立君随着队伍往前走，心想那个和尚整天都往外跑，也不知道花了白云寺多少香火钱。 　　当孟立君走到地勤人员跟前时，商务舱通道又走来了一个客人，地勤立马让孟立君稍等，先让商务舱的客人检票。 　　孟立君站定，等着旁边的人先走，但下一秒，从旁边伸过来的拿着商务舱机票的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手腕上缠着几圈念珠，再往上是黑色镶金边的袈裟。孟立君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明华？”孟立君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赶飞机。”明华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还是和往常一样，气定神闲地说道。 　　孟立君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明华是孤身一人，不像之前出门会带几个年轻和尚。这时，检完票后的明华径直往廊桥走去，孟立君连忙把票递给地勤人员，跟上明华的步伐。 　　由于孟立君在燕大一行人里走在最后，所以前面的郑老师并未碰上明华。 　　“你去哪儿？”孟立君紧紧跟在明华的斜后方，问道。 　　“你的机票上也写有目的地。” 　　“我是说你怎么偏偏出现在这儿？” 　　“巧合而已。” 　　“你骗鬼呢？” 　　明华不再搭话，继续往前走。 　　“你这次也是去捉鬼？” 　　“我在你心里除了捉鬼就不会干别的了？”明华反问。 　　听到这话，孟立君突然想到了床上的明华。他立马打了个激灵，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想什么不好，偏偏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那你去四川干什么，旅游？”孟立君勉强拉回跑偏的思绪，继续问道。 　　“去见老熟人。” 　　看样子是很难从明华嘴里问出什么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飞机，明华先在商务舱处坐下，孟立君接着往里走。而就在两人即将错开时，明华突然拉住了孟立君的手腕。 　　孟立君回过头去，只见明华侧过半边脸，低声说道：“小心你周围的所有人。” 第14章 　　下午四点，飞机降落在天府之国成都。孟立君的座位在机舱后部，等到他下飞机时，乘坐商务舱的明华早已没了踪影。 　　在上飞机时，明华让孟立君“小心周围所有的人”，孟立君本想仔细问问，但奈何空姐和后面的客人都在催他前进，他也只好先到后面入座。 　　要说孟立君周围的人，郑老师、赵副教授、周助教都是燕大哲学系的老师，孟立君自本科开始就一直在燕大上学，他不觉得这些老师是什么危险的人。至于师兄丁伟超，两人平时虽然接触不太多，但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互相也帮忙几次忙，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么明华所说的，很可能是接下来会遇到的一些人了。 　　下飞机时，郑老师等人步伐较慢，孟立君假装自己急着上厕所，先独自跑到了行李等候区。但他四处转了转，也没看到明华。明华的装扮较为特殊，如果还在出口处，孟立君一定一眼就能看见。 　　“神出鬼没的和尚……下次一定找他加个微信。” 　　拿上行李，从双流机场出来，孟立君等人乘坐机场专线前往市区，暂且在锦江大饭店落脚。孟立君和丁伟超住一个房间，郑老师和赵副教授住一个房间，周助教是女性，单独住一个房间。第二天一早，五人将乘坐专车前往成都以南七十公里外的妙光寺参加圣象开光仪式。 　　其实燕大的哲学系分为好几个研究室，包括逻辑学研究室，伦理学研究室等等。而此次出行的三位老师，都属于佛教与道教研究室。除三位老师主攻佛教的老师外，研究室里还有其他四位研究道教的老师。据丁伟超说，其他老师也拿着系里经费出游去了，只是和这边目的地不同而已。 　　这是孟立君第一次来成都，不过丁伟超是重庆人，对这里还算熟悉。丁伟超带孟立君去春熙路转了转，但还没等两人出去多久，郑老师一个电话就把两人叫了回去。 　　当孟立君和丁立超火急火燎地赶回锦江大饭店时，立马被郑老师叫到了二楼的娱乐室。原来老师们只是手痒了，想要打麻将，叫他们回去的理由也很简单——三缺一。 　　孟立君不会打麻将，郑老师非说要教他，他也不好先走，只好拿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百无聊懒地看着兴致勃勃的四人搓麻将。 　　看了一会儿，规则大概也都知道了，但孟立君并没有很想打。他婉拒了赵副教授让他上牌桌的提议，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看着。 　　没一会儿，孟立君打了一个哈欠，周助教看出他无聊，便开始有话没话地找他聊天。周助教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着一条暗红色的纱裙，手腕上戴着一条白色的砗磲手串。 　　“小孟以前来过四川吗？” 　　“没有，第一次来。” 　　“吃得还习惯吗？” 　　“挺好，我还挺能吃辣的。” 　　“能吃辣不算什么。”郑老师插嘴道，“能喝才行。” 　　孟立君一喝酒就上头，酒量也不行，所以郑老师不爱带他出席一些饭局。丁伟超倒是能喝，郑老师已经说过无数次，让孟立君向师兄多学习着点儿。 　　“人家是来搞学术的，又不是给你陪酒的。”赵副教授一边看牌，一边吐槽道。 　　“搞学术也得会应酬，不然每年这么多活动，怎么对付过去？” 　　“说起来，郑老师，妙光寺是怎么找上您的？”周助教问道。 　　“他们新上任的住持是我以前的学生，不找我找谁。” 　　“看来咱们是渗透得越来越深了。” 　　赵副教授话音刚落，郑老师便将手里的麻将狠狠拍到牌桌上，大声说了一句“二筒！”，好似在打断赵副教授的话。赵副教授有些尴尬，不再接话。 　　“您学生多大年纪了？”丁伟超接过话茬，悄声无息地拍郑老师马屁，“能做住持，肯定不一般。” 　　“那小子四十多了吧。博士毕业后出了家，在白云寺也呆过五六年。” 　　白云寺？昏昏欲睡的孟立君立马精神了起来。 　　看来妙光寺的这个住持和明华认识，刚好明华也说是来“见老熟人”，难不成这个熟人就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明天去妙光寺就可以见到明华了，这样也能问问他在飞机上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出家的起点真是越来越高了。”孟立君玩笑似的插了一句，周助教立马抬眼看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小孟也想出家？” 　　“不不不。”孟立君连忙摆手，“只是觉得宗教也在一直进步。” 　　“宗教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存在。大的社会也好，小的社会也好，只要社会在改变，宗教也会一直改变。” 　　“是的。”孟立君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咱们国家对宗教的态度也影响了宗教的发展。” 　　“那你觉得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郑老师突然发问。 　　见郑老师突然认真起来，孟立君有些怂了，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您之前说，政府对宗教还是太过畏惧，没有很好地进行疏导，才造成了当年的去仑力事件。” 　　“那是以前，现在政府也在做许多努力。”郑老师优哉游哉地摸起一张牌，一边考虑打还是不打，一边说道：“我是在问你的意见。” 　　“我觉得挺好的。”孟立君立马回答。他抛出上一句话，就是在试探郑老师的态度，既然郑老师都在认可政府的努力，那他自然也不能唱反调。“都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其实我们有，那就是金钱教。所有人都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共同努力，不像其他一些宗教那么多禁忌，这样一来社会进步了，国家也发达了，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宗教，提倡物质发展，也是一种社会动力。” 　　丁伟超拿起杯子喝茶，将笑意掩盖在杯子后。怪不得郑老师喜欢孟立君，这眼力见也是没谁了。 　　“你这小子，张口就是瞎说。”郑老师也笑了，虽然孟立君显然是在跑火车，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目前中国只承认道教、佛教、天主教、基督教和□□教五个宗教。除此以外的宗教，都不被政府所认可。大多数中国人都不信教，这对人数众多的中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也支持应该限制宗教发展是吧。”郑老师又说。 　　“可能过度限制也不好，能够合理管理是最理想的了。” 　　“这正是我们目前所努力的方向。”郑老师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你，明华法师怎么把你给送回来了？” 　　“这……”孟立君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法师说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倒想听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来那和尚是这么跟郑老师说的，把麻烦都留给了自己。孟立君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和尚一句。 　　“我就是觉得有点没方向，不知道写什么好。” 　　“他都给你讲了什么？” 　　“也没给我讲什么啊。”孟立君继续挠头，“只是……让我知道这世界没这么简单罢了。” 　　“此话怎讲？”丁伟超好奇地问道。 　　“唔……不太好说，大概就是我是龙的传人之类的。”孟立君开玩笑地说。难道要告诉老师和师兄自己还亲眼见了玄武？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然后孟立君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空气便安静了，牌桌上的四个人都眼神怪异地盯着他，赵副教授拿牌的手更是停在了空中。 　　“怎、怎么了？”开玩笑却没人笑，恐怕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吧。 　　“其他还有呢？”郑老师问。 　　“……其他也没什么了啊。”孟立君小心翼翼地说，“明华法师经常去外地，我也很少能见到他。” 　　说到这，几人才恢复正常，继续牌桌上的来往。 　　“算了，既然都出来玩了，就别想学校的事了。”周助教替孟立君解了围，而孟立君的关注点却是，好吧，老师们果然是出来玩的。 　　晚上十点多，老师们终于肯回房间休息，孟立君和丁伟超也得以解脱。两个博士生没过过什么夜生活，只好打道回府，毕竟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前去妙光寺。 　　洗漱完毕之后，两人都躺到了床上。孟立君和丁伟超不算特别熟，但男生聊天也没那么多顾忌，孟立君刚一躺下，丁伟超便问了一句：“你是处男吗？” 　　“哈？”孟立君愣了一下，“问这干什么。” 　　“好奇啊。你不是系草吗？” 　　“我怎么不知道。” 　　“再装模作样我可不客气了。” 　　“我真不知道啊。”孟立君冤枉地说，“谁给你说的？” 　　“还能有谁，学妹呗。” 　　“哪个学妹？” 　　“前几天请你吃饭那个。” 　　“哦……李学妹。” 　　“你对她没意思？” 　　“什么意思？” 　　“她可是系花啊，人家单独请你吃饭，你都没点表示吗？” 　　“系花？”孟立君回想了一下，李学妹确实长得不错，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就像小鹿一样清澈透明。但是孟立君平时对别人的长相并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写论文比谈恋爱重要得多。“我上次给她找了点儿资料，她请我吃饭只是答谢我而已。” 　　“你真是太直了。”丁伟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谁都看得出来李学妹对你有意思，好好的学妹等着你泡，但你却只泡图书馆。” 　　孟立君也调侃道：“难道师兄你喜欢人家？” 　　“呃……”丁伟超没想到孟立君反应这么快，有些尴尬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约人家吃饭啊。” 　　“我约了啊！人家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那下次我帮你约。”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没问题。” 　　见孟立君这么好说话，丁伟超就感觉多了一个好兄弟一样，毫不吝啬地打开了话匣子。 　　“对了，下学期有个英国来的教授你知道吧？” 　　“冯生教授，研究新儒学的是吧。” 　　“没错，据说系里会调几个中国哲学研究室里研究经学和宋明理学的老师过来，然后我们研究室也会改名为东洋哲学研究室。” 　　“啥？”这么大的事孟立君还是头一次听说，“谁告诉你的？” 　　“那天我给郑老师送茶叶过去，刚好碰上系里开会，我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 　　“系里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那个冯教授？” 　　“不太清楚，不过我觉着吧……”丁伟超故意吊胃口似的，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无论师兄想约谁，我都帮师兄约。” 　　“哈哈，我可是很专一的。”丁伟超说了一句，又继续道：“郑老师不是有个学生去妙光寺当住持了吗？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照理说，和尚是不允许入党的，因为党章里写了，党员不得有宗教信仰。但是吧，我已经见过好几个既是党员又是和尚的人了。郑老师那学生很可能也是。” 　　“这和咱们系有什么关系？” 　　“你看你，脑子该灵光的时候却卡壳了。” 　　“还请师兄多指点。” 　　“燕京，是中国的政治中心，燕大，是中国最好的大学。燕大哲学系，在宗教界是怎样的存在，不用我多说了吧？” 　　孟立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燕大哲学系就像是政府和宗教界的纽带，各地的宗教管理机构，都和燕大哲学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许多政府不好出面的地方，都是由哲学系的教授们来发挥着民间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燕大哲学系又叫做宗教学系的原因。 　　“我总感觉，近期宗教界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丁伟超说。 　　孟立君突然想到明华所说的末法时代，看来不仅是琉璃世界不太平，婆娑世界也一样不太平。 　　“难不成，是要对那个喇嘛下手了？” 　　“不太清楚，不过那个喇嘛是早晚要处理的。” 　　夜渐深，孟立君和丁伟超聊着聊着也都累了。一想到明天或许可以见到明华，孟立君就感到安心，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15章 　　妙光寺始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位于两座山的山麓之间，寺前是沱江支流，寺后山峦苍翠，绿竹成荫，映带左右，风景优美。由于依附于山麓，妙光寺的庙堂一个比一个高。从正门进入后，先是供奉四大天王和弥勒佛的庙堂。往里走，爬上几个台阶后，便会来到供奉着文殊菩萨、地藏菩萨等菩萨的庙堂。接着右转往上，约七八十级台阶处有一个平台，平台上供奉着一尊石刻观音。再继续往上爬一百多级台阶，便可来到寺庙正殿。正殿供奉着释迦牟尼佛，殿堂正面挂有“正法妙光”的牌匾，在正殿面前的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妙光寺。 　　两年前，妙光寺开始了修缮工程，先是把泥泞的山路修成了石板路，接着修缮了庙宇，给庙里的佛像重新上了金漆。除此以外，当地的富豪们还让工匠刻了一尊观音像捐给寺里，正是摆放在石阶平台上的那尊。而此次的开光仪式，主要就是针对这尊观音像。 　　寺里派专车将郑老师一行人接到了山下，此时大约早上九点，妙光寺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都是住在附近的前来观看仪式的老百姓。 　　走到妙光寺门口，孟立君这才发现原来进寺还需要门票，不多不少，三十元一人。他不由得在心里鼓了鼓掌，现在的庙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孟立君跟着郑老师自然不需要门票，寺里的义工恭恭敬敬地将五人接了进去。 　　进入寺庙以后没多久，孟立君发现妙光寺和普通寺庙不太一样。首先妙光寺里没有一个僧人，全都是义工。四处打量了一番，寺里也没有僧寮，看来没有人在这里修行。 　　前来参拜的民众较多，但是石阶以上的部分并未对外开放。开光仪式的相关人员以及燕大一行人站在石阶的平台处，正好可以俯瞰站在下方的民众。 　　十点整，开光仪式正式开始，一些未能进入妙光寺的老百姓站在寺庙外面观看整个仪式。 　　孟立君在平台上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明华的身影。何止明华，这个开光仪式连个和尚也没有。主持人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胸口别着一个红色的徽章。孟立君仔细看了看，那徽章和党徽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中年男子首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接着还介绍了一下来宾。孟立君这才知道，这人竟然就是郑老师的学生，妙光寺的住持。 　　整个开光仪式也非常奇怪。说是开光，却没有任何佛门仪轨，就是揭开盖在观音像上的红布就完事了，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开光。 　　然而孟立君观察了一下下方民众的反应，似乎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看来大部分人主要还是来看热闹的，即使有小部分信众，也仅仅把佛教当作没有章法的民间宗教来看待，并没有把这种开光仪式当回事。 　　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把宗教看作迷信，求神拜佛只是跟风，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或者病急乱投医罢了。 　　“这么开光，也不知道人家观音菩萨同不同意。”孟立君站在丁伟超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 　　“燕大博士生就别说这么迷信的话了。”丁伟超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将和孟立君的悄悄话隐藏在掌声中。 　　“这不是迷信，是对文化的尊重。” 　　“你没看郑老师都没啥反应吗？你瞎操什么心。” 　　“对诶，郑老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孟立君好奇地看了自己导师一眼，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完全融入在了庆典的氛围当中。 　　“那住持是他学生，这些肯定事先都通了气，说不定就是人郑老师安排的。” 　　“佛教三宝，佛、法、僧缺一不可，这里除了佛像以外，法和僧都没有，感觉就是大型社区活动中心。” 　　“可不是嘛。” 　　这时候，商人代表开始发言，全场又安静了下来，孟立君也没再接话。他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便悄悄往身后的石阶走去，接着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石阶最高处的正殿。 　　所有人都参加仪式去了，正殿里一个人也没有。这里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大约有五米高，金光闪闪的，好不耀眼。 　　在学习宗教学之前，孟立君对拜佛有很强的抵触情绪。虽然小时候的他能看到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但对于从小学习自然科学的他来说，拜佛仍然是迷信，因为小时候的他即使拜了佛，仍旧能看到那些东西，这说明拜佛这套做法根本就没用。 　　但是在进入大学之后，孟立君发现自己以前对宗教有很多误解。宗教确实和迷信离不开关系，但其实更多的却是和社会及文化相联系，通过宗教现象，可以了解到许多有用的知识和信息。 　　许多人看宗教，仅仅只看到一些表面的宗教文化。就好比许多人总认为佛教就是烧香拜佛，信了哪个菩萨，这个菩萨就会保佑自己。但实际上每个宗教里都有自己的宗教哲学，这些却很少有人去了解。就像很少有人真正去了解“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话里“色”和“空”到底是什么含义。 　　学习佛教理论，其实也是学习某种心理学，里面的学问很深，不是念几句“南无阿弥陀佛”就能大彻大悟的。而拜佛，可以看作是某种无聊的仪式，但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对智者和这种文化的尊重。 　　供台边摆放有线香，孟立君拿起三根，在香烛上点燃。没一会儿后，三根香头都燃起了细小的火苗，他用嘴一吹，袅袅香烟立马飘了起来。 　　孟立君退回到蒲团后面，正准备作揖时，不知从哪儿突然伸来一只手，拿走了他手里的三根香。 　　孟立君第一个反应是明华来了，因为在他印象里只有明华喜欢直接动手。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站在他身侧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白发少年。 　　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挂在少年头上，挡住了大部分头发。少年挑了挑眉心，对孟立君说了一句：“哈喽。” 　　“哈……喽？”孟立君下意识回了一句，接着好奇地问道：“您是哪位？” 　　“我是这儿的打工仔。”少年说完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哦……庙里还招打工的吗？”孟立君总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怪异。 　　“可不是嘛。”少年说完将手上的三根香随手一扔，接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三根颜色更沉，形状更粗的线香。“用这个。” 　　见孟立君没有伸手接，少年主动走到供台边，用香烛点燃了手里的三根香。 　　“呐，给你。” 　　香递到了孟立君面前，他也不好意思不接，只好抬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高级香吗？不会是另外收费的吧。” 　　“哈哈，这香可高级了。”少年又笑了起来，一股清新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这是藏香，我亲自做的。” 　　“藏香？”孟立君知道藏地佛教很多东西和汉地佛教不同，但他没想到连线香都这么不一样。“除了形状和颜色外，这和咱们的香有什么区别吗？” 　　“简单来说，藏香有养生的作用。你手里的香是我用柏木泥和藏红花、麝香等名贵药材做成的，不信你闻闻，是不是有药材的味道。” 　　孟立君将香拿到跟前闻了闻，甜中带苦，苦中带甜，确实很好闻。 　　“这个好做吗？恐怕很费工夫吧。” 　　“确实不好做，不过为了给你特别定制，也只能自己做了。” 　　“……特别定制？” 　　“你再闻闻，是不是有一种飘飘欲仙，快要往生的感觉。” 　　“往生？”孟立君突然感到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头也变得昏沉起来。眼前的少年出现了重重人影，整个庙堂天旋地转。 　　在失去意识之前，孟立君看到少年邪魅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与他的表情毫不相符的可爱虎牙。 　　开光仪式在正午之前落下帷幕，妙光寺住持带领郑老师一行人和当地的富商一起前往四五公里外的城里吃午餐。午餐很丰盛，大鱼大肉没有一点顾忌。但好在妙光寺的住持并没有碰荤腥，不然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席间觥筹交错，老师们和商人们相谈甚欢。一边夸对方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为祖国做贡献，另一边又夸对方是当地发展的基础，是国家的经济支柱。 　　等到下午两点多，郑老师一行人才乘车前往不远处的峨眉山。 　　峨眉山位于四川省眉山市境内，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从山下徒步爬到山顶大约需要两天时间，但此次老师们出行并不是为了来爬山，所以一到峨眉山山脚下，便包了一辆车，直接来到了山顶的酒店。 　　峨眉山山顶又称做金顶，顶上有一座始建于唐朝的华藏寺，是中国海拔最高的汉传佛教寺院。早年金顶较为破败，游客们上山主要是为了看峨眉山的四大奇观——日出、云海、佛光、圣灯。然而2006年金顶的十方普贤圣像建成，四大奇观变成了五大奇观——多了一个金佛，接着从那时候开始，金顶便变成了付费游览的地方。 　　在酒店房间放下背包之后，丁伟超给孟立君发了一条微信，询问他到哪儿了，但是孟立君却久久没有回复。 　　还在妙光寺的时候，郑老师说孟立君已经先行出发去了峨眉山，但现在都到酒店了，也没见到孟立君的身影。丁伟超来到郑老师的房门前，说了一下孟立君的情况，但郑老师和赵副教授并没有特别担心，只说：“那小子应该还在爬山吧。” 　　丁伟超只得返回自己的房间。然而当他路过周助教的房间时，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和尚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第16章 　　“你的意思是，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明华皱着眉问，“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事情就是这样。” 　　“他消失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他和郑老师的学生丁伟超说了几句话，不过当时现场太嘈杂，我也没能听清。之后他去了正殿，再接着，就是郑老师突然通知大家，孟立君先出发去峨眉山了。” 　　“他去正殿，你为何没有跟上？”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做他的保姆。两头都要盯，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当时我没有感受到监兵的气息，所以大意了。” 　　“他要是过来，自然是有备而来。” 　　“那你现在要去找他吗？” 　　“当然。” 　　明华说完之后转身离开。当他打开房门时，刚好遇见从郑老师房间过来的丁伟超。 　　丁伟超和明华不认识，但见明华从周助教的房里出来，不由得有些惊讶。他通过半掩的房门往里张望了一下，只见周助教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还未等他打声招呼，房门便猛地关上了。 　　“呃，您是……？” 　　“你好，我是明华，白云寺住持。” 　　“白云寺？”丁伟超愣了一下，白云寺是国内有名的大寺，其住持在佛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一般根本接触不到这样的人物，但现在他竟然孤身一人在峨眉山的一个酒店里，并且还刚从周助教的房间里出来。而最让丁伟超吃惊的是，白云寺的住持竟然如此年轻，这不由得让他也产生了怀疑。“您看起来很年轻啊。” 　　小小的眼睛露出狐疑的眼神，这并未逃过明华的双眼。 　　“我之前曾带过孟立君一段时间，不知他最近过得如何？”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师！” 　　郑老师给孟立君找了一个和尚来做导师的事大家都知道，昨晚在牌桌上郑老师还提过。丁伟超一开始还觉得郑老师有些偏心，但仔细一想，毕竟自己研究的方向是历史，孟立君研究的方向是民间信仰，请来的和尚确实更适合孟立君。 　　据赵副教授说，这个和尚很是厉害，来了一趟燕大，还顺便把未名湖的水鬼给收了。尽管丁伟超是无神论者，但对于未知的东西，他的态度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起孟立君，他也真够闲的，郑老师说他爬山去了。” 　　“从妙光寺出来你就没有见过他了吗？” 　　“是的。诶？你怎么知道？” 　　明华不再说话，而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朝郑老师的房间走去。 　　* 　　朦胧之中，孟立君隐约听到了怪兽撕咬人肉的声音。儿时的梦境再次出现，他又回到了家人出事的那个森林里。四周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阴森的林子里除了他以外再无他人。林间云雾缭绕，空灵的乌鸦叫声给整个林子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跟着自己，猛地转身，只见身后是无尽的黑暗。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晃动，越来越近。不多时，一只白色的老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啊！”孟立君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双人位的沙发上，并且半个身子都吊在沙发外面，稍不注意就会摔到地板上。 　　“你醒了。” 　　左后方传来了一个带有倦意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去，只见在妙光寺里遇到的那个白发少年正盘腿坐在三人位的沙发上，一脸无聊地按着手柄。 　　撕咬人肉的声音再次传来，孟立君一惊，往声源处看去，只见硕大的液晶屏上一堆丧尸正在撕咬主人公。 　　没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YOU ARE DEAD”的字样，少年将手柄随手一扔，说了句“没劲”。 　　孟立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差点吓个半死，原来只是游戏而已。顺手捡起被少年仍在地上的手柄，他继续游戏。 　　“你选的hardcore吗，这么难。”孟立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丝毫没发现白发少年一直在看他。 　　“你得去找背包，不然这么多东西压根放不下。”孟立君一边念叨一边操纵手柄，而背后的少年突然从三人位的沙发上爬了过来，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腰，并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孟立君吓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男主人公立马被一堆丧尸拖住，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了“YOU ARE DEAD”。 　　“你死了。”少年在孟立君耳边低声说道，弄得孟立君的耳朵痒痒的。 　　“我可以复活。” 　　“不，你不可以，你死透了。” 　　孟立君偏头看了白发少年一眼，“这位大仙，您能先放开我吗？” 　　“不想。” 　　孟立君放下手柄，转动了一下身子，轻松挣开了少年的禁锢。这下换成他坐在三人位沙发上了。 　　“能先自我介绍一下吗？您不会是观音坐下的善财童子之类的吧？” 　　“哈哈，我看起来那么善良的吗？”少年又从双人位的沙发爬回了三人位的沙发，盘腿坐在孟立君身旁。 　　“善良说不上，就是年纪比较小。” 　　“哦？”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手一挥，一道白色的光在他身上闪过，等白光消失时，少年变成了身着白色古装的男子。 　　男子长发及腰，肤白如玉，仅看外表，本应给人圣洁之感，但他的眼神太过侵略，反而让人有些害怕。 　　“你……瞬间老了十岁。” 　　男子挑眉，似乎是对孟立君的反应不太满意。他又挥了一下手，变成了一个身穿T恤和短裤的学生模样的男生。 　　在变换之间，男人的样貌一直没变，只是气质发生了变化。而这次变化和之前少年模样不同的是，这次男生的头顶竟然多了一对猫耳，屁股上还有一条尾巴。 　　“现在呢？”头顶的耳朵动了动，尾巴也在空中划着波浪。 　　我的天，这也太可爱了吧。 　　然而孟立君从小就对猫科动物敬而远之，于是说道：“还是刚才的扮相好看。” 　　“是吗。”男生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接着又变回了古装的模样。 　　这次孟立君仔细看了看，男子的腰带扣是虎纹图腾。他想到之前见过的执冥，腰间是玄武图腾，看来眼前这人应该也是四大神兽之一。 　　太可怕了。 　　孟立君在心里打了个哆嗦。他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老虎，然而现在竟然和一只活生生的老虎共处一室。 　　“那个，请问我能回去了吗？”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男子饶有兴味地问道。 　　“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休息。” 　　“休息的话，在我这儿也可以啊。”男子挨着孟立君坐下，“还没来得及叙旧，你怎么就要走呢。” 　　“关键是我压根不记得你啊，怎么叙旧。”孟立君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的脑子果然是该好使的时候不好使。 　　“不‘记得’？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您是监兵神君，我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跟你们不是一个圈子的，您就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 　　“我偏不。” 　　孟立君欲哭无泪，顿时感觉眼前这位神君比明华不讲道理多了。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心想没准可以报警什么的，结果不出所料，果然没有信号。 　　孟立君叹了口气，暂且接受了自己被绑架了的事实。至少目前看来，监兵不像要伤害他的样子。并且如果郑老师发现他失踪了，肯定会让明华来找他。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多和一位琉璃世界的人接触一下，说不定对自己的研究也有帮助。 　　不过，孟立君还是想知道监兵的目的。如果只是想叙旧，大可不必亲自制作藏香，把他拐到自己的地盘来。一想到丁伟超所说的近期宗教界有大事发生，他就不自觉地有些隐隐担心。 　　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明华。 　　“你在想什么？”见孟立君想事情出了神，监兵便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呃，没什么。”孟立君回过神来，发现监兵又变回了猫耳模样。他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皱着眉说：“你能不能别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猫耳委屈地耷拉下来，“不可爱吗？” 　　“可爱是可爱，但是我对猫过敏。” 　　“哦？”监兵一头扎进孟立君怀里，躺在他的大腿上仰视着他，“我又不是猫。” 　　孟立君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是猫，是猫科动物，特别是老虎！” 　　他猛地站起来，跑到沙发后面，戒备地看着监兵。 　　“老虎怎么了？”监兵趴在沙发上，用手撑起下巴，无辜地眨巴眨巴双眼。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只，童年阴影。” 　　“啊～”监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透露了一个爆炸性信息：“那就是我啊，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呢。” 　　“……”空气安静了一秒，孟立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颤抖地问道：“你是说，我九岁那年遇见那只老虎是你？” 　　“白虎可是不多见的。” 　　孟立君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他也不记得当时遇到的老虎是什么颜色。但是他的记忆中有个信息却是非常明确。 　　“是你咬死了我的父母？”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可没有死。”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不问明华呢。”监兵露出了一丢丢不耐烦的神情，“非要说的话，是明华害死了你的父母。” 第17章 　　郑老师认识明华的时候，自己还在燕大哲学系读博士，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的这时候，郑老师参加了示威□□，跟着一大群燕大和庆华的学生步行到十几公里外的大安门，举行示威抗议，结束之后，又步行回到学校。尽管后来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许多学生遭到逮捕，但由于郑老师的父亲是燕大教授，他本人也并非学生领袖，所以平安无事地度过了那段时期。 　　那时候，明华就曾出现在燕大校园过。具体的事情郑老师不太清楚，但据他父亲说，那时有不干净的东西在煽动学生群体，而明华正是去解决这件事的。 　　现在想来，学生确实容易受煽动，而且当时的媒体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再加上境外势力的影响，那次事件的性质变得非常恶劣。虽然事情最终镇压下去了，但却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那之后，郑老师也见过明华几次，有时候是以白云寺住持的身份来做交流，这种情况较少，更多的则是来解决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 　　郑老师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后，他也知道很多事是说不清的。 　　几十年过去了，明华的样貌一直未变，没有人知道明华到底是何方神圣。郑老师也曾好奇，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打开房门，见是明华，郑老师也有些惊讶。“明华法师，真是巧，您怎么在这儿？” 　　“刚好来这边有事。” 　　“进来坐，进来坐。” 　　“不了，孟立君在哪儿？” 　　“他应该还在爬山吧。” 　　“郑勋。”明华突然沉下脸来，叫了郑老师的名字，“孟立君在哪儿？” 　　郑老师还是第一次看到明华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也不太清楚。” 　　“如果要做选择，我劝你想好后果。” 　　“他……被一个白色头发的人带走了。” 　　“带去哪儿了？” 　　“这我真不清楚，他只说立君不会有事。” 　　“孟立君可是你的学生。” 　　“明华法师，您别忘了当初来找我的时候说了，立君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既然是你们世界的事，我也不好插手。” 　　明华皱了皱眉，不再多问。 　　* 　　监兵趴在沙发上，身后的尾巴无聊地摆动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反观另一边的孟立君，坐在单人位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等着监兵开口，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和监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华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母？”孟立君的记忆里并没有明华，所以他对监兵说的话还是不太相信。 　　“他把你都害死了，再害死你的父母有什么奇怪的？”监兵说完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果汁，但是还差一截够不着，他便看向孟立君，“把那个递给我。” 　　孟立君侧头一看，杯子离监兵的手指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自己拿！” 　　“唔……”监兵撅着嘴收回手，“好渴，说不了话了。” 　　“……”孟立君头上青筋四起，他强忍着发火的冲动，起身把果汁拿起来递到了监兵面前。 　　“我不是青龙，明华害死的不是我。” 　　“你怎么不是呢？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孟立君之前也隐约猜到了自己和青龙相貌相似，但有人这么直接地告诉他，还是在他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长得一样也不代表是同一个人。” 　　“说的也是。”监兵点了点头，把果汁放回茶几上，“青龙比你凶多了，从来都不跟我玩。” 　　“我要是出得去，你看我还跟不跟你玩。” 　　监兵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栋房子有八扇门通往外面，你要是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 　　孟立君环顾了一下四周，监兵所说的房子是一栋现代化别墅，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客厅，客厅后面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是露台和广阔的湖面。客厅一侧有一个宽敞的厨房，两块区域中间还有一条走廊通往其他地方。由于来到这里后孟立君还未四处走动，所以也不知道走廊通往何处。 　　“那我……就走了？”孟立君自然不会跟监兵客气，说完之后便起身往走廊走去。 　　监兵倒也不管他，只是事不关己似的说道：“好自为之哦。” 　　孟立君回头看了监兵一眼，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决定四处看看。 　　他先顺着走廊往外走，很快便来到了这栋别墅的大门。走出大门，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右手边还有一个车库，里面停着几辆豪车。 　　豪车没有挂车牌，也看不出是哪里的车。再看地上的影子，应该是正午时分，但孟立君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扑了过来。孟立君定睛一眼，竟然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藏獒。 　　孟立君当时就觉得自己完了。一条藏獒可以同时和三条狼搏斗，其凶狠程度可想而知。这条藏獒并没有被拴起来，自己对它来说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孟立君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抵挡藏獒地攻击。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光芒突然闪过，等孟立君再睁开眼时，只见藏獒已经退了回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墨绿色的光芒正在消失，但他隐约可以看到发出光芒的是一个圆形的图案。 　　那图案就和当初明华画在自己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一个青龙图腾。 　　不多时，光芒完全消失，图案也没了踪影。孟立君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和手背，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就好像刚才那一下只是幻觉一样。然而再看不远处的藏獒，确实伏在一边，戒备地盯着自己，但并未再扑上来。 　　孟立君想起明华曾对他说过，他把什么东西关起来了。难道他的体内真的有另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 　　孟立君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不管怎样，还是离开这里最为要紧。 　　庭院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孟立君踩着石头小道走到了大门边，但毫不意外地，门压根推不动。何止推不动，手摸上去，像是摸到了一扇墙一样。孟立君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和门之间总隔着一定的空隙，无论他怎么用力，也碰不到那扇门。门上明明没有锁，看起来是那么触手可及，但是只要伸手过去，就总感觉那扇门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 　　孟立君又回想了一下监兵所说的话。既然这栋房子有八扇门通往外面，那肯定和形式上的大门没有关系，因为这个院子里并没有八扇大门。 　　既然如此，监兵所说的门很可能是别墅里面的小门。孟立君又走回房子里，不过这次他没有沿着走廊来到客厅，而是往左走，来到了一楼另外的区域。 　　长长的走廊上挂着许多装饰品，没走多久，前方右手边出现了一个小门。孟立君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见门后是一个干湿分离的洗手间，而正对面的墙上还有一个门帘。他走过去掀开门帘，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小型温泉池，池子的对面还有一扇玻璃门，走出去一看，外面竟还有一个露天温泉。露天温泉和客厅外的露台相连，正对面是风景优美的湖。 　　孟立君往湖的方向走去，他本想伸手触摸一下湖水，但又碰到了一面透明的墙。看来这边也是一条死路。 　　转身回到走廊，沿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往上，孟立君来到了二楼。结果一上二楼，他就懵了，因为眼前出现了一条走廊，和分别位于走廊两侧的八扇一模一样的房门。 　　难道这就是监兵所说的八扇门？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右手边第一扇门，是一个普通的卧室，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接下来的六扇门都是如此，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机关，窗户可以打开，但翻出去之后无非就是庭院和露台，外面和湖里都是过不去的。 　　直到最后一扇门，打开之后房里的布局和客厅一模一样，监兵还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孟立君又退回门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楼的走廊上。看来二楼的这扇门和一楼的客厅是连通的。 　　“怎么样，我的别墅还不错吧。”监兵看着显示屏，头也不回地问道。 　　孟立君就知道监兵不会轻易放他走，但他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道：“你说的那八扇门在哪儿呢？” 　　“自己找咯。” 　　意料之中的答案。 　　孟立君翻了个白眼，只得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屏幕上被监兵操纵的主人公，突然觉得自己和他还有一些相似。 　　男主人公也是被困在警察局里出不去，并且也是在找各种线索。除了警局里外满是丧尸这一点以外，两人几乎处于同样的困境当中。 　　看着监兵总是带着主人公去送死，孟立君也有些于心不忍。在屏幕上再次出现“YOU ARE DEAD”之后，他一把拽过监兵手里的手柄，问道：“你这儿有吃的吗，通关可要好几个小时呢。” 第18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妙观寺里一片死寂。白天时还像是热闹的居民活动中心，一到夜晚，就似深山老宅一般，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下午五点以后，包括住持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下班回家，寺里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明华来到妙观寺的正殿，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处痕迹。香炉里插着三根线香，均只烧了一点。明华用手指在香炉里找寻了一番，果然发现了烧剩下的一点藏香。 　　周助教曾说没有感受到监兵的气息，想必一定跟这藏香有关。明华弹了一个响指，指尖出现一颗火苗，他点燃了剩余的一点藏香。苦中带甜的气味很快飘了过来，明华轻轻一嗅，便知这香中含有使人昏迷的成分。 　　藏香在明华的手掌中即将燃烧殆尽，这时明华注意到袅袅的烟雾全都飘向了一个方向。他顺着飘动的烟雾走到了角落的一处壁画前，然而这时手中的藏香完全灭掉，烟雾也逐渐消散。 　　壁画上画的是释迦牟尼的生平。从摩耶夫人梦见白象怀孕，到佛陀出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步步莲花，再到后来佛陀在菩提树下开悟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当明华将右手贴在壁画上时，他发现这里的能量反馈有些不同。 　　明华确定孟立君是在这里消失，但是和之前在本堂那次不同，本堂里的结界都是固定的，并且有通往结界的“桥”，即灵牌。明华知道每个结界属于谁、通往哪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打开门这样一个动作而已。 　　然而妙光寺的正殿并没有任何“桥”，唯一一点提示性物品——藏香，现在也已燃烧殆尽。即使明华有能力闯入监兵的结界，但在不知道地点，并且没有媒介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收好燃烧后的一点香渣，明华在正殿外的广场上画下了一个九紫七煞阵法。站在阵法中间，明华取下念珠开始念起咒语。不一会儿，电闪雷鸣，阵法里的所有图案开始顺时针旋转。脚下的太极图案越转越大，当太极覆盖整个阵法图时，阴阳两极就像门一样分别向两边分开。 　　重新戴好念珠，明华走进了太极图里。当明华的身影消失时，天色又恢复如初，唯有广场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 　　妙观寺门口，一个外卖小哥对着屏幕再三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夜晚的妙观寺有些阴森，他本来就有些胆小，刚才又被惊雷炸了几下，更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哪个神经病，半夜还在妙观寺点鸡吃。”抱怨了一句后，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到寺院门口，头也不回地骑上电瓶车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正殿里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他四下看了看，见周围确实风平浪静，不像有人的样子，这才拍了拍胸口，感叹了句：“好险。” 　　他刚从壁画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明华通过阵法离开，要是早来一步，刚好会被明华抓个正着。 　　赶紧到门口拿上外卖，黑影又迅速消失在了壁画里。 　　妙光寺再次回归平静。 　　第二天一早，前来打扫的义工见石地上有个太极，也没多想，打来一桶水，一边刷一边埋怨：“哪个神经病，来寺庙里练太极。” 　　* 　　孟立君几乎一天没吃饭了，尽管监兵从厨房里抱来了许多零食，他还是更想吃热腾腾的饭菜。 　　操纵主人公回警察局大厅的打字机旁存了档，孟立君问了问身旁一直看他打游戏到监兵，“你这儿有饭吃吗？” 　　“嗯……”监兵用手托腮想了想，“我们可以点外卖。” 　　“外卖？”孟立君有些惊讶，“你房子里有Wi-Fi？” 　　“有啊。”监兵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孟立君震惊了，他只看手机没有信号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也没想着搜索一下Wi-Fi信号。“那……” 　　“密码是我的生日，自己猜咯。”监兵说完拿出手机，开始刷外卖app。 　　孟立君头疼地放下手柄，“这位大仙，你活了几千岁了，我怎么知道你的生日？” 　　“所以让你猜啊，不然多没意思。” 　　孟立君算是看明白了，监兵就是喜欢给他透露一些信息，然后又故意吊他胃口。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本科时的博弈论可不是白修的，他一定要想办法套出更多信息，至少把Wi-Fi密码给弄出来。 　　这时，监兵的手机响起了消失提示音，他看了看消息，接着“呵呵”笑了两下。 　　“怎么了？”孟立君探个脑袋过去，监兵也并未闪躲，于是孟立君看到一个叫“陵光”的人给监兵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在哪儿。 　　自从遇到执冥之后，孟立君还是做了一些功课，所以他知道白虎叫监兵，朱雀叫陵光。见监兵没有回消息的意思，他提醒道：“别人在问你呢。” 　　“这人表面是在问我，实际上是在问你在哪儿。”监兵将手机返回联系人界面，眼尖的孟立君立马看到屏幕上有个“死和尚”的对话框。 　　他第一次觉得，明华离他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 　　“问我？”孟立君忍住抢手机的冲动，问道。 　　“对啊，他们都知道我把你带走了。”监兵点开“死和尚”的对话框，孟立君看到明华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但是监兵都没有点开。 　　“你怎么不听他说什么呢。”孟立君伸手想点屏幕，但监兵立马拿开了手机，并做出要咬人的动作，孟立君连忙把手伸了回来。 　　“我不拉黑他都不错了。”监兵说着返回了外卖页面，“来看看吃什么，鸡怎样？” 　　“你不害怕明华？” 　　“你在我手上，我有什么好怕的。”监兵又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但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可爱：“他要是敢去我的各个道场捣乱，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孟立君吞了下口水，决定还是赶紧换个话题为好，“吃什么？鸡？挺好的啊。外卖会送到这里来吗？” 　　“我会去拿就是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监兵看了看手机，说外卖快到了，便起身去了厨房。孟立君探个头冲厨房张望了半天，也不见监兵拿着外卖过来，自己便走了过去。 　　厨房里空无一人，孟立君突然反应过来，监兵是出去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厨房里有通往外界的门。但是他打开所有橱柜门甚至是冰箱门，都没有看到通往外面的路。看样子那所谓的八扇门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接着孟立君连忙拿出手机，开始尝试连Wi-Fi。 　　房间里只搜到一个信号——“白虎威武”，想也不用想这肯定是监兵设置的。 　　当监兵说Wi-Fi密码是他的生日时，孟立君心里就大概有了一些想法。 　　白虎属金，代表秋天，与白虎联系最紧密的数字就是秋分那天。但是Wi-Fi密码最少是八位数，所以还必须知道四位数的年份才行。 　　但是孟立君转念一想，公元纪年是在辛亥革命之后才开始采用的，它是以耶稣诞生之年作为纪年的开始，要说白虎神君的生日，肯定不可能用公元纪年来算，因为中国的这些上古神兽，远比耶稣出现得要早。 　　但如果采用帝王纪年和干支纪年，则很难把出生年份完全用数字表示出来。 　　那么仅剩下黄帝纪年了。 　　还是不对，孟立君摇了摇头，四象的起源极早，那时候应该还没有任何纪年法。 　　孟立君沉下心来，仔细思考白虎出生的问题。 　　所有的神仙鬼怪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佛祖也好，上帝也好，没有婆娑世界的人的信仰，何止是琉璃世界，就连极乐世界都会消失。 　　存在是相对存在，当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东西不存在时，那它就真的不存在。 　　世界是由物质组成，此话不假，但是也要看怎样去定义这个“世界”。定义不同，则世界也就不同。想象力丰富的先祖们创造了不同于婆娑世界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随后发展出自己的章法，并反过来影响婆娑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规则是清晰的，有些规则是模糊的，有些规则则随着人们的信仰而改变，有些规则则随着信仰的消失而消失。 　　说起来，时间的规则本就是模糊的。人们根据月亮和太阳的运动推算制定出阴历和阳历，给时间也赋予了定义。阴历和阳历又分为数种，拿我们的历法来说，阳历就分为干支历、十二气历、天历和彝族太阳历四种。 　　采用不同历法的人，对时间的概念也不同。也就是说，时间也不是绝对存在，而是相对存在的。 　　除阴历和阳历外，还有人发明出了兼顾月亮和太阳运动的阴阳历，我们常使用的农历和藏族使用的藏历都是阴阳历。在此基础上，人们又发展出了二十四节气，并给白虎赋予了秋天的象征。 　　原本，白虎之所以成为神兽，也是和天象有关。由于地球是围绕着太阳公转，天上的星象也是随着季节交替而变换。到了冬春之交的时候，天上星象的形状呈现出一条龙的形状；春夏之交的时候，又会变成朱雀的形状；夏秋之交的时候，则会变成白虎的形状，因此人们才会认为这四位神兽掌管着黄道附近的二十八宿。 　　所有的规则都来源于古老的婆娑世界。如果在白虎出现时本来就没有任何纪年法，那也就不存在生日年份一说了。 　　想到这，孟立君猜测监兵的生日应该只有月和日，并没有年。但是Wi-Fi密码的数字还是不够，孟立君便随便试了试“jianbing0922”、“0922jianbing”，都不对。不过当他第三次尝试，输入“jianbing0923”时，屏幕上出现了表示“连接中”的图标，下一秒，Wi-Fi连上了。 第19章 　　当明华凭空出现在药师古刹时，天空已经泛白。 　　药师古刹是国内专门供奉药师如来的寺庙，位于黑龙江，距离峨眉山有几千公里。明华可以通过阵法去往任何自己曾去过的地方，但是这种方式耗费精力，并且容易在空间上出差错，所以他平时出行大多还是选择现代科技。只是此次情况较为特殊，明华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药师如来又名药师琉璃光王佛，据说能除生死之病，消灾延寿。药师佛当然不会轻易在庙里出现，但是明华此次前来也不是来找他。 　　正在扫地的小和尚见宽阔的场地中央突然出现一个太极，也并未觉得惊讶。当明华从太极里走出来时，小和尚只是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明华法师。” 　　“又来麻烦你了。”明华说道。 　　小和尚是在药师古刹修行的药童，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但实际上他已年过半百，且修行颇深。 　　明华将焚烧之后的藏香递给小和尚，小和尚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烧得太透，不好辨识了。” 　　“这是藏香，大部分成分我知道，只需要你确定多余的东西。” 　　“那我找师兄过来看看吧。” 　　“不必了，我去找他。” 　　小和尚的师兄也是明华的熟人，姓华，是一个公立三甲医院的院长。药师古刹复建于十多年前，虽然是由政府主导的工程，但华院长也出了不少财力。在药师宝殿建成后，当时看守工地的门卫突然失踪，两天后古刹旁的湖里浮起了他的尸体，众人纷说药师古刹的施工过程肯定偷工减料，触怒了神灵。 　　没过多久，主持复建的某书记被双规，更是印证了大家的说法。眼看着药师古刹面临着废寺的境地，华院长四处走关系做工作，最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明华，在明华的帮助下，才最终保下了药师古刹。 　　在华院长看来，明华就是活菩萨一样的存在。所以当明华找上他时，他二话不说就动用了全医院的力量去检验明华带过来的藏香。 　　结果很快出来，这只藏香里除了含有常规的藏红花、麝香等药材以外，还添加了曼陀罗的果实和生草乌等等，最让人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些糖和味精。 　　想到白虎那随意的性子，明华倒觉得挺像他的风格。 　　拿上检测结果，此次明华的目的地是西藏。 　　* 　　看着手机左上角出现高贵的Wi-Fi符号，孟立君激动得泪流满面，那心情简直比他当初考上燕大还要激动。 　　“我tm真是个天才！” 　　孟立君忍不住仰天长啸，但随之而来的“低电量”的提示音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手机快没电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才行。 　　孟立君首先打开地图app，看自己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但奇怪的是app的页面一直在刷新，他的位置也在一直变换。有时在四川，有时在西藏，有时甚至跳到了尼泊尔，但总体来说，还是西藏的位置偏多。再联想到监兵的藏香、藏獒，以及白虎的管辖地等等，孟立君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就是在西藏。 　　电量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见卫星定位不管用，孟立君便打开微信，打算给郑老师发条消息过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他消失了这么久了，竟然只有丁伟超给他发了信息。一想到老师们可能是给他打过电话，但电话无法接通，所以孟立君也没有多想。 　　他随手回了一句：我被人拐到西藏了，替我给郑老师说一声。 　　接着，他又打开郑老师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信息：郑老师，我被人带走了，现在人在西藏，这里是一栋湖边别墅，请替我转告明华法师。 　　发完之后，两人都没有回复。这也不奇怪，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了，他们很可能都已经睡了。 　　但是孟立君等不起，电量条只剩5%的电了，要是等到明早两人回消息，铁定没电。于是他犹豫了一番，给郑老师发送了一个语音通话。 　　殊不知，如果他选择的是另一个人，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 　　其实在网络的另一头，收到消息的两人都没有睡。 　　丁伟超收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给孟立君拨打电话。但是等了许久，电话里头传来的只有“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另一边的郑老师也看到了孟立君的消息，只不过他面不改色地锁定了屏幕。没一会儿，孟立君又拨来了语音，但是没几秒就断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敲响了郑老师的房门。正在看电视的赵副教授有些不耐烦，“谁呀，这么晚了。” 　　“是我，丁伟超。” 　　赵副教授准备起身去开门，但郑老师拦下了他。 　　“没事，是找我的。” 　　郑老师走出去之后，有意识地转身带上了房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郑老师您看。”丁伟超把手机递到郑老师面前，但郑老师只是扫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给明华法师说了，他说他会去解决。” 　　“明华法师？”丁伟超突然想到下午见过的明华，看来老师们果然早就知道了，“那就好，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放心好了，明华法师可不是一般人，他肯定能解决。” 　　“那行。”点丁伟超了点头，“那我先回去睡了。” 　　“好的，别太担心。” 　　* 　　孟立君刚播出了语音通话没一会儿，手机就没电了。 　　他从来没有因为手机没电而感到这么绝望过。但冷静下来一想，消息已经发出去了，等郑老师明天醒来后肯定会替他联系明华。况且监兵和他使用的是同一品牌的手机，所以屋子里肯定有充电器。 　　接下来只要搜寻到充电器，就可以和外界保持联系。 　　孟立君开始翻找电视柜的抽屉，而这时厨房传来了监兵的声音：“你在干嘛？” 　　孟立君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好歹他反应够快，“呃，太饿了，找吃的。” 　　“找吃的应该来厨房啊。”监兵顺着孟立君的话说。其实他知道孟立君在搞小动作，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不管孟立君是在找吃的，还是在找什么，他只要确定孟立君找不到通往外面的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外卖拿回来了，刚才真是太险了。”监兵把外卖随便往茶几上一扔，一副“你快问我啊”的表情看着孟立君。 　　“刚才怎么了？”孟立君一脸黑线地配合地问。 　　“差点就被明华逮到了。” 　　“啊？”正在解包装袋的手停在半空，孟立君的注意力完全被监兵的话吸引了过去。 　　监兵似乎是很满意孟立君的反应，头上的猫耳再次出现，“我出去的时候明华刚走，差点就和他碰上了。” 　　“他……过来了？” 　　“倒不是过来，只是刚好碰上罢了。”监兵见孟立君半天也没把外卖拿出来，便催促道：“你不是很饿吗？怎么还不打开。” 　　“他没有发现你？”孟立君把外卖盒子打开，并把筷子分好递到监兵手里，但是监兵又把筷子塞了回去，“你喂我。” 　　“啥？？？”孟立君一把拿过筷子，“不吃算了！” 　　“切～”监兵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变成仰卧在沙发上的姿势看着孟立君，“你不喂我我就不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孟立君再次青筋四起，强忍着扔筷子的冲动，夹了一块鸡肉喂到监兵嘴里。 　　监兵咀嚼了好几十下也没见要吞咽的样子，孟立君便又夹了一块鸡肉，打算自己吃，结果刚递到嘴边，监兵开口了：“你别期待了，明华是永远找不到这里的。” 　　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鸡肉，孟立君心想自己讨厌猫科动物果然都是有道理的。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看心情咯。” 　　“那咱们打个赌怎样？” 　　“什么赌？”监兵翻了个身，竖起了猫耳，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在三天之内，如果我找到了通往外界的八扇门，你就放我出去。” 　　“嗯？”听到孟立君的提议，监兵故意问道：“既然找到了门，那你自己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我猜得没错，八扇门里只有一扇是正确的。”如果这栋别墅里有八扇门都通往外界，那漏洞也太多了，监兵不可能一副这么安心的样子。 　　“不错不错，真是厉害。”监兵又笑了起来，眼里的兴味渐浓，“那如果你没有找到呢？” 　　“随便你怎样都行。” 　　其实只要找出了一扇门，那剩下的七扇就可以根据规律推断出来。这个赌虽然有一定风险，但至少孟立君并不是完全无把握。 　　他发现监兵喜欢找乐子，所以他相信他一定会跟他打这个赌。但是他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这样太没意思了。你看这样如何……”监兵说到这里，突然变身成了古装男子的模样，并不断靠近孟立君，一把把他揽在了怀里，“三天之内，你若找出了正确的门，我就把西方的地盘全都让给你。” 　　古装模样的监兵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不像少年气息里带点邪恶的猫耳少年，古装男子浑身散发着令人琢磨不透的邪魅气质。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孟立君镇定自若地问道：“如果我没找出来呢？” 　　“那你就做我的奴隶。” 第20章 　　明华再次现身，是在西藏山南的敏珠林寺。敏珠林寺的寺院围墙呈多边形，主体建筑坐西朝东，主殿墙壁上绘有多头多臂、面目狰狞的护法神像，是西藏密宗艺术的代表。敏珠林寺以注重研习佛教经典、天文历法、书法修辞及藏医、藏药等而闻名全藏。除了拥有古老的佛学院以外，寺院旁还有一个自建的藏香工厂，这里的藏香拥有神秘的配方及悠久的历史传统。 　　明华选择来到西藏不是没有理由。 　　在早上刚到药师古刹的时候，他收到了周助教的消息，称孟立君目前人在西藏。 　　除此以外，为了找人制作监兵版本的藏香，明华也必须来到这里。只要能够拿出和监兵一模一样的东西，那就可以以此为媒介，找到通往监兵结界的大门。 　　对于明华的突然到访，敏珠林寺的藏香传人也颇为吃惊。待明华表明来意，递上之前拿到的分析结果后，传人的反应倒让明华也有些惊讶。 　　“我知道是谁了。”传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之前寺院有个学僧失踪了半天，等人回来之后，举止变得非常怪异。没几天后，寺院少了一批学僧们制作的藏香，这些香经过念经加持，非常珍贵。院里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是谁，倒是发现了一些用剩的曼陀罗，寺里原本是没有这些药材的。那个学僧在藏香失踪后也陷入了昏迷，现在虽然醒了过来，但好像傻了一般，什么也不会了。” 　　“能带我见见他吗？” 　　“好的好的，这边请。” 　　出事的学僧双目无神地坐在正殿中央的石地上，明华站在他身边，而其他人则围成一个圆圈，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两人。 　　明华看到这个学僧时，就发现他的三魂七魄虽然健全，但主管意识到伏矢魄并未在正确的位置上，而是游离在身体之外，因此他才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 　　一般来说，脑部功能障碍等也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并非明华都能解决。但眼前这个学僧显然是受了刺激，而且很可能和监兵有关，明华自然不吝于出手相救。 　　明华从袈裟中伸出左手，悬于学僧头顶，同时嘴上念起了楞严经。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学僧的眼神逐渐变得有神，并最终恢复正常。之后，从和学僧的对话中得知，他果然见到了白虎，并以为那是雪山的神灵。 　　看来是监兵附身到这个学僧身上，混入敏珠林寺制作了藏香，并偷偷带了出去。 　　见学僧得救，传人也很是感激，答应帮助明华研制藏香。但由于藏香是纯手工制作，之后还需要念经加持，一来二去，至少花上两天时间。传人让明华暂且在敏珠林寺住下，也好探讨一些佛教问题。 　　明华也知此事急不来，只好答应。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 　　“奴隶？”孟立君陷入了沉思。 　　见他许久都没反应，监兵又变成猫耳少年的模样，头枕在孟立君的大腿上蹭了蹭，“呐，不是你说要打赌吗？” 　　“你别老变来变去的。”孟立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他之所以没反应，是因为在心里琢磨如果按照监兵所说的条件来打赌，可能胜算较小，那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本意。看来还得继续讨价还价才行。“我就一普通人，要你的地盘做什么？” 　　“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地盘啊。”监兵又契而不舍地爬了过来，躺在孟立君的腿上，“明华应该也想要吧。” 　　“那跟我又没关系。”孟立君见实在挣脱不开，只好任随监兵粘着他，“话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跟明华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熟。” 　　“是吗？”监兵掏出手机，点开“死和尚”的对话框，随便点了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明华的声音立马传来—— 　　“别闹了，把孟章给我送回来。” 　　声音平淡无奇，甚至没有一丝着急，但是监兵的解读却完全不同，“你看，我就知道他找我是因为你。” 　　不过孟立君没太在意监兵在说什么，他发现尽管明华曾对他说过“你不是他”，但仍要叫他青龙的名字。或许明华担心他的安危，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有青龙的影子。 　　不对，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担心自己…… 　　孟立君突然变得无比失落，甚至有了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就呆在这里不出去好了。 　　“楼上的卧室我可以用吗？突然有些困了。” 　　“你睡了那我呢？” 　　“你不睡觉的吗？” 　　“不用啊。”监兵摇了摇头，脑袋上的耳朵也跟着晃动，“真没劲，这么快就困了。” 　　“你是神仙好吗？不要拿我跟你比。” 　　虽然监兵有些不爽，但他还是打个响指，把屋子外的艳阳天换成了静谧的夜晚。“那你睡吧，我出去玩咯。” 　　监兵说完之后，起身向厨房走去，同时孟立君也准备走往二楼。但是当孟立君走到走廊拐角处时，监兵突然又折回了客厅，并跟在孟立君身后，一起朝二楼走去。 　　“你不是要出去吗？”孟立君奇怪地问。 　　“嗯哼。”监兵点了点头，接着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现在出口在二楼呢。” 　　“好吧。” 　　又来了。 　　监兵总是喜欢透露一些信息，让孟立君去猜。这种处于信息优位的感觉似乎让他觉得很有趣。在解开Wi-Fi密码时，孟立君也挺享受这种解密成功的感觉。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好了。 　　“我跟你打赌，就按你说的那样。” 　　“好耶！” 　　* 　　第二天天未亮，丁伟超就洗漱完毕，来到酒店大厅和老师们集合。 　　昨天抵达酒店的时候，郑老师就提议大家第二天早起，前去观看峨眉山的日出。郑老师的提议，自然没有人敢不参加，所以尽管前一天丁伟超睡得较晚，但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到达酒店大厅时，周助教已经来了，郑老师和赵副教授还不见踪影。丁伟超给周助教打了个招呼，接着很自然地聊到了昨天的事情。 　　“明华法师来得还真及时，他是刚好在这附近吗？” 　　话题来得有些突兀，周助教也不知丁伟超所说的“及时”是指什么，毕竟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丁伟超应该还不知道孟立君失踪的事情。但她还是顺着丁伟超的话说道：“明华法师刚好来峨眉山处理一些事情。” 　　“幸好他就在附近……不过我们真的不用报警吗？” 　　“报警？”周助教一听，立马皱着眉问道：“你知道了？” 　　“昨晚孟立君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他被拐到西藏去了，吓了我一跳。” 　　“什么？”周助教一把抓过丁伟超的衣领，“手机给我看看。” 　　周助教身材高挑，一米六八的个子看起来比丁伟超还要高。丁伟超被拽得一愣，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女性也可以这么有力量。 　　他手伸向裤兜，打算掏出手机，但这时郑老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没事，开个玩笑。”周助教立马抚平了被她弄皱的衣领，原本严肃的神情也迅速变得宁静平和。 　　这变脸，怕是影后都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吧…… 　　丁伟超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接着给郑老师和赵副教授打了个招呼。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过去吧。”郑老师道。 　　金顶平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游客。站在此处往远方望去，夜色中云海翻涌，如临大海之滨，海的尽头微微泛起鱼肚白，充满朝气的霞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撒向平台上观景的众人。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地望着天的那头，只有周助教一人埋头看着手机。 　　“我被人拐到西藏了，替我给郑老师说一声。” 　　她把孟立君发给丁伟超的消息转发给明华，同时把孟立君的微信名片也推了过去。做完这一切，她小声问丁伟超：“你给郑老师说了吗？” 　　“说了啊。”丁伟超点了点头。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助教要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跟他说话，但他似乎也被那氛围感染了，小声地说：“明华法师不就是他叫来的吗？” 　　“明华法师是我叫来的。”周助教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您叫他来，难道不是郑老师的指示？” 　　周助教摇了摇头。 　　“那……”丁伟超有些搞不懂了，“郑老师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的态度是袖手旁观，或者说静观其变。” 　　“不会吧，郑老师这么喜欢孟立君，他肯定会着急。” 　　“那是在他不知道孟立君身份特殊的情况下。” 　　“身份特殊？”丁伟超立马抓住了重点，再联想到自己最近的一些不好的预感，看来果然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他是什么身份？不会是……间谍什么的吧？” 　　周助教再次摇头，“如果孟立君再联系你，立马告诉我。” 　　丁伟超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边是自己的博士生导师，另一边是不太熟悉的助教，他还真有些拿不住到底该相信谁。不过与此相比，他还是更担心孟立君的安危，“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周助教言简意赅地说道，不再透露更多信息。 　　“到底是谁带走了他？”丁伟超还想继续问，但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他抬头看去，原来是太阳开始冒头了。 　　而等他再回过头时，周助教已经不在他身边。 第21章 　　二楼有八个房间，除了最里面左手边的房间实际上是通往一楼客厅以外，其余七个房间都是卧室。所有卧室的装修风格都不相同，右边的四间房分别是简约大方的北欧风格、热情奔放的地中海风格、性冷淡的日式风格及舒适自然的田园风格。左手边的三间房均为中式风格，但也看得出分别是古典中式、中式和新中式。 　　所有房间里都放有书柜和收藏架，书柜里的书以及收藏架上的藏品都和房间主题相符。 　　在上楼的时候孟立君曾问过监兵，既然自己不用休息，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的卧室。而监兵的回答是好看罢了。 　　孟立君上楼后，随意打开右手边的第一个间房走了进去。他本想看看监兵会从哪扇门出去，但显然监兵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等他关上门后，才独自往里走去。 　　孟立君所处的房间是北欧风格，他进去之后随便看了看，接着便倒头大睡。 　　当孟立君再醒来时，窗外还是一片夜色。由于手机没电，他也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感觉他应该睡了好几个小时了。 　　从北欧房间出去，孟立君到其他房间转了转，很快便在中式风格的房间里发现了挂钟，原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肚子有些饿，孟立君走到最里面左手边的房间，直接来到了一楼客厅。而他刚一进去，就感觉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不知谁把他压在了地板上。他努力侧过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上身□□皮肤黝黑的男人正按压着他的双手，骑在他的背上。 　　“你到底是谁？”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警戒。 　　“我都在这呆了一天了，应该问你是谁才对。”孟立君半张脸贴在地板上，身后的那双大手压得他骨头都快断了。 　　“我是这栋房子的守卫，监兵神君的守护神。” 　　“哈？”孟立君突然反应过来，“你是门口那只藏獒？”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快说，你是谁！” 　　“你的主人知道你擅自跑到房子里来了吗？”孟立君说完，见身后的手有松开的迹象，他又继续说道：“我是监兵请来的客人，还不给我松开。” 　　“你真的是客人？”男人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 　　“这栋房子是这么好进来的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了孟立君。 　　孟立君爬起来，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并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他光着脚，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脏兮兮的黑色长裤，头发也好像几十年没有打理过了，长长的刘海肆无忌惮地遮住了双眼。 　　孟立君摇了摇头，监兵也太不爱惜自己的宠物了。 　　“你叫什么名字？” 　　“佳岁。” 　　“来来来佳岁，咱们先去洗一洗，再泡个温泉。” 　　佳岁一惊，连忙摇了摇头，“不了，神君会发现的。” 　　这时，孟立君才注意到佳岁身后的厨房有一些吃剩的火腿肠，看样子是饿的不行，进来找吃的的。 　　“那我们先吃东西吧。” 　　佳岁有些犹豫，本来他进来偷吃，就不能被监兵发现。但见孟立君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孟立君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可以吃的东西全都是零食。孟立君和佳岁勉强用零食填饱了肚子后，佳岁便执意要回到院子里。 　　孟立君看他可怜，原本还想带他收拾一番，但奈何佳岁本性还是太过老实，不敢把监兵的浴室弄脏。 　　不过这样也好，房子里只剩孟立君一人，他可以尽情地寻找离开地线索。 　　但孟立君又想到个问题—— 　　监兵的充电器到底在哪儿？ 　　监兵大多时间都呆在客厅里，于是孟立君把搜索范围固定在了客厅。然而二十分钟后，孟立君确定了，客厅里没有充电器。 　　接下来，他又找了找厨房以及外面的露台，都没有看到充电器。难道在二楼的卧室里？ 　　监兵不需要休息，所以在卧室的几率应该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想到充电器的重要性，孟立君决定还是挨个房间找。他通过走廊往二楼走去，但是当他走到洗手间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也应该找一找。 　　于是两分钟后，孟立君在挂在墙上的浴室柜里找到了白色的充电器。 　　他热泪盈眶地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充电器，就好像捧起新生的小鸡一样小心翼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密室逃脱游戏是如此的刺激。 　　浴室柜是直接接在墙面，而墙上刚好有一个插座。 　　孟立君赶忙将充电器插上插座，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很快，屏幕上显示出“正在充电”的标识。 　　将手机拿在手里，孟立君觉得这样也不安全。如果被监兵看到，很可能让他发现自己已经破解了Wi-Fi密码。因为若是这手机没什么用，他也不会废那么多心思给它充电。 　　想了想，孟立君还是把手机放到了浴室柜里，然后关上了柜门。 　　插座本就在柜子里，关上柜门后，也没人知道里面正充着电。 　　接下来，只需要静候一阵子，他就可以和外界联系了。 　　“也不知道监兵什么时候回来。”孟立君对着浴室柜柜门上的镜子嘟囔了一句，下一秒，就见监兵撩开门帘，从温泉那边走了出来。 　　“怎么，想我了吗？” 　　孟立君一惊，连忙一手撑墙，一手叉腰，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随口问道：“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那扇门又换方位了。 　　监兵出行时，似乎总喜欢穿那件黑色卫衣，这次也不一样。 　　“怎么样，有头绪了吗？”监兵一边问，一边走了过来，同时离浴室柜也越来越近。 　　孟立君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吞了吞口水，紧张地回答道：“门没找到，不过我发现你养了一条宠物。” 　　其实上次出去就发现了，只是孟立君没提而已，现在刚好用来转换话题。 　　“宠物？”监兵眼珠子一转，“啊！差点忘了。” 　　“啥？”见到监兵的反应，孟立君那紧张的情绪立马被忿忿不平所代替，“那么衷心的一条藏獒，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做主人的自觉？” 　　“他太笨了，一点也不好玩。” 　　“既然你养了他，就要负责到底，你都多久没喂过他了？” 　　“你愿意养，那你拿去养咯。”监兵双手抱头往外走去，一副不想听孟立君念叨的样子。 　　“我养就我养。”孟立君跟着监兵走出走廊，只不过监兵的目的地是客厅，而他的目的地是庭院。 　　孟立君出来时，外面已经是白天了。院子里，佳岁正趴在车库边打盹儿，当开门的声音响起时，他立马精神了起来。但看着走出来的是孟立君，他又失落地趴了回去。 　　“佳岁，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进屋子里了。” 　　孟立君说完，一手撑开大门，一手对佳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佳岁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往这边靠近。 　　他能感受到监兵的气息，知道监兵在屋子里，所以也不敢贸然进门。 　　不过孟立君直接松手关上了大门，顺势把佳岁带了进去。当佳岁进入房子之后，自动变成了人形模样。 　　孟立君在前，佳岁在后，当两人即将走到客厅时，监兵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用手指着佳岁，狠狠地说道：“你这只脏狗，给我出去！” 　　孟立君还是第一次见到监兵炸毛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听到监兵的话，佳岁愣了愣，接着听话地转身往外走。不过这时，孟立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听他的，我们去洗澡。” 　　“姓孟的！把他给我扔出去！” 　　“你刚才说了，你把他送给我了。” 　　“什么？”一旁的佳岁问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惊讶。 　　“我只是让你帮我养他，没说送给你。” 　　“那我现在要把他收拾干净。” 　　“我不准。” 　　“我偏要。”孟立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监兵一边挽袖子，一边走了过来，但是当他离孟立君和佳岁还有几步之遥时，他犹豫地看了看佳岁，一脸嫌弃的样子，似乎并不想靠近他。 　　“你过来啊，老虎精。” 　　“谁是老虎精？！！！”监兵气得直跳脚，“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 　　监兵随手勾了勾手指，接着只听“嗖”的一声，孟立君发现自己的眉心中间出现了一把水果刀。 　　刀尖离眉心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它之所以没有扎到孟立君，是因为两者之间出现了一道墨绿色的屏障。 　　水果刀不断抖动，似乎还在前向。 　　若不是有这道屏障……孟立君不敢多想。 　　他感到体内正涌动着一股奇怪的力量，那感觉就和当初他掉进未名湖里出现的那股力量一模一样。 　　他慢慢抬起右手，随之而来的是屏障颜色逐渐加深，并且离他的眉心越来越远。不多时，水果刀便被隔到了一米开外。 　　手中的力量似乎无处发泄，孟立君猛地挥了一下手，水果刀突然调转方向往监兵飞去。 　　下一瞬间，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 　　佳岁瞪大双眼，抬起手，身体前倾，想要阻止水果刀。但水果刀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很快便飞到监兵的脸侧。监兵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刀锋，但还是有几缕白发被水果刀削下。 　　刀飞过监兵后，直直地飞向了客厅的落地窗，落地窗瞬间碎了一地，但水果刀并未停下，而是用力地扎到了结界边缘，也就是孟立君在湖边摸到的那堵墙。 第22章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孟立君自己都愣住了。 　　监兵面无表情地摊开右手，扎进结界边缘的水果刀很快回到了他的手掌中。 　　“不错嘛，孟章。”原本身穿黑色卫衣的监兵，形态又发生了变化。白色短发逐渐长及腰间，身上的衣服也幻化为白蓝相间的霓裳。白虎图腾在腰间呈现，监兵又变成了古装形态。 　　佳岁的喉咙里发出不友好的低鸣声，孟立君转头一看，只见佳岁正一脸敌意地看着监兵。 　　奇怪，难道佳岁只认可爱形态的监兵是主人？ 　　“再玩两把？” 　　监兵的声音拉回了孟立君的思绪，只见监兵手上的水果刀又对准了自己。 　　“你不是挺爱惜自己的别墅吗……我看还是算了吧。”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小就是尖子生的孟立君，实在是不会打架。 　　“出去不就好了？”监兵说完之后，用左手打了一个响指，接着只见客厅里的液晶屏幕突然变成了黑色的漩涡，那周围的时空就好似扭曲了一般。 　　“走吗？” 　　面对监兵的邀请，孟立君实在是不想过去。但是通往外界的大门就摆在自己面前，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那就，走、走吧。” 　　孟立君给自己壮了壮胆，一边小心地盯着漂浮在监兵右手上的水果刀，一边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液晶屏幕旁。 　　见孟立君傻站着不动，监兵催促道：“进去啊。” 　　“你怎么不先进。” 　　“呵。”监兵冷笑了一声，接着飞身上前揪着孟立君的衣领把他带到了屏幕里。而佳岁也跟着跳了进去。 　　水果刀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别墅陷入一片沉寂。 　　穿越结界的大门仅是一瞬间的事。脚下并未踩空，只是踩着明显和刚才的木地板是不一样的感觉。 　　一阵大风吹过，刺骨的寒冷侵蚀进每一寸肌肤。孟立君环抱双臂，夹紧双腿，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雪山上。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看了一眼监兵，又看了一眼佳岁，两人好似一点事儿也没有。 　　西藏的雪山，海拔有多高自然不用说了。 　　“这……tm……不会是……喜马拉雅……吧……”孟立君的牙齿不停打颤，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了一句话。 　　“你想去？”监兵看着孟立君冻到不行的样子，似乎乐在其中，“那我带你去珠峰如何？” 　　“这……是哪儿？” 　　见孟立君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佳岁有些着急，从背后抱住了孟立君，想给他一点温暖。但残酷的气温还只是次要问题，雪山上稀薄的空气更为要命。 　　“瞧你那样，青龙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我……又不是……青龙！” 　　“那你就别顶着他的脸过活！” 　　监兵说完，突然伏地，变身为白虎形态。黑白相间的毛发在狂风下翻起波纹，厚实的虎爪在积雪中踏出深渊般的步伐，琥珀色的双眼好似盯着猎物一般，直击孟立君心底里最深处的噩梦。 　　没错，就是那双眼睛。 　　孟立君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的佳岁见状立马伏下，变身为藏獒形态。佳岁体型高大，骨骼粗壮，咆哮如雷，然而监兵的体型原本就比一般老虎要大，纵使佳岁是世界上最凶猛的犬类，也无法对监兵造成什么威胁。 　　面对佳岁的狂吠，监兵也发出了一声虎啸，好似要撼动整座雪山。 　　孟立君清醒过来，转身往后跑去，但刚迈出两步，他就体力不支地倒在雪地里。 　　肢体的碰撞声传来，下一秒，佳岁重重地摔到了他的面前。巨大的阴影不断靠近，最后笼罩了他的身体。 　　监兵叼起孟立君的后颈，猛地一甩，将他从雪山上甩了下去。 　　脖子上传来剧痛，身体在雪地里不断翻滚，四肢逐渐失去知觉，眼里只剩下满世界的雪白。 　　不知何时开始，孟立君感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疼痛感也完全消失不见。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以上帝视角看着雪山，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一般。 　　好吧，没想到竟然在此处往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替他收尸。 　　在孟立君被甩下雪山时，佳岁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叼住孟立君的衣角，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孟立君很快沿着积雪往山下滚去，佳岁追赶着跑了一阵，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孟立君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地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腾空而起的巨大青龙。 　　监兵看到青龙的身影，再次发出了一声虎啸。隐藏在皮毛里的爪子全部张开，闪烁出锋利的光芒，一对巨大的雪白翅膀出现在后背，扑腾几下之后，监兵踏空而行，朝着青龙奔去。 　　孟立君定睛一看，心想这老虎精怎么回事，我都死了你还来追我，难不成非要我灰飞烟灭你才甘心？ 　　不就是割了几根头发吗，多大仇多大恨啊。 　　孟立君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可以在空中活动。刚开始虽然乱七八糟地瞎绕来几圈，但好歹还是稳定了下来。 　　监兵已经近在咫尺，孟立君打算转身往更高的地方飞去。然而就在他转身之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尾巴不小心给了监兵一巴掌。 　　孟立君转过头继续往上飞去，三秒后，他猛地在空中刹车，“尾巴？！” 　　被孟立君扇了一巴掌之后，监兵被激怒，继续朝着青龙追去。但没过一会儿，前方的青龙突然开始在空中入魔了似的绕来绕去，就好像一堆混乱的数据线一样，监兵竟有些被他绕得眼花缭乱。 　　孟立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算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体——一条青龙。墨绿色的鳞片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巨大的龙爪好似设计完美的机械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甩了甩脑袋，鳞片从头翻动至龙尾，发出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的声音，甚是悦耳。 　　身后的监兵很快追了过来，孟立君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前飞，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一头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猛烈的撞击让他瞬间失去意识，巨大的龙体从半空中跌落至雪地。监兵见状逐渐放缓脚步，慢悠悠地从空中走下来，接着前脚掌猛地用力踩到孟立君的脖子上。 　　剧烈的疼痛感又让孟立君瞬间清醒过来，他不断挣扎，用身体缠住监兵。 　　一龙一虎在雪地里翻滚缠斗，明显白虎更占上风。 　　孟立君抓住机会往空中逃窜，但很快便被监兵咬住尾巴，拖回地面。 　　不远处的佳岁也飞奔而来加入缠斗，监兵疲于对付两头，孟立君很快抽出身来。然而此时他不敢逃跑，因为佳岁明显敌不过监兵，要他是跑了，佳岁只会伤得更重。 　　但这时候孟立君也发现了，在地面上他行动不便，一条龙活生生被憋成了一条虫。在佳岁干扰监兵的空档，孟立君腾空而起飞到监兵背上，在黑白相间的毛皮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监兵仰天长啸，生出翅膀打算飞到空中，但与此同时，孟立君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接着俯冲而下，狠狠撞在了监兵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监兵摔倒在雪地里，拉出一道泥色的沟壑。另一边，孟立君也重心不稳地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 　　横躺的监兵没再爬起来，变回了浑身是血的古装男子。佳岁见状连忙变成人形，跑到监兵身边抱起他半个身子。 　　“神君！” 　　佳岁呼唤了几声，但监兵毫无反应。 　　孟立君不知如何变回人形，他只得用意念试了一试。金属般的鳞片逐渐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肤，钢筋似的龙爪逐渐幻化为手掌，他毫不费力地变回了人类形态。身体不冷了，呼吸也不困难了，但是当他想再试着变回青龙时，无论他怎么使劲，也再变不出青龙模样。 　　接受了自己的技能只是被动发动的事实，孟立君也来到了监兵身旁。 　　监兵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整条右臂上都是血迹。见此情景，孟立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造成的。 　　“他还好吗？”孟立君问道。 　　“得赶快治疗才行。”佳岁看着孟立君道：“我们先回屋子里吧。” 　　“好。”孟立君说完之后立马起身，但低头一看，佳岁没动，只是看着自己，他便又问道：“怎么回去？” 　　佳岁有些惊讶，“我无法打开神君的结界，你应该可以。你只要找到门在哪儿，打开就好。” 　　“可是……门在哪儿呢？”虽然他很不想辜负佳岁那双期待的眼睛，但他确实不知道门在哪儿。他原本以为这里已经是外界了，但刚才撞到墙上的经历让他知道，现在还是在监兵的结界里。 　　看来监兵所说的八扇门，有七扇都是通往其他结界，只有一扇是真正通往外面。 　　“神君布置结界用了奇门秘术，一个时辰一个格局。现在门的位置应该还没有发生变化，只要找到我们刚来时的位置，门应该就在附近。” 　　“原来是这样。”孟立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门的位置每次都不一样，原来是和奇门遁甲有关。 　　好在刚才三人打斗时偏离了刚来的位置，那里的脚印并没有被毁坏。孟立君立马回到刚来的地方，在雪地上找寻最初的脚印。 　　不一会儿后，孟立君朝佳岁招了招手。 　　“应该就是这儿了。”只有这里的脚印是凭空出现的，后跟的位置没有指向任何其他的脚印。 　　佳岁横抱着意识不清的监兵走了过来，无声地催促孟立君赶紧开门。这下孟立君犯难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门。 　　佳岁看着抓耳挠腮的孟立君，心知这位神君不知道该怎么操控自己的力量，便提醒道：“两个结界的门是相通的，你要做的只是插入钥匙而已。” 　　“可是我没有钥匙啊。”孟立君不解地摊开双手，掌心空空如也，之前那种墨绿色的光芒也完全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钥匙只是比喻，准确来说就是你的青龙之力。” 　　孟立君皱起眉头，紧闭双眼，摆出一副憋大招的架势。但三秒之后，他放弃了，“还是使不出来……” 　　佳岁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这位神君如此怪异。 　　难道…… 　　想到这儿，佳岁不禁问道：“你使用媒介了吗？” 　　“媒介？” 　　孟立君露出疑惑的目光，证实了佳岁的猜想——原来这位神君真的什么都不会。 　　“进入别人的结界需要媒介。媒介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心中的念想。你只要心中暗想目的地的一件东西，你的能力就会对结界起作用。” 　　“我再试试。”孟立君再次闭上双眼，心中想起了他藏在浴室柜里的手机。也不知充满电了没有。 　　“出现了，我先走一步。” 　　佳岁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孟立君的思绪，他睁开眼来，只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状物体，而物体中间，是佳岁抱着监兵离去的背影。 　　“哎，等等我！” 第23章 　　满世界的雪白瞬间变回现代化客厅，孟立君走得太急，差点了摔了跟头。 　　客厅里空无一人，但地上的血迹显示出这里刚才还有其他人。血迹延伸至客厅外，又拐向通往二楼的走廊，最后进入了洗手间内。孟立君顺着血迹走进洗手间，只听门帘后传来了水声，看样子佳岁应该是带着监兵去温泉了。 　　掀起门帘，映入眼帘的是温泉里全身□□的两人。 　　孟立君一惊，下意识放下了门帘。 　　门帘后，低沉的嗓音传来，“你也进来吧，你应该也受伤了。” 　　孟立君走到浴室柜前照了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后颈处有血痕，看样子是监兵用爪子抓的。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一下放松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身上有好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对于从小没打过架、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孟立君来说，这种疼痛不仅陌生，也让他感到不适。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条毛巾，走进了温泉里。 　　室内温泉外还有一个露天温泉，孟立君本想直接走到外面去，但佳岁叫住了他。 　　“下来吧。” 　　“算了，我还是去外面吧，里面太挤了。”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听到这话，孟立君迈不动脚了。虽然不知道佳岁会对他说什么，但一切信息都有可能成为他逃离这里的线索。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孟立君两三下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用毛巾象征性地捂住了关键部位，然后走进了池子里。 　　佳岁抱着监兵靠在一角，而孟立君选择了离他们最远的斜对面。他刚一坐下，佳岁就开口了：“你不该把神君伤得这么重。” 　　“抱歉，我也不太能控制那股力量。”孟立君回想了一下，虽然一开始他确实想要回避打斗，但真正打起来后，他血气上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要制服对方。 　　然而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佳岁帮忙，他也赢不了监兵。一想到这儿，孟立君便觉得有些奇怪，都说藏獒非常护住，佳岁为何要帮他？ 　　“我也不好，神君本来就很脆弱，我应该更小心。” 　　“脆……弱？”孟立君一脸怀疑地重复了一下，“你确定说的是白虎？” 　　刚才他差点被那只老虎弄个半死，如果这种程度还叫脆弱，那他岂不就是菜鸡了？不过这不是重点，佳岁的话让他更加好奇，“既然他很脆弱，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正常来说，你打的应该是我吧。” 　　佳岁摇了摇头，双眼藏在长长的刘海后，看不清表情。“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帮你。因为刚才那个人，不是神君。” 　　“啊？”孟立君有些吃惊，他突然想到之前监兵变身后，佳岁的态度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原来是因为在他眼里古装形态的监兵不是白虎神君。但孟立君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监兵只是样貌变了而已，藏獒不会连自己主人的气味也分辨不了吧？ 　　“但是他的腰间确实有白虎图腾，而且他变身之后也是白虎，为什么不是白虎神君呢？或许……我觉得你可以接受一下你主人的另一种样子。” 　　“不是的。”佳岁再次摇了摇头，“那个人真的不是神君。他出来的不多，但是我知道。” 　　见佳岁这么坚定，孟立君心里的想法动摇了。难不成刚才攻击自己的人真的不是监兵？ 　　他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和监兵相处的一些细节，监兵的性子确实有些变化无常。他会因一些小事而心情愉悦，但也会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开心。他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进行变装，说话的语气也会随之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猫耳少年形态的时候，说话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古装男子形态的时候，说话像个城府颇深的老狐狸。执冥也曾说白虎的性子越来越琢磨不透了，难不成是因为…… 　　“监兵难道……”孟立君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人格分裂吗？” 　　佳岁没有立马回答，但不一会儿后，他还是点了点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样，不过还要复杂一些。” 　　孟立君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堂堂四大神兽之一的监兵神君竟然会患有心理疾病。但是这也有些无法解释佳岁对监兵的态度。因为即使监兵的体内有两种不同的人格，监兵还是监兵，主人还是主人，身为他的守护神，佳岁难道不是应该保护他吗？ 　　“我冒昧问一下，你的主人只是猫耳少年那个人格？” 　　“不，神君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主人。” 　　“那……” 　　孟立君下意识地想提问，但佳岁的话并未就此停下。“刚才的人不是神君的任何一个人格，他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嗯？”孟立君有些搞不懂了，意思是古装男子并不是监兵分裂出来的人格，而是另外一个人？但再怎么看，也应该是古装男子是白虎神君，猫耳少年是其他人吧。“照你说的，这是不同的两个人，那也谈不上人格分裂吧。” 　　“所以我说还要复杂一些。”佳岁叹了口气，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解释道：“古装形态确实是神君原本的样子，但他以前不是这种性格。我陪伴了神君几百年，他的性格一直很好相处。但是大约七十年前，神君发生了一次意外，自那之后，他总是以两种形态出现，一种是和以前一样的古装模样，一种则是频繁出现的少年模样。古装模样的神君出现得越来越少，但有一次出现，我发现神君体内竟然是另一个人。虽然他很快就消失了，但我相信这是一定是神君发生变化的原因。” 　　孟立君一边听，同时脑子也在飞快运转。也就是说，监兵确实分裂出了两个不同的人格，但是其中一个人格有时会被一个陌生人侵占。 　　“那个人是谁？”孟立君问道。 　　“不知道。”佳岁的语气里带有一丝无奈，“至少在几十年前，古装模样的神君偶尔还会有以前的影子。在他出来的时候，我曾问过他此事，但他并未告诉我那人是谁，只说自己也被那人影响，所以性格才会发生变化。神君其实并不想这样，所以出来得也就越来越少。” 　　“也即是说，监兵体内其实有三个人，一个是分裂出来的少年人格，一个是他原本的自己，一个是入侵者。” 　　“没错。”佳岁微微点头。 　　“那我这两天见到的古装模样的监兵，全都是那个入侵者吗？” 　　“应该不是，我只在刚才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 　　那看来古装模样的监兵时不时还是会出来，只是性格一点也不好相处，看样子是已经完全被那个“入侵者”所影响。同时他的内心又在抗拒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分裂出猫耳少年这一人格，成为他自己的避风港。 　　看着仍旧意识不清的监兵，孟立君打心底里感到深深的愧疚。“他的伤……很严重吗？” 　　“皮外伤很快会好，只是伤到了骨头，得修养一阵。” 　　“真是抱歉。”孟立君又道了一次歉。他的身上已经不疼了，但是却莫名有些心疼。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佳岁看着昏迷不醒的监兵说，“等神君醒了之后对他说吧。” 　　“他会很快醒来吗？” 　　“仅从身体的情况来看，神君不应该昏迷这么久。” 　　佳岁的话外音是，监兵内在的精神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该怎样出去，我找人来帮忙。”孟立君说的找人，自然是指的找明华。 　　“出去的方法和刚才回来的方法一样。” 　　“可是……这次我不知道门在哪里。” 　　“你真的是神君的客人吗？” 　　“呃，或许说‘俘虏’更为合适。” 　　“那我不能放你出去。” 　　“……”孟立君无语，他深呼吸了一下，心里筹划了一番，接着谆谆善诱地说道：“你知道你们神君抓我来是做什么吗？” 　　佳岁没有回答，他当然不知道。 　　“他抓我来，是让我陪他玩的。” 　　此话说出来，孟立君也是有几分底气。虽然他不知道监兵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确实一直在陪他玩。玩游戏也好，打赌也好，对监兵来说肯定也消磨了无聊的时光。 　　“如果他真的把我当俘虏对待，怎么会让我玩游戏主机，给我点外卖，还让我住楼上的卧室呢？你想想，你有这种待遇吗？” 　　这一句话真是扎心了，佳岁连房子都进不了，更别说和监兵呆在一起了。 　　“所以你看，他抓我来，是想让我做他的朋友，并不是因为我是坏人。” 　　佳岁一直沉默，但看起来已经有点动摇了。孟立君趁胜追击，继续说道：“你想想，如果监兵一直醒不过来，我们还是得找帮手，何不趁早做打算？” 　　孟立君不再说话，留给佳岁一些思考的时间。没一会儿后，佳岁终于开口：“想要出去，必须得会奇门遁甲秘术才行。” 第24章 　　奇门遁甲是道家的学问，孟立君仅略知一二。原本以为有佳岁给他提示，找到八扇门就不在话下，哪知佳岁一句“得会奇门遁甲秘术才行”，直接把他的希望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下学术不精，请问这位守护大仙，您可会……？” 　　佳岁摇了摇头。孟立君感觉希望已经碎成渣了。不过只听佳岁又道：“楼上古典风的一间房里，有一本《奇门遁甲术》。” 　　孟立君立马双眼放光，他似乎看到破碎的希望又重新被粘了起来。打架他不在行，看书可是他的强项。 　　“我现在就去。”孟立君说完站了起来，但就在同时，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去哪儿？” 　　“神君！”佳岁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心里担心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监兵看着抱着他的佳岁，嫌弃地想推开，但无奈右手传来一阵剧痛，让他整张脸都皱道了一起。看样子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骨折了。 　　“你这只脏狗，离我远点儿。” 　　佳岁这次没有听他的话，扔抱着他不动。 　　“你没事吧？”见监兵醒来，孟立君又坐回了池子里。他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监兵虽然□□，但通过头发的长度可以判断出，此时的监兵是少年形态。 　　“我的手怎么了？”监兵狐疑地看着两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孟立君赶忙说。 　　“……”监兵瞪了孟立君一眼，又看着佳岁道：“你说。” 　　“你和青龙神君打了起来，最后打输了。” 　　尽管孟立君一直对佳岁挤眉瞪眼，示意他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佳岁还是如实告诉了监兵，末了还补充道：“我帮了青龙神君。” 　　孟立君不由得仰天翻了一个大白眼，怪不得监兵要嫌佳岁笨。 　　“好哇，你们俩竟然合伙欺负我。”监兵皱着一张脸看着佳岁，“外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把主人给忘了！” 　　谁欺负谁啊，孟立君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明明先找茬的是你好吗。 　　但一想到监兵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还是耐心安抚道：“你刚才有些失控了，我们只是想帮你恢复理智而已。” 　　“哼，我才不信。”监兵说完抱着受伤的右手走出了水池，也不管身上没穿衣服，径直往二楼走去。“笨狗，把房子给我收拾干净。” 　　待佳岁也离开洗手间后，孟立君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浴室柜前。他偷偷摸摸地打开浴室柜的柜门，拔下充电器，按下了开机键。没一会儿后，激动人心的水果符号出现，输入解锁密码后，Wi-Fi已自动连上。 　　孟立君激动地仰天握拳，他终于又和外界联系上了。 　　赶紧打开微信，然而呢令他奇怪的是，郑老师竟然依然没有反应。丁伟超师兄问了一下他具体在哪儿，说电话打不通；李学妹在今早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学术问题；李奕博说他亲弟弟暑假来燕京旅游，问他可不可以住他们宿舍。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消息。 　　孟立君这才发现，他的交际圈真是窄得可怜。不过这时，他发现通讯录那里有一个红色的“1”，点开来看，竟然是明华来加他好友。 　　他揉了揉双眼，又看了一遍，没错，是和监兵手机上那个“死和尚”一样的黑色头像，验证消息也是简洁明了的“明华”二字。 　　赶紧通过验证，孟立君感觉自己手都在颤抖，希望的曙光已经越来越明亮！ 　　孟立君：明华？？？ 　　三个连着的问号暴露孟立君激动的内心，明华很快回了消息。 　　明华：现在在哪儿？ 　　明华刚帮助敏珠林寺失踪的学僧恢复神智，答应藏香传人在敏珠林寺住下，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没有这个必要了。 　　孟立君：这里应该是西藏，但是具体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 　　明华：监兵为何让你使用网络？ 　　孟立君：那是我聪明，偷偷用的。 　　孟立君：大师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明华：我需要具体地址，你想办法套一下话。 　　孟立君：OK.jpg 　　孟立君：话说我知晓了一个惊天大咪咪。 　　<消息撤回> 　　孟立君：我知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孟立君：监兵竟然患有精神疾病。 　　孟立君：跟他打了一架我才知道。 　　孟立君：我竟然还打赢了。 　　孟立君：当然，他家藏獒帮了我。 　　孟立君：藏獒说监兵的结界设计了奇门遁甲。 　　孟立君：楼上有书，我去研究研究。 　　孟立君：我如果研究出来了，你就不用来救我了。 　　<消息撤回> 　　孟立君：我很可能研究不出来，你一定要来救我。 　　看着源源不断发来的消息，明华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被拐走的日子，孟立君并不无聊。 　　明华一直没再发消息来，孟立君突然觉得空有一身劲儿，却没处使。联络上外界的兴奋感很快消失，好不容易搞定了电和网，结果还是没多大改变。 　　他有些无聊地来到客厅，发现这里还真是一片狼藉。落地窗碎了一地，玻璃渣子散落得到处都是。液晶电视下方还有新鲜的血迹，乍一看，跟命案现场似的。 　　见佳岁正在用扫帚扫玻璃渣子，孟立君有些奇怪，佳岁好歹也是个守护神，不至于连这点法力也没有吧？ 　　“你不能让这些玻璃自动归位吗？” 　　“神君让我收拾屋子，是要罚我，我不能投机取巧。” 　　孟立君不禁咂舌，这年头，这样的老实人不多了。 　　“对了，你知道咱们这儿是哪儿吗？”孟立君开始套话。 　　“你是说神君的结界位于何处？” 　　“没错。” 　　在明华说需要具体位置后，孟立君突然意识到执冥的结界在千佛岭，明华知道具体位置，便硬闯了进来。那么看来现在只要弄清监兵的结界具体在哪儿，就能通知明华过来。 　　“位于冈仁波齐。”佳岁说道。 　　Ok！孟立君在心里暗喜，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脸诧异地说：“诶？你说我们在冈仁波齐？” 　　“没错。”佳岁专心收拾脚边的玻璃渣子，连头也没有抬。 　　“我们刚才去的雪山，是冈仁波齐？？？”孟立君双手捂头，一脸绝望地再次确认。 　　“与这里相连的七个结界都是冈仁波齐的山峰。” 　　佳岁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在孟立君头上。冈仁波齐是世界公认的神山，同时被佛教、印度教、耆那教、苯教认定为世界的中心。传说这里是释迦牟尼佛的道场，是离极乐世界最近的地方。这里或许比耶路撒冷还要神圣，至今无人敢攀登。据说1999年有四位登山运动员不听劝阻执意登顶，最后四人皆在两年内因各种疾病死去，更是为冈仁波齐增添了一分神秘。 　　“我们呆在这里没有问题吗？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吧？”孟立君急切地问佳岁，他可不想死于非命。 　　“只要心存敬畏就好。”佳岁淡淡地说。 　　孟立君还是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走到走廊里，摸出手机给明华发了条消息，而明华的回信让他的不安彻底成为现实。 　　明华：那里我去不了。 　　孟立君：震惊.jpg 　　孟立君：那为什么监兵可以？ 　　明华：我不能在那里生事，那里离极乐世界太近。 　　孟立君：绝望.jpg 　　孟立君：那我怎么办？ 　　明华：你去楼上找书吧。我教你。 　　孟立君：我命好苦哇.jpg 　　明华：我再想其他办法。 　　孟立君：好的大师。 　　明华所说的其他办法，自然是通过藏香这个媒介了。他若硬闯冈仁波齐，势必会引起西方诸佛的警觉。但若是通过正常渠道进入结界，在尽量避免和监兵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也未尝不可行。虽然有一定风险，但也值得尝试。 　　肚子有些饿了，孟立君下意识打开手机想点个外卖，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不由得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 　　累了一天，也不想看书。孟立君回到客厅，佳岁还是在收拾地板。他拿起沙发上的手柄，一头倒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地继续开始游戏。 　　“你们家也太寒酸了，除了零食，什么吃的都没有。”孟立君抱怨道。 　　“你想吃什么？”佳岁问。 　　“热腾腾的饭菜啊，你难道不想吃吗？” 　　“我会做，但要是神君发现我使用了厨房，会生气的。” 　　“我也会做，问题是有食材吗？” 　　“冷冻室里有肉，我那里有蔬菜。” 　　“嗯？”孟立君一听来了精神，他之前打开过冰箱，但并未打开冷冻室，“你是说庭院里种着蔬菜？” 　　佳岁摇了摇头，“我自己有一块田。” 　　孟立君满脸疑惑，“在哪儿？” 　　佳岁从脏兮兮的裤子上解下了一个锦囊大小的布袋，当他打开布袋时，袋子膨胀到普通塑料袋大小。他在布袋里掏了掏，接着掏了一把葱出来。 　　孟立君立马双眼放光，这是什么神仙护卫？ 　　“我去拿肉！” 　　监兵的厨房里该有的东西样样不少，甚至连大米和调料都有，这让孟立君感到困惑，“他又不吃，买些大米干什么呢？” 　　“那是我擅自买的。神君会让我出去买零食，有一次我买了一些食材回来想给神君做饭，但是他不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孟立君感叹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问道：“诶？那这肉放了有多久了？” 　　“两年了吧。” 　　“……”孟立君一脸“你有事吗”地看着佳岁。 　　“放心吧，你是神仙，吃不坏的。” 　　“我……”孟立君本想说自己算哪门子神仙，但想到他偶尔还是会爆发小宇宙，所以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 　　看了看吃腻了的零食，又看了看解冻好的肉，孟立君心想豁出去了，反正他是不想再吃零食了。 第25章 　　佳岁还是有些担心监兵会生气，但孟立君说只要推到他身上，监兵也就没理由生气。佳岁心想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自从接触孟立君以来，自己好像变坏了。 　　“搞定！”孟立君将最后一道青椒肉丝端上桌，心满意足地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一汤。这在平时学校里花十块钱就能吃上的饭菜，现在在他眼里却无比珍贵，就好似播种了整整十年才开花结果的果实一般。 　　佳岁盛好饭递给孟立君，孟立君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正准备下筷，客厅里就传来了一个极其不友好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刚伸出去的筷子这就收了回来，孟立君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老虎精又来捣乱了。 　　“神君。”佳岁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慌乱，“你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谁准你们用我的厨房了？”监兵走进厨房四下看了看，对于佳岁和孟立君这么快就打得如此火热，甚是不爽。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少年模样，只是右手打上了石膏，吊在脖子上。 　　“你的手没事吧？”孟立君虽然不怎么喜欢监兵，但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自责。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监兵晃了晃手上的石膏。 　　孟立君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监兵一边问，一边拉开孟立君身侧的椅子坐下。 　　“不是你自己不要他吗？”孟立君实在饿得不行，伸手夹了一筷子菜，见监兵也没反应，他便大口吃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不要他了？”监兵立马反驳，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表现得有些太在意了。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又说道：“毕竟养了那么多年，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那你这是吃醋了？”孟立君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随口说道，哪知监兵一下就炸毛了，“我吃什么醋？你脑子有病吧！” 　　“哦？是吗。”孟立君又夹了一口菜，见佳岁坐在对面完全不敢动，他便把菜“好心”地夹到了佳岁碗里，“快吃啊，别饿着了。” 　　“不许你给他夹！” 　　孟立君斜眼看着监兵，这人明明就对自己的宠物拥有超强的占有欲，还非说不在意，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夹就不夹，孟立君自己吃自己的，没人跟他抢，他更乐意。而监兵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用脚踢了一下孟立君的小腿，“喂，姓孟的，给我盛一碗，我也要吃。” 　　孟立君并未动，而是抬头对坐在对面的佳岁说道：“快给你主人盛饭。” 　　“我不要他盛的，你给我盛。” 　　佳岁原本已经抬起了双手，这又放了下去。 　　“谁盛不都一样吗……”鉴于监兵是个病患，孟立君还是任由他耍性子，起身重新拿了个碗给他盛了碗饭。而当他意识到监兵右手上的石膏时，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喂我。” 　　“……”他就知道是这样，“佳岁……” 　　“我不要他喂，你喂。”监兵又抬起右手晃了晃，“你要负责。” 　　孟立君认栽，看来老师从小教育他们打架不好，都是有道理的。他停下筷子，开始一口一口喂监兵吃饭，而监兵似乎被伺候得很满意，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佳岁，心情大好地说道：“你也吃吧。” 　　“我说这位老虎大仙，你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 　　“嗯？我不是老虎精了？” 　　“哪儿能呢。”孟立君狗腿地抽了一张纸巾，替监兵擦了擦弄脏的嘴角，而监兵的猫耳又冒了出来，看样子很是享受。 　　“改天吧，毕竟和人有约在先。”监兵说道，也不知是不小心说漏嘴，还是又故意吊孟李佳胃口。 　　“有约？”孟立君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敢情你这是受人之托？” 　　“这叫‘你情我愿’。谁让那个家伙想见你呢。” 　　“哪个家伙？”孟立君心里默默盘算，他在琉璃世界也就认识明华和执冥两人，还有谁想见他？ 　　“我咯。”监兵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古装模样。孟立君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佳岁，而佳岁只是抬头看了看监兵，并没有其他反应，他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此次出现的是原本的监兵，而并不是那个入侵者。 　　不过孟立君注意到一个问题，少年监兵称古装监兵为“那家伙”，说明他知道体内还有另一个自己。 　　“咱们以前很熟吗？” 　　“那当然了。”监兵将左手手肘放到饭桌上，撑起下巴看着孟立君，“老情人能不熟吗？” 　　“啪嗒。”筷子掉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孟立君震惊了两秒，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以为……青龙的老情人是明华……” 　　“呵。”监兵笑了笑，露出嘴角的虎牙，“他那是横刀夺爱。” 　　孟立君再次呆滞在原地，原来明华是小三？ 　　他不由得陷入了对人生和社会的大思考。为什么他眼里的明华既强大又靠得住，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但是一到别人嘴里，不是背叛情人，就是害死他父母，还拆散情侣，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明华吗？ 　　虽然他对那些嚼舌根的话从来都不是很相信，但他或许真的该反思一下，他是不是有些太信任明华了。 　　“总之，明华是个大坏蛋，我最讨厌跟他说话了。”监兵又变回了猫耳少年模样，一脸不情愿地对佳岁说道：“听到没笨狗，要是明华来我这儿，就给我咬他。” 　　佳岁点了点头。 　　“你要是再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佳岁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看样子是不想认下监兵对他的指控。 　　而另一边的孟立君还在思考刚才监兵所说的“你情我愿”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监兵本身就想见他这个所谓的“老情人”，而刚好有人托他绑架自己，两边一拍即合，最终他便困在了这里。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两边既然能达成合作，说明是互帮互助，各取所需。 　　监兵想见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就是一普通的燕京大学博士生，想见他的话，在哲学系一打听就见到了。既然这根本没难度，监兵却还需要和人合作，这说明监兵一开始就有绑走自己的打算。而对方正好也是此意，于是对方协助监兵绑走自己，而监兵答应对方困住自己。 　　想到这里，孟立君觉得这样比较合理，但他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那个所谓的“合作方”会是谁？他/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孟立君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不觉得自己有把谁得罪到想要绑架自己。 　　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监兵说想见自己，但是之前却没有找来，这说明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明华就是执冥，显然执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明华和监兵不和，这一点他还是肯定的。 　　但是执冥为什么想要监兵绑架自己？孟立君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答案，那就是绑架自己能够给明华添堵。不然的话，琉璃世界的人绑架一个没钱没势的学生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孟立君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对方既然让监兵困住他，说明对方的目的性很强，并且一定有计划，并非一时兴起。而这个计划显然是针对明华。 　　通过和执冥的接触来看，她比较胆小怕事，即使明华破坏了她的结界，她也不敢挑事，只敢逞口舌之快，所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当然，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除此以外，孟立君还考虑到了刚才推断出的各取所需的问题。 　　监兵需要别人的帮助，除了提供消息这一层面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制造机会。自离开恒山之后，孟立君就没有再见过执冥，反倒是莫名其妙被郑老师带去了四川。 　　如果他不来四川，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被白虎带到西藏吧？ 　　一想到自己消失了两天，郑老师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孟立君就更觉得心寒。 　　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什么郑老师会针对明华。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哈喽。”监兵用左手在孟立君面前晃了晃，“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要打游戏就好好打咯。” 　　孟立君睨了躺在沙发上，非要把腿搭到自己腿上的监兵一眼，心想这不就是你这老虎精的目的吗？老是给一些信息，又不说清楚，就等着让他猜。 　　“不打了，佳岁来。”孟立君把手柄递给了坐在地板上的佳岁，而一旁的监兵果然又闹了：“谁准被你给他了？” 　　“要不是他救你，我四条腿都给你打断。”孟立君虚张声势地说了一句狠话。他这么说也是因为见监兵对佳岁太过分，想要吓唬这任性的熊孩子一下，反正老实的佳岁肯定也会纠正他。 　　然而没想到一旁的佳岁竟然一声不吭，默认了他的说法。 　　这也不怪佳岁，因为孟立君打不打断谁的腿，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佳岁并不知道当时的孟立君是怎样想的。而孟立君现在说这话时也没有敌意，佳岁自然也就没有出声。 　　但是他这一下，倒是把监兵给吓着了。 　　佳岁从来不会对他说谎，这是他非常肯定的。那也就是说，自己竟然真的差点被孟立君打断四肢？ 　　监兵默默地把双腿从孟立君的腿上收了起来，然后破天荒地对佳岁说道：“脏狗，我带你去洗澡。” 　　孟立君大跌眼镜，心想这也能把监兵吓唬住？ 　　而佳岁虽然双眼被头发遮挡住，但从那微张的嘴形也可以看出他的惊讶，神君这是怎么了？ 　　至于不明真相的白虎神君，其实他心里的想法是：一定要让这只看门狗守在自己身边才行，不然孟立君要是又发狂，还不知道会对自己怎样。 第26章 　　佳岁坐在温泉池里，背靠在池边，而监兵敞开双腿，坐在佳岁背后，一脸不情愿地给他打理着打结严重的头发。 　　“你这头多久没洗过了，脏死了。” 　　佳岁环抱双腿坐在池子里，也不说话，任由身后的监兵抱怨。 　　“真是麻烦。”监兵本来右手就活动不便，佳岁的头发又甚是顽固，他索性左手一挥，凭空抓来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把打结的头发都给减掉了。 　　佳岁还是不吭声，只是细细地感受着监兵柔嫩的小腿摩擦着他的腰侧。 　　“这样好多了。”监兵把减下来的杂毛都扔到一边，仔细盯着佳岁的后脑，欣赏自己的杰作。 　　“怎么样，这个造型不错吧？”监兵随手抓来一面镜子举到佳岁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的新造型。 　　而佳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只要是神君给他弄的，他都喜欢。 　　“一只蠢狗，话也不会说。” 　　监兵收起镜子，又抓来一个搓澡巾，敷衍地给佳岁搓起背来。 　　“待会儿把水池的水给我换了。” 　　佳岁又点了点头。 　　“就知道点头。”监兵拿起搓澡巾拍了一下佳岁的头，接着无聊地晃起了双脚。 　　小腿划起的水波不温不火地拍打着佳岁的腰侧，弄得他痒痒的。 　　“给你说，只要姓孟的还在这里，你就别离开我身边。” 　　这下佳岁终于有反应了，他侧过头问道：“为什么？” 　　“万一他发起疯来把我左手也打断了怎么办？”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监兵不满地手上一用力，在佳岁的背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 　　背上被划破皮，佳岁也没有吭声，只说道：“我是说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哼。”监兵轻哼了一声，“左手抬起来。” 　　佳岁听话地抬起左手，这时他背上的伤痕已经开始慢慢愈合。 　　“我真的可以呆在你身边吗？”佳岁一边说，一边用空闲的右手逮住了水中那只晃来晃去的脚踝。水波终于停了下来，不再骚动他的内心。 　　“你干嘛？”监兵动了动右腿，发现脚踝被佳岁抓得死死的，“给我松开，你这只蠢狗。” 　　佳岁犹豫了一下，没有立马松手，而是不舍地用拇指抚摩了一下手里握着的脚窝。 　　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脚心传至监兵的后背，又沿着后背来到头顶，而他竟然并不讨厌。 　　被自己恶心到的监兵连忙抽回脚，从池边站起来，手里的搓澡巾啪的一声狠狠摔到佳岁头顶，“脏狗，再给我乱发情，看我不阉了你！！” 　　监兵撂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而身后的佳岁也连忙起身。 　　“跟过来干嘛？”监兵停下步伐，回头瞪了一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佳岁，心想你还有脸跟过来。 　　“你说别离开你身边。” 　　“什么‘你’？叫神君！”监兵说完随手扯了一手边的条毛巾往佳岁扔去，遮住他赤-裸的身体，佳岁下意识用手接住。 　　“洗干净再出来，把衣服给我穿上。” 　　佳岁说完走出了洗手间，而佳岁只是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自己刚才摸过监兵右脚的手。 　　待监兵和佳岁离开客厅后，孟立君悄悄掏出手机，给丁伟超发了条消息。 　　孟立君：师兄，你给郑老师说我被绑架了吗？ 　　此时已经是孟立君被绑架的第二天的晚上了，郑老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在孟立君看来燕大博士生神秘消失这么大的事，外面竟然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赵副教授竟然还发了个朋友圈，显示燕大一行人从峨眉山已经来到几十公里外的乐山大佛观光。 　　划拉了几下朋友圈，孟立君又返回对话框，这时丁伟超已经回复了消息。 　　丁伟超：说了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孟立君：还没出去呢。郑老师怎么都没找我？连我消息也不回一下。 　　丁伟超：现在气氛太诡异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说你可以上网，怎么不想想办法出来？ 　　孟立君：没那么简单，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我在冈仁波齐上面啊，大哥。 　　丁伟超：什么？？？那边有网？ 　　孟立君：这里是另外的空间，我也不好解释。你们过两天难道直接回北京？ 　　丁伟超：我也没听说计划有变啊。 　　这下孟立君彻底死心了，看来郑老师真的有些不对劲。 　　孟立君：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记得给我说一声。我回头再联系你，你也小心。 　　孟立君和丁伟超聊完后，又打开了明华的对话框。对于郑老师的目的，他没有一丝头绪，但至少明华应该知道些什么。 　　孟立君：监兵说他答应别人把我困在这里，你有什么头绪吗？ 　　明华：你还想要博士学位吗？ 　　看到这几个字，孟立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很严肃的一个问题了。 　　孟立君：什么意思？ 　　明华：如果不想，我就告诉你真相。 　　孟立君：捂头震惊.jpg 　　孟立君：看来果然和郑老师有关…… 　　孟立君：还是先别告诉我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过了好一会儿，明华都没有再回消息，但就在孟立君打算把手机收起来时，熄掉的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 　　明华：书看得怎样了？ 　　孟立君：还没开始…… 　　明华：不懂问我。 　　孟立君：好的。 　　孟立君：乖巧.jpg 　　<撤回消息> 　　明华看着屏幕，微微勾起嘴角。 　　孟立君收起手机，听到卫生间里监兵和佳岁有些动静，便打算过去看看。而他刚一起身，外面的天就变成了夜幕。看来是监兵又把天色给换了。 　　从走廊走到卫生间，孟立君在卫生间门口碰到了一个身穿黑色纱衣纱裤的陌生男子。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浓密的眉毛格外突出，眼睛深邃有神，脸部线条颇为刚毅。 　　孟立君看愣了一秒，也没来得及想这陌生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要睡了吗？”男子开口，低音炮一样的声音传来，孟立君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佳岁？！” 　　“是我。” 　　孟立君看向佳岁的颈间，标志性的狼牙项链，确实是他。 　　“你的头发……” 　　“神君替我剪了。” 　　“不错。”孟立君左手抱住右手胳膊，右手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一副打量艺术品的样子点了点头，“看来那个老虎精还有些眼光。” 　　说到这儿，孟立君突然发现监兵不在，便问道：“监兵呢？” 　　“上楼去了，神君需要修养。” 　　原来如此，还说自己不需要睡觉……等等，他不会就在放有奇门遁甲书籍的那间屋子里吧？ 　　事实证明，孟立君的直觉还真准。 　　监兵在古典中式风格的那间房里休息，而《奇门遁甲术》一书就在这间房子里。 　　“你能让监兵去其他房间吗？”房门外，孟立君试探地对佳岁说。 　　“为什么？”佳岁并不知道孟立君还想要找那本书，对他的要求有些不解。 　　“昨晚我试了下，其他房间我都睡不着……” 　　“神君已经睡了，不能打扰他。” 　　“好吧。”看着佳岁坚定的样子，孟立君认栽。 　　偷书计划，失败。 　　孟立君随便去了隔壁的中式风格房间，关上房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搜寻《奇门遁甲术》是否能够在线阅读。然而他刷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同名字的书籍。 　　奇门遁甲演化至今不断和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等学问相结合，一直都在发生着变化。监兵房里布置的奇门遁甲也不知是哪家哪派、多少定局的东西。因此在网上随便搜索一些相关书籍看也并没有用，最重要的线索还是监兵房里的那本《奇门遁甲术》，因为监兵肯定是照着它布置的。 　　孟立君打算偷偷摸摸再过去看一看，结果他刚打开房间，就见佳岁睡在监兵的房门口，见他出来，立马抬起了头。 　　重新关上门，孟立君一个大字扑到床上，看来今晚是没戏了。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一点，孟立君心里装着个事，也睡不着，便又打开手机搜索了起来。 　　奇门遁甲中的“门”是指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这个孟立君之前也了解过一些，想要平安无事，一定得选择生门。生门位于八卦中的艮位，即西北方位。孟立君掏出手机打开指南针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磁场并未受干扰。将指南针对准西北方向，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栋别墅的西北方向是在右手边第一间屋子，即北欧风格的那个房间。 　　孟立君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且不说西北方位是不是存在生门，就单看这个方向，也分为一楼外面的车库和二楼的北欧风格房间。到底是一楼还是二楼，孟立君相信肯定有分别，不然有一次监兵也不会特意从二楼出去。 　　横向空间确实可以轻易找出东南西北，但纵向空间该怎么确定具体位置呢？ 　　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孟立君打算亲自去试一试，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走出房门，佳岁又抬起头来看他。 　　“这个房间睡着不舒服，我换一换。” 第27章 　　来到熟悉的北欧风格房间，孟立君径直来到了位于西北方向的墙角。开门的方法他已经学会了，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媒介就好。佳岁曾经提过，与这里相连的七个结界都位于冈仁波齐，这反过来也说明一点，那就是唯一一个通往外界的门不在这里。同时，佳岁还提过监兵让他出去买零食，而厨房里的那些零食显然不是在偏僻的地方能买到的，这也佐证了这一点。 　　那么外面的门到底在哪里了？ 　　孟立君第一个想到了妙光寺。他就是在那里被监兵拐走的，如果门在别处，监兵还要考虑怎么把他从寺里带出去，但若是结界门就在妙光寺里的话，那就简单了。 　　孟立君先假设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接着开始念想正殿里的释迦牟尼佛。过了一阵，面前的墙面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孟立君猜测错了，不过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1/8的几率较小，且这1/8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孟立君决定先拿剩下的7/8试一试。 　　对于现在的孟立君来说，他知道不可能立马找到正确的门，但只要先随便能找到一扇，也就算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整栋别墅不算大，所以北欧房间里也不是不可能存在通往另一结界的门。其他结界的媒介很好找，既然都在雪山上，那心中念想积雪就好。 　　孟立君试了试积雪，面前的墙角还是没有反应，看来撞运气的方法也不是那么好使。 　　孟立君决定再去其他房间试一试，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脚踏空，身体不断往下坠去。 　　失重的感觉将孟立君包围，慌忙之中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从雪山的峭壁上摔了下来。 　　看来他确实随意打开了一扇门，但这显然是扇死门。 　　不断下落的孟立君想使出青龙之力，而此时此刻，危机的感觉也让他逐渐有了感觉。然而他才刚减缓了一下下坠的速度，身子就猛地撞上了悬崖下方陡斜的峭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 　　看来他还需要多锻炼一下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 　　吐出一口鲜血，孟立君右手幻化为龙爪，卡在悬崖峭壁上。 　　疼痛感虽然很强烈，但减缓的速度也很快。孟立君吊在峭壁上缓了缓，不忘掏出手机看了看，妈的，屏幕碎了。 　　放好手机，孟立君右臂猛地用力，身子借力向上跃起。在跃至加速度变为零顶点时，他腾空而起，飞回了雪山的悬崖边。放眼望去，雪地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安详的光芒，孟立君并未多做停留，立马打开结界门回到了别墅里。 　　喘了口气，孟立君打开北欧房间的房门，准备换个房间再试一试。而监兵门边的佳岁又抬起头看着他。 　　“呃，这个房间睡着也不舒服，我再换换。” 　　“你的衣服怎么了？” 　　孟立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沾了不少血迹。 　　“没事，太热了。” 　　孟立君说完捏着有血迹的地方扇了扇，接着又来到了北欧风格隔壁的地中海风格房间。他在房间里四处瞎试了一番，很快又试出了一扇门。 　　然而有了上一次经验，孟立君这次进入结界的时候小心多了。这个结界仍旧是一片雪山，但是孟立君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他看了看地面，发现这里有许多混乱的脚印，再拿自己的脚印上去对比，这不就是自己的嘛。 　　看来这个结界就是下午他和监兵打架的那个地方，只是位置从客厅换到了二楼的房间。 　　到底有什么规律呢？孟立君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再去试一试剩下的房间。然而当他穿过他进来时的结界门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地中海风格的房间中，而是来到了另一个白雪皑皑的结界内。 　　孟立君立马拍了下脑门儿，他这才意识到时间的问题。佳岁曾说过，监兵布置的奇门遁甲一个时辰一个格局，而孟立君透过破碎的屏幕看了看时间，现在刚好夜里十一点零一分，时辰变了。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怎么偏偏把这个给忘了。他连忙从这个新的结界中回到刚才打斗的那个结界里去，以免离别墅更远。 　　他又看了看这次的结界门，确实和下午进来的时候不在一个方位。他清楚地记得下午进来的时候是在路面，而这次进来却是在一两米左右的半空中。 　　不过孟立君也没有特别着急，他脱下衣服在雪地里做了一个标记，因为至少十二个时辰后这扇门还是会通往别墅，这期间他再去试试其他的门好了。 　　孟立君的衣服是白色T恤，原本在雪地里并不显眼，但刚好胸口有那一团红色的血迹，正好成为了最好的指示牌。 　　孟立君想得简单，但真正试起来却是异常烧脑。 　　在反复试错的过程中，他甚至还去到了刚才去过的那个悬崖峭壁的结界。但进去的门不是在悬崖边，而是在悬崖上的一个山洞里。并且当他来到悬崖边的那个结界门时，又进入了另一个结界里。 　　孟立君看好时间，记下他穿行的路线，并提醒自己在时辰变幻之前，他务必要回到做好标记的那个结界中。 　　七个结界的媒介都是白雪，这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便利，但也让孟立君失去了目的地。因为除了走过的路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通往哪里。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孟立君在结界变换之前，回到了自己做好标记的地方。 　　经过这两个小时的试验，他总共去了五个不同的结界，并且总结出了一定的规律。 　　首先这七个结界都是两两相通的，也就是说，每个结界里都有固定位置的七扇门通往其他七个结界。 　　结界门的位置虽然是固定的，但门后的结界却是每个时辰，即每两小时变化一次。 　　孟立君并没有在任何一个结界里试出所有的七扇门，那实在是太花时间，也太难找了。他推测出七个结界两两相通，也是在这五个结界中窜来窜去发现的结果。 　　其次，孟立君相信每个结界里真正的结界门数应该是八，因为别墅的结界门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也就是说，他相信每个结界里应该都有一扇门通往不同的外界，只是在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前往罢了。 　　最后还有一点，孟立君意识到结界每一个时辰变换一次，也就是说每个结界门将依次通往八个地方，一个轮回下来，应该是八个时辰，而不是十二个时辰。所以也就是说最迟十六个小时后，孟立君就可以回到原来的那个地中海风格房间中。 　　在雪地里画了一堆图案后，孟立君决定再去试试。因为结界虽然又发生了变化，但别墅也是七个结界之一，只要运气好，是有可能回去的。 　　然而让孟立君没想到的是，他的运气竟然可以好到这种程度。 　　做好标记的那扇门要在十六个小时之后才会回到别墅，所以孟立君在空旷的雪地里试了试寻找其他的结界门。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他竟然真的又试出了一扇来，并且他一进去，竟然直接来到了监兵休息的房间里。 　　孟立君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退回雪地又重新进入了一次，结果眼前还是古典中式的这间房，并且监兵正躺在床上休息着。 　　孟立君默默仰天握拳，原来人品爆发是这种感觉。 　　蹑手蹑脚来到书柜旁，孟立君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奇门遁甲术》。不过他倒是看到了其他几本好书，打算有机会再来看看。 　　没一会儿后，孟立君发现在书柜下方有一本垫桌脚的书。由于封面朝下，他只得趴下去看了看书脊上的名字，结果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本《奇门遁甲术》。 　　用劲扯了半天也没把这本书扯出来，孟立君站了起来，把整个书柜往上抬，然后用脚把这本书踢了出来。 　　但是孟立君没想到这书柜倾斜这么严重，他刚一松手，书柜就发出了摇摇晃晃的声音。他连忙用力稳住书柜，但显然为时已晚。 　　“你在干嘛？”监兵睡眼惺忪地问道。 　　“嗯……”即使是瞎吹能力超绝的孟立君，此时也不知道该编什么借口好了。因为他不仅半夜跑到人家房里来，姿势怪异地抱着一个书柜，而且他还没有穿衣服，裸着上半身。于是他决定转换话题：“咦，你的手没事了？” 　　此时的监兵右手已经没有打石膏，看样子他修养得不错。不过监兵并没有理会孟立君的问题。 　　“你来偷书？”监兵很快发现了孟立君的目的，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奇门遁甲术》，随手仍在了不远处的木制座椅上。 　　“怎么能说偷呢。”孟立君索性松开书柜，任由它摇摇晃晃。他走到座椅边，自然地拿起被监兵丢下的《奇门遁甲术》，随便翻了两页，“我就是借来看看。” 　　“佳岁告诉你的？”监兵从孟立君手里扯回这本书，一脸警惕地问道。 　　“不，我之前就发现了，没在意而已。”孟立君知道监兵肯定会怪罪佳岁，所以下意识地替他打了圆场。 　　“给你你也看不懂。”监兵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把书收回了书柜里，并没有要给孟立君的意思。 　　“你不给我看，怎么知道我看不懂呢？”孟立君继续挣扎。 　　“先不说这个吧。”关上书柜门，监兵转过身来，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变身成了古装形态。 　　孟立君愣了一下，只见监兵的脸背对着窗外的月光，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这是去做准备运动了？”监兵一边靠近孟立君，一边说道。 　　“准备运动？” 　　“衣服都脱好了。” 　　“这是因为……” 　　孟立君还没说完，却因为终于看清了监兵的表情，而把话咽了回去。 　　“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了。”监兵邪魅地笑了笑，“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好了。” 　　话音刚落，监兵便直接上前几步，把孟立君扑到了床上。 第28章 　　孟立君感觉自己好似被猛兽袭击了一般，狠狠地倒在了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监兵便扑上来，将他的手腕压在他的头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准备好了吗？” 　　“啥？？”孟立君一脸懵比，“你这是干什么？” 　　古装形态的监兵出来得不多，但孟立君早就有感觉，古装形态的监兵比少年形态的监兵危险得多。况且现在佳岁又不在身边，他也无法知道眼前的监兵是原本的监兵，还是和他打过一架的入侵者。 　　“刚把你绑来时，我还以为没戏了，结果没想到你体内的青龙之力竟然逐渐苏醒。这也算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吧。” 　　“上天注定？”孟立君实在不知道监兵要做什么，但联想到监兵曾说两人以前是老情人，现在监兵又说出这么暧昧不清的话，孟立君立马脑补出了用情至深的老虎神君为见旧情人等候几十年的戏码。“等等等等，就算我青龙之力苏醒了吧啦吧啦的，但我也不是青龙啊。这种事需要两情相悦，你强迫别人，别人是不会开心的。” 　　“嗯？”监兵反应过来孟立君在想什么，不由得低下头去，双肩不停耸动，看样子是在发笑。没一会儿后，他抬起头来，一脸冷漠地说道：“谁要跟你两情相悦？” 　　“诶？”孟立君有些发窘，“那你要做什么？” 　　“这里没你的事了。” 　　监兵说完之后，立起身来，很快自己的左手掌割出一条口子。鲜血滴在孟立君的胸膛上，他本能地想挣扎，但床边突然出现四条皮革腕带，把他的四肢牢牢固定在了床上。 　　“拜托拜托，千万别在这时候不灵。”孟立君握起双拳，想要使出力量挣脱开禁锢，但他发现他越使劲，越没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走他的力量一般。 　　胸膛上的血滴随着他的使力而渗透进他的皮肤当中，到后来他的胸口就像水潭一样，监兵左手上的血滴直接滴进他胸腔，通过皮肤时都不带一点停顿。 　　孟立君立马反应过来使出青龙之力反而不好，便赶紧放松下来。胸口的皮肤很快恢复正常，阻挡住监兵的血液渗进他的胸腔。 　　“怎么，放弃抵抗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孟立君用体力挣扎了一下，发现完全挣脱不开。 　　“很快你就知道了。”监兵说完，用右手食指在孟立君的胸口写画起来。孟立君用力抬起头一看，尽管视角不太好，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觉得监兵画的图案有些眼熟。 　　很快，孟立君的胸口出现一个血红的青龙图腾，这异样的颜色让他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去吧！”监兵大吼一声，接着一掌按到孟立君胸口的青龙图腾上。巨大的压力让孟立君感觉整个胸腔都被挤成了一团，他抬头吐出一口鲜血，而这时，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通过监兵的手臂进入自己体内。 　　一股巨大的吸力迎面出现，意识逐渐被抽离，孟立君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被撕裂。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等到这一切令人极其难受的痛感都消失后，孟立君发现自己正立于床上，而身子下竟然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并未想做动作的时候，身体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成功了。”身体起身下床，给床上的“孟立君”留出空间。声音很耳熟，是监兵。 　　“辛苦。”“孟立君”开口说道。 　　“若不是你让他青龙之力觉醒，我们还得继续等下去。” 　　“我也是歪打正着。” 　　听着二人的对话，孟立君总算反应过来了——他被挤出了自己的身体，并且还被关在了监兵的体内。 　　“你可真傻。”耳侧传来幽幽的声音，孟立君回头一看，只见少年形态的监兵正站在自己身旁。 　　“这是在监兵的身体内？”孟立君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不然呢？”少年监兵一脸嫌弃地说，“现在搞得我也出不去了。” 　　“那在我身体里的是谁？”孟立君又问。 　　“还能是谁？之前在我身体内的那个外人咯。” 　　“……入侵者。”孟立君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偏偏要用我的身体？” 　　“说你傻还真傻，那个人是以前的青龙神君啊，不用你的用谁的？” 　　“什么？！”孟立君再次感受到了晴天霹雳，“你是说现在在我的身体里的人是以前的青龙？” 　　“反应可真慢。那我再告诉你，现在他有了和以前一样的身体以及青龙神力，也就是说……”少年监兵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以前的青龙神君，他复活了。” 　　不是孟立君反应慢，而是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太过意外，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那个所谓的“入侵者”竟然会是青龙，而且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入侵者”对自己那么有敌意，还说什么“别顶着青龙的脸过活”。 　　孟立君一直以为那场打斗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他不小心弄断了监兵的几根头发，压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可是青龙不是沉睡在我的体内吗？”孟立君奇怪地问，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体内有另一个人，也一直以为明华对他好是因为把他当作青龙。如果青龙压根不在他这里，为什么明华还这么照顾他？ 　　“青龙怎么会在你体内？”监兵对孟立君的想法有些不解，“他要是在，还有你什么事？” 　　“比如他还没有苏醒……” 　　“哈哈。”监兵笑了起来，总算明白了孟立君的问题在哪儿，“在你体内沉睡的是青龙之力，而不是青龙那个人。如果不是当初我接纳了他，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原来是这样……” 　　孟立君的脑子被各种信息和现实轰炸，如果早知道监兵的计划，他怎么可能还这么优哉游哉地在这屋子乱逛？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孟立君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少年监兵，既然他也抱怨说现在他出不去了，说明他本身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我不知道会这样啊。”少年监兵眼神闪躲地说。最初是他把孟立君给拐来的，结果弄成现在这样，他也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我知道老家伙想见你，所以才抓你来陪他玩。” 　　少年监兵嘴里的老家伙是指古装形态的监兵，孟立君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陪他玩？你确定不是抓我来陪你玩的？” 　　少年监兵食指相对，眼神看向别处，嘟着嘴说：“他自己不出来。” 　　“好了，现在怎么办，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出不去了啊。”少年监兵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身体是他主宰的，平时你见到的都是我，那是因为他不想出来。” 　　“那我怎么办？”孟立君真是想咆哮了，难道他一辈子都只能看着别人占用自己的身体？ 　　“我在这里陪你玩好咯。”少年监兵大方地说。 　　“谁要跟你玩啊！” 　　“哼，凶我。真是跟青龙一个德行。” 　　“好好好，抱歉抱歉。”孟立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急也没用。再看身体外的世界，只见监兵和青龙来到了一扇穿衣镜前，而青龙正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 　　“怎么样，还满意吗？”监兵问道。 　　“还行。”青龙淡淡地说，“将就吧。” 　　什么叫还行！明明是完美好吗！不喜欢就别将就，还给老子啊！孟立君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试试力量如何？”监兵提议。 　　“好。” 　　青龙说完之后抬起右手，摊开手掌，逐渐在掌心聚集了一团墨绿色的气息。与平时孟立君见到的墨绿色不同，青龙手里的墨绿色气息还带着若隐若现的血红。 　　突然，青龙那裸露的后背上毫无预兆地闪烁起了墨绿色图腾，他右手掌中的气息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飞散。 　　青龙皱着眉头，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明华……” 　　“怎么了？”监兵急忙扶住青龙，只见隐匿于青龙胸口里的血红色青龙图腾逐渐凸显了出来，就好似被后背的墨色绿图腾给挤出来了一般。 　　“明华竟然给他的上了守护……” 　　“能破除吗？” 　　“你觉得呢？！”青龙搭在监兵肩膀上的左手不断颤抖，似乎在极力坚持，但也快接近极限。 　　“你先出来，不要硬撑。” 　　“不……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 　　然而青龙终究还是敌不过明华的护身符，很快就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明华……求你了……” 　　“孟章……”监兵抬起青龙的脸颊，心疼地说道：“就只要身体不行吗，青龙之力就放弃吧。” 　　“不！”青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甘心地吼了一声，接着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监兵的手臂离开了孟立君的身体。 　　而于此同时，在监兵体内的孟立君突然感到了强力磁石一般的吸力，把自己给吸出了监兵体外。 第29章 　　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来，孟立君连忙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还好，还是原装的那个他，并没有任何异常。 　　“哈喽。” 　　监兵的声音传来，孟立君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少年形态的监兵正蹲在自己身旁，好奇地看着他。 　　“是姓孟的吗？” 　　“青龙也姓孟！”孟立君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他注意到监兵又恢复了少年形态，看来古装监兵应该是回去陪青龙了。 　　“恭喜你哦，竟然还能回去。”监兵调侃道。 　　“我恭喜你，竟然还能出来。”孟立君也毫不示弱。 　　“老家伙又伤心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出来了。”监兵无聊地说道，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果然还是明华最讨厌了，老是坏人好事。” 　　当然，对孟立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护身符？” 　　“你后背上这个东西咯。” 　　孟立君对着身旁的穿衣镜一照，只见他的后背上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墨绿色图腾。这个图腾还是他和明华第一次见面时，明华在他宿舍给他画的。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的图腾只在未名湖边出现过，并且是以闪烁光芒的形式出现，而现在的图腾却像纹身一样，直接融入了他的皮肤里。 　　他用了擦了擦，果然擦不掉。 　　“它怎么突然出现了？”孟立君一直以为明华所画的护身符只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消失了，没想到竟然一直跟着自己。 　　“感受到威胁，它彻底激活了。”监兵打了个哈欠，今天实在太累，他又想休息了。“我去休息喽。” 　　“等等。”孟立君叫住了监兵，他还有个问题必须要确认，“有了这个东西，青龙就不敢再过来了吧？” 　　“不一定哦。”监兵晃了晃食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说道：“这道符保护的只是青龙之力，而不是你。如果青龙只想要你的身体，你还是有可能被赶出去。” 　　“你是说……这个护身符不是保护我的？” 　　“当然了，你以为明华真在乎你吗？他在乎的只是你的身份而已。你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不会，万一青龙神君的力量都被人抢走了怎么办？”监兵说到这儿，又补充道：“虽然那和尚很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先见之明。” 　　孟立君心里一沉，他终于确认了，明华在乎的果然不是他。 　　“听执冥说，明华把青龙的千年修为化为己有。”孟立君眼神黯淡地说了一句。 　　而听到这话，监兵好奇地“嗯”了一声，接着一副为了跟上节奏，先糊弄过去再说的表情点了点头，“嗯嗯，确实是这样，没错没错。” 　　不过他这不自然的样子立马被孟立君捕捉到了。 　　孟立君挑眉，“你确定？” 　　“是这样没错啊。”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才听说的样子。” 　　“啊～”监兵打了个哈欠，“白天挨了你的揍，我要继续休养了。” 　　“你不告诉我，就别想上床。” 　　看样子勾起同情心这一招没用，监兵决定换个法子，“你就不怕我再把青龙放出来？” 　　“他们才刚回去，不会再出来了。”孟立君敢这么说，也是因为刚才监兵自己说了，老家伙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了。既然他都不出来，青龙出来的几率则更小。 　　“好吧，真是怕了你了。”监兵先走到床边，倒在床上，接着双手放在脑袋下面做枕头，仰视着跟过来的孟立君说道：“你怎么这么笨呐，不会自己动动脑筋吗？” 　　孟立君握紧拳头，忍住要爆发的冲动。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接连说了他好几次“笨”。 　　“死和尚如果真的把青龙之力夺走了，那你体内的是什么？” 　　“嗯？”听到这话，孟佳君颇为吃惊，“你是说，我体内的力量是……” 　　“他确实把青龙之力收走了，但并没有化为己有。四大神兽缺一不可，他只是为了等你出生罢了。” 　　孟立君顿时哑口无言，之前的疑虑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满意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吧。”监兵理了理脑袋下的枕头，接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开始休养。 　　“你是不是可以放我去外面了？” 　　“为什么？”监兵睁开眼来，“刚才那种情况我都好心地说陪你玩了，你现在就不能再多陪我玩一下吗？” 　　“不是有佳岁吗？” 　　监兵立马一脸嫌弃地说：“我才不要和那只脏狗玩。” 　　“你被他睡过了吧？” 　　孟立君一脸坏笑，而监兵则是被惊得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他、他告诉你的？” 　　“我猜的。” 　　在温泉池子里泡着的时候，孟立君就觉得佳岁为监兵撩头发的样子不像是宠物对主人，反而倒像是情人之间。再加上监兵对佳岁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而孟立君的一句“我猜的”，顿时让监兵羞愤难当。本来直接否定就好了的，结果他的反应直接证实了孟立君的猜测。 　　“你神经病啊！我怎么可能被他……！瞎猜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不是说我笨吗，我随便试一试咯。”这个语尾是孟立君特意学监兵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监兵彻底炸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张牙舞爪地说道：“你现在超过死和尚，是我最讨厌的人了！” 　　“哈哈哈。”孟立君双手背在身后，仰天长笑。看来治理熊孩子什么的，果然最爽了。 　　孟立君从古典中式风格的房间里出来，一不注意，差点摔个跟头。他这才想起佳岁还睡在监兵门口。 　　佳岁似乎是被孟立君吵醒了，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而这次，他看了孟立君一眼后，直接站了起来。 　　“你怎么从神君的房间里出来？” 　　“我刚才试了试结界门，结果阴差阳错跑到监兵房间里去了。” 　　而且还差点丢了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儿，孟立君问道：“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佳岁摇了摇头，声音里带有一丝紧张地问道：“你和神君又打架了？” 　　佳岁这么问也不是没有道理。孟立君这次出来，没穿衣服不说，胸口上还沾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新鲜血迹。 　　“没有没有，放心好了。”孟立君说完之后，又感叹了一句：“看来这房间隔音效果还真好。” 　　“你身上有血。” 　　“呃……我在其他结界里出了一些意外。”孟立君不想解释太多，便随口撒了一个小慌，“我先去洗一洗。” 　　“好的。” 　　孟立君转身往一楼的卫生间走去，而佳岁看到孟立君背后的青龙纹身，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便打开门看了看。 　　监兵安静地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佳岁犹豫了一下，走到了监兵的床边趴了下来。 　　孟立君来到卫生间后，把胸前那些快要凝固的血液给洗掉，接着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起了自己。 　　已经见过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时，却是那么的陌生。 　　孟立君学着青龙，摊开右掌，想要在掌心凝聚出青龙之力。但是那股力量最终没有在掌心出现，反倒是指尖上出现了五个墨绿色的小火苗。 　　“呵。”孟立君自嘲似的笑了笑，看来他现在是可以启用青龙之力，但是无法运用得得心应手。 　　这也难怪，毕竟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按照监兵所说，如果他体内的青龙之力原本是青龙的千年修行，那么等于是他抢走了别人的东西。 　　想到执冥一脸厌恶地说明华夺走了别人的修行，他现在岂不是正是执冥口中说的那种恶人？ 　　但是，这也并不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如果现在让他选择是做青龙神君，还是拿到毕业文凭，他宁肯选择后者。 　　想到明华曾在微信里问他还想不想要博士学位，孟立君现在仔细想了想，他还是想要的。 　　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孟立君这才发现，就在不久前，明华竟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明华：出什么事了？ 　　时间大约是半个多小时前，孟立君回想了一下，应该是青龙占据他身体的时候。 　　孟立君：还好，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孟立君估计这时间了明华不会立马回消息，便随意编辑了一条过去。接着，他将手机锁屏，打开浴室柜门，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屏幕因充电而亮了起来，同时，屏幕中央还出现了一条微信消息。 　　明华：监兵对你做了什么？ 　　孟立君：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大师。 　　孟立君调侃了一句，接着正准备编辑下一条消息时，明华竟然发了一条视频通话过来。 　　孟立君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浴室柜的面盆里。 　　和明华开视频？孟立君第一反应是照了照镜子，还好，容貌端正。 　　颤颤巍巍地按下屏幕上的绿色按钮，明华的脸很快出现在了碎掉的屏幕后面。孟立君从没发现屏幕碎掉竟然这么碍事。 第30章 　　“出什么事了？” 　　惊觉视频声音有点大，孟立君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小的一格。想了想怎么一句话概括整个事件，孟立君总结道：“我刚才和青龙灵魂互换了。” 　　“什么？”明华皱了皱眉，显然不知道孟立君在说什么。 　　“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以前的青龙神君在监兵体内，他俩合谋想侵占我的身体，多亏了你这护身符。”孟立君说着转身背对浴室柜的镜子，让明华看了看他的背后，“要不是有这护身符，我估计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是说，青龙没有死？” 　　“哎。”孟立君叹了口气，“看来你也不知道。” 　　“我以为监兵带走你是有别的目的。” 　　“照我看来，两个监兵目的不同。”孟立君推测道，“小一些的那个，没那么有攻击力。” 　　“我会尽快去找你。” 　　“嗯。”孟立君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那道符是我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多画一道呢。”孟立君嘀咕了一句。 　　“什么？” 　　“监兵说这道符只是保护青龙之力，而不是保护我的。” 　　“是的。”明华面不改色地说道，似乎并不觉得有问题。而这个回答显然让孟立君心里一冷。 　　不过明华的下一句，又让他心理平衡了一些。 　　“所以我才急着去找你。” 　　“哦。”孟立君微微脸红地应了一句。 　　“好好休息，注意保护自己。” 　　“万一青龙真的把我的身体给占去了呢？”孟立君突然问道。 　　“不会的，不要乱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对了，我研究了一下监兵的结界，发现了一些规律……” 　　“先别管了，等着我去找你就好。” 　　“可是……” 　　“听话。” 　　“哦……那我去睡了。” 　　“好。” 　　等孟立君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幕已是艳阳天，看来监兵早已起来。悄悄来到古典中式风格的房间碰碰运气，没想到监兵不在，那本《奇门遁甲秘术》也好好地放在书柜。 　　虽然明华不让他再研究监兵的结界，但身为燕大博士生，这点学术精神还是有的。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他藏哪儿呢？ 　　他没有衣服穿，要说藏内裤里吧，要是被发现了，那也太尴尬了。 　　想了想，孟立君决定就在此处看一看，反正监兵没事也不会来楼上卧室。而且这本书没有被收起来，而是还放在书柜里，说明监兵并没有很防着他，毕竟监兵自己也曾说过，给他看他也看不懂，也证明监兵不怕给他看。 　　不过事实证明，孟立君对于自己的学术水平还是太过自信了。这本《奇门遁甲秘术》已经有些年代了，光是这个字体，孟立君看着就很头疼，有些字甚至直接看不懂。而对于这种专业书籍，看不懂字，也基本上等于全都不懂。好歹书上还有一些图示，看着看着，孟立君竟把这本书看成了绘画书。 　　好吧。 　　发现这样也没什么用，孟立君决定把书放回去，还是先下去拿充电的手机，向明华求助。 　　另一边，楼下的监兵正坐在沙发上看古装剧，当他正感觉无聊时，手机没电的提示音响了起来。顺手打开微信看了看，竟然没一个人找他，也难怪手机快没电了，他也没感觉。 　　把手机扔到一边，监兵换了好几个剧，都没找到自己想看的。 　　“还是出去玩好了。”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监兵又看着乖乖坐在单人位沙发上的佳岁说道：“笨狗，你想出去吗？” 　　佳岁点了点头。 　　“那行，今天就出去遛狗吧。”监兵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突然想到什么，用食指指着佳岁，警告地说：“今天小爷我只是善心大发，别给我得寸进尺。” 　　“嗯。”佳岁再次点头。 　　当孟立君下楼时，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监兵不在倒也正常，只是他没想到连佳岁都跟着出去了。 　　在一楼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孟立君从客厅返回卫生间，决定去拿自己藏好的手机。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突然看到监兵的手机正躺在沙发上。 　　一道闪电凭空划过，孟立君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充电器监兵也要用！他连忙奔向卫生间，心里已经做好了手机被没收的觉悟。 　　然而当他打开浴室柜门时，他的手机还好好地躺在浴室柜里。 　　好险！ 　　孟立君连忙收好手机，将充电器放回原来的位置。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已经两天了，监兵为什么不充电呢？ 　　心有余悸地走回客厅，孟立君拿起沙发上监兵的手机看了看，还有18%的电量。既然手机扔在这儿，说明监兵也知道手机快没电了。看来不是他忘了充，而是懒得充。 　　“幸好这老虎精很少用手机。”孟立君不由得感叹自己运气好，接着准备锁屏放下手机。不过这时候他注意到了一点，监兵的手机竟然没有密码。 　　没有密码，那岂不是…… 　　“不行不行，这是犯罪。”孟立君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强迫自己不要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而且他既不上锁，还乱扔，说明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孟立君不断说服自己。 　　监兵那小子虽然任性，让人讨厌，但也不能随随便便乱翻人家隐私。 　　孟立君最终管住了右手，将手机放回沙发上。但好巧不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中央出现了一条微信消息。 　　乌龟：儒界的事你是不是参与了？我告诉你孟章在哪儿，不是为了让你绑架…… 　　屏幕上显示的消息有限，无法看到后面的内容。看这备注，孟立君知道是执冥，因为玄武就是一只大乌龟，身上缠了一条蛇。 　　已经看到前半截消息，并且还和自己有关，这时候孟立君也忍不了了，直接打开微信，看后面的内容。 　　乌龟：儒界的事你是不是参与了？我告诉你孟章的消息，不是为了帮你绑架他。你帮儒界的人做事，对你没什么好处。琉璃世界始终需要维持秩序的人，不管我们窝里怎么斗，你都不该帮着儒界的人来对付明华。这样只会把我们自己搞得一团糟。 　　孟立君反复看了好几遍消息，总觉得这条消息说的事情非同小可。 　　首先，他可以确定确实是执冥把他的消息透露给了监兵，但绑架他一事应该和执冥无关。 　　其次，绑架他确实是为了对付明华，但具体是要做什么，却无法得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监兵的“合作方”是执冥所说的“儒界的人”。通过之前的推断和明华透露的一些信息，孟立君确定郑老师参与了此事。但是郑老师是研究佛教的，怎么会和儒家学派扯上关系呢？ 　　不管怎样，一定要尽快从这里出去才行。 　　孟立君回到二楼拿出《奇门遁甲秘术》继续研究，同时拨通了明华的语音电话。 　　“大师，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两个小时后，孟立君来到了庭院外。通往外界的门，应该就在这里了。 　　在拨通明华的电话之前，孟立君曾想过，在前天晚上十一点多，监兵曾从厨房出去拿外卖。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是子时，也就是说，当时通往外界的门在厨房。 　　如果他之前的推理正确，只需要等候八个时辰，外界门又会回到厨房。即第二天的申时（下午四点至六点）和第三天的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以及第三天夜里的子时，厨房就可以通往外界。 　　但是前两次机会孟立君都错过了，下一次机会又是夜里，还需要等待十几个小时，孟立君还是决定寻找其他的出口。 　　通过《奇门遁甲秘术》上的图示，孟立君发现门的方位不仅和东南西北有关，而且还和天象有关。 　　他隐约可以推测出天象的因素决定了门的纵向空间位置，但却实在看不懂书上画的地球和门到底有何关系。 　　然而明华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书上画的不是地球，而是天球。” 　　天球是指观测者站在地球上观察天体，并将天体沿观测者视线投影到球面上形成的一个球。上古时代人们站在北半球仰望苍穹，以北斗七星为中心，将黄道附近的星象划分为二十八组，称“二十八宿”，并以此作为观测天象的参照物。若将二十八宿按照天球的方式绘制成图案，最外面包围着二十八宿的那个圈即是黄道。 　　黄道是地球绕太阳公转，站在地球上看太阳的轨迹。黄道早已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中国人常说黄道吉日，西方人将黄道划分为十三段，分为十三个星座。 　　而对目前的孟立君来说最值得注意的信息是，黄道与地球轴心并不垂直，而是倾斜了一定角度。 　　别墅里的结界门之所以有些在一楼，有些在二楼，是因为那八扇门所处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并不与地面平行，而是和黄道一样倾斜了一定角度。 　　只要明确好倾斜角度，便很容易找出位于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上的结界门。 　　“找出八扇门后，还需要看天盘九星确定吉凶，你不要乱闯。”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孟立君已经乱闯过好几个结界了，有些确实比较危险。但不管是吉还是凶，对青龙之力觉醒的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 　　挂掉电话后，孟立君很快确定了别墅里的七扇门。二楼的古典中式、北欧、地中海三个房间，一楼卫生间天花板附近，客厅、厨房、以及玄关。这七扇门都是通往雪山结界。 　　还差最后一个地方，根据八卦方位来看，只能是在外面的庭院里了。 　　“能不能出去，就在此一举了。” 第31章 　　在敏珠林寺住下的第二天上午，藏香传人叫来十个学僧共同制作成分特殊的藏香。由于明华送去药师古刹的藏香样本不够完整，又经过了焚烧，传人怕明华手里的成分分析结果有偏差，便让十个学僧分别按照不同的比例制作了十种不同的藏香。 　　藏香制成后，需要经过静置晾晒。等彻底晒干晒透时，已是这天下午的三四点了。按藏香传人的说法，藏香制成后还需要念经加持，而这个仪式需要在明早八点举行。 　　明华等不了那么久，加持这种事他不需要别人来做。 　　监兵带着佳岁从结界出去后，来到了附近的峨眉山闲逛。峨眉山上有许多胡搅蛮缠、喜欢抢游客东西的霸王猴子，然而佳岁一去，这些猴子全都战战兢兢地躲在几米高的树上不敢下来。 　　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想要喂小猴子，但走了半天，一只猴子都没有见到。 　　“妈妈，小猴子不出来！我要喂小猴子！” 　　“可能小猴子们都在休息吧。” 　　“不管不管，我要喂小猴子！我要喂小猴子！” 　　监兵背着双手从小女孩身边走过，阴森森地扔下一句话：“小心猴子咬死你。” 　　听到这话，孩子爸不乐意了，“你这人有病啊，跟小孩子说什么呢？！” 　　监兵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而跟在他身后的佳岁瞪了男人一眼，男人立马吓得不敢吭声。 　　从山上下来，两人在山脚下的万年寺歇了歇脚。监兵一路上很少跟佳岁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当他不存在一样。而佳岁并不介意，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监兵身后。 　　没多久后，两人乘车返回了妙光寺。妙光寺里很是冷清，一个香客也没有，只有几名义工无所事事地摆着龙门阵。 　　在踏着台阶走向正殿时，监兵难得开口说道：“姓孟的肯定已经醒了。” 　　佳岁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听着。 　　“估计趁我不在，正在抓紧时间研究那本《奇门遁甲秘术》吧。”说着说着，监兵不由得乐了，“研究出来又有什么用？他根本不会打开结界大门的方法。” 　　听到这话，佳岁愣了愣，“他会。” 　　“什么？”笑容僵在监兵脸上，往前迈的步伐也停了下来，“他怎么可能会？” 　　“我教了他。” 　　“你教……”监兵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请再说一遍，你教了什么？” 　　“我教了他打开结界门的方法。他昨晚应该去过好几个结界了，还从其他结界，去了神君的房间里。” 　　“什么？！”听到这话，监兵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原来他昨晚是从结界里过来的？” 　　佳岁点了点头，“我怕他再去打扰神君，便睡在了床边。” 　　“你这只蠢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监兵觉得他总有一天一定会被这条狗给气死。 　　“神君没有问。” 　　监兵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先回去要紧。三下五除二来到正殿，监兵赶紧来到了正殿角落的壁画前。 　　而就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死和尚？！” 　　明华正对着壁画，手里拿着三根藏香。点燃的藏香飘起袅袅烟雾，烟雾原本顺着空气的气流往上飘散，但没过多久，已然消散在空中的烟雾又逐渐汇集到壁画上，逐渐形成了一道门的形状。壁画的颜色被烟雾遮盖，越来越浅，直到完全看不见。 　　当监兵和佳岁来到正殿时，壁画上的门刚好形成。 　　监兵一看，知道结界门打开了。他连忙叫住明华，以免明华踏入他的结界之中。 　　明华对于监兵的出现，也很是意外。然而让他更意外的是，结界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下一秒，上半身□□的孟立君从结界门里摔了出来。 　　一瞬间，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孟立君最先反应过来，“你们三个怎么在一起？” 　　“我过来一阵子了。”明华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并不是和监兵一起来的。 　　再看监兵，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两人。 　　首先，孟立君跑出来了，这绝对要怪佳岁。 　　当然，如果仅仅是跑出来了，还有机会把他再抓回去。但是好巧不巧，明华就在这里。他和佳岁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明华，更别说对面还有一个半吊子青龙神君。 　　好吧，没得玩了。 　　监兵狠狠瞪了佳岁一眼，“蠢狗，看你干的好事！” 　　佳岁不吭声，知道自己又惹监兵生气了。 　　“你们走吧。”监兵往旁边一站，让出了一条路来，看似是大方地放两人离开。但实际上是，反正打也打不过，至少给自己留点面子，找个台阶下。 　　然而明华并不领情，挑眉说道：“走就完了？” 　　监兵虎躯一震，“不然呢？” 　　“今天白云寺上头条了。” 　　“诶？”明华身后的孟立君一愣，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搜了搜。这一边的监兵似乎也不太清楚，想用手机，却发现根本没带。 　　“白云寺怎么了？”监兵问道。 　　“白云寺住持明华长期精神控制、性侵男弟子，白云寺违章建设、巨额资金去向不明……” 　　孟立君一点点地念着搜出来的目前在网上炸开锅的消息，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 　　“你、你性侵弟子？” 　　“你觉得呢？”明华反问。 　　而还未等孟立君回答，一旁的监兵便插嘴道：“谁发的消息？” 　　“让你绑走孟立君的那帮人。” 　　“诶？”监兵似乎有些意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他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 　　“是不是什么‘儒界’的人？”孟立君问。看来中午执冥发消息过来，就是在说这件事。 　　“你知道？”明华瞟了一眼对面的监兵，又问孟立君：“是他告诉你的？”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监兵带着佳岁走了过来，拉近了四人的距离，“所以这都是有预谋的？” 　　“不然呢？”孟立君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监兵，作为挑事的主角，他竟然一副完全搞不清状态的样子，“你没事帮人家绑我干什么？” 　　“我无聊嘛。”监兵嘟嘴道，“青龙现世的消息前阵子就在传了，执冥提醒我你身边有明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不过妙光寺住持知道我在找你，便主动说要帮我忙，但作为交换，至少要带走你七天才行。” 　　妙光寺住持…… 　　果然和郑老师扯上了关系。 　　“他说七天就七天，你这么好说话的吗？” 　　“什么七天啊，我心想至少一年半载啊。好不容易多个新玩具，哪有这么快就扔了的。”说完，监兵又补充了一句：“妙光寺住持也算是旧识，知道我与明华不和。他说他之前在白云寺修行时受了气，现在就当给明华添堵也好，我哪儿知道他和儒界还有联系。” 　　“所以儒界到底是什么？” 　　“这个……” 　　监兵刚准备解释，明华便抬手打断了他。 　　“你确定要听？” 　　“我不可以听吗？”孟立君有些懵。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想要博士学位吗？”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孟立君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明华的意思是，他是要回去老老实实读完博士，还是要认了青龙的身份，掺合进这些事来。 　　毕竟孟立君曾经退缩过，要让他重新踏入这个世界，还是要他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才行。不过孟立君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听了就拿不到博士学位了吗？” 　　“十有八九。” 　　孟立君一盘算，那至少还是有十分之一的。“别小看我，该拿的我一定会拿。” 　　“所以我可以开始了吗？”监兵打断两人，而这次见明华不再阻止，他便继续道：“简单来说，掌管着婆娑世界的人，就是儒界的人。” 　　孟立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儒家学派的人？” 　　历史上，儒学确实大部分时期都占有统治地位。佛教、道教讲究出世，主张不关注世俗之事，而儒家讲究入世，即投身于社会。想要治理好国家，确实需要提倡儒家学派思潮，否则人人都讲究超凡脱俗，不事生产，国家还怎么进步？ 　　对于孟立君的理解，监兵否定了一半，但也肯定了一半。 　　“是和儒家有关，但却不是传统的儒家学派。” 　　“你是说……新儒学？” 　　“准确来说，应该是新旧儒学的结合。”明华开口道，“儒界近来野心膨胀，想要彻底取缔佛教和道教。妙光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里表面上是一个宗教寺庙，但实际上是由儒界掌管，并已经彻底‘儒化’。如果国内所有的寺庙和道观都变成这样，那对琉璃世界来说将是不小的打击，甚至会威胁到极乐世界。” 　　“可是再怎么看，还是琉璃世界和极乐世界……怎么说呢，更加强大？”毕竟琉璃世界的人还会法力，对付婆娑世界岂不轻而易举？ 　　“别忘了，婆娑世界是琉璃世界和极乐世界的根基。” 　　孟立君皱起了眉头，明华说的确实没错。琉璃世界和极乐世界都是由信仰支撑，如果当下的世界彻底儒化，人们对宗教不再信奉，那琉璃世界和极乐世界也会跟着消失。 　　“这应该不太容易吧。”孟立君想了想说，“对于一个人来说，精神层面的需求也极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宗教存在的原因。” 　　“但是宗教还有一个最大的天敌，那就是……科技。” 　　与此同时，孟立君嘴里也说出了同样的词。 　　自工业革命以来，宗教的根基就受到了无数次撼动。人们不再相信上帝创造人类，而是相信达尔文的天演论。为了捍卫自己的宗教，人们将宗教包装为一门社会学科——宗教学，看似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始终还是敌不过科学技术的发展。 　　孟立君也总算明白过来，随着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末法时代的到来也是迟早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既然想利用你拖住我七天，说明接下来还有动作。” 　　“有关你的这些消息应该会对白云寺产生很不好的影响吧？” 　　“这不仅关系到白云寺。诋毁我，是现今打击佛教界最有效的方式。” 　　看着明华和孟立君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监兵也逐渐觉得此次的事非同小可。虽然他讨厌明华，但还没有拿琉璃世界的安危来开玩笑的地步。 　　——当然，他体内的老家伙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喂，没有我你的青龙之力能觉醒吗？” 　　“你本来也就没安好心。” 　　听到“青龙”二字，明华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觉得甚是头痛。他差点忘了监兵的体内还有青龙一事。 　　“你先呆在这里，我和孟章需要立马赶回燕京。” 　　“我也去。”监兵立马说道。 　　“不行。”明华一口回绝，“不能让你呆在孟章身边。” 　　“他都和我呆了两三天了，不是也没事吗？” 　　监兵不依不挠地磨了半天，明华仍旧没有答应。见明华脱下袈裟，监兵一脸警惕地跳到了佳岁身后，“你干嘛？” 　　不过明华并未回答，而把袈裟扔到了孟立君头顶上。“把它披上。” 　　“啊？”孟立君拿下绣有金线的黑色袈裟看了看，“能不披吗……” 　　孟立君突然想到李奕博调侃他，跟了和尚导师，离出家就越来越近了，现在看来怎么还真有这个苗头。 　　“你裸着上身，顶个纹身，是想告诉大家你是混社会的吗？” 　　“噗哈哈哈。”一旁的监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不停拍打佳岁的肩膀，一副笑到肚子疼的模样，“燕大哲学系博士半路辍学混社会，明天肯定上头条。” 　　想到这儿，监兵突然说道：“咦，这样不错诶，姓孟的把头条抢走，大家说不定对白云寺的关注就小了。” 　　“罕见白虎惊扰居民小区，热心民众合力将其围殴致死——这个标题怎样？”明华阴森森地说道。 　　监兵立马闭嘴，这死和尚果然讨厌。 　　看着明华和孟立君通过阵法离开妙光寺，监兵一脸坏笑地看了看佳岁，“笨狗，想去燕京遛遛吗？” 第3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立君不知道造谣污蔑明华一事郑老师参与了多少，但多少还是可以推测出，即使郑老师没有参与出谋划策，至少也是全部知情。 　　燕大哲学系为国内培养了不少宗教界人才，与多数宗教管理机构都牵涉颇深。如果此次针对明华的事件是预谋已久的大计划，那么郑老师不可能不知情。 　　孟立君也不得不感叹，这一招确实很有杀伤力。 　　想要打击民众信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圣人不再神圣。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寺住持竟然是如此人面兽心的一个家伙，信众们还怎么去相信这个宗教？ 　　这比直接杀死圣人来得更加有效。 　　虽然孟立君暂时站在了明华这一边，但郑老师毕竟是他从本科开始就追随的老师，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孟立君打算回燕京后先找郑老师谈一谈，只是没想到在回燕京之前，明华把他带来了峨眉山。 　　第一次通过阵法穿行各地，孟立君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上次怎么不带我这么走？”孟立君说的上次，自然是指在本堂里被咬，明华带他去恒山那次。 　　“那时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明华言简意赅地回答。 　　明华走在前，孟立君跟在后，两人走的是一条幽静无人的山间小道。 　　“还记得我说来看老熟人吗？”明华问。 　　“你是说之前等候登机的时候？” 　　“没错。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听到风声，来峨眉山也是为了应对此事。” 　　“那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呢？” 　　“你执意离开白云寺，我也不想让你再参与进来。只是没想到监兵会插一脚，是我疏忽了。”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和我相比，白云寺的事重要的多。他们利用我和监兵支开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成功？” 　　“对我来说，你更要重。”明华面不改色地纠正道，“他们已经计划很久，一直在等候时机。利用你应该只是想尝试，但是很显然，他们发现成功了，所以提前实施了计划。” 　　孟立君故意无视让自己心跳加快的话，“你刚才说来峨眉山是为了找熟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我刚到没多久，便去找你了。”言下之意是，事情并没有办妥，“不过我已让陵光先去知会熟人，现在直接去找他就好。” 　　从小道的左侧拐进一条土路，土路尽头是一块菜地。菜地里，有一个六七十岁穿着朴素的农民伯伯正在翻地。见明华和孟立君走来，伯伯放下锄头，对两人点头示意，“你们来了。” 　　“好久不见。” 　　跟在明华身后的孟立君有些诧异，没想到明华说的老熟人竟然是一个农民。但他也知道这个农民肯定不是普通人，或许是当地的土地公也说不定。 　　“陵光已经来找过我了。你想要的信息我也已经打听到了。” 　　“不知我这方法是否可行？” 　　“试过便知。” 　　明华点头谢过，转身离去。 　　诶？这就走了？ 　　孟立君连忙跟上，还没搞清楚状况。走之前，他最后看了农民伯伯一眼，发现对方正和蔼地看着自己，那气质超脱淡雅，好似洗净尘世间繁华。恍惚之间，他竟看到对方的背后隐约有一圈背光。 　　走远之后，孟立君小声问道：“他是谁？” 　　“峨眉山的主人。” 　　众所周知，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孟立君当场愣在原地，“普普普普贤菩萨？！” 　　他连忙回头看去，却发现他们刚刚才走过的土路不见了。 　　“真的是他吗？”孟立君小跑跟上明华的步伐，“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你了吗？” 　　“已经告诉了。”明华摊开手掌，只见手心中央有淡金色的“冯生”二字。 　　“嗯？？”孟立君抓起明华的手，凑近一看，“怎么有他的名字？” 　　“你认识？” 　　“这是我们新来的教授，郑老师专门从英国请来的，下学期开始在燕大任教。” 　　“原来如此。”明华冷笑了一声。 　　“他怎么了？” 　　不舍地从孟立君手中收回手，明华开始在小道中央画起了阵法。 　　“你知道最近斯里兰卡爆发了宗教冲突吗？” 　　孟立君点了点头。 　　“在斯里兰卡的佛牙舍利被境外势力抢走，现在知道答案了，在这个叫冯生的人手中。既然他和燕大有关系，说明这次白云寺的事他很可能也参与其中。我们必须拿回佛牙舍利。” 　　“啊？”孟立君一惊，他记得新闻里好像没有写这件事。看来此次事情真的非同小可，他突然觉得自己拿博士学位可能会变得遥遥无期。 　　“拿回舍利，我们才有可能扳回一城。”明华说完，阵法也已经画好。他示意自己即将启动阵法，让孟立君走进来，“做好准备了吗，这位神君。” 　　听着明华这戏谑的叫法，孟立君不由得心想，他这青龙神君才刚刚上任，怎么就摊上这么大的事。 　　释迦牟尼涅槃时共留下了八万余颗舍利，其中佛牙舍利最受重视。在以后漫长的历史发展长河中，佛牙舍利因各种因缘际会流散至世界各地，现今世界上仅存四颗佛牙舍利，分别位于斯里兰卡、缅甸、中国和日本。 　　而中国的这颗舍利，就位于白云寺中。 　　明华带着孟立君通过阵法直接回到了白云寺内院，没想到儒界的动作如此之快，白云寺外院直接对外关闭，内院的本堂、藏经阁等地也均已贴上了违章建筑的封条。寺里不少和尚都离开了白云寺，只有少数无处可去的和尚还留在寺内，等候事情发展。 　　俯视白云寺内院，可以看到屋顶组成了一个“国”字，据明华所说，佛牙舍利就供奉在“国”右下角那一“点”的佛塔里。 　　如果他们再晚来一步，白云寺内的佛牙舍利很可能也会落入儒界的人之手。 　　孟立君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斯里兰卡的佛牙舍利被抢走，看似是境外势力所为，与这边没有关联。但关键人物冯生的出现，说明这边发生的事请和斯里兰卡爆发的冲突是同一拨人所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夺走舍利。 　　如果四颗佛牙舍利同时被毁，那将为佛教界带来不可磨灭的打击。看来对方此次是计划周全，想要一步一步把佛教推向深渊。 　　当明华取出舍利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在那边？！” 　　孟立君回头看去，只见小和尚贤甲正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们。不过当贤甲发现来人是明华时，他立马放松戒备扑了过来。 　　“住持，你回来了！” 　　贤甲扑到明华怀里，明华摸了摸他的头。看到这一幕，孟立君突然想到新闻里说明华长期精神控制、性侵男弟子，贤甲对明华又如此亲昵，他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不好的画面…… 　　打了个激灵，孟立君连忙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给赶走。 　　“住持，贤空师兄是叛徒，他撒了好多谎！”贤甲抓住明华衣角，激动地说道。 　　贤空？孟立君暗忖，如果他记得没错，应该是明华的司机。 　　“没关系，不用着急，我会解决。” 　　“听其他师兄说，明天会有人来拆寺，好多师兄都走了！” 　　“不用担心，白云寺建在这里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好多人都诋毁住持！” 　　“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啧啧啧，真会哄人。不知为何，孟立君突然觉得有点酸。 　　这边安抚好贤甲后，明华又对孟立君说道：“你看看能不能打听出冯生现在位于何处。” 　　“好。”孟立君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还是得回燕大一趟。他拨通了丁伟超的电话，打算先打探下系里的气氛，否则他擅自前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哎哟，你可算回来了！“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丁伟超急切的声音，“你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了，你啥时候来拿？” 　　“郑老师他们还好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周助教一回来就生病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周助教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失忆了，不太记得我们去四川的事情。” 　　“其他老师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也没啥啊……就是赵副教授让我替他在网上办理了缅甸的电子签证，他不太会弄。说是和那边有什么合作交流。” 　　“缅甸……”孟立君皱着眉看了明华一眼，“好的，我明天回学校一趟，有空找你吃饭。” 　　打电话的过程当中，明华也在一旁听着。很显然，郑老师他们相信白云寺的舍利志在必得，所以已经在准备前往下一站缅甸。 　　“你有护照吗？”明华问。 　　“有是有……”孟立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们不会是要去缅甸吧？” 　　明华点了点头。 　　“……” 　　孟立君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原来做个神君并不轻松，有这么多事情需要去解决。 　　可是白虎那家伙怎么就这么闲呢？难道就是因为他不管事，所以那边才不安稳？ 　　倒是很有可能…… 　　“话说……” 　　“怎么了？” 　　“你为什么老叫我孟章呢？”孟立君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他心想自己也算是正式掺合进来了，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我一直以为青龙在我体内，你是为了叫他，才叫我这个名字。可是他根本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还是要把我叫做他？” 　　“嗯？”明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孟立君的头，“孟立君是你姑父姑母给你取的名字。小时后，你就叫孟章。” 第33章 　　明华说，他是看着孟立君长大的。在他心里，孟立君就是孟章，一直没变过。孟立君十八岁的时候，曾鬼迷心窍想要跳楼，那也是明华托陵光救下他的。 　　“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叫你立君。” 　　“随便……”孟立君有些别扭地别过头，“说起来，为什么监兵说你害死了我的父母？” 　　明华沉默了一阵，“也有我的原因吧。” 　　“啊？”孟立君本想听明华解释，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认了下来。 　　“青龙属木，你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四柱皆为大林木命的人。与其说是我选中了你，倒不如说你生来就是做神君的命。大林木命的人本就命硬，四个大林木，注定了克父克母。再加上我选你作为新的青龙神君，他们更是压不住你。虽然我帮他们躲过了监兵，但最终还是出了车祸。” 　　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但听到这里，孟立君还是有些难过。 　　“监兵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的目标不是你的父母，而是你。宁可青龙高万丈，莫要白虎高一尺。监兵的地位注定比你低，只能受制于你。在青龙消失的几十年里，他逍遥快活，当得知新的青龙出现时，起杀心也并不奇怪。只是你说以前的青龙还在他的体内，所以这个杀心到底是他的，还是青龙的，我也不得而知。我及时阻止了他，并把他赶回了西方。” 　　“原来如此。”孟立君点了点头，看来最初的监兵是想杀人灭口，而现在发现他还有利用价值，便改了计划。 　　“他很危险，以后只要我不在你身边，就不要和他呆在一起。” 　　“好的。”孟立君点了点头，“不过他少年形态出现的时候，倒没什么威胁。” 　　“不管怎样都不准。” 　　“好吧。” 　　时间已是深夜，孟立君一天没吃饭，倒不觉得有多饿，只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明华原本想继续去燕大，但看着孟立君强打起精神来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 　　“还是休息一晚再去吧。” 　　孟立君点了点头，他也确实快要睁不开眼了。 　　明华把孟立君带来了僧寮三层，孟立君曾睡过的地铺已经收拾走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孟立君想也没想便脱下袈裟，掀开被子倒了上去。随后感到身旁的床有些塌陷，他睁开一只眼一看，发现明华竟然也躺在了他身边。 　　“你们不是不需要睡觉吗？”孟立君一脸倦意地说道。他记得监兵就说过自己不需要睡觉，只是之后受伤了才修养了一阵。 　　“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有何问题？” 　　“唔……没有。”孟立君的大脑已经被睡魔侵占，嘴上说着说着，眼睛就闭上了。 　　明华替他掖好被角，自己也闭上眼开始养神。 　　对于缅甸，明华无法用阵法穿行，因为信仰问题，道教这一套在当地并不适用。孟立君把明华的袈裟穿回了畅春园，不用多说，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明华去了燕大，说是打探一些消息，看样子不只儒界在白云寺里安插了眼线，明华在燕大里也有人。 　　明华作为头条人物，孟立君本觉得他不适合抛头露面，但明华说自有办法不让别人注意到他，孟立君也放下心来。 　　回到宿舍楼，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孟立君一边感叹一边走上二楼，正好碰上李奕博拎着垃圾袋走下来。李奕博不知道孟立君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他也就是日常出门。但看孟立君身上那服饰，李奕博也不由得调侃道：“你真的出家啦？” 　　“瞎胡说什么，这是人家的。” 　　在今早出发的时候，孟立君也想过换身衣服。但白云寺里只有和尚的衣服，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披袈裟将就一下。 　　“哟，看这面料的高级感，一看就价格不菲。”李奕博伸手碰了一下袈裟，但下一秒，他就“哎哟”一声收回手，食指指尖出现了一条浅浅的口子。 　　“你这袈裟也太邪门了吧。” 　　“谁让你瞎碰，我抽屉有创口贴，给你拿去。” 　　“算了算了，这么小个口子，我去实验室了。”李奕博挥了挥手，往楼下走去，但刚迈出一步，他又回过头来，说道：“看你这袈裟搞的，我差点忘了，你亲戚来了。” 　　“亲戚？” 　　“一个白头发的，一个高高大大的。” 　　“在宿舍里？？” 　　“对啊，昨天就来过一次了。” 　　孟立君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冲似的跑到了自己宿舍房门前。门一打开，只见佳岁老实坐在他床上，而监兵双脚跷起来放在他书桌上，正无聊地翻着他的书籍。 　　“你们怎么在这里了？”孟立君显然把明华对他的警告抛在了脑后，直接关上了房门。 　　“过来看看你啊。”监兵把书往桌上一扔，“怎么才回来，等你好久了。” 　　“什么看我，你这是找乐子来了吧。”孟立君走过去把监兵的脚抬开，打开抽屉翻出了自己的护照。他已经查好，缅甸现在已经开始实施落地签，但落地签难免花时间，并且也有一定风险，所以有些人也会在去之前办好纸签或电子签。 　　“你拿护照干什么，你们要去国外了？”监兵一脸兴奋地搓搓小手。 　　“不是去旅游，是去办事。” 　　“带我一起呗。” 　　“你问问明华，看他带不带你。” 　　监兵瞬间泄气，死和尚一定不会带他。“你干嘛老跟着他，他那个人明明那么无聊。” 　　“不好意思，我看脸的。”孟立君脱下袈裟开始收拾行李，懒得搭理监兵，便故意气他。 　　“什么意思，你是说死和尚长得比我帅？”监兵立马气得跳脚，“佳岁比他帅多了！” 　　“哦？”孟立君意味深长地看了监兵一眼，而监兵突然想到孟立君知道他们两人的事，立马脸红了。“反正死和尚一点也不帅！” 　　然而孟立君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佳岁，你家主子说你长得帅呢。” 　　“嗯。”佳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也没有我帅！”监兵急忙说。 　　“是。”佳岁又说，“你最好看。” 　　“噗——”正在收拾衣服的孟立君立马笑出声，“你最好看，你家狗子可真会说情话啊。” 　　“什么情话！”监兵脸一红，接着又回头对着佳岁说：“蠢狗，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瞎说！” 　　“你干嘛老对佳岁这么凶，等哪天他跟别人走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他才不会跟别人走。”监兵看了佳岁一眼，“赶都赶不走。” 　　“那可不一定。”孟立君拿上洗漱用品，说道：“我去冲个澡，你还要呆到什么时候？” 　　“你们去哪儿？”监兵不死心地又问。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孟立君对监兵勾了勾手指。 　　“嗯？”监兵乖乖靠近。 　　“你猜。”嘴里蹦出这两个字，孟立君心情大好。之前被关在结界里时监兵喜欢跟他玩猜谜游戏，现在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他出题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 　　“你随意。”孟立君说完，拿上东西来到了澡堂里。 　　澡堂里除孟立君外，还有两个男生在洗澡。孟立君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空位里，那两个男生好像是认识，一边洗一边聊天。但聊着聊着，两人突然开始打起了水仗。 　　水溅到了孟立君身上，他眉头一皱，“能好好洗澡吗？” 　　不远处的两人没有搭理他，仍旧在嬉闹，而孟立君也懒得多说，继续洗自己的。不过就在他换了一个方位时，远处的两人突然小声说了些什么，停止了嬉闹。 　　孟立君瞥了两人一眼，发现他们都悄悄地打量着自己。 　　原来如此。孟立君笑了一下，想必那两人是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纹身。看来明华这护身符的作用还真不少。 　　洗完澡后回到宿舍，监兵和佳岁还呆在他屋子里。只是让孟立君意外地是，明华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姓孟的，我也要去缅甸了。”监兵一脸得瑟地跑了过来。 　　“哈？”孟立君看向明华，“要把他们带上吗？” 　　“儒界的人已经和缅甸方谈好，借佛牙舍利来中国展览。郑勋他们此次前去，就是为了迎接佛牙舍利。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他们已经到手了。” 　　“啊？”孟立君一惊，“他们不怕还不回去，影响两国关系吗？” 　　缅甸是佛教国家，佛牙舍利对他们来说就是国宝，意义非同小可。 　　“他们可能有别的打算，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手。” 　　孟立君点了点头，多一些帮手，确实胜算会大一些。监兵虽然像个小孩子，但再怎么说也是白虎神君，能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那有什么计划吗？” 　　“我们先跟着郑勋，在他们和缅甸方进行交接之后，再动手。” 　　“好。”孟立君点了点头，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一些不安，“郑老师他们应该也会有一些保护措施吧。” 　　“这是当然。” 　　“万一起了冲突怎么办……”对孟立君来说，郑老师还是恩师，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站在郑老师的对立面。 　　“有什么大不了的？”监兵一边说一边走到佳岁旁边坐下，完全不知道孟立君在担心什么。 　　“与此相比……”明华似乎也不是很担心，而是看了监兵一眼，对孟立君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从我眼里消失。” 第34章 　　缅甸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佛教国家，是两个极端的结合体。至今为止，缅甸仍有部分地区被军队控制，处于战乱之中，没有对外开放。但与此同时，缅甸几乎全民信佛，对宗教极为虔诚，这也使得一般的缅甸国民非常质朴善良。 　　孟立君打听到郑老师一行人将乘坐今天下午的航班至昆明，从昆明转机至缅甸首都仰光，于是他们一行四人便搭乘从香港转机的航班前往仰光，尽量不要和郑老师一行人碰上。 　　抵达仰光时已是傍晚，空气中还飘荡着余晖的炙热。酒店司机将四人从机场载至酒店，一路上，司机对明华也是颇为好奇。 　　和尚在缅甸的地位很高，所有小男孩在五岁的时候都要送进寺院修行。在当天，家人会举办隆重的仪式，给小男孩打上腮红，化上浓妆，带小男孩游街。乍一看，像是小姑娘出嫁，但实际上，却是小男孩出家。这些小沙弥在十二岁的时候可以选择还俗，也可以选择继续呆在寺院。所以替孟立君四人开车的司机也曾在寺院里呆过。 　　缅甸官方语言是缅甸语，虽然当地总体较为落后，但与旅游业相关的人多少还是会说些英语。孟立君不用说了，燕大博士招生考试的英语是出了名的变态，因此他的英语水平自然没有问题。而明华作为佛教界代表，经常对外进行交流，英语自然也是说得很溜。至于监兵和佳岁，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但是很显然他们完全能理解对方说的话，想必交流也是没有问题。 　　等红灯时，司机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明华，明华倒也不介意，就让司机看着。最后司机忍不住了，用蹩脚的英语问道：“你是哪里的和尚？” 　　“中国。” 　　“啊，中国。”司机点了点头，“你的袈裟很特别。” 　　“和缅甸的确实不太一样。” 　　缅甸是热带国家，气温较高，和尚们不穿僧衣，而是身披一整块暗红色袈裟。走在缅甸街头，四处都是光着脚，露出半边胳膊的僧人们。 　　“你们来缅甸是做什么，旅游吗？” 　　“是的。”明华回应道，没有多说。 　　“太可惜了，昨天我们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将佛的牙齿从瑞光大金塔里取出来。如果你们早来一天，就能去看到这场仪式了。” 　　明华和孟立君对看了一眼，顺着司机的话问道：“为何要将佛牙从大金塔里取出？” 　　“后天我们的佛牙将交给你们，去中国展览。”司机自豪地说。 　　“现在佛牙存放在何处？” 　　“国家博物馆。” 　　孟立君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佛牙存放在瑞光大金塔里，那没人敢动。但佛牙若是从大金塔里取出，那别人就有了近身的机会。如果在佛牙交接之前，儒界的人偷走佛牙，那郑老师他们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佛牙，并且可以不用再归还。 　　明华似乎也想到了这里，让司机加快速度，赶往酒店。 　　四人住宿的H酒店离瑞光大金塔不到两公里，离郑老师几人下榻的V酒店也不过几百米。明华打探来的消息得知，此次燕大只有郑老师和赵副教授前来，除他们两人以外，佛教文化研究所也有几人前来。 　　明华让监兵和佳岁守在V酒店，观察郑老师几人的动静，自己则和孟立君来到了缅甸国家博物馆。 　　仰光是缅甸最繁华的城市，但和中国相比，还是比普通三线城市差了许多。缅甸曾是日本的殖民地，城市里四处可见日本的影子。仰光环城小火车直接是日本淘汰了的JR电车，街上跑着的汽车也百分之九十都是日产汽车。 　　缅甸国家博物馆坐落在离瑞光大金塔不远的地方，是一座五层建筑。明华和孟立君站在博物馆不远处的街道上，街道上没什么路灯，两人将身影隐匿于夜色之中。 　　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除了偶尔来往的车辆外，对面的博物馆也是一片漆黑，只有门口两个守卫所站的地方有一点光亮。 　　“不会整个博物馆就两个人守着吧。”孟立君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缅甸人淳朴，对佛教极为虔诚，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有人会去偷佛牙舍利。 　　其实舍利放在瑞光大金塔里也并不是戒备有多森严，只是瑞光大金塔是一处圣地，就像冈仁波齐一样，无论哪路妖魔鬼怪，都带有敬畏之心。但是佛牙舍利放到博物馆里以后，就好像脱去了神圣的外衣，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展品。对缅甸人民来说或许没什么区别，但对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孟立君伸个脑袋望博物馆里张望，发现明华没有理他，便看了明华一眼，只见明华正闭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他们会不会请什么雇佣兵来抢佛牙？斯里兰卡那边闹得可大了。” 　　孟立君说完，见明华还是没有理他，觉得奇怪，便用手指戳了戳明华的脸。 　　“这位大师，你睡着了？” 　　明华仍旧没有反应，孟立君又伸出手捏了捏明华两边的脸颊，把他的嘴巴给嘟了起来。 　　看着明华的表情，孟立君觉得甚是有趣，一时间竟玩得忘我起来。但快乐总是短暂的，没一会儿，明华就睁开双眼，看着在自己脸上搞怪的孟立君，挑眉问道：“调皮？” 　　孟立君连忙收回手，看向道路的另一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刚才进去看过了，里面还有两个守卫在巡逻，除此以外就没有人了。” 　　“诶？你什么时候进去的？”孟立君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明华。 　　“刚才，就在你捏我的脸地时候。” 　　“咳咳。”孟立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原来是他不会的技能。“下次教教我。” 　　“等你有了报身，自然就会了。”明华解释完，又道：“佛牙舍利应该锁在馆长办公室里。” 　　“你不能来个隔空取物，直接把舍利取出来吗？”孟立君记得监兵就可以操纵不远处的物体，他和监兵打起来，也是因为那把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水果刀。 　　“即使要取，也限定在清楚知道物体细节和具体位置的情况下。”明华就像老师一样，一点一点告诉孟立君规则，“如果你看不见，或者不知道在哪儿，你是没办法取来的，你可以试一试。” 　　“试……怎么试呢？” 　　“那边有个矿泉水瓶，你可以试着拿过来。” 　　“好。”孟立君点了点头，接着摊开手掌，对着路边的矿泉水瓶暗自发力。矿泉水瓶很快升了起来，但还等孟立君高兴，它又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集中。” 　　“好。”孟立君就不信了，连个矿泉水瓶他都搞不定。他集中精神，再次对准矿泉水瓶发力，而这次水瓶没有往上升，而是快速飞了过来。孟立君一喜，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结果水瓶没有飞到他的手中，而是往他身侧的明华飞去。 　　在即将砸中明华的脸时，水瓶像冻住了似的停在空中，接着又好似突然失去支撑似的，掉到了地上。 　　“再练习就好。” 　　孟立君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对准地上的水瓶一捏，这次终于成功了，水瓶成功飞到了他手里。 　　看来还是距离近一些更好掌控。 　　“成功了！”孟立君拿着矿泉水瓶就像宝贝似的，举到明华面前。而明华微微皱了下眉，随手一挥，矿泉水瓶又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 　　“以后多学一些经，法力会有所提升。” 　　“嗯？？”孟立君一惊，怎么感觉自己在出家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可以不学吗？” 　　明华淡淡地看了孟立君一眼，没有回答。 　　那应该就是默许了。孟立君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殊不知，明华心里想的是——现在不用着急，以后慢慢□□便是。 　　时间很快过了十点，又过了十一点，博物馆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门口的守卫也回到了守卫室里，无所事事地聊着天。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孟立君嘟囔了一句，接着给监兵发来条消息，询问郑老师那边的情况。 　　监兵在出发之前回了一趟别墅，拿上了该拿的东西。现在他和佳岁也是无聊地守在V酒店对面一家建筑的楼顶，盯着郑老师和赵副教授的动静。 　　看到孟立君发来的消息，监兵把手机一扔，扔到佳岁怀里，“给他说，那两个老头儿都快睡着了。” 　　佳岁听话地编辑微信，把情况报告给孟立君。 　　“这样干等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干脆进去把人绑了吧。”监兵对佳岁说，但佳岁却没有反应。 　　下一秒，孟立君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监兵以为有情况，兴奋地拿过手机接通电话，结果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了明华冷冰冰的声音：“给我守好，不要轻举妄动。” 　　“诶？”监兵一愣，返回对话框页面一看，原来佳岁把他刚才对佳岁说的话也一并发给了孟立君。 　　“我就开个玩笑，两人没动静，挂了。” 　　挂断语音，监兵狠狠瞪了佳岁一眼，“真是笨得没救了，早晚被你坑死！” 　　“有人来了。”佳岁没有理会监兵的咒骂，而是看着对面的酒店房间说道。监兵顺着佳岁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郑老师的房间当中。 第35章 　　明华和孟立君守在博物馆前，在大约十二点的时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靠近了他们。孟立君很快发现有人靠近，刚绷紧全身，就发现来者是穿着黑色卫衣的监兵。 　　而监兵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明华二人，不由问道：“这是哪儿？” 　　“博物馆。你过来干什么？”孟立君问。 　　“郑勋房里来了一个男的，那男的没呆过久，就出了酒店。我是跟着那男人过来的。” 　　另一边，佳岁还守在酒店对面。 　　“那男的呢？”孟立君又问。 　　“不见了。”监兵也是一脸疑惑，“他在街角拐了一个弯，我再跟过来时，那个男的不见了，你们站在这里。” 　　“你是说他走的我们所在的这条路？” 　　“对啊。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很有可能他已经看到我们了。”明华推测，“我们先散开，四处找找。” 　　“好。” 　　孟立君点点头，转身刚准备出发，突然感觉领子被人拎住了。 　　“你和我呆在一起。” 　　“啧啧，我又不会对他怎样。”监兵酸道。 　　“这里不安全，我怕他受伤。” 　　监兵翻了一个大白眼，“我去右边看看。” 　　“我们去左边。”明华说完，转身向前走去，而孟立君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受伤，你不用太担心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担心你担心谁？” 　　孟立君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好，只好乖乖跟在明华身后。 　　两人来到博物馆外侧看了看，又来到另一条街上转了转，别说可疑的人了，现在连过往的车辆也没有了。四周的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两人又回到博物馆周围，碰上了也在博物馆附近探头探脑的监兵。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监兵问道。 　　孟立君摇了摇头，“你呢？” 　　“我这边也没有，可能今晚没什么事，要不先回去吧。” 　　“不行。对方动手的时机只有今明两晚，错过这两次时机，他们只能明着把佛牙舍利带回去，这对他们非常不利。” 　　对于明华的话，监兵并不反对，只是他还是有些无聊地说：“可是，完全没有动静啊。” 　　“再等等吧。”孟立君道。 　　博物馆的两个守卫打起了瞌睡，除了朦胧的灯光外，博物馆周围一片黑暗，路边仅有的几个路灯似乎年久失修，都沉寂在万籁俱静的黑夜里。 　　明华站在一旁，孟立君和监兵蹲在地上。监兵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无聊到不行，主动开启了话题。 　　“喂，明华，我们的目的只要让他们明着把舍利带回去就可以了是吗？” 　　明华皱了皱眉，“是的。” 　　“带回去，也有可能不还回来啊。” 　　“不会的。当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带走了，他们必然会还回来。” 　　“你是不是把他们想得太斯文了？” 　　“他们本来就很斯文。” 　　“是吗。”监兵又打了个哈欠，接着站了起来，“我再去周围逛逛，太无聊了。” 　　这次监兵往左边走去，他一走，孟立君也站了起来，“我也再去看看吧。” 　　“你呆在我身边。” 　　“放心吧，我又不会迷路。” 　　“不。”明华对孟立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监兵。 　　他？ 　　孟立君用手指着监兵的背影，无声地询问。 　　明华点了点头。 　　孟立君刚才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来他们这次来缅甸就是为了保护佛牙舍利，并不是为了来旅游，监兵那么积极地想参与这件事，怎么会觉得无聊想回酒店？再怎么看，都是回酒店会更加无聊吧。 　　两人悄声无息地跟在监兵身后，而监兵走着走着，慢慢绕到了博物馆后侧。监兵的步伐本是比较随意的类型，但前方的监兵走路却非常端正，甚至称得上优雅。 　　当他走到一处月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时，身上的衣物逐渐开始变化。黑色卫衣和休闲裤慢慢变成西装外套和西装裤，白色短发也像晕染一般，逐渐染成了浓浓的墨色。就连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监兵”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看向两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 　　借着月色，孟立君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长相端正的男人。他穿着西装三件套，手上戴着一只银色手表，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儒雅气息。 　　“监兵从没叫过我的名字。” 　　“哦？真是失策。”男人笑着低头看了下地面，接着又抬起头来，对着两人说道：“我是冯生，幸会。” 　　“冯教授？！” 　　“你好孟立君，没想到提前见面了。还以为你现在在西藏旅游呢。”冯生笑着说，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您认识我？”意识到自己还得写毕业论文，懂礼貌的孟立君同学立马改了称呼。但是说完他隐约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他现在正在坏人家的好事。 　　“何止认识，久仰大名。现在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孟立君偷偷看了看明华，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监兵在哪儿？”明华问。 　　“睡着了而已。”冯生并未正面回答。 　　“佛牙舍利呢？” 　　“不是好好地放在博物馆里吗？” 　　“我是指斯里兰卡的那一颗。” 　　“啊。”冯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来明华法师知道的可真不少。” 　　“你现在可以交出来了。” 　　“No。”冯生摇了摇头，“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我并没有给你选择。”明华说着，身上的袈裟逐渐漂浮了起来。 　　“看来今天不宜行动，我们有缘再会。”冯生说完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接着往后退到了阴影里。 　　明华身上的袈裟立马向冯生飞去，并将他裹住，从阴影里拉了出来。但还未等明华和孟立君上前，袈裟裹住的那具□□就逐渐变干、变黑，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滩黑水。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孟立君捂住鼻子倒退了几步，但看身旁的明华收回袈裟，走到了那摊黑水旁边，孟立君还是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化掉的尸体。” 　　“你是把他杀了吗？” 　　明华看来孟立君一眼，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显然不是冯生。” 　　“这个冯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会法术？” 　　“不清楚。”明华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活人。” 　　看着那摊黑水里还有蠕动的蛆虫，孟立君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拉了拉明华的袈裟，“我们还是先去找监兵吧。” 　　明华闭上眼搜寻了一下附近，最后在博物馆的馆长办公室里发现了监兵的身影。但让明华奇怪的是，他之前在馆长办公室里布置了守护结界，应该不会有人闯入才对。即使有人闯入，他也应该能够感应到，而不是凭空出现一个人在那里。 　　“先去馆长办公室，跟紧我。” 　　“好。” 　　明华轻轻一跃，跳到了博物馆院子的围墙上，接着回过头来看着仰望他的孟立君，示意他跟上。 　　孟立君吞了吞口水，虽说之前他在监兵的结界里发挥还不错，但在现实世界中还是有点心虚。 　　下定决心，纵身一跃，身体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孟立君身轻如燕地跳到了围墙上。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便重心不稳地一头栽进了院子内地树丛里。 　　明华叹了口气，平稳地落到孟立君身旁，用下巴指了指博物馆那栋楼，问道：“我抱你上去？” 　　“不！”孟立君吐掉嘴里的叶子，他还不信了，“你先走，我跟上。” 　　“好。”明华说完，又是轻轻一跃，而这一次，他直接跃到了博物馆的楼顶。 　　孟立君明显一惊，没想到难度跨度这么大。他助跑了几步，接着猛地一跳，身体眼看着离楼顶越来越近，成功就在眼前…… 　　然而很快孟立君的身体就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开始往下坠去，整个人就像冰箱贴一样啪的贴到了博物馆暗粉色的外墙上。 　　明华一副没脸看的样子别过头去，看来有些事还是急不来，得慢慢教才行。 　　楼下，猛地从水泥地上坐起来，孟立君还打算再试一下，然而已经从楼顶下来的明华按住了他的肩，“算了，还是走楼梯吧，会快一些。” 　　“……”孟立君感受到了□□裸的鄙视。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被抱上去。 　　此时博物馆大楼的门早已锁上，但自然挡不住明华和孟立君二人。馆长办公室在五楼，楼里没有电梯，孟立君跟在明华身后，从大楼一侧的楼梯往五楼走去。 　　明华走得很快，即使四周一片漆黑，也好似能看到脚下的路一般。而孟立君则不同了，一直扶着扶手，每到拐角的地方就跌跌撞撞的，总得绊几下，但好歹也能跟上明华的速度。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明华突然停了下来。一直跟着明华脚步的孟立君一头撞到了明华的背上。 　　“怎么了？”孟立君捂着额头问道。 　　“这楼梯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 　　“你抬头看看。” 　　孟立君顺着明华的话抬头看去，尽管楼里没有一点照明，但借着微弱的光亮，孟立君还是能看到头上的楼层多得不正常，就好像永无止境地无限蔓延一般。 　　“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孟立君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明华伸过来的手让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 　　“一、一定要吗？”孟立君有些别扭地问。 　　“听话。”明华皱着眉说。 　　好吧。 　　孟立君老实地握住了明华的手，那双手是那么的坚定、有力，让他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脸红什么？”明华突然问。 　　“啊？你说什么？谁脸红？不是我。” 　　“我看得见。” 　　“你看错了。” 　　孟立君不自在地把脸别向一边，而明华看着他，也不说破，只道：“抓紧我，要出去了。” 第36章 　　孟立君闭上双眼，跟着明华走了一段路，等他再睁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五楼馆长办公室的门前。孟立君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看了看，只见办公室的地上确实倒着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从体型上来看，确实是监兵。 　　孟立君伸手握住门把手，想要打开，但明华阻止了他。 　　“先等等。” 　　明华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后，这才打开了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监兵！”孟立君跑到监兵身边，扶起了他的脑袋，“醒醒。” 　　监兵眉头紧锁，一脸煞白，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孟立君摇了几下，见监兵没反应，便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这一探不得了，孟立君吓得后退了几步，一边望着明华，一手指着监兵，颤抖地说到：“他……他死了。” 　　“不可能。”明华连忙蹲到监兵身旁，用两指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实没有跳动的迹象。他又抬起监兵的脸左右看了看，除了脸色惨白以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他真的死了吗？”孟立君紧张地问。 　　明华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掀起了监兵的黑色卫衣。令人意外的是，卫衣下露出的不是监兵那嫩白的皮肤，而是已经发烂发黑的烂肉，和无数蠕动的蛆虫。 　　和刚才的冯生一样，监兵的脸不断腐烂，眼眶里冒出蠕动的虫子，并最终和卫衣下的烂肉一起逐渐化为一滩黑水，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呕……”画面太过刺激，孟立君不由得干呕起来。 　　“这不是监兵。”明华一把扯下身上的袈裟，扔到空中，并闭上眼念起了咒语。浮在半空中的袈裟好似有生命一般，不断延伸变长，围绕办公室绕了好几圈，接着一头固定在半空中，另一头继续延伸围绕，最终绕成了一个金钟罩的形状，包围了明华和孟立君二人。 　　明华停止念咒，猛地睁开双眼，黑色的袈裟随之像黑影一般汇入了明华的脚底，唯留下袈裟上那金色的丝线，布满了整个房间。金线不断晃动膨胀，就像切割机一样，把这个房间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这些小块在空中漂浮了一阵，突然变成了无数颗沙砾，最后消失在了空中。 　　孟立君看了看四周，他们还是在院长办公室里。恶臭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开的保险柜门。 　　“糟了！”孟立君连忙跑到保险柜前，只见柜子里除了一些文件和精致的玉器外，别无他物。“佛牙舍利被拿走了。” 　　明华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冯生的幻术不可小觑，竟然骗过了他的眼睛。 　　“应该还没走远，你跟上。” 　　明华说完挥了挥手，院长办公室的窗户倏地打开。转瞬间，明华已消失在办公室里，孟立君急忙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只见明华此时正漂浮在空中，观察着四方的情况。 　　孟立君回过头去，手一挥把保险柜门关上，接着也跟着跳了出去，并不忘回头把窗户关上。无论如何，都最好不要让博物馆的人立马发现舍利不见了，能拖多久是多久。 　　勉勉强强在空中站稳，孟立君摸索着往明华的方位飞过去，但还没等他靠近，明华就嗖地往北边飞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如果说明华的速度是和谐号，那孟立君的速度连绿皮火车都赶不上。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在空中前进，觉得自己用腿跑的可能会比较快。 　　来到围墙外，孟立君朝着明华的方向跑了没几步，突然注意到路边的垃圾桶边趴着一个奇怪的身影。 　　孟立君停下脚步，捂着鼻子来到垃圾桶边，发现那奇怪的身影竟然是监兵。 　　“喂，老虎精，你不会死了吧！”孟立君抓着监兵的衣领狠狠摇了几下，心想这也没法跟佳岁交代啊，结果没想到监兵竟睁开双眼醒来过来。 　　“唔，别摇了……”监兵拍掉孟立君的双手，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竟躺在垃圾桶边，立马歪歪倒倒地站起来，往旁边挪了几步。“这是哪儿？” 　　“博物馆外面，舍利被偷走了。” 　　“对了！刚才有个穿着西装的老男人袭击了我。” 　　“明华已经去追了，我们也快去。”孟立君说完就准备继续往前跑，但监兵一把拉住了他。 　　“跑着去？” 　　“我这不是还飞不好吗。” 　　监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死和尚已经来接你了。” 　　孟立君顺着监兵的眼神看去，只见明华的黑色袈裟飘了过来。 　　“……阿拉伯飞毯？”孟立君刚吐槽了一句，监兵就抓着他的胳膊跳到了袈裟上，“少废话，快走吧。” 　　袈裟带着孟立君和监兵朝着明华的方向飞去，很快便来到了V酒店对面建筑的楼顶。此时明华和佳岁正俯视着V酒店的入口处，表情凝重，似乎事情颇为棘手。孟立君和监兵也跟着看下去，只见酒店入口处停了两辆一模一样的小型巴士。 　　“看样子，我们得分开了。”明华说道。 　　“怎么了？” 　　“他们分别上了五辆车，并且手里拿了一模一样的箱子。我过来的时候，有三辆车已经出发了。” 　　“也就是说，舍利就在那些箱子里？” 　　“不一定，冯生还在酒店。” 　　孟立君抚额，果然麻烦了。“看来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 　　眼看剩下的两辆也要出发，监兵提议：“如果要出手，最好是现在。说不定舍利就在剩下的两辆车里。” 　　“赞成。”孟立君附议。 　　明华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准备结印，但几乎与此同时，他脸色一变，低声说了一句：“不好。” 　　眼前的画面突然像镜子碎裂一般分裂为无数块，和办公室里一样，这些小块化为无数沙砾随风飘散，眼前出现的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画面，只是酒店门口并没有停着小型巴士。 　　监兵和佳岁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一愣，监兵问道：“这是什么？” 　　“那人幻术颇为厉害，恐怕车辆早已出发，我们也不知道总共有几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明华摇了摇头，突然又问：“你不觉得这幻术有点熟悉？” 　　“有点老派，倒是很久没见过了。” 　　“回头我再去查一下，现在找舍利子要紧。” 　　“我们现在怎么办？”孟立君问，“他们应该不会所有人今晚都离开，还需要等待后天的交接仪式。” 　　“云缅边境太过危险，他们应该不会走那边，最终还是坐飞机回中国。缅甸的国际机场只有仰光和曼德勒，监兵，查一查最早的航班。” 　　“没问题。” 　　“我和立君去仰光机场守着，你们俩去曼德勒。” 　　“不过……”孟立君打断明华，有些担心地说道：“万一他们今晚不打算离开，而是过一阵子呢？” 　　“要是缅甸发现佛牙舍利不见了，恐怕他们没有这么容易出境了。” 　　孟立君点了点头，明华说得有道理。 　　“最早的航班都是早上五点多……不过曼德勒也太远了吧。”监兵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抱怨道。 　　“如果他飞得动，我们也可以去。”明华指了指孟立君。 　　监兵撇了撇嘴，知道孟立君的能力不太稳定，也不可能让明华托着他飞几百公里。“行叭，我和佳岁去。” 　　四人就此分开，监兵和佳岁前往缅甸第二大城市、几代古王朝建都的地方曼德勒，而明华和孟立君由于离仰光机场较近，离最早的航班也还有些时间，两人便在市区里四处游走，寻思着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之前在V酒店门口停放的小型巴士在市区里并不常见。当孟立君和明华来到瑞光大金塔附近时，竟然看到一辆一模一样的小型巴士。 　　孟立君来到巴士边，贴在巴士的窗户上往里看了看，发现巴士里放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随即问明华道：“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的箱子，是那个样子的吗？” 　　明华站在孟立君身后，隔空看了一眼，说道：“没错，就是这个。” 　　“我来拿。”孟立君用手掌贴在巴士的窗户上，很快就从外面把窗户打开，并取出了手提箱。手提箱上了锁，但是也并没有难住孟立君，他直接锁破坏，拿出了放在手提箱里的暗红色盒子。 　　“不会这么简单吧。”孟立君说着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确实有一块石头，不过当他把盒子举到明华面前时，明华摇了摇头，“不是。” 　　“果然。”孟立君把盒子扔回巴士里，又道：“继续找找吗？” 　　“等等。”明华突然看向大金塔的方向，“有人在里面。” 　　瑞光大金塔只开放到夜里十点，而此时已是半夜，照理说不应该有人。 　　“进去看看？” 　　明华点了点头。 　　瑞光大金塔是缅甸最神圣的地标建筑，没有之一。主佛塔底座一圈长约四百余米，塔身高百米，通体贴金，黄金重达七千多公斤，塔顶还镶有几千颗钻石和宝石，是极其宏伟震撼的一座建筑。主佛塔周围的境内铺有白玉地板，所有人进入大金塔境内必须脱鞋，除主佛塔外，四面八方还有不少供奉着佛陀的佛堂。 　　大金塔位于山顶，通常需要爬一段长廊才能达到入口。不过大金塔西侧修有电梯，从电梯坐到三楼，走过一节长廊，即可进入境内。明华和孟立君直接跳到长廊上，通过长廊来到了大金塔的区域内。 　　白天时，瑞光大金塔境内会有许多参观的游客和前来朝圣的信徒。然而到了深夜，此处一片寂静，给燥热的空气增添了一份沉重感。此时大金塔内没有熙熙攘攘的游人和信徒，只有一个缅甸当地人，和穿着缅甸传统服饰隆基的中老年男人。 　　隐匿于暗处的孟立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导师，郑勋。 第37章 　　自从上次妙光寺一别，孟立君就再也没见过郑老师。如果想要见，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孟立君内心有些不想面对罢了。郑老师毕竟是他的恩师，他从本科开始就一直受郑老师关照，现在突然站到了郑老师的对立面，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抗拒。 　　明华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不是幻术，便对孟立君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关系。孟立君深呼吸了一口，慢慢朝着郑老师走去。 　　缅甸的当地人似乎是个导游，此时正给郑老师解说着什么。孟立君慢慢靠近，由于没有穿鞋，脚步声很小，在离郑老师还有一两步时，郑老师才闻声转过身来，和孟立君面对面。 　　郑老师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在这里和孟立君相见。他下意识看了看孟立君身后，果然在一处较暗的屋檐下看到了明华的身影。 　　郑老师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们真的赶过来了。” 　　“郑老师。”孟立君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来到这儿感觉如何？” 　　“比在西藏好一些。”在西藏时毕竟受制于监兵，现在有了明华撑腰，自然舒服多了。 　　“哈哈，你这小子还真记仇。”郑老师笑着说，然而孟立君倒并没有这层意思。 　　“老师来这边又感觉如何？”孟立君问道。 　　“这个吧，不怎么样。”郑老师说完背起双手，转过身来，面对瑞光大金塔的主佛塔。“你知道这座塔是怎么修建起来的吗？” 　　孟立君摇了摇头，他知道每次郑老师这样发问，并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只是为了自己说话做个铺垫罢了。 　　“上面的金子，都是缅甸的寻常百姓一点一点捐出来的。这要是放在中国，很不可思议吧？” 　　“这倒是。”孟立君点了点头。缅甸人对佛教太过虔诚，无论有多贫穷，都愿意将身上的钱财供奉给佛。瑞光大金塔每隔四五年就会重新贴金，这里就好像一座由无数金子和宝石构建起来的城池，放在与如此贫穷的一个地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每天有无数人在这座金色的城池里进进出出，却没有人带走任何金子，反而是来得人越多，金城就更加金碧辉煌，这对无信仰的人来说，想必是相当不可思议。 　　“有些时候，我也很怀疑，到底是物质的力量更大，还是信仰的力量更大。你怎么看？” 　　孟立君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对物质的反映，意识不是自生的和先验的，认识世界的形式是主观的，认识世界的内容是客观的。然而对宗教接触得越多，孟立君就越觉得意识的力量无比可怕。 　　尽管许多思想或政治理念都在强调物质才是基础，但是真正让一个国家感到害怕的不是他国的飞机大炮，也不是他国的宇宙飞船，反而是自己国家国民的意识趋向。 　　国家不可能对国民的意识放任不管，因为只有当所有人都拥有共同的价值导向，为了同样的目标去努力，国家才能够稳健发展。这是必须的，也是正确的治理手段。 　　所以说物质固然重要，但意识更为重要。以往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孟立君总会下意识地观察郑老师的反应，投其所好地选择如何回答。但是现在他的立场不同了，也不想再趋炎附势，只想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人不可能没有信仰。即使选择崇尚金钱，那也是一种信仰。信仰决定人们的生活，主宰人们的选择。当一个人没有信仰时，他活着也就不再有意义。” 　　“你把信仰和信念搞混了。” 　　“不，如果只把信仰定义为宗教相关，那太狭隘了。广义的信仰和信念并没有区别。反过来说，如果把宗教的定义扩大，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或是人文主义都看作一种宗教，那信仰和信念也没有区别。” 　　“……”郑老师沉默了一阵，有些感慨地说：“看来出去一趟，你变了不少。” 　　孟立君没有反驳。 　　“听说白云寺那边进展不顺利，请来的施工队出了不少事。” 　　“您为什么要参与这些事呢？”孟立君总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脸上的表情似乎已极力隐忍，“你研究佛教这么多年，现在却要和儒界的人一起毁掉佛教吗？” 　　“你懂什么？就算我们现在不这么做，宗教早有一天也会毁灭！”郑老师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我们只不过是加快这个进程罢了。” 　　“宗教不可能毁灭，你知道的。”孟立君坚定地说，“从泛神教、多神教到一神教，宗教的形式多种多样，你不知道未来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宗教。只要人们还在思考，还在社交，就一定会有宗教出现。” 　　“你的结论下得太武断了。” 　　“是你想法变了！”孟立君一手指着身旁的大金塔，满眼通红地问道：“你看到这种东西，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空气安静了一阵，只剩下孟立君大声喘气的声音。 　　郑老师不再说话，而是仰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座宏伟壮丽的建筑。这样一座建筑是人们创造出来的奇迹，是历史和文化的结晶，也是不可多得的世界瑰宝。它仅仅是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就言说了无数的内涵。站在如此庄重的宗教建筑面前，就连无神论者都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动摇。 　　郑老师叹了口气，“我知道宗教对人类来说有多重要。” 　　“您当然知道。”孟立君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您研究了几十年的东西，怎么忍心看着它毁灭。” 　　“有时我也心存侥幸，佛教经历了那么多法难，最后还是发展到了现在。我想或许我所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环，对这个宗教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可是说到底，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些时候，你就是得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郑老师说完，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果我直接出家，可能也没这么多事了。你可以说我追求名利，但我确实无法放下燕大的职位。” 　　“我希望您能尊崇内心，不要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哈哈。”说出心里话，似乎轻松了许多，郑老师笑了笑，又道：“你这小子也来给我做人生导师了？” 　　“不敢不敢。”刚才的气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孟立君一下又怂了起来。他心里想着他的博士学位应该是彻底没戏了，而这时郑老师又说了一句话：“佛牙舍利，在赵奇那里。他坐车去了蒲甘，计划在那边躲一阵。按照计划，后天早上我会出席交接仪式，但那时候他们会发现舍利不见了。我们会找理由尽快回国，到时候赵奇再返回仰光，和我们汇合。我们毕竟是中国代表团，出关应该不难。” 　　赵奇，也就是赵副教授。得到这个消息，孟立君心里松了一口气。 　　“冯教授也会和您一起吗？” 　　“没错。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见是见过了……”孟立君回头看了看明华，而郑老师也跟着看去。 　　明华向郑老师点了点头，郑老师也回了个礼，接着迈着步伐朝明华走去。三人很快走到一起。 　　“最近实在是多有得罪了。”郑老师带着歉意说道。 　　然而明华一点也不客气，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确实”，倒让郑老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老师，冯教授到底是什么人呢？”孟立君故意转换话题，好让郑老师不那么尴尬。 　　“他这个人好像会些法术，有些捉摸不透。他是燕大派来的，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势力。” 　　“他现在在哪儿？”明华问。 　　“他也上了一辆车，他应该是去了仰光机场，目的是把你们引过去。” 　　如果不是路途中偶然遇到了郑老师，此时明华和孟立君也差不多该赶往机场了。 　　“那我们先走了，郑老师。回燕大再见。” 　　“等等。”郑老师突然抓住了孟立君的手，“不管你们最后是带走了舍利，还是和冯教授闹了起来，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把舍利的丢失和我们联系起来。” 　　孟立君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离开瑞光大金塔，孟立君给监兵拨了个语音通话，通知他最新得到的消息。郑老师直接把酒店名称也告诉了孟立君，对他们来说省了不少事。 　　蒲甘离曼德勒不远，历史上也建立过王朝。蒲甘平原上曾经有上万座佛塔，虽现在只剩下两千多座，但也非常壮观。 　　监兵和佳岁一路疾行，此时应该是赶在了赵副教授前头，但是离蒲甘也还有一段距离。得知酒店信息后，监兵决定去酒店守株待兔，而明华和孟立君则是雇了郑老师的缅甸司机，让他连夜把他们送往蒲甘。 　　“你真的该好好练习一下了。”路上，明华对孟立君说道。 　　“我在监兵结界里的时候，也还不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出来就感觉不行了。 　　“那边是冈仁波齐，和婆娑世界不同，你在那边能发挥好，也是应该的。” 　　“那现在怎么办呢？老实说，在现实世界的环境里使用法力，确实让我感觉有些别扭……” 　　“你必须要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如果你自己都心虚，谁还能帮你？” 　　“嗯……好吧。”孟立君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心虚。 　　“你先休息一下，快到了我叫你。” 　　“好。”孟立君往后仰，把头靠在座椅的椅背上，然而缅甸的公路甚是坎坷，让他完全无法放松。 　　明华见状，扶着孟立君的头，按到了自己肩上。孟立君脸微微一红，倒是觉得路没有那么坎坷了。 第38章 　　蒲甘平原上灰尘较多，等监兵和佳岁赶到郑老师告诉他们的那个酒店时，两人已是灰头土脸。 　　酒店不大，三层小楼，中间有一个天井，天井底部是一个别致的小花园。酒店楼顶是露天餐厅和茶座，可以观看平原的日落日出。 　　开好房间，监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天亮了。蒲甘离仰光不过几百公里，但是缅甸交通不发达，通常需要坐一夜的夜班巴士才能从仰光来到蒲甘。算算时间，赵副教授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达，监兵便决定先冲洗一下身上的灰尘。 　　脱光衣服，拧开热水，正准备淋浴时，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监兵回过头去，只见佳岁正一边脱上衣，一边朝他走来。 　　“你进来干什么？” 　　“一起洗。” 　　“谁准你跟我一起洗了？！” 　　佳岁没有说话，而是扔掉上衣，裸着上身走到了监兵面前。卫生间空间本来就狭小，佳岁又生得人高马大，瞬间让监兵感到了压迫的空间感。 　　“脏狗，给我出去！” 　　佳岁没有听监兵的话，而是解开了腰带，宽松的黑色纱裤立马顺着那紧实的大腿滑到地上，露出□□的下半身。 　　监兵倒吸了一口气，用食指戳着那近在咫尺的胸膛，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出！去！” 　　“神君以前也会跟我一起洗澡。”佳岁一手抓起自己胸前的那只手，闷闷地说道。 　　“那时候你还小，好吗！”监兵无语地说，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就跟怪物似的。 　　“我想跟你一起洗。”佳岁不再叫监兵“神君”，而是称呼“你”，他抓着监兵的手一动不动，一双炙热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监兵。 　　“不！行！给我出去！”佳岁一把抽回手，直接走到花洒下面冲洗起来。热水淋到监兵的脸上，他仰着头，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同时嘴上还不忘说着：“同样的便宜还想占两次，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看着水中闭上双眼的监兵，佳岁上前一步，一手揽过监兵的腰，一手捏住监兵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你！唔……唔……”监兵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佳岁竟然敢强吻他。“你放开……嗯……嗯……” 　　佳岁用力地揽着监兵的腰，就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似的，灵活的舌头撬开监兵的嘴唇，与那还在极力说话的舌头缠绕在一起，捏着下巴那只手逐渐滑到监兵脑后，并不断往下，揉捏起了那小巧圆润的臀。 　　监兵开始有些晃神，心里被佳岁的舌头舔得痒痒的，但当他发现身后的那只手不安分地跑到了他的屁股上时，他立马回过神来，右手狠狠掐住佳岁脖子，把他推开。 　　“带你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少给我得寸进尺。”监兵眼神凌厉地盯着佳岁，既是警告，也是愤怒。 　　佳岁双手搭在监兵的右臂上，也不用力，只是皱着眉，表情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看着那清澈透亮的小狗眼神，监兵又心软了。他收回手，看到佳岁的脖子上有一道红痕，他承认，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疼。 　　就不该养这只狗！ 　　监兵在心里愤愤地骂了自己一句，接着往旁边站了站，对可怜兮兮站在旁边的佳岁说道：“过来，给你冲一下。” 　　佳岁的眼神立马明亮起来，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如果他现在是藏獒的形态，恐怕尾巴已经摇上了天。 　　监兵给佳岁腾出了正中间的位置，自己站到了墙边，但是没想到佳岁并没有站到中间，而是直接扑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你！”监兵勉强从佳岁宽阔的肩膀上探出头来，刚消下去的火又因为顶着他小腹的那根东西而冒了起来，“你他妈就知道发情！老子是不是太久没收拾你了？！” 　　“我就想抱抱你。”佳岁伏在监兵的耳旁说道，那温柔无害的样子让监兵突然又没了脾气。 　　“我好久没抱过你了。” 　　炙热的呼吸喷在监兵的耳朵上，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佳岁那低沉的嗓音有些性感，使得他的下身也有抬头的迹象。 　　不行不行不行！ 　　监兵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这只是你的宠物！长得帅又如何？想想上次，鬼迷心窍想上佳岁，到头来被上的却是自己，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监兵理了理思绪，打算心平气和地和佳岁讲道理，毕竟养了这么久的宠物，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该说教还是得说教才行。 　　“我是你的主人，你抱我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把你的……”监兵话还未说完，抱着他的佳岁似乎是发现了他的下身也有了反应，想也没想，就一把握住了他的命根子。 　　监兵瞳孔一缩，浑身一颤，猛地用力地佳岁给推了出去，“给老子滚！” 　　佳岁还想上前，监兵倏地抬起手，用手指着卫生间的大门，额头上隐约出现“王”字，浑身上下散发出凶狠的野兽气息。 　　佳岁知道监兵这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试探的边缘徘徊，乖乖拿上衣服走了出去。 　　佳岁一走，监兵松了一口气，他在花洒下淋了淋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低头看去，下面的兄弟并没有任何要冷静的迹象。佳岁的气息还萦绕在卫生间里，监兵握紧拳头，又松开，握紧拳头，又松开，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握住了自己的下身，□□起来。 　　当达到顶峰时，监兵意识到自己意淫的对象竟然是佳岁，不由得一拳打到墙上，“啊啊啊啊啊啊！这条该死的藏獒！” 　　监兵从卫生间出来，侧卧在床上的佳岁立马坐了起来。他直直地看着监兵，眼神甚是微妙。 　　“看什么看。”监兵有些心虚，不看佳岁，而是拿起了床上的手机。 　　“神君刚才在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我闻到了神君的味道。” 　　“什么味道？”监兵立马一脸戒备地问。 　　“和上次你射在我手里时，一模一样的味道。” 　　“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监兵活了几千年，从没这么丢脸过。这只狗蠢归蠢，鼻子倒挺灵。“谁让你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了？！” 　　“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监兵手机一扔，背对佳岁躺下，一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样子。 　　佳岁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监兵的背影。 　　窗外很快开始发亮，楼下突然传来了汽车碾压石子路的声音，监兵立马坐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看，发现一辆眼熟的小型巴士停在了酒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监兵拍了一张照，发给孟立君，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没错，就是赵副教授。” 　　监兵和佳岁的房间在三楼，站在门口的走廊，可以通过天井观察整个酒店的房间。赵副教授很快办好入住手续，提着箱子来到了二楼左侧的一间房。监兵躲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确认好赵副教授入住的房间后，回到自己的房里，给孟立君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现在怎么办，我和佳岁直接动手？” 　　“他是一个人？” 　　“没错，巴士已经走了。” 　　“好，把他绑起来，别让他出声，我和明华很快就到。” 　　赵副教授也是孟立君的老师，除了喜欢让学生免费帮自己做事外，也没什么大毛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对老师有些无情，孟立君又补充了一句：“别伤到了他。” 　　但是另一头的监兵已经挂掉了电话。 　　监兵和佳岁手脚麻利地来到了赵副教授的房间门口，监兵敲了敲房门，房间里立马传来了赵副教授说着英语的声音：“谁在外面？” 　　监兵也模仿缅甸人说英语的口气，回答道：“你的东西落在前台了。” 　　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突然一下没了动静。监兵和佳岁对看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监兵又敲了敲房门，房间里再无回应，监兵对着房门扬了扬下巴，接着后退一步，而佳岁领会到了监兵的意思，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打开的手提箱，和一扇大开的窗户，昭示着房里人的去向。 　　监兵和佳岁连忙来到窗户边，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手矫健的人正在微亮的天色中急速穿行，一会儿跳上屋顶，一会儿又隐匿于街道之中。 　　“是那个老男人！快追！”监兵说完翻出窗户，朝着冯生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除了这个稍微繁华一些的村落和蒲甘古城，蒲甘平原上其余地方基本上都是树木稀稀拉拉的荒地和随处可以见的佛塔。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视野非常开阔。 　　冯生很快跑出村落，来到了开阔的荒地上，监兵和佳岁也锁定了他的身影。然而跑着跑着，监兵觉得有些奇怪，前方的冯生几乎是以一定的频率跑一截，跳一下，那跳动的身姿似乎每次都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中了幻术，监兵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佳岁。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身后的佳岁见他停下，竟化身为藏獒形态，一下子扑咬了过来。 第39章 　　由于未做准备，监兵一下被佳岁扑倒在地，身子狠狠地撞向地面。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自己面前，而佳岁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胳膊开始撕咬。 　　藏獒的咬合力不容小觑，监兵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反倒是胳膊差点被拉扯得脱臼。 　　这只笨狗！还说记得自己的气味，稍微中点幻术就六亲不认了！ 　　监兵左手幻化出虎爪，一巴掌拍在佳岁脸上，把他拍飞。佳岁站起来后甩了甩脑袋，还想再扑过来，监兵立马翻身变为老虎形态，对着佳岁咆哮了一声，佳岁瞬间愣在原地，看样子是这一声虎啸让他清醒了过来。 　　监兵变回人形，甩了甩右手，佳岁也跟着变回人，只是他只敢看着脚下，不敢看监兵的眼睛。 　　“早晚被你坑死！” 　　监兵抱怨了一句，接着观察起四周来。周围是一片荒凉的沙地，坐落着星星点点的几座佛塔。这里的佛塔都不高，即使是稍微大一些的佛塔，也顶多三层楼左右。监兵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一个佛塔上站着一个人影。 　　“在那边。” 　　监兵朝着人影所在的佛塔疾驰而去，然而下一秒，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另一座佛塔上也有一个人影。停下脚步，监兵再次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所有的佛塔上都出现了同样的人影。 　　“该死。” 　　人影越来越多，原本只是一座佛塔一个人影，然而现在佛塔上的人影开始分裂，出现了无数重复的人影。监兵屏气凝神，仔细观察这些影分身一样的东西，很快，黑影开始减少，但最终还是剩了三五个人影，让监兵看不透。 　　“注意四周，不要被迷惑了。”监兵叮嘱完佳岁，纵身一跃来到了空中。向下俯视，剩下的几个人影就如剪纸一般，只有纸张的厚度，唯有一个黑影是立体的，并抬起头来看向监兵。 　　就是他了！ 　　找准方位，监兵又变为白虎形态俯冲下去，然而下一秒，他就一头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从空中跌了下来。 　　调整好中心，落回地面，监兵对着墙的方向咆哮了一声，顿时眼前的空气再次龟裂为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而碎片消失后，出现在监兵眼前的，正是穿着西装的冯生。 　　“白虎神君为何如此拼命？” 　　“把舍利交出来！” 　　“你怎么这么确定舍利就在我身上？” 　　“少废话！” 　　“啊，我知道了。”冯生冷笑了两声，“看来是我们的人中出了叛徒。” 　　监兵不再多说，而是直接扑了过去。冯生就在眼前，对监兵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但是当他的爪子碰到冯生时，眼前的人突然好似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急速干瘪了下去，并在监兵的踩踏下化为了一滩黑水。 　　“在那边！”身后的佳岁喊了一声，化身为藏獒朝着另一个冯生扑去，但那边的冯生也变成了一滩恶臭无比的黑水。 　　监兵在一旁的干草上擦了擦爪子，打算继续寻找冯生的身影。然而还未等下一个冯生出现，沙地里突然冒出了无数的人手，抓住了监兵的四肢。再看另一边的佳岁，也是同样的情况。 　　人手顺着四肢逐渐往上，一具具活尸从地里爬了出来。监兵展开翅膀，想飞往空中，但奈何活尸实在太多，很快覆盖住了他整个身体。 　　没多久，荒凉的平原上出现了两座活尸堆积而成的小山，将监兵和佳岁死死禁锢在地面上。 　　监兵在尸体堆中不断挣扎，但刚挣脱开这边的手，那边的脚又缠了上来，挣脱的速度远远不及这些活尸缠上来的速度。四周弥漫着糜烂腥臭的味道，不明的粘稠液体磨蹭到身上，监兵一阵反胃，甚至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活尸突然往四周散开，监兵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身处水中，刚才压在他身伤的尸体在四周游荡，就像一个漩涡一般，黑压压的一片。 　　这是哪儿？ 　　监兵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头绪，而就在这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手。监兵下意识想逃，但很快还是被那只巨手给抓住，从手里捞了起来。 　　“咳咳咳。” 　　从水里出来之后，监兵又变回了人形。他拍了拍胸口，发现佳岁和他一样，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半跪在一旁。 　　“你们俩还好吗？” 　　孟立君的喊声传来，监兵闻声望去，只见明华和孟立君正站在一只巨大的黑色爬虫的头顶上，俯视着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监兵问了一句，这时孟立君从爬虫头顶跳下，来到了他和佳岁的身边。 　　“未名湖里的水怪。”孟立君说道。 　　当明华把袈裟扔到空中，释放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爬虫时，孟立君就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眼熟。一问，果然是他曾经在燕大里见过的那个妖怪。 　　见监兵和佳岁都不太明白，孟立君又解释道：“冯生擅长操纵尸体，而未名湖这个水怪就是吃尸体的。” 　　“也就是说，这个怪物刚好克冯生。”监兵明白过来，又道：“死和尚养的小鬼越来越高级了。” 　　“我也才知道他的袈裟原来是用来收妖的……” 　　“他那袈裟可邪门了，反正我是不敢碰。” 　　听到这话，孟立君突然觉得有些耳熟。但想了半天，他也想不起来曾听谁说过，也就没再多想。 　　再看明华那边，爬虫把四周的尸体吃了个遍，少了替身和傀儡，冯生只得用幻术制造一些幻象，但明华已经有所防备，那些幻术也不再起作用。 　　“我最后说一遍，把舍利交出来。”明华并未用力地说话，但声音却在四周回荡，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哼，有本事就来拿。”冯生说完转身向后跑去，看样子是打算逃跑。 　　明华从黑色爬虫的头顶跳到地面，接着身子半跪，一掌拍到松软的沙地上，地面开始炸裂开来，裂纹一直延伸到冯生的脚下，这时，无数根闪着光芒的金线从地底穿出，将冯生五花大绑，死死禁锢在原地。 　　在一旁观战的孟立君用手肘捅了捅监兵，又用眼神指了指正在收回袈裟的明华，对监兵说道：“怎么样，有点帅吧。” 　　监兵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监兵带着佳岁来到了冯生身旁，孟立君也连忙跟上。 　　少了活尸傀儡，冯生没有再化为一滩黑水，而是被金线禁锢住，倒在地上。 　　“呵呵，四打一？”冯生冷笑着说。 　　监兵蹲下来，对准冯生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四打一怎么了，不是很牛吗？” 　　冯生皱着眉晃了晃脑袋，勉强把被监兵弄乱的发型弄回原位，“你再碰我的头发我……” 　　“啪。”监兵面无表情地又给了他一巴掌，就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孟立君在心里默默为监兵鼓掌。对于脸皮薄的他来说，还是没办法一上去就直接跟人动手。 　　“舍利。”明华话不多说，直接摊开了手掌。 　　“没在身上。” 　　明华挑了挑眉，轻轻晃动了一下手指，冯生身上的金线立马收紧，就好似要勒到肉里一般。 　　“啊啊啊！”冯生咬牙坚持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放弃抵抗，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红色丝绒小盒，举了起来，“这里，在这里！” 　　监兵拿过小盒，打开看了看，接着又关上，扔给了明华，“是佛牙舍利没错，你再看看。” 　　明华又确认了一下，接着将小盒收进了袈裟里。 　　“还有一颗。” 　　明华指的自然是斯里兰卡的那一颗。 　　“那一颗我为什么要带在身上？”感受到身上的金线又在收紧，冯生大叫着补充了一句：“在燕京！” 　　金线逐渐松开，沿着地面爬回明华脚下，并最终回到了他的袈裟上。 　　明华看向监兵，监兵点了点头，接着又向佳岁。佳岁抬起手，猛地劈向冯生的脖子，冯生立马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嗯？？”孟立君一愣，这才发现旁边的三人已经完成了眼神交流，“大家都是神仙，有必要这么粗鲁吗？” 　　“问你老公。”监兵说完站了起来，而佳岁把昏过去的冯生扛到了肩上。 　　“哈？什么老公？” 　　“你刚才不是说他帅吗？”监兵双手抱头，朝着村落的方向走去，佳岁扛着冯生默默跟上。 　　至于明华，听到监兵的话后勾了勾嘴角，也向前走去。 　　“那个啥，你别听他胡说。” 　　“佳岁，我胡说了吗？” 　　“没有。” 　　“你们……！”孟立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监兵似乎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往前走去。 　　明华稍稍放慢脚步，和孟立君肩并肩，“老师和老公，你选一个吧。” 　　“诶？”孟立君瞬间愣在原地，看着明华侧后方的背影，心想明华这是也加入了调戏他的行列？ 　　“我帮你选？”明华回过头来，看向孟立君，“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现在换老公做做如何？” 　　“谁要老公啊，不需要好吗。”孟立君小声地说。 　　“哦？是吗。”明华看着微微脸红的孟立君，淡淡说了一句，也不再多说。 第40章 　　白云寺在舆论的力量下转瞬之间萧条衰败，如今已几乎没有香客前往。为了重振白云寺，并且和儒界抗衡，明华决定将四颗佛牙舍利齐聚燕京，而这也是他曾对普贤菩萨提起的那个“方法”。 　　但是此刻他们不能直接将缅甸的佛牙舍利带走，因为如此一来，佛牙舍利就无法正大光明地在中国出现。 　　明华和孟立君将舍利送回了博物馆，好在并没有人发现舍利失而复得。两人守在博物馆，以免舍利再出什么问题。而监兵和佳岁则是把冯生带回H酒店看管，打算等中缅双方交接舍利之后，再做打算。 　　做好一切安排和准备，时间已经到了交接的前一天晚上。此次明华和孟立君不再守在博物馆外，而是直接呆在了馆长办公室里，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舍利。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见孟立君总是出神，明华不由问道：“你在担心？” 　　“啊？”孟立君回过神来，“担心什么？” 　　“明天交接。” 　　“没有。”孟立君摇了摇头。他们已和郑老师说好，明天的交接仪式由明华扮作郑老师前往，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哪方面的？” 　　“监兵说你的袈裟很邪门，他不敢碰。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吗。”明华点了点头，“这确实不是普通的袈裟，你可以把它看作活物。” 　　“里面有许多妖魔鬼怪吗？” 　　“是的，有的驯服了，有的还没有驯服。普通人碰不得，它会咬人。” 　　“咬人……啊！”孟立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李奕博！李奕博被你的袈裟咬了。” 　　“谁？” 　　“我的室友。” 　　明华皱起了眉头，“那他现在应该不太好过。” 　　“这可怎么办？”孟立君想起自己曾被玄武咬了一口，神智不清了好几天，而他还是在有明华照顾的情况下，也不知道李奕博现在怎么样了。 　　“明天交接之后，我们尽快赶回燕京。” 　　“好。”孟立君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便拿出手机，给李奕博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了许久，对面终于有了反应，但画面上显示出来的人不是李奕博，而是一个中年妇女。 　　曾经李奕博给家里开视频时，孟立君见过，这个人是李奕博的妈妈。 　　“阿姨好，我是小孟，李奕博在吗？” 　　“奕博生病了。”李奕博的妈妈一脸憔悴地说，她将默认打开的前置摄像头改为后置摄像头，屏幕上立马出现了浑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李奕博。 　　孟立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几天没见，李奕博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很严重吗？” 　　“医生说可能感染了病毒，也找不出具体病因。” 　　“阿姨，您让他坚持住啊，我尽快赶回去，我有办法治好他。” 　　挂掉电话，孟立君还是坐立难安。李奕博是生命科学学院的博士，是实打实的国家人才。如果他出事了，对国家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 　　看着一脸凝重地在屋子里乱转的孟立君，明华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很担心他？” 　　“那当然了。”孟立君皱着眉说，“他是我的室友啊，而且还是因为我才进医院的。” 　　“我可以治好他。” 　　“那也担心。他现在研究的课题很重要，万一他醒来脑袋有了损伤怎么办……” 　　明华一把将面前晃来晃去的孟立君拉到怀里，冷冰冰地说：“我说了我可以治好他。” 　　孟立君愣了两秒，看着面无表情地明华，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室友啊。” 　　“没别的关系了？” 　　孟立君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明华是在盘问他。眼看着李奕博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盘问他，孟立君也来了火，不爽地说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明华脸色一沉，“你是我的人，怎么跟我没关系？” 　　“我怎么就成你的人了？”孟立君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我自己的。” 　　“我守了你二十多年，你从出生开始，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你怎么不讲道理！”孟立君憋红了一张脸，“哪怕是家长，也要给子女自由。” 　　“家长？？”明华眼角一抽，显然已是发怒的前兆。 　　孟立君吞了吞口水，气势弱了下来，“你不是我老师吗。” 　　“老师我当够了。” 　　“那算了……” 　　孟立君话还没说完，明华就一把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过来。孟立君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而嘴里的触感是那么真实，那条舌头就如无拘无束的小鱼一般在他的口腔里游走，缠绕在一起的舌尖就好似天生难以分开一般，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后背传至头顶。 　　孟立君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抬起头迎合着明华的亲吻。半晌，明华才松开他，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当你老公。” 　　下一秒，孟立君的脸爆红成番茄模样，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疯了，你这个和、和尚……” 　　“再说一遍？”明华右手捧起孟立君的脸颊，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口水痕迹。 　　“你这个和尚……”孟立君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他这么娇羞的样子，明华就着右手，又抬起孟立君的下巴吻了下去。 　　“唔……”这回孟立君有准备了，他推了推明华，发现完全推不开，接着便扭动了一下身子，谁知明华突然松开他，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孟立君浑身上下都红透了，就像煮熟了的虾子。他感到屁股下面有个东西逐渐硬了起来，想到在温泉里见过的那个怪物，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今天不是时候。”明华亲吻了一下孟立君的耳垂，把他松开。 　　孟立君连忙起身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妈的，东南亚就是热。 　　明华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孟立君的背影。感受到身后那炙热的视线，孟立君不自在地捡回了话题，以免空气太过尴尬。 　　“那个，李奕博好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那取决于你跟他的关系。” 　　“我跟他真没什么啊。”孟立君转过身来，见明华一脸笑意，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便又转了回去。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哼。”孟立君低声应了一句。 　　“和琉璃世界的人接触，多少会有些影响，不过只要处理及时，就不会有大问题。你们的周助教应该也快出院了。” 　　“周助教？啊对，丁师兄说她住院了……” 　　“陵光借用了一下她的身体。” 　　“诶？”孟立君立马反应了过来，“原来和我们一起去峨眉山的是朱雀神君？” 　　明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怎么不让她也来缅甸呢？” 　　“我让她和执冥去了日本。”明华起身走到了孟立君身边，看着窗外， “本想让监兵和执冥去，但监兵性子捉摸不定，我怕他坏了事，所以还是把他带来了缅甸。现在看来，他也算靠得住。” 　　在H酒店内的监兵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谁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日本那边进展如何了？”孟立君问。 　　“有人想偷佛牙舍利，但被陵光和执冥阻止了。” 　　“幸好有她们俩……不过我们怎么把佛牙舍利带回燕京？” 　　“这个不用担心。”明华说完，转过头来看着孟立君道：“时间还早，你可以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孟立君不敢看明华的眼睛，“嗯”了一声，走到沙发边，面朝里躺了下来。 　　等孟立君再醒来时，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 　　交接仪式在市政府举行，孟立君跟着博物馆和政府工作人员来到了市政府门口，而明华也变装为郑老师，和赵副教授等人一起，作为中方代表团入座了嘉宾的位置。另一边的监兵也没闲着，让佳岁守着冯生，自己则来到了交接仪式现场，以免现场发生什么意外。 　　市政府门口聚集了许多市民，还有一些安保人员和媒体记者。中缅双方代表分别发了言，之后又欣赏了缅甸传统的歌舞表演，可以看得出缅甸方面对此次交接相当重视。 　　最后，缅甸方代表拿出了装在精美盒子里的佛牙舍利，准备交给中方代表。然而就在此时，现场突然想起了枪声，所有市民尖叫着抱头乱窜，现场立马乱作一团。 　　台上的缅甸代表也吓得趴到了地上，佛牙舍利随之滚到了地上。明华下意识想去捡，但一连串的子弹打了过来，让他不得不分了心。佛牙舍利被乱成一团的市民踢来踢去，不远处的孟立君连忙上前，在慌乱的脚步中捡起了盒子。然而就在这时，拿着枪的四个缅甸人朝天射了几枪，不停地大声吼道：“所有人都蹲下不许动！” 　　惊恐的市民们听话地抱头蹲下，唯有捡起舍利，刚起身的孟立君，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第41章 　　“把盒子扔过来！”领头模样的人用枪指着孟立君，用英语说道。 　　孟立君先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静伏在台边的明华，又瞥了眼蹲在一棵棕榈树后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监兵，接着慢慢将双手举过了头顶。 　　看来冯生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若偷窃失败，就雇人硬抢。尽管大部分缅甸人都非常善良，但军政府控制的地区仍有不少恶人，想找几个见钱眼开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说把盒子扔过来！”头领又吼了一句，孟立君还是没有动，只是装出一副听不懂对方说话的样子。 　　头领向另一个人示意，那个人点了点头，接着穿过民众，走向孟立君，看样子是打算亲自来拿。 　　孟立君不敢贸然行动，四周全是普通民众，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来。他下意识看了看明华，发现明华正看着监兵的方向。他顺着明华的眼神看去，只见那棵棕榈树后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虎，只是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身上，没有注意罢了。 　　拿着枪的人慢慢靠近孟立君，在还有几步之遥时，他向孟立伸出了左手。此时孟立君正双手举过头顶，右手拿着放有舍利的盒子。在对方伸出手的同时，他突然握起了空荡荡的左手，仅有食指指向天空。来人愣了一下，不知孟立君此时指天是为何意。下一秒，指着天空的食指慢慢调转了方向，最后落在了路旁的一棵棕榈树上。 　　四个人下意识地顺着孟立君的指示看去，接着发现一只巨大的白虎正匍匐在地，已然是即将扑上来的模样。几人惊恐地朝白虎开枪，又引发了一阵民众的尖叫。但是白虎身形矫健，在几人看向他的同时，他就已经扑过来，瞬间掀翻了最近的一个人，接着又“之”字型跳跃到附近的一个人面前，一掌把他拍飞，又一掌踩碎了掉落在地上的枪。 　　另一边，在白虎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时候，明华褪去了郑老师的伪装，身影一闪，转瞬间就来到了头领的身后。原本还打得酣畅淋漓的自动□□突然卡壳，头领不明所以地拿起枪看了看，接着下一秒脖子就挨了一个掌刀，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在监兵和明华解决周围三个人的同时，孟立君身旁的人见形势不妙，连忙从后腰掏出一只匕首，来到孟立君身后，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身后的人大声对明华吼道，“再动我杀了他！” 　　明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监兵也停下了动作，在原地迈步。这人一边看看明华，一边又看看人群外的监兵，完全不知道为何在这里会出现一个衣着华丽的和尚和罕见的白色巨虎。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缅甸语喊了一句什么，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很快人群情绪激动起来，蹲在地上的人们开始不停地跪拜监兵和明华。 　　身后的人也激动地用缅甸语对人群喊着什么，看样子是想阻止人群的行为。孟立君推测这些人是把明华和监兵当成菩萨了，因为缅甸人将一个星期分为八天，分别由八个菩萨掌管，其中掌管周二的菩萨坐骑就是一头老虎，而今天正好就是周二。 　　监兵开始朝孟立君走来，身后的人情绪不稳地拉着孟立君往后退去，手上不注意在孟立君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 　　孟立君皱了皱眉，倒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突然有些烦躁，连这种杂鱼他都解决不了，不是给明华拖后腿吗？ 　　然而比他反应更大的是不远处的明华。明华的袈裟再次浮在了半空中，不过这次他没有发动袈裟，而是身体也跟着浮了起来。看到这一幕，人群跪拜得更加激烈，甚至有些人流出了感动的泪水，笃信眼前的人一定是来拯救他们的菩萨。 　　身后的人似乎也开始动摇了，拿着匕首的手不再那么紧绷，而是无力地搭在孟立君肩上。 　　孟立君低头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所处的状况有些好笑。就算他只是一个半吊子青龙神君，那也比普通人强许多。现在竟然被一个人拿匕首威胁，是怎么回事？ 　　孟立君逐渐放下了举起的双手，身后的人回过神来，又用匕首抵住了孟立君的脖子，“把盒子给我！” 　　“你想要？”孟立君抬起右手，但此次盒子不是在他的手中，而是漂浮在手掌上方。 　　那人一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就要去拿盒子。不过还未等他碰到盒子，孟立君猛地抬起手肘撞向他的面部，瞬间打落了他四颗牙齿。 　　身后的人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见孟立君已经自己解决，火还没消的明华又落回地面，朝着孟立君走去。一旁的监兵趁众人看着明华时，又变回黑衣少年，并把卫衣的帽子带上，遮住了满头白发。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四个匪徒都已解决，而缅甸警方这才姗姗来迟。 　　孟立君把装有佛牙舍利的盒子递给呆若木鸡的赵副教授，接着和明华、监兵一起离开了市政府。 　　赵副教授等人拿到舍利后，为免夜长梦多，立马改签机票，从昆明转机回到了燕京。郑老师得知消息后也赶往了仰光机场，和赵副教授人等汇合。同行的人，包括赵副教授，都不知为为何郑老师突然消失在交接仪式现场，而他解释说自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报了警，其他几人也并未多怀疑。 　　其他同行的人大多是佛教界的人，对于能够平安无事带回舍利，他们已经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但是郑老师和赵副教授是燕大派来的人，他们知道冯生的计划，显然对他们来说，此次缅甸之行只能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赵副教授有些担心，怕学校领导怪罪，但看郑老师一副坦然的模样，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另一边，孟立君、明华和监兵回到H酒店时，发现佳岁倒在房间里，冯生已没了踪影。监兵连忙上前查看佳岁的状况，见他只是昏了过去，倒也放下心来。 　　狠狠摇醒佳岁，监兵凶巴巴地问道：“蠢狗，人呢？！” 　　佳岁坐起来，最初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看监兵的眼睛。 　　“问你话呢，少给我装哑巴。”监兵踢了下佳岁的小腿，孟立君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那人幻术了得，你就别怪佳岁了。” 　　佳岁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监兵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坐下，明华也安慰道：“好在这次也没出什么事，冯生可以先回燕京再说。回去之后你们准备一下，我们还要去日本。” 　　“你不许去。”监兵指着佳岁说道，“你给我回西藏，不想看到你。” 　　佳岁闻言，翻身变为藏獒的形态，小跑到佳岁腿边，蹭了蹭他的小腿。 　　“撒娇也没用！”监兵用小腿把佳岁推开，佳岁见状，低着个头走到墙角，重新变回人的形态，低落地抱着双腿，坐在那里。 　　监兵又又又心软了，但他还是忍住不看佳岁，别过头“哼”了一声。 　　孟立君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好笑。明明监兵就很宝贝他的宠物，但就是不承认。笑着笑着，他突然发现有一道视线正投向自己，抬眼看去，正好和明华饱含深意的视线对上。 　　孟立君连忙看向别处，不自在地说：“咳咳，我们收拾收拾，也准备走了吧。” 　　回到燕京，时间已是晚上。孟立君马不停蹄地和明华一起赶往燕大医院，而监兵无处可去，也和他们挤上了一辆出租车。至于佳岁，虽然监兵在缅甸时要他返回西藏，但抵达北京后也没再提这事，所以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跟在监兵后面，上了出租车。 　　夜晚的燕京道路甚是通畅，不到一小时，四人就来到了位于燕大东北门的燕大医院。 　　见到孟立君赶来，李奕博的妈妈几乎是站不稳地抓着他的胳膊说：“小孟，医生已经给奕博下了病危通知书，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阿姨，您别担心，我给他请了最好的法师过来。” 　　“什么？”阿姨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些人是李奕博的同门师兄弟，个个都是国家的高精尖人才。原本他们以为会来什么医学专家给李奕博治病，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和尚。 　　阿姨也有些心里没底，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知道孟立君好歹也是个燕大博士，肯定不会装神弄鬼。 　　“这真的没问题吗……” 　　“阿姨您就放心吧。” 　　“等等。”一个师弟走上前来拦住了正要走进重症病房的明华，“您是哪里来的和尚？” 　　“白云寺。”明华淡淡地说。 　　“白云寺？我没记错的话，白云寺的住持潜逃国外了，你又是谁？” 　　“今天刚回国。” 　　“啥？”这个师弟下意识问了一句，还未反应过来，另一个师姐模样的人就走上前来，说道：“你就是白云寺住持？现在可不是你招摇撞骗的时候，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随便。”明华说完，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给我站住！” 　　几个男学生气势汹汹地想要把明华拉出来，孟立君连忙上前拦住几人，“各位各位，听我说，我是燕大哲学系博士，李奕博的室友，我绝对不会害他。” 　　“那个和尚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告诉我们，他做个法李奕博就好了吧？都什么年代了？” 　　“相信我，真的没事，你们现在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可是那个人是个逃犯啊！” 　　“我证明，他真的是今天刚回国，我和他一起回来的，不信你们看。”孟立君掏出自己的护照给几人看了看，又说：“如果他真的被通缉，连边检都过不了，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呢？” 　　“那新闻里说的又是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贪污善款，还性侵徒弟吧？” 　　“新闻并不是那么可靠，你们就先等一等，看看效果如何。” 　　孟立君说到这里，重症病房的房门再次打开，明华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明华开口，然而他只是淡淡地对孟立君说了一句“走吧”，接着朝着出口走去。孟立君看了看病房，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个校友，最后还是跟上明华的步伐，小声问道：“可以了？” 　　明华点了点头。 　　孟立君回过头去，见走廊上的人还看着自己，他便比了一个“ok”的手势，而得到他信号的几人立马一窝蜂地冲进了病房里。 　　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已经昏迷好几天的李奕博竟然醒了过来。尽管他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能开口说话：“水……我要喝水……” 　　另一边，孟立君和明华走到电梯口，此时监兵和佳岁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见明华走过来，监兵问道：“死和尚，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前往日本。” 第42章 　　尽管李奕博还未出院，畅春园的宿舍里只有孟立君一人，但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两人间，同时让四个人在这里休息，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孟立君提议去白云寺，明华倒是随意，只是对监兵来说，无论是孟立君的宿舍，还是明华的地盘白云寺，都有些无聊，所以他还是带着佳岁，去了闹市区的酒吧。 　　明华、监兵和佳岁有多年往返日本的签证，但孟立君没有。不过早在去缅甸之前明华就给大使馆的熟人打过招呼，现在只需要早上把护照闪送过去，下午就能拿到签证。 　　监兵和佳岁离开之后，宿舍里很快冷清下来。时间刚好十二点整，想到航班是在第二天晚上，还有大把时间准备，孟立君便决定去澡堂洗个澡。畅春园的澡堂晚上十点就会锁门，但除了管理人员，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锁用铁棍一捅就开，所以并不能阻止人们半夜三更前去冲澡。 　　明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孟立君捣腾了半天，拿上洗漱用品，回头对明华说了一句：“我去冲个澡。” 　　明华睁开眼，看着孟立君的背影，也站了起来。 　　手刚搭在门把手上，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孟立君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明华跟着走了过来。他愣了一下，“你去哪儿？” 　　“和你一起，冲澡。” 　　“啥？”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连忙放了下来，“你可以回白云寺洗，那边还有温泉。”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洗？”明华挑眉。 　　“这边十点就关门了，我是偷偷去的。两个人动静太大了。”孟立君千方百计找理由推脱，“再说那是刷卡计费的，你也没有学生卡。” 　　“这个你不用担心。” 　　明华走上前，孟立君跟着后退，很快就退到门边，身子贴到门板上。明华还在靠前，他那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孟立君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闭上眼脸别到一侧，好像生怕明华亲他似的。 　　明华笑了笑，伸手打开孟立君身后的门，接着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出去？” 　　呼气喷在孟立君的耳朵上，他瞬间红了脸。“出去，谁说不出去了！” 　　孟立君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而明华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澡堂附近空无一人，孟立君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动静后，从生锈的窗台上掏出了学生们常备的那根铁棍，准备把锁撬开。然而当他刚把铁棍对准锁孔，准备施展开锁神技时，锁突然自己打开了。 　　孟立君没劲地回头看向明华，而明华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开锁是乐趣，这样一来乐趣都没了。”孟立君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 　　听到这话，明华偏过头，接着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又锁上了。 　　孟立君没想到明华还会这样玩，他无语地露出一个“fine”的表情，接着再次弯下腰，准备用铁棍撬开门锁。但这次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便又把铁棍放回了窗台。 　　好吧，不就是开锁吗，谁不会啊。 　　孟立君眉头一皱，双眼狠狠地瞪向门锁，就好像要用视线把它击穿似的，而门锁也配合地再次发出“咔哒”的声音，自动打开。 　　孟立君挑眉看向明华，看看，我也可以。 　　而明华看着他那傲娇的小眼神，眼神里满是宠溺。 　　走进澡堂，孟立君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为免尴尬，他提前对明华说道：“你去那边吧，我在这里。” 　　然而明华就像没听到他说的似的，径直走到了他跟前。 　　“你非要挨着我干嘛……” 　　“你不是说了吗。”明华一边说一边脱衣服，“需要刷卡，我没有卡。” 　　“啥？你刚才不是说不用担心吗？” 　　“有你，我担心什么。” 　　【略】 　　感受到腰间的双手加大了力度，明华抬起右手放到孟立君脑后，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怎么了？” 　　“我发现，我喜欢你。”孟立君闷闷地说。 　　明华有些诧异，没想到怀里的人会这么直白。 　　“是谁？！”守卫拿着手电筒在澡堂里四处照，明明刚才听到了人声和水声，怎么澡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守卫转了一圈发现没人，念念叨叨地走了出去。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熟悉身影，孟立君心想，他怕是再也没眼看这个守卫了。 　　重新冲洗了一下身子，两人穿好衣服走回宿舍。路上，孟立君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和尚这么厉害，也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那样子恐怕是已经身经百战。而他呢，就像个实习生似的，完全被和尚玩弄于股掌之中。 　　看着孟立君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有些气呼呼的样子，明华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这语气一听就不对劲。 　　“你生气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孟立君“哼”了一声，眼睛看向一边，别扭地问道：“我是你第几个？” 　　“啊？”明华也愣了，不知道孟立君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之前对青龙也是这样吧。”孟立君说完，突然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他有些低落地说：“你喜欢我，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明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孟立君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说道：“你想多了。” 　　然而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孟立君满意，他拍开明华的手，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一想到自己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心里就像吃了苦瓜一样苦。怕明华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眶，他不停地往前走去。 　　“立君，等等。”明华大步上前，抓住了孟立君的胳膊。看着他那失落的表情，明华突然无比心疼。他把孟立君拥入怀中，“你小时候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我小时候哪里可爱了……”孟立君嘟囔道。 　　“你四岁的时候，父母带你来白云寺，你趴到我的腿上，学你父母叫我大师，我当时就想一直留你在身边。” 　　“我们这么早就见过吗……” 　　老实说，九岁之前的事孟立君基本上都不太记得了。 　　“七岁的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父母又把你送来白云寺，你在我身边呆了两个月，我真的不想把你还给你的父母。” 　　“可是后来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呢。” 　　“你的父母知道你异于常人，希望你在成年之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十八岁的时候差点出事，这也让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让你接触这个世界。之前，你来到白云寺后，又想回去，你不知道我有多失落。” 　　听到这儿，孟立君的心被触动了，他抬起双手，抱住明华，闷闷地说：“我以为你失落是因为我不是青龙。”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 　　“倒是有一次……” 　　“嗯？” 　　“谁也不愿意在下面，就不了了之了。” 　　孟立君脸色一变，瞪个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明华，“你果然跟他有一腿！” 　　“他是曾经的好友，你跟他不一样。” 　　“那你们为什么有那一次？” 　　“他……勾引我。”明华说到这，知道怀里的人又要生气了，连忙抱紧他，“现在不一样，我有你了。” 　　“哼。”孟立君冷哼一声，“我才不信，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和青龙没什么。” 　　“我厉害吗？” 　　孟立君看向别处，气鼓鼓地默不作声。 　　“我这是无师自通。”明华宠溺地刮了刮孟立君的鼻尖。 　　孟立君脸一红，松开明华朝宿舍走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然而明华看着孟立君的背影，心想明天开始又要忙了，难得今晚有时间，怎么可能放你睡觉？ 第43章 　　睁开双眼，头昏沉沉的，眼里是雪白一片。翻了个身，阳光有些刺眼。 　　监兵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很快发现自己眼前正躺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揉了揉双眼，是佳岁。 　　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好像喝醉了，被佳岁抬到了酒店。 　　酒店的被子甚是柔软，让人舍不得起身。监兵又躺了一会儿，感觉头还是有些昏沉，便打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然而当他掀开被子时，下身突然传来了凉飕飕的感觉，瞬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床单上满是斑驳的痕迹，被子也被揉得乱作一团。看看佳岁，虽然被子挡住了关键部位，但任谁也看得出，他和监兵一样，也是□□。 　　一些片段开始在脑子里闪现—— 　　乌烟瘴气的酒吧、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咸猪手…… 　　到这里，监兵的记忆都还很清晰。佳岁就像他的保镖一样，一直守在他身边。他点了许多酒，一开始还觉得游刃有余，但一两个小时之后，酒劲上头，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不清晰。 　　接下来闪现出来的片段，让监兵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佳岁把他带到了酒店，他又被美色所诱惑，精虫上脑想上佳岁。 　　一段段的片段虽然不连贯，但基本上该记着的都记住了。火热的亲吻、喘息的缠绵…… 　　“啊啊啊啊！”监兵揉乱自己的白色短发，想把那些片段从脑海里删除。 　　同样的错误，他竟然犯！了！两！次！ 　　“这肯定不是真的……”监兵喃喃自语，这时佳岁也醒了过来。 　　刚醒来，佳岁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前亲吻监兵，然而他那“睡后无情”的主人竟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脏狗，还想占我便宜！” 　　佳岁有些委屈，明明昨晚是神君先对他动手动脚，怎么就变成他占便宜了呢？ 　　佳岁默默穿好衣服，走到沙发边，抱起一条腿坐下。他也不看监兵，就那么默默地看着窗外。 　　监兵洗了一把脸出来，见佳岁有些不对劲，便走到沙发边，“喂”了一句。 　　佳岁还是不看监兵，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监兵歪头，这死狗竟然还生气了。 　　老实说，刚才佳岁要亲过来时，监兵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样有佳岁的早晨也很不错。当时佳岁背对着窗户，朝阳在他的周围洒下了一圈柔光，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美好。监兵也知道这几百年来佳岁一直陪着他，眼里也只有他，要说他对佳岁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被自己宠物压在身下，他还是有点膈应，心里总过不去那道坎。 　　面对有些动摇的自己，监兵感到有些害怕，他索性一脚把佳岁踹了下去，哪知脾气那么好的佳岁，这次也真的生气了。 　　“喂。”监兵戳了戳背对着他的佳岁的肩膀，但是佳岁还是没有反应。他干脆坐到佳岁面前，有些别扭地说道：“呐，我以后不叫你笨狗了。” 　　佳岁的眼珠动了动，但他还是没有看监兵。 　　“喂。”监兵又推了推佳岁抱着的腿，语气里已经带有一丝撒娇，“你要怎样嘛。” 　　佳岁这才看向监兵，两人视线相对。监兵早就知道佳岁的眸子深邃有神，是标准的狗狗眼，但在两人缠绵之后的此刻，他也被盯得脸一红，心跳漏了一拍。 　　【略】 　　第二天上午，折腾了一夜的孟立君在宿舍里休息，而明华去了一趟燕大。等到明华再回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他手里也拿来了孟立君的签证。 　　两人在六点前来到了机场，此时监兵和佳岁早已在机场等着他们。 　　在出发大厅汇合时，监兵发现孟立君的衣领处隐约有一颗草莓，他走到孟立君身边，一脸坏笑地问：“昨晚睡好了吗？” 　　“挺好，怎么了？”孟立君有些心虚地说。 　　“我看你，好像被蚊子咬了。”监兵用食指勾开孟立君的衣领看了看，而明华立马把他的爪子从孟立君身上拿开。 　　“我看你，好像被狗咬了。”明华挑眉，用眼神扫了扫监兵的侧颈，而监兵连忙用手捂住脖子，这才摸到自己的脖子后面原来有一圈牙印。 　　他瞪了一眼佳岁，接着用手在脖子上摩擦了几下，牙印也随之消失。佳岁看着那光洁的后颈，顿时有些失落。 　　“我得到消息，冯生已经去了日本，这次我们要小心。” 　　明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和歌山县的高野山。 　　高野山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的大本营，同时也是弘法大师空海所开创的金刚峰寺的所在地。真言宗是密宗在日本的传承，日本密宗又称为“东密”，和藏密相对。 　　高野山有一处著名的奥之院，其深处是空海大师的御廟，相传空海并未圆寂，仍在此处坐定，因此每天早上都有僧人送饭进去。 　　孟立君此前就推测出，明华和佛教密宗有关，看样子他要拿到佛牙舍利，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当下这不并不重要，对几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奥之院是一处庞大的墓地，除空海大师外，日本历史上许多名人的墓都在这里。包括织田信长、丰臣秀吉、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德川家康、伊达政宗等战国名将，甚至就连日本净土宗祖师法然上人的墓都在这里。 　　冯生擅长操纵尸体，孟立君只希望奥之院的墓地不要为他所用。 　　四人抵达日本时已是深夜，从关西国际机场到高野山至少三个小时，并且最后需要乘坐缆车前往。日本虽信奉神道教，但并非中国道教，因此画阵穿行这一套道教的做法在这里也不起作用。眼看今夜无法抵达高野山，几人便在机场附近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 　　然而还未等第二天天亮，高野山那边就传来消息，冯生已经在当晚动手，将高野山搞得一片狼籍。执冥和陵光都身受重伤，陵光更是在危机时刻吞下了佛牙舍利，这才勉强保下舍利，让冯生带走了一个假石头。 　　等明华几人赶到执冥和陵光所在的金刚三昧院时，时间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执冥在寺院门口等待几人，看上去甚是虚弱。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紫色袈裟的驼背老僧和几个年轻的和尚，那老僧是金刚三昧院的住持久利康田。 　　“你总算来了。”执冥看着明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说道，“陵光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你还不快去看看。” 　　“幸苦了。”明华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久利康田打了个招呼，接着径直走向了金刚三昧院的客宿区。 　　金刚三昧院是高野山上仅次于金刚峰寺的大寺，然而此时金刚三昧院四处都是毁坏的残垣断壁和随意倒下的树木，可见昨晚的争斗有多激烈。 　　跟在明华身后的孟立君也对执冥点了点头，随即跟上明华的步伐，而执冥也转身跟上。 　　监兵跳到执冥身旁，左看看，右看看，见执冥无视他，便主动开口道：“嘿，乌龟，好久不见。” 　　锋利的蛇尾瞬间刺向监兵的双眼，他立马跳到佳岁身后，“啧啧，真不友好。” 第44章 　　这是孟立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陵光。陵光看起来年纪比执冥稍微大些，尽管脸上不施粉黛，也是美人一个。 　　八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内，陵光眉头紧锁地躺在铺在榻榻米上的被褥里，额头上不时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旁穿着蓝色僧衣的年轻和尚不停地用扇子给陵光扇风，并且不时用毛巾擦去陵光脸上的汗珠，生怕自己稍不注意，病榻上的人病情就会恶化。 　　“有好转一些吗？”久利康田问和尚道，而和尚只是摇了摇头。久利康田叹了口气，又对明华说道：“要不是她吞下舍利，舍利很可能已经被人抢走了。” 　　佛牙舍利原本保存在离金刚三昧院不远的坛上迦蓝里，并未对外公开。自从前几天有人趁夜前来偷盗，被执冥和陵光阻止后，坛上迦蓝四周安排了不少守卫，县警更是封锁了整个高野山，暂停对游人开放。 　　然而昨夜出现在高野山的人和前几天的小毛贼不同，那人不知使了什么幻术让所有守卫自相残杀，并且还召唤出了亡灵大军，把高野山上的佛教寺院毁了个遍。原本在山上修行的众僧见到活动的尸体还勉强能够接受，而守在山上的县警则是被吓得乱作一团，直接疯了两个。 　　“陵光的法术维持不了多久，冯生肯定已经知道舍利是假的了，今晚应该还会过来。”执冥说道。 　　“没事，不是有这个和尚吗。”监兵指了指跪坐在褥子边，观察陵光样态的明华说。 　　“你们不要小看他，他可以操纵尸体。” 　　“说起来，这个冯生到底是什么人？”监兵问，“他那幻术倒是让我想起唐朝时期流行过一阵的杂耍幻术，但是这种手法早就失传了。” 　　“或许没有失传呢？”孟立君不太确定地说，“密宗据说在汉地也已经失传了，但明华不就是密宗的吗？” 　　“他那只是借密宗掩盖自己的真正身份而已。”执冥道。 　　“唔！”陵光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打断了几人的讨论。应声看去，只见明华用手按压着陵光的上腹，而随着他的用力，陵光的肚子也发出了诡异的红光。 　　明华皱起眉头，手上加重了力道，而这次陵光直接疼得□□了起来。 　　收回手，明华看着走廊外的庭院一语不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回过头看着众人说：“我们出发去奈良药师寺。” 　　久利康田有些不解：“为何去那里？” 　　“她的肉身怕是保不住了，得想办法不影响她的报身才行。”明华说完，又对监兵说道：“冯生今晚可能还会来这里，你和佳岁还有执冥守在这边，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拖住他，等我和立君回来。” 　　“其实我可以留在这边，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孟立君插嘴道。 　　“不行，你必须在我身边。” 　　“你说陵光的身体保不住了是什么意思？”执冥问。 　　“佛牙舍利已经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侵蚀着她的精力。” 　　“……”执冥心里一凉，也知道陵光此次是九死一生。 　　久利康田命人给陵光找来了一辆轮椅，又给她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由明华和孟立君推着她乘坐缆车下山。从高野山前往奈良走370号国道只需一个小时，尽管车费昂贵，但明华和孟立君两人还是直接打车前往。 　　等明华和孟立君走后，金刚三昧院又回归了平静。监兵让佳岁从客室里搬了两张椅子到凉爽的走道上，面向庭院，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还是乡下好，城里实在太吵了。” 　　监兵在西藏呆久了，自然习惯了安静纯朴的生活环境。心血来潮跑到大城市的酒吧去玩，遭了许多咸猪手不说，竟然还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都遭人笑话。 　　监兵偏过头看了下安静坐在他身旁的佳岁，浓眉大眼的越看越好看，不由得哼起小曲，头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凉风。 　　“你还真是悠闲。”执冥走到监兵的椅子边，不爽地说。 　　“担心什么，和尚不是去处理了吗？”监兵和陵光本来就交情不深，再说几千年下来，□□出点事儿什么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就算□□没了，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像孟章那样？” 　　“不是吧。”监兵想了想，又说：“以前的青龙是形神俱灭了，至于朱雀，和尚不是说了要保她吗？”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信任了？” 　　“这个嘛……他除了说话有些讨厌以外，其他也还好。再说最近老家伙都不出来了，这个身体由我掌管，我觉得还好，那就是还好。” 　　“老家伙？什么由你掌管？” 　　执冥显然是对监兵的精神状况并不了解，然而监兵也没有想要对此解释的打算。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青龙还活在我体内。” 　　“什么？！” 　　执冥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监兵掏了掏被震得不舒服的耳朵，说道：“放心，他一般不出来。” 　　“你在什么开玩笑？青龙怎么可能没有死？明华明明杀了他，还夺走了他的修行！” 　　“你激动什么。”监兵皱着眉有些嫌弃地看着执冥，好不容易可以安静一阵了，这安静又被执冥给打破了。“和尚没有夺走，给孟立君了。那家伙九岁的时候我去见过他一次……” 　　“据我所知，你是去杀他。”执冥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好好好，我去杀他，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他体内的青龙之力不一般。所以说，和尚不是夺走了，只是暂时保管。”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暗杀失败，这么丢脸的事，我干嘛要到处说。” 　　“就算现在的孟立君有青龙之力，那也是以前孟章的力量。”执冥阴森森地说。 　　“青龙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他想取代和尚，统治琉璃世界，而且是他先对和尚动手，和尚怎么可能不管他？”监兵说完砸咂舌，“啧啧啧，这种事真是谁也没料到。” 　　“他是四象之首，他有这个能力。”执冥意味深长地瞥了监兵一眼，又说：“你立场变了。你不应该站在明华的立场说话。” 　　“我说你，怎么跟那老家伙一样老是对过去念念不忘。看看人家陵光，不是一直在替和尚做事吗？”监兵说到这儿，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继续说道：“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开心，别老揪着过去不放。咱们指不定还活多少年呢，心里老装着个事，不觉得膈应吗？” 　　“你的变化可真不小。”执冥的语气里满是讽刺，然而监兵并未当回事，他看了看一旁静静看着他的佳岁，心想只要能每天和佳岁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监兵突然身体前倾，捂住胸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佳岁连忙紧张地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年纪大了，抽了一下。”监兵对佳岁笑了笑，很快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他没有告诉佳岁，就在刚才，那老家伙醒过来了。 　　要是放在以前，少年形态的监兵肯定会爽快地让出身体的主导权，因为本身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就是古装形态的监兵。 　　但是现在，他看着佳岁，不打算让了。 　　“我说你，干脆回西藏算了，既然要开心，还来掺合什么？”执冥说完，又讽刺道：“反正这几十年来你也不管事，现在倒知道来帮忙了。” 　　佳岁皱着眉直直地瞪着执冥，不喜欢她对监兵说话的语气。而监兵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懒得理她。” 　　“还有我劝你别这么悠闲，昨晚的那人，也就是冯生，发现佛牙舍利是假的，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他不好对付。”监兵又重新把头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那人要操纵活尸，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只要临近天亮，他的能力就会大减。前几天我们在缅甸抓住过他一次，虽然和尚确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当时天亮也是一个因素。所以……” 　　说到这，监兵看了看表，时间已快临近中午，又继续说道：“接下来六、七个小时，咱们还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执冥瞪了他一眼，知道多说无用，转身离开了庭院。 　　执冥走后，监兵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接着突然毫无预兆地问佳岁道：“你是喜欢这个我，还是那个我？” 　　佳岁是最了解监兵情况的人，自然知道监兵指的什么。 　　“都喜欢。” 　　“嗯？”监兵危险地挑起眉毛，他没想到潜在的情敌竟然是另一个自己。 　　“但是我只想和你亲热。”佳岁又道。 　　“哼。”监兵抑制住内心浮动的心情，又问：“要是我不出来了怎么办？” 　　“我等你出来。” 　　“一直不出来呢？” 　　“一直等。” 　　监兵不再说话，再次躺了回去，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佳岁就是个宝呢？等解决这次的事情之后，他要好好和佳岁一起过一过二人时光。换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然而眼前这份静谧很快就被小和尚的喊声打破了。 　　“白虎大人，寺里出事了，住持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和尚配个日语台词：「白虎様、大変です。こちらにいらしてください！」 第45章 　　金刚三昧院的客宿区和僧寮位于寺院外，是一栋独立的带庭院的两层木式结构建筑。从住宿区出来到寺院正门需要爬一小段台阶，前方的小和尚三步并作两步跑在前面，等他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回头看了看监兵，只见监兵轻轻一跃，就从台阶下来到了他面前。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小和尚见怪不怪，他继续往前跑，同时不忘指引监兵：“这边！” 　　金刚三昧院的寺院依山而建，三面环山。整个寺院只有正门一扇门，除正门外，其他地方都直接通往后山。跨进寺院大门，左手边不远处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树干大约需要五、六人手拉手才能环抱，看上去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 　　尽管金刚三昧院是一个佛教寺庙，但这棵神树的树干上还是挂上了带有日本神道教色彩的注连绳。就同中国的佛教已和道教结合紧密一样，日本的佛教和神道教也无法分离。 　　此时树边围了不少和尚，离树最近的是住持久利康田和执冥。见监兵和佳岁过来后，外围的和尚主动让出一条路。监兵走到树边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和尚躺在树下，已经没了呼吸。 　　监兵蹲下来看了看，问身旁的执冥：“出什么事了？” 　　“自己不会看吗。”执冥冷冷地说，“他死了。” 　　“谁干的？” 　　“你不是说冯生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吗？”执冥的意思很明白，除了冯生还能有谁。 　　“他杀个小和尚干什么？”监兵说完，又问久利康田：“能不能推测出他大概什么时候出的事？” 　　“他早上还跟在我身边。问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有人见到他大约是两三个小时以前。” 　　“两三个小时以前……也就是我们刚过来没多久。” 　　“明华法师离开后，就没人见过他了。” 　　“喂，乌龟，你怎么看？” 　　执冥皱了皱眉，对监兵的称呼很是不满，但她还是说道：“冯生现在肯定已经潜进了寺里，被小和尚撞见，所以痛下杀手。” 　　监兵点了点头，并不反对执冥的推测，“你说他来寺里是做什么？” 　　“找舍利。” 　　“可是舍利已经不在这里了。” 　　说到这儿，两人都觉得和尚消失的时间有些巧。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佳岁开口了：“或许……刚才所有人见到的，都不是这个人。” 　　“怎么说？”监兵问。 　　“虽然在白天冯生无法操纵死尸，但他的幻术并不受这限制。上次在酒店里，他易容成神君的模样，我一时大意，才让他逃脱。” 　　“你是说……刚才在陵光房间里的人，其实是冯生？”执冥有些诧异地问。她和监兵都没有见过冯生的易容术，也没想过寺里的小和尚会是别人变的。 　　“冯生知道陵光吞下了舍利吗？”监兵突然发问。 　　“本来是不知道的……” 　　“好吧，他现在知道了。” 　　监兵连忙给孟立君拨了一个语音电话，然而等了许久却没人接。算算时间，孟立君和明华应该早就抵达药师寺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竟然会不接电话。 　　想了想，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监兵便说：“乌龟，我们赶紧去奈良。” 　　药师寺和白云寺里的温泉一样，可以消除人们轻微的病痛，是一个治愈结界。在明华和孟立君将陵光带来药师寺后不久，陵光的样态明显好转，尽管看上去还是非常痛苦，但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见陵光有话要说的样子，孟立君连忙替她摘下了口罩。 　　“明华，快点让我解脱吧。” 　　“你的肉身可能保不住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快点。” 　　陵光是一个很洒脱的人，尽管孟立君和她接触不多，但也隐隐觉得这样做有些可惜。 　　“她也会像我这样，变成另外的人吗？”孟立君小声问道。 　　“只要本堂里的报身不灭，就不会。” 　　“原来如此……”孟立君点了点头，这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白云寺的本堂里有朱雀，有白虎，有玄武，唯独没有青龙。 　　“你准备好，我就开始了。” 　　“好。” 　　明华示意孟立君将陵光抱到一处石阶上，然而这时，他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怪异。药师寺位于西奈良较为偏僻的地方，和东大寺以及春日大社相比是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冷门的寺院。但是再怎么冷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也没有。 　　明华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幻象，是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怎么会这样？ 　　“明华？”孟立君见明华眉头紧皱，动也不动，不由唤了他一声，“不开始吗？” 　　“先等等，你在这里别动。” 　　明华说完，转身向入口走去。等他从药师寺出来时，门外的小道上还是三三两两地走着一些人，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来药师寺，都在小路上岔路口的地方向右拐，走向不远处鉴真和尚创立的唐招提寺。 　　明华又看了看四周，的确找不出哪里有问题，便又转身走回药师寺里。然而这次他想要踏进寺院时，直接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眼前的空气模糊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明华连忙抬起手往前一探，发现药师寺整个大门都被一道透明的墙封住，阻拦着他的步伐。 　　明华暗叫一声不好，后退一步，从寺院的围墙上跃了进去，但是此时他进入的药师寺和刚才他带着孟立君进去的那个氛围完全不一样，这里有少许游人正在游览，而孟立君和陵光却完全不见踪影。 　　见明华出去以后许久都不回来，孟立君便打算出去看看。然而他刚起身，靠在台阶上的陵光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神情紧张地说：“有人过来了。” 　　孟立君稳住身体，顺着陵光的视线看去，只见穿着三件套西装的冯生从一处佛塔后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孟立君浑身一紧，下一瞬间立马抬起手挡在陵光身前，一副护住她的样子。然而陵光却反手推了他一把，又把他藏在了自己身后。 　　孟立君不明白为什么陵光已经身受重伤了，却还执意要保护自己。再看对面的冯生，只见他一边走来，一边抬起双手看着天上感叹似的说道：“多么美妙的缘分，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 　　尽管陵光硬要将孟立君挡在身后，但显然她拦不住孟立君。 　　“明华呢？”孟立君从台阶上下来，挡在陵光身前说道。 　　“你看，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你们不仅来到我的地盘，连最棘手的和尚还自己出去了。这不就是……主动给我送上门？” 　　“你的地盘？”孟立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是药师寺，但却不知为什么这里会是冯生的地盘。 　　冯生似乎是看透了他的疑惑，颇为自豪地解释道：“别忘了，这座药师寺可是法相宗建立的。” 　　“法相宗？”孟立君有些诧异，没想到冯生竟会和这个宗派有联系。法相宗是唐玄奘翻译《成唯识论》后以此为基础创立的一个佛教宗派。在唐高宗时期曾风行一时，但由于其教义带有浓厚的印度佛教色彩，并且其教理体系极为高深复杂，难以被一般民众接受，后在安史之乱及武宗灭佛时又遭受致命打击，之后便逐渐在中国佛教史上销声匿迹。 　　“舍利，交出来吧。”冯生摊开右手，说道。 　　“舍利不在我们这里。” 　　“呵呵，既然大家都是文明人，能用谈话解决的，就别动手了吧？” 　　“我说了，舍利不在我们这儿。” 　　“Fine。”冯生无奈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黑白相间的石头，浮在右掌上。孟立君定睛一看，竟是一颗舍利。 　　“那我们来看一看，另一颗到底在不在这里。”冯生说完，手里的舍利开始发光，而陵光随即痛苦地捂住腹部，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陵光！”孟立君连忙扶起陵光，与此同时，冯生收回了手里的舍利。 　　“看看，说谎的下场。” 　　孟立君暗自握紧拳头，心里开始盘算。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得过冯生，但他知道明华一定就在附近。不管怎样，先稳住他要紧。“你手里的佛牙舍利是斯里兰卡抢来的那颗？” 　　“不然呢？”冯生又掏出舍利欣赏了两眼，接着又放回了口袋。 　　“你集齐四颗舍利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光复法相宗？”孟立君又问。 　　“不不不。”冯生晃了晃食指，“一开始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看看现在这个时代，信仰宗教的这些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冯生一脸真挚地看着孟立君，就像急于将知识传授给学生的教授一样，渴望得到学生的一句“我明白了”。 　　“你不觉得荒唐吗？大家生活在同一个时空里，有一些人，像那个和尚，以及你们，却会法术，而你们之所以可以这样，竟然是因为剩下的大部分人‘相信’你们可以这样，他们对你们有信仰。这是什么可笑的法则？” 　　“你不一样也会？”孟立君皱着眉头问，“如此看来，你和我们是同一边的人。” 　　“不！这才是让我最痛苦的地方！”冯生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语调也不再平稳，“我早就死了，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是我却变成了一个鬼魂。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相信鬼魂存在？！他们有什么毛病？” 　　听到这儿，孟立君总算明白过来，冯生生前应该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死后却发现自己一生相信的东西都被推翻了，这才受了刺激。 　　法相宗的教义本身所追求的也不是超脱轮回，而是大智大慧，这也是法相宗和其他大乘佛教的不同，或者说，这也是它灭绝的原因。 　　来不及思考更多，孟立君继续说道：“如果所有人都不相信鬼魂存在，那你也就真的不存在了。” 　　“这才是正确的自然法则！世界是由物质创造的，不是精神！”冯生吼道，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和头发，平稳下来说道：“佛教的理论博大精深，没有人愿意去学习，所有人只知道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平安，这有什么用？佛教早就被这些人给毁了。” 　　“不，我不认为一个宗教的作用必须是用来提升自己。”孟立君冷静地说，“宗教的目的本身就是满足人们自我安慰的心理需求，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就无可厚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彼岸’，你渡河的工具或许是轮船，但知识层次不如你的人或许只能依靠小舟。你没有权利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冯生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孟立君说的话。半晌，他开口道：“我的方法才是更正确的方法。” 　　“那请问你找到绝对真理了吗？”孟立君一针见血地问。 　　“呵。”冯生不敢相信地冷笑了一声，“郑勋真是教出了个了不起的学生。” 　　“谢谢你的夸奖。” 　　孟立君不再多说，他以为他已经动摇了冯生，然而冯生的下一句话，却彻底浇灭了他的希望。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怎么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时间呢？”冯生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轻松的样子，他笑了笑，又说：“别等了，那个和尚是进不来这里的。这里的结界可不是我个人的结界，是所有信仰药师如来的人，他们的信仰所形成的结界。你们不是喜欢人们的信仰吗？来试试被信仰阻挡的滋味如何？” 第46章 　　孟立君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努力掩藏自己内心的不安。如果明华无法进到这里，那只能依靠他的一己之力保下佛牙舍利。尽管对面的冯生只是一介鬼魂，但不用说也知道他道行不浅，不好对付。 　　冯生迈着优雅的步伐逐渐靠近两人，毫不着急地说道：“废话不用多说了，把那女人交出来吧。” 　　孟立君握起拳头，一动不动。 　　“看样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冯生说着抬起右手一挥，身后的陵光突然传来惊呼声，孟立君回头看去，只见陵光不知被什么力量给按到了寺庙的墙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陵光！”孟立君下意识地想跑到陵光身边，但背贴在墙上的陵光突然看着正前方喊了一声“小心”，孟立君连忙回过头去，只见冯生正在急速靠近，而目标正是陵光。 　　孟立君连忙挡在陵光身前，正好和疾驰而来的冯生撞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立马把他弹出几米远。 　　这边冯生也受了影响，后退了几步。他狠戾地看了孟立君一眼，接着猛地抬起手对孟立君张开五指，一股无形的空气波倏地将孟立君狠狠推到了十几米远的一棵树干上。 　　“小孟！”陵光大喊一声，挣脱开禁锢，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尽管她太过虚弱，无力动弹，但她的身体开始发出红光，一只蛰伏的凤凰状火鸟慢慢从她的身体里抬起头来。 　　“小孟？” 　　听到这个称呼，孟立君一惊。看着那泛着红光的凤凰，他突然想到自己十八岁鬼迷心窍要跳楼时，正是一阵红光闪过，一只凤凰在空中接住了他。 　　再看那只凤凰，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猛地扑向冯生，而冯生闪躲开来，纵身一跃，跳到了寺庙的瓦顶。 　　“陵光，你快回身体里去！”孟立君大吼。 　　不用多说，那只凤凰正是朱雀的报身，也就是她的元神。现在情势如此不利，如果朱雀的元神出事，他怎么跟明华交代？更别说朱雀以前还救过他！ 　　自从从监兵的结界出来以后，孟立君的法力就时灵时不灵，但是此刻他突然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冲破他的头顶，呼啸而出。 　　孟立君看了看手掌，墨绿的青龙图腾若隐若现，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救陵光。 　　孟立君向两人跑去，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身体也逐渐变轻，然而就在他正要化身为青龙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他的动作。 　　“明华？”孟立君愣在原地，接着脑子一乱，感到了安心，但是下一秒，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皱着眉问：“明华，是你吗？” 　　“怎么不是呢？没关系，这里交给我。” 　　明华说完转过身去，加入了陵光和冯生的打斗之中。被两面夹击的冯生很快节节败退，最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怎么……不太对劲。 　　孟立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总感觉自己无法融入其中。 　　而就在这时，一声惨烈的鸟鸣冲击了孟立君的耳膜，他瞳孔一紧，恍惚的精神也集中起来，眼前的景色逐渐裂开，化为碎片消失在空中，再看陵光和冯生的方向，只见冯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绳子，紧紧套在陵光的脖子上，而他整个人是骑在陵光背上，狠狠勒着手里的绳子。 　　糟糕，中计了！ 　　孟立君连忙化身为青龙向两人飞去，但下一秒，眼前的景色突然消失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不知为何缠斗的两人竟出现在了自己右边。他又调转方向往右边飞去，但刚要飞到时，陵光和冯生又出现在了他的左边。 　　冯生将陵光狠狠按到地上，黑色雾气状的东西立马从地底生出，禁锢住陵光的脖子，使她动弹不得。 　　冯生抬起头看了看在天上乱飞的孟立君，凑到陵光面前说道：“看到没，天上有个傻子在飞。” 　　“你别……小看……他……”陵光挣扎着说道。 　　“先顾好你自己吧。” 　　冯生邪恶地笑了笑，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佛牙舍利。舍利开始发光，而陵光也随之痛苦地嘶吼起来。火鸟的身体挣扎着往上，黑色的雾状物体跟着被拉高了一截，但很快她就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又被黑雾禁锢起来。 　　冯生用拿着舍利的右手伸进了陵光的身体里，而陵光再次发出了痛苦的嘶吼。等冯生再拿出右手时，他的手上已是两颗舍利。 　　陵光无力地倒在地上，冯生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条青龙猛地将冯生撞出十米开外，他猝不及防地在地方打了好几个滚，等他再爬起来时，手边还有一颗舍利，但另一颗已经不知去向。 　　“陵光，醒醒！”孟立君变回人形，跪在庞大的火鸟身边，想要抬起她的脖子。但是当他的手放上陵光的身体上时，手掌上丝毫没有触感，而是直接摸到了一团空气。 　　火红的凤凰闪烁着红光，红光渐渐微弱，很快只剩下一些线条。 　　“不不不，不可以！”孟立君慌乱地想要触摸陵光的身体，但眼前的线条就好像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一般，根本无法触碰。 　　最后闪烁了几下，红光彻底消失，眼前只剩灰色的石砖，好似那里原本就空无一物。孟立君连忙回头看了看台阶，陵光的□□也跟着消失了。 　　“不……”跪在地上的孟立君双手撑住地面，双肩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面，形成深色的圆点，诉说着他内心的情绪。 　　曾经救过他的人，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冯生！！！”孟立君擦干眼泪，浑身颤抖地站起来，他化身为龙，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出了一声撼天动地的龙啸。 　　乌云笼罩天空，大风平地而已。这边冯生还在寻找另一颗舍利，见情势不对，他连忙幻化出无数个自己，围绕在那条巨大的青龙的四周，同时发动攻击。 　　然而孟立君仅是一招神龙摆尾，就将周围的幻象击了个粉碎。 　　冯生暗叫一声不好，心想必须得尽快找到另一颗舍利，这样才能直接从这里逃离。他幻化出一道玻璃幕墙，并在幕墙上展示出了另一副景象，企图迷惑孟立君。但孟立君从嘴里吐出了一道青色的龙焰，不仅直接击穿了玻璃幕墙，还击断了冯生身旁的一棵大树。 　　树木倒下来，直直地砸向冯生，他连忙跳到空中，但还未等他缓过神来，迎面而来的孟立君就一口咬住了他。 　　冯生痛苦地叫了一声，接着抬起手来，对准孟立君地眼睛射出了几道黑色短剑。孟立君下意识地一歪头，分神之下让冯生逃脱，但他不忘挥爪，把冯生拍到了坚硬的石砖上。 　　冯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腿上和胸膛上有几处牙印不说，身体正面更是出现了三道触目惊心的爪印，黑色的污水从爪印的地方流了出来。 　　“看来真是小看了你。” 　　冯生半跪在地，右掌按住地面，嘴里念念有词地说起了什么。而孟立君没管那么多，直直地冲向冯生。 　　下一秒，冯生猛地抬起右手，黑色雾状的东西也随之而起。黑雾变成蛇的形状，硬生生地缠住孟立君，让他改了方向。 　　孟立君回到空中，翻动起全身的鳞片，很快挣脱开黑雾，但再看眼下，冯生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雾状物体。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冯生说完之后大笑了几声，脚下的黑雾也逐渐散去。那巨大的物体竟然是一个如来佛祖一样的东西，而之所以说它是“东西”，因为它就像死尸一般，身上挂满了烂肉，腐烂的地方甚至可以见到白骨。 　　“什么东西，丧尸如来？” 　　孟立君对准那个庞然大物吐出一道龙焰，哪知那个东西的肚子竟然一下变成中空的，龙焰直接穿过它，射到了后面的地上。 　　地面被击出一个深深的凹陷，但那东西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与此同时，黑雾再次聚集，笼罩了整个药师结界，孟立君的四周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完全看不清东西南北。 　　召唤出一阵大风，但吹来的仍旧是黑雾，孟立君在黑雾里乱窜了一阵，突然不知从哪儿伸来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尾巴，下一秒，他整个身子狠狠摔到了地面上。 　　孟立君爬起来，想要回到空中，但黑雾中凭空出现的一只脚踩住了他脖子的位置，纵使他如何挣扎，也无法翻身起立。吐出的龙焰就像射到了空气一般，爪子抓上去只能抓到一堆烂肉，丝毫不能让身上的脚松开。 　　孟立君缩小身子，变回人形，并趁机往旁边翻滚，躲过了踩下来的脚掌。他纵身一跃，跳到这巨大丧尸的膝盖上，接着又继续往上爬，很快爬到了丧尸的肩上，和冯生面对面。 　　丧尸挥手想要驱赶他，但人形的孟立君身体相对小很多，反而活动起来甚是灵活。又躲过一次攻击，孟立君直直地朝冯生而去，然而当他一拳揍到冯生脸上时，却像揍到了一团棉花一般，眼前的冯生立马消失了。 　　“该死。” 　　孟立君一分心，丧尸的大手抓住了他。他又幻化为龙的形态，挣开握住他的手，但他刚要飞走时，丧尸又伸出了一只手，逮住了他的尾巴。 　　两只手合力束缚住孟立君，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孟立君又想来一招金蝉脱壳，但这次他感受到手的形状变了，两只手的手指逐渐合为一体，最后竟变成了五道铁箍，把他牢牢地定在了地上。 　　孟立君咆哮了一声，用尽全力挣开五道铁箍，但与此同时，眼前一个黑影袭来，当他反应过来是冯生时，胸前已多了一柄环绕着黑色雾气的剑。 　　孟立君变回人形，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黑剑深深地插进他的体内，使他动弹不得。 　　“真是可惜。” 　　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开一条通道，冯生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胸口的疼痛让孟立君喘不过气来，他狠狠地瞪着冯生，想要用力，但一用力，胸口却更加疼痛。 　　“怎么办，郑勋要失去他心爱的徒弟了。” 　　冯生说着，双手分别多了两把短剑，他手一挥，短剑猛地插到了孟立君的四肢上。 第47章 　　孟立君痛苦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冯生的嘴一张一合，他的思绪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不行，一定要坚持住…… 　　冯生还在说着什么，而孟立君仅靠这最后一丝意志死撑着。 　　明华一定会来的…… 　　一定…… 　　在孟立君即将撑到极限之时，四周的雾气突然开始毫无预兆地四处乱窜。冯生看了看孟立君，发现并不是他所为之后，不禁脸色一变，将孟立君抛在一边，又召唤出了巨大的死尸。 　　黑雾越来越薄，地上飞砂走石乘风而起，就连屋顶的瓦片也被大风掀翻了不少。整个结界剧烈摇晃，就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冯生骑着丧尸四下看了看，最后眼神放在了半空中凭空出现的一道裂痕上。 　　裂痕越来越大，就像因地震而开裂的墙体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冯生大喊着后退了几步。 　　一只巨大的手从空气的裂痕里伸了出来，接着是胳膊、肩膀。地面上的空气也跟着开裂，小腿、大腿一点一点地探进药师如来的结界里。 　　结界彻底垮掉，出现在冯生面前的是一个□□着上身，手握大刀，表情极其凶恶狰狞的人。那长相冯生见过，是明华没错，但那样子和平时的他却完全不同。 　　“夜叉……”躺在地上的孟立君脱口而出。 　　明华做法时是使用袈裟，但此时此刻的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把骇人的大刀，显然和和尚的身份并不相符。 　　这种形态的明华孟立君曾经在白云寺的本堂里见过。执冥曾说过明华的真身是天龙八部中好战的夜叉一族，也说过密宗的身份只是明华用来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用的。 　　看来尽管明华已经即将成佛，但他的本性却从没有变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冯生一边后退一边问道。 　　明华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地上的孟立君，又看了看站在孟立君不远处的冯生，他眉头一走，下一秒插在孟立君身上的剑全都自动腾空朝着冯生飞去。 　　冯生连忙躲过飞剑，而这边的明华猛地挥刀，愣是在冯生和孟立君之间砍了一道宽两三米，深十余米的沟壑出来，似乎是在无声地宣示不准冯生再靠近孟立君。 　　冯生继续后退，他想再次召唤出浓浓的黑雾出来，但这次空中仅有几丝黑雾在飘动。法术就好像失灵了一般，冯生慌乱地问道：“你怎么可能破掉药师如来的结界？！” 　　“你完全无法想象你所面对的是什么。”明华说完再次挥刀，将巨大的丧尸砍成两半。 　　尸块掉落在石砖上，化为一滩黑水，并逐渐消失，而冯生则是摔到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吼着：“不许过来！不然……不然我就毁掉这颗舍利！” 　　冯生掏出舍利拿在手里，心想幸好自己还有一张底牌。 　　然而明华丝毫没有紧张，反而嘲讽似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在乎这个？” 　　“这可是佛牙舍利！是圣物！”冯生大吼。 　　“佛我都杀了不少，还在乎一颗牙齿？” 　　“什、什么……”冯生浑身颤抖起来，心底里的恐惧完全笼罩了他。 　　明华不再多说，而是抬起脚来，毫不留情地将冯生和舍利踩在了脚底。 　　一切又回归平静。 　　明华变回了正常大小，但此时的他□□着上身，长发及肩，眼神也不像往日那样平和，而是充满了戾气。 　　他走到孟立君身边半跪下，接着将孟立君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前的明华本有些陌生，但他一开口，那温柔的语气还是让孟立君感到了熟悉。 　　“陵光，陵光她……” 　　“她没有死。” 　　听到这话，孟立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去哪儿了” 　　“你会再见到她的。”明华说完，又问：“你没事吧？” 　　孟立君摇了摇头。当插在身上的剑消失后，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此时他仅仅是有些虚弱，倒也并没有不适。 　　“我手里原本有一颗舍利，另外这里还有一颗舍利，你都收好，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阵了。” 　　“什么？” 　　明华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的结界，待我离开后，药师寺会恢复正常。监兵和佳岁还有执冥会来接你。” 　　“你去哪儿？”孟立君连忙抓住明华的胳膊。 　　“乖乖等我。” 　　明华说完之后，身体的颜色开始变浅。孟立君急忙坐起身，想要抓住明华，但却抓了个空。 　　“明华？明华！” 　　孟立君着急地站起身四处看了看，然而周围只剩下一片狼籍，丝毫没有明华的身影。 　　手上似乎有什么异样，他抬起手低头一看，掌心赫然躺着两颗佛牙舍利。 　　“明华！” 　　孟立君再次抬起头来，但这次眼前出现的并非一片残垣断壁，而是恢复如初的药师寺，路上还有几个游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结界消失了，明华也不见了。 　　孟立君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监兵和执冥的声音响起。 　　六月的奈良比燕京凉爽一些，也比燕京安静一些。来来往往的游人在药师寺里拍照留念，走了一波又一波，唯有四个人坐在一棵树下乘凉，好似生在了那里一般。 　　“你说什么？明华变回了夜叉？”执冥不敢相信地问。 　　孟立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神情呆滞地问：“怎么了？” 　　“明华封佛的条件就是不再以夜叉的形态出现。”监兵难得一脸严肃地说话，“那个邪门的袈裟既是他的法器，也是他的封印。如果他破除封印，变回夜叉……” 　　孟立君逐渐皱起了眉头，他紧张地问：“那会怎么样？” 　　然而监兵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要破除封印并不容易。袈裟里的小鬼越多，他的修行就越高。同样的，小鬼越多，封印就越难破除。他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为你做了这件事。” 　　孟立君双手捂头，痛苦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但是他真的会为了你变回夜叉？”执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马上就要成佛了，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早就说过，这个和尚不是你想的那样。”监兵冷冷地说。 　　“……”执冥不再多说，只是皱眉叹了口气，拍了拍孟立君的肩膀。 　　回到燕京后，执冥接着回去了自己的地界。而监兵和佳岁则是和孟立君一起来到了白云寺。白云寺虽然免于被拆，但四处都贴了封条，显得一片荒凉。小和尚贤甲还在寺里，其他也还有几个年轻和尚，都在等着明华的消息。 　　孟立君没有告诉他们明华消失了，只说让他们再等等，明华一定会回来。 　　孟立君每天都会去明华专用的池子里泡温泉，希望明华能像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池子里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然而一周过去了，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监兵见孟立君状态不好，时不时也会来找他说话，但孟立君总是兴致不高，监兵也觉得无聊，每每说不了几句，便又去找佳岁玩了。 　　这天下午，监兵提了一串葡萄来到僧寮三楼找孟立君，而孟立君仍旧和往常一样，坐在三楼的八角亭里看着白云寺发呆。 　　“我说你啊，这样可怎么当个神仙。”监兵扔了一颗葡萄到嘴里，悠闲地说道。而孟立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还要活那么久，最不该在意的就是生死离别。和尚只是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可能几百年，几千年以后才回来，你难道一直这样吗？” 　　孟立君还是没有说话。 　　监兵说得没错，当初青龙死后，明华也是等了几十年之后他才出现。 　　“你以后需要离别的人事多着呢，还是赶紧做好准备吧。” 　　“如果佳岁离开了你会怎样？”孟立君突然发问。 　　“嗯？”扔在空中的葡萄没有落到嘴里，而是砸到了脸上。但监兵并没有在意，而是说道：“他不可能离开我。” 　　“我也以为明华不会离开我。那你现在想象一下，如果没了佳岁……” 　　“不行不行不行！佳岁是不会离开我的。” 　　孟立君无奈地笑了笑。监兵还是小孩子一个，还来安慰人呢，连自己都没扯清楚。 　　“好了，找你的佳岁去吧。” 　　“对了，你这几天应该没看新闻吧。” 　　“怎么了？” 　　“我们在缅甸交接佛牙舍利的时候，周围不是有记者吗？中国这边好像刻意没有报道出事，但缅甸那边报道活佛现世的新闻现在也引起这边注意了，你自己看一看吧。” 　　监兵说完离开庭院，找佳岁去了。 　　孟立君又坐了一阵，最后还是回到明华房里，打开了电脑。 　　网上的新闻只是翻译了一下缅甸方面的报道，照片也不怎么清晰。看网友评论，大多数人都是持怀疑的态度，认为缅甸人装神弄鬼。有些人甚至还提起了白云寺住持，说现在佛教已经没那么单纯了，都是生意。 　　孟立君握紧鼠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明华虽然离开了，但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 　　孟立君关掉网页，看来不能再这么干坐着了。他给手机充好电，接着拨通了郑老师的电话。 　　再次回到燕大，孟立君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此时一个学期已经接近尾声，即使临近下课时间，教学楼区域也不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猛烈，路上的行人大多都皱着眉头，只想尽快赶往自己的目的地。然而孟立君不急不忙地走在人来人往的道路，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倒和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成一股清流。 　　孟立君和郑老师约在了二教负一楼的咖啡厅，他点了一杯冰美式，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郑老师的到来。然而约定时间已过，郑老师还是没有出现，反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丁师兄？” 　　“郑老师让我给你这个。” 　　丁伟超偷偷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递到孟立君面前，“郑老师说最近学校盯他有些紧，实在走不开。” 　　孟立君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拿起盒子打开看了看，盒子中间放着的正是一颗佛牙舍利。 　　孟立君收好盒子，丁伟超又说：“你拜托的事情，郑老师会找人去办。其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给我说。” 　　“暂时没有了。”孟立君摇了摇头，“师兄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为好。” 　　“郑老师已经给我说了，想要稳住佛教，只有靠你了。”丁伟超说到这儿，又放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李奕博那个事情，上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我也看了别人拍的小视频，病房里的监控，那法师实在太神了。” 　　想到明华，孟立君眼神一暗，他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儒界的人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破除封建迷信了。白云寺可能会被强拆，你们要做好准备。” 　　回到白云寺，监兵和佳岁还没有回来。小和尚贤甲跑到外院迎接孟立君，同时也不忘看了看孟立君身后。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一脸失望地问道：“住持还没有回来吗？” 　　孟立君摸了摸贤甲的头，安慰道：“快了。” 　　傍晚时分，监兵和佳岁也回到了白云寺。刚见到孟立君，监兵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他，“看看，怎么样？” 　　孟立君打开盒子，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和冯生抢来的那颗舍利一模一样，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真正的舍利会更加沉稳，带有沧桑的气息，而手上的这颗“舍利”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头。 　　“你确定造一个假的没问题？”监兵问道。 　　“只要所有人都相信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孟立君笃定地说。 　　“但是第一步，你得让所有人相信它是真的。” 　　“我已经托郑老师联系斯里兰卡方面，说他们的那颗舍利流落黑市，被中国的慈善家买到，打算还给他们。只是归还之前，想要在中国展出。” 　　“他们会相信？” 　　“那你觉得他们是愿意相信佛牙舍利被毁掉了，还是愿意相信舍利被中国买家挽救了？” 　　“说的也是。”监兵摸了摸下巴，“就算再离谱，人们也不想直面最坏的结果，而是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另外，我曾经在中文系蹭课时，认识了一个学姐。她现在在联合国工作，有一些人脉，她愿意介绍一些媒体界的人给我。只要新闻一发，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啧，和尚把你培养得真是不错。”监兵感叹了一句，又说道：“那缅甸的那一颗呢？总得找个理由带来白云寺吧。” 　　“已经到手了。”孟立君拿出丁伟超交给他的那颗舍利，解释道：“展览时间刚好结束，舍利马上就要送回缅甸。郑老师和负责返还的人有些交情，让他给弄来了。同时他也给缅甸方沟通好了，说稍微延长一段时间。所以说……” 　　孟立君说到这里停住了，而监兵自然而然地接嘴道：“现在四颗舍利都在我们手里了。” 　　孟立君眼神冷冽地勾起了嘴角，“没错，是时候反击了。” 第48章 完结章（上） 　　第二天，孟立君用白云寺的官方账号发了一份声明，首先是否定了针对明华的所有指控，接着宣布了一个震惊世界各地的消息——一周后，白云寺将同时展出世上仅存的四颗佛牙舍利。 　　这是史无前例，也是极其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次展出。 　　自从明华出事后，白云寺的官方账号就没有再发过消息，许多佛教信徒都在等着官方发声，但白云寺久久没有给出解释，也让人们越来越没有信心。 　　然而此次白云寺的解释，不仅彻底让这些人们有了底气，还给了他们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 　　集齐世界上仅存的四颗佛牙舍利是什么概念？ 　　佛教从公元前六、五世纪发展到现在，从原始佛教发展到部派佛教，又发展成大乘佛教和密教，宗派之多，仅从地区上来说，也分为南传佛教、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 　　缅甸和斯里兰卡属于南传上座部佛教，也是小乘佛教，而中国和日本属于汉传佛教，也是大乘佛教。大小乘通常互相贬低，看不起对方的教义理论，除此以外，单从中国和日本来说，也经常争抢大乘佛教的主导权。 　　集齐四方的佛牙舍利，不仅体现了信徒们的团结，同时也展现了佛教新的可能性。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世界各地，就连并非信仰佛教的人都感到非常震惊。 　　离开白云寺的和尚大部分都重新回到了寺里，就连白云寺对外开放的外院都回到了出事之前，变得门庭若市。 　　监兵站在僧寮三层，看着外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地对旁边的孟立君说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现在儒界的人不敢动白云寺了。” 　　孟立君点了点头，“科技的力量也很可怕。如果是以前，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展览的准备你都安排好了吗？” 　　“我联系了佛教协会的人帮忙，一周内会准备好。” 　　“媒体那边呢？” 　　“放心吧。” 　　“我倒没有担心。”监兵双手抱头，一脸意味深长地说：“只是对你有些刮目相看。” 　　“怎么，你还觉得我和当初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四象之首，你赢了好吧。” 　　时间到了夜里，白云寺彻底安静了下来。待众人都休息后，孟立君独自来到了内院深处的本堂里。 　　想到第一次来，他还差点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孟立君就觉得恍如隔世。 　　本堂还是和以前一样漆黑一片，但这次他不用照明也完全可以看清本堂里的结构。两尊明王还是恪守本职地守在本堂门口，只是这次对孟立君的进入并未多做反应。 　　本堂里原本供奉着明华的报身，但是当孟立君回到白云寺后，第一时间再去看时，明华的报身已经消失了。 　　位于正前方供台上的朱雀还在，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她只是静静地蜷缩起身子趴在供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丝毫没有要醒来地迹象。 　　白虎和玄武还是和以往一样守在西方和北方的供台上，但是东方的供台却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多了一尊青龙的雕像。 　　孟立君抚摸了一下青龙，那条小龙立马活了过来，在孟立君的指间游玩了一阵，接着又飞回供台上变回一尊雕像立好。 　　孟立君抬起头来，望着空空如也的坐台出神，好一会儿后，才离开本堂回到了僧寮里。 　　白云寺要展出佛牙舍利的消息很快惊动了各方势力，不少儒界的人都以各种理由上门找孟立君麻烦，但孟立君一概闭门不见。 　　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他，只要他打好手里的牌，就没人敢拿白云寺怎样。 　　然而让孟立君没想到的是，离展览还剩两天时，正在别国进行国事访问的人物A竟然专门为见他，亲自从国外赶到了白云寺里。 　　人物A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孟立君这次也无法再闭门不见。他的目的不是要挑起双方的战争，只是希望琉璃世界和婆娑世界和平相处。人物A是一个关键人物，也是决定未来的人物。 　　孟立君把人物A带到了僧寮三层的庭院，由于人物A的到来，白云寺周围已经全部戒严。 　　人物A曾经也在燕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的时候来过燕大考察，但当时孟立君只能远远地看着。而现在他却可以和人物A坐下来面对面交谈，让他不由感叹人生真的是变幻无常。 　　没有人知道孟立君和人物A谈了什么，只是从那天起，再没有儒界的人上门找白云寺麻烦。 　　监兵也旁敲侧击地打探两人到底谈了什么，然而孟立君只是微微一笑：“哲学家之间的谈话，给你说了也不懂。” 　　“切。” 　　见监兵一脸不满的样子，孟立君又解释道：“佛牙舍利的展出无法取消，但你、我、佳岁和执冥都必须负责维持燕京各方的秩序。你还是镇守西方，我镇守东方，执冥负责北方，而陵光无法前来，佳岁代替她。这件事情只要平安结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就可以和儒界平相处了。” 　　“……”监兵有些陌生地看着孟立君，他觉得孟立君真的变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里男人没了，女人顶起一片天？ 　　不不不，孟立君也不是女人。甩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监兵爽快地说道：“遵命，青龙神君。” 　　时间很快到了展览当天。白云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燕京市的心。 　　早在孟立君发布消息之后，来到燕京市的外地人甚至外国人就呈现出井喷式的增长。虽然前来朝圣的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人单纯是为了来凑热闹，参与这场佛教界盛事。 　　在开展前的倒数第二天，燕京市明令禁止非宗教信仰的外地人和外国人前往三环之内，以维持燕京秩序。但是人并不像车，总有人能够钻空子。 　　在开展的前一天，武警和军队彻夜守在燕京市各处，以防发生□□。但当天晚上并没有人在燕京闹事，只是已经有不少虔诚的信仰者在白云寺外磕起了长头，导致当晚一环之内的交通一片混乱。 　　终于到了开展当天，数十万的佛教信徒涌上燕京街头，一个国家的政治和文化中心瞬时间变成了麦加一样的宗教圣地，令人唏嘘不已。 　　朝圣持续了三天，人们才逐渐散去。孟立君和监兵等人时刻在外镇守着燕京四方，而白云寺内的各项事务则均由燕大教授郑勋代管。 　　大约一周之后，燕京城里的宗教氛围才逐渐散去，燕京市又变回了以往现代繁华的现代化都市。 　　除白云寺的舍利之外，其余三颗舍利都送回了原来的地方。尽管斯里兰卡的那颗舍利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一颗，但经历过这次朝圣之后，它本身也变为了一个圣物。 　　日子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白云寺的香火比孟立君刚来的时候还要旺盛，只是这也无法掩盖白云寺并不完整的事实。 　　明华还是没有回来。 　　在展览结束之后，孟立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醒后，他连忙来到本堂之内，结果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坐台上出现了新的东西——一条青龙。 　　这条青龙的鳞甲边缘是金色的，孟立君一下明白过来，他接替了明华。 　　第二天，几乎整个琉璃世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有了新的执掌者。但是孟立君却高兴不到哪里去。 　　他只觉得，明华离他越来越远了。 　　“哎。”监兵深深叹了口气，感叹道：“青龙费尽心思想做的事，你却无心做到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并没有想做。”孟立君平静地看着窗外，“我和明华差远了。” 　　“别小看你自己，你可是尚选中的人。” 　　孟立君不再说话。半晌，他突然问道：“你和佳岁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能呆在这里吗？” 　　“你们俩整天腻歪在一起，我看着难受。” 　　“啥？需要我们的时候你倒是不难受了。” 　　“那当然。” 　　“靠，你的脸皮也变厚了！” 　　孟立君笑了笑，又说：“我也要离开了。我会先回老家一趟，九月再回来继续读博士。接下来应该会太平一阵，我想趁这机会把博士学位拿了。” 　　“好吧，也是该告别的时候了。”监兵起身拍了拍发皱的裤子，尽量掩藏住内心的不舍，“记得没事来西藏找我玩啊。” 　　孟立君点了点头，监兵转身离开。而在他即将出去时，孟立君叫住了他。 　　“监兵。” 　　“怎么了？”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陪着我。” 　　监兵调皮地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孟立君回到了南方的家乡，但他并未多做停留。尽管明华还是没有回来，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回忆变得越来越淡。他重新办好签证，又买好机票，打算先去一趟四川，接着再去缅甸和日本，重新走一遍他和明华去过的地方。 　　出发之前，看着屏幕仍旧碎裂并未更换的手机，孟立君按下了关机键。 第49章 完结章（下） 　　九月的燕京，烈日伴随着狂风。阳光仍不遗余力地烤着路上的行人，但炙热的空气积攒不了多久，就总会有一阵狂风吹过，掀起女孩们的裙角和帽檐。 　　燕大又进入了新一学年的开学季，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们满脸期待地来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希望能在这里开拓自己新的未来。 　　和这些新生不同，已经在燕大呆了八年的孟立君在开学前一天才回到燕大。宿舍里空荡荡的，也不知李奕博是还没回来，还是已经投入了新的项目。 　　拿出新手机，孟立君躺在床上刷了刷新闻，热搜上都是明星的家长里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三个月前的佛教盛事好像彻底沉寂了一般，渐渐淡出了普通人的视野。 　　孟立君又打开选课系统看了看，想找找中文系和历史系有没有什么课值得去听。而就在这时，郑老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明天下午5-6节的中国佛教史，你去做一下助教。” 　　嗯？助教岗位不都是自己报名的吗？ 　　孟立君很想问，但又不敢…… 　　虽然他现在身份和之前不同了，但郑老师还是他的恩师，并且在之前的事情中也帮助了他很多，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拒绝的份。 　　“好的。” 　　中国佛教史是本科的通选课程，听名字会让人误以为是历史系的课，但实际上却是哲学系开的。除哲学系的学生外，外系的学生也可以选，所以这是一个一百五十人的大课。以往这门课都是由周助教来上，看样子经过这两个月的疗养，周助教也已经恢复如常，可以重返教学岗位。 　　然而孟立君给周助教发了条消息，询问课程安排时，周助教却回消息说： 　　“这门课是新来的教授上，不是我。” 　　“新来的教授？” 　　孟立君暗忖，冯生已经死了，还会有谁？ 　　“最近我一直在修养，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你去问郑老师吧。或者明天你自己去认识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 　　虽然身份变了，但怕老师的习惯还是没变。只要不是要紧的事，都尽量不要找老师——这是学生们的通识。比起找郑老师问，孟立君还是决定明天自己去认识。 　　第二天下午十二点半，孟立君早早地来到了二教109，找了个前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尽管课程一点才开始，但已经有不少学生前来占座位。 　　中国佛教史这门课是一个热门课程，除了燕大学生外，不少教职工甚至保安也会来蹭课。孟立君本科的时候修过这门课，他现在都还记得许多人由于没有座位，只能坐在阶梯教室的台阶上听课。 　　随着学生越来越多，时间很快到了十二点五十八分。预备铃已经响起，但讲台上还是空无一人。孟立君回头看了看，教室已经爆满，隐约可以听见学生们在小声议论为什么老师还不来。 　　孟立君隐隐有些担心，不过就在他回过头面向黑板时，一个身着休闲西装，年轻帅气的男人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哇，哲学系的老师这么帅的吗？” 　　“我的天，好像明星啊。” 　　学生们的议论源源不绝地飘进孟立君的耳朵里，但他却无心去听。 　　眼下站在讲台上的男人…… 　　不是明华是谁？！ 　　男人打开授课ppt，封面上的内容彻底坚定了孟立君的想法—— 　　中国佛教史 　　主讲人：明华 　　孟立君握紧拳头，差点就站起来跑到讲台上，揪住明华的领带问他到底去了哪里。然而屁股离开凳子的一瞬间，他冷静了下来。现在还在上课，教室里都是学生，他没道理为了自己去扰乱课堂。 　　“各位同学好，我是明华。”明华淡淡地做着自我介绍，浑身上下透露出儒雅的气息，“之前我在白云寺做住持，现在呢，我还俗了。” 　　“白云寺住持？啊啊啊，那个风云人物！” 　　“之前那次轰动全球的舍利展出就是白云寺策划的！” 　　“这是什么神仙老师啊！” 　　学生们的议论不绝于耳，有位大胆地同学举起手来，大声问道：“老师，请问您为什么还俗了？” 　　“这个……”明华顿了顿，又说：“因为有了爱人。” 　　“哇哇哇！” 　　学生们再次激动起来，唯有孟立君坐在角落里，死死地瞪着明华。 　　死和尚，看这边！ 　　孟立君在心里咆哮，但明华似乎故意不看他似的，切换了下一张ppt，开始授课。 　　“首先呢，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来传教的。”明华笑着说。 　　“老师传教我们也听！” 　　孟立君：听个鬼！ 　　“或许现在大家会对佛教感到亲切，但在它传入之初，它是很非常明确的外国的一个东西。从地域上来看，……，再从时间上来看，……，这里我需要提到几个关键的人物，大家看一下这些古老的文献，……” 　　明华语速不快，将佛教的初传娓娓道来。学生们全都被他的授课所吸引，课堂的氛围也渐入佳境。 　　然而在整个课堂中，就有那么一个人，全程都没有听进去。 　　燕大的课程为五十分钟一课时，通常由两课时组成，中间会休息十分钟。也就是说，一点上课的话，那么一点五十下课，休息十分钟后，两点再上课，最后两点五十下课。 　　但是燕大有三种老师。一是严格按照上下课时间让学生休息的老师；二是中间不休息，最后提前十分钟下课的老师；三是中间不休息，最后也不提前下课的老师。 　　孟立君好不容易熬到第一个课时结束，但是明华并没有要休息的样子，所以他又继续等。等到两点四十，明华还是没有下课，看样子他是第三种老师。 　　终于等到两点五十，下课铃声响起，孟立君连忙收起电脑，但再看讲台，明华立马被学生包围了。 　　孟立君越来越火大，这些人又不信佛哪有这么多问题要问？不会自己百度谷歌和雅虎吗？什么？要微信？不知道教师主页上有邮箱吗？ 　　孟立君简直要气炸了，而讲台的明华似乎这才注意到他，对周围的学生说了句“有问题咱们下节课再问”，接着走到了孟立君面前。 　　“我们走吧。” 　　孟立君下意识地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和明华视线对上，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几个月不见的思念全都化作无声的对白，在两人的眼神之间流转。 　　意识到许多学生正看着他们两人，孟立君收起电脑，背好书包，招呼也不打地从明华身旁走出了教室门外。 　　明华宠溺地看着孟立君的背影，迈步跟上。 　　孟立君闷闷地地走在前面，明华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侧。两人从二教出来，走过理教，来到了未名湖边。明华虽然不再是和尚装扮，但利落的短发，帅气的面容以及挺拔的身姿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未名湖仍旧有许多游客在赏湖，孟立君又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他和明华初次见面时曾来过的镜春园。 　　当周围已经没有别人，明华还是一言不发时，孟立君忍不住了，他停下来，瞪着明华说：“你就没有要对我说的？” 　　明华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长手一捞将孟立君抱入怀中，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我想你了。” 　　孟立君的气势一下软了下来，但他还是故作生气地问道：“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找了。”明华抬起头来，有些无辜地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找到你的姑父姑母，他们说你去国外散心了，不想被打扰。” 　　“……我那是不想被别人打扰。” 　　“白云寺和燕大也有一些事等着我处理，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来吓我。”孟立君瞪大眼睛说。 　　“这是惊喜。” 　　“哼。”孟立君别过头去，但手上倒是很老实地环抱住了明华的腰，“你到底去哪里了？”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孟立君点了点头，“监兵都告诉我了，你放弃了成佛。” 　　“为了你，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立君的眼眶红红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封印不容易破除，我便把袈裟里的小鬼都放了，这也算是投机取巧吧。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地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 　　“你可以带我一起……” 　　“当时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敢贸然带你冒险。” 　　“那现在呢？” 　　“现在没事了。”明华摸了摸孟立君的头，“琉璃世界不是有你了吗。” 　　孟立君把头埋进明华的怀里，闷闷地说：“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要琉璃世界，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我劝你最好不要在白天说这种话。” 　　“嗯？”孟立君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明华邪魅的笑容。 　　“我可不会再忍了。” 　　明华说完，低头吻住了孟立君的嘴唇。孟立君第一反应是现在大白天的，还在学校里，但很快他就沦陷在了明华的深吻里。 　　好半晌，明华才松开了他。 　　“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另外，谢谢你。” 　　孟立君脸红红地说：“说话算话。” 　　“当然。”明华说完又低下头来，想要吻孟立君，但与此同时，孟立君提的问题打断了他。 　　“对了，你说还俗了，那白云寺岂不是没有住持了吗？” 　　“名义上是没有了，不过那边的事情我还是在代管。所有人都知道青龙神君是我老婆，谁敢不服？” 　　“瞎说什么呢。” 　　明华笑了笑，蜻蜓点水般的在孟立君的嘴唇上戳了一口。 　　“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孟立君又问。 　　“燕大教授，普通人而已。”明华说完，又补充道：“处理烂摊子消耗了我所有的法力，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了。” 　　“啊？”孟立君大惊，“你不会法术了吗？” 　　明华摇了摇头。 　　孟立君眉头一皱，那岂不是……明华只能活几十年了？ 　　“怎么会这样呢？”孟立君紧张地问，但明华却优哉游哉地亲吻着他的耳垂，手也不安分地伸到了他的衣服里。 　　“与此相比，先做正事如何？” 　　“不行啊，这可是在学校里……” 　　“不会有人过来的。” 　　孟立君被明华吻得神魂颠倒，但好在他还维持着一丝理智，“为什么不会有人过来？” 　　问完之后，孟立君突然意识到周围的空气有些异常，他悄悄一探，发现果然不是现实世界。 　　“你开了结界对不对？”孟立君挑眉问道，“不是没法力了吗，竟然骗我？” 　　明华邪气地一笑，“别让我变成夜叉，那可是很可怕的。” 　　明华将孟立君压到一旁的石桌上，伏在他耳旁说道：“对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嗯？”孟立君眼神迷离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是你的博导了。论文写不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走在镜春园的一个游人放下相机，总觉得这庭院里的氛围有些怪异。气候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为何这镜春园却给人满园春色之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