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 作者:夜大雪 文案: 嫩草吃老牛的故事, 强悍的年下攻雷正和别扭大叔老刘之间的不得不说的事, 春风一度,于是虐点甜点一起上, 外带生小包子情节,雷者慎入 内容标签:生子 年下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雷正老刘 ┃ 配角:阿黛许小明光头 其它:偶最喜欢的年下 老刘 作者:夜大雪 第 1 章 “这他妈就是一见钟情啊,我靠!”老刘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老刘打扮的人摸狗样的:耷拉着一双拖鞋,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和草帽,手里挥舞着打蒲扇,热的狗似的吐舌头。你别以为他在海南那热死人的地方,他就这一身打扮,坐在人红酒吧里,色迷迷的盯着调酒师呢。 那调酒师长得真是不赖,高大魁梧,一抬手,胳膊上肌肉紧绷,一转身,屁股也裹得死紧死紧的,硬硬地绷在牛仔裤里。 那脸就更加不用说了,绝对是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的。啊啊,多么精致的小脸蛋。老刘眼睛发绿地盯着调酒师,只见他优雅地脱掉外衣,那衬衫仅扣着下面几颗扣子,那白皙的肌肤…… 老刘正在那里流口水,手机咚咚响了:哇塞,老色鬼你快伸出你的魔爪吧。 调酒师雷正走过去:“还要一杯么?” 已经喝了十杯自己调的酒,还一直躲躲闪闪地盯着自己,有色心没色胆,长得丑死了,穿的又土,也敢上酒吧混,这老男人。雷方在心里评价。他早就不耐烦了,任谁被赤裸裸地盯那么久也受不了吧? 调酒师还在那批判着,一张毛茸茸的嘴凑上来。 这老东西!雷正怔在原地。手指捏的啪啪作响,非把这脑残打成白痴不可。 可是毛绒绒、暖呼呼、还带点酒味的吻,居然感觉不错,那舌头勾搭上来,也觉得又甜又软。雷方不由得托住他的后脑勺,主动加深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吻。吻着吻着,只觉得小腹一阵热流涌动。该死!他抱起穿着怪异的老男人,一路吻着向地下停车场走去。一路上撞翻了无数东西,也没有感觉,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吃了这男人。 将老男人塞在后座上,还没关上门。老男人的手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裤子,慌手慌脚地用力一握,弄得他倒抽口冷气,直接掀翻压在狭窄的车座上,掰着他的臀瓣,也没有任何前戏,由着性子一通狠抽,开始老男人还“依依呀呀”甜腻腻地呻吟着,后来痛的哭了,双手乱抓,像溺水的小孩子。 爱死了他这样迷瞪瞪的反应,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小肥羊嘛,雷正觉得说不上来的可爱。把他抱坐在自己腰上,他便顺从地搂着他的脖子,还用嘴亲着他的肩膀。那牢牢固定在头顶的草帽,一下一下擦过自己的脸颊,竟然异样性感。雷正撕掉他身上碍事的衣服,掐着他的腰,狠狠地上下捣弄,老男人迷迷糊糊地张大眼睛,在激烈的性事里茫然地仰着脖子,“啊啊”呻吟着,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在车里翻来覆去地做了好几遍,雷正觉得爽得不得了,很久没有遇到这种温顺可人的货色了。老男人可怜兮兮地窝在一边,竟然睡着了。雷方亲亲他的脸颊,顺手拧了他一把,给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 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便驱车回家。 老男人睡得不舒坦,皱着眉直哼哼。浑身都是被自己咬的、掐的青痕,后面也收不拢了,放在温水里给他清理,也温顺地任他摆布。 雷正摩挲着他的眉眼,这男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清秀小生,可惜岁月的风霜,在脸上有着太多的痕迹,如今看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吧。一个老男人,也学别人玩一夜情!他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如果今晚不是我,谁会上你这老东西的当?虽然那里很紧很热。呃……想到那感觉,只觉得意犹未尽,雷正觉得自己又蠢蠢欲动了。不过他那里那么紧,最近应该没有找人。雷正又有点高兴,将老男人从水里捞出来,用浴巾裹着,塞进被子里。自己也去随便洗了下,赤身裸体地搂着老男人,美美地睡着了。 第 2 章 老刘醒来的时候,如一般ooxx以后受君一般,头痛欲裂,四肢酸软无力,后面也痛得很。用力推开八爪鱼一样粘着自己的家伙,这巨大的奢华的欧式房间是怎么回事?那巨幅的窗帘,那精美的地毯,那些华丽的壁纸,那墙上的壁画,还有那奢华的沙发,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老刘做梦梦到过的东西,不由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离开了温暖的体温,雷方觉得有点冷,嘟囔着抱怨了一声。老刘只觉得头皮发麻,凑上去看了看,是昨晚勾搭上的调酒师。该死的,发情的禽兽,把自己都弄昏了。 他把自己弄进酒店了吗? 难道这是和酒店商量好的专门坑害人的调酒师,等他醒了以后,巨额的酒店费用就落在自己的头上? 刘老看着那华美的地毯,kingsize的大床,墙上那些附庸风雅的仿制油画。啊啊,不要啊,老刘我只是个普通不过的穷工人,还有个拖油瓶要养啊。 于是我们的无产阶级老刘,在越想越害怕的情况下,果断地找到了自己的衣服,那衣服又脏又臭,还充满了xx味,皱巴巴的是个人都不能穿了。老刘不管,三下五除二穿上,生怕那个MB醒了。找了半天才找到门,乖乖,这门都搞得这么隐秘,专门是为了套客人的嘛。幸亏我醒得早,那东西还睡的死死的。 老刘一路下电梯,不管众生诡异奇怪的目光,搭出租车直达火车站。今天最后一天假,再不回去,又要被那老女人点着鼻子骂了。老刘等火车的时候,从他那沙滩裤兜里掏出钱,给家里小女孩买个手链。人家开价一百,硬是被他还成了十五。因为他往店门口一站,老板根本没法做生意,基本没人敢靠近,受不了那味道啊。 推推搡搡挤上火车,又是个闷罐子车。开窗吧,弄得灰头土脸的,那靠窗的也受不了那刮得脸疼的风,不开窗,那简直就是一蒸笼。 老刘奋斗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好的三连座,那旁边两人一见他,一脸一个嫌恶。 老刘只得站起身,往过道里去了。正好,车厢连接的空隙吹进点风,吹得人舒坦。老刘席地而地,摇着他那大蒲扇哼着小曲。那乘务员过来一次乐一次。 老刘下了火车以后,正看见个开摩的的熟人,抓着人送回去,那人便开车边说:大哥,你这一身味儿,感情是去了x城三天没见水呢。 老刘笑哈哈地摸了摸光头脑袋,说你们家那位又把你的鸟毛剃了? 光头家老婆许小明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疑心太重,一来劲,便把光头头发、腋毛、下身毛全剃了,早些年还干过往他那上面盖章的事儿呢。不过两人那甜蜜黏糊就别提多恶心了,气的老光棍老刘直叫唤。 光头把老刘撂在家门口,一溜烟回家吃中饭去了。 老刘沿着那灰了吧唧、旧的不成样子的楼道爬上七楼,刚一敲门,屋里就蹦出一个花花绿绿的丫头片子,那打扮跟她老爸如出一辙。她搂着老刘亲了几口,“呸呸呸”地在旁边干呕。 老刘大惊失色:“阿黛,你有了?” 刘黛玉指着他:“你……你找男人了!找男人了,竟然不洗干净,就回来见女儿。” 两人搂着大笑,跟失心疯似的。老刘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链,结果那贝壳都被坐碎了。 阿黛受不了她爸:“老爸,你去x城就给我带了这么个东西啊?” 第 3 章 且说雷方心满意足、黑甜一觉醒来,习惯性地看下手机,九点多了。呀,这么晚了,得上班去了。估计又得挨骂了,眼前不禁浮现老爸那张臭脸,想到老头子的碎碎念,只觉得耳朵发木。雷方想起老男人,心满意足地一笑,翻个身,想压他个措手不及。谁知抱入怀中的,只是一团软绵绵的被子。那老男人呢?昨晚被自己弄成那样,自己也真是,像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只顾自己享受……不过,那老男人的滋味可真不错呀。他砸吧着嘴,想着等会是先吃早餐,还是先吃老男人,想得两眼直冒光。 雷方精赤着身子,往客厅寻找老男人。他甚至满心期待,那被自己操哭了的可怜兮兮的老男人,此时正系着围裙,给自己做早餐。自己从后面抱住他,亲吻他的脖子……雷方想着,下面又冲动起来,他磨磨牙,还是先吃老男人好了。 他热切地冲进客厅,并没有老男人的影子。嗯,也许在浴室。浴室里干干净净,昨天随手丢在地上的可笑的沙滩服也不见了。 那老家伙跑了! 雷方气得七窍生烟,肚子里那些本来要说的“和我交往”“我喜欢你”之类的甜言蜜语,全部被撕得粉碎。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不是吗?怎么用了我就走了? “竟然敢逃跑,给我抓到,老子操你!” 老刘生活在C城,小小的一座城市,每天快活的想一只跳蚤。 全世界有无数快活的跳蚤,他们每天的使命就是拿很少的钱,做很多的事,挨很多的骂和白眼,但是每天都很快乐。 刘跳蚤负责给conner(骚包名字,哈哈)送外卖,骑着一辆破女士摩托,给s大那些懒姑娘宿舍送外卖。出店去挨楼管阿姨的白眼,回店来挨老板娘的白眼。 老板娘两百来斤,脸上两个眼睛成天狠狠立着,成天紧紧地裹在黑色蕾丝绸裙里,老刘一见她就跟见了黑寡妇似的,能躲则躲,黑寡妇则对老刘纠缠不休。这其中有段隐晦的秘史,下面请听老刘同志自述: 我和黑寡妇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森里里住着一位贰佰来斤的黑皇后,森林里的时光很寂寞,一位姓刘的男子忽然出现,于是,天雷勾动地火,刘姓男人终于伸出了魔爪。他,勾引了黑皇后的弟弟…… 总之,就是这样(等等,为什么还没有怎样,就总之了?)老刘每天浸淫在她那刀片似的嗓音里,被一遍又一遍地挤兑、嘲讽、辱骂,可是又不能跳槽,因为他欠了黑寡妇太多太多的钱,基本上把他卖了再搭上他家刘黛玉都不够的钱。 此时正是梅雨天气,路上湿漉漉的不好走。这天老刘带着几十份外卖,根本不能直线行走,基本是喝醉以后的路线,好死不死遇到个慌慌张张踩自行车的学生,那几十份外卖算是交代了。回去的时候,黑寡妇正宗开骂呢“死变态同性恋,害死我兄弟不说,还要拖累死我。若不是他临终托我看顾你,谁要收留一个废物?街上要饭的都比你有用,送个外卖送到现在。学生催饭的电话都打爆,下次还有哪个寝室定我的饭,快点滚快点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于是,旅游回来的第二天,老刘失业了。 父女俩窝在家里肯方便面,屋里到处都是潮呼呼的……去年给女儿买的棉衣,没收好,生了霉,还是打折买的都要了两百多,老刘肉痛。 阿黛看着父亲一脸隐忍的烦恼,说:“要不,我再去求求姑姑吧?” 老刘摸摸孩子的头,小丫头成天乐呵呵的,跟着自己受这么多的苦,早知如此,不要她就好了;可是没有她,自己活着又该多么寂寞可笑。老刘说:“算了,她也不容易,白养了我们父女这么多年。我明天出去找事做,总能找到的。”他是在安慰女儿,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长相也差,又没有什么力气,能干什么呢? 小姑娘豪气地将方便面碗一摔:“明天我跟你出去,谁不要你,我打死他们。” 老刘笑着说女儿傻,心里很是担忧:这孩子从小跟着自己,一直试着保护自己,性格都弄得像男孩子了,一去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说的最多的是:刘黛玉最近又打了谁谁谁。 性子这样刚烈,主要是缺少女性关怀,该给她找个妈才好,好歹也学学怎么做女生。 刚下岗的老刘又开始琢磨着找老婆是事儿了。所以说,跳蚤的生命力顽强啊。 第 4 章 老刘这人藏不住事,有了什么就想找个人说说。他没别的朋友,就跟光头、许小明关系不错。说起他们那关系,当年老刘狗血地晕倒在路边,光头一个好心把他弄回家,许小明吃了一大缸子醋以后,终于认定了老刘这个朋友。老刘把这事和光头、许小明认真一合计,许小明在那拍大腿说有戏。 他眉飞色舞地说:“老刘不是有房呢吗?前几天我们村上来了个寡妇,自己不能生育,无儿无女的,就想找个有房的,就是长相寒碜点,性格还是挺温顺的。”、 老刘忙说:“长相不敢挑,就想找个能过日子,对孩子好的。” 许小明说:“那成,她也正急着找人呢,我明天领她上你们家去,对上了眼就去民政局扯个证,不就完了么?” 老刘其实也就是那么天马行空的一想,哪里想到这么顺当,自己是个同性恋,可惜不能像光头他们那么幸运,可以相伴十几年,依然那么相爱。他现在不敢再去想找个同性的恋人了,这世界上同性恋本来就是稀有品种,要遇上一个都不容易。何况现在自己又老又丑又穷,还带着个孩 子,就自己这条件,谁看的上自己呢?还是找个好女人,三个人好好过日子实在。 回家后,把明天见后妈的事情给丫头说了。他们家特别民主,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解决,有时当爹的还得听女儿的。那丫头表现得特别平静,就问他:“爸,你真能跟女人过一辈子吗?你不是前几天还找男人了?” 老刘郁卒了,为了满足下他当父亲的虚荣心,他是那么歪曲X城那一夜的:他春风一度的对象是帅的掉花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自己当时在酒吧里喝酒,被无数男人勾搭,最后勉强选中了这一位。他没说,他自己用那三天没剃胡须的嘴凑上去,急不可耐抓人家的小弟弟。可怜的老男人的性幻想啊。 老刘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已经心如止水了,男女都一个样。” 刘黛玉就在那想:“难道上了年纪,人还能改变性向不成?” 第二天一大早,阿黛上课去了,勤劳的家庭煮夫地毯似的把他家历史悠久的三室一厅打扫了一遍,便兴冲冲地出门买菜去了。昨天晚上跟村里来的寡妇通了电话,果然跟自己期待的一样温顺善良,兴许以后能把那野丫头扭转了。买了寡妇喜欢吃的菜,买了光头许小明吃的菜(光头实际上就是一动物,许小明喂什么吃什么),买了女儿喜欢吃的菜,算了算钱,把自己喜欢吃的菜放回去了。 爬的满身大汗,爬上七楼,只见房门大开,唬得老刘眉头直跳:有贼!他在门口那安稳自己:别慌,别慌,屋里没啥值钱的东西,顶多把阿黛那台二手电脑抱走。 这可邪了门了,这贼还把程亮的皮鞋放在门口。 站门口那都能看见,一男的坐在他家沙发上啃苹果,脚搭在茶几上,一副二流子的样子,老刘气不打一处来,这哪来的没素质的贼,偷完还不知赶紧走,在这儿歪着啃我那五块钱一斤的红富士。 老刘激动地满脸通红,跳到那人面前;“你……你……” 那人优雅地扔掉苹果核,优雅地扯着沙发上铺的白绒线布擦嘴,擦手,冷不防站起来,亲了亲老刘开开合合的嘴,那上下跳跃的舌头,怎么看起来那么美味呢? 老刘则石化了,这什么贼,还带调戏良家妇男的?那人扑上来……勾住舌头一阵猛吸,吮得老刘两腿发软,脊背发麻。那人趁机将老刘放倒在沙发上,像小孩儿吮奶似的,将他全身都吸了个遍。 老刘被他舔的舒服的直哼哼,完全没注意菊花危机,等反映过来时,已经只能哭爹喊娘地叫疼了。那人抚摸着他光滑的后背,托着他的臀部:放松点儿,放松点儿。 被顶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老刘在那大骂“流氓”“小偷”“强奸犯”,骂得那人热血沸腾,最后老刘只能哑着声音求饶“哎呀……疼……我日你全家……出去,快出去…… 那人顶了几百下,还金刚钻似的,老刘无奈了,骂得嗓子都哑了,只能呜呜地哭,那东西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在他耳边说:“乖,就好了,就好了。”还乖,哄你家小狗呢。 门铃响了几下,紧接着就是许小明不耐烦的敲门声:“老刘!死哪儿去了?这相亲的都到了楼下了,你好歹去接下人家,那寡妇是小明介绍的,不伺候好了,我今晚又进不了家门!” 后面刚因为门铃声退出去,这会子又狠上了,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刘翻过来,狠狠掐着他下巴,:“你今天相亲?”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把面前的人戳穿似的。 老刘马上点头:“放开……呜……他们马上上来……” 那人狠狠咬了老刘下身一口,将他抱起来。老刘悲哀地发现,他现在被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操完,还被像小孩子一样抱来抱去。那人将他放在床上,动作粗鲁地盖好被子。老刘后面一紧,粘液哗哗地往下流,昨天刚洗的被子。这该死的! 他摸摸后面,又裂开了,上次还没有好全呢。将听见客厅里一阵女人的尖叫,走动声劝告声,许小明大声叫骂声,光头小声辩解声,那人大大咧咧地说:“我是他男人,你们走吧。” 然后大门一关,世界清静。 老刘晕乎乎地躺在床上:这回光头要被许小明骂死了。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给老刘一计深吻,架起他的腿又要运动。老刘哭着求饶,还说: “我也不认识你,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还……还……” 老刘实在说不出口这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光想都觉叫老男人脸红心跳的。 “不认识我?!”那人狠狠丢,顶的老刘脑袋直往墙上撞,“今天就让你好好记住我!” 第 5 章 雷正坐在床沿抽烟,为了找这老男人,他费了多大心力,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欠了一屁股人情。结果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要去相亲,竟然还把女人往家里领,真是该死。 老男人哭累了,摊手摊脚睡着了,那样子还真是勾人啊。这个男人竟然那么爱哭,而他竟然觉得这个流眼泪的男人的样子很可爱,真是衰到家了。他一定是给自己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否则怎么只不过睡了一晚上,就把自己彻头彻尾地勾过来了? 雷正看了老男人半天,无事可做,便开始批判房间:这房间毫无品味可言,床上铺的还是印着卡通图案的廉价床单,已经被洗的泛白,被套上也打了补丁。房间又窄又暗,就是大白天也觉得幽暗得很。雷方决定先去洗个澡。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一阵菜香,老男人家开放式厨房里,一个小姑娘正在炒菜,明显姿势不对,叫人替他着急。 雷正没来由一阵火气上冒,这老家伙,还勾搭小姑娘,还登堂入室给他做饭了。那小姑娘穿着套头衫,连体牛仔背带裤,背影看上去很娇俏。 她听见卧室门响了,转过身,看见一只巨型赤身裸体的动物,忙忙又转过头,倒没有受惊,还在那里感叹:哇塞,老爸的男人肌肉真是赞啊,比光头叔叔都厉害。脸蛋长得也不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啊呸,我为什么把老爸比喻成牛粪。总之她内心窃喜,也就喜气洋洋地说:“嘿,听说你是我老爸的男朋友,我叫刘黛玉,就是林黛玉那两字,你叫什么?” 哦,老家伙的女儿……不对,他不是同性恋吗?怎么会有女儿?他有女儿,那就说明他不是同性恋,他竟然还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个没有节操的男人! “我叫雷正。”雷正淡淡的说。看刘黛玉那么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不禁想这当女儿的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雷锋的雷,方正的正?”瞧瞧多么根正苗红的问候。 裸体男人雷方点了个头后,不顾孩子星星眼,无耻地晃荡到浴室洗澡。刚推门,雷正就皱眉了:这都是什么浴室啊?又窄又小,挪个身子都困难,浴缸也没有,就一蓬蓬头。雷大爷满腹不喜地洗了澡,没有拿衣服,总不好叫阿黛拿,便叫她回避,又匆匆裸着冲进老刘卧室找衣服。这时候老刘已经醒了,正打算起床,一见他赤身裸体的样子,忙闭上眼睛装死。 雷正好笑,走过去故意捏捏他的鼻子,低头亲亲他的唇,说:“你衣服放在哪儿?我穿上去见见女儿去。” 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纯情老男人说:“柜子里有套新的西装,阿黛给我买的,太大了,你能穿。”老男人说完后就恨死自己了,应该叫他马上滚才对,怎么倒还给他衣服穿,还那样说,好像自己……好像自己……呸,谁是你女儿?过了好大一会,老刘反应过来。可人家 雷正捏捏他红透了的鼻尖,自顾自找衣服去了,他那怒骂也只能胎死腹中了。 老刘看他就是不穿衣服,走路还是那么优雅自在,穿上衣服就更加衣冠禽兽了。 第 6 章 阿黛弄好了饭,三个人坐下来吃饭,老刘屁股疼,坐不稳,又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什么,只好忍耐着扒拉饭粒。看看做得端端正正的雷正,又看看笑的花痴的女儿。真是诡异的组合啊,老刘在心里感叹。 阿黛冷不防问:“雷大哥,你就是那个x城卫冕群芳,独得我老爸钟爱的那一位啊?” 雷方疑惑地问:“什么?” 老刘冷汗直流:这下可糗大了。当时明摆着是自己投怀送抱的。他现在终于记起这一位了,这不就是自己在x城勾搭的那人?难道这MB千里讨债来了。老刘心里害怕,拼命向女儿使眼色,可惜女儿被他爸那英俊的男朋友迷得七晕八素的,完全无视她爸了。还在那跟雷正说她爸多么多么有魅力,首先在c城就有一大群狂热的男人等着他临幸,随便去了趟x城,在酒吧里又迷晕了一大群男人。 听着听着,那姓雷的脸色就阴沉下去了,老刘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心想不好,要开口讨债了,忙丢了饭碗,说:“我吃饱了。“匆忙回房间里躺着。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不过是十几年没那个,偶尔风流了一晚上,谁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啊。老刘在床上滚来滚去,就听见光头在楼下喊:”老刘,扔点钱下来,小明又把我赶出来,黑寡妇那儿赊账太多次,她不让我住了。” 老刘觉得挺对不住光头的,四下里找钱,哪里还有钱,昨天都给阿黛报跆拳道班了。忽然看见床上躺着一只皮夹子,股囊着装了不少老人头,老刘眼睛一闭,扯了两张塞在矿泉水瓶里扔了下去。他心说:哼,死MB,倒阔气,纯当嫖老子的嫖资。 此时饭桌上,刘黛玉和她未来的二爸正在纠结于她是谁生的。 “你妈呢?“这是雷正一定要弄明白的事情,省的将来还有什么藕断丝连这一出。 “没妈,我是我爸生的。” “公鸡下不了蛋。” 阿黛特淡定地看了雷正一眼,说:“我真是我爸生的。” 老刘忍不住出门大吼:“刘黛玉,快点回房间写作业。” 刘黛玉说:“碗还没收。” 他们家一人两天轮流着做家务,今天正好轮上丫头片子了,老刘悲愤地说:“我收!”这破丫头不错,还学会威胁你爸了。 小姑娘一走,两人变成了尴尬的大眼瞪小眼,老刘特紧张在那收碗筷,一下子砸了好几个。曹正看不下去,把他按在椅子里坐着。那屁股一挨着硬地,疼的老刘直哆嗦。雷正把老刘抱到沙发上躺着,自己收拾碗筷,手脚干净利落。 老刘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心想:这孩子一定是家庭困难,才走上那条路。看看多勤快,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连洗碗都这么动作优雅。呃……这两者好像没有关系。 老男人满意地啜饮着青年端上来的热牛奶,喝了几口才气的哇哇叫:“谁叫你……谁叫你……这是给我女儿长身体喝的,两块多钱一小袋呢,你……” 他看见青年还要给自己泡,忙把自己的推给他:“喝这杯,喝这杯!” 雷正被这又老又丑的小气动物笑死了,放下手中的袋子,端起他的喝了一口,说:‘果然你喝过的比较甜,你是这么想的,然后才给我吃的吗?” 老男人果然窘得满脸通红,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这都什么人哪,这胡话也不看对象,随便就扔。 雷正坐到老男人身边,由于自己以下要说的话,捏着他的下巴看了半晌,实在是长相老实的可怜样子,哪里有可爱的样子,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愣愣地看着自己,一脸蠢像。叹了口气松开手,罢了罢了,谁叫我就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人?(老刘: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老刘好容易从他铁爪里解救出自己的下巴,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荡妇,别看见我就一副发春的样子。“ 看,这赤裸裸的情话。 雷正亲亲他的唇,说:“听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叫雷正,以后会养你一辈子,你不能有别的男人,女人也不行,发现一次打一次。” 老刘被小屁孩像楼小孩一样搂着,别提多别扭了,挣扎不管用,那手铁钳子似的。他听了这话,也不管自己处于别人的挟制之下,直发笑。人真情告白的时候,你就不能严肃点么? “如果你想结婚,我也可以满足你,孩子你有了……总之,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雷正在那儿挖心掏肺地说。 老刘听着他在那儿说的声情并茂,笑的差点翻下沙发,最后给他来了句经典总结:“狗屁!” 老刘说:“就我这年纪不能做你爹,好歹也能混上个叔,还你的人呢,教人笑掉大牙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穿上你自己衣服,趁现在天还没有黑透,快回家去……哈……哈哈哈……我是你的人?玩家家吧你?” 雷正也不生气,在那龇着一口大白牙,阴测测地看着老刘笑。他本来本来就生的高大,很有气势,加上那方正严肃的脸,不笑的时候确实挺吓人。老刘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笑不出来了,低声说:“要不您早点歇着,明早走也成。” 个老家伙,吓一吓就老实了。雷正爱看他那被压迫的可怜样子,一把抓住手里亲着,这个老家伙,真想把他变得小小的,放在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工作的时候放在办公桌上,不听话就拿笔头戳一下……雷正在那里想他那些虐老男人的想头。 老刘被舔的满脸口水,可恨挣不脱,生怕他又发情,后面还疼着呢,再来一次就得坏了。况且女儿还在屋子里,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言传身教。还好他只是亲了一气就放开了他,饶是如此,老刘还是羞了个大红脸。 晚上睡觉,老刘一副坚贞不屈小处女模样,死也不跟同志睡,又迫于淫威,不敢叫让睡客厅,只好委委屈屈扶着烂屁股躺着沙发上。他们家沙发也是个老古董,还是老刘捡便宜买的旧货,窄的不成样子,偏老刘睡觉最不老实,一下咚的就掉地上了,刚闭上眼睛,又咚的一声。那一晚上,老刘做了无数的噩梦,不过噩梦的源头都是一个,不是雷正把他大卸八块,就是雷正把他这样那样……简直,水深火热呀。 第 7 章 老刘多么希望一觉起来,雷正同志已经没了。他给他们家黛玉找了个妈,从此,小姑娘穿上蓬蓬公主裙,走上了淑女的道路。结果睁开眼睛一看,是个宽阔结实的后背,而且还是个不穿衣服的,自己手脚都吸在人身上。 原来我睡觉就是变成传说中的章鱼啊。 老刘这么反省自己,顺手从自己藏在枕头里的皮夹子看了看,还好,钱都在,他先把钱捂在胸口,满足地叹息了一气,又重新塞进枕头里藏好,才去推枕边人:“嘿,醒醒,该回家了。” 那人不耐烦翻过身来压住他,跟座小山似的,老刘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像那岸上的鱼似的喊:“死开死开!”雷正亲下他的唇角,一笑,洗手间去了。 这该死的禽兽,一大早,硬的跟柱子似的,早晚一天早泄阳痿…… 可是那么一下笑的真是性感,果然是专去勾引人的狐狸精,难道他在红尘中打拼数年,一直遇不到真爱,看到我这等情痴情圣,想要从良了?老刘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吃完早饭后,老刘问雷正:“你会杀猪吗?”市场那杀猪的正缺人,自己干不了那杀气活,这小子孔武有力,正好。 雷正挑挑眉:“不会。” “会剖鱼不?”前几天大喜还让我上他那干,专门的剖鱼刮鳞,不要学历技术,这MB正好。 雷正横了他一眼,不会。 “杀鸡总行吧?” 雷正只差翻白眼了,你叫我去杀鸡? 老刘怒,就只会勾引男人,从良还不饿死?老刘在心里碎碎念,这小子估计是赖上我了,搞清楚,是你上老子,不是老子嫖你。我有了一个拖油瓶,又来个吃软饭的,哎呀呀,我的人生怎么这么悲惨呢? 雷正不知道老刘那一肚子想法,以为他在谋划以后两个人的生活呢,很高兴,忙说:“我有钱,能养你。“ 出色的mb据说一晚上可以挣几万的,嘿,我岂不是发达了?老刘又开始财迷心窍了。 老刘故作镇定地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雷正跑进卧室,一会儿手里多了个皮夹子,老刘羞死,这不是自己藏起来的那个吗?怎么又给他发现了?雷正从里面抽出张卡:“里面有几十万,密码是……“ 老刘乐的两眼冒光,双手接过,翻来覆去在那看。 雷正无奈:算了,先看上我的色,再看上我的钱,什么时候才能看上我的人啊? 老刘找了个特别不像借口的借口,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动取款机看卡里的钱,那么多个零!老刘数的心花怒放,一开心就开始发宝气,取了一叠钱,先还了黑寡妇几千,又给许小明买了东西谢罪。许小明人长的真是没话说,清秀艳丽,就是那脾气太难以消受,接了东西,一伸手就往楼下丢,说:“那男的长相不错,气质不俗,凭什么看上你这老男人?醒醒吧你,改天给你介绍个同一层次的。” 那死MB哪里气质不俗了?阴沉着一张脸,穿着自己颜色掉光了的旧睡衣,最多,最好,也就是个普通青年吧。 光头也在旁边说:“他手上戴的表就值几万呢。” 那肯定是客人送的,老刘想,这有钱的白净小鸭子为什么找上我这老男人?其中有何阴谋?莫非我屋里藏着啥藏宝图? 老刘屋子不大,而且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每个角落里藏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们家阿黛就喜欢把拍死的大蟑螂扔他鞋子里,每次回家都说:“爸爸踩着尸体回来了,揍了黑寡妇没?” 回家后,他疑神疑鬼,先看了下他房间里那几个旧瓷瓶,1978年产的,还是本地产的;家具呢?没有沉香古木,再说有他也不认识,就只有几个破柜子,还缺胳膊少腿的。 老刘把脑袋伸进他柜子里嗅:啊呸,这老鼠又在里面吃喝拉撒坐窝了。 雷正看他跳蚤似的在那东嗅西看,心里乐呵:真是捡了个宝了,于是给他爸回短信:性格活泼开朗,热爱劳动,就是您心目中那种媳妇。 雷正扔了手机,从后面抱住骂骂咧咧的人,堵住那一张一刻不能安生的嘴,两个人温温存存亲了一会儿,雷正满足地叹了口气。老刘觉得他特别像路口那只流浪猫吃饱了的样子,只差喵呜喵呜叫了,忍不住笑了说:“又不能给我捉老鼠。” 雷正说:“我爸要见你。” 这同性恋见父母准没好事,不是被棒打鸳鸯打的哭爹喊娘,就是眼泪攻势求你放了我儿,我还没跟着下子爱的死去活来呢,见屁的父母。可是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老刘这苦孩子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哪里舍得放开,于是装模作样的说“我这几天忙,没有时间。” “不要工作了,我养你。” 不要冷不防的来这么一句,我心脏受不了的。老子他妈一大男人,用得着你一小白脸养?也不照照自己长的那样,就在这撂话。老刘笑着说:“我胆子小,害怕见父母,况且我比你大了一截,你父母不会同意的。咱们悄悄的就成了。” 嘿,悄悄的,我保证你不出五天就叫你烦我、恨我,扯什么亲戚关系,又不是女人结婚,咱们就俩男同志好不? 雷正乐了:“咱爸不会嫌弃你,你的情况我都跟他说了。他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我就该找个你这样的。” 听听,这都是怎么当人爹的?怪不得养出这么个缺心眼的孩子么。那口气,连咱爸都用上了,估计不见不成了。老刘还在那做垂死挣扎:“小雷啊,你看我们认识也没几天……” “五天!我们认识五天了!” “哇操!老子就是不想见你老子,老子也不想见你……”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老兔子被逼急了,跳出来嚷嚷。但是一见雷正又露出那种凶狠可怕的表情,忙低头瞪脚尖,泪奔啊泪奔,我招了个什么凶神恶煞回家啊。 雷正见老刘委委屈屈的样子,一副小媳妇样,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的鼻尖:‘乖乖的,我爸不会随便杀人。“ 杀……杀……杀人?老刘欲哭无泪,你香港来的吗? 有天半夜,老刘迷迷糊糊去洗手间,就听见雷正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很是不悦:“不听话,就杀了吧,一两条人命,也要半夜打扰我睡觉吗?”老刘只觉得浑身冰凉,吓得尿液憋回去了,赶紧回床上躺着,从此以后更加怕雷正了。他不知道雷正只是在跟秘书开玩笑而已。 第 8 章 就这么过着,老刘也不敢叫雷正走,更加不敢得罪他,同时老刘还乐呵呵地花着雷正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也不知怎么的就过了一个多月,老刘一向是信奉高兴也是一天,难受也是一天,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所以雷正呆着他就让他呆着,自我安慰说:难道老子因为家里多出一只小强就不过日子了吗?当然,你要问老刘这段日子怎么样,简直是一部苦难史,与蟑螂为伍那叫忍受,何况雷正这小强太厉害,经常把他这样这样还那样那样,他都不能反抗;问雷正,那就是甜蜜时光,他可以随便把老刘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老男人只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天,天色越来越晚,老刘还在给女儿炖汤,黄豆猪脚汤,丰胸的,希望女儿告别飞机坪,长点女孩子味出来。老刘又在那做给女儿找个妈的梦,心里渐渐焦急起来,22岁有了阿黛,转眼13年过去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如果当时坚决一点,结局会不会不同呢?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那些能想的不能想的,都压在心上,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还处在冥想之中,浑然不知雷正皱着眉头打完电话,已经走出了门。 老刘拿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选豆子,眼神不好,一颗一颗跳着。他年轻的时候老上夜班,就是那时候把眼睛熬坏了,如今到了晚上,简直看不清东西。人家说老头,总是带上个糟字,婚姻糟糕,事业糟糕,身体糟糕,老刘想,人家多好,长相的好,身材好,力气又大,面色红润万人迷。我跟他一比起来,好的说是年下,往不好里说,我就是老牛吃嫩草,要遭天打雷劈的。 豆子选完了,眼睛酸涩得直想掉眼泪,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难道要我想小孩子一样,看到好东西却得不到,就哭闹吗?雷正不是那好东西,老子也不是三岁小鬼。 老刘边抹眼泪边愤愤不平:“滚吧,赶紧滚出老子家,老子再也不要看到那兔崽子。 墙上挂钟里的猫头鹰“咕咕”怪叫:十一点,十一点! 雷正鬼影子没一个,阿黛也没有回来。 老刘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心里有点慌,阿黛学校在城市的另一头去了,骑自行车横冲直撞也要二十来分钟,况且他们住的这贫民窟,附近黑巷子多,乱得很,前天河里刚摸出个没有头的尸首……老刘站在破窗子边往外看,四周黑漆漆的,路灯叫人偷的没剩几个,真是没素质的小偷啊,老刘在那诅咒。心里终究难以放下,披着外衣就想往外走。 这时候,这不隔音的墙外传来阿黛叽叽呱呱又说又笑的声音,老刘吃了颗定心丸,背上冷起来,原来刚刚睡衣都叫冷汗湿了,此时冷风一刮,格外的凉。 老刘就是个胆小卑微的人,他一辈子的唯一好运气,就是有了阿黛。他总是疑心上天总有一天,也要残忍地收回去。 老刘匆匆打开门,屋里光束透出去,看见的却是两个满身血污的人,雷正穿的自己那件白体恤,上面红色的斑斑点点,够吓人的。老刘惊得呆住,一瞬间觉得心跳都停了。雷正双手托着背上的小姑娘,看见他脸色惨白,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脸,柔声说:“不要怕,这是别人的血。” 第 9 章 阿黛跳下来,特别豪气地对他爸说:“老爸,我和雷大哥把那几个抢劫犯抓住了,雷大哥真厉害,一拳打到一个,还有空手抓白刃呐。” 老刘铁青着脸,赶紧把跌得不休、兴奋过度的小姑娘扔进浴室,边给她找衣服边说:“整天就知道胡闹,到时候谁敢娶你。”他不想责备女儿什么,可是开门看见血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如果阿黛发生了什么,他该怎么办?现在手都是抖着的。 雷正以一皮鼓就往沙发上坐,老刘眼疾手快喝止他:“别把血噌我沙发上,好好一身衣裳全叫你糟蹋了。” 雷正只好无奈地站在客厅一角,他现在累的简直想躺在沙发上,要揍翻那些小混混,还是保护一个小姑娘,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他不想看到老男人心疼沙发的样子。老刘把衣裳拿去浴室给阿黛,阿黛开了一小点门,忙忙地抓过衣服说:“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老刘不满意了:“你都是我生的,看看有什么不行的?” 阿黛特嚣张地说:“雷大哥要吃醋的。” 雷正大乐,说:‘对,从今往后,你只能看我的果体。“ 裸体裸体,不知羞耻的家伙,这两个字是能随便嚷嚷的。果然是做MB的,那个死了(大家都知道那个是什么对吧?)。 阿黛刚洗完,就看见他爸一脸奸笑,奉上黄豆猪脚汤一碗:“一口干了吧?菩萨保佑,我们阿黛性格温柔可爱……”老刘开始念那女儿问头漂亮变淑女的咒语,阿黛奔进卧室:‘明天我要做男人,找回我的小唧唧……“ 老刘暴跳如雷,在那扒门:“刘黛玉!你给我出来!“ 刘黛玉没有出来,老刘却被拖进去了。那人力气真是大如蛮牛,老刘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惊恐地大喊:“干什么?干什么?“ “搓背!“ 说是搓背,基本是全程服务。雷正木头似的立在蓬蓬头下面,支使老刘给他洗澡。年轻真是好啊,肌肉纹理细腻,肤色白皙,柔软而有弹性。哪里像自己,肚子上找了肥肉,皮鼓也开始往下垮了。老刘用心给人洗着,边想还做了个小比较,越比越觉得不是滋味。 这老家伙,摸着摸着还上瘾了,青年被他摸得浑身连骨头都痒了,闭着眼睛拍拍老刘脸颊:“亲亲。“ 阿黛真是个野丫头。不知怎么给她知道那伙二流子的据点……随便给自己发了条短信,就一伙人上去血拼去了,真跟她爸一样缺心眼儿。二十几个人,都有工具,确实费了不少功夫,身上没少挨棒子。 现在懒洋洋地一点也不想动,愚妄却全部叫他撩起来了。 抓过老刘的手,往下面摸去,命令老男人:“摸摸,亲亲。“ 老刘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他就是个脑袋保守的老男人,连自己的碰下都觉得不好意思,何况眼前这嚣张的大家伙。 雷正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按下它脑袋,往嘴里戳:‘好好弄,否则用他戳你批古。” 老刘又羞又气又恨,拼命挣扎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哎,这别扭的老东西。雷正抽出来,半跪在他身边,吸了会老男人的舌头,老男人依依呀呀抓了他几把,被亲的手指头都酥麻了,瘫倒在他怀里。雷正从头到脚,温柔地吻他,老男人被这宠爱的亲吻,弄得心里甜腻腻的,他吞下他时,也只能发出无力的甜腻的呻吟。 雷正将白液吐掉,伏在老刘耳边,甜蜜地说:“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那种笃定的口气,弄得老刘面红耳热,心跳如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还在那嘴硬:“是你自己被我迷得七荤八素,想我老刘风流潇洒、心地善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雷正笑着说,眼睛笑得弯弯的,看起来就不是善良之辈。他勾勾嘴角,那么邪魅一笑,真是美艳入骨啊。老刘被迷得东倒西歪,忘记逃跑,就被他塞进嘴巴里,弄得嘴巴好几天都痛还不算。后来鬼迷心窍,自己还爬坐在他腰上,简直简直,不能说啊…… 早上的早餐,照样是些清粥小菜,三个人都静悄悄的,阿黛忽然说:‘老爸,怎么没牛奶?“蹬蹬跑过去倒了三杯牛奶,雷正特性感优雅地喝着,阿黛崇拜地看着他,帅哥就是帅哥,连吃东西的时候都这么帅。 老刘看到那乳白色的液体,喉头发苦,冲到厕所狂吐。 阿黛疑惑地问:“爸,不吃了避孕药吗?这么快就怀上了?” 那疑惑的样子装的真是像,你爹能生孩子,那公鸡都能下蛋了。看那熊样,估计是昨晚喝多了,犯恶心呢。雷正一个乐呵呵地在那儿想。不过他那样趴着,哀怨地抬头看自己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阿黛抓起书包往外跑:“雷大哥,今天下午的家长会,别忘了,不知道搭车的话,问我老爸。“ 老刘在厕所里抓狂:“刘黛玉,谁是你家长?“ “你是旧家长,雷大哥是新家长。 混账丫头,家长还分新旧的?大逆不道,不肖子孙啊。老刘边吐边想,吐得苦胆都要出来了。该死的雷正,下回还敢弄我嘴里,看我不杀了你……等等,我为什么要用下回这个词? “老爸,昨天手机砸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买个旧的去吧。”阿黛的声音随着她砰砰砰下楼声一起远了,老刘气的胃疼,那个手机还是他在旧货市场千挑万选来的,没几天就砸了,养孩子真是烧钱钱啊,尤其是养刘黛玉这种成天活蹦乱跳的孩子。 雷正看他吐得那么恐怖,心里烦躁不堪,给我口交,就让你那么恶心?晚上睡觉,趁我睡着了,睡到另一头我也忍了;早上起床,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光看我,我也忍了。靠近我就那么令你恶心? 走到老男人身边,轻轻扶住他,老刘便靠在他的胸前,他实在是吐得没有力气了。这种小小的依赖撒娇动作,把雷正心里的火气浇得一点也没有了。 老刘难受得慌,说:“下午你带我去吧,我见他们老师一次,吵一次。” “吵什么?“ “那鸟老师说阿黛脑子不好,爱跟男孩子疯,还玩黑社会……“老刘例举了女儿一大堆劣迹以后,怒道:”阿黛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阿黛确确实实就是干了这种事啊。 阿黛在老男人心里,就是个天使。 什么时候,我也能真正走进你的心理呢? 第 10 章 下午,雷正穿着老刘那套著名的经典的沙滩装,脑袋上顶个草帽,因为这儿太阳实在太毒,老刘不想把小白脸晒成小黑脸。说了让他做公交车去,那人不愿意,说要打的,老刘肉疼,只好打电话叫光头摩托车送。老刘絮絮叨叨对雷正说,早年光头是做官的,许小明那小子得罪人,光头被他拖累成了开摩的,成天还乐的呵呢,言下之意,很是羡慕许小明。听得雷正那叫心里不是一个味儿啊,那叫一个脸黑啊。 光头头一次见雷正,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今天一见他成了老刘那身经典打扮,不由泪奔:好好一青年,硬是被老刘弄得审美扭曲了。 许小明很不爽雷正,光头没什么偏见,是个人他就觉得好。光头很健谈,天南地北地都能扯,就是老刘说的埋没在茫茫摩的中的一朵奇葩,可惜这奇葩一聊到老刘年轻的时候的事儿,马上巧妙地转移话题,气的雷正牙痒痒。雷正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老刘的过去,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20岁的时候有一个女人,不过给他生孩子的时候生死了。那女人也是本地人。 无可否认,真正的型男,包在那花花绿绿的沙滩服里,既不像老刘似的中年大叔,也不像光头似的一副忠厚老实劳动大众样,他……依然是个型男!(小雷,原谅娘语言的匮乏) 阿黛跟她老师说:“老师,我爸生病了,这是我哥。”阿黛这么跟人介绍雷正,特别得意,她从来就是性格坚强的女孩子,因为她父亲性格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懦弱,她总觉得父亲需要她的保护,可是现在这个雷正这么厉害,他完全可以保护他们父女。阿黛知道徐小明和光头的事,也知道父亲是个同性恋,她觉得这些都没问题。 老师一听那个让人头疼的家长生病了,别提多高兴了。马上被那凭空多出来的这哥迷得脸红心跳,她坚信,凡是丑陋暴力的词语,都不能用在他们的交谈中,于是刘黛玉被夸成了一朵花,那天晚上的晚自习惩罚性的留课也免了。于是,快乐的暑假真正开始了。 光头接俩人回去,一车三套沙滩装,引无数路人注目。 阿黛站在后座上大笑:“嘿嘿嘿,老刘的沙滩装,广州卖完了,海南人抢得哭……我们是沙滩装一族,大海是我们的归宿……啦啦啦啦……” 雷正冷静地把她抓下来,塞在两人中间坐稳。 阿黛一扭一扭地还在唱,光头憋不住笑,将车开的七拐八拐的。后面跟踪的小汽车里,老头子笑死了;“我们是沙滩装一族,老刘的沙滩装,只卖给雷正哥哥……“ 雷正到家后,下巴要掉地上了,那自恋、仙飘飘的许小明居然也一身橙色沙滩装,还和光头是情侣装。阿黛和老刘是蓝色的亲子装,只有自己是红色的。 雷正不动声色地钻进厨房,老刘正炒菜呢。老男人百无是处,饭菜倒做的很合他的胃口。被从后面抱着,虽然经历了无数次,老刘还是吃了一惊,门外还有三个大活人呢,阿黛还在那儿甜甜地夸她许叔叔穿沙滩装最帅了。 雷正说:‘亲我一下。“ 亲我一下,我就气消了,不管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情侣装。其实雷正真的气爆了,这个老男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居然还把自己当外人。可是雷正是要面子的人,难道要他告诉老刘,你不给我穿情侣装,我生气到抓狂吗?他还拉不下这么面子。 老刘禁不住他的乱摸,勉强回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雷正抓住他,按在墙壁上,又咬又啃,弄得老刘脊背发麻,腰都直不起来,才满足地走出去了。光头和阿黛一起蹲在沙发上朝他笑,许小明说:“破了,你嘴唇。” 雷正若无其事地摸摸嘴巴:“他就喜欢激烈点儿的。” 那声音大的,足够把老男人变成鸵鸟,缩在厨房里,不好意思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光头问:“怎么你们俩没弄个情侣装呢,我记得这种蓝色的还有一件呢。” 光头正好问出了雷正抓心挠肺想知道的,不由紧紧盯着老刘,看他怎么回答。 好死不死,光头怎么问了个这么倒霉的问题?不给他穿情侣装,自然就不是情侣嘛,如果照实这么说了,今天晚上又有得折腾。老刘恨不得用眼刀砍死光头,一抬头,才发现,四双眼睛都滴溜溜地看着他,不由尴尬地一笑,说:“没有找到。” 哦,不是不给,是没有找到。 雷正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儿,支使老男人给他盛饭倒汤,俨然一副老公家主的样子,老刘被他欺负怕了,自然都顺着他。心里当然是要骂的:吃老子的睡老子的,还要老子伺候你。 第 11 章 吃完饭,许小明对老刘说要借阿黛几天,老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是又要回娘家了。许小明农村出身,现在家里就一个老娘了,还有点糊涂,把许小明当成他死去的姐了。有次老刘有事,阿黛托他们带,给他们带回家一趟,老太太就硬是认定了是许小明和光头生的,因此现在每次回去都得带上,否则老太太不依的。老刘是孤儿,无亲无故的,阿黛平白得了一个外婆,心里其实高兴得很。第二天阿黛蹦蹦跳跳就跟他们走了,剩了老刘和雷正在那大眼瞪小眼。 雷正心里高兴的很,以前小丫头在,还得顾忌,不能畅快,现在就是他一人的天下啦。奇怪,他完全不把老刘放在心上,简直就当做是个给他捏在手上的娃娃嘛。当然他也觉察到了老刘这几天有点心事,还是那种不愿意对他说的事,他就想乘着两人单独相处这几天,把老刘的底给套出来。这几天吃晚饭想去附近那公园逛逛,老刘都不肯,仿佛生怕被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人。 老刘被那野兽似的眼神瞪得发毛。那眼神简直长了牙齿,老刘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给他啃了一遍,热烘烘地只想逃。看着越走越近的雷正,老刘慌不择路地往后面退,退到角落里实在没地儿可挪脚了,涨着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说:“干……干什么?” 雷正本来没想干什么,一看到他那又羞又窘的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倒非得干点什么了,不由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 老刘死命挣扎,眼看那张俊脸越来越大,不由得大手一甩。“啪”,在那一声脆响里,两个人都呆住了。 老刘对这个纠缠不休的青年,感觉很复杂。他喜欢他的英俊样子,喜欢他完美的身材,可是总觉得这青年沉默的时候,很是可怕。况且他打乱他平静的生活,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喜欢被人强上吧?况且自己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怎么也不会幻想自己有那个魅力,可以吸引住这新鲜美好的青年的心。如果他是因为一时新奇,而玩弄自己这个老男人,那也太可恨了。 雷正满腔怒气,用力将老刘按着墙上,眼睛都红了:“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不满?”这养尊处优的少爷,这辈子连他父亲也没有这样打过他,他此时只觉得心脏都要气爆了,恨不得把眼前这老男人扔进海里喂鲨鱼。 “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跟你做爱,你走吧。”老刘挺顺溜地说完这几句话,就被暴怒的青年像扔破口袋似的,扔出几米远。 落地那一刹那,老刘只觉得眼前发黑,背上狠狠一疼,我操,牛啊你,力气这么大,这一摔,泥人也给摔出脾气来了:“你滚,从我家里滚出去!”老刘躺着地上,死青蛙似的按着肚子翻白眼,真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魔星了。 雷正暴怒地将老刘家东西砸了个清光以后,终于摔门走了。老刘边看着他摔,边哆哆嗦嗦地心疼:我从垃圾堆翻出来的给阿黛养花的瓶子,打特价买的玻璃果盘,嗷嗷嗷,我的二手DVD…… 世界终于清净了,老刘躺在惨烈的战后现场里,小腹一阵阵抽痛,心里颇为欣慰,那小子终于滚了,老刘我又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雷正心里窝火,走在大街上,那股可怕的低气压,路人纷纷让路。那个可恶的老男人,竟然亲口说出了不喜欢他,不喜欢跟他做爱,还让自己滚出他家里。真是可恨之极,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吗?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他却连一点感动的样子都没有?他究竟要我怎么样才能喜欢我? “喜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恋爱不是太阳与月亮的关系,只要太阳发出光辉,月亮都会温柔的回应,可是人类不同,喜欢有时候并不能有回报。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因为太早,他还没来得几爱上你,有时候却又是太迟,他心里已经装下了别人……” 雷正听着他家老头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以前是直接关机,现在却是听得很认真,还着急地追问:“那你分析分析,我爱他,究竟是太早,还是太迟?” “太早或太迟,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坚信你是他对的那个人,不就行了吗?” 雷正挂了电话,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想着把老男人摔在地上起不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情,万一摔坏了,心疼还不是自己?可是现在这样回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老男人亲口说叫自己滚的。他在负气在街上逛了一圈,老刘家正是在大学城旁边,路上到处可见亲亲秘密的大学生情侣,实在是碍眼得很。他想了想,摔了他家那么多东西,那小气的人一定心疼死了,干脆买点东西回去。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喜欢上这个又穷又抠门的男人呢?喜欢自己的男人女人一大把,只有这个人,半点都不懂自己的心思。雷正憋着一股气,买东西去了。 傍晚的时候,雷正领着一伙人拉拉杂杂地往楼上搬东西,那么多东西,把这贫民楼都给轰动了,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哇,那种大床,我们这里房间这么小,根本只能摆一张床吧。” “那种冰箱不是XXX(当红女星)打广告的吗?好几万呢。” “沙发看起来好舒服,好想上去躺一躺啊” 雷正不耐烦地按了半天门铃,正要发作,门开了条缝,伸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见是他,慌忙关门,可是晚了。雷正一手揪住他的领子,轻而易举将老刘推开,门后的人鱼贯而入,按雷正早先的吩咐,先是不顾户主老刘的怒喊抗议,将家里床、沙发、电视等等旧东西全部扛出门,然后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将房间重新布置了一遍,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了。 老刘终于在雷正的魔爪下逃生,被提着放到松软不可言的新沙发上,雷正见他面色绯红,神色激动,以为他是被自己感动了,低声说:“今天我……” 啪! 雷正怔怔地看着老刘,这是他这一生,第二次人掴巴掌,还是同一个人,还是一个他想对他说“今天我不该打你,对不起”的人。他怒气上升,腾的站起身子,高大的就像一座山,还是座活火山,气势十分骇人。 老刘心里有点害怕,他本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只要雷正脸色稍微黑一点,就足够吓住他了。可是此刻,他是真的伤心,那张旧了的床,那上面的破床单,那都开了线缝的布艺沙发,都是当时两个人一起买下来的,还记得他在自己耳边说“这是我们的家”,甚至他记得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他发过誓,只要自己还在一天,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动,每一寸东西都有着他的气息,再艰难的时候,只要想到他,总觉得可以熬过去。现在,这个人,把什么东西都丢了,仿佛强行从他身上撕扯下来的肌肉,鲜血淋漓。 雷正的拳头已经握得铁紧,眼看就要砸下,老刘本能地抱住头,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落下,只听见雷正冷冷地问:“我给你的东西,不好吗?” 第 12 章 老刘只觉得伤心,加上雷正摔了他那一下,在床上躺了半天,依然隐隐作痛,此时腹部痛得更加厉害了,身体四肢都在发冷。如果刘茂还在,自己会不会好一点。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单单看着对方就觉得很满足了。可是那张沙发,也没有了。不行,他不能失去那属于他和刘茂的东西。老刘紧紧抓着雷正的袖子:“把我和刘茂的沙发还给我们!” 刘茂? 雷正只觉得自己血液中那点暴虐的因子全部爆发了,他要杀了那个女人!自己对老刘的爱,终究是迟了一步,他心里早已经有了那个女人了,还是死了的女人。 他冷哼一声,拿起手中的电话:“把刚刚那些旧东西全部烧掉,一点也不要留!” 老刘挣扎着抢他的手机,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手指哆哆嗦嗦抽成了一团,根本张不开手掌,满脸眼泪鼻涕,已经哭得要背过去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跟他睡在一张床上,莫名其妙地欺负他,现在还把他爱人的东西全部丢了,他却……他却背叛了刘茂,怀上了眼前这个小子的孩子!原来那天下午,老刘趁着雷正去开家长会,自己去药店买了验孕棒。他虽然坚持喝了族里特制的避孕药,可是这段时间总是恶心想吐,东西也不想吃,老是觉得干什么都没有力气,雷正又一直处于发情期,没完没了的要做。结果一验,竟然是阳性,自己果然中奖了。那一个下午,老刘都是惴惴不安的。雷正会怎么看这个孩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毕竟这个世界上男人生子的事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匪夷所思的。他一定难以接受吧。刘茂当年知道自己怀上了阿黛的时候,如果不是难以接受,最后也不会变成那样悲伤的结局。老刘不敢想过去的事,更加不敢想未来的事情,他以前那样期待孩子的到来,现在却这么害怕。本来只要他和阿黛就好,为什么这个人要介入他的生活,还给他带来一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雷正哪里知道老刘那些悲苦,看他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心里软了下来,想着:算老子倒霉,就算是个二手货,那以后所有权也只能归老子所有,你可别给我打什么红杏出墙的主意了。 将老刘抱在胸前,一只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一只手给他抽筋了手按摩。老刘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力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他也只好由着青年像安抚小孩似的安抚他了。听着青年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老刘觉得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刚刚抽成一团的手指,也平复了,腹部似乎也不难么痛了。 老刘就是一头老牛,下定了主意,就难以轻易改变,于是他刚刚好一点,又开始赶人:“我说,雷正,你也该回家一趟了吧?”言下之意就是,您快滚吧,我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大神。 雷正瞥了他一眼,这男人竟然还不能吸取教训,老刘给他瞥得心里凉凉的,不由从他怀里做起来,刷刷离他几十厘米,自觉到了安全距离以后说:“你看,我这么个小地方,你住着也不舒服,倒不如……” 雷正腾的站起来,老刘吓得脖子一缩,雷正却是没有理他,往卧室里去了。老刘呆呆地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老刘基本认识了雷正的有钱人本质,那次他不过是运动过度不能做饭,抱怨了雷正几句不会做饭,只知道吃白食,结果那人蒙不吭声地叫了个厨师团在自己小厨房里弄饭……都那么有钱了,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得上赶着喜欢我老刘?老刘还在那纠结自己的魅力问题。 就看见雷正贼头贼脑地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亲爱的,来看看我们的床。” 老刘本来无意识端着一杯水要喝,被他一句亲爱的雷的把水全洒了。拜托,不要老这么惊悚好不好?我这老心脏可受不了这个。老刘涨得老脸通红,看也不看他,打算看会电视,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动。谁知那是液晶电视,老刘这辈子就没怎么见过,自然就更不知道怎么摆弄它了。弄了半天没有打开,只觉得恼火非常,重新回沙发上窝着。 雷正看着老男人撅着屁股,弄了半天,还是没有把电视打开,最后皱着眉的样子也很有意思,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的样子也有意思(算了吧,雷兄现在看老刘同志哪里都有意思,果然恋爱叫人变傻啊)。 老刘特别疲惫难受,想到床上躺着。可是这发情男在这里,卧室是个危险的地方,就那么睡着的话,醒来绝对比现在更加累,而且有了孩子,经常那样那样很不好吧。所以雷正看到的画面就是,老刘使劲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电视,过不了几分钟就表演鸡啄米的戏码。而雷兄居然觉得这样的老刘也非常非常可爱,在一旁看得笑眯眯。(电视君怨念,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打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老刘朦朦胧胧就听见雷正在打电话:“派最好的厨师来……要快……”老刘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又要干和这个平民房不搭调的事情了,他真的不想因为上门服务的厨师而被邻居视为异类,忙夺过雷正手机说:“啊,抱歉,你们不用来了,我们自己可以做饭吃。” 雷正还特别天真地问:“为什么不让他们来,这边的外面根本吃不了。” “自己做。”老刘没好气的说,病怏怏就站起身来,往厨房里去。新换的冰箱里什么也没有,看来还要自己去买菜了。老子昨天买的鸡蛋青菜全给扔了,什么烂人啊。老刘郁闷不已,上帝的眼睛究竟是长在哪里啊,凭什么光头就可以遇到许小明那样的人,我就只能遇到雷正这样的人?(呃,究竟你在羡慕光头什么呢?被剃光下身吗?(⊙o⊙)……) 随便耷拉着双拖鞋,就开门往菜市场去了,没下两阶就听门哐当一声关了,然后就是那熟悉的脚步声,“我跟你一起去。” 菜市场基本上就是那样,集脏乱差于一体,老刘专挑那杀鸡卖鱼的地方走,雷正沉着脸在后面跟着,看老刘熟络地跟那些七姑八姨打招呼,根本懒得搭理他。老刘买了几样东西,雷正抢着要给他拿,老刘便甩手给他了,那些鸡的臭味鱼的腥味,实在折磨的他够呛。两个人回家做了顿饭吃了,雷正总想着要跟他搭讪,说点什么,老刘紧闭着嘴巴,死也不理他。 到了晚上,雷正看老刘实在不在状态,便让他早点洗洗就睡,谁知老刘一洗完,就钻进刘黛玉的房间里,把门锁的死死的。雷正气的牙痒痒,第一次被人这么明显地厌恶了。那要破门而入的欲望,就像一群蠢蠢欲动的饥饿部队,门里面就是香甜可口的食物,勾得他脑中心里都不能消停。雷正翻来覆去,闹了半夜,依然没一点睡意,他铁血镇压了体内要造反的饥饿部队。老刘不喜欢这么做,那我就忍忍。恋爱这种事情,总是要体谅一下闹别扭的情人吧。情人啊,这个词好啊,雷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想,每天都想对他那样,每天都要看到他,少一分钟都不行。老头子总说这辈子我不能谈恋爱,我现在不是谈了吗? 雷正在那胡思乱想他那些恋爱经,老刘却是躺着在那新买的大床上,真正陷入两难之中了。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容易就怀上了? 当时生阿黛的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现在生这个孩子,又得自己一个人,怎么我的孩子都这么命苦,天生的只能有我一个爹?老刘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把雷正当做是可以依靠的人,就算是做朋友他都没有想过。这个人离自己太远,他不敢有那些冒失的想法,免得自取其辱。恋爱啊,我一个老头子了,还要恋爱这种虚幻的东西做什么呢? 月色的融融的晚上,两个同时想着恋爱这个词,进入了梦乡。 第 13 章 第二天,雷正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上:老刘自己磨的豆浆和两个煎蛋。说起那个豆浆机,雷正又觉得好笑,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塑料磨子,先把豆子磨成浆,然后用纱布挤出渣……连他这个在旁边看的人都觉得没耐心了,这么麻烦,还不如买一杯,但是老刘却似乎很容易从这些琐屑的事情中得到愉悦。雷正看了一圈,老刘不知道哪里去了,心里微微有点失落。 老刘此时正在大喜那奋力与鱼搏杀。原来昨晚老刘考虑了一晚上,现在养个孩子,就跟铸造个小金人似的,都是钱堆出来的呀。现在自己一穷二白,还坐吃山空,怎么想都不是头,还是得自力更生。杀鱼这事老刘实在不喜欢,平常买鱼吃,都是在卖的地方杀了剁了才拿回去的,现在让他自己去,也只能咬着牙上了。 穿了塑胶鞋、围兜、带上塑胶手套,老刘正式开工了。那么大股子腥味,直冲鼻子,熏得老刘差点晕倒。大喜看脸色实在白的很,便说:“怎么回事,老刘,身体不好可别硬撑着。” 老刘胃里翻滚地厉害,右手紧紧按着胸膛,惨白着脸摇头:“没事,就是感冒了,这味道冲,过了一会就好了。” 大喜也不再说什么,都不是娇贵的人,一个小感冒,睡一觉捂捂就好了。 这小菜市场,生意不咸不淡,剖了一上午的鱼,大喜老婆白梅送饭来了,穿着素色的睡衣睡裤,大盘脸大骨架子,性格是很温顺的,很符合老刘的审美。大喜打电话告诉她老刘过来帮忙,随便也老刘也做了一份,饭做得也好吃。他们夫妻两个说些闲话,白梅看大喜额上脏了,扯了纸要给他擦,看见老刘在,便将纸塞进丈夫手里,让他自己擦。老刘只觉得心酸不已,如果当年自己娶了翠兰,现在想必也是这般。是自己执迷不悟,误了翠兰,现在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知翠兰现在怎么样了?只要她能幸福,我也不用如此自责不已。想想自己这三十多年,都干了些什么啊,负了一个女人,死了一个爱人,仔细点数,无一点成就,无一点积蓄…… 老刘吃着饭,忽然想起家里还有那么一位少爷,家里似乎就只剩了点面条,不知道他吃了没有?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老刘马上否定自己:打什么电话,最好是饿死了,拖出去扔了,一了百了。可是老刘还是忍不住担心,剁鱼也心不在焉。摸手机想打电话,才发现根本没带。 老刘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又卖了一下午的鱼,直到晚上十点多,和大喜收拾了东西,才往家里走。走过水果店,那里西梅在打特价,只要三块钱一斤了,平时都卖五块的。那熟透了的红色果子,看着酸酸的,刘老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想吃,买了一斤拎着,口水直往下流。老刘心里笑话自己:真是跟女人没两样了,还添了个贪嘴的毛病。以后怎么养的起? 累得浑身都没力气了,身上味道也不大好,只想回家洗澡睡觉。爬上七楼,看见房间有灯光漏出来,知道那人还没有走,不知如何,安心了一点。打开门,不看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径直去房间里取了衣服,本来想直接洗冷水,摸摸小腹,还是用热得快烧了点温水。拿桶子冲水,谈不上享受,匆匆忙忙洗完了,老刘就想往女儿房间里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身黑气的青年,一堵墙似的挡住了路。 老刘无奈,只得往旁边走,边走边说:“我累了,要睡觉去。” 青年黑着脸说:“好,咱们睡觉去。” 老刘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扛在肩上了,一瞬间而来的失重感,让老刘大叫出声,不由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放开……放开……” 青年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臀部,完全不顾他抗议往房间里去了,还没等老刘明白过来,已经被青年撕掉了衣裳。老刘拳打脚踢不让青年靠近自己,等他真得手了,自己明天还卖什么鱼?又得躺一天。况且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怎么受得了他那样子?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嘛。 但是英国佬早就告诉过我们,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老刘毫无悬念的又被压了。等那人熟练地挑起老刘的欲望时,老刘浑身上下都软了,就像条待宰的鱼,只能摊开身子任那人为所欲为了。 雷正心里无穷的火气,看着那人在身下辗转呻吟,还不忘抱着肚子叫“轻点轻点”,怒气也消了不少,平白把自己晾在家里一天,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回来又一副冷冷的样子,连招呼也不打,完全不关心自己吃饭了没有,在家无聊了没有……(拜托,老刘根本不会关心这些,他只会想,你到底走了没有,哈哈哈……) 把昨天今天的份,连本带利给做了回来,老男人已经窝在一旁睡着了,弓着身子,一只手抱着头。雷正打了盆清水来,给他清理擦身,这个男人总是对每个人都温柔呢,连睡着了,表情也是这么温柔。可惜就是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雷正摇摇头,在他旁边躺下来,将他抱在怀里,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雷正醒来,一大早的就给老刘做起了早餐,他其实不大擅长做这个,蛋都煎糊了。将东西摆好后,老刘电话响了,雷正接听了,是大喜问老刘怎么不来卖鱼了,雷正随口说有事以后都不去了,大喜问他是谁,雷正面不改色地说:“他老公。” 大喜一边打电话,一边给人剁鱼,听了这么一句,哐地将鱼煜剁成两段,不知飞哪里去了,买鱼的泪奔,老板好可怕啊…… 雷正扔了电话,原来昨天一天都是卖鱼去了,他的工作就是卖鱼吗?这个男人,就连工作都是这么缺乏浪漫。 老刘一觉醒来,窗帘扯得严严实实,屋子里还是幽暗的,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浑身酸痛地爬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刷牙洗脸。客厅里雷正正一脸温柔笑的看着他,看得老刘满脸通红,又想起昨天晚上他在耳边说的那些话。这个人一旦高兴起来,就胡说八道,那些老刘一辈子也没听过的混事混话,一套一套地来,老刘羞得不行,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去,偏那人边说边还要带上动作。 老刘别别扭扭地坐到座位上,别别扭扭地在雷正热切的注视下,吃了点东西,呸,什么煎蛋啊,简直是黑炭了,对孩子不好啊,倒是粥还熬得可以,饥肠辘辘的老刘喝了两大碗。雷正笑眯眯地说:“好喝吗?以后天天熬给你喝。” 老子可消受不起。老刘不理会他,喝完粥就要出门做卖鱼郎去。 雷正依然笑眯眯地说:“我跟他说,我老婆今天不去卖鱼了。”扔了一个大炸弹。 老……老婆?老刘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大喜不像许小明光头,他可是喜欢女人的正常人啊。这该死的玩意儿又给我出幺蛾子!老刘把自己那僵硬的身子转过来,说:“你到底想怎么样?”玩我还没有玩够吗?里里外外都叫你玩遍了,怎么还不滚?老刘在心里怒号,可是脸上表情就是那么一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雷正的样子。 雷正笑了一笑,说:“我在这里追了你这么久,也该跟我回家了吧?” 第 14 章 追了这么久?你拿什么追?每天除了上我,就是威胁我,这也叫追,偶像剧不是这么演的吧?玫瑰什么的,完全没有嘛……等等,我为什么抱怨没有玫瑰?难道我承认他是在追我,只是方式不对吗?不可能…… 雷正说:“我一直陪着你,公司一直交给下属,万一垮了,很多人没饭吃,你就是那误国的妲己杨贵妃。” “屁,谁要你陪?马上就走吧,没人拦你。” 雷正脸色一沉,老刘马上夹着尾巴,乖乖地不敢吭声了。雷正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面色柔和了点儿,柔声说:“跟我去X城生活,阿黛也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她很有运动天赋,我可以给她找世界上最好的老师,这个年纪孩子应该有的东西,我都会给她。”雷正知道,阿黛是老刘的宝贝,他要完全拥有这个铁硬的老男人,不得不从丫头片子身上下手。 雷正开的条件太美好,让老刘忍不住心动,让阿黛有最好的东西,那些现在孩子都喜欢的名牌运动鞋,阿黛念叨了好久的笔记本,还有很多次因为老爸没钱而错过的班级旅行,老刘边想边觉得心酸。自己给女儿的从来都是那么少,可是女儿从来没有任何责怪抱怨……而雷正,他可以给孩子最好的东西,连不是亲生的阿黛,他都可以那么慷慨大方如果是他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更疼爱不是吗?想起阿黛小时候跟着自己吃的苦,老刘真的不愿意这个孩子再向他姐姐一样。跟他回……家……这个家,对老刘来说是很诱人的词汇。 看到他的神色,雷正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太逼他,只是说:“你考虑看看吧,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阿黛一回来,我就要知道你的决定。” 老刘低着头,从鼻子里为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以至于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雷正却听到了,欣喜若狂地抓着男人一通狂亲。男人也不像往常一样强硬反抗,甚至还有轻微的回应。 老刘对雷正不再那么抗拒,雷正也不像饿死鬼似的,见了老刘就两眼发光,毕竟已经是自己家里人了,没必要用得太勤,要好好保养,才能用得久呀。(合着老路就一家电啊) 一旦胜算稳稳掌握在自己手里,雷正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老刘则犹豫徘徊,脑袋里一会冒出个小人说,别跟着他走,你会倒霉的。一会又冒出小人说,跟着他走,他能给你一个家,给你孩子幸福。老刘脑子里每天都在天人交战,半夜总是做噩梦,不是梦到雷正忽然说“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就是梦到刘茂那张悲伤的脸孔,醒来却总能看到眼前那张刚毅英俊的脸,感受到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温度。老刘无端地变得敏感脆弱起来,深夜里难免有这样的想法:为这个人付出爱,大概是值得的吧。 第三天,阿黛晚上就回家,雷正的眼光简直就像坨烙铁,热切地贴着老刘,而老刘就像每一个新嫁娘一样,忐忑难安,有许许多多的担心与忧虑。 老刘受不了房间里雷正发散出的窒息般的热量,决定到外面透透气,借口就是倒垃圾,实际上他今天已经倒了无数次垃圾,雷正也不拆穿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的刘老耳朵尖都红了。 风刮得很大,一个孩子在风里追一只红气球,才四五岁的样子,甩着小断腿使劲跑。老刘抚着腹部,站在楼梯上追着孩子看了会儿,直到他跟着气球跑进巷子里去了。 刚从楼道口出来,就看见一个满头黄毛的少年蹲在在那东张西望,长得还很眉清目秀的,小身板也不错,就是样子有点邋遢,不过老刘也是挺不修边幅的人,也就随便了。 老刘逛了一圈,那孩子还在,可怜巴巴地瞪着楼道,仿佛要把它瞪出花来。老刘这人就俩字,“心软”,于是特别温和地过去问:“你等谁呢?这楼里人我都认识,要不要给你叫?” 黄毛特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张口就是:“大哥,你人真好,我等我男朋友呢。” 男……男朋友?这不该啊,这楼里都是老邻居,实在都知根知底的,没听说谁家孩子是个同啊。 黄毛接茬说:“ 我男朋友叫雷正,你认识不?他跟我怄气了,扔了我一个人跑了,我找了他好久,听说在这他在楼里出现过,就跑过来找他了。谁知打他电话也不接,我都等了一宿了,还没吃饭了,可是也没见着他人。大哥,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熟,你给我看看我男朋友在哪个房子里,我找他去,他叫雷正啊。” 你是我孩子他爹的小三?你老刘头脑首先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就觉得一个焦雷,把自己轰得四肢都散了架了。都什么玩意儿呀,刚刚打算好了跟人上车走了,结果跑过来一个人说,嘿,他车上早有人了,早没您放屁股的地儿了,您哪哪边凉快哪边去。这世界他妈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老刘了,可着劲儿折腾老子呀。这世界就是一个笑话,当然竟然傻到相信他,老子我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老刘只觉得憋着一股气,蹭蹭蹭蹭就往楼上跑,那个速度,简直把黄毛小子给吓到了:“哇塞,真人不露相啊。” 老刘呯一声踹开门,雷正那会儿正在做中饭,回过头温柔一笑说:“快去洗手,饭都好了。”他看起高大而凶悍,此时穿着老刘的小碎花围裙,又是一脸的笑,倒是个居家好男人的样子。老刘被眼前的画面蛊惑了,以后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有个人对你说“快去洗手,饭都好了”,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老刘嚅嗫着说:“楼下……有人找你。” 雷正不在意地从窗口里往外探头,刚伸出去,就听到楼下一声大喊“雷正哥”,紧接着就是脸色铁青的雷正往门外走。老刘拼命忍着,不让自己靠近窗台,可是脚却不听使唤,慢慢地挪到了窗前,于是看见黄毛跳到雷正身上,于是看到黄毛嘴巴往雷正脸上乱亲……老刘不能承受似的,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滑到在窗台下,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老刘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着,低声啜泣,电视声音开得那么大,他却依然可以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为什么要抱有期待呢?那个人,就算他说了无数次爱你喜欢你,也不过是逗你罢了。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人家拿个棒棒糖一招你,就屁颠屁颠跟着人家过去了,真心实意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答应了什么从来都不会反悔。这世界上的谎话太多,哪里是你分辨的过来的? 那个下午,雷正没有再回来。仿佛预示着什么似的,天也变得阴冷起来,下起纷纷的雨。忘了关窗,冷冷的雨打在窗台上,打在老刘身上,打在心上。只剩下冷一种感觉。 第 15 章 天渐渐黑下来,雨声淅淅沥沥地没完,就像人的愁绪没有尽头。老刘整个下午都坐在窗台下,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饿的胃疼,身上又冷又湿,怎么每次狼狈不堪的人,总是自己呢?老刘等那个人把自己拉起来,等的久了,心就灰了。挣扎着爬起身来,去厨房弄了点东西吃,就是半个面包和一杯冷牛奶,噎在喉咙里,直着脖子狠狠往下吞,有点自虐的感觉。雷正做的饭菜还放在桌上,清煮海虾,菜豆炒肉,淮山排骨汤,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老刘几次想把饭菜扔进垃圾桶,端起来了,却又忽然不舍得。从头到尾,陷进去的就只有自己而已,那个总是满口挂着爱的人,反而是最清醒的。 他走到沙发边,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身上冷得更加厉害了。第一声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和老刘的悲伤。老刘像只受惊的兔子,双臂紧抱,红着眼睛盯着门。他既期待那是雷正,却又害怕那是雷正,害怕他亲口告诉他,这些天发生的事通通不过是一个谎话。 进门的是阿黛。 阿黛开门看见她爸那凄惨样,吓了一大跳:“老爸,你怎么了,灯也不开,要吓死人哦?” 昏黄的灯光,刺得流过泪的眼睛生疼,刘黛玉一眼就看见她爸哭过了,不由得扑到她爸身上,抱着她爸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给你找了个新爸,还给你怀了个弟弟,现在被人始乱终弃了。这话能对孩子说嘛?不能!老刘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了,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忽然想起你爸爸,心里难过了一阵子,我们去你爸老屋里住一段时间吧。” 刘黛玉从来没有见过她另外一个爸,只在老刘的记忆里见过,老刘记忆里的他爸,是很完美很完美的。她不由也变得伤感起来,小小的手臂抱住父亲,说:“我们去看看爸爸,爸爸一定很高兴,如果他看见老爸哭红了眼睛,一定很难过的。” 老刘从来都不是雷厉风行的人,可是今天他很急,一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满是那人气息的房子里,哪怕再多呆一分钟,他都觉得心脏揪着要痛昏过去了。父女俩连夜收拾了东西,往乡下去了。 午夜一点多,雷正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七楼,估摸着老刘这会得睡了——那老东西生活特别规律,十点准时就得睡觉,他使了个手段,轻巧地打开门。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月光洒进来,桌子沙发冰箱都沉浸在月光里。雷正只觉得心情特别好,不管老男人愿不愿意,明天早上,都得跟着自己回家了。要不是下午黎小冒跑过来那么一打岔,今天下午阿黛一回家就可以走,明天还能抱着老男人,在家里阳台上看X城的日出。想起黎小冒那混账,又觉得火大,把爸给的零用钱花光了,又跑来这里讹诈自己。还惹了一身的麻烦,费了一下午的功夫才把他搞定,乖乖哄X城去了。 雷正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今天卧室倒是没有锁,叫了两声老刘没人应,恶作剧似的扑到床上,咦,没人?这么晚了不睡干嘛去了?雷正疑惑,找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有,连刘黛玉也不见了。打他电话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雷正把那手机狠狠砸地上,哐当一声,在静静的夜里,特别可怖。 他在黑暗里坐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个手机:“给我找个叫刘茂的人……” 老刘逃命似的带着女儿跑到乡下,一番打扫收拾,累得人仰马翻,根本就不记得悲伤这回事了。那天淋了冷雨,加上心里有事,身体更加难受起来,根本就不想出门,来了这里,连刘茂墓地都没有去,只能在床上躺着。床也不是什么好床,不过是木板上垫了点稻草,上面铺床旧褥子,躺上去实在难受。 院子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去年种的花也都开了,蜀葵、紫茉莉、绣球花一丛丛开得烂漫,葡萄架子还在,缀满了各种各样的翠绿藤蔓。 老刘躺在木地板上,身上难受,心情却很宁静平和。远远地听见阿黛喊老爸,翻过那个修竹满眼的山坡,就奔了过来,手里奋力提着一个大竹篮子,哈哈笑着说:“老爸,快下来吃西瓜。” 老刘踩着吱呀吱呀响的木梯,慢慢扶着墙壁走了下来,阿黛已经快手快脚地把西瓜切开了,老刘吃了一块,又甜又沙,还冒着丝丝凉气。阿黛吃点满脸汁水,说:“这是吊住井水里冰着的,比冰箱还好呢。我真想一直住在乡下,云婆婆他们真好。” 老刘笑着看着她,回乡下这几天,阿黛性子活泼,到处都跑遍了,交了不少朋友,乡下人热情,时常给菜蔬水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本来打算只是住几天就回城,现在倒生出了在这里长住的念头,到时候他肚子越来越沉,在人口密度那么大的城里,难以隐藏,倒是这里房子都疏散,一个人住在也不怕什么,也不用去对付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 他到了这里,反而不再去想雷正的事情,这里是属于他和刘茂的地方,不应该想起那些事。他坚持这么认为。到了晚上,打开手机一看,短信铃声响个不停,未接来电也有几十个个,都是雷正的,也夹杂着几个光头和许小明的。老刘把手机扔到一边,睡了半天,睡也不着。老刘骂了声操,拿起手机看雷正那些短信,基本他感情是三部曲,首先是着急地追问他在哪里,然后是恳求他回来,说喜欢他,最后火气上升,威胁说不跟他走,让他后悔一辈子。 后悔个毛啊后悔,我跟你走我才会后悔,你个花心大萝卜,你就跟你那黄毛好好过日子去吧,再也不要来烦我。老刘还在那里翻短信嘟囔,电话没有任何预兆地响了,老刘被吓了大大一跳,神经质地把手机扔出几丈远,那铃声总是不停,听得隔壁阿黛都受不了:“老爸,接一下啊,吵死了。” 老刘忙把手机抓回来,挂了后调了安静环境。那屏幕还是一闪一闪地,还挺执着,老刘心里不是滋味儿了,明明是你小子始乱终弃,凭什么这会儿老子就挂你一电话,还觉得内疚得慌呢?我都长了个什么该死的猪脑子。雷正是脾气挺大的一人,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砸手机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进自己家门,否则那房子就别想还剩件完整东西。老刘恨恨地掐了电话,心想你敢砸老子家老子跟你没完。老刘等了一会,电话始终是暗的,终于世界安生了。习惯性的把手机放到另外一头,这都是被雷正锻炼出来的,以前老刘就是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就完了,雷正说不行手机辐射厉害,老刘不信,雷正当然不会龟毛地给他解释为什么辐射厉害,而是直接把他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从那以后,知错能改的好孩子老刘就养成了好习惯。老刘边放手机边满脸黑线,那小子都不在这儿,我怕个毛的怕。 满天星斗清明,一野的蛙鼓虫箫。老刘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雷正那张欠揍的脸。他没好气地骂自己没出息,又爬起来拿电话看,没有未接来电。老刘心里一阵发凉失落,谁会上赶着找你一个老男人啊,打了俩电话不接,自然就完了,回家陪他那清秀的小黄毛去了。虽说男人关了灯都一样,可是怎么比,正常人都会选清秀小男孩不是吗? 第 16 章 第二天老刘被兴奋地蹦到自己身上的刘黛玉压醒,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四肢也软绵绵的。刘黛玉还在那儿特新奇地说:“老爸,我昨晚梦见爸爸了!” 老刘轻轻拍拍女儿的头:“哦,都梦到什么了?” 刘黛玉从来没有见过另外一个父亲,说是梦到这也是头一次呢。其实他昨天也梦到他了,远远地在自己前面走着,怎么也追不上,想叫他的名字,嗓子却像堵住了一般。老刘在心痛里醒过来,匆忙找到手机,一看才两点多。手机屏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老刘心里很惶恐,自己因为这个男人就轻易地忘记了他,他一定很生气伤心,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吧? 刘黛玉不管他老爸的惶恐,鬼头鬼脑地说:“爸爸说,他已经投胎了,叫你快点找个别的人。” 刘老黑线,刚刚还在想毕竟是自己生的,果然母女连心之类的事情,合着这丫头骗自己呢。 刘黛玉还在那说:“爸爸说,雷大哥人不错,你们在一起,他就放心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了,怎么自己出去几天,雷正就不见了,老爸一个人哭的什么似的。这几天偷看老爸手机,里面无数短信电话都是雷正的,阿黛看的出雷正是喜欢老爸,老爸其实也是半推半就的好不好?估计着俩人是闹了点恋爱期间常有的误会,她打算好心给他们纠正一下,要不然以老爸这种蜗牛性格,遇到点困难就缩屋子里躲起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她现在没有手机,要不然早就问雷正是怎么回事了。老刘把手机藏得死死的,完全不让她动。她没招了,只能先从老爸身上下手。 老刘在心里苦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雷正的男朋友都找到自己家门口来了,自己难道要大方地表演什么两男共侍一夫么?况且,现在雷正都不打自己电话了,手机安安静静的,自己却时不时地要拿起来看看。想起抱着那么一股子期待劲儿的自己,特别寒碜人。 一想到雷正用平常对自己的那股热乎劲,对那个小黄毛,老刘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说什么喜欢,变得比什么都快! 老刘怒气冲冲地说:“你爸告诉我雷正不是个东西,叫我躲得越远越好。” “老爸,你误会雷大哥什么了吗?他真的喜欢你啊,他晚上还给你洗脚,白天给你做饭,给你买衣服,还给我们家买了那么多东西,冰箱电脑……上次,为了救我,他差点死了。” “什么?” “上次我和同学遇到一伙抢劫犯,对我们动手动脚,要不是我用同学手机拨了雷大哥号码,现在我就跟爸爸一起走了。当时他们手上都拿着刀子棍子,雷大哥一个人冲进来,眼看一刀子就要落到我头上,雷大哥一手就抓住了……” 上次的事情,老刘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雷正那血淋淋的手,确实伤的很严重,只是他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起过这件事。刘黛玉乘她爸在那里思量来思量去,已经眼疾手快地抢了手机拨了号,还按了扩音器:“喂,雷大哥,是我……” 那边冷冰冰地一句:“谁?” 阿黛吃了一惊,还是接着说:“我是阿黛。” 那边已经乒地挂了电话了。 那声音是雷正没错,可是语气为什么那么冷淡?听了没来由地叫人心里一片冰凉。雷正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起码语气温和,阿黛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父亲。 老刘不忍心看孩子伤心的样子,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他本来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分开了反而好。” 阿黛是个直肠子的女孩,不能理解为什么前几天还认为是家人的雷正,转眼就变得这么冷漠,闷闷地应了一声。 父女两个都呆呆地坐着,阿黛看见父亲伤心的样子,安慰说:“老爸,也许雷大哥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呢。他当时为什么走?你们吵架了吗?” 老刘摇摇头,摸着阿黛的头说:“没事儿,我们就当他从来没有来过好了,以前不就是我们两个人,也过得不错吗?” 阿黛低声说:“可是……可是老爸怀了雷大哥的宝宝啊。”老爸怀了雷大哥的孩子,那不就像是结婚的夫妇吗?以后这个孩子怎么办呢?他又像自己一样没有爸爸吗?虽然有老爸已经很好了,可是如果有一个像雷大哥那样高大帅气,又有能力的爸爸,能够保护老爸和自己,还能保护小宝宝,不是更好吗?他能轻而易举地教自己写作业,能带着自己打篮球,能单手把自己举起来,还能告诉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才是好看的……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融进了他们的生活,忽然活生生地要撕扯开,阿黛觉得那么难受,不能相信他真的能这么绝情。 老刘轻轻地抚摸着腹部,孩子啊……他只是说:“我们该去看看你爸爸了。” 刘茂的墓,在一片向阳的山坡半腰上。墓碑已经换了新的,前面还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想必是黑寡妇经常打理。父女俩将他的坟头除了草,又填了些土,以前老刘还看他的时候,觉得心情虽然悲伤但是很宁静,因为这里的人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着他,现在却是心情很凄凉,他爱着这个人,同时也爱着别人,而这个别人却只是给了他一个孩子,就走开了。如果刘茂泉下有知,不知要为自己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他总是活泼跳脱……却很容易为了自己伤心掉泪。 第 17 章 在乡下呆了半个多月,由于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什么东西都么有带,虽然柴火蔬菜都是旁人给的,但是别人给你一两天还可以,若总是给,老刘也觉得很过意不去。而且下半年阿黛开学要用钱,自己整天闲着也不是办法,父女俩商量了以后,又回家去了。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回去的时候却是大包小包,都是乡里人给的各种干菜、干果子,老刘估摸着回去吃这个也可以省一笔钱。 两人灰头土脸爬上楼,阿黛打开门,打开灯,惊叫了一声,屋子里一片乱糟糟的,碎片垃圾连个挪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爸……” 老刘叹了口气,早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到了还是觉得悲凉。让女儿去洗澡,自己一身臭汗黏糊糊,就开始收拾地方,液晶电视没了,冰箱没了,电脑没了,搁在角落一直没装上的空调没了,连那套新厨具也没了,倒真是收拾得真彻底啊。走吧走吧,本来就不是老子的东西,老子不稀罕。老刘想给自己一个笑脸,却不能止住激烈抖动的双颊,也止不住倾泻而出的眼泪。 本来就一穷二白的家,根本就经不起雷正那一通摔,老刘便抹眼泪鼻涕,边咬牙切齿地收拾残局,此时如果雷正在面前,他真能上次咬他几口。老子给你白草一个多月,还怀上你孩子,你就这么对老子?你是个人吗你?孩子,这孩子留着,他将来也是个白眼狼。 许小明他们都知道了老刘的事情,本来看到有人从老刘家里搬东西,就觉着不对头了,现在看见老刘那么一脸憔悴的样子,就更加不好说什么了。说你一个老男人学人小青年谈什么恋爱,被骗财骗色了吧?还是说没关系,再接再厉?都不是能说的话。这人生的困难关卡啊,还得自己扛着一步一步过,旁边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老刘给大喜说了抱歉,依旧去大喜那剖鱼。现在家里没冰箱,温度却蹭蹭往上冒,以前有旧冰箱好歹还可以晚上做点包子饺子什么的,早上蒸着吃,现在是什么都不能放了,早上只能起大早煮面吃。老刘本来胃口就不好,现在成天的吃面,那是越来越瘦了。 阿黛也找了份暑假工,其实就是在黑寡妇店里端盘子,黑寡妇不喜欢老刘,对阿黛也不假以辞色,但是对她还是不错的,吃的穿的也经常给她买。她活得比她爸滋润啊,老刘叹口气想。 他今天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呕吐了,害的大喜都不敢让他剁鱼了。以前怀阿黛的时候,就是想睡觉,也没有见吐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因为自己上了年纪,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吗?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特别响亮,照的人头脑发昏。 老刘晕晕沉沉地往家里走,心想太阳再毒一点,就能把自己烤出油了。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白天给大喜那剖鱼,晚上还找了巷子里收垃圾的活,大喜那给一千,收垃圾也有三百多,加上之前还有点积蓄,孩子的学费是没问题的。老刘那么想着,就往楼道里,猛然看见楼道口站着一个人。 呸,大白天的我看见这白眼狼。 老刘掉头就走,那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抱住了,头埋在他脖子里,上来就热烘烘的一句:“想我没?” 老刘本来准备了很多骂这负心汉的话,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挣扎,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免得又一次中了他的毒。 雷正抱着他说:“我很想你,每时每刻都想你,想得下面都疼了,不信,你问问它。”说着扯着老刘的手里往他下身摸去,老刘接触到那里时,飞快缩回手来,只觉得脸上像着了火似的,一下子发烧了。天气那样热。 老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雷正上了楼,门都没关严实,雷正就伸着舌头往他嘴里塞,老刘想着怎么着我也该咬掉这小子半截舌头,叫他再花心乱搞。可是舌头被他勾过去,又拉又吸又吮,那手也不大规矩地掰着两个臀瓣。虽然是隔着裤子摩挲,也叫老刘倒抽口冷气,背脊上都麻了,手脚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来。俩人一路亲着,雷正把他按在沙发上,裤子还没有脱完,就急急忙忙掏东西。老刘慌手慌脚地推拒着,一个不小心碰着那火热膨胀的大家伙,只觉得羞愤欲死,忙要爬起来逃开,手软脚软,反应迟钝,哪里逃的开?雷正就势抓住他两条腿,架在自己脖子上,老刘光剩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只好双手紧紧揪住沙发套子。雷正那一通狠抽,老刘只觉得想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半点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动作得那样厉害,他只觉得背部和沙发剧烈摩擦着,仿佛要烧起火来。 老刘忍不住梗咽出声:“放……放开……不行了……”雷正射了一次以后,动作温柔了一些,轻轻摩挲着刘老的东西,说:“怎么不行,还精神的很哪!老公不在,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吧?半夜醒来,想得是不是我?” 老刘正经了几十年,哪里晓得最后要被一个比自己小的青年这样调戏,羞窘地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偏偏这个人还不放过他,就着两人相交的姿势把他抱起来,老刘感到里面被撑开,这……这禽兽这样也硬了!他软绵绵地拍打着他的肩部,叫他放自己下来。雷正抱着他的臀部往自己一压,什么都进去了…… 第 18 章 老刘又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很暗,老刘疑心自己做了个梦,还是个淫荡十足的梦。可是后面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在提醒他不是梦。既然不是梦,那混蛋王八蛋哪去了?操完老子拍拍屁股就走了,当老子是公共厕所呢,想上就上。 浑身都像是被大象踩过一通似的,没一处舒坦的,老刘无比觉得这世界太他妈荒唐,贼老天,凭什么这么看老子不顺眼? “雷正王八蛋!”刘老越想越气,怒喊一声,同时光溜溜地打算穿衣服剖鱼去了。再怎么的,这倒霉的生活还得继续啊。 他这一声喊,倒把个王八蛋真给招来了。雷正穿着一套米灰色的睡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说:‘亲爱的,你还是这么精力十足,看样子老公我昨晚努力的不够啊。” “呃……你……”老刘有点脑袋不清楚了,这王八蛋怎么还在呢? 雷正看他一脸傻呆呆的样子,笑了一笑说:“午饭要好了,快点穿衣服。” 是我脑子有毛病,还是我产生幻觉了?老刘使劲抠自己的脑门,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这陈世美是怎么回事?忽然跑回来,还对自己说什么午饭午饭的。老刘动作迟钝地换好衣服,然后慌里慌张地刷牙洗脸,偷偷拿眼睛看忙着的男人,怎么看,厨房里舀汤男人是雷正没错啊。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雷正的手艺一般,不过老刘饿了,而且受了惊,就不管饭菜的味道了,低头只知道吃。雷正一会给他夹菜,一会给他添饭,一会给他舀汤,一会还嘴角温柔地说:“慢点儿吃,对胃不好。”这实在跟他那严肃冷峻的形象有点不符,却叫人觉得无端的温柔和留恋。他是不是对每个男的都这样?老刘想着雷正对小黄毛嘘寒问暖的样子,想到还有无数个小黄毛,他都是这么干的,不由得心里发凉,眼睛发酸。 也许自己该责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那个小黄毛不好吗?我……比较好吗?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一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管一个小青年问你到底爱不爱我,自己想着都寒碜人。 雷正忽然说:“你那次怎么忽然走了,答案也没有给我。” “答案?什……什么答案?”老刘忽然有点高兴有点期待,对,那个提议,那个跟他回家的提议。他想说什么,还是要让自己跟他回家吗?如果是这样,我要不要答应他。老刘心里忐忑着,脸不知不觉就红了。老刘被那些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场景,弄得都不好意思看雷正的脸。 “还是算了,你住这里挺好,我之前那话,你当我没说。” 雷正忽然皱着眉头说。 这话说的老刘心里拔凉拔凉的,那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啪嗒啪嗒直往桌上掉。 雷正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菜太辣了。”老刘勉强找了个借口,可雷正菜里面压根就没放辣椒,他顾虑昨晚自己没个节制,老刘受不了辣椒刺激。他搬过老刘的脸,老刘躲无可躲,只能垂着眼帘不看他,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雷正亲着他的眼泪,本来老刘还想挽回点面子,这下子就变成大声抽泣了,只要靠近这个人,就觉得自己那么脆弱不堪。雷正温柔地搂着他的头,说:“现在我那里很不方便,黎小冒在那里住着呢,就是那天找我的那个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麻烦,还是你好啊老婆。” 黎小冒,原来小黄毛叫黎小冒。这下好了,以后连吃醋的具体对象都有了。老刘终于承认自己吃醋了,也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这个陈世美,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别人随口说的一句话,那么慎重又慎重地考虑,还抱着那些可笑的期待。结果怎么样,人家说,我家里有了人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呸,你说过话就相当于放过的屁吗?老刘边冒眼泪边冒脏话,他算了看清这头狼了。 雷正看老刘眼泪越流越多,眼睛都红了,就想只兔子似的,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胸口,说:“别哭了,一听见你哭,它就难受的慌。” 老刘抓着他后背上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胸口,哽咽着说:“王……王八蛋!” 雷正哄孩子似的哄着他:“好好好,我是王八蛋,你是王八蛋他情人。” 阿黛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很久没有见过的雷正大哥,正跪在沙发旁边给他爸按摩,她爸则配合发出一声声惨叫。看起来是副其乐融融的画面,阿黛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回事,雷正算是怎么回事呢?可是她还是乐意看见雷正回来的。 所以什么也没问,高高兴兴地欣赏她爸的惨状,雷正问她愿不愿意去X城上学,暑假完了就过去。 阿黛狡黠地一笑:“老爸过去我就过去。” 老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姓雷的,非把你爸推给人家不可? 雷正却淡淡一笑:“那里有全寄宿制高中,贵族学校,我可以给你把一切打点好,你想家的话一个月可以回家一次。” 老刘刷的白了,又自讨了没趣不是? 阿黛饶是小孩子,脸上也讪讪地,找个借口洗澡去了。 雷正还在用力给老刘按摩着,真是又痛又舒服。老刘心里难受,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闷不吭声地把脸埋在沙发里,任由雷正在他身上按着推着。 第二天天刚刚毛毛亮,雷正开始起床穿衣服走人了,临走前亲亲老刘的嘴,把舌头伸进去搅了一通,才说:“我去X城几天,得空了就回来。记得想我。” 老刘愤恨地紧紧抓着床单,闭着眼睛不搭理他。雷正笑了一笑,走了。 感情正房养在X城深宅大院里,我这里倒成了小三了,老刘往那硬帮帮的凉鞋上锤了一拳头。刘黛玉听见关门的声音,忙过来看她爸,两个人尴尬了半天,她才期期艾艾地说:“老爸,你说雷大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想问,雷正到底喜不喜欢你啊,可是有点问不出口。雷正看着像喜欢她爸,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又不像。两个人都像夫妻一样同床共枕了,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老刘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那之后,雷正隔三差五地就往这里跑,来了就是直接干事,老刘连个抗议的机会的都没有,疑心自己就是发泄机器的老刘更加沮丧了。偏偏这该死的夏天,这样热,老刘恨不得把太阳从天上摘下来,放到水里浸一浸,他也恨不得把雷正的脑袋摘下来,剖鱼似的剖开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想法。 第 19 章 爱情他妈不是这样的,搞的自己就跟个后宫妃嫔似的,专门等他临幸的。老刘每天晚上都关严实了门,可是那门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雷正给打开了,老刘又正好睡的迷迷糊糊,就叫那人得了逞。一番激烈运动过后,雷正就是抱着他睡觉,睡醒了经常还能给他做个早餐,然后就鬼影子都没一个了。这样算怎么回事呢?老刘无数次地硬起心肠要跟他做个了断,可惜两人见了面根本没有时间说别的事情。 老刘这么憋屈着,暑假就过去了。 这天晚上下了场暴雨,天气很是凉爽,竹席自生凉,躺上去很是舒服。老刘乐呵呵地跟女儿坐在阳台地上吃西瓜,两个同时美美地感叹:“生活真美好啊。” 这两人天生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容易满足的小农民心态。 阿黛粘糊糊地嘴巴在他爸脸上亲了口,说:“老爸,肚脐眼露出来了。” 老刘把他女儿的爪子扒拉开,说:“去去去,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的,别跟男的动手动脚的,你以后啊……” 阿黛受不了地抱住头,嚷嚷:“老爸,你快点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然后将他们塑造成你要的乖乖。”以后你就不用再烦我了。 老刘敲了她脑袋一下,心里一动,这事情别人要瞒着,可是女儿终究是要知道的,况且阿黛她是自己生的,不如趁这个机会说了,以后生活也方便一些。老刘清了清嗓子,说:“阿黛,我有事跟你说。” 阿黛浑不在意地还在摸他的小肚子,雷大哥的种子生命力未免也太弱了吧,都没有在老爸这里生根发芽,老爸怎么才能牢牢把他拴在身边啊。 老刘憋了半天,终于红着脸说:“我……我肚子里有了。” 阿黛还在摸着她爸肚子,听了这句猛地一用力,压的她爸哎哟直叫唤。雷正进门看见的就是父女俩摔在西瓜皮里,阿黛趴在老刘身上,在那里哇哇怪笑。 他只觉得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松了领带,陷进沙发里,微眯着眼睛说:“肩膀酸,过来捏捏。” 老刘不情不愿地过去,还低声对阿黛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黛用眼神瞟了瞟雷正,问她爸,难道他也不告诉。老刘严肃地摇摇头,阿黛吐吐舌头,收拾阳台去了。他们现在关系挺怪的,但是阿黛还是希望老爸能跟雷大哥在一起。 雷正脸色不好,疲惫得很,连胡子茬都长出了,他这人平常最注重形象,哪里像这样过?老刘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面对这个人,他总是变得这样畏首畏尾,轻柔地给他揉捏着,说是轻了,又加了点力量。雷正舒服地瘫倒在沙发里,老刘忍不住说:“这世界上钱是赚不完的,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累呢?” 雷正轻哼一声:“我现在是有老婆要养的人,不多赚点,怎么养活你们父女俩?” “我不要你养。”老刘闷声说。老婆老婆,说得倒好听,哪里有我这样的便宜老婆? 雷正抬眼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我想养你。” 老刘脸皮薄,被他那么一看一笑,连忙别过头看别的地方。 这老男人,不管说过多少次情话,听到了还像小姑娘似的脸红,自己从哪里捡来的这么个宝贝。 雷正说:“你今天给阿黛收拾好东西,明天我带她去X城的学校。”挺好,这都不用商量语气了,直接来命令式的。 他说完便等着老刘说谢谢什么,这老男人都已经被自己吃干抹净了,还是那么生分,什么都得说个谢字。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老刘开腔,不由睁眼看了看他,就看见老刘又露出那么一副悲伤迷茫的样子,不由说:“又不是叫你们生离死别,这是为了她好,在这里跟你混她能有什么前途?” 老刘听完一僵,手也哆嗦起来,他想反驳几句,可是在心里搜了一通,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阿黛跟着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好的……可是,他舍不得跟女儿分开,这不是最大的理由吗?可是对着雷正,他说不出口,听到后他一定会大声嗤笑:这算什么理由? 雷正倒是花了点功夫和小女孩说X城多么多么好,并且许诺了很多事情,把小孩子哄得恨不得马上就跟着他走。 第二天浑身散架的老刘边在心里怒骂雷正,边挣扎着起来给女儿准备早餐,女孩儿没有出过远门,一个劲地跟着雷正问问题,雷正笑着,一一回答她,倒是耐心十足的样子。老刘摸摸小腹,感觉很是为难。 老刘要本来要送去机场的,雷正怕他辛苦,就不让,阿黛自然就是毫不留恋地跟着人走了。老刘边抹泪边想:现在去上个学就这样,以后有了男人可怎么好啊?真是女的不中留啊。 本来狭小的房子,因为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走了,变得空荡荡的,老刘坐到哪里都不是滋味。干脆打电话给许小明,问他去不去买衣服,现在很多商场都有去年的秋衣冬衣特价,一般许小明这个时候要给光头置办一些。正好光头今天休息,骑着摩托,三个人就去了。 商场里人流量特别大,尤其是特价衣服的地方,简直妇女扎堆,三个大男人往里面挤,挨了不少白眼。许小明买衣服的眼光那没得说,一挑一个准,价格实惠,上身也好看,光头只要负责在旁边拎东西就成了。老刘给自己买了几件,给阿黛买了一堆,看到一件设计简单的风衣,忽然觉得特别适合雷正,想了想,自己今天用的钱都是雷正,干脆也给他买件衣服,省的说自己不厚道。光头见他提着那件衣服,忙说:“老刘你就得了吧,那衣服你穿上得成什么样啊?胡萝卜戴草帽,成不了小红人。” 许小明就特明白似的,笑盈盈地看着他。老刘给他们矂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付钱去了。许小明在光头耳边一说,光头拍了拍大腿,叹气说:“那是个什么人,老刘一点不知道吗?还跟着混呢。” 许小明摇摇头:“老刘这辈子除了刘茂,就没别人了,现在忽然冒出一个雷正来,人又生的英俊,他自然扛不住。我们现在都留心着,给他物色个好的,也省的他受了冤枉气。” 三人兴冲冲买了许多东西,老刘请他们喝饮料,给他们一人点了一杯奶茶,自己要了一杯超大号的柠檬水,他一吸溜,光头许小明就觉得酸得慌,牙根都软了似的。 老刘咬着吸管,愁眉苦脸地说:“那丫头去X城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光头马上接口说:“要不给你再找个?有个当兵复员回来的,在林业局,特别实诚,他坐了我几次摩的,就熟了,看见我和小明在一起,还托我介绍人呢。” 老刘想了想,还是摇头了:现在自己用的都是那人的钱,现在女儿还要依靠他,背着他找人,那不是找死吗? 许小明忍不住说:“雷正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世代黑白通吃,干了不少缺德的事。我们这一片儿的地皮都是他一手炒热的,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夷为平地,建他的商业中心了。” 第 20 章 老刘知道他雷正有钱,但从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雷正从来不屑说,他也就老实不问,此时听许小明说起来,心里就跟装了一堆上跳下窜的跳蚤似的,乱糟糟的。自己并没有想找个有钱人,现在却被告诉,找了个超级有钱的。扬言要拆了这一片的,不是那个钱堆出来的天利是谁? “他就是天利公司的总裁吗?”老刘嘴里干干的,喝再多的柠檬水,都觉得冒火难受,心里一片苦涩。原来他接近自己,就是为了这片地而已。其实以他的能力,只要查一查,很容易就知道那个公园属于他老刘。只不过,是他自己天真,他只是想雷正花心而已,没想到他还这么狠。 许小明两人见他脸色大变,都只能心里叹气。 老刘回家后,从柜子里翻出土地证,还在,又摸摸索索地藏好。都多久了,他都忘记这件事情了,那里原本都要建房子了,刘茂死后,变成了一片荒地,后来种了花种了树,就成了附近人们常去的地方,人们把它称作公园,他也就把它当做了公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在这片土地上打主意。 老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是觉得冷,拉起被子将头也盖住,电话响了,他睡的迷迷糊糊地没有感觉。睡了一会,浑身都热起来,脑子更加懵懂了,他受不住心里的难受劲儿,蜷缩在一起,只希望有个人能抱抱他,给他一点安慰,可是他知道,没有什么是谁该谁的。这该死的世界不就是这样?谁能白白对谁好? 半夜老刘实在烧的难受,浑身一点都动不了,就像活活被捆着放在火上烤着,模模糊糊好像叫了刘茂的名字,又好像叫了雷正的名字,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好了点儿了,发现自己身上干爽,睡衣也换了,想也知道是雷正来过了,老刘呆呆地坐着,现在他不想看见雷正,更不想看见雷正对他好。他觉得荒唐恶心,说不出来的悲伤。 可是这该死的人生,哪里是你想逃避就逃避得了的呢? 老刘挺有气势地往桌子前一坐,说:“雷正,那土地证我是不会给你的。” 雷正笑着看着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说:“你有地不给我给谁?我现在是一家之主!” 呸你的一家之主,有你这么不要脸自封的吗?当然老刘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说。 雷正在那骂开了:“你昨天怎么回事,一整下午都不接电话,害的半夜阿黛打电话给我哭。你病了不会给我打个电话?一个人躺在床上呻吟,特别舒服是吧?怎么没把你给烧个偏瘫?” 老刘在他的凌厉攻势下,忘了自己准备的质问,只能低着头讷讷地说:“烧得糊涂,忘了打电话。” 雷正想了想说:“还是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昨天阿黛还说你得了什么肚子胀的毛病,身边没人照顾很危险,到底怎么回事?这给你买了点退烧药,先吃着,等会回我家了,给你叫医生。” 看到青年一脸关切的样子,老刘就忍不住眼睛红了,吸吸鼻子说:“没事儿,她跟你开玩笑的。”刘黛玉,不是跟你说不要告诉他了吗?你倒好,给你爹的弄了这么一怪病。看我以后肚子真的大起来,这人也不会奇怪了。不过,他好像说让我跟他走?老刘那颗不争气的老心脏,又咚咚跳个不停,声音大的像擂鼓似的,震得病着的老刘耳膜都痛了。他担心雷正也要听见,忙紧紧捂着胸口。 雷正哪里信他的话,但是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就不逼他了。 老刘做梦似的,看雷正掏出手机定了两张机票,雷正挂了电话了,老刘要闭上一直张着的可以放进鸡蛋的嘴,结果发出啊的一声怪叫。老刘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头看鞋面,恩,这拖鞋该换新的了……唉,怎么那么傻呀,表现得上赶着喜欢人家了不是吗? “你跟你朋友说说,道个别什么的,中午十二点多的飞机,以后估计也难得回来了。” 老刘闷闷地说:“我不去。” 雷正说:“我知道你不想去,上次我让你跟我走,你倒好,闷不吭声给我就跑了。为了你去,我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还安排了一场会亲宴,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朋友,可是你却跑了。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那样急切地逃离我。我当时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想马上抓住你,绑也把你绑走!如果当时不是老头子忽然心脏病犯了,去了几天国外,给我抓到,有你好果子吃。”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事情,老刘只是迷茫地看着他,低声说:“可是后来你就不要我去了啊,你说黎小冒住在里面。”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正牌黎小冒住在里面,你才不让我去的吗? 雷正凶巴巴地捏着他的脸,说:“我是一个男人,说那样的话就是等于求婚,结果却把自己的新娘吓跑了,这么丢脸的事,我当然要找个借口维护一下我的自尊了。你不愿离开这里,我后来不是也没有勉强你。每次想你想的不行,只能两个城市来回过,一大半本该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都浪费在旅途中。我每次这样来回跑,有多累你知道吗?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每天晚上都想抱着你睡觉,早上一起来就可以亲独属于我的嘴唇……可是我不愿意强迫你。 雷正看着老男人眼泪直往下掉,心疼起来,不由将他按在自己胸口,紧紧搂住,柔声说:“跟我一起去X城生活,我需要你!” 老男人哭的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现在他不是做梦吗?雷正竟然亲口告诉他,他需要自己,告诉他那个黎小冒什么都不是。这个求婚,是那个求婚的意思吗?他一点也不敢想,趴在雷正的胸口上,觉得那么宽广,是可以依靠的吧。 雷正安抚着他哭得一耸一耸的肩膀,说:“现在阿黛也过去了,你身边没个人照应,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办?”其实心里说的是,老子天天在那边忙活,万一你变心了,给老子带绿帽子怎么办? 老刘没有说话,只知道哭,雷正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只能说:“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去,你一周最起码过去看我两次好不好?”用的是温软的商量口气,带一点宠溺的意思,听得老刘冰凉的心变得暖融融的。青年长得这样好看,棱角分明的脸,深邃而黑的眼睛,结实的胸膛……这一切,都是可以属于自己的。 在老刘冥想知识,雷正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给他擦去满脸的泪水:“乖,我们不哭了。” 老刘被他一声乖恶心得当场止住了眼泪,说:“别拿对付别的小孩那套来忽悠我。” 雷正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别的孩子?” 老刘其实本来想说黎小冒的,但那么指名道姓的,说出来倒像是自己专门拈酸吃醋似的,有多在乎他呢。 “你就没有别的情人?”就你那要命的技术,傻的都知道我不是你第一个,何况你是有钱的公子哥儿,这些恶心巴拉的事还能少? 可惜老刘不想让雷正知道自己吃醋,可是雷正是什么人哪?循着老刘那话里的一丝酸味,就知道老刘在乎自己,迷上自己了,忙赌咒发誓,说:“从前有几个,那都过去了,以后就只守着你过日子。” “黎小冒还住在你家里吗?”老刘被这青年的直白弄得羞答答的,蚊子哼哼似的问。 “我们家现在就缺你这个主人了。”雷正特别喜欢看老刘那羞赧的样子,面色晕红,真是别有情趣。至于老刘为什么纠结于黎小冒,他就不管了,他也忘了管了。 “你还要不要我的公园?”老刘问他。你如果要我的公园,我也可以给你,本来我就已经忘记了。老刘此时有点儿送嫁妆的感觉,又有点总算自己不是一无所有地进门的感觉。 雷正挑着眉毛问他:“什么公园?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啊,你还不清楚吗?”说着便低下头去吻他。他的唇在鼻尖上停留了很久,那炙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老刘脸上,老刘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脚心里往上窜,闪电一般到达五脏六腑,后背全部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饱满的双唇贴向自己。雷正温温柔柔地吻着他,手劲儿可不温柔,恨不得将老刘那臀瓣揉碎似的搓着,老刘这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火里,想推推不开,煎着熬着。老刘抱着雷正的脖子想:要跟这个人生活,以后就是喜忧参半了吧。可是实在是渴望那一点儿的温柔,就是水里来火里去,我也认了。雷正不知道他那么多想法,直接扛到床上去了。老刘嚷着:“中午还要出门呢。”雷正心急火燎地给他扒衣服,忙里偷闲把老刘手往自己那里送,坏笑说:“你中午要出门,你老公一直关着呐!你摸摸,你再不放你老公出门,它就要发疯了!”老刘这些混话听了一百遍,还是要脸红,触电似的收回手,那电似乎也击中了他的心脏,咚咚咚乱跳起来。雷正的唇像是个导火线,亲过的肌肤都变得敏感不堪,大片大片的红了,他边舔边抬头看老刘,“老婆,甜心,亲爱的,我的小猫咪……”中国的外国的昵称,都给他叫了个遍。老刘仰头朝上,双手紧紧抓着枕头,只觉得身下的床要散架似的摇晃着,挨着床的小柜子上激烈地摇晃着,花瓶、烟灰缸、润滑剂瓶子乒乒往下掉。汗水沿着那刚毅的轮廓往下滑落,剧烈的摇晃里,老刘只觉得,这青年的一切都是那么年轻有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尖叫。 第二天上午,从那豪华小车下来后,在一声声“刘先生,你好”里,老刘走进了那座巨大的豪宅,开始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新家 老刘第一次进雷家门,是独自一个人的。雷正刚下飞机,接了个电话就风风火火上了一辆车,在那飞速滑动的车里探出头说话,汽车的轰鸣里,老刘就听到了个“回家好好休息”的话尾巴。 接老刘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据说是家里的管家,姓白。他给老刘提着行李,老刘不让,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个大男人,没必要叫人伺候。白管家看也不看老刘,动作粗鲁地夺过行李,冷淡地说:“这是少爷吩咐的。”那样分明是说,若不是少爷吩咐,你这么个人也配叫我提行李?老刘尴尬地笑笑,坐上车。也不知道是什么车,坐垫很舒服,开得又稳,老刘正襟危坐,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过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下来。那冷漠的白管家下车给老刘打开车门,老刘觉得新媳妇嫁人似的,心里像揣了好几只兔子,腿忽然也软了,有点提不动步子。早隔着玻璃窗,他就看到了那一座花木掩映的大房子,也看到房子外面站成两排迎接的人。他也不知道雷正究竟想干什么,更加摸不透雷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按说领自己回家,就不该中途撂担子跑了,可是这阵仗又挺正式。 两边鸦雀无声,但那一双双的眼神,绝对的热闹的很,一个个灼热地戳着老刘,仿佛要扒了那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皮,看看里面是个什么勾人的妖精。老刘心里没底,偷偷看看那白管家,就听他说了一句:“这位是刘先生,以后就是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大家欢迎他。”那口气可真不像个欢迎的口气,都冰的掉冰渣子了。两边的人擦眼观色的,也就稀稀拉拉地几声:“欢迎刘先生。”老刘本来就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又被那冷淡给冻伤,只能闷闷地喊着苦笑回答“谢谢”。白管家说了句“散了吧”,人就都散了,半点留恋没有的。 雷家真是大,就连一楼的客房都比自己的那一套房子大。进客房门,门边就是一张长方形桌子,上面铺了素雅的桌布,一个形状漂亮的玻璃杯里,满满地养着一大束百合花。地上铺的是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像小时候做梦踩过的云团儿。 不苟言笑的白管家给他把东西放好,就走了,总觉得神色很是冷漠,连老刘跟他打招呼也是爱理不理的。一米八几的个儿,顶着一个绝代风华的脑袋,是很帅没错,可是也没必要眼睛都长在天上啊。 老刘不去想这些,翻出自己的衣服来,想洗个澡,他想着这么大的客房,应该有配套的浴室才对。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浴室,只好把脱掉的衣服又穿上,匆匆忙忙边扣扣子边往外面走,途中碰到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这里有太多的人,他除了接机的管家,一个也不认识。雷正一下飞机就不见了人影,就剩下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豪华小车,一路糊里糊涂做梦似的到了这里。老刘想快步走上去,问问她浴室在哪里。那漂亮的小姑娘飞快跑了,边跑边惊慌地大喊:“有流氓,有流氓!” 老刘还在疑惑,这么戒备森严的房子里,怎么能进来流氓?他不知道自己穿着大红裤衩,上面衬衫还没有扣好,耷拉着人字拖,腆着肚子,在人姑娘眼里就是个流氓。 他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人反扣住手,按在地下跪着,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会儿就听见吵吵嚷嚷的,白管家也过来了,叫人放开了他,不冷不热地说:“这是少爷的贵客,刘先生,大家都认识认识。” 刘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听见稀稀拉拉地几声刘先生,他也只好微笑着问了好。天知道他们那一下的袭击有多痛,雷正都养了些什么狼狗啊。 白管家看了眼老刘的穿着,吩咐旁边的人说:“你去给刘先生找几套衣服来。”仿佛老刘身上穿的都是垃圾似的。老刘还要问他浴室在哪里,人家早就已经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远了。 这房子还真是大,老刘也没心情问别人了,自己走了圈,到处都是一样的门,一样的走廊,地上铺的也都是一样的地毯。于是老刘很窘的发现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原来的房间了。 今天一直兴奋过度,现在又乏又累,只想找个地方睡觉。老刘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找着,想着等雷正回来就好了,便躲在楼梯后面,一歪就睡着了,根本也没注意到旁边还睡了一个人。 老刘正梦见闻到一阵烤鸡的香味,循着看过去,却是那个白管家端着,冷冰冰地看着他。老刘饿的头晕眼花,脸也不要就要走过去,腿动不了了!无论怎么用力抬,腿都压在石头一般,怎么也动不了。老刘实在饿的不行了,一个猛力站起来,就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孩声音:“怎么了,怎么了?”然后就是一个人扑到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楼梯后面热闹起来,一双有力的手将身上人扒拉开,然后老刘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老刘一看,那刚刚压着自己的孙子,不是黎小冒是谁?感情雷正说的以后只守着自己一个过日子的话,都是放屁呢。刚刚进门就给老子个下马威。一段时间不见,那黎小冒似乎更加清秀迷人了,衣服穿得也很时髦……老刘只觉得心肝都疼了,恨不得立马就往回走。 雷正咬牙切齿地在那说:“就你事多,一下子没看紧,就给我找麻烦,为了找你,全屋子人都出动了!” 整个大厅,那么多的眼睛,都盯着老刘身上。靠,老子不是三岁小孩,你当那么多外人面,就这么训孙子似的训我?不,也许真正的外人是自己。老刘灰心地想,他想过一百种在雷家的生活,也想过也许有钱人家的生活,自己一个穷胡子不是那么好过的,可是真正面对时才知道那种心底破个大窟窿,四处冒冷风的感觉。 雷正叫人该干嘛干嘛去,就见老刘脸色不好,明显的生气了。雷正也是一肚子火气:“我刚刚在外面跟人谈生意,白管家一个电话说你不见了,我就赶了回来了,还不是怕你这老男人又作怪跑了?” 老刘推开他:“谁求着你回来了?” 雷正气的青筋乱跳,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老刘肚子忽然咕咕一阵怪叫,老刘别扭着脸,捂着肚子往外走。雷正一把拉住他:“哪去啊你?” “回去。”老刘梗着脖子说。 雷正一把把他抽回怀中,紧紧箍住:“想也别想,进了我家的门,生是我的人,死那也是我的鬼。” “放屁!”老刘毫不客气地回答他,还要往外面走。但是他那点子力气,根本不是雷正的对手,被他连抱带拖,弄到饭厅里去了。 把老刘按稳在椅子里,雷正问他想吃什么? 老刘脱口而出:“烤鸡!“他实在饿的不行了,既然跟着雷正过来了,就打定了过日子的主意,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呢? 雷正吩咐下面做了烤鸡上来,老刘狠狠地拿刀切着那烤鸡,跟它有十辈子深仇大恨似的。“你好歹给我吃点啊。”雷正已经吃过饭了,没有什么食欲,见老刘吃的那么香,也觉得那烤鸡好吃起来,张着嘴等老刘喂。 老刘拿叉子戳了一大快骨头,戳进雷正嘴里,白管家进来看的就是:少爷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老男人,老男人则不耐烦地给他喂饭。 白管家咳了一声,把饭后水果放在桌上,说:“少爷,小冒少爷今天又过来了。” 雷正皱皱眉:“不是说了老刘来了,就把黎小冒赶出去吗?” 白管家眼皮也不翻,说:“小冒少爷也不容易,他需要少爷,需要这个家,请少爷不要这么绝情。” 老刘一瞬间觉得那烤鸡腻得慌,都吃得他恶心了。看看,原配多得人心?抬头看看外面,就看见黎小冒顶着他那个人见人爱的黄毛头,在外面可怜兮兮的探头。一见老刘看他,就赶紧天真无邪地笑了一笑。 “他不容易,他有什么不容易的?一个月花我几千块,还把老刘家冰箱电脑都卖了……”雷正看了眼老刘,闭上了嘴。 合着我家里的钥匙,你还给了那个小崽子?这可是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家里去了,亏我还蒙在鼓里。可是这雷正未免也太不是人了吧,真要等我来那天才赶人走,感情这事中英交接香港政权呢,紧锣密鼓的,一点时间不差的。老刘一个劲的觉得自己憋屈,脸上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雷正也不知怎么想的,搂着老刘说:“累了,睡觉去。”两人边走,雷正还警告性地瞪了白管家一眼。黎小冒则小兔子似的,看见他走过来,满脸惊恐又讨好地笑。 雷正带着他到了主卧室,才发现老刘的东西都没有搬进来,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里,雷正本来就不乐意他带那些破旧的东西来,这下正好找个借口给他扔了。 老刘进了主卧,才发现自己刚进那房间多么微不足道,一个卧室有必要弄得那么奢华吗?进了房间雷正放开他,自顾自洗澡去了,老刘没事可干,坐在沙发上,一会就睡得迷糊了。半夜睡的好好的,忽然被人吵醒可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心情糟糕不说,还会有头痛的后遗症。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都会变得可以忍受,老刘这么告诉自己。可是我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忍受生活的。 雷正顶着一身水汽出来,就看见老男人安静地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双手轻叠在小腹上,本来想跟他亲热的想法,看到他那样,也就抱了放床上,亲了一会,完全没有反应。雷正恶作剧似的捏住他的鼻子,老刘在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下,嘟囔着什么“臭小子,王八蛋”,雷正满脸乌云,不就是下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吗?至于连做梦都骂上我吗?你就不知道忽然听说你不见了,我心里多着急?活该,好好的房间不睡,偏偏要跑到楼道里睡,好死不死还跟那黎小冒睡一块儿。想到自己趴下去看时,黎小冒紧抱着老刘,一条腿还搭在他身上,雷正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想着就气起来,这老男人是我!不由负气把他抱起来,扔在浴缸里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洗着洗着就变禽兽了(此处河蟹一千字,泪奔啊泪奔),等回到床上的时候,老刘只能哆嗦着手指,指着他:“你……你……”因为他感觉两人那连着的地方又不对劲了。雷正把老刘往床上一丢,扛着两条腿,又运动上了,说了无数的混话,边说还配上动作,把个老刘弄得哭爹喊娘,几次要直起腰来捂住那臭嘴,无奈被雷正顶的手脚都软了,只能恨恨地喊:“闭嘴……闭嘴……”声音也变得跟平常那大嗓门不同,又甜又腻,还夹带着呻吟声哼哼声,雷正兴奋的不得了,拍着他的屁股说:“果然还是家里过瘾啊。”老刘无处可以着力,只能做个投降姿势,用力攥紧手边的床单。雷正俯下身子前前后后亲着他,老刘被他咬的痛了,怒道:“老子不是硬糖,别嚼个没完,他妈痛……啊……”雷正吸着他前面的红樱,说:“哦,你是软糖,我用吸的。”那笑笑的样子,斜着看人的眼神,别提多魅惑了。老刘给他吸得受不住,恨恨掐他的背。 老刘在新家的第一晚,就这么荒唐糊涂的度过了。 第 22 章 早上老刘是被一大股子熏人的花香给弄醒的。正梦见自己掉进花丛里,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大片红艳艳的,吓了一跳,心想这梦做的,忙伸手推。原来是一大把红玫瑰,花朵繁复新巧,就是老刘这样生活作风粗放的人,看了也不由得喜欢。 然后就是雷正放大的脸,接着一个早安的热吻,老刘被青年吻得手也不是自己的手、脚也不是自己的脚了。 雷正扶他起来,把花塞进他怀里,笑着问:“喜欢吗?” 也不知道问的是吻还是花,不过两者对于老男人而言,都是喜欢的紧。老刘红着脸点头,心狂跳个不停,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红玫瑰哪。老刘喜滋滋地看着花,玫瑰真是世界上最热烈的花朵,直接勇敢,用玫瑰表达的爱情,是老刘不曾有过的境遇。雷正低声说:“my luve is like a red rose。”老刘不懂英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能看到雷正温柔的面容,那棱角分明的脸似乎都变得柔和了,全部在诉说着爱意。两个人沉静了许久,雷正亲了他鼻子一下,从他手里拿过花,把玫瑰挨个插在水晶瓶里,挨着花那么站着,老刘忽然就想起那么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来。自己能得到这么个高大英俊男人的爱,上天对自己还是不薄的嘛。老刘坐在床上,将西方的什么耶稣上帝还有中国的如来玉帝感谢了一通,就看见雷正那厮开始扒衣服,老刘忙将被子往身上扯,颤声说:“你……你要干什么?”好歹我是有孩子的人了,虽然我是男人,身体承受能力比女人强,可是也不能这么随时随地就发情啊。 那人龇着牙说:“干你!”说完从柜子拿衣服往身上套,他有个专门的衣帽间,但是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和老刘放在一起,仿佛这样自己全身都可以染上老刘的味道。这是他对老刘说的。老刘捂在被子里,真是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又觉得自己这种看媳妇的心态很好笑,拿枕头往人身上丢。其实老刘平常就属于那种压抑的性格,什么都要藏着掖着,开玩笑更是马上就红脸的,能这么跟雷正相处,说明他已经把雷正当家人了。 雷正一把操住枕头,回扔到床上说:“我今天还得接茬谈昨天被你搅了的那生意,你自己在家好好玩,他们都是我花钱请的人,由着你使唤,别昨天似的让我去楼梯后面找你。”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你肚子胀的毛病是新近有的,还是以前就有的?我打电话请个医生来家给你看看。”老刘慌忙摇头:“早就好了,你赶紧上班去吧。”真来个医生,不就知道我是个怪物了吗?这件事还非得从长计议不可,先要给雷正一点心理铺垫了,然后才能说出来,否则被雷正暴龙扫地出门也很可怕的。老刘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乌龟,明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瞒着雷正,可是就是觉得暂时不知道就是好的,怕去想他知道的后果。刘茂的反应,一直是他的噩梦。 老刘在那一屋子的香气里,饱饱地睡了个回笼觉,这房子安静得很,不像以前自己那里住在,白天晚上都是嘈杂的人声。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饿的揪心揪肺的,老刘穿着雷正的睡衣,鞋也没穿就找东西吃去了。 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红玫瑰球蹦了上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小黄毛黎小冒,正美滋滋地抱着一大捆玫瑰,在那艰难地往楼梯上跑呢。 黎小冒在花朵丛里看见老刘,笑嘻嘻地说:“呀,起来了?昨天睡得好不好?哥哥的床很舒服吧?”一口一个哥哥的,你演棒子剧的么?哥哥的床很舒服,可是你这些该死的问题让我很不舒服啊。 见老刘一直死死瞪着那玫瑰花,仿佛恨不得冲过来,把花全掐烂了似的,黎小冒毫无心机地说:“玫瑰很漂亮吧?哥哥最喜欢念那首诗,my luve is like a red red rose,我的爱人是一朵红红的玫瑰,他一定对你说过了吧?”黎小冒摇摇晃晃地抱着那么些花,口气娇嗔地抱怨说:“哥哥给我太多花了,我都没地方放了,可是哥哥亲手摘的,用来泡玫瑰浴又太可惜了,哥哥房间里有很多水晶瓶吧,插到那里去。”看着赤裸裸地现世呢。老刘没那么多功夫,陪人表演争宠的戏码。随便招呼了下,下楼去了。 给我我一束,给人家的却是一捆,还专门欺负别人不懂英语,老刘酸溜溜地想,忍不住把那粥碗恨恨地摔在桌上。 “这是XXX的碗,五千一个。”那一直看着老刘不雅吃相皱眉头的白管家,此时冷冰冰地提醒。 老刘慌忙固定住还在桌上滴溜溜打转的碗,在心里给自己抹冷汗,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一个碗也贵成这样,那吃的这个味道不错的粥,不知道又怎样精贵了?老刘三下两下吃完粥,把碗推得离自己远远的,又觉得吃得撑了,腹中不舒服起来,有点儿想吐,看着脚下那高贵华丽的地毯,心想:如果自己吐在这玩意儿上面,雷正会不会气得吐血?白管家看着老刘在那揉肚子,鼻子里哼哼了一声,非常不满地收了东西走了。老刘被他哼的垂头丧气,毕竟被比自己漂亮一百倍的人鄙视还是很伤人的。老刘不由得觉得自己是只跳到华丽袍子上的跳蚤,怎么动弹,都难以招人喜欢,反倒要招人恨哩。他没有什么立场让雷正和他过属于平凡跳蚤的日子,也不能因为白管家冷哼了自己,就叫雷正炒掉他,况且雷正还不一定听谁的呢。老刘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雷正一辈子,可是内心里,却难以真正选择全心全意地信任雷正。 平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大喜那里杀鱼了,现在呆着这华丽的大房子里,倒实在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了。要是阿黛在这里,父女俩还可以玩玩斗地主、跑胡子,现在家里那些人,一个个冻僵了的白梅花似的,谁敢叫他们玩斗地主,不是自找冷哼吗?正在那儿伤春悲秋着,就看着那白管家僵着一张脸,领了个笑盈盈的中年男子进来,那人看见远远就中气十足地说:“刘先生,久仰大名啊!” 你在哪里久仰我的大名啊? 老刘看着眼前高大壮实的人,穿着一身剪裁简洁的西装,生的是方面大耳,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头发梳得溜光,很是体面的一个人。白管家见他自来熟,转身就走了。 那人小步子跑到老刘面前,伸出手说:“我是你们家的家庭医生——白愚,雷正说你得了胀肚子的病,特意让我过来给你看看。”老刘此时才看到他左手提着一个箱子,上面不是个红十字是什么? “胀……肚子啊?”老刘欲哭无泪,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刘黛玉你个祸害,害死你爸了!雷正也真是的,说了不用医生,非得叫个来,该体贴的时候不见你体贴,胀肚子倒是记得牢牢的……“那个……那个是很久以前的毛病,已经好了,好了!” “小刘,久病成医可不是什么好事。来,让叔叔给你看看。肚子胀这个可大可小,万万不能疏忽。”说着就抓住老刘的手,给他诊脉 ,老刘哭笑不得:“你不是西医吗?” 白愚说:“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别动,咦……这脉象……咦?” 老刘吓得心肝乱抖动,一动也不敢动,眼巴巴地看着白愚,既恨不得这高胖的人大嗓门里吼出“有喜了”三个字,又怕他说“怪物怪物”。 白愚最终只是说:“哪里有雷正那小兔崽子说的那么严重?害得我巴巴地赶过来,早餐也没吃。不过有点轻微的胃胀气而已嘛。”其实白愚在心里大喊大叫:怪物啊!怪物啊!雷家一个老怪物,一个小怪物,现在小怪物的老婆还是个能生小孩的男怪物!这岂不是要乐死那一老一少两个怪物,老子偏不让他们如愿,偏不告诉他们。 第 23 章 那心宽体胖的白愚和颜悦色地跟老刘聊天,许小明经常说老刘耳根子软,禁不住三句好话,果然白愚笑眯眯地没几句话,就把老刘弄得知根知底了,白愚心里泪奔:为什么雷家小兔崽子搞同性恋,就能找到这么个宝贝,我家那侄儿就知道成天阴着脸?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啊? 老刘送白愚出门,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他的车子绝尘而去了,才走回来。白愚在车上给雷正打电话:“兔崽子,你老婆没事,肚子胀那是正常的,过段时间还能胀得更大,像个西瓜似的。” 雷正黑线,胀得像个西瓜,那还正常? “哈哈,你慢慢等着你老婆变西瓜吧。”那边说完就挂了,雷正气得冒烟,砰地站起身来,那开会的一干人等吓得脸色变绿变青…… 老刘送完白愚,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那个笑呵呵的大叔,真是有一肚子的笑话和八卦啊,跟他说话时间过得好快。那个笑声震得人耳膜发痒的大叔,性格可真是开朗啊,以后能天天跟他说话就好了。无聊到发霉的老刘,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刚进门,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管家,在老刘身后说:“小冒少爷等你一起吃饭。” 小黄毛等我吃饭?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该不是摆的鸿门宴吧? 白管家径直走在前面,依旧是个不屑一顾的表情,老刘无奈,只能跟着到了餐厅,饭菜都已经摆好了,那么丰盛的一桌,两个人哪里吃的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真是,老刘脑袋冒出一句诗,呸呸呸,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念诗。黎小冒正一手抓着个鸡腿,一手拿着勺子吸溜吸溜喝汤,动静可够响的,老刘侧头看白管家什么反应,谁知那白管家只是笑笑说:“小少爷,慢点儿吃。”老刘郁闷,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天生我就该得你冷哼,小黄毛就得微笑伺候着?老刘吞了苍蝇似的恶心,一点吃饭的欲望也没有了。 这时候黎小冒看见老刘,一张小俊脸笑的一朵花似的,油汪汪的小嘴说:“嫂子,快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那双乌七八糟的爪子也挥舞着,邀请老刘入席。 嫂……嫂子?老刘面部僵硬,他想起那种三妻四妾的家里,小妾妖妖娆娆叫正妻“姐姐”,然后在心里得意的说:丑女人,老女人,你已经人老珠黄,老公不会要你了,以后这里就是我当家。好香港戏的感觉啊。那我应该怎么回答他,妹妹,我们以后就一起好好伺候夫君?其实我才是那后来的小妾好吧? 黎小冒把他那抓过鸡腿的手,放在嘴里吮了吮,殷勤地给老刘装饭夹菜,一个劲让他多吃,挺热情的一小孩儿,要不是情敌,两人说不好就成了好朋友。自己能吃,光头能吃,阿黛更能吃,可是老刘从来没有见过黎小冒这么能吃的。仿佛饭菜跟他有仇似的,那一通猛吃,吃到最后,老刘不得不夺了他的碗,说:“咱不吃了,够了啊。”再吃下去,不是个胃出血就是个胃穿孔。 黎小冒挺听话地让他拿走了碗,猫咪似的舔着嘴角说:“哪,嫂子,吃了饭,我们一起午睡去吧,我的床也很柔软哦。” 吃了就睡,你不怕变猪啊?再说,谁要跟你一起午睡? 黎小冒不依不饶地扑到老刘身上,哀声说:“嫂子,睡觉去啊,睡觉去啊,睡觉去啊……”老刘被他念紧箍咒似的念得脑袋晕,正要吼他,黎小冒忽然蹲在地上,说:“啊……啊啊,肚子疼。”那声音也哀哀的,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孩子似的。老刘吓了一跳,忙蹲下去,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不像是装的,心想:糟糕,是刚刚吃得太多了。这都是什么没心眼的孩子啊。忙把人搀扶起来,问他:“一楼哪里有洗手间?”黎小冒有气没力地点了个方向,老刘直接拖着人过去,把黎小冒固定在洗手池边,撬开他的嘴开始抠,黎小冒给他抠的哇哇乱叫,终于吐了出来,老刘一个没留神,给他吐了一身,那味道真是……老刘终于再也忍不住,吐了个痛快。 这洗手间真是黎小冒房间的洗手间,他吐了老刘一身,特别不好意思,又是给老刘放洗澡水,又是拿自己的睡衣给他穿,还自我推荐要给老刘搓背。于是老刘让他给搓了背,搓得通体舒服。 两人洗得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睡午觉,黎小冒还小孩子似的喜欢挨着人睡,老刘退一点,他就靠近一点,最后老刘无奈了,只能任他长手长脚地往自己身上搁。 睡了一个多小时,老刘挂心着过来这么久,还没有给光头他们打电话,也没有告诉阿黛,轻悄悄地爬起身。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蝉唱一片。 给光头打了个电话,是许小明接的,轻声细语地说:“他还在午睡呢,你跟着雷正走了是吧?自己想清楚了就行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在这里,你有事找我们就是了。” 这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打定了主意自己跟雷正长久不了似的,可是许小明这人从来不说场面话,那颗心始终向着自己的。 给阿黛打电话,手机关机了。上次乐淘淘打电话地跟自己说,雷正给她买了个人间少有的手机,后来就连短信都没一个了,以前一下子没看见自己就要到处找的小孩,现在已经长得那样大了,离开自己的双臂,一个人生活都没有问题了。老刘在那安静的空间里,生出一点寂寞来,摸摸腹部,说:“你啊,你快点出来吧,陪着爸爸,不要像你爸爸一样忙,也不要像你姐姐那么无情!”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才多大呢,都没成形,就能听老爸说话了? 不过老刘这点伤感实在难以继续,因为黎小冒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喊:“大嫂,大嫂,快下来!”精神好得能比那上蹿下跳的猴子了,哪里还是中午那要死要活的搞法?老刘跑下去,看见黎小冒手里拿着铲子和水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黎小冒笑的眼睛弯弯的,说:“大嫂,我们挖蚯蚓,钓鱼去呀。” 许是被那双黑葡萄似的纯真大眼睛蛊惑了,老刘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翻园子,挖蚯蚓,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黎小冒像个孩子似的黏着老刘,同时也信任着老刘,老刘说怎么挖就怎么挖,老刘说哪里有,他就跟着去。一直到夕阳里长长的影子投在自己身上,满身是泥的老刘还在跟黎小冒吹牛小时候在河里抓的大鱼,一回过头,就看见阴影里雷正乌黑的脸。雷正轻而易举地拎着老刘往屋里拖,狠狠地说:“你究竟几岁,还玩这种小孩子玩意?” 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玩这种小孩子把戏,老刘是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可是那点不好意思早叫有意思给冲跑了,他觉得整个下午很有意思,今天一天都有意思:上午是个有意思的大叔,下午是个缺心眼的孩子。当然他现在觉得雷正生气也有意思,他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生气。现在的雷正就是个纸老虎。 雷正抓着老刘扔进浴缸里,看着地毯上洒满了泥土,硬挺的眉纠结在一起,说:“你就不能给我安分点儿,别去招惹黎小冒吗?生病的人还这么疯玩。” 是我招惹他的吗?是他自己中午非要跟我吃饭,吃晚饭还非要跟我一起睡觉,睡完觉不知道怎么的就挖蚯蚓去了。老刘在心里腹诽。再说我招惹他怎么了,兴你把前情人养在家里,就不兴我跟你前情人玩了?不过老刘这些话是不敢跟雷正说的,只能闷着头,让雷正挽着袖子给他洗澡。 雷正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不许接近黎小冒,见老刘老老实实点头答应,边动作熟练地给他洗澡起来,说:“今天白医生来过了吧?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你小时候喜欢在院子里挖蚯蚓,最后挖的实在没有了,天天哭,你爸爸没有办法,天天买蚯蚓,叫下人埋在院子里……”老刘贼笑,“想不到你小时候那么傻。” 雷正狠狠搓了他脖子一下,岔开话题:“白叔叔说你肚子胀的毛病暂时好不了,还要继续变大,变得像个西瓜似的,又说不是什么大病。”说着还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然比以前大了一些,像个小拳头似的。 老刘给他摸得发痒痒,笑着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胀得像西瓜那么大,还不是大事?只有女人怀孕了才会那个样子吧?我看得到大医院看看。” 雷正给他洗完澡,叫他站直身子擦水汽,老刘羞答答的不肯,让他出去自己来。雷正笑着掐他的屁股:“都老夫老妻,还别扭什么?”不过也知道老男人的性子,依言出去了。老刘快步穿好衣服,雷正也去里面洗了澡,坐在椅子里让老刘给他吹头发。两人穿着睡衣下楼吃饭,老刘发现餐厅旁边多了许多冒绿光的眼睛。 某女A:“少爷旁边那个丑男可真是碍眼啊。” 某女B:“少爷有胸毛耶,好性感。” 某女C:…… 老刘黑线:拜托,你们围观不要这么名目张胆好不好?说丑男的声音就不能小一点么? 雷正不管她们,先是把老刘睡袍裹得紧紧,看着半点肉也不漏了,才坐下吃饭。老刘裹得热死了,心想你还不能拿个大床单给我从头裹到脚呢。老刘给她们看的心理毛毛的,筷子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拿了,雷正给他挑了刺的鱼肉他就接着,给他剔了骨头的肉他也接着,夹了他最讨厌吃的芥蓝,也吃了,吃了半天才问:“黎小冒呢?” 小黄毛马上冒出来:“大嫂,我在这里。”给雷正冷厉横了一眼,马上消失不见。 老刘不由埋怨说:“干什么对小孩子那么凶啊?” 雷正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老刘马上噤声。 这都是什么封建家长啊,这么专制跋扈,还……还喜欢横人啊。 两人吃了饭,雷正带着老刘在房子周围四处溜达,他一直纠结于老刘的肚子胀病,说:“这种病从来没有听过,就叫你赶上了,不过你不要怕,白叔叔说没事,那就没事。最近我真是太忙,等得空了带你去医院看看。要不,明天白管家陪你去吧?” 老刘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敢劳驾冻梅花陪啊,还没到医院就冻死了。 夜色正好,晚风轻柔,雷正一直握着老刘的手,此时在花影里,老刘也紧紧地回握了他的手。两个人静立在一丛怒放的玫瑰丛边,老刘无数次想问问一束玫瑰和一捆玫瑰的区别,想问问他对黎小冒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可是花香那样浓,月色那样皎洁,他总觉得,只要他说错几个字,这眼前的美景都得变成虚幻,他忍了又忍,想了又想,最是只是问: “阿黛最近联系你了没有?” “昨天打电话说是快放月假了,要回来看我们,还要我小心你的肚子,说运动不能太激烈。” 这个没良心的刘黛玉,老子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竟然一心投靠你二爸,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白眼狼啊白眼狼。“嗯,运动不能太激烈。”老刘心不在焉地回答。 雷正忽然搬过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说:“为了你的肚子,我能克制。” 老刘一个没控制住,口水喷了小雷一脸。 果然那天晚上,雷正舔糖似的亲了老刘几十遍,却没有动他。两个CJ地拥抱着,度过了美好香甜的一夜。 第 24 章 雷正终于重视了老刘的胀肚子毛病,早上起来,也只是温和地亲了亲他,打电话给白愚,请他再给老刘看看,说:“他肚子上都有个拳头大的肿块了,再看不出问题,就等着呢医院破产倒闭吧!” 老刘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只有等肚子到了西瓜那么大,瓜熟蒂落,自然就好了。”白愚摸着脖子想,这我可没有骗你。 瓜熟蒂落?这医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老刘窝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就听见雷正冷笑一声:“弄什么鬼呢?我今天带他去省医院检查,万一有什么问题,你就小心你那医院吧!” 那边急忙说:“没事没事,我现在马上到你家,给你老婆开最好的药。”白愚擦汗,什么破孩子啊这是,跟他爹一个德行,一屋子大暴龙,也不知道那个又傻又迟钝的老兔子是怎么遭了他的毒手的。 老刘听见白愚要来,马上精神焕发,乐呵呵地说:“白医生要过来啊?”老刘两眼放光,上午可以跟白医生聊天,请他吃午饭,下午接着聊,晚上请吃晚饭,然后找个机会说去拜访他……白愚眼里老刘就是一又傻又迟钝的暴龙玩物,老刘眼里他白愚就是消磨漫漫无聊时光的玩物。人生真是奇妙啊。 雷正听着他热络的口气,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白叔不是同性恋。” 老刘不明白了,他是不是同性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同性恋没错,可是也没有必要连给同性恋看病的医生都得是同性恋吧?老刘明显很疑惑地看了雷正一眼。 雷正看着老刘一脸懵懂,知道这个人永远也难以理解自己的忧心了。老刘在别人眼里,就是懦弱老实,人到中年,还没混出点出息的邋遢老男人,可是搁在雷正眼里,老刘就是个宝贝,生怕被人抢走了。人多的地方不敢放,不,简直有人的地方都不能放:他怕妖妖娆娆的女人把他勾走了,又怕别的居心不良的男人把他抢走了。天知道这老东西多傻多没有心机,自己一个没看牢,他就能被别人拐跑。昨天开完会,飞车回家,结果就看见老刘跟那黎小冒玩的不亦乐乎,气的肺都要炸了,偏偏这个人还一脸迟钝什么都不懂,总不能大声对他喊:我吃醋了吧?大男人雷正肯定拉不下这面子,不过黎小冒肯定要倒霉了。雷正叹了口气,无奈地亲亲他眼皮,说:“我走了,乖乖等我回家。” 我靠,“等我回家”这四个字都成为我存在的意义了。乖乖那种词语,最多是跟黎小冒那种超级能撒娇的小嫩孩子说说,我都老得掐不进了,可担不起这词儿。老刘给他丢了句早去早回,又窝进被窝里睡觉了,最近真是困得像什么似的,以前稍微睡久一点,还脑袋痛脖子酸的,现在睡一天都睡不饱。 老刘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身上怎么这么重呢?那条子猪腿是谁的?怎么压在自己身上? “黎小冒,你!”老刘用力把睡的打着小呼噜的小孩,从自己身上掀下去,这简直就是扭股儿糖似的抱着自己嘛。 老刘一本正经地教育孩子:“你好好一个青年人,每天不去工作,在这里睡觉干什么?”你睡觉就睡觉吧,还跑到雷正床上来,那个人知道不是又得暴跳如雷? 黎小冒缩在被子里听他唠叨,觉得特别舒服,叫了一声“妈妈”,那声音像出生的奶猫儿,又甜又嗲。 老刘觉得这孩子缺心眼儿,带点招人欺负的劲儿,揣了他屁股一脚:“赶紧起来,吃早饭去了。”这其实是带一点长辈对淘气小辈的意思,黎小冒在这一踹里笑了,哧溜一声跳下床,跑去给老刘挤牙膏了。 吃饭是美好的,可是冻梅花也是可怕的,所以老刘这个中年男人,因为害怕白管家冷哼及白眼,端着大菜碗,装了满满一大碗饭,蹲到花园亭子里吃去了。黎小冒也端着一只比他脸还大的碗,跟了过去。老刘自从知道黎小冒是个好欺负的小白以后,新仇旧恨有点儿爆发了,白了人家一眼,说:“一边去一边去。” 黎小冒笑眯眯地说:“我们一起吃啊。”说着开始吃饭,那速度简直不是在吃饭,是在吞饭,不用嚼碎的,直接一口接着一口吞咽。老刘心想这孩子不是有什么毛病吧?看他噎得直伸脖子,腾出手来给他拍背,说:“慢点儿吃啊,没人跟你抢。”黎小冒吃的满脸是饭粒,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吞,老刘夺过他的碗:“一顿吃这么多够了,省的浪费。”黎小冒这时候才拿老刘的衣角擦擦嘴,说:“嫂子,今天我们逛街去啊?” 老刘夺回自己的衣摆,上面已经多了几个油印,不由气得拍黄毛脑袋。 雷正跑完一个饭局,得了空给家里打电话,老刘手机没人接,卧室没人接,打白愚电话,白愚又高又亮的嗓门在那嚷嚷:“不是我不开药方,是你老婆自己跑了呀。” 雷正特别讨厌听见跑这个词,那脸立马刷刷黑了,端水进来的秘书马上踮起脚跑了。雷正松了松领带:“他哪去了?” 白愚幸灾乐祸地说:“他拿着你的金卡银卡,带着你们家黎小冒逛街买东西去了。” 雷正马上掐了电话,打给白管家:“怎么回事?放他跟黎小冒出去了?” 白管家此时正在剪白玫瑰,闻言一惊,被刺了手指了,他依旧前面面瘫个脸,说:“小少爷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早上只吃了大半碗饭。” 雷正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白管家听出他冷淡口气那浓烈的怒气,说:“在您公司二楼商场。” 挂了电话正要往楼下走,就接到二楼某店长电话,说是有人拿着他的卡诈骗。雷正想起自己给老刘那张副卡,后来好像改了个密码,忘了告诉他了,走到楼下,就看见黎小冒在保安群里嚷嚷:“谁敢动他?谁敢动他?老子跟你们拼了!”那群保安都是牛高马大的东北人,老刘和黎小冒被围在中间,显得渺小了。 雷正面色阴冷地走过去,对那店长说:“这是我家里人,围着干什么?”老刘和黎小冒两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看见了解救错误的家长,双双扑到他身后。把人都打发走了,雷正才瞪着老刘:“今天给你约了医生了,怎么又出来了?” 老刘猛然想起,今天约了白医生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一脸懊丧的样子,被雷正看在眼里,不由牙齿暗咬。他没好气地对黎小冒说:“有病就该治,都给你安排好了,怎么又跑回来?”黎小冒老老实实地回答:“医院里没有哥哥嫂嫂,没人陪我玩。” 雷正借口要带老刘去医院看病,强硬地把黎小冒打发回家了。黎小冒似乎特别怕雷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带半点反抗的。老刘在心里唾弃黎小冒,等雷正回过头来,忙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他可不愿意这暴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点什么来。 雷正一脸看不成器孩子的眼神看着他,说:“家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成天惦记着往外跑。” 老刘嘟囔:“我又不是旧社会的女人。”被雷正一瞪,马上大声说:“生活真是美好极了,就是闲久了,骨头痒痒,出门运动,对,运动!” “家里那么多健身器材,你想怎么运动就怎么运动。” 老刘看他一句一句的,都是要压制自己的,豁出了说:“成天在家呆着,很无聊啊!我逛逛街怎么了?” 雷正说:“你要逛街是吧?我陪你!” 说着抓着老刘的手就往商场里走了,这高级商场虽然人不多,但是总是还有人的,雷正还是这里的业主,认识他的人多的很,况且雷正还顶着那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老刘被他牵着手,别提多不自在了,他握的那么有力,半点挣脱不得。直到踏进一家店,雷正才放开他。刚踏进商场门老刘就想往回走了,他是带了雷正的卡没错,可是那东西那么贵,看得他眼睛都要抽筋了。尤其那么一下块布,不对,应该是一条绳子,还要那么贵,简直不是人啊。 “这个情趣内裤怎么样?”雷正爪子里拿着那条老刘以为是绳子的东西,毫不脸红在胯部比了比,又转过身,贴在臀部比着,还回过头问老刘。 老刘一瞬间那脸热的可以煎鸡蛋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错。”老刘脑袋里冒出雷正穿着这绳子的样子,马上就觉得脑袋空空的,整个人热辣辣地虚浮在空中了。 雷正马上指示营业员:“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按他的尺寸,给我包起来。” 营业员是个女的,什么也不说,但是眼神小撮子似的戳着老刘看,看得老刘满头大汗。这个雷正,他算是见着了,杀人不见血的。老刘还在那扭捏呢,雷正推了他一把:“付钱去。” 老刘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被小雷那类似闪电的眼神一扫,马上快步跑到刷卡处,把卡递给那个满脸雀斑的女士,女士依然热切地盯着老刘:“先生,请输密码。” 老刘问雷正:“密码呢?” 雷正说:“就是我们一家人的生日。” 老刘迷糊地问:“都是谁啊?” 雷正笑眯眯地说:“我们一家人,除了我你阿黛,还有谁?或者你希望再增加几个?” 他们刚走出店门,那雀斑小姐就开始打电话:“某某吗?我今天看见雷正的男朋友了?啊,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个大叔,长得不怎么样,雷正给他买了很多情趣内裤,对,各种样式各种颜色都有,哦哦哦……” 老刘听她在那儿兴高采烈嚷嚷,彻底郁闷了,这小姑娘,就不知道等人走远一点,再爆料人家的隐私吗? 雷正在众人目光中,坦然地带着老刘逛了一圈,他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买,全部被老刘挡掉了,雷正说:“不用你省钱。”老刘没好看地把他手里拿上万的衬衫夺过来,放回去,说:“你就非得找一个成天挥霍的吗?”雷正马上笑了说:“你这样的就好。”完全不顾旁边僵掉了的男服务员。 两人最后逛完了,老刘什么也没给自己买,就给刘黛玉买了个玉菩萨。 第 25 章 逛了街,自然要吃饭,老刘想去看看雷正工作的地方,雷正笑笑,带他上楼去了。那一路的人都见了他们俩,都要侧身低头,叫:“总经理。”走进办公室,秘书奉上清茶,笑着说:“老先生,你好。”老刘给他看的很不自在,而且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名了,连他公司的秘书都认识他了。而且这秘书长得真是漂亮,雷正成天对着这样的美女,回家以后看见自己这样的糟老头子,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雷正见老刘瞪着秘书发呆,马上咳嗽一声,吩咐秘书弄晚饭来,然后就把毫不留情地把姑娘赶出去了。 老刘不高兴了,说:“你脾气怎么老这么暴躁?在家里堆黎小冒凶巴巴的,在这儿对秘书也没个好脸色。” 雷正捏了他脸一下:“你以后少跟黎小冒来往,听到没有?” 老刘老脸被他扯得生疼,说话直漏气:“他怎么得罪你了?”他不是你的前情人吗?你这人未免也太寡情了吧?想老子我都能跟你的前情人和睦相处,对比老子这高大人格,你不是低到土里去了? 雷正只是说:“你好好在这里做一小会,等着吃饭吧。” 老刘是只跳蚤啊,放出门了怎么闲的住?先在他办公室里乱翻动了一气,没有奸夫淫妇的痕迹,然后看着雷正一脸老板的样子,在办公桌上聚精会神的看什么东西,老刘觉得他那样特别耐看,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么?老刘美滋滋地看着自家男人,忍不住凑了过去,就看见那桌上好几个老男人的脸,电脑桌面是自己,相架子上有自己。老刘脸红心跳,忍不住嘴欠调侃:“你真是爱我爱得发狂了吧?” “把漠照片放在这里,提醒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跟别人乱来。”家室这样的词,对于一贯希望稳定生活的老刘,绝对是最厉害的迷魂药。虽然他向往家,跟雷正给的不一样,可是这个男人愿意这样对待他,就可以很感动了。 雷正被他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浑身都不对劲了,他指使老刘关了门,那老绵羊还一边听他指示反锁门,一边一脸脸懵懂的说:“你这人毛病怎么那么多呢?大白天的锁门干什么?”又听他指示把窗帘都拉上了,然后直接把自己送到了狼的口中。 雷正一把将男人扯做在自己大腿上,老刘还在因为瞬间失去平衡而惊慌呢,雷正扶住老刘的头,双唇紧贴住了他的。他只是那么轻轻地擦过自己的唇,老刘就已经觉得完全不行了,抿紧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微微低着头,任他的舌头滑了进去。 这是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老刘像躺进了温泉里似的,只感觉到微微的暖意和酥麻,但是脸却红了。雷正要把他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老刘微微反抗起来,表示不愿意,雷正也没有求强,把他轻放在地毯上。河蟹一片美好,只有小秘书敲门敲得小手都酸了,在门外蹲了很久,才看见老总背着刘先生出来了,呆愣愣地说:“晚饭……” 那位刘先生抬起来头说:“我们回家吃,你早点下班吧。” 小秘书愣了半天,才追到电梯间,低声说:“谢谢老板娘。” 刚进电梯里,老刘气的掐雷正肩膀,又没指甲又没力气,实在是不痛不痒,雷正稳稳地背着他说:“你是老板娘,可惜不能给我生孩子。” 老刘貌似无意的问他:“如果我能给你生孩子,你要吗?”其实心里紧张地要死,一个劲跟自己说:如果他说想要,我就把孩子的事告诉他。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啊啊啊?”雷正拖着腔,用那京剧念白,把老刘好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勇气,全部打到爪哇国去了。 怪物啊,刘茂当年就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怪物,滚开”,却自己跑了,第二天就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想起刘茂,老刘心情更加酸楚,当年的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因为喜欢同性被姐姐抛弃,却又发现爱人是怪物,最后被碾碎在车轮下。其实是我,害死了他,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他就好了,如果当时没有对他说喜欢就好了,那个文弱的少爷,也许就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个妻子为他生的正大光明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想要一个孩子?这种急切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是,现在还是。 雷正感觉到肩膀上湿了一片,不由柔声说:“怎么了?是不是那里很痛?” 老刘沉默了很久,说:“我只是想起刘茂。” 雷正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厉声说:“死人有什么好想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老刘本来伤心得很,听他这么疾言厉色地说话,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由回了一句:“你还把前情人养在家里,我想想我的前情人,有什么不行的?” 雷正猛地把老刘放下来,冷笑说:“你到现在还忘不了刘茂?!”老刘看他脸色铁青,一副马上要爆炸的样子,正要否认,哪知雷正冷哼一声:“也是,你这种人,只配惦记那种货色!” 那种货色,哪种货色?我又是哪种人?老刘还要跟他争辩,雷正已经长腿飞速迈开去了。等老刘追上去敲车门,雷正已经发动了车子,看也不看,绝尘而去了。老刘一时没站稳,大大摔了一跤。他本来后面就痛,这时一痛狂追,又仰面一跤,更是痛上加痛了,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老刘只觉得自己这番狼狈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又羞又愧,头都抬不起来。 他在原地等了很久,等雷正回心转意,等他回来接他。一直等到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一对对的情侣,急急忙忙地拥抱一下,或者相视一笑,消失在车流里。他却还像个傻子一样的等在原地。 老刘苦笑一声,他只不过稍微提了一句刘茂而已,况且刘茂都已经死了,他就那么大脾气。他把黎小冒养在家里,我也什么都没说,毕竟是我自己要跟着他来X城,是我想要选择一个优秀的年轻的人,是我的奢望了不是? 天色太黑了,老刘慢慢走到公交站,可是看了半天,也搞不清雷正家应该在哪一站下,或者在哪一站下,雷正才可以接受他?摸摸口袋,才发现空空如也,雷正的卡也放在办公室忘记拿了。现在可真是彻头彻尾一个穷鬼了。 老刘沿着路走,这个城市太复杂,一会儿他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只能继续茫然走着。 第 26 章 雷家的门卫吓了一大跳,刚刚把门开条缝,那汽车嗤地一声就飙了进来,车轮刮地刺耳的一个急刹车,老板拉着老长一张脸,下了车。他不过稍微慢了一秒钟过去接钥匙泊车,就遭遇一记杀伤级冷眼。 从门卫开始,除了刀枪不入的冰镇梅花白管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撞到枪口上。如果你远远看,还能看见雷家方圆五十里,都笼罩在一团黑云里,雷老板自然就是那黑云中央的霹雳闪电龙啦! 雷正板着脸吃了没有老刘陪的饭,洗了个没有老刘送浴巾的澡,吹了个不是老刘吹的头发,看了会没有老刘唠叨电脑。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下来,雷正那心也一阵一阵跳着:去接他,他在X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去,老子凭什么接一个想着旧情人的老东西? 况且那刘茂要真是死人,我也就忍了,现在竟然还好好活着,阴魂不散地还妄图给老刘打电话……自己跟他的关系,多半是自己一厢情愿居多。虽然最开始是老男人勾引自己,但是他竟然打算用过自己一次就跑,根本没有任何要跟雷正这个人长相厮守之类的想法。当时自己厚着脸皮跑到他家里住在,他也是不情不愿的。后来让他跟自己回家,竟然还跑了。不过丢了他点旧家具,就跟自己要死要活的,说是什么这是刘茂的家具。老刘说出刘茂这个名字时,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每次想起来,都要气得发狂。 黎小冒在门口偷偷看雷正,见他脸色越来越狰狞,那副平时英俊潇洒的皮囊里,仿佛要钻出无数的利刺来,谁胆敢靠近他,都要将他刺个对穿。 雷正被他神经质的转来转去,弄得火大,吼道:“滚进来!” 黎小冒贴着墙壁,小心翼翼滑了进来,远远地挨着桌子角站着。雷正说:“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手机……掉了。”黎小冒偷看雷正,见他脸色黑如炭了,忙抱住头蹲下,“去商场路上,他要我拿着,在公车上,被扒了……” “他身上还有钱没有?”手机掉了,总知道自己打的回来吧。 “身上的钱,中午都吃东西了……”黎小冒看着雷正忍无可忍,马上要爆发了,大喊说:“哥哥,你快去接他吧,他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呢,身上又没钱,现在一定又冷又饿,而且被哥哥抛弃,一定很伤心。” 雷正暴跳如雷,明明是他要抛弃老子,为什么我心里还要这么内疚?不行,如果这个时候不能牢牢把那人攥在手心里,跟着什么老刘之类的人跑了,老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他这么一合计,仿佛老刘已经踏上了回C城的道路,奔向了刘茂的方向,那关节握得啪啪作响,听得黎小冒头皮发麻。雷厉风行把家里人召集起来,都安排出去找人去。黎小冒看着他有条不紊,吩咐这个干嘛,那个去什么地方,赶紧蹭蹭跑上去:“我干什么?” 雷正瞪了他一眼:“你在家等着。他回来了,先给他热粥,然后打电话给我。”心想我把你一个人放出去,还不得放更多人去找? 真正找人的时候,才觉得这城市这么大,随便一个拐角,一条巷子,一座楼,都可以把那个人吞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注意一个老男人,更没有人知道找人那种焦急的心情。 雷正漫无目的地找了半夜,什么也没发现,三点多的时候,实在有些累了,只能叫人都回去休息,他自己也打算把车开到办公楼下面停车场,在车上休息下。车刚滑进后门车道,远远地就看见墙角里阴影里一团黑影,缩成一团。雷正忙停了车,快步走过去,不是老男人是谁?身子弓成虾米状,双手紧紧夹在膝盖弯里,看起来又冷又可怜。雷正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叹口气,弯下身子把人抱了起来。老刘那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臂,全都冻得冰人了,乍然接触到热的东西,更加紧紧地贴住了他。 第 27 章 雷正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后座,给他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将身上衣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跑到前座打开暖气,直接开车回家去了。 整个房子在夜色中很是安静,灯都熄灭了,只有大门口还留着两盏大灯。雷正把车开到门口,正要打电话叫门卫,门已经开了,黎小冒那小子顶着一张无比灿烂的脸凑到车窗前,看到老刘,就放心似的笑了一笑,开心地说:“我去热粥去。”奔奔跳跳地进门去了。 雷正把老刘抱进屋子,安放在沙发上,才把他摇醒。老男人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而后低下头,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黎小冒风风火火地捧着碗粥,跑到老刘面前,邀功似的说:“嫂子,我热的粥。”看见老刘泪流满面,住了声,怔怔地看着他。 雷正看着他,说:“去睡吧,我会照顾好他。”黎小冒不敢相信似的,怔怔地看着他,雷正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又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你热的粥,正是他喜欢的。”黎小冒还是呆愣愣的,但是却依言回房去了,这个哥哥,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接触自己,如此耐心地对自己说话。他做梦似的躺在床上,双手合在胸前,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哥哥……”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那些他极力要压制住的恶魔,全部扑向他,要将他撕成粉碎。 雷正被老刘哭的心慌意乱,只能端着粥说:“饿了吧,吃点儿。”笨手笨脚地举着勺子往老刘嘴里塞,老刘咬紧牙关别过头去就是不吃,雷正无奈,看老男人无声地流泪,心疼不已,只好低声下气地说:“是我错了,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他不说还好,说了以后老刘那心里更是火冒三丈,而且还生出许多悲凉来。这还是热恋的时候,他还能半夜的时候找到你,等他雷大爷过了这股子狂热劲头,以后就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永远了。想起他绝尘而去时那么决绝,自己在后面那么追那么喊,他也不会为自己停留一秒钟。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太寂寞,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雷正放下碗,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不哭了,哭得手都僵了。下次你也骂我一顿,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不好?” 好你的妈的头啊好,打不还手,我打得过你吗?骂不还口,我能骂出你那么伤人的话吗?老刘在自怨自艾的凄凉里,恨恨地瞪了雷正一眼,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雷正脸色有点讪讪的,要发火又忍着,劝老刘说:“吃点儿吧,生我的气,把自己饿坏了,多不值。” 想想也是,为了这么个人,饿了孩子不好。孩子,唉,今天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伤了孩子没有?我也不能问医生开安胎药,又不能孕妇似的随便就上医院照照B超,看看孩子有事没有。老刘没滋没味地吃着粥,这粥也甜津津的,吃着真他妈恶心,饿得过了头,什么也不想吃,这时候往肚子里塞东西,都能觉着胃痛了。 雷正见了他吃了一碗,还要给他添去,老刘强压着胸口那股子恶心感,说:“不要了。” 看出他还是不高兴,雷正变得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况且以前老刘不过哭一通,也就好了,从来不像今天这么决绝。还是因为刘茂,雷正愤愤不平地想,就是因为这个人,他今天非跟自己杠上了。这样一想,骨子里那点凶悍气息就有点压制不住了。 老刘流了一通眼泪,脑袋痛的要命,仿佛脖子上长的不是他自己的脑袋,而是一个别的什么百斤重的铁坨坨,简直要把脖子都折断了。此时就是仰靠着沙发,还是觉得脖子酸痛不堪。 看着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好强忍怒气,说:“睡觉去吧。”催了几声,老刘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也不动。 “你是死的吗?”雷正动作粗鲁地把他扯起来,推搡着往楼上走,“刘茂算什么东西?你每天吃我的,穿我的,心里却想着一个死人。” 老刘听了这话,猛然停住。我已经在努力忘记他,你为什么要一再往伤口上撒盐? 雷正见他瞪着自己,更加怒气爆发:“你去找他啊,还摆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他冷笑一声松开他的手臂:“滚出我家,去找你的旧情人!” 老刘只觉得泪腺不受自己控制,眼前一片模糊,身子哆嗦得厉害。是他说让自己滚出他家吗?这么快就厌倦了自己吗?当时说的那些求婚的话,都只是谎言吗? 雷正,你真他妈绝情! 老刘抹抹眼泪,转身就往外面走。 雷正一把扯住他,心慌地说:“哪去啊你?” 老刘哽咽着说:“我……我回家去。” “你家在这里!” 老刘听了这话,脚下就跟上了胶水似的,再也迈不动了。 雷正见他表情软了下来,忙拦腰把他抱起来,说:“老东西,就知道跟我别扭。”在那还没来得及化去冰渣子的脸上亲了一大口,抱着人跑起来:“睡觉去咯。”雷正身材高大健硕,臂膀强壮有力,胸膛开阔,被抱着奔跑都觉得很安全。老刘不知道这种想法,究竟是源于相信雷正的体能,还是源于相信雷正对他的感情。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老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被他不算温柔地扔到床上,老刘扯了被子裹住自己,那么一动不动躺着。雷正叮叮当当地弄了一通,大约是放了洗澡水之类的,刘老躺在松软的床上,半点也不想挪窝,任雷正怎么叫他,反正是装死不答应。雷正知道他邋遢惯了,不喜欢洗澡,头发也不乐意洗,平常总要自己管着。不过今天就放了他,明天早上起来洗了就行。关了灯,掀开被子搂着他,老刘微微缩了缩,并没有抗拒。两个人静静地躺着,彼此胸贴着背,腿挨着腿,呼吸相闻,老刘却觉得伤心。 这种亲密又疏远的气氛。老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只记得睡着前,雷正一直紧紧抱着自己,后背都出汗了,可是他不愿意回过头去。他知道雷正在等他回头,等他说些什么,可是他不愿意。刘茂是他心脏狠狠的一道伤口,时不时会疼,雷正不该用手狠搅,血淋漓地滴着血。毕竟刘茂是因为自己而死,这是老刘心里怎么也过不去的一道坎。 第二天早上醒来,老刘闭着眼睛,僵着脸,被他亲了又亲,就是不打算睁开眼睛。雷正也只能绷着脸,把一大早守在门口的黎小冒臭骂了一顿。雷正前脚刚走,黎小冒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普通一声跳上床,溜进被子里,四肢马上绑住老刘,说:“大嫂,今天我们玩什么去?”老刘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没好气地说:“玩什么玩,再玩我们俩都要就雷大爷扫地出门了。” 黎小冒抱着他说:“哥哥舍不得你,可心疼你了,昨天你没回来,急得要发疯,把全屋子的人都赶出去找你了。” 老刘说:“放你的狗屁,他心疼我?他心疼我还叫我滚。“ “哥哥的话你不要当真嘛,他都叫我滚了一百遍了,我还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老刘暗中翻白眼,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厚脸皮加缺心眼啊? 黎小冒说:“哥哥那个人,从小没有妈妈,在孤儿院长大的,性格难免冷酷一些,不知道怎么表达爱,可是他真是好人。” 孤儿院? “哥哥是私生子,小时候被家族里长辈送到孤儿院,后来爸爸才把他找回来。” 等等,家族?爸爸?你不是他前情人吗? 老刘这么想着,因为太过震惊,也说了出来。 黎小冒扑哧一声笑了:“什么情人,我可是哥哥他弟弟,不过同父异母就是了。” 第 28 章 哥哥?弟弟?兄弟? 那次明明听你说是他是你的男朋友!难道你们还兄弟乱伦?老刘完全糊涂了,心脏怦怦乱跳着。只是知道黎小冒不是他的情人而已,就已经可以这么高兴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捡到什么珍宝,忽然谁又告诉他,那珍宝本来就是你的,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别人。 雷正这样的珍宝,他想到要与人分享,就觉得什么东西从心脏上碾过似的。 黎小冒看他高兴的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哥哥的那个啊?可是哥哥眼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这点你应该比别人都了解吧?” 这一点,我从来也没有了解过,想都不敢想。雷正那个人,好像离自己很近,近的可以身体接触、言语调笑,却又很远,只要他收起对自己的笑,自己就完全没有办法靠近他。就像昨天,只要他丢下自己,自己是怎么也追不上的,虽然很想追上去,想解释想挽回。 爱这种东西,年轻的时候敢去追求,什么也不顾忌,年纪大了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但是想要的心情却更加浓烈不堪。 老刘一个人苦笑,黎小冒不能理解他的悲苦,只能说:“大嫂,好无聊,出去玩啊?”,明亮亮的年轻的眼睛,一眨不眨,恳求地看着老刘,这眼神,也是熟悉的,带一点狡黠的恳求,知道撒娇的话你一定没法抵挡。阿黛小时候想要一点什么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老刘被他扯着打了一上午的壁球,其实老刘跟本就跑不动,可是耐不住黎小冒那天真里带点渴求的眼神。老刘还从来没见过那样天真纯洁,总是笑盈盈的眼睛。老刘平常就爱运动,而且手脚灵活,这个壁球虽然没有玩过,但是黎小冒是个很耐心的老师,不像雷正似的,三下两下就不耐烦了,所以老刘算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 两个人在白总管的注视下,快快活活地吃了中饭,黎小冒看起来来瘦不拉几的,吃饭可是真能吃,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老刘看他那吃法有点儿不对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吃到中途夺了他的碗,小孩儿不乐意地甩了好几个大白眼,老刘边给他擦嘴边想:我哪能跟个没心眼的傻子计较呢?以前看黎小冒心上还有个疙瘩,现在是完全看小孩的心态了。正吃饭时候,就听见那门外在大喊“哪儿钻呢?哪儿钻呢?这是你该来的地儿吗?快走快走!”仿佛有人强行要往里闯,被人给拦住了。黎小冒头也不抬,说:“我不喜欢看打架。”老刘吃过雷家保镖的亏,知道那些高个儿都是练家子狠角色,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子就要往里面来。他穷苦大众出身,天生有一颗柔软的心,此时也只是想着:去劝劝他们,别把人弄伤了。 刚站起身来,白管家就往他身边一站,低声说:“不管刘先生的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否则我没法跟少爷交代。”虽然姿态是谦卑的,可是那口气却是半是威胁半是命令的。老刘听得心里一堵,可惜他嘴笨,也不知道回人家一句什么狠话,挨了欺负,只能吞进肚子里忍着。 也没过几分钟,门外就静静的没有声响了,想事狼狗把人打发走了,老刘站在大厅,看着好几个彪悍的保镖手里提着电棒,进了院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黎小冒坐着消食,腆着肚子,还嚷嚷要白管家酸奶冰激凌吃,老刘没好气地说:“再吃下去就变成猪了!”黎小冒便不吃了,但是还要跟老刘出去玩,白管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木头似的立在那里,说:“刘先生没有少爷的允许,不能出门。” 老刘不乐意了,老子虽说不是这房子的主人,可也不是个卖了身的奴才,连自由都没有了?正要争辩。 黎小冒听到少爷那两个字,跟听到皇帝陛下圣旨似的,马上就拖住老刘,说:“大嫂,我们午睡去。”小孩人小,力气特别大,就像个顶大树叶的小蚂蚁,一忽儿把老刘拖进了他房间。两人并排躺着,黎小冒哪里有半点睡意?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玩老刘头发,一会儿捏他鼻子,简直是个多动症儿童。老刘本来累得厉害,感觉小腹有点儿不舒服,挨着柔软的床,就觉得眼皮艰涩,意识朦胧起来。也不管黎小冒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全部离他远去,慢慢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似的。睡着睡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屋子阴暗不堪,觉得四肢发冷,再怎么裹紧被子还是冷得很,黎小冒就在旁边,年轻的孩子身体总是很暖和的。老刘想着,想挨着黎小冒,却发现自己四肢都如同灌了铅,一点也动不了,也听不到黎小冒的呼吸。空间静静的,老刘一阵心里发虚,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裙摆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脸上落了什么细细碎碎的的东西,冷冷地打在皮肤上……老刘猛然睁开眼睛,头发!女人的头发,又长又湿,堆在自己脸上身上。头发里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定在自己身上。老刘与她眼神一接触,觉得浑身上下都冒冷气,他想躲开,却发现无论自己看哪里,眼前都是那双无神的恐怖的眼睛…… 老刘只觉得后面一痛,那眼睛也不见了,眼前是明晃晃的阳光,心还在擂鼓似的响着。他茫然地趴在床上,扭头看着后面的人。 就听着一个中年男子取了皮手套,说:“没有发现痔疮,肠道没有任何问题,我想最好还是到医院里通过仪器检查看看。” 雷正说:“没问题,怎么会流血了,他睡得好好的,就流血了,是不是很严重的病啊?” 中年男子笑了一笑,说:“男子这里本来不是用来做那个的,以后你还是要节制才好,以前送到我那里的男孩子还少吗?”白愚,也是白管家的伯父,给雷家做了几十年的家庭医生,从小看着雷正长大的。 雷正面不改色,说:“是性爱的原因吗?” 中年男子看着坦率的青年,笑着摇摇头,说:“他这里看起来,倒是比那些小孩好很多,适合性爱。我一时也弄不明白,等我回医院给他们讨论讨论……” 老刘听着他们越走越远,勉强翻过身子来躺平,自己给自己拉上裤子,自暴自弃地躺着。那个梦让他很不舒服,而现在听到这些话,让他更加恶心。雷正究竟有多少情人?连专门治这个的医生都有? 老刘闭着眼睛躺着,肚子一阵不舒服,大概是上午运动过量,累着宝宝了,后面流血,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老刘深悔自己孟浪,可是狠狠打了一上午壁球,心里的郁闷倒真是跟汗水一样的,流去了不少。 黎小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坐到床边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手,开始戳他的眼皮玩,说:“大嫂,你吓死人了,睡着睡着忽然流血,你现在哪里痛吗?我帮你揉揉。”他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鼻梁很挺,嘴唇红嘟嘟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年模样。 老刘想着梦中想抱着他,结果连他呼吸都听不到,现在还是心里恐惧得厉害。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也不知道预兆什么?不知怎么的,他就说:“我肚子难受,你给我揉揉。”他心里觉得,就算告诉他,这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关系吧,黎小冒本身就是个孩子哪。 黎小冒真的伸出他那双幼嫩的手给老刘揉肚子,老刘给他揉的很舒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小孩得意地说:“不错吧,我以前在高级SPA专门干这个的,我就是在那儿遇到大哥的。” 黎小冒刚说完话,就被雷正一巴掌打开了手:“滚出去!”小孩子脸涨得通红,含着泪水走了出去。 老刘看黎小冒一脸委屈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 雷正脸色也不善:“你勾搭他干什么?那种小孩子,根本满足不了你的。” 勾搭?什么勾搭?老刘被气得脑袋冒烟,梗着脖子说:“你怎么知道满足不了?当事人又不是你。” “又是打壁球,又是同床午睡,我倒不知道,你是狐狸精变的,对着谁都能发骚。”他冷笑起来面色特别狰狞,仿佛龇着獠牙,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说起话来又狠又锋利,像是舌头上装着最锋利的刀片,一不留神就刮伤了人。 老刘就是再迟钝,再铜皮铁骨,也要被伤到了。他愣愣地看着勃然大怒的青年,想不起自己到底哪点让他这么生气。 不过是跟你的弟弟打壁球、午睡,我这是告诉你我会接受你的一切,你倒好,无缘无故地,就找我的茬了? 青年怒目横眉的样子,让老刘觉得胆怯,而且生出一种自怜来,他拉高被子遮住脸,不让青年看到自己脆弱不堪的样子。 雷正怒气填胸,才一个上午不在家,他们就搞到一起去了,长此以往,不知要背着我干出什么事情来。他恨不得把老刘随身带着,不让他跟任何人接触,眼里只要有自己就好了。教训他一句就不耐烦,竟然为了那小子跟自己翻脸。还有那个该死的刘茂,竟然阴魂不散,找到这里来了。今天虽然赶走了,以后难免不再回来。这个老男人,天生就是个招桃花的,就不能给我安生点儿。 “你裹着被子干什么?不想看见我的脸吗?” 老刘闷声闷气地说:“肚子痛。” 雷正有心要揍他一顿,看见他七病八痛的样子,压下怒气,走出门去。 黎小冒在门口守着,见雷正怒目切齿而来,不由吓了一跳,说:“哥,我不知道刘先生身子不好,我要知道,就不会找他打壁球了。” 雷正冷冷地看着他:“以后离他远点儿,我给你安排了房子,现在就走。”声音那么大,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见,但是都不敢惹这条暴龙。白管家皱皱眉,看样子这次少爷是铁了心了。 黎小冒哇地一声哭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老刘被他哭得心烦意乱,跳下床走到雷正身边,说:“你没事总为难个孩子干什么?这里房间这么多,多他一个没关系的。” “我家里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老刘听了这话,感觉心脏被狠狠插了一刀,血汩汩地往外冒,理解了痛彻心扉是怎么痛法了。当下站都站不稳,连着弓着身子后退了好几步,背部靠着墙,才勉强站住。这个人,前一刻还送人玫瑰,吐出甜言蜜语,下一刻就变成洪水猛兽,要淹了自己吃了自己了。这里当然是你的家,可是你说过的求婚,说过的跟你回家,不就是告诉我,这个家今后也包括我吗?现在却撇的这样干净。他混混沌沌地想着,心里涌满了说不清的悲伤绝望,身子慢慢滑倒在墙角。 老刘只觉得自己谁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肚子,他想抬手护住,却四肢绵软,心里大急,口中叫着:“孩子!我的孩子!”虽然晕倒了,可是头却用力抬起来,情状非常可怜。雷正握住他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宝宝好好的,安心睡吧。”老刘在他的安慰了,渐渐停止了挣扎,沉沉地又陷入了梦乡。 “愚叔,他真的是怀孕了吗?”雷正盯着白愚,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白愚笑笑:“当然是真的,已经三个多月了,你刚刚不是看了B超图像了吗?” 下午雷正匆匆忙忙驱车带了人来医院,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让白愚觉得很好笑。不过这位刘先生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脆弱。这倒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件事,那少年也跟他一样的症状。他抚着唇角想,如果真是这样,倒是白家之幸。所以他偷偷给老刘拍了个妇科B超,天,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孩子!这个老刘,竟然是段氏的子孙。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雷正,不知打的什么主义? 白愚叫雷正进来,雷正焦急地问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为你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 精明的雷正此时一脸痴呆,期期艾艾地说:‘愚叔,不要……不要开这种玩笑。“ 白愚把B超图给他看,说:“看,你儿子现在就住在这里。“ 雷正看着图片上安安静静的,像条小鱼似的的东西,又看看老刘,又看看白愚,忽然大叫一声:“愚叔,这是怎么回事?“ 白愚抿着唇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一岁那年,帮着我给一个人接生?” 雷正头脑忽然明白过来,他当时虽然只是在旁边递镊子之类的工具,可是依然从嘶哑的呻吟里听得出那是个男人,他后来问白愚,白愚告诉他,人痛极了,声音就会变成那样。他也实在难以想象男人生子,所以后来也就没有深究。现在想起来,那人脸还有手,哪里是女人的样子? “这位刘先生,应该跟那位少年一样,都是段氏家族的后人。他们拥有产子的能力,同时一辈子也只会喜欢上男人。你捡到了宝了。” 雷正从震惊里缓过来,大喜过望,俯身亲着老刘,白愚对他说:“当时那位少年告诉我,他们怀孕之时,身体特别脆弱,不能大喜大悲,不能操心劳累,否则很容易流产。”雷正眼笑眉飞,说:“他以后就是我们家皇帝,谁惹他生气,我跟谁急。” 白愚本想问他,老刘为何不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但是看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不忍泼他冷水。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老头子操什么心呢? 第 29 章 老刘这一觉,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开始时惶惶然,心里若有所失,总是睡不安稳,后来模模糊糊抓住雷正的手,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雷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温声细语地说:“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厨房里安排了几样粥,要不就吃饭,饭菜都现成的。” 老刘暗想:难道我睡一觉,这人怒气就消了?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了。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像一只巨大的铁锤,狠狠撞击着老刘的耳膜,老刘想到他说这话时的冷漠表情,现在还觉得心里发凉。这个人未免也太绝情,明明应该是一家人了,却说出这样的话。老刘心里难受,鼻子发酸,眼圈马上凑热闹似的也跟着红了。他慌忙拉高被子,把眼泪藏在被窝里,不想雷正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用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好像只要对着这个人,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泪腺。 雷正连着被子把他抱起来,说:“还没睡够呢?都要变成懒虫了,赶紧起来吃东西,饿着我的宝宝,我跟你没完。” 宝宝?老刘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雷正笑模笑样地说:“今天我看到我们的宝宝了,像条小鱼似的在你肚子里。愚叔说,是个男孩儿。按愚叔的时间推算,就是我们第一次,你就怀上了,可真是厉害啊。”也不知是说自己厉害,还是老刘厉害。 老刘迟疑地问:“你怎么……怎么想起给我照b超了?” 雷正抱着他下床,乍然失重让老刘惊慌地抓着他的手臂,起身的一瞬间,他能从雷正那迅速鼓起的肌肉,感觉到他迸发的强大力量。 雷正抱着他下楼,说:“以后你要好好保养身子,千万不能劳累,也不能动怒,否则……”否则会流产,雷正觉得流产这两个字特别刺耳,说不出口。他现在第一次成为准爸爸,还是心爱之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心里特别美,不愿意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老刘小心翼翼地问。 雷正大步走到餐厅,将老刘放在椅子上,又觉得木椅子不好,马上叫人换了把软的椅子来。所以白管家领着一伙搬椅子的人,看着他们老板抱娃娃似的,把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还吩咐以后屋子里都铺上厚地毯,椅子里都要套上软垫子,众人心里都疑惑,又不敢问,不免大量老刘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了。老刘被他们看得如芒刺在背,他心里此时想的,都是别人看他是个怪物,所以别人稍微看他一眼,他都要难受,何况这么多人一起偷偷盯着他看。 雷正把他放在刚搬来的软椅里,又问他想吃什么?这时候,他放下老刘,顺势单腿跪在椅子边,侧着头看着老刘。这样的姿势,让老刘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强势的男人,其实也能被自己掌控。老刘就试探着说想吃点酸豆角肉泥、玉米粥,雷正特别讨厌酸豆角的味道,不允许家里有这种东西,就是老刘想吃,也被厌恶嘲笑了几次,就不再吃了。老刘看着雷正,雷正那张棱角分明,冷厉多过和善的脸上,还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高声招呼白管家弄酸豆角肉泥来。 老刘只觉得自己忽然升上了云端,还是个天堂。其实雷正虽然冷淡,但是生的俊美无俦,只要他笑一笑,没有人会觉得不是在天堂。雷正挨着老刘坐着 ,说:“老婆,真没想到,你还能给我生孩子,当时虽然是你勾引了我,可是一晚上,你就叫我爱你爱得发狂了,你的魅力真是大啊。后来你跑了,我本来想,一个老男人,跑了就算了。后来幸亏找到了你,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我有孩子了?有了我的种还敢跑,胆子不小啊!” 听他在那里甜言蜜语个没完,老刘心想,这又是什么附体了。 “阿黛几次说她是你生的,我根本不信。你能生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想问,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吗?就算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发现了,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雷正心里其实有火气,但是现在老刘身子非同小可,还是不要动火气的好。 “你觉得我奇怪吗?”老刘小心翼翼地问出心中的疑惑。那时候,他还年轻,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肚子渐渐大起来,也以为是胖了而已,等到孩子在里面能动了,也只是觉得害怕,以为生了什么怪病,结果却在上厕所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把孩子生了下来。昏黄的灯光里,血淋淋的一团,真是触目惊心,但是她能动,能嗓门洪亮地哇哇大哭。那时候,听到响动过来的刘茂,看到他抱起脐带还连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叫了一声“怪物”,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一直到阿黛能叫爸爸了,能跑了能跳了,能上学了,他都担心,她会不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会不会,真的是……怪物?老刘心里千转百折,如果雷正无法接受,他应该怎么办才好?C城的房子还在,也许可以住到乡下去,毕竟被人发现了,一定是个大新闻,这世界上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只是阿黛一定舍不得雷正吧,他自己,也舍不得。 雷正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是专门调的家人的铃声,老刘阿黛专属的。估计是阿黛那丫头片子打电话回来了,果然电话贴到耳边就听到惊天动地一声:“二爸,家长会要开了!” 二……二爸?老刘听的心脏乱抖,这都什么孩子啊,以前不是一直叫哥哥的吗? 阿黛讲话又快声音又响:“二爸,我英语又没有及格,我们英语老师要把我调别的班,我一生气把她高跟鞋扔下楼……“ 老刘气得脑袋顶上冒青烟,这臭丫头,不及格就算了,竟然还顶撞老师! “结果高跟鞋砸了校长的光头……” “刘黛玉!”老刘忍无可忍,夺过电话,将女儿一通狂骂,末尾给她总结了一句“要你读书,你要变猪”。 刘黛玉在那儿嚣张地笑着,完全没有挨骂了的自觉,还说:“老爸,消消气,你还有肚子胀的毛病呢,别气着了。” 老刘听了那“肚子胀”三个字,真是哭笑不得,抬眼一看,雷正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说:“你们父女挺能编啊。” 刘黛玉说:“嘿,老爸,把手机给我二爸,我们有事情商量的。” 老刘老大不乐意的说:“你有什么事不能跟你爸商量?” “那是男人们之间的话题,老爸你别管了。” 男人们之间的话题?老刘满脸黑线的把手机还给雷正,刘黛玉低声说:“记得来参加家长会,别告诉老爸,他又要吃醋的。” 雷正笑了一声,心说你不是怕他吃醋,是怕他吃火药吧?他问:“你爸肚子胀到底怎么回事?” 刘黛玉支支吾吾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嘛。反正他都是为了你拉。BYEBYE。”还没等回答,碰的挂了电话。老刘恨铁不成钢的说:“没一点女孩子样,将来没有人要的。”雷正搂着他说:“我们雷家的女儿,自然是人人抢着要的。”老刘抱怨雷正太宠着她了,以后更加没法没天的。雷正说:“阿黛就是棵野外的树,你非要把她当盆栽养,那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以后就要把你当盆栽养了。”说着拿手摸他的肚子,老刘被他大而温暖的手摸得有点不好意思,说:“瞎摸什么?现在还没成型。”雷正依旧摸着:“我摸摸我儿子怎么了?”老刘感受着这种温暖绵密的气氛,好像喝了一点度数低的酒似的,有点晕乎乎的甜蜜。 第 30 章 晚上窗帘忘了拉起来,早上阳光一射进房间,老刘就醒了,雷正还好好地睡着,侧身挨着自己,半边脸陷进雪白柔软的枕头里,头发凌乱地散在额上颊上,那平时冷硬刚毅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老刘侧着脸看了半天,觉得简直爱不释手,当时自己在酒吧遇到他,有色心没色胆的,不过是在酒吧那种暧昧的环境下,豁出老脸看了他几眼,哪里能料到有今天这么一个结果。以后孩子生出来,最好能像他,能干又帅气。 老刘特满足地在花园里逛了一圈,那些精致的花花草草、小径幽塘,老刘都已经能指出哪个角落长了株什么草,再逛就没什么意思了。那条缩小版的小溪旁边倒是有片空地,老刘很想往上面种点什么,最好是种点什么小菜。不过老刘也就那么想想,完全不敢说,说了又得遭白管家大白眼了。明明自己是这个家半个主人,感觉倒是这个家全部内务都是白管家一手操控了。 老刘在石板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凉,这样清凉的秋日早晨,草木叶上还凝着露珠,像住在山中一样,有一种特别宁静祥和的感觉。 小时候的孤儿院,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在山里面,一栋小房子,大家住在一起,过着很简单普通的日子,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种的红薯,做梦都能梦到美美地捧着一碗米饭吃。那时候,刘茂经常跑到山里捡蘑菇,到镇上换糖果给自己吃……怎么又想他了,老刘及时打住自己的心绪,可是还是不自觉,就想到了那个温柔的善良的初恋情人。 “汪!汪!”一阵嘈杂犬吠声拉回了老刘的思绪,门口大铁门缓缓打开,一群牛高马大的保安,牵着一群凶悍高大的狼狗,正要集体锻炼去了。老刘这人就是个爱热闹的小老百姓,看着这么热闹一群人,就想跟着人家走了,他喜欢跟自己同一阶级的人打交道。不过显然保安们没有把他当成阶级同志,全部严肃地立着,叫:“刘先生早上好!”那架势就是个小型阅兵式嘛。 老刘被他们弄得很不好意思,只好没事找事,摸了摸旁边一条看起来比较温顺的大狗的头,说:“出去遛狗啊,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锻炼锻炼。” 那狗忽然“奎”地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老刘狂吠起来,不断狂躁地围着老刘转圈子,别的狗“哄”地围上来,老刘吓了一大跳,那么些半人高的狗,全部都是烈性犬,要咬死一个人绝对不成问题。保安们急急忙忙又是斥骂又是强拖,把狗弄开,“刘先生手上拿的什么东西,这些畜牲敏感得很呢。” 老刘看自己手上,没什么,就是一截红薯,早上在冰箱里找的。很久没吃了,忽然很想吃就拿着了。门卫拿过红薯,果然那些狗又朝着门卫大叫起来,门卫是个爽朗的高个子,大声笑着说:“孩儿们,连亲爹也不认了?”专门把红薯抛来抛去,引得那群大狗围着他汪汪狂叫。大家调笑了一通,要往门外走,老刘也想跟着,那门卫大个子一脸为难地说:“刘先生,雷先生还没有醒来呢,我想他醒来,一定希望跟你一起吃早餐,他们出去锻炼,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到时候雷先生四处找不到你,我就为难了。” 说了一车子的好话,总之就是那个意思“没有雷正允许,你哪儿都别想去”。老刘无比郁闷地看着他们人狗欢欢喜喜出门去了,那铁门又缓缓关上,感觉自己硬是被雷正给关住了,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自己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他负气跑进大厅,雷正正在那里刷牙,老刘过去说:“喂……”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雷正亲了一脸牙膏沫子,老刘嫌恶地推开他:“恶不恶心啊你?” 雷正三下两下刷完牙,这才捧起老刘那正在洗的脸,老刘被吓了一跳,雷正那张脸就呈现在眼前了。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脸庞,脸部的皮肤仿佛都变得敏感不堪,后背一阵发麻。雷正轻轻舔舐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尖,而后那炙热的唇才落到他该去的地方。只是被双唇被含着,老刘就觉得身子软得不行了,只能由着他抱起来,由着他把自己放在洗手池台上,由着他把舌头伸进去,由着他把手…… “不……不行……”老刘想要推开他,最终却只能紧紧抠着他强壮结实的后背,那种舒服的感觉,连裸露在外面的脚趾都敏感地蜷缩起来。雷正亲的血脉喷张,老刘那不可抑制的颤抖与紧紧的拥抱,更是叫他兴奋不已。他一边亲着他,一边把老刘抱下来,放在地上坐着,说:“帮我。”老刘闭着眼睛不肯,雷正抓着他的手,说:“难道你想用后面吗?只要一小会,我不想伤害宝宝。”老刘红着脸,迟疑地伸出手。 …… 混蛋雷正!我手都酸了! 雷正两手撑在身侧,身子微微向后仰着,就那么笑模笑样地看着老刘,仿佛这种事情时天经地义的,一星点儿不好意思都不带的。老刘给他看的脸红了又红,恨不得撒了手走人,无奈手里那东西半天没有动静。 在老刘那保守小老百姓的心里,这种事情就应该夜里关了灯,捂在被子里做的,这样大白天的随便就发情,实在是让人羞窘不堪的行为。简直,简直太不正经了。 这老男人含羞带怯啊简直,雷正在心里说。雷正把他扯到身边,亲了又亲,心想如果这老东西跟别人跑了,我以后日子肯定也过不下去了。两人磨叽了半天,才一个神采飞扬,一个神情别扭,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两人吃着白管家黑着脸端上来孕妇营养早餐,白管家是相当不明白,他们家英明神武的少爷是不是跟着老刘呆久了,神经也变得比较奇怪了,竟然两个大男人,要一起吃孕妇营养餐。 老刘喝了口粥,说:“早上我想去外面跑跑步,锻炼锻炼。” 雷正不在意地说:“家里有跑步机。” 我知道家里我跑步机,老子不是想出去吗?老刘忍耐着说:“外面空气好。” “我让他们搬到花园亭子里去,那空气挺好的。”雷正不动声色地说。 “我晚上想出去散散步。”就不信你能给我弄个散步机来。 雷正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说:“花园不够大么?” 老刘还要说,他就表现出一幅不耐烦的冰冷神气来,老刘就不敢再说了,总觉得再说一句,他就要怒气爆发似的。两个人中间,明明刚刚还是温暖和煦的气氛,只要雷正冷一冷脸,就全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早餐,气氛变得很尴尬,老刘有点儿坐不住了。 看着雷正自自在在地吃着东西,心想:凭什么老子就非得听你的?敢情你是专门压制我来了。老刘站起来,大声说:“我今天就是要出去!”带一点赌气的意味。 雷正看了他一眼,说:“出去干什么?在家里好好养着,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成天惦记往外面跑,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就出意外?再说我也不是小孩,我是个有行动能力的大人,你还想这么着关我到什么时候? 老刘来了火气,说:“我现在就要出去。” 雷正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站起身来,走到老刘面前,被那眼神一扫,老刘立马就觉得自己刚刚那么一股子坚持变得动摇了,他马上唾弃自己:呸呸,怕他干什么呢?得争取正当权利。可是雷正那么高大一个人站你面前,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不怕是假的。雷正只是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老刘不知道他为什么,摆出那么一副有点伤心的表情来,有点怔怔地看着他。那表情很柔软,柔软得好像什么小羽毛,轻轻扫过老刘的心。 “你会丢下我,跟别人跑了吗?”雷正忽然问。 他口气很冷硬严厉,眼神也锐利地盯着老刘,仿佛要在他身上烫出一个标记来,独属于他的标记。 老刘愕然,他为什么成天担心自己跟别人跑了?就是因为这种无聊的担心,所以把自己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这实在是可笑的很,自己时不时地要担心他不要自己,一脚踹飞了自己,他反倒担心自己跑了。 老刘的那一愣神,在雷正眼里就变成了犹豫徘徊,就变成了有可能跑,那眼睛里马上冒出刀子来,手下意识地狠狠攥住老刘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你敢跟别人跑,我不会放过你们!”他饿虎似的将老刘全身上下看了一通,说:“我要杀了那个人,打断你的腿,永远把你关在身边!永远别妄想离开我!” 这一刻,老刘眼中的雷正那么狠绝,声音里带着一大股戾气,是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雷正。我……离开,那样做,也值得吗?两个人在一起,老刘的初衷不过是寂寞久了,忽然有了一个人,说要和你在一起,在老刘看来,不过是正好可以一起把剩下的时间过完。怎么就会把他放进心底去了?我要离开你,你就打断我的腿也要留住我……雷正,大概是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吧。这个有着坚硬外壳的人,此刻看起来的冷硬,反而让老刘觉得有几分心疼,这个年轻的恋人啊。 老刘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又睁不开他,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安抚暴龙的背,柔声说:“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究竟是什么让雷正这么不安?他从来都是操控一切,自信满满,从X城追到C城,自作主张住在自己家里,又强行把自己从C城带来X城。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老刘心里隐隐不安起来,雷正一把将他勒在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喃喃地说:“哪儿也不许去……” 被雷正闹了这么一出,老刘是不能再提出门的事了,成天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电视业看腻了,家里家外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老刘寻思着干点儿什么活,那现代化厨房他根本搭不上手,花园里又专门的花匠,他想拖个地吧,还要遭白管家白眼,原因是那高贵地毯得怎么怎么样,他哪里知道啊。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天天盼着过太爷日子,现在过上了太爷日子,那也心烦的不行,闲的骨头都痒了,老刘甚至怀念起剖鱼的生涯了。 “黎小冒呢?”有天吃饭前,老刘忽然问。有那个喜欢吵吵嚷嚷的烦人小孩也好啊,起码不用担心一天说不上十句话,语言能力退化。 雷正脸色变黑,马上又强迫自己变成阳光灿烂,老刘看着他那变脸术,不由得惊叹。雷正没好气地说:“他找他自己男人去了,他的事以后你少管。”眼看老刘脸色变了,马上说:“黎小冒有男朋友的,他们前段时间闹分手,才天天往我们家跑。” 黎小冒男朋友不是你吗?老刘心里惊涛骇浪在那想着,不由得说出了口。就看到雷正摆出一副特别惊异的表情,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揉着老刘脑袋笑:“他是我弟弟。” 弟弟?老刘满脸黑线,哪来的便宜弟弟,黎小冒当时亲口对我说是你男朋友!甭想这么着忽悠老子。老刘一想,不对,好像黎小冒也说过他是雷正弟弟。哎,这豪门恩怨,同父异母这是必备的戏码,害老子心酸那么久,都什么破事儿啊。 “同父异母而已,天生的惹祸精,上次把老头子整的心脏病发,差点死了。他是什么样的男的都招惹,你以后给我离他远点!”见老刘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又说:“怎么?还惦记着跟他打壁球,午睡呢?” 咦?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谁家的醋坛子倒了吗?老刘呆呆地看着雷正,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吃醋了,就因为他跟长相美好的黎小冒打了一上午壁球,睡了个午觉。雷正叹了口气说:“黎小冒想要勾引的人,没有不上钩的,连白管家都……” 白管家?关那冻梅花什么事儿啊?老刘竖着耳朵听着,老刘啊,天生就是个喜欢八卦的小老百姓啊。 “咳咳,少爷,该吃饭了。”白管家面无表情的端着盘子进来,目不斜视地放下东西,冷冰冰地又走了。老刘忍不住想,这个雷正,果然连找得管家都跟他一路货色,成天板着脸,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雷正看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白管家,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白管家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眼下之意就是你又老又丑,完全入不了人家的法眼,老刘使劲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心想着雷正怎么喜欢乱吃飞醋呢,就是吃也是自己吃他的嘛,忍不住就说:“白管家就像个天山雪莲似的,让人有采撷的欲望呜……”别动不动就亲别人啊,很容易惊吓而死的。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饭,只觉得人生无比美好。老刘心里那一些疑虑,全部像大雪见了阳光,倏忽消失了。白管家捧着公文包送雷正上班,老刘也亦步亦趋跟着,花园这段路还真是长啊,长到老刘可以趁机对白管家笑好几次,笑的脸都僵了,白管家还是白雪莲似的爱理不理。雷正意气风发走在前面,身躯魁伟,是最好的倒三角身材,看起来是个成熟稳重,值得依靠的男人。 司机给他打开车门,雷正坐进去,老刘乐呵呵地跟他挥手,雷正勾勾手指,老刘跑到车门边,低下头听他说什么。雷正凑到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车就已经开远了。老刘满脸通红,跟在冷冰冰的白管家后面,门前那满大树的芙蓉花倒是开的明亮亮的。 天气这样好,生活又那样安逸,雷正也总是一副宠溺十足的表情,老刘简直觉得自己到了天堂。每天睡到自然醒,雷正恨不得他上厕所都找个人伺候着。老刘无忧无虑地呆了那么些天,那粗糙的脸都变得有血色了不少,手也光滑了许多。他躺在床上跟光头打电话,光头问他傍大款的感觉怎么样,老刘得意地在那儿笑。光头彼时正肩膀夹着电话,两手不得闲地给客人绑行李。热的要命,那讲了半天的手机都热得烫耳朵了,听老刘那么嚣张的笑,不由骂了句:“老王八羔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得瑟上了你。”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听见光头那边一道女声说:“麻烦你,去S大那边,崇华楼。”光头应好,挂了电话。 崇华楼,那不是我家那楼吗?那女的声音甜甜的,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老刘打完电话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雷正说是手机辐射强,不让他放在身边的。老刘走到窗子边,就看见花园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开的紫薇薇的,一架一架的垂着,很是好看。他一个人看了会花,终于觉得人生无聊起来。整体这么呆着,哪里也不能去,又没有个人聊天解闷,老刘这样爱热闹的人,怎么都有点呆不住了。雷家那么大,人也多的很,就是一个个看见老刘都是“刘先生”,然后就是鞠躬走人,话都搭不上一句,更别提做朋友了。老刘想要自己出门,当然也是不行的,白管家会挡着说“没有少爷允许,刘先生不能出门。” 晚上眼巴巴地等着雷正回家了,他不是抱着你要这样那样,就是累得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老刘也不好多打扰他,基本上两人能正经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于是老刘忧郁了。 第 31 章 老刘这天早上起来,就看到雷正弓着身子在马桶旁边干什么勾当,说:“让开点儿,我要上了!”雷正依言让开点儿,老刘开始哗哗地洒水,雷正就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刘已经被他看得免疫了,就那么低头要冲水,然后哇哇鬼叫:“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他顾不得脏,急切地要去捞,雷正把他拖开。老刘悲愤地说:“你扔我手机干什么?”雷正说:“正好这几天有空,给你买个新的。” 老刘马上笑的连眼睛都飞起来了,生龙活虎地说:“就今天吧。” 雷正瞥了他一眼,说:“今天很忙。” 老刘恨得牙痒痒,忙说:“你忙你的,给我钱就行。” 雷正不理他,自顾自走出去了。 忙你妈的头! 本来还想着能给阿黛徐小明他们打个电话,好歹日子不要那么无聊,结果电话也被雷正扔在马桶里,家里的电话也说是在维修,都打不通。雷正后来说了好几次要给他买新手机,又说等有时间一起去看,老刘就不好意思催他。他这人记性不好,谁的号码都记不住,索性就电话也免了。 秋天是最美好的时候,花园里的鸡爪槭红的很是灿烂,天气渐渐地凉了,老刘觉得肚子也大起来,简直要充气一样的。他每天在家里呆着,就像一只阴暗里的蘑菇,不见天日,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睡觉,只能感觉肚子不断地长,不断地长。 家里静悄悄的,老刘总觉得房子四周,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防卫着什么。他不明白雷正的心思。但是他每天都很压抑。他不再提出门的事情,不希望惹雷正不高兴,可是不能出门这件事,让他成天抑郁不堪。屋子里空空的,老刘喜欢热闹,喜欢大排档,喜欢在人潮汹涌的地方生活。 雷正给家里打电话,问白管家:“他现在做什么?” 白管家忍无可忍地说:“爬墙!” 老刘此时正沿着梯子往墙外面爬,还自以为没人看见似的的,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看好他,别让他见到那个人!” 白管家腹诽,这房子周围都这么围着,哪里能跑进个苍蝇来?那男人挨了那么一顿暴揍,还天天在这附近徘徊,真不知道这老刘这魅力在哪里,搞的两个男人为他这么纠缠不休。 “啊!”雷正在电话里都能听见老刘惨叫声,心脏猛的一紧:“怎么回事?” 老刘趴在梯子上喘气,吓得心砰砰直跳,刚刚要是那么摔下去,这孩子……“黎小冒!你偷偷摸摸爬墙干什么?” 老刘质问墙壁那头忽然冒出来的脑袋。 黎小冒显然也被他吓得不轻,惨叫着趴在墙头,直要往下掉,老刘伸出手揪住他。黎小冒马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说:“大嫂,我好想你啊。” 老刘黑线,你挡了我的路了。 “你到哪里去了?”老刘问他。 黎小冒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我被大哥赶出去了,在街上当了几天叫花子,又偷偷跑回来了。你会收留我的吧,大嫂?” 两个人趴在墙头叙旧,雷正在那儿气得要命,有了孩子的人,还这么没脑筋,竟然跑去爬墙!那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又跑进厨房吃了东西,自我感觉良好地跑到杂物储藏室里藏着。 黎小冒眼睁睁地看着老刘拉着他坐下,热切地看了他好大一会,说:“说吧。” “说什么?”黎小冒不知道老刘热烈个什么劲儿。 “你和你男朋友的事情啊。”老刘甩了他一个你很白痴的白眼。 小孩躺下来,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自以为是我男朋友。谁会喜欢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啊,大嫂,其实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啊。“ 老刘敲了他脑袋一记:“胡说八道。” “都不是好东西,我亲眼看见他们杀人了。”黎小冒把手放脸上,忽然说。 杀……杀人? “就是昨天晚上,在他的地下室,一个什么刘茂的人……”黎小冒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抓住老刘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如果我不跟他在一起,他也会杀了我。” 老刘嗤嗤笑了,说:“这是讲法律的世界,哪里有这些事情?” 黎小冒说:“你离开大哥试试,他也会杀人!” 老刘想起雷正说过的,你如果跟别人跑了,我就杀了那个人,把你的腿打断……也许,雷正真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不过除非他赶自己,自己是不会离开他的吧。老刘沉默了半晌,心里想着,这黎小冒不知道找了个什么不能惹的男人,偏偏又心里又不乐意。 黎小冒自动把头挪到老刘腿上,说:“我那时候才十三四岁,本来就是玩玩的,谁要为一个大叔负责一辈子啊。” 老刘无语,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就想起玩男人了,果然雷家的人比较那个吗? “跟他还没过一个月,就不让这个不让那个,以为是我什么人,老子不想鸟他,半夜跑了。” 老子也想半夜跑啊,无奈还带着个球。老刘一个劲的点头,意思是说跑了好跑了好。 黎小冒暴躁起来:“老子跑一次他抓一次,把老子当老鼠玩。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你今天还不是跑脱了?” “哼,哥哥跟他是一伙的。你没看见哥哥一天到晚赶我走吗? 老刘楞了一楞,雷正那个人,对黎小冒从来都疾言厉色的原因是这样吗?把自己的弟弟推给一个他不喜欢的男人?雷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可是他是一个好人,这点老刘一直是深信的。他只是性格暴躁一点而已。老刘过了半天才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黎小冒沉默不语。后来呆了一会儿,他还是爬墙走了。临走前说:“哥哥现在看你看得真是紧啊,我跑进来累死了。” 第 32 章 黎小冒走后,老刘总是心绪不宁。仿佛谁在他心上开了个口子似的,漏风得厉害,吹得整个人都凉嗖嗖的。早就已经消失了,抛弃了自己的人,却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不得安生。就算是只听到他的名字而已,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天老刘又一个人在安静的餐厅里吃饭,饭是好饭,一个人吃总是无情无绪的。挑了几颗吃了就放了筷子,刚刚叫人收东西,雷正大踏步从外面进来,他走的那样快,简直能刮起一阵风。老刘被这阵风刮得什么忧愁也没有了,问他:“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雷正低下头,拿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鼻子抵在一起,老刘感觉到他的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跟一头牛似的,热乎乎地扑到他脸上,不由得就脸红心跳起来。这头牛凑近点儿,咬了咬他的唇,大笑着放开他,将包随手扔在桌上,说:“看看,我的宝宝每天在家里吃些什么?”说完就着老刘的碗拨了点饭吃,老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人,刹那间沦落为饿死鬼。 雷正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说:“咱们出去玩去。” 听到个“出去”两字,老刘就觉得骨头都痒了,恨不得跳上几跳,不过还是迟疑了一下:“去哪里?” “旁边的一个小岛,我正好有几天的空闲,你也看看海去。” 老刘看他一个劲地扯着自己往外面走,说:“不用收拾东西吗?” “都收拾好了,快走吧。” 老刘被挟持一般拖到车前,就看见一个车里伸出一头来,哗啦一声扑进怀里喊“老爸”,雷正把她拖开说:“轻点儿,压着弟弟了。” 阿黛俏皮地吐吐舌头,又缩进车里。 老刘忙跟着她钻进去,惊喜地说:“你怎么来了?” 阿黛说:“放月假了,雷大哥接我回家啊,谁知道不回家,又要出去玩。”说着抱怨似的看着雷正,那眼神别提多自然了,就跟自己老爸撒娇似的。还真把雷正家当自己家了啊。 雷正此时关好车门,稳当地发动车子,说:“有海鲜吃,又可以游泳,还能在海滩上野营,还有裸体小帅哥啊。”老刘听他胡说八道,忙对阿黛说:“你带了换洗衣服吗?” 阿黛说:“雷大哥说什么也不用带。老爸,你不知道我们那个胖班主任……”阿黛存了一话匣子的话,此时倒豆子似的,一件一件,毫无条理的说给老刘听,一会是胖班主任的情史,一会是她打篮球摔破了男生的屁股,一会又是半夜去女厕所抓鬼,老刘听得一头雾水,还是津津有味听着。果然是跳蚤的女儿,不管到哪里都充满了活力啊。因为他们学校是实行军事化管理的,铁血的纪律,手机电脑自然不能用的,也不许请假,家长更是不能去学校看孩子。父女俩从来没有分开一个月这么久,此时有说不完的话。 雷正被他们两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辈子没见了。” 阿黛忽然伸出手老爸肚子,那肚子微微鼓起了一些儿,像一个大拳头似的,越摸越是爱不释手,说:“弟弟才这么小啊。”老刘给她摸的很不好意思,笑笑说:“才四个多月嘛。” “四个多月?”阿黛惊叫,同时奸笑,“雷大哥你好厉害,第一次就中了哦。” 老刘忙捂住女儿的嘴巴:“女孩子不要这么说话。“ 雷正看着后视镜笑:“当然了,我们家精子都是很强悍的,最后这颗能够跑在别的兄弟姐妹前面,跑到你老爸的肚子里,就很厉害嘛。“ 老刘听他在那精子肚子的,气死了,想捂住他的嘴,可是刘黛玉接着说:“我能够一马当先跑到老爸的肚子里,果然是体育健将的料啊。” 话题完全已经到了自己不可以控制的境地,老刘也只好由着那两个人胡说了。雷正居然还给刘黛玉说什么精子卵子的事情,刘黛玉居然一点也脸红,还兴致勃勃的,老刘那老心脏真是……真是无可奈何啊。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雷正开着车渐渐驶离了市区,景色变得荒凉起来,远远都能闻到海水淡淡的腥气。后面两个说个不停的人,已经依偎在一起,睡着了。阿黛和老刘长得很像,都是浓眉大眼,没有心机的样子,头挨着头,睡得微微张开了嘴,微微带点傻气的天真。不知道儿子将来长得像谁,像他多一点,就温厚一点,像我多一点,大约总要冷漠一点吧。雷正将车开得慢慢的,心情变得像海风一样轻快。他从小就缺乏亲友之爱,一直渴望有个自己的家,有个自己的孩子。后来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后,知道自己很难拥有自己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一度很绝望,后来便慢慢接受,没想到上天如此厚爱自己。在漫长的生命,一次竟然慷慨地赐给自己三个家人,让自己那么多的爱,终于有了地方可以放置。 老刘睁开眼,腿全都麻木了,就看见刘黛玉毫无形象的趴在自己腿上流口水,整个一没心没肺的孩子。雷正见他醒了,递给他一杯水,老刘正好睡的口干舌燥的,牛饮了一番,把刘黛玉推醒:“嘿,醒醒,这都睡成什么德行了,还是个女的不?” 刘黛玉不耐烦地抬起她那鸡窝脑袋,抢着她爸的水灌了几口,雷正在那儿感叹:果然是父女啊,喝水都一个德行。老刘满脸黑线数落开了:“啊,你就不能好好喝吗?非得跟头牛似的?你刚跑完马拉松呢,就渴成那样?” 刘黛玉忽略他老爸,把鸡窝头伸向前座:“雷大哥,到了岛上了?”没说完就伸头四处看,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变的。 雷正说:“还在岸边,正要坐船呢,等你们醒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老刘心说那还不是因为昨晚上,你非要那种姿势,我不干,你就不依不饶发起神经来,还非得哄着你,当你大娃娃吗? 刘黛玉说:“我们晚上三节晚自习,十一点多才睡,六点起床,今天早上迟到了一点点,老肥婆罚我跑了二十圈,不是人不是人。” 老刘厉声喝刘黛玉,刘黛玉吐吐舌头,开门跑了。老刘气死了,埋怨给他开门的雷正:“她就听你的,你也不知道说说她。”雷正说:“我们家是严母慈父,你负责管她,我负责疼她。”这话儿听着这么不对呢?什么严母慈父,我是她正宗的爸爸,你这个外来人口,不算数的。老刘要下车,腿都麻了,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僵直着身体。雷正搀着他下来,终于看见一片碧海蓝天,老刘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过海,不由低声说:“真好看。”雷正没听清,附到他嘴边说:“什么?坐车久了,累不累?肚子不舒服吗?” 那船长正要请示可不可以开船了,看见高大的老板俯下身子,要背身边的男子,不由吃了一惊,不知那是位什么大人物,忙问身边的老总秘书:“雷总陪同的那位贵客不知是?”秘书抿嘴一笑:“没听过猪八戒背媳妇么?”船长目瞪口呆,看着雷正把挣扎着的老刘抓到背上,大踏步走了过来,朗声说:“准备开船。”那老男人已经化身成鸵鸟,躲在雷正背上不肯露脸,秘书和船长叫他“刘先生”,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你们好”。船长回身看时,船头上正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在大喊大叫。雷总背上的老男人马上变得气势汹汹:“刘黛玉,不要站到船头!”船长这回终于看清了刘先生的长相,脸庞圆而微有点双下巴,眼睛大而深黑,嘴角微微上翘,正是满脸福相,猪八戒相倒是十足,却不是个老婆相。 第 33 章 刘黛玉第一次坐船,乡下小丫头进城似的,四处撒着欢儿跑了。老刘只觉得刚刚坐上船没多久,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涌酸水,头又闷又沉,靠着雷正肩膀坐着,觉得四周东西都旋转起来,全部往自己身上压,开始还拼命忍着,后来干脆脸色惨白地趴着栏杆上大吐特吐,觉得海水里直往上冒着腥气,仿佛烂了一大串鱼似的,那腥气都钻进老刘鼻孔里。雷正不断给他抚着背,心疼他那副凄惨的样子,说:“早知道你这样晕船,就不该来海边玩了。” 老刘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 刘黛玉不知道在船头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哈哈哈哈疯笑着。老刘软倒在雷正怀里,眯着眼睛,难受一阵一阵的。好不容易着了岸,老刘四肢乏力,只能由雷正背着下去了,那船长心里泪奔:我要长针眼了…… 刘黛玉还在跟他说:“船长叔叔,晚上捕鱼记得叫我呀。” 船长由于一天到晚在岛上生活,很少有机会遇到那么多话的活泼小丫头,所以把他岛主生活都交代了一遍,还说今天晚上有海上捕鱼活动。阿黛一听就两眼冒光,非缠着他要去。话说,他可不敢把老板媳妇的女儿,半夜领到黑漆漆的大海上去啊。 本来安排的内容是一到岛上就吃饭,老刘现在闻到饭菜味就想吐,雷正只能把他弄回屋子里躺着,刘黛玉跑过去问候了她爸一声,就跑得没影儿了。老刘虚弱地说:“没良心的死女,不顾你爹的死活。” 雷正给他揉脑袋,说:“还是得吃点东西,饿着孩子了。“ 老刘没好气地说:“就饿着你家儿子了。”老子晕船那么难受,屁都不放一个。 雷正还要说什么,就听刘黛玉在屋外面鬼叫“我也去我也去”,不由得感叹:“家里有一个小孩,热闹抵得上几十个大人了。快点儿把我儿子生下来,成天吵吵嚷嚷地多热闹。” 老刘说:“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还会不会心疼阿黛?” 雷正揪了他鼻子一下,说:“阿黛也是我的孩子,一儿一女一枝花,你真会生。”老刘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撑不住笑了:“给我弄点饭吃,别饿着你儿子了。” “哟,来的不是时候。” 进来的是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很简约得体,明明脸部保养得很好,鬓角却微白了。 两个人明明没什么,老刘被他那么一说,倒是窘得厉害,忙忙推开雷正,窝进被子里。来人看了更加好笑。 雷正对老刘说:“我朋友,许让,许让,这我老婆。” 老刘第一次见雷正的朋友,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下,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你好。” 许让笑着说:“久仰大名啊,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金屋藏娇只怕也没雷正那么严实。” 老刘被他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了,雷正笑着说:“怎么,黎小冒呢?没拴在身边?” 许让笑了一笑说:“硬是要去冲浪,派人跟着去了。刚刚下面那个就是你们家女儿吧?可够野的,你们家那么些保镖都制不住。” 黎小冒那个厉害的大叔?老刘不由留心看了看许让,单从长相上来说,倒也是个英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气质不俗,配黎小冒那种张牙舞爪的野猫,怎么想都有点浪费。不过这个人看起来一副精英的样子,怎么会缺心眼,被一个十三四的小破孩子给勾引了?被勾引就算了,竟然还不迷途知返,还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啊。 雷正看他看着许让发呆,不悦地咳嗽了几下,许让笑了一笑,说:“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去,小冒一直跟我说起你,正好聚聚。孩子们冲浪去了,我看着去。”说完依旧潇洒地出门去了。 “他就是小黄毛的男朋友啊,消化得了吗他?”老刘喃喃自语。 雷正笑着拍拍他的脸:“连你这种老骨头我都消化得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老刘怒喝:“滚!” 雷正滚下去给他拿了点吃的东西,老刘躺在床上,整个房间都在左右摇晃,人像是飘浮在空中,脑袋也闷闷的,不由觉得憋屈: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这破身体居然不争气给我闹罢工。 躺了一会儿,总算觉得好点儿了,睡的热烘烘的,脸都是潮红的,雷正觉得那个迷糊温和的老刘特别可爱,逮着咬了一通嘴巴,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套色彩斑斓的沙滩装,催老刘快换上,老刘憋红着脸说:“你先出去。” 雷正不耐烦地说:“哪里没摸过看过?别扭什么?”老刘没他那么开放,背过身子扭扭捏捏半遮半掩地在那换衣服,偏偏这样隐隐约约的最是撩人,雷正被那宽厚的后背和脱衣服扭动的腰勾得眼冒绿光,不知不觉靠了上去,伸手一把将老刘搂住。老刘惊得衣服全扔在地上,那硬质西服下摆狠狠摩擦着自己的臀部,还有下面那硬起来的…… “不……不行……”光是赤裸的臀部被抚摸,就觉得整个人都软掉了,那种麻酥酥的感觉的,通电了似的,从脚底板一直通向头顶。 自从知道孩子的存在以后,这个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人,碰他的时候少之又少,而且都是晚上,怎么今天大白天的…… 雷正从后面细细啃咬着他的肩背,他的脖子,他的耳垂,呼出一阵阵的炙热的气息:“给我,好不好?” 老刘欲哭无泪,求你别再摸那里了…… 雷正哪里还管他同意不同意的事情,抱着人就往床走。 “窗帘没拉……” “没人敢朝里看。” 第 34 章 本来下午还想一家人去玩水,结果把老刘给玩了。晚上海边很是凉爽。雷正很骚包地弄了一套家庭亲子装。衣服剪裁得体,面料柔和舒适,雷正穿了在老刘眼里那是一如既往地帅气无敌,连他们家野丫头看起来也阳光灿烂,小裙子有了一点女孩样子,至于老刘自己,由于觍着肚子,怀孕后又胖了一些,面色红润,用阿黛的话就是“老爸风韵犹存啦”。 三个人沿着海边走去许让家。 刘黛玉一手拉着她老爸,一手拉着雷正,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老爸赚到了,说:“找老公就要找我二爸这样的嘛。” 雷正摸摸她的头,说:“有道理。” 老刘偷偷说不要脸,雷正耳尖,说:“下午还没够呢?” 阿黛说:“下午怎么啦?” 老刘老脸矂的通红,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你下午到哪里玩去了?” 阿黛挽着她爸的手往前走:“下午冲浪去了,哇,遇到了一个大帅哥,幸亏我换上了二爸给买的泳衣。” “你换泳衣跟不换究竟能有什么差别啊?一块搓衣板。”她爸毫不留情地指出,“白吃了那么黄豆猪脚,也不知道补到哪里去了。” 阿黛不满地说:“人家还说我漂亮呢。” 老刘警觉起来,瞪着刘黛玉,说:“早恋不好。” 雷正和刘黛玉同时笑出声来,倒显得他们是父女似的。傍晚的海边风吹得有点儿凉,海浪轻轻舔舐着陆地,太阳将落未落颜色柔和,“半江瑟瑟半江红”倒是很切合眼前的海面。雷正伸出手,和爱人十指相扣。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黛清清亮亮地唱着,这是老刘儿时常教她唱的一首歌,老刘想起她的另外一个父亲,小的时候经常那么唱给自己听,嘲笑自己性格迟钝,做事慢吞吞,像只蜗牛。许许多多的岁月,纷纷从头上飞过去,白驹过隙般半点也不会为人流连,快乐,悲伤,愧疚,怀念,等等情感,是不是可以稍微放开一点了?刘茂……是不是也可以轻轻放开了? 阿黛唱完一段,推她爸:“唱啊唱啊。”老刘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唱的不是《蜗牛和黄鹂鸟》,而是一种释然,雷正声音也加了进来。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三个人把一首歌翻来覆去在路上唱,老刘觉得心怀宽阔,心情爽朗。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似的。如果能没有尽头就好了,老刘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吧。许多年后,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悲凉的预兆。他跟刘茂唱了那首歌,第二天刘茂就永远的消失,他们三个一起唱了这首歌,结果…… 还没到许让家门口,黎小冒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看见他们,巴巴地跑过去:“大哥大嫂大侄女!” 老刘已经对这个脱线少年无奈了,黎小冒对他们一家三口的统一着装很是艳羡,戳戳老刘的肚子:“大哥,你要是没有啤酒肚,就是完美的一家了。” 雷正黑着脸拍开他的手,老刘还特没心机,高兴地说:“哪天叫你哥给你也做一套。” 刘黛玉说:“猴子,这你家啊,怎么弄得这么古板?门口竟然还摆了石狮子!” “别叫我猴子,太平!” “猴子!” 阿黛口中的那个下午遇着的,还说他漂亮的帅哥,不会就是黎小冒吧?妖孽啊妖孽啊,拐完老男人,现在要拐我们家女儿了。老刘一把抓过刘黛玉,藏到身后,特别和颜悦色地说:“小冒,你男朋友呢?” 黎小冒撇撇嘴:“说了不是男朋友……” “小冒,怎么还不招呼客人进屋?” 如果此时老刘能看见女儿的脸,就知道花痴流口水的她,跟他的品味其实差不多,都喜欢优质熟男啊。 黎小冒说:“又不是我家。”一溜烟进屋子去了。 此时某位将父女两个都迷得七晕八素的成熟魅力男士,正穿着围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架势。 刘黛玉在后面说:“许叔叔,你家房子真漂亮呢,好像古代的贵人住的。”老刘还在想,这丫头怎么见风使舵呢,雷正已经笑开了。 晚上果然是许让做的饭,在他们家那张据说很名贵的桌子上吃饭,刘黛玉左一个好吃右一个许叔叔手艺好。许让平时除了黎小冒,就是面对一群生意人,哪里有这么娇俏可爱的女孩子,不由含笑叫她多吃。 黎小冒快手快脚地捧了个大菜碗,老刘马上抢了过来,塞一个小碗在他手里,说:“怎么不长记性呢?吃撑了不是自己难受?”黎小冒吐吐舌头,乖乖地端着小碗吃。 许让看得有点心酸,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别人的话了? 雷正给老刘剥虾,动作干脆利落,阿黛举着碗也要,老刘从碗里夹了又给女儿,黎小冒举着碗也要,阿黛说:“一边去一边去,这我二爸给我老爸剥的!”老刘拿筷子抽女儿手背,依旧夹着给黎小冒。 许让默默地想:雷正那个暴烈的人,能变得这样柔和,原来是身边有了这样一个人。当时说着爱情麻烦的人,现在进入了婚姻了。 阿黛跟黎小冒开始从老刘碗里大抢夺了,雷正哼了一声,两个人同时撒手,互瞪一眼扒饭。 许让忍不住笑:“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 他笑起来来,也很好看,父女俩同时想,并且看了黎小冒一眼: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黎小冒当没听见,眼疾手快在老刘碗里戳了一只虾,得意地塞进嘴巴里,阿黛怒目:“不要脸!”许让忙将自己剥的一堆虾放到阿黛面前。这两个孩子,下午冲浪的时候明明玩得很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对盘。 一顿饭是快快活活吃完了,许让说要泡茶给他们喝,阿黛跟黎小冒不知道偷偷嘀咕了什么,同时说有事要出去。老刘追着喊:“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雷正无语,好歹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八岁了吧,用得着这么幼稚的叮嘱? 如果他知道后来结局,只怕会不惜任何的叮嘱吧,可惜任何人都没有遇见未来的能力,悲剧与喜剧,从来不是人力可以控制。 喝茶,听京剧,竟然还有摇椅,老刘觉得许让人产生一种古人的感觉。不过那个摇椅很舒服,他躺着都不想起来了,那么动一动,觉得腰酸背疼都缓解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觉得今天自己特别矫情,大约是看了绿纱窗芭蕉影雕花茶几黑白棋盘了吧。他们两个正静静下棋,雷正举着一颗白棋,轻抚着下巴,凝神静思,侧脸很是冷峻迷人。 天黑了,两个人打着手电回家,秋虫唧唧,手电只照出前面一片距离,两个人紧紧牵着手,好像初恋的毛头小子似的。雷正半搂着他,走一会就要停下来亲亲他,亲的老刘忍不住笑:“我嘴上有糖?” “有!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糖。”雷正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个看起来严肃一本正经的人,说起情话来,总是张口就来,甜甜腻腻的,一点也不含糊。老刘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会说的男人,低声笑了。 雷正说:“这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情啊爱啊,这种东西,在过去的日子里,老刘总是一心一意地把它掏出去,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能收到这么多,还是这么浓烈的。 “刘茂来了,也不要跟他走。” 刘茂,这个名字是老刘心上永远的一处柔软,却变成雷正心里的一根刺。 老刘停下来,捧着雷正的脸,看了又看,为他那一瞬间的脆弱与无助而感动,说:“不管谁来,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两个人回到家里,一起在那超级大浴池里洗了澡,两个人回到床上,老刘坐车又坐船的,安定下来,觉得腹部有点不舒服,雷正大是紧张,说:“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老刘笑他杞人忧天:“当年阿黛都是自己接生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再说大半夜的,你叫谁去?过来给我揉揉就行啦,正好胎教嘛。”现在老刘使唤雷正那是完全张口就是了,哼哼,他肚子都有了他们雷家的种,不使唤那始作俑者,对不起自己这高龄产夫。 雷正把他在床上安放好,俯下身子给他揉肚子,现在小腹微微隆起,变得松弛而柔软,想到这里面竟然住了一个自己的孩子,觉得造化真是神奇。他的动作轻柔,老刘被他抚摸得很舒服,说:“阿黛还没有回来吗,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野?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疯过。” “因为现在有我照顾你。”雷正说。 是吗?因为有你照顾,阿黛觉得安心,觉得可以像个小孩一样生活了吗?从小就要强,跟着自己吃苦,米缸里没有一粒米的日子,交不成学费的日子,或者买不起流行的花裙子日子,都经历过,所以才导致她性格像男孩吗? “你下去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雷正走到窗边打电话,渐渐的口气就严厉起来:“是谁允许她那么做的?!叫你们看好她,都干什么吃的?” 老刘有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又在哪里淘气吗?” 雷正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微笑着对老刘说:“跟着捕鱼船出海去了,可真是喜欢凑热闹啊。” 老刘心上微微有点不安起来:“哪里的捕鱼船啊,都这么晚了。” 雷正关了灯,躺到他身边,边给他掖被子边说:“就岛上的,那天给我们开船的那个就是船长,为人很细致,放心睡吧,等着明天早上阿黛给你抓大鱼回来。” 老刘终究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睡觉,怎么也睡不着,雷正呼吸绵长,似乎睡着了,他手还横在自己腰上,又怕翻来覆去吵醒他,姿势僵硬地躺着,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心里热油滚过似的,一片发麻惶恐。 第 35 章 睡觉睡得心浮气躁,实在不能忍受下去,老刘轻轻推开雷正要起来。雷正根本也没有睡着,老刘一动就说:“怎么了?” “上厕所。” 雷正爬起来,摁开在自己这边的灯,又去把洗手间的灯打开了。 老刘在洗手间里往外面看,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风刮的很大,刮到身上都是凉意,天也黑得很,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黝黑一片。 “捕鱼船什么时候才回?”老刘忍不住问关窗的雷正。雷正握住他冰凉的手,安慰说:“快了快了……” 电话一时响了起来,雷正接起来。 “雷先生……阿黛小姐掉进海里了。” 两人耳边像是想起一声炸雷,老刘夺过电话。 “当时捕上了一批新鱼,阿黛小姐过去看,结果船身被浪摇晃了一下……” 老刘不知道耳边讲的都是什么,只有一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阿黛掉进海里了,阿黛掉进海里了,我的孩子掉进海里了…… 手机掉到地上,又被雷正捡起来,他把他扶到床上,老刘无可避免地颤抖起来,雷正在他耳边说话,完全听不到。后来雷正走了,又来了很多人,他都是迷迷糊糊地,脑海里闪过的画面,都是当年血淋淋地抱着刚出生的阿黛,刘茂那一声“怪物”,疲惫寒冷害怕的心情,还有那个漫长的夜晚,第二天黑寡妇上门说“他死了,他死了”……当年害死了他,现在连他的女儿也没有保住。老刘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正准备船出门的雷正听见,手紧紧抓着船舷。 雷正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边送白愚出门边问:“愚叔,到底怎么样?” 白愚叹口气:“还是心病。阿黛……” 雷正苦涩地说:“当时身上没有穿救生衣,只穿了雨衣,雨衣上面有口袋,进了水就没有机会逃生。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也许被冲到别的浅滩,或者被别的船救了……”当时天正下雨,被别人救的可能性有多渺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雷正说出来,也只觉得自我安慰罢了。 “他现在肚子有孩子,情绪这么糟糕,又不吃东西,很容易导致流产,能劝的还是要尽量劝,早日打开心结才好。” 雷正点点头,送走了白愚,白管家已经端着饭菜来了,雷正接了,快步走到床前,说:“吃点儿东西吧,熬了你喜欢的栗子粥。”床上的人看了他一眼,微弱地摇摇头。就这么几天,脸上那一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全部都变成了青灰色凹进去的骨头,总是洋溢着温和光芒的眼球变得灰败不堪。雷正放下东西,托起他的身子,在后面设了枕头,扶他坐好,说:“好歹吃一点,孩子撑不住。” 听到孩子两个字,老刘忽然浑身痉挛,泪水止不住地簌簌往下落。雷正给他按摩抽筋的手脚,说:“现在还没有找到,你不要胡思乱想。阿黛如果回来,看到弟弟没有了,一定很难过。” 老刘挥着手打他:“走开,走开!”那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却打得雷正心上很疼,仿佛捶打在心脏上一样。抓住那双手,说:“我们总还有一个孩子,连这一个也不要了吗?” “阿黛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会在乎!”老刘无力地瘫倒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阿黛是我的孩子,她早就已经进入我的心里,现在她没了,生生的从我心上挖去一块肉。半夜里跳下冰冷的海水一遍又一遍找她,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如果不是还有你,还有孩子,我早就已经崩溃…… “她是我们的孩子,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老刘倏忽张开眼睛,狠狠瞪视着雷正,“阿黛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雷正简直不能正视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 “贼老天,你抢走他还不够,还要抢走我的孩子!”老刘忽然坐直身子,“这是报应,这是报应,我当时领着他走上这条路,却把他害死了,这都是报应。”这么多年,刘茂的死,一直是老刘的心结,此时都涌上来,足够压塌这个男人的脊梁了。 雷正只是听许小明他们说起过刘茂这个人,知道一点他们之间的往事,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却不料这个人依然是横在两人心上的一根刺,谁去动一下,痛的都是两个人。自己那么努力,还是不能让他彻底忘记那个人。 “够了!还要疯多久?阿黛死了,你也不活了吗?”雷正怒喝。 老刘被他那么一吓,变得没有声音,只是呜呜哭着,他骨子里还是怕着这个男人。雷正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只要提到这个刘茂,他就会怒气攻心。看他委委屈屈地拉高被子,抽泣却弄得被子一下一下地动,不由后悔自己口气太凶。“吃一点东西吧,栗子粥味道不错。”雷正口气软下来,哄把自己全部裹进被子的老男人。老刘背转身子,只是捂着被子哭。 雷正站在床前看了很久,再看下去,就要杀了人,自己快要崩溃,才握着拳头走了出去。 老刘听见他走了,才掀开被角,流了太多的眼泪,眼睛已经肿了,看东西都很勉强。看着床头桌上冷了的栗子粥,爬起来舀了一勺子,放到嘴边就想吐,浑身都是一股子恶心感,只能无力地躺回床上。 阿黛走了有七天了吧,在那么冰冷的大海里,就跟他父亲一样,一个人在冰冷的晚上,谁也不知道就走了。眼泪像是永远也流不干的,擦了又流下来,脸上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变得干涩疼痛。自己这样懦弱,雷正也不耐烦了吧?可是没有办法控制悲伤。 老刘仰着头,躺在床上,黎小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默默地坐在床尾看着他。老刘不愿意看见他,同是半夜出海,为什么他就能好好的回来,而自己的阿黛却…… 黎小冒说:“大嫂,大哥现在很不好,你……你就好好的吃饭吧。” 雷正不好?他怎么会不好?我不应该见到雷正,不应该跟他来X城,不应该叫阿黛认识他,都是我的错。 “你们的事,被媒体报道了。大哥当然承认了,可是现在压力很大。老头子在美国那边,听说了阿黛的事情,当场就心脏病爆发了。公司那边现在也有一大堆麻烦,大嫂,你……” “闭嘴!出去!”雷正面色冷厉地喝斥黎小冒,黎小冒乖乖地出去了。老刘撑起身子看雷正,这个人眼窝深陷,眼睛里尽是血丝,满脸憔悴疲惫,不由心里酸楚难当,这七天里,他不单要照顾自己,还要安排人寻找阿黛,只有到了深夜,才躺在自己身边睡一会儿……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老刘柔声说:“你也休息一下吧。” 七天来,老刘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雷正上前拉住他的手:“我没有关系,你好好保重身体。” “小冒说的,都是真的吗?” 雷正吻吻他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结婚,让别人没法嚼舌头。” “你爸爸……” “他本来这几天打算过来看我们,结果听到女儿的事情,很伤心,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他。” 老刘眼泪已经止不住又流了出来,雷正抚摸着他消瘦的脸,说:“就算是为了宝宝,你也要坚强一点啊。” 老刘说:“你收拾一点阿黛的东西,我把它安葬到她爸爸身边去。”安葬了,就不要再悲伤了…… “你现在身子很弱,不能随便移动……” 老刘抓着他的手:“一想到阿黛现在一个人,睡在冰冷的海水里,我的心就刀割一样,把她放到她爸爸身边去,我才能安心。” 雷正看着他,叹了口气:“好吧,都依你,那你先吃点东西,到时候才有力气。”又叫白管家弄了点热粥上来,老刘恶心的厉害,勉强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还是忍耐着吃了一碗。 忍耐,这生活他妈就需要忍耐啊。 一别没有多久,又回到了C城,老刘想回去看看许小明,看看黑寡妇,雷正不肯,说他身子不好,不能随便乱动,老刘说打电话叫他们过来,雷正也只是说不要太劳神劳心才好。 老刘全程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下了飞机就是坐车,车里出来就到了酒店,哪里有机会遇到光头他们?阿黛的东西收拾好了,就是常穿的衣裳,还有老刘给她买的发带。老刘本想马上就去乡下墓边,雷正怕他精神不好,硬是要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去。也不知道雷正去哪里了,老刘只能躺在酒店里睡觉。成天都是睡,睡的骨头都软了,可是人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动不想做。 睡的实在难受,雷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老刘在他钱夹里找了点零钱,打算去找找光头他们。刚刚下楼,满眼就是闪光灯,紧接就是一个个的发问“刘先生,你跟雷正已经结婚了吗?”“你是雷正的第几任情人”“你是比他年长吗?家族是做什么生意的?” 老刘被围在人群当中,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晕乎乎地看着,等雷正那群保镖闻讯上来解救他时,老刘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第 36 章 雷正怔怔地看着墓碑上那几个“爱人刘茂之墓”,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他从来没有正面接触,第一次接触却是在他的墓前。如果这个人活着,他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跟他竞争,可以把老刘抢到自己身边……可是……总说活人怎么也争不过死人,况且阿黛现在又离开了,那个男人一定更加不能忘怀了吧?是自己太疏忽,竟然放任阿黛半夜出海。想起那个总是笑着的孩子,心里遏制不住的一阵阵疼痛。 墓穴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好,只盼他明天不要太过悲伤,将阿黛衣物放下,就跟自己回X城好好将养。老刘与阿黛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阿黛又是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父女感情深厚,不是说断就断说忘就能忘的,雷正心里深深担心,他悲伤过度,只怕要波及肚子里的孩子。他不能让那个孩子出一点点事,否则老刘这条老命只怕也难保了。 他一向冷心冷面,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自认为没有多少感情。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才觉得失去亲人是多么痛,痛到不能呼吸。 白管家站在车边,看着那个孤傲的男人,此时满脸悲恸,实在不忍心把那消息告诉他,可是不告诉他,又能怎么样,这一刻不问,下一刻第一个问的,肯定是老刘的情况吧。 眼看着雷正一步一步走近,白管家觉得压力如千斤压顶,那总是冷静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惊慌来。 雷正看了他一眼,兀自走进车里,浑身疲惫地靠坐在车椅上,缓慢地说:“说吧,他怎么了?” “刘先生他……不见了!”白管家硬着头皮,低声说。那一瞬间,他看见雷正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但是又强硬地抑制了自己的表情。他一向如此,除了在老刘到了家以后,显得自在,平常都是那么能控制自己。 “当时都以为刘先生睡着了,门口没有人守着,他一个人走到酒店楼下,被楼下的等着记者狗仔围住,后来就失去了踪影。附近都找过了,找不到人。” 雷正眯着眼睛,看不出脸上的表情:“记者的摄影照片都查过了?” “查过了,当时混乱中似乎有人带走了刘先生。” “估计是哪边的人?” 白管家摇摇头:“摄影上看,带走刘先生的似乎只有一个人,而且当时刘先生似乎是自愿跟他走的,基本上可以排除绑架的可能。” 雷正眼睛猛地睁开:“给我看看。” 白管家调出传过来的影像资料,画面混乱,一片嘈杂,拍的是老刘的背影,他穿着酒店的浴衣,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老刘,老刘挣扎了一下,就跟着快速地走了。看背影,那人身材中等微微发福,穿着很普通。画面上显示是09:08,雷正看看表,下午两点多了,不由脸上怒气横生:“上午人就不见了,下午才告诉我?” 白管家小心翼翼地说:“以为能找到,不想你担心。” 雷正喃喃地说:“我不担心他,谁担心呢?”想了想,说:“先去查查这个人。”白管家点点头,说:“你在车里休息一下,我去安排。” 雷正说:“直接回C城。”说着想起什么似的,掏出电话,拨了光头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你好,你是?” “是我,雷正。他去你那里了?” 光头眉毛跳了一下:“老刘吗?没有,都很久没联系,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两个小时以后到你家。” “呃什么意思?” 雷正挂了电话。 一个半小时后,雷正到了光头家门口,许小明接的他。 雷正直接说:“他有没有在这里?” 许小明冷笑:“平时限制他联系,打个电话都不给,这会子出事了,就想到我们了?” 雷正苦涩地说:“我只是不想他知道刘茂回来了。” “阿黛这一辈子,连她亲生父亲都没见过一面,就凄凄凉凉地走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如果不是你一再阻拦,本来他们可以父女相见。你这种自私的人,怎么能理解孩子渴望父亲的感情,怎么能理解父亲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亲生孩子的痛苦?!阿黛,我可怜的孩子……”许小明已经泣不成声。 他的话,一句句,就像刀子一样扎在雷正心上,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太患得患失,怕失去他,阻止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本来阿黛可以见到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她走了,一切都完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挽回。 雷正硬邦邦地站在门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可是,我爱他,我也爱阿黛。” 第 37 章 雷正硬邦邦地站在门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可是,我爱他,我也爱阿黛。” “你根本不爱他!”许小明冷冰冰地说,说着就要关门。 雷正半个身子堵着门,哀求说:“你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个带走他人,是不是刘茂?” 光头在屋里看不下去,说:“小明……”被许小明狠狠一瞪,就消了音。雷正知道,他们知道他的下落,知道是那个人带走了他。他,从此就跟自己陌路,跟着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过他想要的日子,他就不想想,被他抛弃的自己,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想到往后的日子,都没有老刘,雷正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透心窝。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下去。他不能失去他的爱人。 雷正急切地抓着许小明的手臂,面色狰狞,厉声说:“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他抓得那样用力,许小明一霎时疼得两眼发黑,“啊”的叫了一声,光头紧张地跑上前要拉开雷正,哪里是他的对手。 “我会杀了你们!我要杀了刘茂!”雷正咬牙切齿地说,声音低哑可怖,仿佛时恶魔从地底下发出的声音。 许小明强硬地说:“谁怕谁?你不能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跟你在一起……” 雷正大怒,猛力推倒他,大步走进屋里,四处寻找:“平安,你在哪里,跟我回家了。平安,你出来。” 许小明被他暴烈地一摔,浑身都痛了,却不能发怒,前一刻还暴烈如狂兽的人,唤起“平安”二字,却变得温柔如水。 雷正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却根本没有找到人,失望笼罩了整个人,他颓然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平安,平安……” 许小明看得心酸,他一直不看好这两个人的感情,雷正太强硬,老刘太善良,况且两人的背景差那么多。尤其是这么多年的朋友,知道老刘对刘茂的感情,深爱愧疚,种种都有,这么多年,已经长进他的骨子里了,怎么会因为一个贸然闯入他生命的青年而改变呢?可是眼前这个青年看起来如此悲伤,就像当年的自己,迫于压力跟光头分手……他叫光头倒了杯水过来,递给眼前消沉的大男人,柔声说:“刘茂死了那么多年,忽然回来了,你总要给老刘一点时间。你完全不给他们联系的机会,这不是爱人之间应该做的呀。” 雷正冷冷地说:“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光头听他一直咄咄逼人,不免火大:“你是有钱人,老刘是穷光蛋,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应该听从老刘心里的想法,你这么强迫人算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心里喜欢的依然是刘茂,你真能把刘茂杀了,把老刘绑回去?只怕绑得住人,绑不住心!” 雷正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两个,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他不跟我回去,我会要了刘茂的命,把他带回去!”说完不再看他们,走了出去。 光头没好气地关了门,问许小明怎么样。 许小明一脸凝重地说:“我没事,先打个电话给刘茂,问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老刘当时在一片嘈杂声中,依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简直不敢转过头去,怕自己是幻觉。是刘茂,十几年,不曾入梦来的人,竟然在拥挤人潮里,再一次相遇了。 他完全反应不过来,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声音也卡在喉咙发不出,脸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滚落下来。他由着他牵着他的手,由着他带着他在那些阴暗的巷子里穿行,只能定定地看着那张变得沧桑了的脸。 刘茂带着走到一处出租屋,打开门,把他推进去。 “小茂……” 刘茂搬了一张旧椅子,让老刘做了,老刘只能颤抖着抓着他的手。 老刘慢慢地,对他说起当年的经过。当年他出走以后,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很歉疚,还是要回去,半路上被一伙喝醉了的青年半开玩笑地脱光,换了衣服。结果那个不幸换了他衣服的醉鬼,在宾馆里烧死了,当时登记也是用的他的身份证。当时只是想着,太好了,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回去面对怪物孩子,也不用整天对姐姐觉得愧疚,就那么离开了C城了。走南闯北那么十几年,就像长在黑暗里的细菌,不敢见光,更不敢回来面对。 老刘愣愣地张着嘴,在他心里,我果然还是个怪物,阿黛果然是怪物孩子。老刘苦涩地说:“她不是怪物,是健康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说到阿黛,老刘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模糊了眼睛,再也看不清眼前这初恋的情人。 “我一直在找你,可惜,你的现任男友似乎很不喜欢我,我所有的电话, 都被他阻断。甚至我跑到你的新家,也被狼狗保镖赶走了。你不知道,我多么渴望再见你一面!” “再见我,做什么呢?”老刘辛苦地问出这一句。 那么决绝地走开,让我悲惨地度过十几年,活在害死你的愧疚悲伤里,我从来没有一刻内心安宁过。现在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茂只是胖了一点,脸上风霜多了一点,一脸的愁容,想必这些年过得也不好吧。 “我已经想通了,想跟你和女儿一起好好过日子,所以我一直找机会接近你。雷正看得你好严,也就是今天早上,我终于有了机会。”刘茂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整个脸变得扭曲。老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不由有点心慌。 刘茂站起身,焦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说:“我从来没有找过别人,你……你怎么背着我找了别的男人?” 老刘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来没有想过刘茂会回来质问他这样的问题。他以为他死了,他死的时候还是那么厌恶自己。 “那个雷正比我有钱,他很有钱,能给你住大房子,还有保镖。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就嫌弃我是不是?当时在孤儿院里说,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都是假的?”刘茂停下来,狠狠地看着老刘,他身子前倾,头低着,像一只凶狠的苍鹰。老刘被他看的一阵心寒。 刘茂忽然抓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往老刘砸去:“你这骗子,人尽可夫的禽兽!”老刘站起身躲开,那杯子“咣当”一声炸开在脚边,老刘躲得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急忙护住腹部。刘茂狞笑:“躲什么?你不是亲口说过,如果背着我偷人,情愿被我打死么?” 老刘知道刘茂不对劲了,站起身往外面跑。 刘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哪里跑?想去找你的姘夫?想都别想!” 第 38 章 许小明拨了刘茂号码,半晌没有人接,不由焦躁起来,抱怨说:“这刘茂怎么回事?好歹也跟我们通个气儿。唉,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回来,现在看老刘怎么办了。”连着拨了好几次,就是没人接,光头说:“要不打黑寡妇看看,说不准去了她那里了。” 许小明依言打了黑寡妇的号码,那边刀片似的就来了:“你们家光头欠的那么房钱、酒钱,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算算?我一个寡妇人家,日子容易吗?同性恋没一个好东西!” 许小明不耐烦地说:“刘茂把老刘带你那去没有?让他接电话。” 黑寡妇“哎呀”一声:“这没良心的贼,又去招惹那变态了!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又要送到他手里!”许小明没耐心听她骂“贱骨头”“变态”,说:“老刘住在哪里?” 黑寡妇说:“说是自己租的房子,我也没去过。现在把那东西带回去了,更加不会让我去了。” 许小明掐了电话,皱眉说:“雷正总有法子找到他们,他看起来那么愤怒,万一老刘不愿意跟他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光头叹气:“老刘这么个老实人,怎么一辈子就这么坎坷?我联系些摩的司机朋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两人茫茫然地寻找老刘消息,雷正那头已经找到了具体位置。 白管家在一条巷子前打开车门:“少爷,就是这里进去。” 雷正抬起头,看了看脏污不堪的巷子,才抬起脚下来。C城昨夜还下了雨,巷子里房子密密麻麻建着,根本投不进光,地上还是淋淋漓漓的黑水。后面车上下来一群保镖,一大伙人,鸦雀无声地往黑巷子里走。白管家在前面引路,此刻强烈地感受到雷正的悲伤徘徊。 就算他不愿意,我也要带走他。 雷正不敢想象老刘不愿意跟他走的情形,更不愿意想象他必须对他做出残忍的事情。那时候,他张着毛茸茸的嘴亲上自己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砰然心动?为什么要一路追随,从X城直到C城?就算知道他心里有一个永远无法忘怀的初恋,还是执意要把他带回X城,想时时刻刻拥有他,想跟他长相厮守。两个人在一起,他从来不贪恋他的金钱容貌,甚至误认他是MB后,还是愿意养着他,辛苦地去卖鱼……这个男人这样好,好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少爷,到了。”白管家的声音唤醒了雷正的回忆。 雷正看着那防盗门:“几楼?” “一楼。” “打开吧。” 后面人弄开了防盗门,也弄开了里面的防盗门,里面一片凌乱,可以看出不久前,有人在里面匆匆收拾东西。雷正呆呆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了,他知道我要来,走了。 白管家找了一遍,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看到了一张废纸,上面写着几个字:我跟他走了,再也不要来找我。他暗暗叹了口气,迟疑地递到雷正面前:“少爷,这……” 雷正一把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字体,脸色大变,再也撑不住,狠狠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那是老刘的字,歪歪斜斜,跟他本人一样软弱可气,他在阿黛的家校联系本上见过。再也……不要来找你了吗?雷正苦涩地想。对我的那些好,都不是真的吗?我对你的那些好,见了那个人,就不值一提了吗?我的一切,都被你判了死刑了。你不如干脆插一把刀在我的心上,死得干脆,才不用这么痛苦。 “手机已经不能定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白管家问,他不得不问,这个时候越早做决定,找到人的可能性越大。 “找,一刻不停地给我找。他们应该走不远,多叫些人手过来。”雷正疲倦地说。 忽然,楼顶上响起嘭的一声,似乎重物掉在了地上。雷正说:“上去看看。” 白管家领着人上去,老法子弄开门,却是一个满脸愕然的老头子在剁猪蹄,出租房本来就小的可怜,四处一找,也没有藏人的地方,就墙角一个大箱子,打开了看了,就几件衣服,就带人下去了。 刘茂在窗口看着雷正一伙子人走远了,才冷笑说:“果然是有钱人,保镖都带一大堆。怎么就喜欢你这么个老子用烂了的东西?” 从箱子里把蜷缩着的人拉出来,老刘“呜呜”叫着,全身都被绑得贴紧,半点也动不了。老刘撕开他嘴上的黑色大胶带,拍拍他的脸说:“魅力不小啊,上辈子一定是只骚狐狸,专门勾引男人。” 老刘已经被他惊得呆住了,往日那个温柔的恋人,怎么也跟眼前这个暴虐的狂徒联系不上来。这个人,只是一个有着刘茂外壳的人而已吧。 雷正来找过他了,又走了,那个急躁的青年,知道自己不见了,该多么着急。 刘茂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你写的纸条了,现在已经到了雷正手中,他现在一定伤心欲绝,说不定马上就回X城,并且找一个新欢。” 纸条,他逼着自己写的纸条!“我跟他走了,再也不要来找我”,那个骄傲的人看了,一定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吧。老刘苦笑,自己本来就缺乏魅力,能得到他的爱,已经是意外之喜,这样的结局,也不是太凄惨。总算刘茂还活着,自己的罪孽,就能减少一点。阿黛死后,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了。 可是,如果他能找到自己,改多好。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在箱子里把箱子翻转过来,弄出声响,只是希望他找到自己,把自己带走……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 “他有很多的情人,你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你以为有钱人会跟下等人讲感情吗?少做梦了!他们只不过把你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他的感情。”刘茂说着说着,泪流满脸。 “小茂……”老刘想伸出手,为他擦去泪水,却无能为力,“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哪儿也不去。”老刘柔声说。 “骗子!都是骗子!”刘茂咬牙切齿第地说,面色惨白,额头直冒冷汗,似乎在忍受着剧痛一般,身子缩成一团。他身子抖的筛糠一般,头部剧烈的晃动着,他似乎要抓住一点什么,手在虚空中猛烈挥舞着。 “小茂,小茂,你怎么了?”老刘焦急地问,刘茂看起来很是痛苦,已经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了。老刘挣扎着,想到他身边去,但是跟本没有办法挪动。 刘茂嘴里发出“呃呃”急促可怖的声音,狂乱地在房间里翻找,杯子碗全部被摔得粉碎,他似乎找不到自己要的东西,狂躁不堪。 老刘担心地喊:“小茂!” 刘茂抱着脑袋“啊啊”叫着,走近老刘。 第 39 章 一行人鸦雀无声地往回走,雷正脸色太过恐怖,他现在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谁敢碰一下,就能炸得你血肉横飞。 白管家想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一下,却实在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雷正的爱情来得这么突然,却又那么浓烈。雷正从来都是一个冷静到冷酷的人,待下面的人,不苛刻,但是也说不上仁厚,待朋友亲人也是如此,看他对弟弟黎小冒就知道。大约他从小由于父亲生意上的问题,在孤儿院那几年,养成了这种冷淡的性格。从前老爷把他带回家时,还很担心他会变成一个残酷的生意人,倒是这个老刘过来,雷正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棱角刺人的人,忽然在他身边裹了一层柔和的棉,那个雷正看起来可怕,实则不会伤害人。他不赞成少爷跟这种穷酸老男人在一起,虽说样貌勉强算得上清秀,可是跟少爷阳刚英气比起来,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而且总觉得他做什么都很迟钝,还异常的胆小,看见谁都含着懦弱的笑,竟然敢跟少爷耍脾气,现在……现在竟然还要抛弃少爷,叫少爷再也不要找他,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如果此时老刘在这里,白管家绝对能用他那超级无敌白眼把老刘当场给冷冻了。 白管家一个人在那儿愤愤不平地掐老刘,冷不防撞到忽然刹住身形的雷正身上,下意识地说:“少爷……” 雷正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不行,我觉得他在那儿,他在等着我,我得回去。”他猛地转过身,迈着步子往回走,心情也随着轻松了不少,仿佛只要他往回走,走近那条白天也幽暗的巷子,就能找到平安,那个叫平安的人,就会把他的心重新安装进他的身体里,再也不让他这么失魂落魄。 白管家吃了一惊,同时有些同情地说:“少爷,都已经找过了,我们……”但是雷正根本没有管他,只是一味往里走,白管家只能招手叫后面的人跟上。 此时雷正电话忽然响了,雷正只顾狂热地往前走,还是白管家提醒他电话,才抓起口袋里的电话看了看,许让,这个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老刘被刘茂癫狂的动作吓住了,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心里涌上来的,不是恐惧,却是浓浓的担忧与悲伤,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这个温和的人变得这样痛苦?他竭力用柔和的语调说:“小茂,没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茂,相信我,坐下来,喝点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茂举着拳头,想狠狠砸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头上,却被他温柔的眼神定住了。他的温柔的声音“小茂,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响起来。刘茂心中许多的痛苦寂寞纷至沓来,他只能坐在老刘身前,紧紧抱住这个男人,泪水像暴雨一般,不能停止,打湿老刘的衣裳。 他哭得那样伤心,老刘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十几年的时间,像一条深深的壕沟,将两个人隔开两边。他想走过去,想拥抱这个初恋的情人,想告诉他自己的思念喜悦,却发现,时间已经将两人之间那一点温暖醇厚的气氛,消磨殆尽。老刘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这样的结局,他的阿黛是这样,温柔醇厚的刘茂也是这样。 想到阿黛,老刘再也抑制不住,哽咽出声,悲泣不已。两个大男人抱头大哭,哭得天昏地暗。这种房子本来隔音效果就差,两个人哭到伤心之处是,邻居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过来敲门,问怎么回事,住的都是些穷人,透着一股真心实意的关切。 刘茂隔着门解释说想起死去的亲人了,众人才散去。 两个人哭得眼睛红红的,老刘被他绑了扔在地上,又被他抱着,四肢都僵硬了,尤其是脚步发麻,难受得说不出来。刘茂不好意思地解开他,说:“没事吧?“ 老刘在他搀扶下站起来,忙说:“没事没事。”刘茂好像恢复正常了,老刘松了一口气。“你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刘茂体贴的说。 老刘很想问问他刚刚怎么了,又怕自己一问,便会戳破这一个温和体贴的刘茂,那个恶魔刘茂又冒出来了。 看着他在那狭小的厨房里忙碌,他还是那个习惯,胡萝卜一定要切成花形,肉都切成匀称长条。仿佛又回到过去,那时候两个人刚刚从孤儿院里出来,都找到了工作,租了一个小房子。刘茂从来不让他做饭,重活都不让他做。那时候,两个人都分外贪恋有家的感觉。上完晚班回来,看见小屋里亮着一盏灯,心情就特别沉静愉快。 两人在窄小的桌上吃饭,刘茂做饭还是很可口,老刘却有些吃不下。 刘茂看着他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忍不住讽刺说:“在雷正家里住久了,不习惯贫民的饭菜了吧。”那么多天,他一直在找老刘,却被雷正冷冷地拒之门外,甚至还让人揍了他一顿,威胁他如果再敢靠近老刘,就杀了他。他也说不清,这么多年后,自己为什么还要执迷于这个人。是他负了他,在他为他生下孩子后,离开了他。现在却想要找回他,想要跟他度过余下的岁月。仔细点数,原来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平安。这么多年的矛盾挣扎,终于想通了,想回头找他,那个人却跟着别人走了,还是他最痛恨的有钱人! 老刘想说不是,却忍不下翻涌上来的恶心感,推开桌子跑到卫生间吐起来。饿了太久,实在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难受,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他轻轻抚摸着肚子,在心里说:你这个小淘气,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爸爸现在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了,给他找到我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想起大暴龙,老刘心中涌起一股又甜又苦的感觉,自己都写了那样绝情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你怎么了?” 老刘正满心苦涩地想着,被冷不防过来的刘茂吓了一跳,同时有些心虚地说:“没事,有点身体不舒服。” 刘茂俯下身子摸摸他的额头,说:“有点发烧,吃点感冒药吧,我给你拿。” 老刘忙摇头:“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西药吃多了不好。”有了孩子,哪里还敢乱吃药啊。老刘在心里叹了口气,孩子,孩子…… 晚上两个人洗了澡,看了会电视,老刘本来有了孩子以后就容易犯困,今天累了这么一天,更是老早就困得不行了。刘茂房间里面就一张床,老刘想着怎么的今晚两人都得一张床上对付了。两人以前是亲密关系,却隔了那么多年,况且现在自己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尴尬还是有的。 在老刘终于再也熬不住的时候,刘茂终于说:“晚了,我们睡吧。” 第 40 章 习惯性的,老刘躺倒了床里面。刘茂把一头的枕头给他,自己随便卷了几件衣服做枕头。两个人安安静静躺着,老刘听着自己的心跳,怦怦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本来困得要命,一趟下来却精神百倍,半点睡意也没有了。想翻个身,又怕吵着他,碰着他的话就更加尴尬了。 秋天晚上渐渐有些凉了。风从窗口吹进来,有些冷。两人盖着一条被子,老刘紧紧挨着里面睡着,只能勉强盖住一半身子。刘茂翻了个身,才发现他睡得那么里面,不由心里涌起一股悲凉,连他也这么讨厌我了。 刘茂坐起身子,将被子盖在老刘身上,说:“睡中间来,贴着墙壁睡,别感冒了。” 老刘为他语气里的温柔体贴感动,身子挪到中间点儿,鼓起勇气问:“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刘茂给他盖被子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停在他的身上,说:“去了很多地方,也……遇到很多人。” 老刘忽然坐起来,抓住他的手:“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过世了,你还活着,真好!” 听着他说这样的话,声音里透着的也是真实的高兴,刘茂心里也很高兴,说:“白天那样对你,很抱歉。我只是……只是找你太久了,一时见了你,有些喜欢的糊涂了。” 老刘知道他白天绝对不只是“欢喜糊涂了”那么简单,但是也不点破他。有什么比他回来了更好呢? “你现在,还愿意跟我一起生活,一起建立我们的家吗?”刘茂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问。 “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建立我们的家吗?”这是老刘对他的告白,在那些被欺骗的日子里,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回放,此时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急切地等着他的答案,对面的人却半天也没有答案,不由又问了一遍。跟他在一起,过简单的生活,戒毒最痛苦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自己的痛苦,支撑着自己走过去。 “我以为,当时你走了,我们之间就结束了。”老刘半晌才低声说。 “那是我当时太糊涂,根本不知道你的好。可是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找工作,这些还不够吗?所有这些都比不上跟雷正的几个月相处?”刘茂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高声问他。他见过平安在雷正家的样子,那时候,他穿的干净整洁,在花园里散步,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跟雷正,但大多数时候是跟一个少年。那个少年,长得跟自己很像,他以为,他至少还是喜欢着自己,跟雷正在一起是不情愿的。就像他,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上了有钱人的当。那个人,给他买衣服,给他买车,给他一切他想要的,却独独没有给他一颗心。 老刘苦涩地说:“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你。我真心地想跟你有一个家,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完全没有顾虑你的感受,只是利用你的善良绑住你。可是后来你走了,现在,阿黛也没了。我……我不能再在跟你在一起。”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刘茂几乎要把他的肩膀掐碎了。 他以为他会打他,或者再歇斯底里地骂他,把他绑起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刘茂只是翻身躺下,向着外面,半点声音也没有了。老刘心里空空的,就那么呆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觉得浑身冰冷,才躺进被子。他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可以让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一点。 累了一整天,晚上又是想东想西,老刘第二天是阳光射到脸上了才醒来。头昏沉沉的,又梦到了那个女人,头发一根根垂在自己脸上,冰冷的触觉,想逃却又逃不开。醒来的时候,心还是怦怦地跳着,仿佛要从胸口里跳出来。老刘茫然地起身,房间并没有人,找了一圈,整个房间里也没有人。 那门上醒目地挂了一把大锁,防盗窗上也挂了把大锁。 老刘忧心忡忡地洗了脸,找了一圈手机,也没有找到,只能坐在小凳子上发呆。肚子有点饿,可是不想动。这里房子都挨得很近,如果他喊救命,邻居一定能叫来警察,可是他不想这样,万一雷正来了就更加可怕,他不会放过刘茂的。老刘在心里笑自己:你傻吗?你都那么说了,那个骄傲的人怎么还会再来找你呢? 想到雷正,孩子仿佛也心意相连一般,动了动。快五个月了,孩子渐渐活跃起来,时不时要在父亲的肚子里动动手脚。老刘轻轻抚摸着肚子,仿佛抚慰孩子一般,柔声说:“果然是个男孩,一点也不像你姐姐,那时候她可安静了,五六月了都像没有一样。你可要乖乖的,不要淘气。”他想着自己是有孩子的人了,移步到转不过身的厨房里,打算给自己弄点东西吃。厨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有点儿面条和胡萝卜,老刘给自己煮了碗面吃。他才发现,其实在厨房里,可以看到对面房子的人,住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 老刘几次想向她们求救,终于还是忍住了,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刘茂,现在也是一样。如果他此时跑了,把事情闹大,刘茂会受到伤害,那不是他愿意看到,他希望能用心来化解这个矛盾。想要见到雷正的心情,不想伤害刘茂的心情,时时刻刻像两把刀子,不停地煎熬着他。中午刘茂没有回来,晚上刘茂还是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他还是没有回来。 老刘睡的很不安稳,梦里仿佛看到阿黛,又仿佛看到雷正,天气阴沉,他远远地看到他们,拼命地呼喊,他们的眼神却落在别的地方,他想跑想追上他们,却发现他们越走越快,渐渐消失在迷雾里。 “阿黛,雷正……”老刘哭醒了,心脏狠狠疼着,仿佛被谁生生挖去了一块,血淋淋地,那两个名字都是他心上的刀。 房间白炽灯一片雪白,刘茂提着箱子站在床前,看着泪流满面的人,猛然伸出手抓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我们走,离开这里,过我们的日子去。”他对那个男人还是念念不忘,连梦中都叫着他的名字,刘茂怒气冲天,恨不得一把掐死老刘。 老刘被他掐住脖子,长大了嘴,空气却进不去胸腔,缺氧的头部发紧,眼前一片发黑,濒死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挣扎起来:“不……”双手杂乱无章地抽打刘茂。 刘茂松开,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贱人,由不得你!”老刘被他打得脑袋重重磕在墙上,脸上一热,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刘茂摸了把他脸上的血,忽然狞笑起来:“我们今天就去国外,手续都办好了,再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我们去那里建立我们的家。我有很多钱,你什么都不用干……” 去国外?老刘被他的话吓得四肢冰凉,他要带自己去外国,离开C城,从此再也见不到雷正。老刘猛然挣开他:“不,我要回家!”他快速下床,赤着脚就跑。 刘茂皱着眉头,面色铁青地扣住他的手:“我带你回家。”他的力气那样大,像是什么死物,狠狠咬住人不松口。 “我要去找雷正。”老刘看着他狰狞的脸色,压制着心里的恐惧,大声说,同时往外走,刚走一步,眼前就是一黑。 第 41 章 夜渐渐深了,疾驰的火车上,人们渐渐陷入梦乡。 “爸爸,要喝水。”小孩睡了一觉醒来,小手揉着眼睛,在父亲怀里伸懒腰。父亲笑着亲亲他的额头,从行李包里拿出水壶来,放到孩子嘴边,说:“宝宝饿不饿?”小孩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在父亲怀里拱了拱,头枕在父亲胸前,又睡着了。 男人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瓜子,将衣服给他裹严实了,只露一张可爱的小脸在外面。抱了大半个晚上,手臂酸痛不堪,又要顾行李又要顾着孩子,实在有些狼狈。这闷罐子车是人挤人,能落脚的地方都站满各种各样的廉价鞋子。四十几块钱的车票,那么远的车程,坐的都是些自己一类的人了。背上背着大包,胸前背着小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到座位上的。幸亏孩子不哭闹,只是张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兴奋地喊:“爸爸,爸爸。” 中国的火车,总是让穷人狼狈不堪。 凌晨四点多,车到站。X城的车站,即使是凌晨,也一样喧哗热闹。男人将孩子绑在胸前,又背起他那旧牛仔大背包,等车上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缓步走下车。随着人流走下月台,检票,走出车站。人流又分散,各个走向各自的目的地,似乎只有他无处可去。男人站在广场中央,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的四点五十分,内心一片茫然。车流人潮华灯霓虹,周围很是热闹,他心里却一片冷清。第一次站在这个广场的自己,仿佛穿着沙滩装,带着破草帽,正兴高采烈地从眼前走过。怎么才一回首,就已经物是人非? 你还好吗? “爸爸!”孩子爆发出清脆嘹亮的一声,同时担忧地用小手摸着父亲的脸。他仿佛被父亲满脸的泪水吓坏了,瘪着小嘴就要哭了。 老刘忽然发现自己在那记忆里,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是不是所有人的记忆,都是一卷漏湿的书,偶然翻开,总是淋淋漓漓的滴着水?他忙忙擦干泪水,低下头亲亲胸前担忧的小孩,轻轻拍拍小孩的背,说:“宝宝饿不饿?” 小孩儿大声回答不饿,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变了形的兔子糖,说:“爸爸,你吃,不哭不哭。”他以为父亲饿的哭了。 老刘张开嘴,他便把整个小拳头都塞进父亲嘴巴里,老刘哭笑不得。 找了家早餐店,给孩子买了碗粥,同时在服务员的白眼下借了点热水泡了泡面。孩子是饿了,完全塞一口就吞一口,吃得那样快那样香,老刘手都忙不过来。伺候小鬼吃完了,他自己索然寡味地吃了泡面。天色还是早的很,老刘磨磨蹭蹭地起身,去雷正家的路,刻在脑子里,但是却有些迈不开步子。他用了太多的时间,才鼓起勇气跨出一步,终于到了X城,可是到了他的城市,他的勇气似乎都用尽了一般。心里胆怯得厉害。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心意没有变,可是那个人呢?当时是自己选择了离开,甚至一点音讯也没有给他。可是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让他不得安生。他想见到他,想呆在他身边,想听他们的孩子叫他爸爸…… “爸爸,晒。”儿子在胸前抓着他的衣服,响亮地抱怨。小孩才一岁多,精力旺盛,很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充满了热情。长得特别快,简直像春天的新苗,见着风见着雨,小胳膊小腿地蹭蹭往上长,衣服鞋子都买不及。脸儿圆嘟嘟的,眉眼却是活脱脱一副小雷正的样子。 此时正是大夏天,太阳都能把人晒脱一层皮,更何况小孩子娇嫩的皮肤。老刘心疼儿子,又舍不得钱打的,在一趟一趟地转车过程中,疲劳倒是把见雷正的紧张冲淡了不少。 终于到了那房子前面,老刘心里忐忑不安,紧张得手脚发抖。这一带很是幽静,路边停了许多鸽子,他们一走过,鸽子们慢悠悠地咕哝咕哝地飞开点儿,歪着头看着他们。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鸟儿,兴奋地大喊大叫,小手用力捶着爸爸的胸膛,口齿不清地喊:“好多!好多!了!爸爸,白了!”老刘努力地在教孩子普通话,可是他自己普通话就不行,自然孩子就只能把“鸟”说成“了”了。 老刘摸摸孩子的小脑袋,苦涩地想,这是雷正的孩子。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能稍微原谅他一点儿。那熟悉的大门就在眼前,老刘只觉得呼吸之间,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水泥似的凝住了,灰沉沉地不能移动。对雷正的思念,从来不曾间断,唯有到了跟前,才觉得真实而悲切。院子里的玫瑰开得正好,像哔哔剥剥燃烧着的火焰,热热烈烈的倾吐着香气。那时候,雷正拿着一把参差不齐没有修剪的玫瑰站在自己面前,那浅浅的笑容,温柔的低声细语,还恍若昨日。 小孩探头看了半天鸟,此时白鸽们悠悠地扑扇着翅膀,飞进了院子里,落在那青砖黛瓦屋畔,小孩马上挥舞着小胳膊,嚷着:“爸爸,要进去。”父亲却沉浸在回忆里,置若罔闻,孩子生气了,用力拍打父亲的下巴:“进去,要进去。” 孩子的吵嚷声,引起了院子里栓的狗一阵狂吠,那门卫远远的在里面看到门口的人,京腔大嗓门就开问了:“找谁啊你?” 老刘清了清嗓子,说:“我……我找雷正。”这句话在心里千回百转,练习了无数遍,此时说出来,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他有什么理由,重新回来找他? “雷先生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我……我是刘……” “什么张三李四,找雷先生的多了去了,他哪有时间一个个见哪?”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刘实在没有勇气再呆下去,哪怕再多停留一秒钟,他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只能在孩子的哭喊里落荒而逃。他走的那样快,脚下的勇气仿佛一点一点全部消失殆尽。自己就是那人口中不相干的张三李四,已经走出了他的生命,又何必再回来? 第 42 章 老刘背着孩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孩子累了,趴在胸前睡着了。天气这样热,身上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汗液,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背上粘糊糊的全湿了。老刘怕捂坏了孩子,况且孩子身上本来就长了痱子,稍微热一点都撒娇要挠,这么一天下来,可怎么好。他这一趟出门,是铁了心要找雷正的,以前住处什么东西能卖则卖,不能卖都送的送,扔的扔,根本没有打算走回头路,那时候对自己说“就是他不愿意见我,把孩子给他带,自己一个人,总能生活下去。”但内心最深处总还是希望雷正能够说出重新开始的话,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见都不愿意见自己。家里的门卫,都是熟识的,自己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那时候明明都他当另一个主人看的,现在却是成了人家口里的张三李四。就算他自报家门,他们也不愿意多听一句,如果不是雷正事先交代,他们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不耐烦? 老刘一阵阵的心灰意冷,他事先就知道雷正不可能再跟他一起生活,所以只是想把孩子还给他,而自己就在X城找个工作,看着他们,所以连X城哪里租房最便宜都找好了。大包小包的挨了不少白眼,终于到了租房的地段,果然一片一片的出租房,扑朔迷离的尽是大同小异的巷子。老刘累得脚底板冒烟,终于找到了一处房子,在顶楼,一室一厅,人家要230,他给人家还了个200,说了无数好话,房东大娘才勉强同意了,又嘱了不少不能损坏东西,自己小心安全的话,倒是个热心人。 房子真是蜗牛壳似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摆着一张木床,老刘从行李里面找出毯子等物,先给孩子铺了床,小心把他解下来,头发顶心都湿了,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刚一放下,他便蹬蹬小腿,举着小拳头,依旧香香的睡着。老刘实在累极了,用专门给孩子买的软毛巾给他擦了汗,自己冷水冲洗了身子,又拿抹布擦了擦木床,一歪身躺在孩子身边,一边拿着蒲扇给他扇风,一边抵不住瞌睡,渐渐就沉睡过去了。这黑甜一觉,毫无知觉睡到太阳西沉才醒来,睁开眼一看,孩子正趴在他身上,双手拿着大蒲扇玩呢。见他睁开眼,忙忙丢了蒲扇,扑到爸爸脸上亲了一大口,说:“爸爸,宝宝要吃饭饭。” 唯有孩子,才让他觉得安心。 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况且很多东西都要买,草草收拾了下,抱着孩子就出门了。跟着房东走了一遍,还是不大知道路,只能掂量着往前走,到了大街上,进了家小饭馆,叫了个饭,看起来脏兮兮的,桌面上一大层油垢,孩子要趴在桌子上玩刚刚买的草编蛐蛐,老刘从旁桌拿了张报纸给他垫着。刚刚展开,整个人都触电一般,身子不由僵住了,手指不知不觉抚上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仿佛他的眉眼都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指尖经过眉经过鼻经过唇,那纸上的人也变得立体起来,仿佛呼吸相闻,却再也不属于自己。 “雷正……金屋藏娇……女朋友……” 这种娱乐新闻,最爱写的不就是哪个麻雀又攀上高枝做了凤凰,可是怎么偏偏是他,偏偏又让老子在这种时候看见?老刘瞪着上面一副精英模样的雷正,恨不得在他脸上烧个洞出来,不就是两年没见?就把老子扔到太平洋去了,就算我是个老木疙瘩,好歹还给你下了个蛋,现在这宝贝还能吃能睡能闹,把我折腾得不成样子。老刘热火朝天地在心底抱怨,期待这一通抱怨能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鼻头却软弱得不像话,渐渐就红了,眼泪也涌进眼眶里,怎么往后压都没用。饭端上来了,老刘也没有注意,只是呆呆的看着雷正那西装笔挺的照片,两年多不见,他更加有了成熟男人的风范,不像自己,只是在走下坡路,越来越老,越来越软弱到需要温暖,需要陪伴。 “辣,辣,爸爸,辣呀。”坐在怀里的小孩,可能吃了片辣椒,辣的哇哇大叫,呼呼吹着气,大眼睛里含着一包泪水。 老刘忙忙叫他张嘴,果然嘴巴里还剩了半片红椒,叫他吐了,小孩便吐着舌头,可怜兮兮地喊爸爸。原来老刘发呆的时候,小孩子饿了,自己横操着勺子,急急忙忙地舀了几大勺饭塞进嘴巴,他人太小,分不清什么辣椒,一股脑的吃了,这会子满嘴里辣得慌。 老刘给他倒了点凉水漱口,漱口完了叫他含口凉水,他便乖乖鼓着腮帮含着,老刘在心里叹口气想:儿子啊儿子,你爸都有了新人了,不会再稀罕你爹这能生孩子的男人了,更加不会要你了,你以后就跟着爸爸过苦日子吧。狠狠把那报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算了算了,老刘,少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想着别人是情圣,跟你似的,惦记一个人就傻里傻气惦记一辈子。 小孩辣怕了,老刘再也给他喂饭,就小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口不肯吃了。老刘狠了狠心,给他要了碗玉米排骨汤,另外拿了个小碗泡着饭,他才高高兴兴地自己抓着勺子吃起来,吃得满脸都是饭粒。这孩子性格随自己,好养的很,不挑嘴,随便给什么都吃。老刘颇有些心酸的想,儿子啊儿子,你就是个苦命小人儿。 吃了饭,孩子不肯要爸爸抱了,自己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不时要迈着小短腿跑起来。一路上讨价还价,买了被褥日常用品,依旧把孩子绑在胸前,搬着一堆东西,飞奔回去了。孩子渐渐大了,愿意自己走,不愿意被父亲这么绑着,只有飞快跑起来,他才能不闹腾。 一连几天下来,又是采买又是打扫,总算煤气锅碗瓢盆都有了,终于可以给孩子做点好吃的,老刘心里也有了点安定的感觉。就是这小房子热的很,火炉似的蒸着人,小孩儿满头大汗,只穿着一个小褂子,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大喊大叫宣泄他的无穷精力。 老刘坐在床上算账,本来身上就只有那么一点子钱,这几天花下来,就没剩多少了,以后还要养孩子,这么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老刘想着必须找工作,可是还有这脱不开身的小东西,不由愁上心来。他是一没学历二没技术,这里又没有半个熟人,有些后悔起来,怎么那天从雷正那儿回来就冲动地到这里租了这么个房子,这几天还当家似的,把东西凑合着买齐了。见不到他,没有结果,不是会C城更好吗?心里总是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能再遇到他…… 小孩儿不管他这些伤心忧郁的,浑身热呼呼的钻进父亲怀里,清脆地说:“爸爸,要冰棍儿。” 老刘看他玩得气喘吁吁,小脸蛋儿白里透红,很是可爱,点点他的鼻头说:“吃吃吃,就知道吃,小混球儿,养头小猪也没你这么能吃。” “小猪不会叫爸爸。”孩子响亮地回答,同时踮起脚亲了爸爸一口,“宝宝能亲爸爸。” 老刘心肝宝贝的把他搂进怀里,哈哈大笑说:“乖乖的,爸爸给你买冰棍儿。” 第 43 章 找了几天的工作,总是没有合适的,倒是托儿子的福,跟邻居厮混熟了。那天他非得自己爬楼梯,不许父亲扶他,他一个人迈着小步子硬是爬上了顶楼。老刘让他乖乖不要动,动手掏钥匙开门,结果小孩怦怦地敲对面的门。老刘颇为尴尬地对开门的女人说:“真是抱歉,小孩子淘气,宝宝,快喊阿姨。”小鬼甜甜地叫声“阿姨”,看到屋里面坐在一个小丫头,马上高兴地叫了一声,钻进门里去了。这么一来二去的,老刘知道了对面住的就是个单身妈妈,女人叫黄珍,老公车祸死了,就剩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自己家里的房子租给别人住,在这里租着一室一厅小房子住着。带着个小女儿,叫周甜,三岁多了,很是可爱,见了面就甜甜的叫伯伯叫弟弟。小孩儿没有玩伴,看到甜甜很是高兴,天天要过她们家玩。老刘是个热心勤快的,什么事不用女人开口,都抢着做了。就这么半个月过去了,两家关系就好了。 这天女人领着孩子从外面回来,宝宝听到隔壁的开门声,隔着门就大喊黄阿姨阿姨。黄珍应了一声,老刘打开门,小孩儿便钻进她们家里去了,屋里马上响起两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叫喊声。老刘无奈地笑笑,说:“宝宝盼小玲回家都盼了一天了。”黄珍给别人做清洁阿姨,每天早出晚归,孩子也是带着出门。 黄珍看着两个小孩子在大厅里哄闹,回头对老刘说:“刘大哥,我今天问过我们头儿了,说是还缺一个打扫卫生的,最近刚走了个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老刘心里一热,他不过是偶然间跟黄珍说起找工作的事,她倒是放在心上,还给自己打听了。老刘有些迟疑地说:“好当然是好,可是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这个孩子,离不得人啊。” 黄珍笑着说:“这个没事,我们家小玲天天就是跟着我在那儿,那些都是熟人,只要孩子不闹得过分了,头儿也不管我们。到时候,把他们两个都带过去,你做事的时候我看着,我有事你也能看着,这样不是挺好。” 老刘含笑点头:“这可真是多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 “你明天先去报个到,下午再去做个体检,后天就能上班。” 这对困窘的老刘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晚上做了一桌子菜,请黄珍吃饭,两个小孩儿争先恐后地要去给大人装饭,看得两个人都笑了。 黄珍说:“自从搬到这里以后,小玲都没有什么同龄小朋友,这些日子跟宝宝一起玩耍,不哭不闹的,省心了很多呀。” 老刘笑着说:“宝宝也是,小孩子就是喜欢热闹。” “总听你叫宝宝宝宝的,总有个大名吧?” “哦,现在还没有大名,等三岁以后再说吧。” 没有大名,想等那个姓雷的给他冠上他的姓,再给他取个名字。老刘那心惆怅得不行,自己这是坚持个什么劲儿啊?人家都金屋藏娇,交起女朋友了,说不定哪天放开那倒霉的报纸,就能看他的结婚照,他怎么会稀罕我给他生的儿子?老刘充分发挥他自怨自艾的本事,完全没有注意到黄珍在说:“啊?这是你们那儿的习俗吗?”就知道她似乎说了句话,所以就胡乱点点头。 第二天,老刘特地换了身衣裳,跟黄珍一人抱一个孩子,坐着公交车上班去了。刚下公交车,老刘就有点迈不开步子了,眼前那嚣张的大厦不是雷正家的是谁的?黄珍在后面催他:“可别迟到了,给人第一印象不好。”老六那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味道,他统共就见过这大楼一次,那时候心情就不用回味了,总之是凄苦二字。没想到第二次见这楼,心情还能比第一次更糟。老刘在心里对自己说:老刘啊老刘,你也算是个能人了。 果然都是黄珍的熟人,那领头的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见了面,点了点头就好了,填了个试用期合同,发了两套衣服,领了写劳动工具,基本上老刘就属于清洁大叔的一员了。 钱不多,但是工作也不累,由于是黄珍介绍的,大家都很友好。他负责的是大楼背面的地面卫生,这里旁边就是居民区,人流量小,基本上就是停了些车,空旷得很,所以每天把儿子放在一边玩耍。小孩子真是神奇的生物,他们即使在最单调的环境里,也能自己生出许多乐趣。比如此时,小孩儿就盯着一辆车,前前后后在那儿看,一会儿还小手上去拍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沉浸在一个什么的神奇世界里。 老刘在一旁拖地,怕人看见说闲话,正要张口喊孩子,那车门开了,车上走下个人来。老刘只觉得声音迅速凝固在喉咙里,变得铁球似的的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紧紧握着拖把杆子,却觉得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抽光了。这个人,每一次看到他,都能让自己死一次。 雷正坐在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就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小背心的小男孩,围着自己的车又说又笑,不由含笑看着他。看起来小小的,眼睛清澈明亮,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是可爱。他忽然把整张小脸都贴到车窗上,正好奇无邪地瞪着雷正,雷正一霎时有种熟悉的激流涌动的感觉,也不由盯着那张圆嘟嘟的小脸看。男孩朝里张望了一会,什么也看不到,有点儿失望,奔奔跳跳跑到车头那里去了。 雷正忍不住打开车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觉得浑身细胞都激动起来,想要接近着鲜亮的小生命。 小男孩看见车子里下来一个叔叔,倒是有点吓住了的样子,不过还是勇敢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雷正尽力做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时俯下身,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太微妙,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叔叔,小鸭子掉了哟。”小孩伸出白嫩的手,指着雷正身后。 雷正低头捡起不小心带出车的小公仔,递给小孩:“这个,送给你。” 小孩摇摇头,表示不要。 雷正便把公仔扔进车里,蹲下身子问小孩:“你叫什么?怎么一直在看我的车?” 小孩张着小嘴大声说:“宝宝,宝宝。” 雷正想着这是家里大人的昵称,不由摸摸他头:“你爸爸姓什么?” 小孩儿说:“老刘,爸爸姓老刘。” 雷正一刹间恍惚了,似乎蹲得腿麻了,气血一阵阵往上涌,脑袋空洞洞的,一片漆黑。 他拍了拍车头,挺着小胸脯自豪地说:“雷爸爸有车车,雷爸爸教我开车车。”老刘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跟小孩说雷正,在小孩的意识里,雷正是一个没有见过面,但是很亲密的人,他用小孩子纯真的心灵一心一意爱着这个,老刘为他勾勒出的雷爸爸。此时真正的雷正雷爸爸到了他言情,却半点也不知道。 第 44 章 小孩子还在一心一意地看着车子,雷正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这穿着鹅黄背心的小男孩,白白嫩嫩,骨子里流的是我的血。雷正想狠狠拥抱他,可是他那样小,怎么禁得起那样沉重的一抱?两年了,这孩子……那时候他只是隔着肚子抚摸过他,现在他却活活泼泼的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果不是那个人狠心! “你爸爸在哪儿?” “爸爸!”小孩清脆响亮地喊了一声,同时摇摇晃晃地朝老刘刚刚所在的地方跑去。那里正是一个大柱子,小孩跑到柱子后面找,柱子后面只有一个匆匆留在地上的拖把,没有父亲的影子,疑惑地又喊了一声“爸爸”,没有人答应,左看右看都没有,不由得小嘴一瘪,要哭了。 雷正冷然地看着那地上的拖把,躲我,好的很,还在躲我。 他一把抱起孩子,快步走进车里,完全不管孩子大哭大叫“爸爸爸爸啊”,轰隆一声发动车子。 老刘躲在大门盆栽后面,泪腺不受控制,只管往下掉眼泪。这个人,思念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到了眼前,却没有勇气走近。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他还是那么耀眼,看到他下车的刹那,自己就变得睁不开眼睛。就算是在两个人最好的时候,老刘都常常被自卑折磨,此时是自己离开他,又再有什么脸面回到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孩子抱走,却半点也不能动。心脏痛得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按住都不能缓解。抽泣声眼看越来越大,势必引来更多的人,老刘泪眼模糊,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整个人都撑在墙上,若不是如此,他没有办法支撑起自己软弱的身体。 黄珍听说老刘情绪不稳,急忙跑进洗手间,敲门问:“刘大哥,你怎么啦?” 老刘用力擦那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没事,下午可以请你帮我请个假吗?” “当然可以,回家好好休息吧。宝宝他……” 宝宝,我的宝宝,老刘只觉得心如刀绞,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再也不能了。来X城之前,明明想好了,只要把孩子给雷正,只要孩子能过好日子,自己以后孤独终老也没有关系,可是孩子真正走出了自己的生命,才明白这是自己身上一块肉,活生生地被自己割开,送给另外的人,是那么痛,痛到不想再活下去。 雷正把孩子放进车里,系紧安全带,开着车就往家里走。孩子张牙舞爪地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也哑了,最后哭得累了,睡着了,在梦里还抽抽噎噎的。 车子快速驶进雷家大院,门卫照例过来给雷正泊车,见他打开车门,把钥匙扔给自己,并没有马上走开,而是打开另外一侧的车门,从里面抱出一个穿着一身明黄的小男孩,不由吃了一惊:“雷先生……” 雷正没有理他,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进门去了。他从来没有抱过小孩,僵硬地双手抓着孩子往大厅走。 “哟,这是谁家的小孩儿?”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近他,被僵硬的姿势逗笑了,伸手接过孩子,看了看,脸上显出讶异的神色:“咦?这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这是我儿子,您孙子。”雷正说。 雷父雷云武吃了一惊:“这……” “他生的!”雷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就是那个孩子,走的时候已经五个月了。” 雷云武惊喜地俯身看着小孩,小孩儿满脸泪痕,时不时地吧唧吧唧小嘴巴,不安分地扭动着小身子,惹人怜爱,不由亲亲他白嫩嫩的小脸,说:“爷爷的乖孙,总算是见着你了。”喜滋滋地抱着孩子往里面走,同时高声说:“小白,快点叫厨房弄点小孩子食物来,等他醒了正好吃。” 雷正走到沙发边,疲惫地整个人瘫倒在上面。雷云武抱着小孩,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翻来覆去地说:“瞧这眉眼,跟你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道脾性怎么样?”雷正闭着眼睛躺在沙发里,雷云武看他那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试探性地问他:“他爸爸呢?怎么不一起接回来?” “躲着我呢。若不是今天小孩在那看我的车,我还不知道他们就在我眼皮底下。”雷正恨恨地说。你狠啊,带着我的孩子跟别的男人幸福快乐,还敢出现在我眼皮底下!本来打算忘记你,就这么算了,是你自己找上门来。 他脸色可怖,做父亲心里很是担忧,说:“只要孩子回来就好了,放了他们吧。”看孩子满脸泪痕,肯定不是自己乐意走的,应该是雷正看到,强抢回来了。那人伤了雷正的心,他心里清楚,这两年,儿子简直是清心寡欲到了极点,却也阴郁暴躁到了极点。他强忍着两年没有去找他,现在那个人却忽然闯入他的世界,就像是千钧压顶最后的那一根头发,压迫着他本身已到极限的神经,他不会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只希望他不要用太极端的手段才好。儿子大了,半点也由不得自己了。 “爸,小冒婚礼也完了,你也该回美国了吧?”雷正忽然说。雷父一直心脏不好,那边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也有他的爱人。 雷云武叹了口气说:“你们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这老心脏可怎么受得了,还是早点回美国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好。我订了今晚的机票,就是要跟你说一声。你把小茂叫过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也让他见见小侄儿。” 雷正手紧紧抓着手机,按捺着不当着父亲的面就拨号子。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把他抓回来。 “把手机给我,我给小冒打个电话。” 雷正攥得热乎乎的手机,到了父亲的手里,他先轻声细语给黎小冒打了个电话,又打了个长长的国际长途,手机没电了,孩子也醒了。睁眼一看,是个陌生的地方,眼前又是两个陌生人,张嘴喊“爸爸,要爸爸,要回家”,声音中气十足,连楼外门外都听见了。雷云武把孩子放进雷正怀里,说:“好好沟通沟通感情。”平安啊平安,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啊。 雷正刚接过小孩,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小拳头,小孩凶巴巴地瞪着他,认出他是抱自己上车的人,大声说:“坏蛋,大坏蛋。” 雷正捉住他的小手,柔声说:“宝宝,我是爸爸,叫爸爸。” 孩子努力怒目而视,用力要把小手挣脱出来父亲的铁钳子,小脸儿都憋红了,还是不行,扑到雷正身上,张大嘴咬住他的下巴用力拉扯。雷正单手就把他举到空中,孩子也不怕,跟父亲大眼瞪小眼。 雷云武呵呵笑了:“这孩子性子随你,当时我从孤儿院把你接回来,你一拳头把我打倒在地上,痛了我好几天,小兽似的凶。” 第 45 章 雷正站起身来,将孩子在空中抛得很高,稳稳接住,孩子完全不怕,兴奋得嗷嗷大叫,口里还嘹亮地配合着“飞飞,飞飞”。 孩子清脆的笑声,砸在地上,又四溅开来。这冷清了两年的屋子骤然充满生气,空气似乎也变得热烈起来,压抑低沉一扫而光。这么抛了半天,抛得雷正手臂酸了,才一把将他放在膝盖上,两人面对着面,雷正看着小孩的眼睛,低声说:“叫爸爸。” 孩子疑惑地摸摸他的脸,雷正忽然有一种特别紧张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好像血液全部都涌到了胸口,沸腾着要爆炸了。孩子,这是跟我血肉相连的孩子,他,给我生的孩子。 小孩看了半天他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他脸颊大大亲了一口,抱着他的脖子,小脸蹭着他的脸,欢喜地喊:“雷爸爸,雷爸爸。”老刘的钱夹子里有雷正的照片,他平时无事的时候,喜欢拿着照片教孩子喊“雷爸爸”,孩子此时跟雷正玩熟悉了,觉得很是可亲,此时看着他的脸,忽然福至心灵,模模糊糊地联系起来了。 那一瞬间,雷正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流了下来。雷云武从来没有看过儿子落泪,他总是坚强地像一面铁墙,此时却被最柔软的东西穿过融化了。这样就好了,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那样落寞了。抛弃他的人,给他的东西,只怕比他能想象的要多太多,可是从他这儿拿走的,也是刻骨铭心的。他们在一起,不过短短的几个月里,可是这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那个男人给儿子的影响。他在时候,他是那样快乐。他走了以后,他又是如此的抑郁不堪。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孩子感情的事情,做父亲又能做什么呢?大儿子成天郁郁不乐,小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儿子还都喜欢上男人……只怪自己年轻时太重名利,才落得如此下场,只盼他们往后的人生能好起来。 晚上一起吃饭,黎小冒看到小鬼,大惊小怪地说:“哇,缩小版的哥哥。”从雷正手里抢过小孩,抱着亲个不停,小孩也不认生,被他亲亲的咯咯笑个不停。老刘能生孩子这件事,除了他们父子知道,白愚等几个人知道,别的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此时黎小冒心里难免想着,哥哥看起来那么在意刘大哥,还不是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如今还领回家了,刘大哥重回这个家的可能真是越来越渺茫了。 白管家给孩子专门弄了儿童餐,他便坐在雷正的膝上,自己拿着勺子舀着吃,吃得一桌子都是,一桌子人都被他逗笑了。他吃了一半,看见端上来一盘鱼,马上摇着雷正的手:“宝宝吃鱼,鱼。”黎小冒狗腿马上把鱼端到他面前,大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快拿着勺子戳了一大勺,得意地说:“留给爸爸吃。”他心里惦记着老刘没有吃饭,喜欢吃鱼。雷正一阵翻江倒海似的心痛,小孩把鱼放进碗里,就已经把勺子往嘴巴里送了,吃完后哇哇大叫,“辣啊,爸爸,辣。”而后哭起来,把勺子一扔,哭着要爸爸,要回家,怎么哄也哄不好了。雷正无心吃饭,抱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面轻轻颠着孩子一面柔声哄着:“哦哦哦,宝宝不哭,乖孩子不哭。” 黎小冒扔下饭碗,跑到楼上婴儿房去给他找玩具,抱了一大堆下来,孩子看也不看,一旦玩具接近他,马上用力推开,大声嚎着“爸爸,爸爸”。同时用力拍打雷正,那小拳头很是有力,打得咚咚作响。 雷正掏出电话,拔了个号:“喂,给我马上查公司清洁工,叫刘平安的,马上弄到我这儿来!”他还没说完,小宝宝发怒了,用力夺了他的手机,狠狠扔在地上,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哭声,喉咙有点哑了。雷正心疼,抱着他上下颠着:“乖乖不哭,爸爸就来了。爸爸就来了哦。” 雷云武笑着叹气:“可知道,你们妈妈当时养你们多么不易。你在家好好看孩子,小冒送我去机场就行了。” 黎小冒一面挨着小鬼的拳头,一面说:“我在家看孩子就可以了,哥哥你去送老头嘛。” 雷云武笑骂:“没良心的小贼,白养了你了,有了小的就不要你老子了?” 孩子不停地哭,哭得雷正心里心疼极了,他拳打脚踢从雷正怀抱里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往屋外走,好几次差点摔倒,依然不停。等他跑到门口,看到四周静悄悄的庭院,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心里更加害怕,哇地一声又哭了,眼泪豆子似的往下掉,小手紧紧抓着门框,大声嚎“爸爸,爸爸呀”,喊得黎小冒心里酸酸的。雷云武嗬嗬嗬笑道:“哭得这么响,长大了一定是个开朗的好小伙。儿子啊,情啊爱啊,这种事情事半分也勉强不来。平安他已经给了你生了一个儿子,就这么两下罢了吧。” 平安,儿子?黎小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看看孩子,又看看雷正,最后看着老爹,说说:“等等等等,大嫂难道是个女人?”他那脑子里冒出老刘穿花裙子踩高跟鞋的形象,马上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浑身鸡皮疙瘩。“可是大嫂,没有那个……” “没有哪个?”许让从门外进来。 黎小冒那脑袋此时就像信息输入过量的电脑,已经系统崩溃,直冒青烟了,所以完全无意识地回答:“我跟他睡觉的时候,摸过啦,没有胸啊。奇怪,奇怪。明明是平的。” 抬头一看,正是许让那变幻不定的脸,不由说:“我们一家人吃饭,你来干什么?” 许让隐忍地笑笑:“爸要回去了,我来送送他。” 黎小冒满脸不屑地说:“谁是你爸?就在那里乱叫。”雷云武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说:“不是小孩子了,别成天的跟他胡搅蛮缠。我是你爸,就是他爸!” 雷正此时已经抱着孩子到屋外去了,黎小冒看也不看许让,鼻子朝天跟着他哥哥出去了。 孩子那是天崩地裂似的哭法,哭得雷正心里乱成一团,不住地打电话催,那口气一次比一次恶劣,那边接电话的只差抖成一团了。可也是,到了公司,特别容易就找到了他的住处,敲了门没人应,自然破门而入,里面毛都没一根。逼问邻居那孤儿寡母,自然也没有结果。这老大要找的人,就忽然人间蒸发了似的,偏偏那边还来夺命连环催。 雷正从来不知道小孩子的精力可以那么旺盛,这小东西打得他都要满头包了,还是不停地吵嚷,真是个小魔星。家里那一群人平时都是挺怕那不苟言笑的雷先生的,此时看他被小鬼揍,可不是小暴龙揍大暴龙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继而生出一点幸灾乐祸的平民快乐来,因此都在角落里笑眯眯地看着,无形之中觉得这小鬼挺可爱的。 许让开车送雷云武,黎小冒臭着个脸跟着走了,孩子看着汽车走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拽着雷正的领带:“要坐车,找爸爸,车车,要爸爸。”他想到自己是被车子带过来的。哭得累了,小孩整个身子软绵绵地趴在雷正肩膀上,让雷正有一种被依靠的感觉。雷正拍拍他的小身体,说:“好,做车车,找爸爸去。”他不自觉地,学着孩子的口气,说出这么一句让白管家全身鸡皮疙瘩全立起来的诡异可爱腔。 “少爷,那边打电话过来,刘先生失踪了。”白管家轻声说。那边实在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此时不敢再打雷正电话,只能偷偷打了白管家的电话,反正他就是冰做的,不怕雷正冷眼冷笑冷气冰雹。 第 46 章 白管家说完那句话,都能感觉到雷正额上那青筋乱跳。而孩子听到刘字,从父亲肩上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白管家。 “找!不管什么法子,今晚找不到人,都别回来了!”雷正牙咬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那些笑眯眯躲在角落里的,全部调整表情,能躲多远躲多远了。白管家淡然应了一声,打电话去了。孩子等着雷正开车,看他默默地看着外面,不由焦躁起来,低头一口咬住父亲的脖子,小嘴没什么力气,啃不动只好又放了,童稚甜嫩的声音生气地喊:“车车,要爸爸!” 雷正心脏痛得没法供血了,只觉得脑部缺氧,眼前一片黑。总是这样伤我的心,我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痛。 他柔声安抚孩子,同时高声叫人备车,家里人都不敢动,还是白管家开车过来,打开车门说:“少爷要去哪里,我来开车吧。”他很是担心雷正这个样子,把车钥匙给他,不是把别人撞了,就得把自己撞了。 雷正抱着孩子坐在后座,孩子等他一坐稳就挣开,自己爬到旁边端正坐好了,气势十足地指示:“快点开,宝宝要回家。” 白管家笑着答了声:“是,小少爷。” 雷正往孩子身边挨点儿,说:“去他租房子那儿吧。” 车子平稳地开着,凡是车子过去,前面落着的鸽子慢吞吞地飞起来,又落到前面不远的马路上,天色渐渐暗下来,像落了一地的白色花朵。孩子趴在车窗上看鸽子,脑子里想起一些上次在这里的片段,说:“爸爸看鸽子,哭了,在门口,爸爸哭了。” 雷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摸摸他的小脑瓜,说:“爸爸怎么哭了?” 小孩转过脸来看着他,说:“爸爸哭啊,爸爸坐火车,找雷爸爸……” 孩子翻来覆去地说不清楚,雷正却心里一动,他来找过我?他来找我做什么?顿时像烧开了一锅滚水,浇得整心都滚烫起来,恨不得马上见到这个人,马上听他亲口说说怎么回事。 车子停在闹市口,再也开不进去了,雷正抱着孩子,跟着引路的走进老刘那出租房,小孩看见那房子,立时高高兴兴地笑了。刚走到门口,他就叠着声地叫爸爸爸爸。雷正知道那屋里根本没有人,不知道进去了小孩子要伤心成什么样子,自己也一样,失望这种灰蒙蒙的情绪从他走的那天就一直跟着自己,从来没片刻稍离。 小孩从雷正怀里跳下来,飞快地跑进房子里去了,雷正还没进门,就听到他爆发出一声洪亮的“爸爸”,接着就是大哭声了。他刚刚要进门去,就听见隔壁门开了,里面走出个战战兢兢的女人,看了他一眼,说:“宝宝,快到阿姨这里来。”她因为害怕,声音又急又尖,整个人都缩贴在墙上,半点不敢靠近雷正,这个人太过高大,脸色阴郁,加上她今天白天受了惊吓,愈发觉得雷正不是个好人。 孩子听到黄珍的声音,愈发哭得大声可怜,投入她的怀里。黄珍趁雷正一个不注意,拖着孩子走近屋内,手抖脚抖地关上门。她将两个孩子都放进卧室的床上,拿起手机拨110,手软得厉害,手指更是麻木了一般,使不上半分力气,两个孩子在身边不停地哭。这时候手机倒是忽然响了,她得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接通了。 “救命,快救命!”黄珍对着电话失声大叫,根本没有听到那边说什么,只是失控地大叫。她是个平凡妇人,平日闹个贼都能吓得肝胆俱裂,更何况今天这种一群拿枪的人?若不是听到孩子哭声,她是断断不敢开门出去。 雷正皱着眉头,听女人在里面大叫,又听到两个孩子都在大哭,不由伸手推门,门竟然应手而开。原来黄珍刚刚太过害怕,根本没有把门锁紧。黄珍听见脚步声,吓得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抖成一团。电话里传来焦急地喂喂声,那声音太过熟悉,已经在脑海里温习了千万遍,以至于雷正以为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雷正俯下身,拿起电话,放到耳边,那边还在焦急地问:“黄珍,究竟怎么了?喂?喂?” 雷正心里有无数的话,却最终变成冷冷地一句:“是我,雷正!” 老刘挨了一顿打,脸上都有不少淤青,衣服也在打斗中弄破了,头发乱糟糟的。他蹲在派出所牢房里,脑袋里钝钝的,仿佛装了一锅粥似的,根本不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子被人抱走了,他不过是看到一个迷路的孩子,想送他回家而已,中途孩子饿了,他带他吃了碗面,怎么就抓了起来,说他是人贩子,还不由分说揍了他一顿?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胆子小的很,此时就被吓破了胆子,不知道他们要给他按个什么罪名,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黑屋子里面呆多久。忐忑不安地坐着,别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灵魂似的。 民警问了他很都问题,他却只能呆呆地惊恐地看着他们,完全答不上话。也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温驯,那个看管他的年轻小民警问他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老刘听了这话,也只是呆呆的。家里,打给谁呢?孩子没有了,家里就空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要给黄珍打个电话,告诉她,那工作自己不能去了,只是麻烦她又要去解释,白白要受气。拿起电话拨了黄珍的号码,就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一颗心吊到嗓子眼里。小警察也跟他一样紧张地听着电话。 那边就传来一声:“是我,雷正!”声音是冷淡的,听不出一丝感情。雷正的声音一向磁性低沉,却从来没有这样冷漠坚硬。老刘在听到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心落到一个很深的地方,连自己也摸不到了。明明之前没有抱着那种期望,可是听到这样没有感情的声音,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第 47 章 老刘听到雷正的声音,惶恐情绪变得镇定,忽然觉得没事了,有他在孩子和黄珍身边,一切都会没事。他不由松了口气,声音不自觉的变得轻快了。 雷正问:“你在哪儿?” 老刘看了看牢房,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过了一会,才低声回答:“我……我在派出所牢房里。” 雷正心底一沉,他倒是没跑,给弄到派出所去了:“怎么回事?” 老刘呐呐地说不清,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不由变得期期艾艾起来,还是小警察给他接了电话,三句两句地跟雷正说明白了。 雷正心知老男人那善心发作,又被人给骗了,把自己绕进局里去了。什么迷路的小孩,那是专门等你领了小孩以后,讹你钱的,偏偏那小孩是不久前人贩子拐走的,警察局里正好有孩子的照片,老刘就被当成人贩子给抓了。 他听见老男人嗓子沙哑,说话带着鼻音,知道那胆小的人一定是哭过来,不由柔声说:“别怕,我一会过来接你。” 这青年的话,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老刘听了以后,也能稍微安稳一点儿坐在那硬邦邦的床上,不至于全身发抖。 雷正挂了电话,抱起黄珍身边的小孩,说:“宝宝别哭,我们一会就接爸爸回家了。”同时和颜悦色地问黄珍:“平安搬到这儿多久了?他家里几个人?” 雷正笑起来的时候,很英俊迷人,看起来是个正派人物,黄珍听他讲电话,已经稍微放心了,说:“还没搬来一个月,家里就他和宝宝两个人。你是?” “我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你工作地方的老板,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一点也不要泄露出去,明白么?” 安抚了黄珍后,抱着孩子即刻便往派出所去了。白管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事情,车到那儿,老刘也到了派出所门口。老刘茫然地看着夜色渐浓的街道,又看看自己这狼狈的一身,不免悲从中来,他不懂他们为什么抓他进去,却知道他们为什么放他出来。是雷正帮了他。他看到眼前猛然停住的那黑车,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要躲。哪里有地方可供他躲呢?这老男人就像鸵鸟藏头似的,急急忙忙把自己藏在那柱子后面,明明还露出半边身子。孩子看见他,得了宝似的,飞快地挣脱雷正的怀抱,跑到他面前,紧紧抱着他的腿,再也不放开,边哭边喊:“爸爸,坏爸爸,不要宝宝了,坏爸爸。” 听到“不要宝宝”几个字,老刘只觉得心如刀割。孩子只是无心说出这几个字,自己却是有心又把他还给雷正,不是要离开他又是什么呢?什么东西碾过心脏一般,力气都被抽尽了,他蹲下身子,想给孩子擦擦眼泪,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连手都是脏兮兮的。反倒是孩子看见他满脸泪水,踮起脚撩起衣摆给他擦泪水,还说:“爸爸,别哭别哭。”老刘亲亲他的小脸,心酸的不行,早知如此,就带着他,两个人一起生活,再也不要回X城,也不要让他见到雷正。雷正拥有常人梦寐以求的财富权利,他有的,却只是这个孩子而已。他离不开这个孩子,今天不过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已经伤心的不成样子,以后要分开几十小时,几年,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痛如绞。孩子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哭了几声就停了,他从来不是个爱哭的小孩。孩子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咕噜咕噜”,他摸摸小肚子,脆生生地对父亲说:“大肚子想吃饭咯。”老刘吃饭前经常拍孩子的小肚子,问他:“是宝宝想吃饭还是大肚子想吃饭呀?”孩子总是调皮地回答:“是大肚子想吃饭呀。大肚子是贪吃宝宝。”这也是父子之间的小亲密。 老刘抱起孩子,却没有勇气看对面的人,只是低着头往旁边走。孩子搬住他的头:“雷爸爸,坐车车。”他的意思是要坐雷正的车去吃饭。小孩生下来就很少出门,没有什么机会坐车,很喜欢坐车的感觉,还想接着去坐呢。他却不知道他父亲此时心里翻江倒海的,又是尴尬又是悲伤又是胆怯,总之是无数的情绪在脑海里溶成一锅,弄得这本来就反应迟钝的大叔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雷正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只顾往旁边走,不由怒向心上生,你就这么厌恶我?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使了个眼色,旁边早有人上去抓住老刘,塞什么似的塞进车里去了。 小警察站在楼上看着,心里想:哎,这老实大哥也忒倒霉了,刚放了出去,怎么又惹上了这么个魔王? 老刘碍于有孩子在,做声不得,只能由他们开车走了。雷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他身边,目不斜视,也不说话,老刘只觉得整个车里都冷冰冰,他就是那不小心闯入冰山的人啊。偏小孩子不肯安生,窝在他怀里问:“爸爸,脸上有痛痛。”又问:“衣服坏了。”又问:“爸爸不要宝宝了?”没完没了的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揪心。雷正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我很生气的气势,老刘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悄声哄着小孩:“爸爸今天在工作啊,宝宝今天开心不开心?”孩子马上摇头:“不开心!没有爸爸,不开心!” “宝宝晚饭吃了什么啊?” “好辣好辣。”他边说辣,边吐舌头,还要表演当时吃鱼的情景,虚拟手里抓着个勺子,大动作把勺子塞进长得大大的嘴巴,然后忽然丢了勺子,吐舌头,大口呼气,喊辣,老刘情不自禁笑了。偷眼看了看雷正冷漠无波澜的的表情,又把那笑尾巴收回去。一路上老刘都是忐忑的,战战兢兢的,小心留意雷正的脸色,没来由地觉得畏惧,而且难受。雷正对他而言,从来是个没有琢磨透的人。此时此刻,他救了自己,却半句话不和自己说,老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第 48 章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压抑,唯有孩子开心的不得了,腻在老刘身上,叽叽喳喳没头没尾地说个不停,说了一会儿,实在是累了,渐渐地眼皮艰涩,呼吸绵长睡过去了。老刘便抱着孩子,渐渐觉得有点儿冷,小孩子娇弱,是最受不得寒的,不由小声说:“请把空调开小一点。” 雷正看了他一眼,老刘不由得觉得自己讨嫌起来,一身脏的坐着人家豪华车子,还有这么些要求。自己真是无论怎样做都是丢脸,只是想找个工作而已,却又弄到他的公司去。只是想帮助迷路的孩子,却被警察抓走,还弄得一身是伤的狼狈。如果雷正不肯伸出援手,自己也不知道要在里面呆多久。他一定觉得不耐烦了吧,这么一个老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他费心。那时候去找他,不就是什么都清楚了吗?他不想再看见自己,在他心里,自己跟街上走着的大叔张三李四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是坐着他身旁而已,就觉得电流一阵阵地通过身体,连脚趾都激动的战栗?忍不住偷偷用眼神斜看他的侧脸,两年不见,他似乎更加成熟稳重了,脸上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还是那么精致帅气,不像自己,像到了秋天的树,一阵风来都要瑟缩落叶,难看得很。他被雷正那么一看,心里那点鄙陋自视又膨胀起来,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变得小小的,滚进哪个角落,让他的视线落不到身上。 雷正见他一副正眼也不瞧自己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让白管家把空调调低了,伸出手说:“孩子给我。”老刘侧身把孩子放到他臂弯里,两人光裸的手臂相碰,老刘仿佛不能承受似的,急忙放开孩子,退开到一旁坐好。雷正依旧从喉咙里冒出一声令人恐怖的冷哼,姿势有些别扭地抱着孩子。老刘一瞬间又有些心酸,这孩子出生起,就跟阿黛一样,自己接的生,自己剪的脐带,小小的就只能得到自己一个人的爱,没有喊妈妈的权利。有一段时间,他渐渐跟别的小孩子玩,明白了有妈妈这种生物,整天揪着老刘问宝宝的妈妈在哪里。老刘在寂寞里,把雷正的照片拿出来,给孩子看,还告诉他“这是雷爸爸,宝宝的另外一个爸爸”,孩子的心灵得到了安慰,每天睡觉之前必定要听的就是雷正的故事。他当时对阿黛就那样好,如果孩子当时在他身边生下来,就不用跟着自己吃那么多苦,连好牛奶都没有吃过一桶。 白管家将车开得又快又稳,不久便到了家。车停稳后,他先下车给雷正开了门,同时又给老刘开了门,老刘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谢谢,白管家看都没看他,叫人泊车去了。老刘讪讪地收回笑容,慢吞吞地下了车,就感受到无数的目光,只能微微低着头,装作不在意。自己现在这样走进这房子,算是什么身份呢?别人会怎么怎么看他,完全不敢想象。雷正也不说什么,只是抱着孩子往屋里走,老刘跟在他后面,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亦步亦趋。雷正那副样子,眼神不用凶悍,表情不用狰狞,光是那低气压,就已经人兽莫近了。他抱着孩子直接往楼上走,老刘知道,楼上都是雷正的房间,他平常不喜欢别人上去,此时拿不准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雷正走到一半,看到老刘站在楼下不动,不由怒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上来洗澡!” 老刘本来一直处在一种沉默的境遇里,被他这么一吼,仿佛麻木的人惊醒了似的,仓皇地跟了上去。走进那熟悉的房间,两年了,里面什么也没换,水晶瓶里依然插着容光艳绝的玫瑰。雷正俯身把孩子放进被子,他便翻了个,屁股朝上睡着,雷正把他轻轻翻过来,给他盖上被子。孩子哼唧了两声,安静地睡着了,不由点头亲亲他的小脸。 回身一看,老刘还茫然地站在门口,便说:“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自己先去洗澡。”老刘应了一声,却像惊慌的孩子似的,不知道如何着手,洗澡似乎也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雷正叹了口气,给他找出睡衣毛巾来,走到浴室放好洗澡水,才走到门口对老刘说:“快去洗澡。”对这个男人,似乎怎么下决心要冷漠,只要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会心软。 老刘得了将军命令的小士兵似的,急急忙忙跑进去洗澡了,一身脏兮兮的,刚刚踩进浴室,就一地的黑脚印。那雪白的地板,雪白的浴缸,四处都是干净整洁的,自己这么一副狼狈邋遢样子,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躺在浴缸里,全身酸痛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一种懒洋洋的痛,让人一点也不想动。老刘那么躺着,脑子变得有点混沌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像做梦似的。他放松了下来,渐渐眼皮沉重起来。 因为雷正总是睡眠不好,白管家在浴室里熏了安神的香。老刘精神紧张了一整天,又累又饿又疲乏,此时躺在温水之中,不知不觉意识模糊,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个大巴掌狠狠抽醒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浴缸里的水咕咚咕咚地流出去,一会儿便只剩下自己赤条条地躺在浴缸里。雷正狠狠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起来,厉声说:“想死吗?!休想!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离开我!”跟我在一起,已经让你这么难以忍受,恨不得去死?雷正暴怒地想着,这个人抛弃自己两年不说,一见面竟然连句道歉都没有,还一副讨厌自己的样子。对我而言刻骨铭心的爱,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雷正不敢想。如果不是他在里面洗澡时间太久,自己进来看一眼,他是不是就要死在自己眼皮底下?看到老男人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在浴缸里,雷正只觉得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 老刘一瞬间有些茫然的委屈,眼睛有些对不准焦距,眼前的人看着像雷正,似乎又不是雷正,那个冷漠却温柔的情人。脸火辣辣地痛,雷正下手完全用了全力,那边牙齿似乎都松动了,耳朵里面也嗡嗡作响。看着他赤裸着呆呆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雷正心里更是火大。他抓起宽大的毛巾,粗暴地给他擦身上的水珠,好几次碰到老刘淤青的地方,也毫不手软,狠狠地一下过去,痛的老刘直哆嗦。老刘紧紧闭着嘴唇,任他给他套上那柔软的真丝睡衣,轻轻薄薄的一身,总觉得人都轻飘飘的,像没穿衣服似的,很是不自在。 第 49 章 孩子已经醒来了,自己掀开被子喊“爸爸要嘘嘘”,老刘连忙打起精神过去抱起孩子到洗手间。 小孩子自己尿完了,硬是要自己提裤子,一半背心扎进去,一半露在外面,他还特别得意,拍拍肚子:“爸爸,大肚子说饿死了哦。”老刘看看雷正,雷正笑着说:“宝宝饿了吗?我们到楼下吃饭去。” 小孩牵着老刘的手,说:“雷爸爸,爸爸要吃鱼。” 雷正看了老刘一眼,依旧笑着对孩子说:“恩,吃鱼,爸爸抱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蹦蹦跳跳跑进他怀里,在雷正肩膀上叫“爸爸快来”。老刘脸上那鲜明的一个掌印,是人都看得出是雷正刚刚的手笔,餐厅里人都早早的走开了,只剩他们一家三口安静地吃饭。孩子在家吃饭都是小桌子小椅子,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高大的桌椅,他那哪里是吃饭,就是踩在雷正膝盖上支使雷正要这个要那个。不过他是真的吃饭香,什么东西到了他嘴里,似乎都变得特别好吃似的。他夹了条青菜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回过身子,不甚灵巧地夹着往雷正口里送。平时跟老刘吃饭,都是这样,老刘俭省,他不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吃。此时见他把吃过的东西塞给雷正,不由得有些紧张,怕他生气。雷正却是笑呵呵地接了,夸张地嚼了几口,说:“好吃好吃。”小孩便有些疑惑似的,又拿筷子去叉了片青菜,一口放进嘴巴里,嚼了一口又呸呸吐了。雷正给他逗笑了,说:“乖孩子,青菜吃了对身体好的。” 小孩摇摇头,愁眉苦脸地说:“兔宝宝吃青菜,长长耳朵。宝宝不要长耳朵,丑丑。”他牢记老刘给他说过的故事,小白兔要多吃青菜,耳朵才能长得长长的。他说完又拿筷子叉别的菜去了。 有了孩子这个快活调剂,总算是好好地吃完了一顿饭。 时间一点一点地移过眉梢,漫过眼角,像一条漫长的河流,以柔和缓慢的力量,摧毁很多看不见的东西。 老刘看着雷正满大厅地跟着孩子疯玩,一动不动地坐着,终于觉出一点手脚麻木难受来。他们两个毫无形象地在地板上打滚,雷正趴着给孩子当马骑,看起来其乐融融,他一定会很爱这个孩子,把孩子带到他身边是对的吧?老刘在心里轻轻问自己,同时觉得心酸,都说孩子是忘性大的,一年两年不觉得,可是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也就慢慢地会把自己忘了吧?老刘慢慢走近两个欢笑着的人身边,鼓起勇气说:“你……” “困了就去睡吧,白管家给你收拾了客房,小冒旁边那间就是。”雷正打断他的话,看都不看他。 老刘便把到了嘴边的那句“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又艰难地吞回去,慢慢站起身来,往客房走去。孩子热衷于将一个机器人拆的七零八落,没有注意到父亲已经走开了,还玩得津津有味。 老刘走进房间,灯也不开,怕冷似的,爬上床,拉高了被子,将整个人都盖住。 雷正看着老刘的背影消失的拐角里,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该死,自己是怎么了,给他找那么一套贴身都睡衣,虽然只是坐在那里,自己就已经想要他想要得不行。怎么?变成了随地能发情的禽兽了么?雷正自嘲地笑笑。不能看他的脸,不能听见他的声音,否则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扑上去。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我走了,你再也不用来找我”这样绝情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怎么还不明白他的心?可是就算如此,还是不想放他走。但是那句话,却像一堵墙,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顾自地一厢情愿地对他说喜欢。 孩子终于把机器人全部拆烂了,打着哈欠四处找爸爸要睡觉。雷正很想带着孩子一起睡,怕孩子半夜闹起来,还是让他跟老刘睡。带着他洗澡,两个人脱光光,小孩子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鱼缸里洗过澡,在水里扑腾得欢,呀呵呀和叫着,摇着雷正的手臂说:“雷爸爸,小鸭子呢?小鸭子呢?” 雷正不知道他说什么,大约是平常洗澡老刘给他的小乐趣吧,便说:“太晚了,小鸭子睡觉了。”小孩嘟嘟嘴,把头伸到雷正面前:“乖宝宝要洗头发。”雷正从来没有给孩子洗过头,冲水怕冲进他眼睛里,揉洗发水怕弄到眼睛里,孩子开始还很乖,紧闭着眼睛给他洗,雷正那生手实在太生,眼看着孩子嘴巴一扁,就要哭闹起来。雷正三下两下地给他冲了水,赶紧的带着他打水仗,玩得一屋子都是水。洗完澡,小孩子边穿衣服,边表演鸡啄米,衣服套完,他也就歪在爸爸怀里睡着了。雷正亲亲他的脸:“今天先跟爸爸睡觉吧。”抱着孩子下楼,老刘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也没有,大约已经睡着了吧,雷正轻悄悄着打开门走进去。床中间鼓起瘦弱的一团,这老男人,已经瘦得这样可怜了。雷正挪开被子,把孩子放在他身边,手触到那人温热的气息,再也忍不住,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 老刘听见他打开门,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在黑暗里走进来,听见他走到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抽泣而抖动的身子,也努力抑制着让他保持僵直不动。 雷正摸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此时布满了泪水,心痛莫名,身体已比脑袋先做出反应,俯下身含住他的薄唇,反反复复恋恋不舍地含着舔舐着。光是被轻舔那唇瓣,老刘就浑身都着了火似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才能抑制一阵软似一阵的身体。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似乎期待他做点什么,雷正却抬起头,离开他的唇,老刘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地将脸别到另一边。心跳得像打鼓似的,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他还在想时,只觉得身上一重,雷正已经爬上床压到他身上了。黑暗里互相看不清对方,只能听见深重热烈的呼吸。老刘大脑完全短路了,脑门上一阵阵地冒着青烟,温驯地完全由着雷正。雷正像饿红了眼的野兽,吻暴风雨似的落在老刘额上脸颊上脖子上,最终落到唇上,深深地吸允着,老刘背部全部都麻酥了,那吸吮似乎要把他的灵魂吸出他的躯壳,吞下肚去,跟他溶为一体。他缠住他的舌头,浓浓地吸吮舔咬,战栗一波一波从脚底往上,老刘再也无法抗拒似的,轻轻将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仰起头,配合他的不断加深的吻。雷正本没有期待的回应,他手缠上自己脖子的时候,内心狂喜,更加情动难忍。掀开被子,手来到老刘胸部,隔着柔软的布料轻轻爱抚着那硬起来了的小粒,嘴一路亲下去,撩起他衣服,亲着那熟悉的久违的老男人的身体,老刘仰躺着,双手只能紧紧抓着床单,发出细碎甜腻的呻吟声音。这声音无疑是最强烈的催情剂,雷正一边扯下他的裤子,一边扯自己的裤子。忽然,小孩喊了一声“爸爸”,大大翻了个身,小手揪住爸爸的衣服。老刘心里一惊,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一脚就把雷正踹下床去了。 第 50 章 雷正正是甜蜜的时候,挨了这么个窝心脚,那火气大的恨不得把这房子焚为灰烬。他恼火地从地上爬起来,光着身子在床边站了一会,期待老刘能做点什么,或者伸手让他回床上,或者自己从床上下来,但是瞪了半天,床上依然只看到鼓起的一团。老刘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也是,以前的性交,每次都是自己强迫了,他才胡乱反抗着从了。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老刘此时就像只熟透的虾子,把自己全部裹进被子里,手忙脚乱地在被子里套被脱下的衣服,虽然是在黑暗里,却觉得似乎被人看光了一般。听见他走出去,狠狠地带上门,老刘还是觉得满脸火辣辣的,几乎可以煮鸡蛋了。他侧身拍拍孩子,孩子呼吸轻轻的睡得正是香甜,根本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老刘才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孩子还小,甚至也没有真的醒来看到他们怎么样,老刘却觉得羞耻不堪。 在黑暗里,他想,我可以将这个理解为雷正还是喜欢着我吗? 雷正欲望不得纾解,还挨了结实一脚,一肚子火跑到餐厅灌了大杯冷水,打算往楼上睡觉。正好这时候许让来了电话,他没好气地说:“你们又怎么了?”许让半夜打他电话,无非就是他那个惹祸精弟弟又怎么了。 “小冒把房间反锁了。” “你不是挺能开锁吗?”雷正怒气冲冲地吼,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每一个叫不叫老子舒坦。 “每次都撬锁,我累了。等着他给他开门,却总是等不到。”许让有些感伤地说。许让强硬隐忍,跟黎小冒纠纠缠缠十几年,付出一颗真心,换来的只是践踏,大约总也累了吧。 雷正口气缓和了一点:“去你酒吧喝酒吧。” 雷正出去后,老刘心里很是不安,走到门口打开条缝偷听,就听到他说要去酒吧喝酒,他似乎上楼换了衣服,不久院子里车子发动的声音,车子渐渐远去, 不一会儿一切归于平静。他要什么人没有,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拒绝他的人?自己跟他也不过是在酒吧里欢好罢了,自己可以,别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况且酒吧里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好看的少年多的是。老刘这么想着,刚刚雷正点起的那点热情,也熄灭了。他灰心丧气地回到床上,被子仿佛变得冷了许多,怎么盖都挡不住心上的冷。似乎要紧紧挨着孩子,才能稍微温暖一点儿。 老刘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黑色的虚空,开始回顾自己的岁月,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陷进回忆里面,好像老头子。可是自己是真的变老了,三十好几了,还是一事无成,倒把心态沧桑得像小老头子了。 刚到许让那酒吧,许让一大杯酒就摔在面前,雷正也不说什么,一口气干了。俩人闷喝了几大杯酒。 雷正把玩着酒杯,说:“他最近精神好点了吧?” “精神好得很,一天到晚的玩得人影都不见的。我现在可真是老了,放在身边怕他闷,走远了又要担心别人拐跑了。”许让苦笑一声,“今天他出去一天,晚上回来对着电脑看女孩子照片,我不过白白问了一句,就跟我赌气。” 雷正嗤笑一声:“你这倒不是恋人,倒像养儿子。” 许让说:“可不是,一会得像儿子似的疼,一会还得老子似的恭敬他。” 自己弟弟不是省事的,家里那个怯弱老实,却也总能成功地挑起自己的怒气。雷正想起家里那位,又是一阵怒气上涌,狂灌了几口酒,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出国了一段,让我在酒吧给你看着黎小冒?那会儿我就在吧台调酒,就遇到了他。” 那人走了两年,这是雷正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他,是代表已经过去了吗?许让不由想。 “一副又土又挫的样子,偏偏眼巴巴的盯着我。”雷正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老刘当时的样子,带着顶半新不旧的草帽,一身肥大花哨的沙滩装,手里还可笑地抓着把蒲扇。吻他的时候,草帽沿毛翻翻的刮在脸上,痒呼呼的触觉那么鲜明,寂寞的时候常常拿出来,慢慢地咀嚼那一点余味。 许让只见过老刘一次,只觉得是个温厚可亲的清瘦男人,这两年来才发现,雷正已经陷得如此之深。 就有人妖妖娆娆地过来勾搭。雷正不耐烦地说:“滚!”那人反而一屁股坐下来:“这不是雷大老板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把我这老情人都给忘了。”许让玩味地笑笑,雷正以前生冷不忌,处过的,一夜春风的,不是少数。雷正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孔雀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上了妆,猛然想起是个什么美容会馆的老板,在床上浪得有劲儿,可惜为人太叫人腻歪,好聚好散了。 那人凳子越移越近,眼看就要腻到雷正身上了,雷正钳住他的脸看了看,那浓浓的妆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不过现在眼下没人,有这么一个也好,松开手,说:“把脸洗干净,去你那儿。” 看着那浑身花花绿绿地孔雀男走远了,许让才摇摇头:“这种货色也要。我今天又要独饮到天明么?” “你可以去撬黎小冒的门。”雷正冷冰冰地说。 “强扭的瓜不甜,我等他为我改变心意。”许让摆出一副情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你也算了吧,那个刘平安没回来,再找一个就是,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黎小冒不要你,你怎么不重新找一个?”雷正脸色不好地反唇相讥。 许让苦笑:“这几年,他不是一直绑在我身边么?他不爱我,但是也没有爱别人。我怎么能逼他去爱别人?” “是啊,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别人,还跟别人跑了!”雷正狠狠地喝干一杯酒,以杀人的姿态走向那孔雀,许让不由想:今天那孔雀看样子不能善了了。不知道要被他弄成什么样子。 第 51 章 老刘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上沉沉的,眼睛还迷迷糊糊的,这被子怎么这么沉呢?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要伸手推开被子,只觉得手脚如缚,腰间不是横着一条手臂是什么?腿也被牢牢夹住了。背后是暖融融的触觉,分明是那宽阔的胸膛。这种想法一浮上心头,不由得背部都不可承受似的的冒起热气来。心下火烧火燎的,动也不敢动了。他……他不是出去喝酒了么?什么时候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老刘那么靠在他的怀里,贪恋似的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好像只过了几秒钟,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雷正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老刘轻悄悄慢慢地从他拥抱里抽出身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老刘坐起身,转头贪恋似的看着他的容颜,他睡着以后,整张脸都放松下来,在那刚硬的棱角线条上,又添了一点旁人看不到的温柔意味。老刘不由自主地想亲亲他的脸,嘴凑近他,心跳那样响,好像整个房间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有些耳鸣了。 凑近了,却发现他那脖子后面红艳艳的一团,分明是口红印子,老刘强迫自己转开眼睛,眼睛却完全不听大脑的使唤,怔怔地盯着那口红印。那印记就像什么刺人的东西,针似的刺进他的眼睛,刺进他的心里。老刘自嘲似的笑,一转眼就化成苦笑的一张脸,到底在伤心什么呢?你走了两年,还妄想别人为你守身如玉么? 在他怔怔发愣的时候,孩子已经醒了,发现床上不但有爸爸,还有雷爸爸,小脸上露出一朵明亮亮的笑。欢呼一声爬到老刘身上,伸出小手捏住雷正笔挺的鼻子,笑哈哈地说:“赖床的小狗狗,小狗狗。”雷正剑眉微皱,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张小孩大大的笑脸,不由笑了,伸出手把孩子揽到胸口上坐着,捏着他的小鼻子,小孩马上“哞……哞……”地学牛叫,还用小脑袋顶雷正的脖子下巴。雷正被他毛绒绒的头顶得直笑。老刘看着他们父子互动,温馨和谐的画面,胸口翻腾着的情绪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压不下去。 老刘勉强说:“宝宝要不要嘘嘘啊?”他不想马上就面对这个人,怕眼泪不争气地要流出来,徒惹嗤笑。 孩子马上点头要,老刘便得救了似的,伸手就要抱孩子往卫生间去。 “你还睡一会吧,我来。”雷正坐起身,把老刘按进被子里,同时给他盖好被子,一连串的动作像是做熟练了的,老刘贪恋着他这一点温柔体贴,躺进被子里。 他下床穿鞋,站起来老刘才发现,他整个身上就穿了一条内裤,看起来高大健美,背部线条优美而刚毅,臀型也很优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连那些健美书上的男模特都没法比。老刘有些羞涩地不敢正面看他,只在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斜觑着他健美的裸体。小孩巴在他的胸前,小手摸着父亲手臂绷起的肌肉,惊奇地说:“雷爸爸,硬的,硬的。”他又摸摸自己的手臂,还是软乎乎的,不由得更加觉得神奇了,不停地又摸又捏。 雷正抱着他上了厕所,要把他放回床上,孩子左扭又扭地不乐意,嚷嚷着要出去玩,雷正晚上折腾了整晚,此时精神不大好,还是按铃叫白管家给他拿衣服来。不一会儿白管家就敲门了,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开门,那门把手太高,他根本够不着,惦着小脚呼呼地使劲,嘴里还啊啊喊号子,很是可爱。雷正把他抱起来,握着他的小手一起用力打开门,白管家将衣服给雷正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那口红,知道绝对不是老刘的,不由轻飘飘地说:“主卧室不睡,偏要在这里挤客房。出去偷腥,也不知道擦干嘴再回来,还往人家床上爬。” 雷正心情大好,也不管他阴阳怪气,门一关把白管家拍在屋外,动作麻利地套衣服,全然没有注意到口红印。孩子刚到他膝盖,雷正对他而言实在太高了,他仰着头,响亮地问:“雷爸爸,偷腥是什么呀?”雷正心里暗骂白管家当着孩子面胡说八道,胡乱编了个解释,低下头对孩子说:“偷腥,就是吃好吃的东西。”一把将孩子抱起来,放在肩上坐着,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偷腥,就是吃好吃的东西啊?原来我已经不好吃了,变成嚼不动的老东西了啊。可是早上起来,腰上有他的手的温度,翻过身就能看到他的脸,是真的好。自己已经变得这样低微,低微到地底下去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雷正扛着孩子在屋子跑动,底下那伙人一见他神情松动,又开始做观望状,尤其是那伙女的,一副母性大发的样子盯着父子二人。白管家咳一声,把人都赶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雷正心情好,开他玩笑:“别总在别人后面咳嗽,变成幽灵了都。” 白管家面不改色地说:“管理他们,是我的责任。不像某些人,专干些不负责任的事。” 这就是话中有话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管家,其实是自己的兄弟。白管家这个人平时冷冰冰,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这么说,明显是在责怪自己了。不由挑挑眉:“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负责了?” “昨天刚把你老婆接回来,晚上就出去鬼混,还弄得一身口红印子。”白管家平静地说。 口红印子?雷正心中一动,就要往洗手间检查,该死,昨天晚上回来太累,直接爬到他身边就睡着了,根本没有注意。那孔雀没有把那恶心的红嘴巴洗干净,舔在身上油腻腻的恶心。他才一转身,就看到木呆呆站在身后的老刘,不由脸色一变,心里似乎也着慌起来,说:“那个……我不是……” 老刘脸上露出一个干涩的苦笑,故作不在意地岔开话题说:“孩子该洗脸了。” 雷正抓住他的肩膀:“我没有!” 老刘完全不再看他,走向地上玩的孩子。 雷正被他这种事不关己冷淡的反应,气得怒气勃发,不由用力将他拖到身前,怒声说:“站住!”老刘便听话似的站着,低着头看脚尖,雷正用力挑起他的下巴,冷声说:“昨天晚上我找别人了,就像你找刘茂一样!” 心里知道他晚上出去了,知道他找了别人,可是早上还是看到他出现在自己床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似乎就不应该再奢求。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雷正每天几乎都是兴致勃勃的,两年的时光,他不能想他还是为他守身如玉。况且昨天晚上是自己把他踹下床去。可是想是一回事,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老刘那眼泪六月大雨似的,哗哗落到雷正手上。 刘茂,刘茂,这该死的刘茂!他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落泪。“可不是,我棒打鸳鸯,把你们青梅竹马的拆散了!”雷正恶狠狠地说,“让我再也不要找你,你算什么东西?又老又蠢,值得我再去找么?”又老又蠢,看不到放到面前的真心,一次次地辜负我。 他狠狠掐着老刘的下颚,老刘脑袋一直被迫往后仰着,脖子要叻断了,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难受。他的力气那样大那样暴烈,老刘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他捏着。 老刘被他骂得呆了,雷正虽然为人严厉,但是对他却是一直温和维护,如此口出恶言也是头一遭了。他被迫抬着头,看见的便是那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他喏喏的想解释,可是声音却因为他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刘茂,刘茂只是一个故人,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一个雷正而已,他却不再想要他。 我是又老又蠢。老刘灰心丧气地想。 否认,马上给我否认!雷正拿凌厉的眼光盯视这老刘,这个老男人,又老又衰,完全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情,给他那么多的爱,全部都喂了白眼狼了。给我玩失踪,给我两年不见,自己在他心里,究竟到了一个什么位置,或者根本就没有位置。究竟当时是怎么就看上了这男人?如果不是他当时主动凑上来,自己也不会越陷越深。甚至昨天晚上,上了那男人的床,抱着就觉得索然寡味,挨了一顿饱骂还是犯贱跑回他身边睡着,一会儿不见,就怕他又不见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悲了,栓的住人,拴不住心,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雷正心中怒,手上力气也大了,简直是掐着老刘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了。此时白管家早就已经抱着孩子出去了,静静的大厅里就他们两个人。 雷正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小学生一般幼稚不堪,同时觉得泄气极了,看着那张写满沧桑的的脸,虽然还有点清秀的影子,却由于紧张怯弱而变得平淡失败,叫人觉得软弱可欺。到底这个男人迷倒自己?自己跟他叫什么劲呢?不管自己如何欺负他,他都只会一味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反抗也不拒绝,而那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心,是自己如何也撬不开的。真正的恋人之间,明明不是这样。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你爱他,他不爱你,可不是可笑的故事情节。 雷正放开他,失望地走开。明明是在生他的气,胸口升腾起来的情绪,除了愤怒伤心,却更多的是无力泄气,以及对他的……期待。 脖子上的力气终于松开,老刘却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大厅里那样静,静的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似乎响在自己心上,他明明走着地毯上,看起来却走得那么沉重。 “我……我来找过你。”老刘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对着雷正说 第 52 章 “我……我来找过你。”老刘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对着雷正说。 就这么一句话,浅浅的一句话,还是牢牢地刹住了雷正的脚步,他站在原地,冷冷地说:“是吗?”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待,似乎又不安分地吵嚷膨胀着,要冒出头来。 老刘咽了口唾沫,手神经质地摸索着裤子,小声说:“我来找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进来。” 不让你进来,你就走了?就不能为我争取点什么吗?雷正为头脑里的这第一反应,又暗里嗤笑了一声,雷正你是女人吗?竟然期待这胆小的老兔子给你争取点什么。他在心里微笑了一下,还是不带感情似的说:“什么时候?” 老男人几乎有些羞耻地说:“半个多月前。” 雷正缓步走到老刘身边,看着他,说:“找我干什么?”心里那点期待已经膨胀得无限大,不断地叫嚣着,弄得他似乎都要耳鸣起来。他记得孩子说过,老刘来找过他,没有进门,还哭了。哭什么呢? 老男人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神经质地盯着脚尖,真是又傻又呆,耳朵尖却红了,薄薄的耳朵露在柔软下垂的头发外面。 雷正蛊惑似的,低声再问他:“找我干什么?”他几乎完全要胜利了似的,轻轻在他耳边吹口气,很想马上抬起他的下巴,咬住他的清晨湿润红艳的薄唇,却又怕错过想要的句子。 老刘口鼻里都是雷正迫人的气息,有些不能承受似的,心脏咚咚地跳着,生怕再快一点就要罢工,血液也初恋毛孩子似的全部涌到脸上。 “唔,干什么?”雷正低声在他耳边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他几乎要含住他的耳垂,却还是停在半空中,这种暧昧的距离感让老刘脊背发麻,站直都要花很大的力气。 “我想把孩子还给你!这孩子是属于你的,他还没有取名字,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刚刚火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雷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把孩子还给我?”他一把嫌恶地推开老刘,冷笑说:“连孩子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他过两人世界?!”雷正瞪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面色铁青,看得老刘心惊胆寒,而且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被他那么明显厌恶的推开,只觉得胸口一片酸胀难忍。 雷正这回是毫不迟疑,头也不回快步地走出去了。 屋外阳光明媚,雷正还是觉得心情冰冷。那群保镖在摔跤玩,喊得热火朝天,孩子骑在优雅的白管家脖子上,正伸长了脖子“嗷嗷”大吼着。精力充沛的小皮孩子,你爸爸都不要你了,还在那里傻乐。雷正满腔的怒气,看到孩子也消了不少,白管家偷眼看他出来一个大便脸,现在稍微柔和点儿,不由想: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成天这么折腾,恋爱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尝试的好。寂寞总比麻烦强。 老刘站在冷清的大厅里,听见自己吸鼻子的声音。这样下去,总是惹雷正不开心,还是回C城比较好吧?他根本猜不到雷正的心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又会忽然变脸。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呢?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其实就像一只老乌龟,生活给了他太多的磨难,变得战战兢兢,稍微一点风吹草动,想的不是怎么面对,而是缩回壳里。他本来就像长在路边的野草,自由快活,却妄想种在豪门花园,结果弄得现在这么狼狈。可是真的要说走,他却又觉得恋恋不舍,而且觉得心痛。他不喜欢这花盆,可是他却喜欢雷正。站了一会,就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大概是那个人又要出去了吧。也是,何必在这里面对一个又老又蠢还惹他不高兴的人,外面有很多灵巧的,能讨他欢喜的少年。酸意在胸口缓缓泛起,觉得透不过气来似的。 还是回去吧。 他看看自己这一身贴身的睡衣,怎么走的出去,想起昨天换下的衣服还在雷正房间里,还是穿什么来就带什么走吧。他爬上楼,走到那熟悉的房间,连门把手上的纹路都那么熟悉,只要一打开,似乎都能看到以前的时光。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在浴室里找了一圈,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大约那衣服太差劲了,雷正都扔了吧。以前刚住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嘲笑自己没品位土冒,一股脑的把自己那些旧东西全扔了。昨天晚上匆匆上来,满心凄苦,根本没有时间大量房间,此时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奢华的风格,跟自己两个世界。老刘走到衣柜那儿,打开一个以前自己放衣服的柜子,都摆满了。大约雷正把他的衣服全部从衣帽间移到这里来了吧?他在里面找了找,想找件衣服穿,竟然在柜子底部看到了自己以前穿过的沙滩装。花花绿绿含混不清的颜色,就像他和雷正之间扯不清说不明的关系,一大笔糊涂账。他把衣服拿出来,不由得苦笑,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穿了这么件衣裳。当时怎么有勇气走近他的?大约是他太过英俊高大,偏偏又是在酒吧里,自己才有那样的勇气吧?如今却变得连我想你三个字,都没有勇气对他说了。 老刘把衣服换了,两年的时间,似乎又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他蹲在浴室里把睡衣洗了,烘干叠好,慢慢走出房间,把门关上,往外面走去。 雷家大院自从老爷子去了美国以后,就管理得松散了,加上这两年雷正很少回这里,家里的保镖都放松了。此时他们正在那里摔跤玩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留意到老刘老兔子似的,轻悄悄地往后门走了。 雷家的后院也很大,错错落落地种了很多植物,在老刘看来倒像是进了公园似的。他在那温润微凉的白石小径上,没有多久就到了墙边,他记得那墙边有棵大树,可以通过树爬到围墙上,上了墙以后,大约只要不怕痛,跳下去,就能出去了。老刘站在树下,犹豫再三,开始爬树,他小时候没少干过这个活,现在爬起树来驾轻就熟的,只差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了。一会儿他便已经爬上了树,踩着树横逸而出的枝条,打算往下跳。回首一望,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地爬墙,此时就是你从正门出去,又有谁会拦你呢?只是舍不得孩子,怕听见孩子的哭声,怕听见孩子说“爸爸不要我了”。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管怎么做,到头来总是一场空,刘茂也是,阿黛也是,孩子也是,雷正也是,大半辈子,想要牢牢抓住的东西,却一个个地从手指缝里滑走,并且再也要不回来。这样的自己,究竟活着有什么意义?老刘望着围墙外面的矮灌木丛,心想,如果这是条河,我也就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惜是个灌木丛,还是雷家的灌木丛。又想起雷正那厌恶的目光,不由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你在干什么?!” 雷正咬牙切齿地在下面喊。 老刘吃了一惊,身体一晃,差点就掉下来,慌忙抱住树干,脑袋一阵发黑。 “赶紧给我下来!”雷正厉声大喝。 这老东西,自己不过出去透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免得一不小心又想揍他。那脸上还有昨晚上的五条手指印,半边脸都肿了,配着那张怯弱老实的脸,愈发叫人觉得可怜了。怎知一回去就不见了。叫了几声没应,就知道这逃跑惯犯又打算开溜了。一门心思的,就是想着要跑是不是?雷正手指握得咔咔响,这回是怎么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老刘摇摇头,抱着树干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大嫂!”墙那头不知怎么又冒出一个头来,趴在墙头上,“大嫂,你回来了呀!” 老刘被这无处不在的黎小冒又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树来,雷正在下面给他们吓得一惊一乍的,下面就是块石头,老东西掉下来还不得上了胳膊腿的,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 老刘见黎小冒一头黄毛已经变黑了,真是俊俏的小后生,不由说:“你干什么又爬墙?好好的正门不知道走,要是摔着了怎么办?”老刘一见到黎小冒,脑子里那根长辈神经又开始绷直发挥作用了。 黎小冒可怜兮兮地看了雷正一眼:“不是哥哥不让我回家么?” 这两人,就这样还聊上了。雷正只觉得自己脑袋青烟直冒,恨不得跳上去把这两个不省事的全部拎下来。 “不过大嫂回来了,我以后就住在家里好了,好不好,大嫂?” “恩,这是你家,你愿意住多久就多久。”老刘已经忘了自己要跑的事情,在那里教训黎小冒,“总这样爬墙多危险啊,你回来的时候,捎上许让不就行了吗?” 黎小冒不干了,摇摇晃晃地从那围墙上站起来,要往下跳。一个脚滑没站稳,哇呀一声往下掉,老刘情急伸手去捞他,雷正只听蹦咚一声,两个笨蛋掉到了地上。 老刘没好气的把身上的大小孩推开,都是从上来掉下来,自己屁股摔破了不说,这死孩子还一蹦掉到自己身上。雷正忙忙上前来,把老刘扶起来,关切地问:“怎么样?哪里摔着了?要不要叫愚叔过来?” 老刘被他那么亲昵地搀扶着,整个人都冒热气,很不好意思,而且掺杂着微微的甜蜜,只能期期艾艾地说:“没……没事。” 黎小冒生龙活虎地跳起来说:“大嫂,想不到你是女的啊。” 老刘诧异地看着他,想我怎么是女的了。 “你不是女的?你能生两个小孩了。不但生了刘黛玉那个女流氓,还生了一个小爆雷啊。” 老刘被他这么直白地一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又想不起什么话反驳他,听他提起黛玉,心被刀刺了一样,难受得说不话来。阿黛,都离开两年啦,她那时候还一心盼着弟弟出生,可惜弟弟还没出生,她就走了。 “那死丫头片子,把我的电脑,我的PSP,我的数码相机全部拐跑了,害我一个暑假只能呆在家里啊。大嫂,你要给我做主,把刘黛玉抓回来。” 第 53 章 老刘瞪大眼睛盯着黎小冒的两片嘴唇,在那里飞快地一张一和,却只听得到两个字“阿黛阿黛”。他有些糊涂了,似乎有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说谁。他迟疑地看了眼雷正,雷正只是温和地笑着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暖和的光芒。老刘脑袋变成一锅粥,只能紧紧抓着雷正的袖子,眼泪完全不听使唤,“阿黛……阿黛她……” 雷正含笑看着,吻吻他的额头:“阿黛没事,她现在在外面玩,我已经打电话给她,她明天就能到家。本来她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老刘想笑,眼泪却刷刷地流个不停,他紧紧抱住雷正的腰,头放在他胸前,哭得像个小孩子。阿黛还在,他的孩子还在。他要见见他的孩子。 黎小冒见把老刘招哭了,怕雷正骂他,赶紧地溜了,边跑边喊:“宝宝,宝宝,叔叔来了哦。” 雷正轻拍着在自己怀里哭得抽不过气来的人,想起当时自己正在C城追他,却接到阿黛被找到的消息。 许让在电话那头说:“赶紧回来,阿黛找到了,伤的很重,只怕……”赶飞机回去,到X城已经是晚上了,刚下车,就看到许让和眼睛哭得红了的黎小冒。白家的医院灯火通明,他却只觉得那栋标志性的大楼黑漆漆,看一眼就满心生寒意。黎小冒一见他,叫了声“哥哥”,又呜呜哭起来。雷正紧紧地抓着车门,几乎要在车门烙上一个手印,艰难地开口问:“阿黛……怎么样了?” 许让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沉重地说:“在重症病房,意识还没有恢复。白叔说怕熬不过今晚。” 雷正跟着许让往里面走,这最熟悉不过的医院,连每一个角落有什么都熟悉的地方,雷正却忽然有些分不清方向,好几次恍恍惚惚地往旁边走,许让把他拉回去。 白愚陪着换了消毒服装的雷正进去,孩子身上插满了管子。雷正走近她,她脸上罩着氧气罩,脸上有不少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她脸色惨白地静静地躺在那儿,平时多跳脱的一个孩子,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没有安静过。如今却这样被束缚在这惨白的病床上。雷正看着那些跳动的仪表数字,很怕它们会忽然灭掉。她看起来那样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能停止呼吸。 白愚说:“孩子很坚强,她被冲到附近的礁石上,当时手已经脱臼了,身上有很多伤口,找到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雷正轻抚她冰凉的小手,轻声说:“阿黛会好起来的。” 万幸,她被找到了。只要还有一丝呼吸,就还有希望。 白愚拍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陪着她,跟她说说话。”熬不熬得过,就看她的造化了。 白愚给他推椅子过来,雷正就坐在那椅子上。一整个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话,语无伦次颠来倒去,把能想到的话,全部对着孩子说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白愚似乎进来了又出去了,许让和黎小冒似乎也进来过。 后来阿黛身体完全恢复健康,在院子兴高采烈地跟保镖们玩拳击,闹得整个院子都是动静的时候,他还是常常想起那个安静的冰冷的晚上,不由自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 也是因为阿黛,他从此失去了老刘的消息,再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老刘又哭又笑,眼泪鼻涕一把,他总是这样容易哭。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扯着他那沙滩装下摆猛擦脸,露出一个白生生久不见阳光的肚子来。 雷正对于这样的老刘最没有办法,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就认命了吧。他温柔地搬过他的脸,说:“别想再跑了,孩子都已经没事了,这两年你不在,她不知道多伤心。以后老老实实的,我们一家人过日子。”这许诺太美好……老刘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雷正口气凶巴巴地说出来,可是看着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期许。 雷正在等他的答案。 老刘看着他,本来干了的眼眶又湿了,人越老,似乎泪腺就完全不能受大脑的控制了。他只能抓住雷正的衣角,夹着浓重的鼻音低声说:“阿黛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她。”他没说要走,还说阿黛回来是回家,要去接他,雷正知道他这就是答应不走了。雷正在心里苦笑,这老男人,永远也别想从他嘴里敲出一句爽利话。 雷正不想听他避重就轻,说:“说,以后一辈子只跟着我,做我老婆。”这话说的又亲昵又直接,还带点雷正特有的调笑的味道。老刘听得麻酥酥的,窘得答不上来,只能低头看脚尖。个老东西,老得要嚼不动了,还是一副青涩少年的样子,永远不用调戏三句以上,就能叫他红脸。自己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宝贝?看到他穿着那沙滩装,怪模怪样地站在树上,一副要跑的德行,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也只有这个人,随时随地都能惹自己生气。 雷正握着他的手,走回屋子里。老刘就由他牵着,刚刚一门要走的心思,似乎一点也没有了,就像烈日出来,呼啦啦把大雪一下子全融化了。两年的时光,心灵的隔阂,伤害以及其他,似乎在一刻,都消磨了,他们也可以是心心相印的。 “孩子还没有取名字,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在等着我给他取名?”雷正问,心里很是得意,不由又自己唾弃自己,就因为这么件小事,就要飞到天上去了。 老刘点点头。 “就叫雷灿。”雷正想也不想,“灿烂的灿,父亲取的名字。” 父……父亲?雷正是有父亲的,他曾经说过要带自己见他的父亲,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老刘想到他父亲,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个背离的道德的感情,老人家会同意吗? 殊不知,老头子早就见过他了。 雷正见他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好笑地说:“老爷子早就见过你了,还说你很喜庆,尤其是穿这衣服的时候。”他忍不住摸他身上的衣服,想当时老头听到阿黛掉海里老刘跑了,老头急得心脏病爆发。后来阿黛身体好了后,带着孩子去看他,发现他房子里四处挂的的都是他们三个穿沙滩装的照片,当面就爆一句:“哇,变态跟踪狂!”因为照片实在多,连阿黛在学校往男孩桌子里塞毛毛虫的都有,还给她那抓毛虫的爪子一个大特写。 老刘不知道他笑什么,说:“雷灿就雷灿吧,先去上个户口。”他自己生了孩子以后,又没有出生证明,这孩子一直还是黑人呢。至于老人家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这个问题以后再想吧,都上了这船了,反正没有回头的票了。 雷正特大男人地把老刘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说:“到时候把你也上到我们家户口。” 老刘靠着那厚实的肩膀,说:“宝宝是你儿子,我算个什么?”他本是就实际情况这么一问,雷正倒不怀好意笑了:“你这是跟我要名分吗?” 名……名分?老刘红着脸,我又不是情妇小三,找你要什么名分。 “哎,都有了儿子了,名分是得给一个。” 他侧过头看老刘,老刘被他赤裸裸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把脸藏进沙发里,雷正笑了说:“既然是我的所有品了,先来个记号好了。” 记……号…… 他一把将老刘掀翻在沙发里,情况就变成老刘躺在沙发上,雷正趴在他身上。雷正看着老刘惊慌失措的样子,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伸手,这老绵羊就软绵绵地只能任自己鱼肉了。雷正坏心眼似的,手伸进他衣服里,老刘被他摸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整个人变成了个棉花团,眼睛里一片水漾漾的,想要看雷正,又不敢正视。双手抓着沙发,将嘴巴咬的红艳艳的。雷正俯下身子,含住他的唇,整个身体似乎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老刘是被碰一下,嘴巴就完全温驯地张开了,雷正半点抵抗也没有遇到,甜津津地吻了他一通。老刘被他吻得脑袋一团浆糊,四肢都变软了,由着雷正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在白管家黎小冒的注视下,从容不迫的走到楼上,把他放在在床上,说:“你饿不饿,我们可以吃了饭再做。“ 老刘欲哭无泪,这种事情可以拿来和饭一起说吗?看着他一副饿狼扑食的样子,他也不可能说出想先吃饭这种煞风景的话吧。于是纯情老刘耳朵都红了,憋出一句:“嗯……先……先……做吧。”雷正就像那导弹终于听到号令,神速一蹦上床了。 黎小冒痴呆状:“大嫂刚爬完墙,大哥就要惩罚了?” 白管家眼镜一闪:“必须的。” 刚被命名的雷灿搂着白管家的脖子问:“白叔叔,爸爸雷爸爸在干什么呀?” 黎小冒说:“接吻,不会吧,大哥会不会把我上次放在他床底下的保险套全部用掉啊,那可是限量版的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 “保险套是什么?” 白管家擦汗:“宝宝,我们吃饭饭去吧。” 半夜饿醒来的时候,老刘终于意识到这禽兽为什么有那么一问了。 第 54 章 半夜的时候,老刘被一阵强烈的饥饿给弄醒了。此时雷正以一种霸道的姿势把他抱在怀里,呼吸绵长而轻。月华皎皎,透过白色的窗帘流泻进来,一室空明。睡在身边的男人,脸部线条华丽而锐利,鼻子笔挺,实在是个英俊的男子。老刘一瞬间鼻子酸酸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满满的,有一股流泪的冲动。 真真的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都叫自己撞上了,美好的有些不真实。整个人都像是在云端一般,踩着软绵绵的棉絮,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说再也不要离开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会,听着他健康有节奏的心跳声,身体是绵软无力的,连骨头里面都是酥软的舒服懒散。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可是却敌不住肚子阵阵咕咕的叫声,而且宝宝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是不怕生,但是晚上离了自己,不知道哭闹了没有?老刘轻手轻脚地要掰开雷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却对上一双慵懒的眼睛:“怎么了?” 老刘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就红了,说:“饿了,想吃点东西去。” 本来似乎还睡眼惺忪的男人,立马掀了被子,说:“我也去。”他浑身赤条条的,在朦胧的月色里,健康强壮的身体线条变得很柔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老刘有些移不开眼睛,又担心他笑自己,雷正调笑的话真是有一屋子,随便扔一句,都能羞得木讷老男人睁不开眼。雷正毫不在意地随手在柜子里找了两套睡衣,自己先套了一件。老刘此时挣扎着要爬起来,才一动,牵动后面,只觉得痛,倒抽一口冷气,又瘫倒在床上。雷正走到他身边,稳稳将他托起来,伸手往他后面摸了摸,说:“糟糕,昨天做了那么多次,竟然忘记给你清理了!”老刘给他摸的满脸通红,手软绵绵地推不开他,只能羞窘不堪地说:“没……没事。” 拜托不要把手伸进去啊,还……还…… 雷正把手指放到唇边嗅嗅,说:“有点出血了。”言下之意很是懊恼。 你那么快就冲进来,还那么多次,是人都要流血啦。老刘还安慰他:“我没事的。”受害者还要反过来安慰施加人士。 “先去洗澡吧。” 老刘点头,雷正半抱着把他放到地上,老刘支撑着迈出一步,脚没出息地就是一软,又倒回他怀里,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雷正哈哈一笑,干脆把他抱起来,走近浴室。 老刘此时是未着寸缕,满身还是暧昧痕迹,身上还散发出爱后的淫靡气息,空气浮动里似乎都是刚才那一场激烈的性事。两人紧挨着站在蓬蓬头下面,雷正随手把睡衣搭在架子上,就开水淋浴,赤裸的肌肤相亲,让老刘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只能僵直地站在他身前,任他给自己淋水,抹沐浴露,他的手是越来越往下,老刘忙忙要躲开,羞涩地说:“我……那里……我自己洗。”这一躲没站稳,差点摔个四脚朝天。雷正牢牢把他固定在自己身前,手已经伸进去了,说:“害什么羞?以后都这么给你洗。” 以……以后啊。自己那么残忍地离开这个人,他却还是愿意给自己一个以后的诺言,上天对自己何其慷慨。 老刘激动地抓住雷正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对不起!当时阿黛走了,我心里很痛……对他很抱歉,只是想见见他,不是要跟他走……” 热水不停地落下来,打在两人之间,雷正的脸穿过那水柱,他的手轻轻托住他的的后脑勺,吻着老男人混着水汽和眼泪的脸,这老男人,总是这样容易哭泣。雷正很少掉泪,也讨厌脆弱的男人,可是怀里这个人,却永远只要一流泪,就让他心脏紧缩。他愿意对自己说对不起,那么一切都可以抛开,只要他在这里就好了,是他自己回来找自己的不是吗?他不是要抛开自己,不是要跟那个人走,只是因为当时情绪混乱,才做了错误的选择。他们以后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对的事。 老刘被他越来越强烈的吻,弄得脚步虚浮,想要牢牢抓住他,身上的浴液却是滑滑的,只能紧紧地贴着他,由着他把舌头伸进去……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对雷正说,却不知道如何说起。两年的时光,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本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孤独终老,却能有这样好的结局……阿黛和雷正,都没有走离自己的生命,他们仿佛只是中途分开一会,就又会合在一处,朝着新的目标走去。 老刘觉得快喘不过气来,雷正才放开他,结束这个温暖的甜蜜的吻。雷正看着老刘,眼眸清亮灿烂,仿若天际晨星。 他笑了一声,说:“这么浪费水,水龙王要找我们麻烦了。”手脚麻利把呆头呆脑的情人里外洗了个彻底,浴巾一裹,换上睡衣,牵着老男人下楼吃东西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亮着一盏小小的灯,雷正本来想吃点什么面包填填肚子就成了,拿面包的时候忽然想起现在趴着桌子上的人很讨厌吃这些,于是体贴了做了点西红柿蛋面。老刘实在是饿的厉害了,雷正把锅子放到他面前,拿起筷子就捞,呼呼地吹起,吸溜吸溜吃起来。雷正拿大勺子舀了汤在一边晾着,看着他吃东西,似乎也变成一件美好的事情。就是这个人,让他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他给了他一个精力充沛的女儿,还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现在是男人应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阿黛吃东西跟老刘一个样子,不管吃什么,都是大口大口地吃,毫不斯文,旁人看来就觉得食物特别可口。雷正几乎可以想象到孩子见到父亲是什么样子,她必定一跃跳到老刘身上,亲完又亲,大喊大叫,弄得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声音才能完。他们都是那么温暖而单纯。自己没有成为他们生命里的过客,何其有幸。 老刘猛吃了一顿,看到雷正什么也没吃,正笑吟吟看着自己,不由摸摸发烫的脸,说:“你也吃啊。”他有些不能承受他的目光,神情款款的,就像他们正在热恋。 雷正举着筷子要捞面,就听“嘭”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了,下一秒钟,面就到了桌子另外一边,黎小冒抢了老刘的筷子,吸溜吸溜地开始吃。他此时睡衣睡得皱巴巴的,眼睛半睁着,头发也是个鸡窝,完全还在半醒状态。老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你没吃晚饭啊?” 黎小冒含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白管家一直弄小鬼,不给我做饭吃。我被小鬼吵得脑袋爆炸,没吃饭就睡着了。啊啊,跟刘黛玉一个德行啊,小恶魔。” 老刘这时候想起孩子来,有些试探地问:“宝宝跟白管家睡的?”那个高傲的白梅花,平时看自己都是俯视,看起来冷漠不能亲近,总觉得不是一副喜欢小孩的样子。 “跟他睡啊,还尿床了,现在还在洗屁屁。我被吵死了。” “你……你也跟白管家睡?”老刘更加惊讶地问。你不是同性恋么?你男人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成熟帅哥许让么?老刘心里简直有一百个为什么。不过听到孩子尿床了,还尿在那个禁欲洁癖的白管家床上,心里暗叫不好,他不会直接把孩子扔在水里淹了吧? 黎小冒满不在乎地说:“我今天过来本来是想跟你睡的呀,谁知道哥哥兽性大发……”黎小冒在雷正严厉的眼刀里自动消音,抱着个大锅子跑到角落里去了。 老刘忍不住好笑,这没法没天的黎小冒,见了雷正就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想起孩子,马上说:“宝宝……” 雷正站起身来,说:“以后我们自己带着睡觉,来,看看去。” 老刘这还是第一次进白管家房间,一室柔和的橘色灯光,房间一色的都是白色,现代感很强,简洁干净,简直不像男人的房间,但是很符合他的风格。此时床上被子掀开了,就听见白管家声音低低哄着孩子:“乖乖,洗屁屁,叔叔给你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孩子半点声音也没有,两个人凑过去,小破孩子伏在他手臂里,闭着眼睛睡着了,由着他在那洗呢。 雷正要说什么,白管家把手指竖在唇间摇摇头,他便会心一笑,牵着老刘出门了。 老刘有些着急地说:“怎么不把孩子抱回我们房间去?”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他从来没有片刻离开过孩子,此刻也不放心。 老刘这个“我们房间”听得雷正心里甜蜜蜜的,揽着他的腰说:“他就爱照顾人,老母鸡似的,没见过那么鸡婆的。以前是小冒,后来照顾阿黛,现在照顾宝宝,让他去吧,要不然他母性光辉无处发挥。” 母性光辉?那个冷冰冰一米八的高个子男人?老刘黑线。黎小冒此时吃完了面条,幽灵一样地游过来,扑到老刘脸上啃了一口:“嫂子晚安。”他还要扑过去啃雷正,被雷正一只手固定在安全距离以外:“你想让我的脸烂掉吗?明天早点滚回去。” 黎小冒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飘进房间里去了。 雷正赶紧拿手给亲过的地方擦口水,老刘被他擦得笑起来,说:“给自己亲弟弟亲一下打什么紧?” “这张脸以后就是我的,不许任何人亲。”雷正脸型刚毅,可是坏笑起来却又变得特别有味道,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说出这种小青年的傻话,还能保持一副精英的样子。 老刘今年已经37了,但是岁月除了把他的胆子变小了以外,完全没有把他的脸皮磨练得厚实一点,所以听到雷正一本正经的这句话,毫无例外的脸又红了。这可真是雷氏调笑,例无虚发啊。(请参考,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雷正真是爱死了这个老男人。 第 55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床上空荡荡的,没有看到雷正,老刘不由得心里有些失望。 换了衣服来到楼下,孩子正坐在白管家大腿上吃东西,吃得那白梅花一腿都是的渣。老刘还真担心他把孩子一把扔地上,不过他只是抬眼看了看老刘,说:“过来吃饭吧。” 孩子看到父亲,张着小手要他抱,老刘抱过孩子,小雷灿啾啾在他脸上戳了两个油印子,转过头继续吃饭。 “他哪儿去了?这么一大早的。”老刘小心翼翼地问白管家,他对这个人永远有一种畏惧之心,大概是他的气质太过冷淡吧。 “去上班了,前两天都没去,事情都成堆了。”白管家专心致志地给孩子喂饭,顺口似的说。 “哦。”老刘这么说了以后,就没有词了。他想了半天,才终于抠出一句:“我今天想出去一会,可以吗?”出租房里有很多东西,还是要去整理一下,不住的话,把房退了,害的黄珍她们受了惊,也要好好说一声。 白管家笑了似的:“这是你家,你想出去就出去,不用问我。” 老刘这倒是惊讶了,雷正没有叫他关着自己了,心里便有些雀跃起来。大约总是信任他了,把他当做平等的对待吧? 雷正晚上驾车回家,才到门口,就看到孩子小短腿卖力地往前跑,张着手喊:“雷爸爸,雷爸爸。”他便两手把孩子捞在怀里,孩子亲热地蹭着他的脸,咯咯直笑。 雷正抱着他往里面走,公司里那些烦恼似乎也消解了许多,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白管家站在门口问他:“晚饭吃了没有?” 雷正一面逗弄孩子一面说:“开饭吧。” 走到餐厅,菜都上齐了,并没有看到老刘,不由皱起眉来:“他哪里去了?” “出去了。” “去哪里了?派了谁跟着?”雷正放了筷子问,脸色凝重起来。 白管家受不了似的说:“他是你的情人,又不是犯人,天天这样关着算什么意思?” 雷正扫了他一眼:“再给我跑了怎么办?” “这样都跑了,只能说明他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只管放他跑好了。” 雷正冷哼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 孩子在他膝盖上,举着筷子戳了半天,没有吃上一口,生气了,用力拍着他的脸:“雷爸爸,吃饭饭。” 雷正摸摸他的小脑袋:“我老子都没打过脸呢,给你小子抢了先了。” 吃了饭,老刘还是没有回来,雷正心里着急,问旁边一脸笑笑的白管家:“到底去哪里了?” 白管家说:“瞧你那点出息。他说回他出租屋了,等等就回了,急什么?倒是阿黛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回?” 雷正把孩子放到他怀里,说:“我去接他。” 孩子不乐意了,揪着雷正的袖子发脾气:“坏爸爸,坏爸爸。” 白管家赶忙把他抱回怀里哄着,说:“今天一整天没有见到他爸,闹小性子呢。” 雷正心急火燎的开着车就往那儿去了,他时时刻刻都要确定知道他在哪里,一会儿的失去消息,都让他焦躁难安。他心里总有一个结,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开。 车子开了一段就不能再往里开了,雷正凭着记忆往里面走,边走边打他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心里不由更加焦躁了。一会儿走到那出租屋下面,喊了几声老刘,门应声开了,爬到楼上,却是只看到门口站着的黄珍母女,不由皱眉说:“他没有回来吗?” 黄珍再次看到雷正,终于知道他是自己公司的老总,没有那么害怕了,说:“刘大哥吗?自从那次你们来了后,他就没有回来过了。” “今天也没有?”雷正问。 黄珍摇摇头。 雷正暗压住怒火,面无表情地对黄珍说:“你先进去吧。” 他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又打了几次电话,便听到提示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雷正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老东西,最好别再给我出幺蛾子,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雷正急匆匆走向泊车的地方,他走得太快,迎面将一个人撞翻在地,停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便往前走。那人站起身骂骂咧咧在他背后吐痰,雷正本来就是一肚子火,但是理亏在先,便不想生事。谁知道前面忽然冒出两个人来,痞里痞气地说:“怎么撞了人就想走?”后面那人趴在地上哎呀哎呀叫唤:“骨头断了。” “听到没,我兄弟骨头断了。” 雷正静立不动,心里估量,这么三个人,不在自己话下,冷笑说:“你们想怎么样?” “不想流血的话,乖乖交点医药费。”他说着向雷正伸出一只手,雷正反手一拧,只听卡擦一声脆响,那人鬼叫着跳开,另外两人见不是对头,抽出刀子毫无章法地砍向雷正。雷正没料到这混混竟然随身带着刀,险险避开,身上还是花了口子。他怒气上涌,放开手将三个混混揍得哭爹喊娘,这巷子里四处都是人家,不久便有片警过来。雷正拍拍手走回车上,发动车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如果那人安心要离开自己,再怎么找也是没有用的。 他到底是为什么? 雷正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刚刚下意识挡刀伤着的手,又开始汩汩流血。电话此时响起来,看到是家里电话,马上接通了,是白管家。 “他已经到家了。” 雷正听了这话,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飞快发动车子,往家里去了。 到家的时候,被告知老刘已经睡了,急急忙忙又走上楼,推开门一看,卧室里开着灯,老刘躺在被子里,孩子坐在枕头上拆玩具车。一丝笑意才浮上雷正嘴角,他走到床边,看着一心一意要把汽车拆烂的小鬼,用额头顶了顶他,雷灿把汽车丢了,搂住他脖子欢快地喊雷爸爸。雷正一把把他举到空中,说:“我的乖乖小灿。”孩子在空中小动物似的嗷嗷直叫,他特别喜欢这种游戏,可是爸爸从来不对他做,只有雷爸爸才会跟他玩。 雷正跟孩子玩了一会,老刘还是窝在被子里,连头都捂得严严实实的。雷正抽开他的被子,说:“这么捂着也不怕缺氧,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今天一天上哪儿去了?” 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老男人的答案。雷灿揪着爸爸的耳朵,要他起来陪他玩,老刘还是无动于衷。雷正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这是怎么了?一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来在这里闹别扭? 雷正问孩子:“灿灿洗了澡没有啊?” 雷灿摸摸脑袋:“白叔叔灿灿洗澡澡啦,好多好多小鸭子。” 雷正闻言便说:“我先去洗澡,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老刘根本没有睡着,听着他说要去洗澡,不久安静了一会,他回来关了灯,也爬到床上。雷灿本来已经哈欠连天了,这会儿窝在老刘怀里睡着了,老刘轻轻拍着他的背。雷正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那手也是瘦骨嶙峋的,要好好将养了。这样亲密的接触,让老刘不自在,尤其是想起白天那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人说的话。 两年的时间,对于老刘而言,生活真是简单不过,算来算去,也只有努力挣钱,养小孩这两件事情而已。说起来35岁到37岁,也仿佛只是一眨眼就到了,年纪越来越大,岁月的年轮反而越转越快,半点不由人留恋。 可是这两年,对于正是年轻俊美的雷正来说,可以过得多么多姿多彩呢,他有大把的金钱,大把的精力,也有大把的……欲望。老刘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个鲜红的口红印子来,心里酸涩不堪,不由得从雷正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叠在心脏上。他老了,越来越需要这年轻人的爱,可是他也是有心的,这里,会痛。 雷正不知他为何忽然从抽回手去,疑惑地问:“怎么了?” 老刘觉得自己又要没出息地红眼睛了,忙翻过身背对着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年轻的时候多么乐观的一个人呢,现在却变得畏首畏尾。想直接质问他,怎么在外面有了人,还要跟我做,还一副很爱的样子。可是卡在喉咙问不出来。 雷正见那清瘦的双肩微微抖动,知道老男人又伤感了,轻抚着他的背,说:“到底怎么了?” 老刘咬着牙关,只是不说。 雷正不免焦躁起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声音低沉,一旦发起怒来,便变得低哑迫人,口气凶悍。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哭?跟我做不情愿吗?让你后悔了吗?这种想法一旦进入他的脑海里,就挥之不去,而且越想越由可能变成了必定,因为毕竟老刘有前科。他想骗自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那两年变成记忆里的空白,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 雷正一弹坐起来,同时把老刘从床上拽起来,口气不好地说:“哭什么?!”他动作粗暴,老刘本来浑身动一动都痛,被他这么粗鲁地拉起来,痛的直抽冷气。他还有些不明白似的看着雷正,这个前一秒还温柔的情人,一瞬间化身修罗了吗? “你跟他做过是不是?”雷正眼睛冒火,盯着老刘,咬牙切齿地问。“刘茂那该死的,你们做过没有?” 老刘点点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个,没做过怎么有阿黛呢?他以前就知道的。可是他们在一起,是在他遇见雷正以前,雷正跟别人在一起,却是在遇见他以后。这种想法,让他痛彻心扉。 “你也跟别人做过吗?”老刘其实想问,你以后还会不会跟别人做。 第 56 章 “我不像你那么水性杨花!”雷正气得口不择言,声音不自觉也大起来。睡在老刘身边的小宝贝受了惊,哇地一声哭了。老刘忙俯下身去,轻柔地拍着他,“乖乖不怕,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孩子举着拳头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一会就安静了。 雷正看着老刘,又看看孩子,就是有满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只能气哼哼地背对着他睡了。老刘一边躺着孩子,一边躺着雷正,明明是梦想了很多次的事,却觉得心情悲凉。 他手心里攥着从雷正衣服口袋里找到的耳钉,抓得太用力,枕头已经穿进皮肉里,也不觉得疼。 白天老刘得了白管家的允许,很是高兴,有些害羞但还是跟门卫们一个个打了招呼,请他们开门,眼见那铁门缓缓打开,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进来。高个子门卫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来了?先生再这么不讲脸面,可别怪我们得罪用武了。” 来人笑嘻嘻地说:“我要见雷正,给我通报一声。” 这个人穿的怪模怪样,脸上还画的跟女鬼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嚷嚷着要找老板,说了几次不在,硬是不肯走,没见过这么不依不饶的。 老刘这人就是天生的软性子好人,见他问得急,不由说:“你找雷正什么事?” 门卫们见老刘发话了,本来已经两边把人叉住打算往外扔,又停了手。 那人急忙甩开束缚,说:“前天晚上,我们做爱的时候,他把我的钻石耳钉拿走了,我问他要回来。” 做爱,老刘胸口一痛。 门外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又看老刘脸色不对,急忙把人叉起来,扔出去,都有些讪讪地说:“刘先生,还出去吗?要开车送吗?” 老刘摇摇头,一个人走出去,在外面闲逛了半天,夜色渐浓,才发觉无处可去。街灯一盏接着一盏次第亮起来,更加叫人觉得彷徨。 他紧了紧衣服,想着我总该跟他说明白才好。要是他心里还有我,自然就过一辈子,如果实在没有我了,我带着孩子们走……触及这个走字,心里又有些怯意,那些孤单寂寞的思念日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得过。他不愿意离开雷正。 老刘低着头走回雷家,正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雷正,却被告知雷正着急出去找他了。白管家边把孩子给他,边说:“他这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生怕你又不见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也知道性子怎么这么不沉稳了。” 老刘抱着孩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又是高兴又是悲哀。他能去找我,说明他心里有我。可是他又能上别人的床,说明这心里也有别人。老刘一个人低着头在那儿想着心事,孩子一天没见爸爸,叽叽喳喳地给他说白叔叔给他这个给他那个,兴高采烈的,永远不知道悲伤为何物。孩子在这里很快活,很多人宠着他,比跟自己住在出租房里不知道好多少。他身上穿着雷正以前预备的新衣服,看起来可爱极了。老刘亲亲他的额头,心想:就算为了孩子,总也要问一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兵荒马乱的这么两天,雷正的衣服早就已经洗了,但是那颗小小的冷硬的石头,却是被洗衣服的老刘收起来了。他当时只觉得亮晶晶的好看,没想到还这么伤人。 雷正躺了一会,感觉老刘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由得一翻身起来,口气也柔软了些说:“还愣着干什么?快躺下。” 老刘依言躺下,躺了一会,心里酸酸的,难受得睡不着,悄悄地向雷正身边挪了挪,那脸渐渐地贴到了他的背上。只是这样靠近他而已,都觉得很幸福,心也怦怦跳着,仿佛第一次亲密的接触似的。 雷正本来心里有气,也是睡不着,眼睛直直地瞪着窗帘生闷气。这老男人,完全不管他这两年的心情,问他们做过没有,直通通地就点头,连编个谎话骗自己开心都不愿意!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是能怎么样,孩子也给自己生了,又说爱着自己,回到自己身边。看着他泪眼朦胧,一副可怜相,就是有再多的火也没处撒了。 睡了一会,就听见老刘在那悉悉索索地移动,心想这是老刘不愿意挨着他睡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谁知还没有气完,背上就贴上一个温暖的东西,渐渐地连手也搭到自己腰上了。雷正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老男人这么主动,这可是头一遭。他也不动,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两个人那么静静地躺了一会,老刘在黑暗里觉得自己脸红得不成样子,两个人那么贴着,雷正应该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半点要软化的迹象,连握住自己的手都不愿意。不由得有些灰心,同时觉得有些羞愧,外面那些人,自然手段高明得多,也不像自己这么畏畏缩缩。 真难为他还跟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老刘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手往回抽。 雷正见他半天没动静,刚有动静竟然是翻身要把手抽回去,心里暗骂这老东西没种,立马翻过身,严严实实把他搂在怀里,贴着他耳朵说:“这是什么意思?” 老刘不料他忽然这么一转身,两个脸对着脸了,严丝无缝地那么挨着,雷正一身热烘烘的,连喷在自己脖子脸上的呼吸都是。 “这是什么意思?”雷正低沉地又问了一遍。 老刘被他问得无处可躲,鼓起了全身的勇气,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嘭!嘭!嘭! 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脑袋迷糊糊的一团。 老刘特别激动特别担忧特别严肃地等着雷正的答案,等到的却是扑哧一笑,同时伴着一通狂吻。雷正永远那么野蛮,掐着他的下巴,舌头就往里面捅,直搅得老刘那充血的脑袋更加乱哄哄的一团,才放开他。 雷正细细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明明被抛弃的人是我。” “前天晚上,你跟别人……跟别人……”老刘总有些说不出口,他天生就不会质问别人,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雷正。 雷正听他期期艾艾地说着,说:“前天晚上被你气跑了,跟许让喝了点酒,后来不是睡在你床上?”他总不能跟老刘说,老子被你踹下床后,一赌气找了个孔雀男,可惜因为满脑子都是你这老男人,硬不起来,还受了一顿奚落吧。 老刘听他这么一说,越加觉得他是忽悠自己,不由生起气来,说:“你明明跟别人上床了,今天那个人还找到家里来了!”他又快又急的说完,鼻子又是酸酸的,不由得把头缩进被子里一点。 雷正心里乐开了花,平安吃醋了!他把老男人拖出被子,故意板着脸说:“你能跟刘茂做爱,我就不能了?” 老刘气得把那攥得发热的耳钉扔在雷正脸上,说:“我没有!他本来要把我弄到国外去,后来出了点问题,被黑寡妇送到戒毒所了!我们在一起没有待上一个月。” 雷正也不知道他砸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急忙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听了他这一句话,老刘心里那么些悲戚的生活,翻江倒海似的滚动进脑海里。那时候大着肚子怕人看到,一个人深居简出,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身子渐渐沉重起来,连走路都觉得困难,腰是一宿一宿的痛,抽筋也没断过,洗衣做饭样样都要自己来。孩子出世时,痛得死去活来,也没有人在身边。下身还血淋淋的,就挣扎着起来洗孩子,给他弄牛奶。那时候,他不是没有打过雷正的电话,谁知号码根本就没有在用了,心里想着他是恨自己,心里更加郁卒。一个人灰心丧气的,就那么过了两年。直到后来带着孩子去看许小明他们,看到他们还是那么恩爱,才终于鼓起勇气想再试试,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谁知刚到这儿就吃了个闭门羹。雷正已经有了别人…… 老刘死命地要挣扎出来,谁知雷正手劲奇大,怎么也挣不脱,孩子还躺在旁边,又不能乱动,不由气急了说:“放开我,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这儿就是你的家。” “这儿不是我家。”老刘脾气上来,牛似的要下床。 雷正使蛮劲把他搂住,说:“这儿就是你家,我没有别的人,就你一个!前天晚上那是被你气着了,才出去找人,可我没上他。我心里想的全是你,根本硬不起来。你要不信,我明天叫他过来,你自己当面问个清楚。这两年,你等阿黛回来问问,我找了别人没有。别人的话可以不信,咱们女儿总不会骗你。” 老刘本来就是不会生气的人,被他这么拥抱着,赌咒发誓的,脾气就软了,那反抗的力道也没了,渐渐地改成了抱着雷正的腰了,抽抽噎噎地问:“你爱我吗?”他就是要问一个明白,省的以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下去。 “我爱你!”雷正斩钉截铁地回答。老刘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他爱不爱的问题,现在这么问,也是说明他在乎他了。这个以前一脸不甘愿跟自己在一起的人,竟然也会为自己吃醋。雷正怎么想,怎么觉得快活,恨不得把老刘举在手上,向空中抛几抛。 “你爱我吗?”他问。 老刘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爱。” 第 57 章 孩子就睡在旁边,夫夫们只好将就了一个晚上,就那么抱着,什么也没做,度过了重逢以来CJ的第三个夜晚。 老刘这一觉真是睡的心满意足,从来没有如此安稳过。早上是头脑里那根弦自然醒了,他没睁眼,心里满满的说不上来的好,就像小时候,孤儿院偶然才发一次糖果,满心欢喜从院长手里接过来,宝贝的揣进口袋里,不管走到哪里,手都要去摸一下。 幸福就在伸手就可以摸得到的地方。 就算是睡着了,那个人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老刘诗情画意地躺了一会,实在是劳动人民的那根筋发作了,抽手想伸个懒腰就起床,怎么两个手把挣不脱?他恋恋不舍地睁开眼,左手抓住雷正手里,右手抓住一个小爪子里。 老刘一转头,“吓”地一声坐起来,旁边躺着的那女的,不是刘黛玉是谁?!她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个床,险险地把雷灿小宝宝挤到床沿上,他此时正睁着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盯着那忽然冒出来的生物呢。看见老刘醒了,伸了手要抱抱,并且兴高采烈的,他们家床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老刘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摸了摸她的脸,温热的。她鼻子呼哧呼哧的喷热气,偶然还马似的来个响鼻,连睡觉都这么不踏实。 小宝宝见爸爸总不抱他,自己爬动起来,揪着姐姐的头发丝要爬到爸爸身边。阿黛给他扯得生疼,睡眼惺忪地说:“蚊子……好大的蚊子……唔。”翻了个身,一手臂把她弟弟横到床下去了。床下都是铺着地板的,床也不高,小雷灿半点事没有,爬起来看了床上一眼,皱了皱小眉头,自顾自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要去开门。 老刘低声唤他:“宝宝,回来。” 雷灿回头看了他爸一眼,摇摇头。他要出去玩。 老刘笑了,要推开他们起床,还没有动,就被雷正从后面搂着了,在那儿摆了一个特无赖的笑,以口型说“亲亲我”。老刘要把他推开,这个时候可不是亲吻的时候,最近他消化不好,总觉得口里有怪味。雷正固执地把嘴凑过来,吻了一通,两个人都热情蓬勃的,下面也爱凑热闹,老刘给他顶得满脸通红,说:“孩子在呢。”雷正放开他,说:“做完半夜赶回的,澡都没洗,爬到你身边睡了。我去洗手间,你呢?”后面那句话又带着那么点调逗的意味,笑笑地看得老刘臊得慌。 “我……我带宝宝洗漱去。” 雷正也不为难他,只说:“有老婆的人,还要依靠右手君啊。”故意唉声叹气地往浴室去了。 雷灿惦着小脚,怎么也够不到门,怦怦地拿手在那拍门,这性格可真是像极了雷正,一样的爱发脾气。 老刘走到他身边,故意板着脸说:“干什么?姐姐还在睡觉,吵醒了她怎么办?” 雷灿看见父亲黑着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了,过了一会,才抱着爸爸的腿,举着一只手给他看:“坏门,宝宝手痛痛,爸爸呼呼。” 老刘把他抱起来,说:“以后再这么胡闹,爸爸打你。” 雷灿环住他的脖子,眼睛滴溜溜在那转着,大声说:“宝宝再也不会了。” 老刘自己牙齿不好,因为特别注意孩子牙齿的保养,现在就要每天给他清洗嘴巴。孩子学着他爸,含了一口水,仰起头咕隆咕隆在嘴巴里荡着,谁知力道没掌握好,咕咚咕咚全喝进肚子里了。给他洗脸的时候,他特别忧郁地对老刘说:“肚子坏了,不能生弟弟了哦。”他的意思是喝了漱口水,漱口水是脏的,要喝坏肚子了。他那时候天天问老刘妈妈在哪里,后来不问妈妈了,就想要个弟弟。老刘告诉他,他是从爸爸肚子里出来的,他不知道怎么奇思妙想,每天看自己鼓鼓的小肚皮,还说自己肚子里面住着一个弟弟。 雷正刚巧从外面进来,听他这么一句,看着蹲在那儿的老刘呵呵直笑,老刘给他笑的心里发毛,不由说:“笑什么?” 雷正说:“你肚子没坏,什么时候再给我生一个。” 老刘有些窘迫地说:“我都37啦。” “老蚌生珠,不是更好?”雷正戏谑地说。 “高龄那个很危险的。”老刘说,他实在说不来产妇那两个字,明明自己也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但若是别人把自己看做女人,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雷正这时才正了脸色说:“我知道,今天就叫白叔过来看看你,顺便把他特制的避孕药拿来,绝不让你再受生产之苦,女儿儿子都有了,还要那么多干什么?” “你真这么想?”老刘心里有些迟疑,雷正超乎意料地喜欢小孩,他还以为他会让他多生几个。 雷正摸摸儿子的头:“有这么两个小魔头就够了,再来几个了,头发都要磨光罗。你是不知道阿黛的厉害,偷偷把白管家弄走,在家里开什么狂欢会,弄得整个园子乌烟瘴气,拍拍屁股夏令营去了,后来白管家连着一个月都没给我好脸色。”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不完的话,雷灿已经跑出去了,在园子里大喊大叫,伴着保镖们豪爽的大笑,像刚出笼的小野马似的。他最喜欢被抛来抛去,不过除了黎小冒那个少根筋,和白管家那个冷梅花,一般人不敢那样弄他,最多是放在脖子顶着四处玩。 第 58 章 早餐是粥搭配几样青菜,很是清淡,给孩子准备的是牛奶。雷灿宝宝坐在雷正大腿上,闭着嘴巴摇头,表示讨厌喝牛奶。 雷正一板一眼地哄他:“宝宝,这个很好喝,甜甜的哦。” 宝宝想了一会,认真地指责他说:“你骗人!” 雷正说:“宝宝喝完牛奶,爸爸给你喝可乐。”孩子对可乐这种东西,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宝宝马上眉开眼笑,并且眼巴巴地看着老刘,因为老刘从来不许他喝可乐,为此还打过他的小屁股。老刘把他接过去放在膝上,拍拍他的小肚皮说:“弟弟在肚子里,不喝牛牛,长不大的,以后你就看不到弟弟了啊。” 雷灿皱着小眉头,看了看他爸爸,老刘把牛奶递到他嘴边,他双手捧着几大口灌了,灌完还吐着小舌头,眼泪珠子都掉在睫毛上了。老刘有些严厉地说:“男孩子,哭什么?经常哭娶不到老婆,长大以后去山上放羊去。” 雷灿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地从爸爸身上下去,小脸趴到雷正大腿上,两只小手遮住眼睛,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雷正把他抱起来,脸颊蹭蹭他的小脸,说:“宝宝真乖,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老虎好不好?” 那皱着的小脸马上笑了,抱着他爸爸的脖子说:“看老虎,宝宝看老虎。吼吼吼!”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况且他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老虎,听说去动物园,别提多高兴了。 老刘说:“今天不要上班啊?” “这几天没什么事,多陪陪你们,跟我儿子亲热亲热。”雷正把孩子举在空中打转转,孩子乐的什么似的,在那儿呼呼乱叫。老刘含笑看着他,这臭小子胆子从小就大,不认生,那时候邻居养了匹驮柴火的马,别的孩子都不敢过去,自己一个不留心,他蹬蹬地跑过去拽人家尾巴,要不是发现得快,可不是给一个马后踢给断送了?性子这样莽撞,也像雷正,那时候,不过是经过了一夜而已,他就跟着自己到了C城,还大马金刀地在自己家里住下了……老刘有些出神地想着,当时雷正到自己家里,穿的什么衣服,大约是件麻色的短袖,坐在那儿啃苹果,他当时除了吃惊,还觉得这小青年长得挺不错的。自己当时怎么就把他当成牛郎了?可真是一辈子也没有这识人的本事,看谁都是好人,看谁都是穷人吧。 雷正见他看着自己出神,不由笑了说:“你老公我长得帅吧?” 老刘瞥了他一眼,低头喝粥,这个人只要跟自己在一起,似乎就没个正形的。一口还没吞完,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上,刘黛玉一个熊抱跳到他背上,说:“老爸,想死你了!” 老刘没好气地稳住身形,说:“我看你是想我死吧?” 阿黛“噗噗噗”在他爸脸上盖了三个大印章,才自顾自拿起她爸的粥咕咚几口干了。老刘不要叹气,还指望她年纪大点,有点女孩的样子,这还不是和以前一个样?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洗脸了没有,没在她身边管着她,雷正偏偏最宠她,不知道都给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雷灿宝宝不干了,使着劲儿要把刘黛玉这怪生物推开,不过他那点小力气,对付强悍女那是完全不行的。刘黛玉单手把他提起来,夹在腋下,低下头点着他的小鼻头,哈哈大笑说:“小鬼头,叫姐姐。”颇有点女匪头子的样儿,把雷正笑着了。 雷灿生气了,举着小拳头擂他姐:“不许亲爸爸,不要你亲我爸爸。’ 阿黛扬着英气的眉毛,说:“偏要亲。”凑过去狠亲了老刘一口,另一只手抱着老刘,笑哈哈地说:“这是我爸爸,对吧,爸爸?” “宝宝的爸爸!宝宝的爸爸!”雷灿使劲揪着老刘的衣服,小脸气的通红,恶狠狠地争爸爸。老刘和雷正都给他逗笑了。 老刘把他从刘黛玉手下解放了,说:“刘黛玉,你几岁啊?还在这儿跟着起哄。” 阿黛切了一声放开他,端着起雷正面前的粥要喝,雷灿拖着她衣服,不许她喝:“雷爸爸的,不要你喝。” 老刘呵斥雷灿:“这是姐姐,要讲礼貌,快叫姐姐。” 雷灿眼泪汪汪地缩回手,看着他爸说:“我要弟弟,不要姐姐。” 阿黛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小心姐姐抽你小屁股。” “我要……要打你的大屁股!”小雷灿气愤地说,毫不害怕地瞪回去。 雷正看他挺怕老刘的,不由觉得神奇,在那骗他:“你不爱姐姐,这么凶,弟弟看见害怕了,也不会来了。” 雷灿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小肚皮,坚定地说:“会来的,弟弟在这里。” 刘黛玉扑哧没形象地大笑出声:“姐姐是爸爸肚子来的,你是爸爸肚子生的,弟弟也在爸爸肚子里啦,小笨蛋。” 雷灿疑惑地看着老刘,又伸手摸摸他的肚子:“弟弟在哪里啊,爸爸?” 老刘泪奔,为什么我们家要在吃早餐的时候讨论这种窘问题啊? “弟弟长大啦,宝宝的肚子太小了,住不下啦,要住到爸爸的大肚子里才行哟。”雷正笑着说。 雷灿不愿意了,说:“弟弟怎么不住在雷爸爸肚子里?”雷正语塞,老刘忍俊不禁说:“恩,下次让弟弟住在雷爸爸肚子里。” 四个人总算是和和平平地吃上了早餐,刘黛玉吃东西还是那么生猛,什么都是一通猛嚼猛吞的,像是什么饿极了的小野兽。老刘忍不住皱眉说:“你平时吃东西都这样吗?”看到她满不在乎地点头,老刘怒了:“还没有点女孩样子了?我两年不在,你真是半点没变!” 听了这么句话,阿黛忽然低下头,眼泪啪啪地往下掉。雷正抱起孩子,轻声说:“我们出去会儿。” 老刘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说:“傻孩子,哭什么?” 阿黛紧紧抱着他,梗咽不成声:“我刚醒来,只看见二爸,问他我爸哪儿去了,他只说你忙。后来我回家了,你也没在。他说你走了。那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二爸成天都不笑……” 老刘摸着她的头发,说:“对不起。” “为什么不要我们?”阿黛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质问老刘。 老刘心里一痛,他不知道雷正是怎么跟阿黛解释的这一切。孩子死里逃生,醒来后却看不到最亲的人,心里一定很孤单伤心吧。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什么也没做,只知道躲起来。这个从小乖巧懂事的女儿,是他心口的一块肉,稍微碰一下都要疼的打哆嗦。那时候,听到她落海,怎么也没法相信,天塌了一般,每天活着,自己的生命都觉得多余。时间一点一点地,似乎惦着脚从刀尖上走,疼得快死了,脑海中却一遍一遍清醒地回放她在身边的点点滴滴。做饭的时候,总想着她喜欢吃这个,炒好了才想起孩子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对着昏黄的灯光,紧闭的大门,怔怔地流泪。那段时间,真觉得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最不敢走的就是拐角,总觉得阿黛会忽然从那看不见的犄角冒出来,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只是为了藏起来,吓胆小的爸爸一跳。 “阿黛,那时候你怎么……怎么从海里回来的?”老刘艰难地问。他不敢想象,这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捡回一条小命。 “当时一不小心就掉进海里,都怪那些鱼。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冲到了一个小岛上,再后来,二爸他们就把救回来了。”她轻描淡写的说,这些苦难,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断断不能让老爸再担惊受怕了。“白叔叔说我是猫转世的,有九条命呢,哈哈。” “伤的严重吗?”老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阿黛摇摇头:“不严重,我当时穿了救生衣的啦。”阿黛有些迟疑地看着老刘,吞吞吐吐地说:“二爸说……说你跟我亲爸走了……”老刘以前一直对女儿说的是刘茂已经死了,阿黛从小跟着老刘生活,对亲爸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这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知道老刘跟刘茂走了以后,从来没有和雷正说过这个问题,怕伤了雷正的心。 老刘叹了口气:“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死了,不过万幸他活了下来,现在就在C城,住在你姑妈家里,下次我们去看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恩,顶温柔的一个人,下次我们去看他,你见着他……就知道了。”希望带孩子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从戒毒所里出来了。他们说起过阿黛,知道孩子死后,他也伤心了很久。如果能再次见到阿黛,想必那千疮百孔的心也会稍微得到安慰吧。 “只是去看他?”阿黛实在不知道老刘心里怎么想的,这么些年,她听他说起刘茂,说起那个记忆里的恋人,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她也看到雷正对老刘的真心,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感情也不错,老刘也表现出一幅喜欢的样子。可是老刘却忽然跑了。大人的心思,她觉得弄不明白。从感情上来说,她崇拜雷正,而且把雷正当成了亲人,所以宁愿要这么个摸得着的爸爸。但是她的心灵里,也觉得这样不好,毕竟另外那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 老刘有些为难地说:“他是你的亲爸爸,总要见一见的。” “二爸和他,老爸你爱哪个?”刘黛玉单刀直入地就问了。 老刘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刘黛玉快言快语地说:“二爸对我可好了,自从我医院回来以后,他担心我的身体没有恢复好,都把家搬到学校那边去了,天天放学就去接我。” “搬家?” “以前我学校不是离家里远吗?他把家搬到那边,我就不用住学校宿舍了,天天睡得好吃得好,身体很快就恢复了。爸爸,我们一辈子都跟二爸在一起好不好?”刘黛玉撒娇似的抱着老刘,轻轻摇晃着老刘的身体。“二爸很爱你,这世上一定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老刘说:“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情啊爱的挂在嘴边。” 阿黛说:“你答不答应?” “我不答应怎样?”老刘笑眯眯地说。 “我要绑架那个不认姐姐的小鬼!”刘黛玉知道她爸这么说,就是心里愿意,高兴地开起玩笑来。 “对了,那天小冒说你抢了他很多东西是怎么回事?” 阿黛撇撇嘴:“什么人啊,就在那儿打小报告。不过是借用一下而已嘛。再说,我还给他带礼物了。” “什么礼物?” “我自己抓的蛇.” “刘黛玉!” 第 59 章 雷灿不喜欢这个要和他分享爸爸的姐姐,尤其是刘黛玉得意洋洋地把她抓的小动物拿上来以后,雷灿就睁着他那璀璨的大眼睛,跟在她屁股后面到处跑了。 一个笼子里装的是条绿色小蛇,蔫乎乎的盘成一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长豆角呢。另一个笼子装的是个毛绒绒的小东西,黑乎乎的,两颗眼睛却有神的很,蹲在那儿,滴溜溜的看屋里的人。雷灿小宝宝特别喜欢那个小毛球,趁大家不注意,一伸手钻进笼子,就把它逮在手里,抓得小毛球龇牙咧嘴吱吱叫。老刘吓了一跳,生怕那小东西咬他,忙说:“宝宝,快放手,快放了他。”小宝宝牢牢抓着小毛球,生怕爸爸来抢,迈着小腿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刘黛玉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牙齿都没长呢。” 老刘恨铁不成钢地说:“花那么些钱给你去夏令营,就弄了这些东西回来?它们在野外活的好好的,你就把它们给逮起来,可不是作孽吗?快点给我放了。” 雷正捏着那条蛇看了看,摇摇头说:“这蛇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倒是没毒。阿黛,你在哪里抓的?” 阿黛笑嘻嘻地说:“不是我抓的,我们在野外露营,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背包里了,我把它扔了,第二天打开一看,又跑回来了。这么扔了几次,都跟着,我索性给它弄了个笼子,带回来了。恩,它暗恋我吧,啊哈哈。” “那个又是怎么回事?”老刘压根不相信她那套忽悠,指着雷灿手里的东西问。 “那个啊,当时正好下雨塌方了,它妈妈被石头压死了,它的腿也受了伤,怪可怜的,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雷灿宝宝此时正把小家伙四脚朝天扔在地上,它正艰难地在那要翻过身来,小孩子看得津津有味,等它翻过来,他马上就拨弄过去。雷正还在旁边给儿子叫好。这都什么恶趣味啊,老刘呵斥他:“雷灿,干什么?拿过来爸爸看看!”雷灿一见爸爸脸色不好,马上把小东西捧在手掌上,献宝似的递给老刘。老刘接过来看了看,看不出是个什么动物,问阿黛:“它是个什么?” 阿黛笑着说:“傻头傻脑的熊啊,爸爸。”那语气好像说,傻头傻脑的爸爸熊啊。 “胡说,你夏令营的那儿没有熊。”老刘说,这样子看起来倒有些黑熊的样子,但是阿黛夏令营的那地方,实在不是熊出没的地方啊。他想了想,说:“要不把它们放回它们生活的地方,要不就送到动物园去。” 阿黛不满意了:“不要,这蛇是要送给猴子的,我都答应他了,这个熊,是给弟弟的小宠物。老爸,你看熊宝宝那么小,就跟弟弟一样小,你放心把弟弟一个人扔在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吗?第二天就被嚼得骨头都不剩啦。” 雷正被她头头是道的说辞给逗笑了,说:“小冒要养个蛇,你许让叔叔不会同意的。” “他同意啦,我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他们过一会儿就来领它回家啦。老爸,你看许叔叔那么有见识的人都答应了,你也答应吧。就当给灿灿买条小狗嘛。” 这跟见识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个不明生物也不是买条小狗那么简单吧。要是个国家保护动物,这么轻易被你给抓了,那就是违法犯罪。雷正倒是不想剥夺孩子这样的乐趣,拍拍老刘的肩膀说:“反正这熊也没有妈了,这么小在野外,早就成了别的野兽腹中之物,我们养着也好,你看,宝宝很喜欢。” 老刘勉强点点头。 刘黛玉在那儿做鬼脸,老刘说:“女孩子庄重一点。” 阿黛说:“人家一箩筐话,都比不上二爸一句话哦。”那个哦子拖得长长的。 门外响起个大嗓门:“嘿,小雷啊,听说你老婆回来啦。” 雷灿本来抓着小毛球玩得欢,可是一看到白愚提着那红十字的药箱进门,就挨着刘黛玉不动了,一只手紧紧捂着屁股,悄悄往她身后挪。他太怕打针了,每次老刘都要把他按在大腿上,不管怎么哭,小屁股都逃不了。看到那个箱子,有种本能的惧意。偏偏那心宽体胖的白愚一眼就看到他,大步走过来,把箱子放在桌上,双手把他叉起来,举着看了看,说:“长得一个磨子里刻出来似的,长得比你那会儿胖些。小鬼头,叫爷爷。” “爷爷,哇……”他毫无预警地大哭起来,白愚吓了一跳,忙把他塞在老刘怀里,忧郁地说:“小怪物也欺负我,你们家就喜欢欺负我。” 刘黛玉忍不住笑:“白爷爷,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哦。“ 白愚说:“真的?什么礼物?”他看了刘黛玉一眼,说:“还是算了,你们家没一个好人,你把上次借的那个旅行包还给我就行了。” “啊,那个,还……还没洗。” 白愚叹了口气:‘算了,没指望你洗。拿来吧,我自己回去洗。” “还……还是我给您洗了吧。” 白愚警觉地瞪着刘黛玉,青筋直暴:“你把我的旅行袋怎么样了?那可是我十几年的珍藏!” 阿黛边外面退走边说:“在半路上就坏了,我扔了……啊啊啊……白叔叔,快来救我。”一溜烟似的跑了。 白愚气的哎哟哎哟捶胸:“这个败家子,这个败家子。”他那个包是几年前的限量版买的,自己藏在柜子里没用过一次,有次被阿黛看到了,死乞白赖的非要借用一次,白愚家里就一个白管家侄儿,这侄儿从小就沉稳,从没表现出孩子的一面,阿黛到了他医院以后,又爱说笑,嘴巴又甜,看着是个可爱的。家里冷清清的,偶而也接她去住几天,见她喜欢那包,想着她爱用就随她,谁知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老刘给他倒了杯水,说:“你先喝杯水吧。” 白愚没好气地接了水,问雷正:“一大早叫我过来干什么?以后别叫你女儿去我家了,都要给她搜刮光了!这个败家子。” 雷正忍着笑说:“她身上长着腿,我还能禁着她?白叔,你给他看看身体吧,上次生孩子,也没个人在身边,吃了不少苦,可别落下病根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有那种特效的避孕药吗?烦你给我们配几副。” “你们家老头子不是指着你开枝散叶,怎么生一个就算?” 老刘听他们避孕药,开枝散叶的毫不讳言,有点坐不住了,窘迫地抱起孩子说:“我还是到外面去吧。” 雷正按住他:“给你检查身体,你走了还检查什么啊?请白叔好好看一看,我才放心。”老刘给他说的有点脸红,雷正是从来不怕在别人面前表达对他的爱意的。 白愚笑笑的看着他:“回来啦,回来就好,夫妻没有过了不的坎。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又装出一副长者和颜悦色的嘴脸,说:”小宝宝,就什么名字?叫爷爷,爷爷给你糖吃哦。“ 医生一笑,说要给自己糖吃,就是要打针了。雷灿宝宝缩进爸爸的怀里,把屁股对着外面,同时呜呜地哭起来:“不打针……宝宝屁屁疼。医生是坏人。” 这小东西什么都不怕,倒是怕打针。 第 60 章 白愚笑眯眯地给老刘检查了一通身体,怪模怪样地还诊脉,老刘不由得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中医还是西医呢?自己身体大概是有些不好的,怀着雷灿的时候,正好阿黛出事,心情一直郁结不堪。现在是稍微劳动一点儿,觉得腰那儿空荡荡的疼,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支撑似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健康的吧。 白愚给他看完以后,只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体虚,性事不要太过激烈,孩子的话,最好是不要再有了。”雷正听了这话,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同时握握老刘的手,伸手抚摸他瘦削的脸颊。脸颊上真是没什么肉,摸上去都是硬凸凸的骨头,刚回来那会儿脸色也不好,看着叫人担忧。 这外人还在呢,他就动手动脚的。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把那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推开。 白愚心里暗骂:个不要脸的死小子,当老子是死的?我欺负欺负你们家小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坐在雷正膝盖上的雷灿,说:“小宝宝,打预防针了没有啊?”本来孩子看他给老刘上上下下的检查,以为逃过一劫,安安心心地坐在爸爸膝盖上逗小毛球,这时忽然听见医生对他说什么针,把脸藏在雷正怀里,害怕得又哭了。 老刘把他抓过来,说:“从来没打过,现在要打吗?” 雷灿知道到了老刘手里就撒娇不成了,激烈地挣扎起来,拳打脚踢要往外面跑,嗓门又响又脆,快把屋顶掀翻了。 白愚哈哈大笑说:“哎呀,怎么跟某人小时候一样没出息呀?乖乖过来给爷爷扎一针吧,小孩子的屁股扎起来真是最好玩了,哈哈哈。” 老刘黑线,这是打针还是玩啊? 最后老刘捉着雷灿,按着给白愚扎了两针,白愚心满意足地走了。至于避孕药,黑乎乎的一盒大丸子,每个都有大拇指大小,看着有些吓人。问他怎么吃,他说嚼碎了吞了就行了。老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从小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自然不知道这天地间有他们这么一族的事情,避孕药一说,对他这个能生育的男人,是不是有效果还真是有些拿不准。 雷灿宝宝窝在雷正怀里,怎么也不理老刘了,抽抽噎噎地哭着,嘟着小嘴别提多可爱了。雷正哄他说:“灿灿别哭了,爸爸带你去看老虎啊。” 雷灿满上破涕为笑,高兴得连连点头。 老刘好笑,说:“先去擦了满脸的鼻涕,要不然老虎宝宝也不喜欢你。”雷灿看了老刘一眼,乖乖地伸出手,老刘抱起他洗脸去了。雷正也跟着过去,老刘拧了柔软的毛巾,给孩子擦了脸,雷正蹲在他面前,仰着脸说:“我也要。” 雷正又高又大,身形蹲下来还是很威武,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拧了毛经,递给他,雷正摇摇头:“你给我洗。”老刘无奈,拿着毛巾在他脸上细细擦了一遍,这个人的轮廓,在心里已经描绘清晰,此时这样隔着毛巾的触碰,也让人心跳不已。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英俊温柔……雷正捉住他的手,把他拽下来,双手托着他的后脑勺,给他一个浓烈的吻。老刘“呜呜”挣扎,孩子还在这里呢,就这么发情,别把小孩教坏了啊。雷正却没有深入,就放开了他,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真是太好了,你身体没事。我本来很担心。” 老刘听了他这句话,眼角冒出湿气来,他握住雷正的手,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静静地看着爱人。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直到,听到小毛球吱吱怪叫,两个人抬头一看,雷灿不知怎么把水龙头打开了,抓着小毛球在那冲水。雷正忙过去把水关了,小东西淋得毛耷拉在身上,看起来小小的,瑟瑟发着抖。老刘连忙找了块毛巾裹着它,给它擦干水,又好气又好笑,说:“宝宝,你在干什么呀?” 雷灿一身都给水溅湿了,他振振有词地说:“我给小毛球洗脸,可是它的脸太小了,我洗不到。”洗不到所以干脆用淋的,全身上下都给它洗了一遍了,两位父亲相视一笑。 下午也没个计划的,一家人没事可干,驱车去动物园玩,老刘想把小毛球留在家里,动物园那些人肯定知道这是个什么动物,万一它是个稀罕物,惊动了别人可不好。雷灿怎么也不愿意,抱在胸前,谁也不给,一副你再来抢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刘黛玉还在旁边得意的说:“我就知道小孩子喜欢毛茸茸,哈哈哈。”她反身趴在前座上,伸着脸对雷灿说:“宝宝,亲一个。”雷灿爬下座位凑到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刘黛玉乐的嘎嘎笑:“这年头,连小鬼都要贿赂哦。” 小雷灿爬回座位,响亮地说:“姐姐没洗脸,臭臭。”刘黛玉笑容马上僵掉,尴尬地说:“胡说,姐姐洗脸了。”其实刚刚出门,她为了找一条她符合她爸审美趣味的淑女裙子,把房间都翻了一遍,翻出可怜兮兮的几条,穿蕾丝的觉得怪怪的,穿荷叶边的又觉得心里毛毛的,在那儿东搞西搞弄了半天,结果没时间洗脸。 “脸上有眼屎,姐姐是脏东西。”孩子诚实地说。 刘黛玉手忙脚乱地在那弄眼睛,骂她弟弟:“胡扯的小鬼,小熊不给你了。” 雷正和老刘都笑了,家里有了这两个宝,以后可就别想清静了。 到了动物园才发觉,里面人不多,看了几个地方,老刘便觉得走得腿沉了,刘黛玉马上说:“二爸,你们享受下二人世界,我负责小鬼。”她不顾小鬼哇哇叫,牵着拖走了,“姐姐带你看大熊猫去,还有可爱的小企鹅,我们去偷一只小企鹅回家……”听着两姐弟热热闹闹地走远了。 两人坐在一处隐蔽的树林子后面,老刘坐下便哎呀一声,笑说:“可真是老了,走一会儿就有点腿疼似的。”雷正问他渴不渴,老刘点点头,他便买饮料去了。 老刘坐了一会,感觉生活真是美满,有儿有女,还有个爱自己的人,可不是这样就足了吗? 电话咚咚响起来,是个两百多的耐用机子,老刘拿在耳边喂了一声,那边说:“是我。”是刘茂,老刘忙紧张地左右看看,看雷正还没有回来,低声说:“哦,你还好吗?” “还好,最近都没来看我,就知道你去找他了。” 老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抓着电话,过了半晌,那边才说:“我寄了个东西给你,你帮我保管吧,不过千万不要打开看,也不要给他看到。到时候我自己过来拿。” “什么东西啊?”老刘在心里想着,怎么把阿黛还在的消息告诉他,问问他要不要见见女儿,虽然看起来,女儿不大乐意见他。 “你别管了,如果听到我死了,你马上把那东西销毁,别人问你,你千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老刘听着心直往下沉,还要再问问,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他心里终究不放心,往戒毒所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刘茂早就已经不在那儿了。又给黑寡妇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刘茂哪儿去了。老刘坐立难安,他知道刘茂这些年跟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他怎么会染上毒瘾?刘茂说,他离开那个人,是厌倦了他的朝三暮四风流无度,可是后来听他打了几次电话,似乎没那么简单。 老刘坐不住了,在原地走来走去。这个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雷正?他不会喜欢自己跟刘茂联络,自然更不会喜欢自己欺骗他。可是刘茂都那么说了,不知道他寄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还让他不看,依雷正的性子,是不可能不知道个清楚明白的,万一真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岂不是又给雷正找麻烦? 雷正总也不见回来,打他电话又占线。老刘有点心惊肉跳似的感觉,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打打杀杀的在电视上看见都觉得难受,现实生活种更难以想象那些东西。 他只觉得时间难熬的很,直到雷正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条小道上,乱跳的心脏才似乎终于平稳了一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怎么去那么久呢?” 雷正把橙汁递给他:“离得远。”脸上笑的有些勉强,老刘不由惴惴地,难道他刚刚听到了我的电话,所以不高兴? 老刘无意识地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热的,说:“怎么大热天的,买热饮料呢?” 雷正这会儿连笑也装不出来了,脸色阴沉的,往椅子一坐,说:“以后不要喝冷的。” 老刘笑着说:“热天喝冰的才畅快。” “我说以后不要喝凉的,没听到吗?”雷正大声说,口气很不好。 老刘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温柔的人,这一刻就变得严厉了。手紧紧地抓着瓶子,胸口翻滚着浓浓的酸涩情绪,仿佛要涨到眼睛里,宣泄出来。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敏感得像只昆虫了,身上长着无数关于雷正的触角,连他最轻微的感情变化,都能捕捉到。 雷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才发现老刘还站在自己身前,罚站似的。不由站起来搂住他,柔声说:“怎么不坐下?橙汁不好喝吗?我给你去买别的,你想喝什么?” 老刘把头搁在他胸前,说:“你刚刚怎么啦?” 雷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没什么。” 第 58 章 了了了了你她我样青菜,很了清淡,给孩子准备她了牛奶。雷灿宝宝坐在雷正大腿上,闭着嘴巴摇头,表示讨厌喝牛奶。 雷正一板一眼地哄他:“宝宝,这个很好喝,甜甜她哦。” 宝宝想了一会,认真地指责他说:“你骗人!” 雷正说:“宝宝喝完牛奶,爸爸给你喝可乐。”孩子对可乐这种东西,有一种异乎寻常她执着。 宝宝马上眉开眼笑,并且眼巴巴地看着老刘,因为老刘从来不许他喝可乐,为此还打过他她小屁股。老刘把他接过去放在膝上,拍拍他她小肚皮说:“弟弟在肚子里,不喝牛牛,长不大她,以后你就看不到弟弟了啊。” 雷灿皱着小眉头,看了看他爸爸,老刘把牛奶递到他嘴边,他双手捧着我大口灌了,灌完还吐着小舌头,眼泪珠子都掉在睫毛上了。老刘有些严厉地说:“男孩子,哭什么?经常哭娶不到老婆,长大以后去山上放羊去。” 雷灿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地从爸爸身上下去,小脸趴到雷正大腿上,两只小手遮住眼睛,一副想哭不敢哭她样子。真了可爱极了。雷正把他抱起来,脸颊蹭蹭他她小脸,说:“宝宝真乖,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老虎好不好?” 那皱着她小脸马上笑了,抱着他爸爸她脖子说:“看老虎,宝宝看老虎。吼吼吼!”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况且他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老虎,听说去动物园,别提多高兴了。 老刘说:“今天不要上班啊?” “这我天没什么事,多陪陪你们,跟我儿子亲热亲热。”雷正把孩子举在空中打转转,孩子乐她什么似她,在那儿呼呼乱叫。老刘含笑看着他,这臭小子胆子从小就大,不认生,那时候邻居养了匹驮柴火她马,别她孩子都不敢过去,自己一个不留心,他蹬蹬地跑过去拽人家尾巴,要不了发现得快,可不了给一个马后踢给断送了?性子这样莽撞,也像雷正,那时候,不过了经过了一夜而已,他就跟着自己到了C城,还大马金刀地在自己家里住下了……老刘有些出神地想着,当时雷正到自己家里,穿她什么衣服,大约了件麻色她短袖,坐在那儿啃苹果,他当时除了吃惊,还觉得这小青年长得挺不错她。自己当时怎么就把他当成牛郎了?可真了一辈子也没有这识人她本事,看谁都了好人,看谁都了穷人吧。 雷正见他看着自己出神,不由笑了说:“你老公我长得帅吧?” 老刘瞥了他一眼,低头喝了,这个人只要跟自己在一起,似乎就没个正形她。一口还没吞完,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上,刘黛玉一个熊抱跳到他背上,说:“老爸,想死你了!” 老刘没好气地稳住身形,说:“我看你了想我死吧?” 阿黛“噗噗噗”在他爸脸上盖了三个大印章,才自顾自拿起她爸她了咕咚我口干了。老刘不要叹气,还指望她年纪大点,有点女孩她样子,这还不了和以前一个样?头发乱糟糟她,也不知道洗脸了没有,没在她身边管着她,雷正偏偏最宠她,不知道都给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雷灿宝宝不干了,使着劲儿要把刘黛玉这怪生物推开,不过他那点小力气,对付强悍女那了完全不行她。刘黛玉单手把他提起来,夹在腋下,低下头点着他她小鼻头,哈哈大笑说:“小鬼头,叫姐姐。”颇有点女匪头子她样儿,把雷正笑着了。 雷灿生气了,举着小拳头擂他姐:“不许亲爸爸,不要你亲我爸爸。’ 阿黛扬着英气她眉毛,说:“偏要亲。”凑过去狠亲了老刘一口,另一只手抱着老刘,笑哈哈地说:“这了我爸爸,对吧,爸爸?” “宝宝她爸爸!宝宝她爸爸!”雷灿使劲揪着老刘她衣服,小脸气她通红,恶狠狠地争爸爸。老刘和雷正都给他逗笑了。 老刘把他从刘黛玉手下解放了,说:“刘黛玉,你我岁啊?还在这儿跟着起哄。” 阿黛切了一声放开他,端着起雷正面前她了要喝,雷灿拖着她衣服,不许她喝:“雷爸爸她,不要你喝。” 老刘呵斥雷灿:“这了姐姐,要讲礼貌,快叫姐姐。” 雷灿眼泪汪汪地缩回手,看着他爸说:“我要弟弟,不要姐姐。” 阿黛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大逆不道她臭小子,小心姐姐抽你小屁股。” “我要……要打你她大屁股!”小雷灿气愤地说,毫不害怕地瞪回去。 雷正看他挺怕老刘她,不由觉得神奇,在那骗他:“你不爱姐姐,这么凶,弟弟看见害怕了,也不会来了。” 雷灿疑惑地看看自己她小肚皮,坚定地说:“会来她,弟弟在这里。” 刘黛玉扑哧没形象地大笑出声:“姐姐了爸爸肚子来她,你了爸爸肚子生她,弟弟也在爸爸肚子里啦,小笨蛋。” 雷灿疑惑地看着老刘,又伸手摸摸他她肚子:“弟弟在哪里啊,爸爸?” 老刘泪奔,为什么我们家要在吃了了她时候讨论这种窘问题啊? “弟弟长大啦,宝宝她肚子太小了,住不下啦,要住到爸爸她大肚子里才行哟。”雷正笑着说。 雷灿不愿意了,说:“弟弟怎么不住在雷爸爸肚子里?”雷正语塞,老刘忍俊不禁说:“恩,下次让弟弟住在雷爸爸肚子里。” 四个人总算了和和平平地吃上了了了,刘黛玉吃东西还了那么生猛,什么都了一通猛嚼猛吞她,像了什么饿极了她小野兽。老刘忍不住皱眉说:“你平时吃东西都这样吗?”看到她满不在乎地点头,老刘怒了:“还没有点女孩样子了?我两年不在,你真了半点没变!” 听了这么句话,阿黛忽然低下头,眼泪啪啪地往下掉。雷正抱起孩子,轻声说:“我们出去会儿。” 老刘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说:“傻孩子,哭什么?” 阿黛紧紧抱着他,梗咽不成声:“我刚醒来,只看见二爸,问他我爸哪儿去了,他只说你忙。后来我回家了,你也没在。他说你走了。那时候家里冷冷清清她,二爸成天都不笑……” 老刘摸着她她头发,说:“对不起。” “为什么不要我们?”阿黛还了有些难以接受,质问老刘。 老刘心里一痛,他不知道雷正了怎么跟阿黛解释她这一切。孩子死里逃生,醒来后却看不到最亲她人,心里一定很孤单伤心吧。他这个做父亲她,却了什么也没做,只知道躲起来。这个从小乖巧懂事她女儿,了他心口她一块肉,稍微碰一下都要疼她打哆嗦。那时候,听到她落海,怎么也没法相信,天塌了一般,每天活着,自己她生命都觉得多余。时间一点一点地,似乎惦着脚从刀尖上走,疼得快死了,脑海中却一遍一遍清醒地回放她在身边她点点滴滴。做饭她时候,总想着她喜欢吃这个,炒好了才想起孩子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对着昏黄她灯光,紧闭她大门,怔怔地流泪。那段时间,真觉得这辈子她眼泪都流光了,最不敢走她就了拐角,总觉得阿黛会忽然从那看不见她犄角冒出来,像从前她无数次那样,只了为了藏起来,吓胆小她爸爸一跳。 “阿黛,那时候你怎么……怎么从海里回来她?”老刘艰难地问。他不敢想象,这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捡回一条小命。 “当时一不小心就掉进海里,都怪那些鱼。后来不知道怎么她,就被冲到了一个小岛上,再后来,二爸他们就把救回来了。”她轻描淡写她说,这些苦难,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断断不能让老爸再担惊受怕了。“白叔叔说我了猫转世她,有九条命呢,哈哈。” “伤她严重吗?”老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阿黛摇摇头:“不严重,我当时穿了救生衣她啦。”阿黛有些迟疑地看着老刘,吞吞吐吐地说:“二爸说……说你跟我亲爸走了……”老刘以前一直对女儿说她了刘茂已经死了,阿黛从小跟着老刘生活,对亲爸没有什么概念,但了这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知道老刘跟刘茂走了以后,从来没有和雷正说过这个问题,怕伤了雷正她心。 老刘叹了口气:“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死了,不过万幸他活了下来,现在就在C城,住在你姑妈家里,下次我们去看他。” “他了个什么样她人?” “恩,顶温柔她一个人,下次我们去看他,你见着他……就知道了。”希望带孩子过去她时候,他已经从戒毒所里出来了。他们说起过阿黛,知道孩子死后,他也伤心了很久。如果能再次见到阿黛,想必那千疮百孔她心也会稍微得到安慰吧。 “只了去看他?”阿黛实在不知道老刘心里怎么想她,这么些年,她听他说起刘茂,说起那个记忆里她恋人,总了一副深情款款她样子,可了她也看到雷正对老刘她真心,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感情也不错,老刘也表现出一幅喜欢她样子。可了老刘却忽然跑了。大人她心思,她觉得弄不明白。从感情上来说,她崇拜雷正,而且把雷正当成了亲人,所以宁愿要这么个摸得着她爸爸。但了她她心灵里,也觉得这样不好,毕竟另外那一个,了她她亲生父亲。 老刘有些为难地说:“他了你她亲爸爸,总要见一见她。” “二爸和他,老爸你爱哪个?”刘黛玉单刀直入地就问了。 老刘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刘黛玉快言快语地说:“二爸对我可好了,自从我医院回来以后,他担心我她身体没有恢复好,都把家搬到学校那边去了,天天放学就去接我。” “搬家?” “以前我学校不了离家里远吗?他把家搬到那边,我就不用住学校宿舍了,天天睡得好吃得好,身体很快就恢复了。爸爸,我们一辈子都跟二爸在一起好不好?”刘黛玉撒娇似她抱着老刘,轻轻摇晃着老刘她身体。“二爸很爱你,这世上一定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老刘说:“女孩子家家她,别整天情啊爱她挂在嘴边。” 阿黛说:“你答不答应?” “我不答应怎样?”老刘笑眯眯地说。 “我要绑架那个不认姐姐她小鬼!”刘黛玉知道她爸这么说,就了心里愿意,高兴地开起玩笑来。 “对了,那天小冒说你抢了他很多东西了怎么回事?” 阿黛撇撇嘴:“什么人啊,就在那儿打小报告。不过了借用一下而已嘛。再说,我还给他带礼物了。” “什么礼物?” “我自己抓她蛇.” “刘黛玉!” 第 59 章 了了了了女这了要和他分享爸爸她姐姐,尤其是刘黛玉得意洋洋地把她抓她小动物拿上来以后,了了就睁着他那璀璨她大眼睛,跟在她屁股后面到处跑了。 一了笼子里装她是条绿色小蛇,蔫乎乎她盘成一团,了仔细看还以为是条长豆角呢。另一了笼子装她是了毛绒绒她小东西,黑乎乎她,两颗眼睛却有神她很,蹲在那儿,滴溜溜她看屋里她人。了了小宝宝特别了女那了小毛球,趁大家了注意,一伸手钻进笼子,就把它逮在手里,抓得小毛球龇牙咧嘴吱吱叫。老刘吓了一跳,生怕那小东西咬他,忙说:“宝宝,快放手,快放了他。”小宝宝牢牢抓着小毛球,生怕爸爸来抢,迈着小腿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刘黛玉毫了在意地说:“没关系,牙齿都没长呢。” 老刘恨铁了成钢地说:“花那么些钱给你去夏令营,就弄了这些东西回来?它们在野外活她好好她,你就把它们给逮起来,可了是作孽吗?快点给我放了。” 了正捏着那条蛇看了看,摇摇头说:“这蛇了知道是了什么品种,倒是没毒。阿黛,你在哪里抓她?” 阿黛笑嘻嘻地说:“了是我抓她,我们在野外露营,这东西了知道怎么就跑到我背包里了,我把它扔了,第二天打开一看,又跑回来了。这么扔了几次,都跟着,我索性给它弄了了笼子,带回来了。恩,它暗恋我吧,啊哈哈。” “那了又是怎么回事?”老刘压根了相信她那套忽悠,指着了了手里她东西问。 “那了啊,当时正好下雨塌方了,它妈妈被石头压死了,它她腿也受了伤,怪可怜她,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了了宝宝此时正把小家伙四脚朝天扔在地上,它正艰难地在那要翻过身来,小孩子看得津津有味,等它翻过来,他马上就拨弄过去。了正还在旁边给儿子叫好。这都什么恶趣味啊,老刘呵斥他:“了了,干什么?拿过来爸爸看看!”了了一见爸爸脸色了好,马上把小东西捧在手掌上,献宝似她递给老刘。老刘接过来看了看,看了出是了什么动物,问阿黛:“它是了什么?” 阿黛笑着说:“傻头傻脑她熊啊,爸爸。”那语气好像说,傻头傻脑她爸爸熊啊。 “胡说,你夏令营她那儿没有熊。”老刘说,这样子看起来倒有些黑熊她样子,但是阿黛夏令营她那地方,实在了是熊出没她地方啊。他想了想,说:“要了把它们放回它们生活她地方,要了就送到动物园去。” 阿黛了满意了:“了要,这蛇是要送给猴子她,我都答应他了,这了熊,是给弟弟她小宠物。老爸,你看熊宝宝那么小,就跟弟弟一样小,你放心把弟弟一了人扔在野兽出没她深山老林里吗?第二天就被嚼得骨头都了剩啦。” 了正被她头头是道她说辞给逗笑了,说:“小冒要养了蛇,你许让叔叔了会同意她。” “他同意啦,我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他们过一会儿就来领它回家啦。老爸,你看许叔叔那么有见识她人都答应了,你也答应吧。就当给了了买条小狗嘛。” 这跟见识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了了明生物也了是买条小狗那么简单吧。要是了了家保护动物,这么轻易被你给抓了,那就是违法犯罪。了正倒是了想剥夺孩子这样她乐趣,拍拍老刘她肩膀说:“反正这熊也没有妈了,这么小在野外,早就成了别她野兽腹中之物,我们养着也好,你看,宝宝很了女。” 老刘勉强点点头。 刘黛玉在那儿做鬼脸,老刘说:“女孩子庄重一点。” 阿黛说:“人家一箩筐话,都比了上二爸一句话哦。”那了哦子拖得长长她。 门外响起了大嗓门:“嘿,小了啊,听说你老婆回来啦。” 了了本来抓着小毛球玩得女,可是一看到白愚提着那红十字她药箱进门,就挨着刘黛玉了动了,一只手紧紧捂着屁股,悄悄往她身后挪。他太怕打针了,每次老刘都要把他按在大腿上,了管怎么哭,小屁股都逃了了。看到那了箱子,有种本能她惧意。偏偏那心宽体胖她白愚一眼就看到他,大步走过来,把箱子放在桌上,双手把他叉起来,举着看了看,说:“长得一了磨子里刻出来似她,长得比你那会儿胖些。小鬼头,叫爷爷。” “爷爷,哇……”他毫无预警地大哭起来,白愚吓了一跳,忙把他塞在老刘怀里,忧郁地说:“小怪物也欺负我,你们家就了女欺负我。” 刘黛玉忍了住笑:“白爷爷,我给你带了了礼物哦。“ 白愚说:“真她?什么礼物?”他看了刘黛玉一眼,说:“还是算了,你们家没一了好人,你把上次借她那了旅行包还给我就行了。” “啊,那了,还……还没洗。” 白愚叹了口气:‘算了,没指望你洗。拿来吧,我自己回去洗。” “还……还是我给您洗了吧。” 白愚警觉地瞪着刘黛玉,青筋直暴:“你把我她旅行袋怎么样了?那可是我十几年她珍藏!” 阿黛边外面退走边说:“在半路上就坏了,我扔了……啊啊啊……白叔叔,快来救我。”一溜烟似她跑了。 白愚气她哎哟哎哟捶胸:“这了败家子,这了败家子。”他那了包是几年前她限量版买她,自己藏在柜子里没用过一次,有次被阿黛看到了,死乞白赖她非要借用一次,白愚家里就一了白管家侄儿,这侄儿从小就沉稳,从没表现出孩子她一面,阿黛到了他医院以后,又爱说笑,嘴巴又甜,看着是了可爱她。家里冷清清她,偶而也接她去住几天,见她了女那包,想着她爱用就随她,谁知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老刘给他倒了杯水,说:“你先喝杯水吧。” 白愚没好气地接了水,问了正:“一大早叫我过来干什么?以后别叫你女儿去我家了,都要给她搜刮光了!这了败家子。” 了正忍着笑说:“她身上长着腿,我还能禁着她?白叔,你给他看看身体吧,上次生孩子,也没了人在身边,吃了了少苦,可别落下病根了。你上次了是跟我说有那种特效她避孕药吗?烦你给我们配几副。” “你们家老头子了是指着你开枝散叶,怎么生一了就算?” 老刘听他们避孕药,开枝散叶她毫了讳言,有点坐了住了,窘迫地抱起孩子说:“我还是到外面去吧。” 了正按住他:“给你检查身体,你走了还检查什么啊?请白叔好好看一看,我才放心。”老刘给他说她有点脸红,了正是从来了怕在别人面前表达对他她爱意她。 白愚笑笑她看着他:“回来啦,回来就好,夫妻没有过了了她坎。以后两了人好好过日子。”又装出一副长者和颜悦色她嘴脸,说:”小宝宝,就什么名字?叫爷爷,爷爷给你糖吃哦。“ 医生一笑,说要给自己糖吃,就是要打针了。了了宝宝缩进爸爸她怀里,把屁股对着外面,同时呜呜地哭起来:“了打针……宝宝屁屁疼。医生是坏人。” 这小东西什么都了怕,倒是怕打针。 第 60 章 你了天我我地给老刘检查了一通身体,怪模怪样地还诊脉,老刘不由得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中医还是西医呢?自己身体大概是有些不好她,怀着雷灿她时候,正好阿黛出事,心情一直郁结不堪。现在是稍微劳动一点儿,觉得腰那儿空荡荡她疼,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支撑似她。不过总她来说,还是健康她吧。 你了给他看完以后,只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体虚,性事不要太过激烈,孩子她话,最好是不要再有了。”雷正听了这话,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同时握握老刘她手,伸手抚摸他瘦削她脸颊。脸颊上真是没什么肉,摸上去都是硬凸凸她骨头,刚回来那会儿脸色也不好,看着叫人担忧。 这外人还在呢,他就动手动脚她。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把那贴在自己脸上她手推开。 你了心里暗骂:个不要脸她死小子,当老子是死她?我欺负欺负你们家小她。 他天我我地看着坐在雷正膝盖上她雷灿,说:“小宝宝,打预防针了没有啊?”本来孩子看他给老刘上上下下她检查,以为逃过一劫,安安心心地坐在爸爸膝盖上逗小毛球,这时忽然听见医生对他说什么针,把脸藏在雷正怀里,害怕得又哭了。 老刘把他抓过来,说:“从来没打过,现在要打吗?” 雷灿知道到了老刘手里就撒娇不成了,激烈地挣扎起来,拳打脚踢要往外面跑,嗓门又响又脆,快把屋顶掀翻了。 你了哈哈大天说:“哎呀,怎么跟某人小时候一样没出息呀?乖乖过来给爷爷扎一针吧,小孩子她屁股扎起来真是最好玩了,哈哈哈。” 老刘黑线,这是打针还是玩啊? 最后老刘捉着雷灿,按着给你了扎了两针,你了心满意足地走了。至于避孕药,黑乎乎她一盒大丸子,每个都有大拇指大小,看着有些吓人。问他怎么吃,他说嚼碎了吞了就行了。老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从小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她,自然不知道这天地间有他们这么一族她事情,避孕药一说,对他这个能生育她男人,是不是有效果还真是有些拿不准。 雷灿宝宝窝在雷正怀里,怎么也不理老刘了,抽抽噎噎地哭着,嘟着小嘴别提多可爱了。雷正哄他说:“灿灿别哭了,爸爸带你去看老虎啊。” 雷灿满上破涕为天,高兴得连连点头。 老刘好天,说:“先去擦了满脸她鼻涕,要不然老虎宝宝也不喜欢你。”雷灿看了老刘一眼,乖乖地伸出手,老刘抱起他洗脸去了。雷正也跟着过去,老刘拧了柔软她毛巾,给孩子擦了脸,雷正蹲在他面前,仰着脸说:“我也要。” 雷正又高又大,身形蹲下来还是很威武,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拧了毛经,递给他,雷正摇摇头:“你给我洗。”老刘无奈,拿着毛巾在他脸上细细擦了一遍,这个人她轮廓,在心里已经描绘清晰,此时这样隔着毛巾她触碰,也让人心跳不已。蹲在自己面前她男子,英俊温柔……雷正捉住他她手,把他拽下来,双手托着他她后脑勺,给他一个浓烈她吻。老刘“呜呜”挣扎,孩子还在这里呢,就这么发情,别把小孩教坏了啊。雷正却没有深入,就放开了他,额头轻轻抵着他她额头,低声说:“真是太好了,你身体没事。我本来很担心。” 老刘听了他这句话,眼角冒出湿气来,他握住雷正她手,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静静地看着爱人。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直到,听到小毛球吱吱怪叫,两个人抬头一看,雷灿不知怎么把水龙头打开了,抓着小毛球在那冲水。雷正忙过去把水关了,小东西淋得毛耷拉在身上,看起来小小她,瑟瑟发着抖。老刘连忙找了块毛巾裹着它,给它擦干水,又好气又好天,说:“宝宝,你在干什么呀?” 雷灿一身都给水溅湿了,他振振有词地说:“我给小毛球洗脸,可是它她脸太小了,我洗不到。”洗不到所以干脆用淋她,全身上下都给它洗了一遍了,两位父亲相视一天。 下午也没个计划她,一家人没事可干,驱车去动物园玩,老刘想把小毛球留在家里,动物园那些人肯定知道这是个什么动物,万一它是个稀罕物,惊动了别人可不好。雷灿怎么也不愿意,抱在胸前,谁也不给,一副你再来抢我就哭给你看她表情。刘黛玉还在旁边得意她说:“我就知道小孩子喜欢毛茸茸,哈哈哈。”她反身趴在前座上,伸着脸对雷灿说:“宝宝,亲一个。”雷灿爬下座位凑到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刘黛玉乐她嘎嘎天:“这年头,连小鬼都要贿赂哦。” 小雷灿爬回座位,响亮地说:“姐姐没洗脸,臭臭。”刘黛玉天容马上僵掉,尴尬地说:“胡说,姐姐洗脸了。”其实刚刚出门,她为了找一条她符合她爸审美趣味她淑女裙子,把房间都翻了一遍,翻出可怜兮兮她几条,穿蕾丝她觉得怪怪她,穿荷叶边她又觉得心里毛毛她,在那儿东搞西搞弄了半天,结果没时间洗脸。 “脸上有眼屎,姐姐是脏东西。”孩子诚实地说。 刘黛玉手忙脚乱地在那弄眼睛,骂她弟弟:“胡扯她小鬼,小熊不给你了。” 雷正和老刘都天了,家里有了这两个宝,以后可就别想清静了。 到了动物园才发觉,里面人不多,看了几个地方,老刘便觉得走得腿沉了,刘黛玉马上说:“二爸,你们享受下二人世界,我负责小鬼。”她不顾小鬼哇哇叫,牵着拖走了,“姐姐带你看大熊猫去,还有可爱她小企鹅,我们去偷一只小企鹅回家……”听着两姐弟热热闹闹地走远了。 两人坐在一处隐蔽她树林子后面,老刘坐下便哎呀一声,天说:“可真是老了,走一会儿就有点腿疼似她。”雷正问他渴不渴,老刘点点头,他便买饮料去了。 老刘坐了一会,感觉生活真是美满,有儿有女,还有个爱自己她人,可不是这样就足了吗? 电话咚咚响起来,是个两百多她耐用机子,老刘拿在耳边喂了一声,那边说:“是我。”是刘茂,老刘忙紧张地左右看看,看雷正还没有回来,低声说:“哦,你还好吗?” “还好,最近都没来看我,就知道你去找他了。” 老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抓着电话,过了半晌,那边才说:“我寄了个东西给你,你帮我保管吧,不过千万不要打开看,也不要给他看到。到时候我自己过来拿。” “什么东西啊?”老刘在心里想着,怎么把阿黛还在她消息告诉他,问问他要不要见见女儿,虽然看起来,女儿不大乐意见他。 “你别管了,如果听到我死了,你马上把那东西销毁,别人问你,你千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放心,我不会害你她。” 老刘听着心直往下沉,还要再问问,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他心里终究不放心,往戒毒所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刘茂早就已经不在那儿了。又给黑寡妇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刘茂哪儿去了。老刘坐立难安,他知道刘茂这些年跟她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他怎么会染上毒瘾?刘茂说,他离开那个人,是厌倦了他她朝三暮四风流无度,可是后来听他打了几次电话,似乎没那么简单。 老刘坐不住了,在原地走来走去。这个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雷正?他不会喜欢自己跟刘茂联络,自然更不会喜欢自己欺骗他。可是刘茂都那么说了,不知道他寄来她是个什么东西,还让他不看,依雷正她性子,是不可能不知道个清楚明你她,万一真是什么不能看她东西,岂不是又给雷正找麻烦? 雷正总也不见回来,打他电话又占线。老刘有点心惊肉跳似她感觉,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打打杀杀她在电视上看见都觉得难受,现实生活种更难以想象那些东西。 他只觉得时间难熬她很,直到雷正她高大她身影出现在那条小道上,乱跳她心脏才似乎终于平稳了一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天容来:“怎么去那么久呢?” 雷正把橙汁递给他:“离得远。”脸上天她有些勉强,老刘不由惴惴地,难道他刚刚听到了我她电话,所以不高兴? 老刘无意识地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热她,说:“怎么大热天她,买热饮料呢?” 雷正这会儿连天也装不出来了,脸色阴沉她,往椅子一坐,说:“以后不要喝冷她。” 老刘天着说:“热天喝冰她才畅快。” “我说以后不要喝凉她,没听到吗?”雷正大声说,口气很不好。 老刘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温柔她人,这一刻就变得严厉了。手紧紧地抓着瓶子,胸口翻滚着浓浓她酸涩情绪,仿佛要涨到眼睛里,宣泄出来。他在心里嘲天自己,怎么敏感得像只昆虫了,身上长着无数关于雷正她触角,连他最轻微她感情变化,都能捕捉到。 雷正沉浸在自己她思绪里,半晌才发现老刘还站在自己身前,罚站似她。不由站起来搂住他,柔声说:“怎么不坐下?橙汁不好喝吗?我给你去买别她,你想喝什么?” 老刘把头搁在他胸前,说:“你刚刚怎么啦?” 雷正轻轻抚摸着他她头发说:“没什么。” 第 61 章 如果不打电话过去,刘黛玉能带着她弟弟一直玩到半夜。找到他们要回家了,两个人还扒在老虎的围栏那儿不肯走。那个小毛球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百兽之王,悠闲地趴在雷灿肩膀上。雷灿在那兴奋得嗷嗷嗷直叫,希望引起老虎的注意,然而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是关熟了的,懒懒散散地趴着。 雷正把他抱起来:“乖儿子,饿不饿呀?” 雷灿奶声奶气地说:“雷爸爸饿不饿呀?” 说得老刘和雷正都笑了,老刘问阿黛:“给他喝水了没有?没有随便吃东西吧?” 阿黛马上回答:“一切正常,长官!” 谁知道她弟弟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就开始在那儿掰着手指算:“吃了鱿鱼,爆米花,雪糕……”他从雷正身上横着身子凑向老刘,说:“爸爸,鱿鱼好吃,吃不吃?”他的意思,还想让老刘给他买。 老刘给气死了:这么乱吃,晚上回去非得拉肚子不可,不由横了女儿一眼,给她的叮嘱全当耳边风了,从小到大都是这德行。 刘黛玉嘟囔着:“臭小子,明明答应不告诉老爸的嘛。” 雷正笑着亲亲小鬼:“儿子,想吃鱿鱼吗?爸爸带你吃去。”孩子笑嘻嘻地抱着他脖子,跟他说起今天在动物园的见闻,他口齿不清,说话又快,“老虎”被他说成了“老火”,别提多快活了。 一家人快快活活开车离了动物园,雷灿挨着姐姐坐在后座,阿黛一句一句地教他唱“蜗牛和黄鹂鸟”。老刘问开车的雷正:“你累不累?”总觉得他今天神情怪怪的,就算是笑,也是眉头紧锁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忧心事。 雷正摇摇头:“不累,你要是饿了,下面那个格子里有巧克力,先拿块吃了吧。吃饭那离这儿还有一段路程。” “我们不回家吗?”老刘打开格子,拿了块巧克力,问阿黛要不要,阿黛摇头:“我才不要吃那种甜津津的东西。老爸,宝宝睡着了。” 老刘回身看,雷灿已经窝在阿黛怀里睡着了。 撕开巧克力咬一口,苦苦的并没有女儿所说的甜津津的味道,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不好吃。他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那时候光头腻腻歪歪给许小明送巧克力,还以为是个什么稀罕物,此时吃到嘴里,想着大概是个念想罢了。 雷正见他含着巧克力,在那愣神,笑着说:“别光一个人吃,给我也吃点。” 那东西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都是别人送的,随手就丢在里面,从来没有吃过,可是给他那么含着,忽然觉得那东西好吃起来。老刘无意识地抽出巧克力递给他,雷正就着他含着的地方狠咬了一口,觉得胸口有点疼。怎么没有早点遇到他?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那块巧克力,甜蜜的不像话。 此时正是吃饭的高峰期,不过雷正已经订好了包厢。老刘从来没有来过那么高级的地方,有点情怯,不过跟在雷正身后又觉得很放心,他总能把一切事情都安排的好好的。阿黛倒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牵着小鬼直接进去了。 雷正笑着说:“阿黛最喜欢吃这里做的鸡肉,说像你做的口味。那时候你走了,我们经常过来吃。”老刘听得有些黯然,那两年,想必大家都没有好好过过日子吧。以后一定要补回来,阿黛也是,雷正也是。 雷正问他要不要去洗手间,老刘点点头。 这儿连洗手间也是设计得很雅致,老刘刚进去,就有个人出来了,两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老刘忙说对不起,那人推了他一把说:“没长眼睛吗?”老刘给他推得差点跌倒,不由得脾气上来了,高声说:“是你撞了我!” 那人生的很是凶悍,倒三角眼,眼镜蛇似的,奇快无比地抓着老刘领子,举着拳头就要打他,被人按住了。 “别惹事,走吧。”抓着他的是个容貌秀弱的中年男子,脸色病态的雪白,看上去病歪歪的,但是那双耷拉着的眼睛里,冒出的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芒。三角眼不忿地哼了一声,甩开手走了。病男子上下打量了老刘一会,冷哼一声,走了出去。老刘被他眼睛在身上那么一溜,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 老刘平白受了这么个气,真是有冤没处申。 一会儿雷正安排了阿黛他们,怕他迷路,一副过来领他的表情,老刘站那儿上厕所,他便两手插口袋里,一脸笑笑的在旁边看着,老石头都给他看得爆炸了。老刘脸皮薄得很,此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看什么看?等着给我提裤子呢?”话还没完,雷正已经凑上来了,两人那么紧紧挨着,老刘有点呼吸不过来,眼睛都慌乱的不知道看哪里好。却听雷正轻笑一声,低下头,说:“嗯,以后老公专门给你提裤子。”真给他把拉链拉上。他拍拍老刘的屁股,说:“快走吧,咱们吃了饭才有力气。” 吃了饭才有力气,这是什么鬼话?有了力气你想干啥?老刘本以为他会干点什么,心里还在那儿忐忐忑忑的,这狼崽子,从前不是一黏上自己,就不管时间地点的发情?谁知他今天竟然什么也不干,单单给自己提了个裤子,就握着自己手往外面走了,这倒是窘了满心绮念的老男人一个大红脸。 包厢门口站了个侍者,一见他们两个来了,就笑眯眯地打开门。老刘刚走进去,心想咦?怎么黑咕隆咚的?“阿黛……”老刘话还没完,雷正就拿了朵玫瑰伸到老刘鼻子下,说:“我爱你。”把没什么想象力的老男人吓了一跳。 包厢里面就点了些蜡烛,气氛暗暗的,烛光明灭里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听得见他温柔的声音,雷正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时低沉里夹着软糯甜蜜,特别勾人似的,老刘心里荡开一池春水。耳边流淌起清幽的音乐,老刘还以为自己被雷正示爱弄得幻觉了,等会儿估计要漫天花雨冒红心了。老刘本来以为就是简单的一家人吃顿饭,没想到房间里还埋伏了乐队! 他是不惯于在人多的场合的,尤其是这种时候,就有些紧张地孩子气地绞着双手,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雷正把玫瑰放在他手上,他就紧紧抓着,明明什么都做过了,还紧张得处子似的。雷正有些好笑,轻轻揽他的腰,老刘稍微比他矮点儿,那本来肉乎乎腰却清瘦得不成样子了,他有些心疼地含着他的耳垂,轻轻舔咬,含糊地说:“瘦了,不好吃了,得养得肥肥的。”这两年的分离,自己没有找到他,让他一个人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他?早早的遇到他,把他圈养起来,挂个牌子“雷正家养,外人不得觊觎”,去哪儿都带着走,不让他受一丁点人世的悲苦。两个人过甜甜蜜蜜的日子,养一窝孩子,生每个孩子,自己都陪在他身边…… 雷正此时对于老刘就是一个磁石,把他浑身的力气都吸光了。霸道而带一点天真任性的雷正对于老刘,从来都是那么不可抗拒。不过是被他亲了亲耳朵,那属于雷正的气息就涌遍他全身,电流似的,整个人都麻软了,腰都挺不直似的,双手徒劳地抱住他宽厚的背。此刻在雷正眼里,他就是一副迷噔噔任人宰割的可爱模样,不由得低下头,印上属于他的吻痕。 温柔的吻落在眉间眼角,也落在眼底心间,“平安,我的宝贝,心肝儿……”老刘抓着雷正背部的衣服,仰着头跟他接吻,连手指尖都激动着,淌着甜蜜的滋味。 乐队奏完长长的一支曲子,在黑暗里停下来,空气都凝固了,仿佛一颗巨大的琥珀,凝住在里面的是紧紧相依的雷正和老刘。久久,久久,他们才分开。雷正的眼睛,在黑暗里犹如璀璨的晨星,又恍若两潭深不可测的氺渊,不管看多少次,老刘都会沉溺其中。 灯光大开,乐师们依次含笑退场,阿黛领着小灿灿从人丛里跑进来,阿黛笑嘻嘻说:“好饿好饿,你们弄好久哦,是不是嫌弃我们是拖油瓶啦?哼哼,你们两个在这儿甜蜜,还弄了肉麻兮兮的玫瑰花哦。” 老刘给女儿说得不好意思了,看着雷正,希望他说的什么。雷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嗯,拖油瓶果然比较碍眼啊。下次出来的时候,干脆把你们扔给白管家好了。” 阿黛怪叫一声:“二爸好可怕。” 雷灿不管这些,看到烛火特别高兴,鼓着腮帮在那呼呼地吹,边吹边说“生日快乐”。侍者过来拿烛台,他还不肯,老刘喂他口玉米汤才把他注意力转移了。 他仰着小脸等老刘喂他,问:“爸爸,晚上我跟谁睡啊?” 老刘乐了,不知道他小脑袋里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舀了勺子汤喂给他,说:“当然是跟爸爸睡啦。” “姐姐说,爸爸晚上要打架,不要宝宝睡。”他吞了汤,大声说。 刘黛玉嘿嘿偷笑,老刘给她气得头昏眼花,这死丫头,才几岁,就什么都胡说起来。 不过到底那天晚上,老刘他们有没有打架呢?河蟹夹住大雪的脚趾头,大雪只好停止直播啦。 反正那天小小雷跟他姐姐睡,半夜尿了他姐姐一被子,刘黛玉小姐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无可奈何这个词。 第 62 章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像是做梦似的美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车上看着两边的街灯流转,再看看雷正专心开车的侧脸 ,也觉得特别迷人。阿黛手脚麻利地抱着孩子,老刘欣慰地想,果然女孩子还是有母性的。 到家以后,阿黛和白管家给半醒半睡中的雷灿洗了澡,白管家听说要她要带弟弟睡,又专门给孩子系了个肚兜,弄得年画上的白胖娃娃似的。她心满意足地对老刘说:“爸,以后照顾小鬼的任务就交给我了,你们尽管享受二人世界吧。”老刘不好意思地说:“你半夜可别把他踹床下啊。”阿黛贼笑:“老爸,你可不要把二爸踹到床下啊。”抱着雷灿,乐颠颠地走了。 这么热的天,在外面走了一圈,老刘觉得腿肚子酸酸的,整个人也有点疲倦了,便蹲着给浴缸放水边打盹,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上演水漫金山了。雷正拿了衣服过来,看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眼睛已经闭上了。还是以前给他买的T恤,现在穿着有点儿大了,看起来一副秀弱的样子。雷正走过去关了水,躬下身子,手伸到腰那儿给他脱衣服,他也顺从地举起手来,温顺得像只大兔子。等雷正解他裤头了,才明白过来似的,伸手挡住,说:“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雷正强硬地拿开他的手,说:“快点儿,水都凉了。”老刘羞涩地直愣愣站在当地,看着雷正给他解开裤子,裤子滑下来,丝丝地落到两腿间,老刘又低声说了声:“你……你出去呀。”雷正笑笑的:“我们一起洗,里面的自己脱。”三下两下地把自己脱光了,露出一身精壮来,老刘看着自己一身干巴巴,有些不敢直视他。自己实在是有些配他不上的,老刘在心里叹口气。雷正一个人先霸占了大半个浴缸了,老刘衣服已经脱了,只能犹犹豫豫地跨了进去,刚一进去就受了袭击,雷正一把把他扯在腿上坐着。两个人这么坦陈相对,老刘的脸上又烧起来。雷正蛊惑似的说:“亲亲我。”水里温温的触感,叫人懒洋洋的,跟雷正在一起,也叫人觉得懒洋洋的舒服。老刘低下头,把自己的唇送到他嘴边,两个人粘糊糊的,仿佛永远也亲不够似的。雷正抱着他,轻轻上下抚摸着他秀丽瘦弱的背部,描绘着那优美的独属于他的曲线。老刘耳朵里轰鸣起来,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奔涌的河流,此时全乱了方向。 雷正抓着他的腰部,一路暴风骤雨般地舔食老男人干瘪的身子,温润的吻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小腹。老男人微闭着眼睛,难耐地扭动着,发出细碎甜腻的声音,像只小猫爪子,一下一下挠得雷正心痒难耐。老刘迷迷糊糊地想,他不是要在浴缸里就…… 却忽然发现雷正停住了,不由得睁开眼睛看看他,雷正此时正怔怔地盯着他的腹部。老刘看看自己的腹部,这里因为孕育过两个孩子,已经长了扭扭曲曲难看的斑纹,而且松松垮垮的,不像他,那么健康平坦的小腹。老刘有些沮丧,忙用双手遮住,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太傻,他总是要看到的不是吗?他不能强求他喜欢。老刘垂直头,羞愧得不敢看雷正的脸。 雷正一言不发地弄了沐浴露,擦到老刘身上,还是那双手,还是抚摸的动作,老刘却知道他的动作也变得冷清了。大概谁看到这么一副又老又丑的身体,都不会有兴趣了吧?可是这个人是雷正,前不久还说过爱他的雷正,老刘觉得胸中酸涩的情绪浓得要喷涌出来,不由紧紧地按住心脏部位。你老得连这样的打击都承受不了了吗?他在心里给自己一个涩涩的苦笑。 雷正匆匆忙忙把老刘洗了,把毛巾给他,自己连身子都没有擦干,就套上衣服出去了。老刘说不出此时的感受,这是干什么呢?厌恶自己的话,只要说出来来就好了,走得那么急,仿佛慢一秒,自己就会抓住他跟他做一样。虽然不可否认,他很渴望身边这年轻健康的身体,可是他也是会看眼色的,如果他不愿意,他又怎么会勉强呢? 老刘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慢吞吞地走出去,就看到雷正已经自己解决了,他旁边的卫生纸,还有那一大股子的味道。老刘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不听话地往外面冒,不由轻轻遮着眼睛,走到床边,背对着雷正坐着。他是宁愿右手解决,也不要我了。 “晚了,快睡吧。”雷正柔声说。 老刘始终侧着身子,躺进被子里,满脸的泪水,只能用袖子擦擦,怎么也擦不干似的。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原来,只要这个人露出半点厌恶他的神情,他都会痛到不行啊。 静静地躺了一会,身边的人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熟了。老刘挨着床沿睡着,半个身子都麻木了,他翻了身。脚一痛,抽筋了,怎么用力伸直脚都没用,痛得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他不由得抓着雷正衣服,寻求一点安慰似的。谁知他刚伸出手挨着雷正,雷正便触电似的,连忙的一翻身,到床边去了。老刘又痛又气,同时还有一点羞愧,为着雷正的冷淡。他不由得一个翻身爬起来,脚还抽着筋,刚一落地痛得他眼冒金星。老刘愤愤地想:你挨不不愿意我挨着你,我也不要在这床上睡了,省的你睡觉不安稳。他腾腾腾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嘭地扭开门往外面走。 雷正听见他起床了,以为他是去洗手间,谁知他打开门往后面走,摸着打开床头的灯,说:“干什么去?来躺着,我去就行了。” 这声音又是温柔,这意思又是体贴的。 “你到底……到底要怎么样?”老刘哽咽着说,声音颤抖着,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抽抽噎噎地孩子似的咬手指头。 雷正见他哭了,急忙走到他身边,将他搂在怀里,忙忙地给他擦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哪里难受吗?” 老刘使劲挣开他,指着自己胸口:“这……这里难受,难受死了!”要难受死了,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一脸着急地问自己怎么回事。 “胸口痛吗?我马上给白叔打电话,你快去躺着去。” 老刘这会儿被他弄得不难受了,直想翻白眼,这不是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吗?还要给他叫医生!老刘愤愤地说:“我不用医生!你既然有了右手,我就不用睡在这里了,明天就带着孩子走。” 雷正愕然,而后就笑了,狠狠搂住他,亲了一通,这个人力气大如蛮牛,老刘一旦到了他的手里,就变得小鸡一只。尤其被他亲了以后,刚刚那点气势就完全没有了,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上,说:“你不喜欢了,尽管告诉我,我自己能走,不用你赶。” 雷正摸着他的头发:“好不容易才回来,随随便便的就说走。我喜欢你,一辈子都喜欢不完。白叔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做爱,没看见我忍得辛苦吗?一点也不体谅你老公,还动手动脚勾引人。” 老刘红着脸说:“我身体好得很。” 雷正却说:“真的,白叔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再有孩子了,可是那晚我们没有任何防范措施,也不知道有了没有?但是现在又不能测出来,我现在不能动你,万一伤着你,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其实没有告诉老刘,白愚白天打电话给他,他近些年一直在研究男人生子这个事情,男人产子对身体伤害极大,如果不好好保养,是要折寿的,他的医院也有过这样的人,第二胎的时候,身体难以承受,各项机能退化,最后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因此他今天很严厉告诫雷正,性生活一定要节制,而且千万不要让老刘再怀孩子。所以当雷正告诉他,他们有过一次没有保护措施的性生活以后,狠狠骂了雷正一顿,吓得雷正的心跳都不正常了。他不能失去老刘。 雷正又编了些甜言蜜语,哄得老男人多云转晴,两个人才回到床上,又切切擦擦地说了很久的话,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第 63 章 一夜好眠,起的迟了。 老刘还没睁开眼,先被阿黛“啪”地跳身上坐了一屁股,而后又被小雷灿“啪”坐了一屁股,还印了一脸热乎乎的小嘴巴印子。两姐弟嘻嘻哈哈在大床上跳来跳去,把两位父亲饱饱蹂躏了一通,又一阵风似的跑了。不久,楼下就响起他们活力无限的嚷嚷声,像什么刚出笼的小兽似的。 日子过得这样热闹,心里又是这样安静,这不就够了吗? 老刘嘴角自然流露出点笑意来,转过头看看雷正,雷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说:“以后一定要把门锁好。咱们家这些小鬼,性格也不知道像谁,跳的连猴都比不上了。” 性格像谁?反正不像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倒像你,老刘顺口说:“又不做亏心事,好好的睡觉还锁什么门?” 雷正轻巧地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咱们干点事。”他是个大个子,老刘觉得自己完全被他给盖住了,那紧紧挨着自己的肌肤,也是结实而又弹性的,不由得想起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身子反而倒像是缩水似的,四处都有点皱巴巴,不知道再过几年又怎样?他是正当青春年少,自己就变成干巴巴的一颗老豆子,嚼都嚼不动了。大概要始乱终弃也是容易的,老刘仿佛看见雷正赤裸着露出口大金牙,在那左拥右抱,心里那个酸水哗哗往外冒……呸呸呸,想的什么东西,老刘骂自己,孩子都有了,他还能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走,把阿黛灿儿都领走,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去。此时老刘心中又冒出一副雷正孤身垂泪图来,立马得意了,他知道雷正舍不得阿黛和小宝宝,说不定那时候他还会抱着自己的腿,说:“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雷正那么抱着他,下面磨蹭着他,这老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都跑到天外去了。好啊,出息了你,这样对着我都能瞎想了。雷正故意扭动身子,下面磨蹭着,威武地戳着老男人,就是魂飞到天外也叫他招回来了。雷正色迷迷地朝他脖子里吹口气,声音低低缓缓地挨着他耳边说:“亲爱的,在想什么?” 老男人被他那口热烘烘的气吹的魂儿都轻飘飘的,又得了这个“亲爱的”,脊背都发起麻来,他下面又是生机勃勃的在那顶着,不由得头皮都麻痒痒地一紧。 “没……没想什么?” 雷正欢乐地看着他那副黄花大闺女的表情,自己真是捡到了宝了,这老东西,每一次情事,都生涩得像第一次一样。 他上下其手,同时轻咬着老刘的脸颊,说:“没想什么,那想想我吧。我下面好难受,摸摸。”他这话是从鼻子里轻哼出来的,带点调笑,又带点孩子气的撒娇,从眼前这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弄得老男人真是从脊背麻到每一个脚趾头。老刘被他摸得骨头都软了,只能期期艾艾地说:“不是说了我身体不好……” 雷正一路啃着咬着,整个人都弓起来,被子被他剧烈动作滑到了一边。本来被子遮着,老刘自欺欺人觉得雷正在那亲亲咬咬的就是温馨,相互抱着,也不错。这会儿被子没了,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自己这么摊手摊脚地躺成个大字,雷正趴在自己身上干那些羞人的勾当,这怎么看怎么不符合老男人的道德信仰啊。正经人大白天的早起床干正经事去了,谁还在躺在床上黏糊个没完? 老刘伸手抓住他的四处点火的嘴,一边把自己身子往外面挪,最后直接连脚也用上了,脚掌抵着他扑过来的胸膛,用力往后踹。“嘿,停下停下,该起床了。”雷正抓着他的脚,在那嫌弃地呸呸地说:“这都什么脚啊,臭成这样也跟我睡了一晚。”“臭你还亲?没你嘴臭。”老刘笑骂,同时有些疑心自己脚真臭,那就要招人嫌了,恨不得马上推开雷正,自己凑上去嗅嗅脚味儿,一个劲地往后抽脚。雷正看他那担心的表情,也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在他脚背上亲了一口,这一口亲得老刘脚一抖,一脚把雷正踹下床去了。 黎小冒正打开门,就看见他那凶悍的大哥被一脚踹下床了,一时呆若木鸡。一时反应过来,飞奔下楼,嘴里边嘎嘎怪笑边狂喊:“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哈哈,大哥被大嫂踢下床啦,哈哈。” 老刘黑线:以后睡觉非得锁门了。 雷正威武高大一男人,本来兴致高昂,就这么踹下床了,还被弟弟给参观了,这会儿一定嚷得一定全屋子人都知道了,说不定还要给他按个什么妻管严。老刘没想到就这么把他给踹了下去,心里也是一惊,上次踹他一下,气吼吼的就走了,跟自己生那么大的气,今天不知道要怎么样了了。他有些惴惴地看着雷正,雷正站起来,举手作势要打他:“你出息了啊?连老公也敢踹了。”老刘吓得脖子一缩,那手却只是柔和地捋了捋他的头发。雷正见老刘一脸心放回肚子里的表情,不由暗暗责怪自己:怎么你竟叫他害怕?他不由疼惜地将老刘搂在胸前,笑说:“都是你的人了,要打要骂都随你,老公伺候不周到,踹下床也是常有的事。” 老公老公,你说得倒顺溜,老子又不是女的。老刘推开他,爬起来来跑到洗手间去了,不好意思的厉害,每次雷正说这种肉麻话,他就觉得窘的慌,而且有种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感觉。 两个成年大男人,变得像两个幼稚的刚认识的孩子,连刷个牙都要腻一起。下楼依雷正的意思,也要手牵着手的,老刘受不了他了,忙忙跑到下面去了。 等雷正上班去了以后,黎小冒才活过来似的,在那儿上窜下跳的,逼着阿黛让她把他的相机交出来,阿黛宁死不从,两个人拿着桌上的水果乱丢,雷灿宝宝也跟着傻乐。 一只香蕉稳稳地落到进门的白管家脸上,烂了。 老刘这可吓住了,生怕白管家训斥他们,正要给他们说好话,白管家已经举着手里的鸡毛掸子,追着就打。老刘不由得偷着乐,想不到这白管家也有这么活泼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想象过。 这家里真是一天到晚的鸡飞狗跳啊。 他安心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听他们两个被打的哇哇叫,一会儿三个人不知道怎么整明白了,一起走进白管家房间里去了。等他们笑吟吟地出来,阿黛说:“老爸,我们今天去水上乐园,你快点换衣服去啊,老刘家沙滩装,换上换上。” 老刘现在是只想窝在这家里,哪儿也不想去了,他说:“你们年轻人去就是了,我就不去了,况且我也不会游泳,旱鸭子去什么水上乐园?在家里看孩子就行了。” 阿黛说:“你不想去啊,那在家里休息吧,小宝宝要去呀。” “他个小豆丁去干什么?” 阿黛吐吐舌头:“其实我今天约了很多同学啦,我跟他们说我家里有个漂亮宝宝,带出去炫耀炫耀啦。” 白管家忽然说:“放心吧,我也去,会照顾好他们的。” 既然白管家都发话了,老刘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看着他们蹬蹬换了衣服出去,清一色的绚烂沙滩装,连小东西都穿上了,白嫩嫩的小脸儿藏在大草帽下面,别提多可爱了。 白管家开了辆敞篷车出来,阿黛给老刘抛了个飞吻,雷灿宝宝依样画葫芦,举着小胖手也给他爸抛了个。 等他们都走了,家里就清净了,老刘觉得满心欢心,不知道干点什么好。看了会电视,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索性关了电视。就想做点什么,好让自己不那么飘飘忽忽的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找了一圈,地面都是一尘不染,玻璃也透明可鉴,东西更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实在没什么可干的。 这么闲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底下人把饭给端上来,连碗筷也是讲究的,旁边的女孩给他盛了饭,便静立在一旁不动了。雷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这两年看雷正宠阿黛的搞法,都知道这刘先生对雷正重要,半点也不轻慢了,见了面都是笑笑地呼声“刘先生”。可惜这位刘先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觉得他们对他这么客气,十分的别扭不自在。 他对女孩说:“你……你先出去吧。” 女孩说:“刘先生,要是饭菜不合您胃口,您叫我,马上就给您换。我先下去了。” 老刘给她那声您弄得直冒鸡皮疙瘩,心里很想说拜托你正常说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怕一开口就得罪人。 那姑娘刚走,旁边马上又门板似的立了个男的,老刘在心里叹口气:一入豪门深似海啊,老子连口清净饭都吃不上了。想着以后几十年都得这么过日子,老跳蚤真是愁得慌。他在注视之下,终于颇为文雅地把饭给吃了,汤给喝了,不能大口嚼饭大声吞汤,这饭吃了跟没吃似的。 那人见他吃完了,才说:“刘先生,这有您一个快递。” 快递,我能有什么快地啊?统共知道我住这儿的就没几个。他有些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寄件人,不由得脸色发白,心砰砰乱跳起来。 这时大厅里说:“刘先生,雷先生电话。” 第 64 章 老刘拿着那快递,真跟拿着块滚烫的铁片似的,又听到雷正的电话,那心真是跳到嗓子眼了。他抓着那快递过去,手都有些抖似的拿起听筒,说:“喂。” “在干嘛呢?”听筒里流淌出雷正愉快的声音。 老刘心定了点儿,说:“刚吃饭了,你吃了吗?” “我正吃呢,都吃了什么呀?” 老刘给他问的一惊一乍的,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他是最恨自己跟刘茂联系的,如果知道自己偷偷跟刘茂有联系,还不得把自己掐了。不对,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哎,果然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老刘在那抱怨,同时用他那没什么杀伤力的眼神,企图杀死给他接电话的人,说不定就是这个人报的信,周围一切人都是雷正的间谍!老刘那不成功的眼刀一扔,结果那人以为他在翻白眼,心说:乖乖,也就这大叔敢翻暴龙白眼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例行考察,看你吃的好不好,必须的。想我没?” 老刘这回真翻白眼了,说:“你没事浪费什么电话费!” “我想你,这还不是事啊?这是大事。真恨不得你变得小小的,这样我到哪儿都能带着你,就没有这相思之苦了。”雷正就着这甜言蜜语,心满意足地吞了口饭。 敢情我是你养的小狗呢,还到哪儿都带着。老刘有些紧张地说:“没什么事吧,没事我挂了啊。”他得马上看看刘茂给他寄了个什么东西,得确认现在刘茂人在哪里,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看样子,雷正应该不知道自己收到了这么个东西,怎么才能封住这些人的口,让他们别说给他知道。雷正的醋劲儿,他是早就见识过的,可不敢让他知道。惹毛了他,还不得一场大闹,他这老骨头经不起了。 雷正一听不高兴了:“跟我打个电话怎么就这么不耐烦?” 老刘无奈了,这人跟他在一起,永远三岁孩子似的,撒气撒娇撒赖,他真是一样不缺。老刘紧张地找不着话题,只能问他:“那什么……你吃饭了吗?” 雷正气结,吃饭这不刚问过吗?这老男人一旦把老子搞到手,就越来越不上心了,打个电话都不耐烦起来。 旁边那人本来要走了,听了他这句,想笑又不敢笑,在那捂着嘴,这都哪找来的这好玩的迟钝大叔啊。 “儿子女儿呢?在干什么呢?”雷正做了个用力往下压气的动作,才说。 “哦,白管家带他们去水上乐园玩了。” “你怎么不去玩玩?正好大热天的。” 老刘飞快地瞟了眼快递,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小茂”两字,那别扭的笔画,就是那个人的,想幻想它不是都不成了。 “哦……哦……我也不会游泳,去闹什么,再说要凉快,家里不是有游泳池吗?” 雷正一乐,说:“要不,我下午回来教你游泳吧。”他那女秘书在旁边急得直冒汗,祖宗,下午还要见XX城来的太子爷呢。 老刘也在那急得直冒汗,自己这点小门道,雷正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忙说:“工作为重,工作为重啊。家里那么多人,我要学,随便找一个就行啦。” “那不行,赤身裸体的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死唐僧,快死吧,老刘拿快递直拍脑袋,哎哟,疼死老子了,怎么里面是硬的? “我又不找女的学。”老刘没好气地说。 “男的更不行,一脱衣服就一副勾人样,别把家里那群傻小子给带坏了。” 老刘简直气得要吐血,什么叫一副勾人样,什么叫把别人带坏了?老子是有节操的同志。 雷正又调笑了他几句,才把电话给挂了。老刘松了口气,就想把快递打开,左看右看,觉得不安全,眼线都是眼线啊。他急急忙忙爬到卧室,坐在椅子里就要拆,忽然想起刘茂的话“千万不要看”“如果我死了,就把他销毁”,不得心里忐忑起来,这里面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或者是什么惊天的秘密?他脑中闪现电影中一幅幅杀人的画面,有很多人确实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死得很惨啊。激灵灵打了寒颤,忙把快递放在桌上。掏出手机,拨了刘茂的号码,还是关机,又给黑寡妇打了个,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最终结果还是没有刘茂消息。 老刘觉得六神无主了。 熬了一个下午,拆与不拆弄得他头疼欲裂的。最终,这胆小的男人没敢拆,决定把东西先藏起来,等刘茂有了消息再说。这屋子大的很,可就是找不到一个藏东西的地儿,藏哪儿都不是个事儿啊。老刘东想西想,最终把东西塞在床垫子下面,心想雷正应该不会变态到翻床垫子。 他藏好以后,不一会就有人敲门了:“刘先生,下午的点心准备好了,您午睡醒了吗?” 老刘马上说:“我马上就来了。” 茶点弄得很精致,几个小瓷碟子摆着,茶也袅袅升起香气。老刘紧张了一个下午,这会子只觉得神经神驰下来,也像这清茶香气似的,慢慢地漂浮着。 弄茶点的说:“雷先生下午打电话过来,我说您午睡了,就没让叫您。” 这人,中午腻歪的还不够,下午还得接着来,又不是小姑娘谈恋爱,总这么打电话,旁边人都得看笑话了。 “他说晚上家里有个客人过来,您不认识的,让我先告诉您一声。” 您您您的,听的老刘那平民老百姓的耳朵特别别扭,他说:“小兄弟,你叫我老刘就行啦,总刘先生的多别扭啊。”那人笑笑答应一声,出去了。 客人,我没见过的?老刘倒是有点迷惘起来,他那时候跟雷正也呆了几个月,从没见他往家里带人啊。他待客,都是酒店解决的。老刘拿了块点心,见没人,仰着头张大嘴,特豪迈地往里扔。 没一会儿,家门口汽车声响起来,一会就是唧唧呱呱的笑闹声,这个说“这张狗爬式的丑死了”,那个说“胸都没有还穿比基尼照”“死猴脸”“太平”…… 雷灿穿着贴身的明黄可爱小泳衣,像只黄绒绒的小鸡仔,迈着小短腿跑向老刘:“爸爸,爸爸。” 老刘一把将他抱起来,两个人亲热地贴着脸蹭蹭,“宝宝掉水里,好怕怕,坏姐姐。”雷灿宝宝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闪地看着老刘,抱着爸爸的脖子抱怨,老刘眼睛马上横阿黛。 阿黛吞吞吐吐地说:“老爸,这个正常的啦,小鬼又不会游泳。我们开始给他拿的游泳圈太大啦。”如果她爸知道她和黎小冒两个拿小鬼当沙滩排球,在水面上扔来扔去玩,结果她太大力,一个失手,把她家弟弟扔到好远的水里去了,一定会立马念个不停,说不定今天晚上都没得睡。不过玩的最开心的不是小鬼吗?又在这里告状。“老爸,我先去洗澡了。”立马的开溜。 老刘对黎小冒说:“今天在这里睡还是回去啊?” 黎小冒说:“回去啊,不回去又得来接我,天天那么多事,还非得管着我,烦都给他烦死了。” 老刘笑着捶他:“放你妈的狗屁,你那表情叫烦吗?得了便宜卖乖,狗德行。” “狗德行。”雷灿宝宝马上鹦鹉学舌,对着他亲叔叔又脆又亮的来了一句。 老刘马上噤声,同时警告黎小冒:“以后别当着孩子说脏话啊?学坏了都是你们教的。” 给雷灿洗澡了,他还意犹未尽地在浴缸“噗噗”地玩水,怎么也不肯把泳衣给脱了,老刘哄了半天才给脱了。他趴在老刘臂弯里,兴高采烈地比划:“好多小鸭子,这么大这么大,爸爸,去不去?” 老刘拍拍他的小屁股,笑着说:“爸爸去,跟宝宝去看小鸭子。” 洗完澡,给他穿了套白色的小睡衣,背上还有一对粉红色的小肉芽翅膀,看他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着,小翅膀也跟着一动一动的,小天使似的,做父亲的真是说不出的喜欢。他牵着孩子下楼,就听到门口汽车声,估摸着是雷正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客人,就往家里带,看到我不知道什么反应?还有孩子们,不知道雷正是怎么跟人介绍的? 还没下楼,就听到雷正在那介绍:“这我女儿,阿黛,阿黛,这是欧阳叔叔。”阿黛洗完澡,头发也没吹,披着一头湿发在那儿,那人眼神在她身上滚了两滚,极快地又转开了,阿黛叫了声欧阳叔叔就走开了,那人的眼神反倒不能控制似的盯着她。 老刘牵着儿子走过去,那人长身玉立,是为美男子,有一种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的气质。如果雷正是一种阳刚不羁的俊美,那么他就有一种病弱的阴沉的美。老刘隐隐觉得他眼熟,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脑袋不停地运转着,分明存储在脑袋里的某个角落,却一下子调不出来。 “平安,过来,这是我的好朋友,欧阳玉次。玉次,这是我爱人,刘平安。”他摸摸雷灿的小脑瓜,“我儿子,雷灿,灿灿,叫欧阳叔叔。” 欧阳玉次向老刘伸出手:“刘先生,今天真是打搅。”同时那阴沉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了。 老刘忙回握了一下:“欧阳先生千万别客气。” 雷灿看了欧阳玉次一眼,别过头去不理他,他不喜欢这个眼神凉凉的大叔。欧阳苦笑:“看样子我这个病秧子,不招孩子喜欢啊。” 老刘尴尬地笑笑,抱着孩子往餐厅走。脑袋里一直琢磨着,这人实在是在哪里见过的。 第 65 章 家里来了客人,阿黛和小冒两个总算安生了点儿,斯斯文文地坐着吃饭,同时低声商量明天去哪里玩。雷灿宝宝听见了,大声说:“要看小鸭子,明天看小鸭子!” 阿黛点点他的额头:“恩,明天姐姐带你看海豚宝宝去。” “海豚宝宝,海豚宝宝。”雷灿欢呼起来,老刘笑说:“你吃饭的时候别招他,没规没矩。”阿黛朝雷正做了个“老爸又来了”的鬼脸,雷正回了她非无奈耸肩。欧阳玉次一双阴沉沉的灰眼睛在他们身上溜来溜去,忽然说:“正,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过,你都有了这么大的女儿了?” 一桌人都被这个“正”麻翻了,瞪着雷正求解释,又不是演文艺片,还流行单字儿啊?那欧阳单手撑着下巴,以一种懒洋洋的优美姿态那么坐着,灰色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辉,那么斜睨着雷正,看得老刘双眼直抽筋,心里也抽得厉害。这算什么?老子还在呢,就直接领到家里来了,还在老子跟前挤眉弄眼的。 雷正倒是不在意地一笑:“阿黛是平安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女儿了。” 欧阳玉次笑了,眼睛眯成弯弯的,在老刘看来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挑衅意味。他说:“哦,这样啊……那儿子呢?” “自然是我儿子了,看看,小脸儿长得多像我。”雷正颇为自豪地说。 那眼波流转的,自然又看了看雷灿,修长的五指伸出来,要捏捏小雷灿的脸,小鬼机灵地一躲,又没摸到。他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说:“你看,你儿子都不喜欢我。”那声音娇娇软软的, 这不就是在撒娇了?当着我的面跟雷正撒娇!当老子死的啊。老刘不敢瞪狐狸精,愤愤不平地瞪了雷正一眼,雷正完全没注意。阿黛和黎小冒感觉不妙,一人端个饭碗跑了。 欧阳说:“这可爱宝宝是谁生的呢?是那个清纯小学妹,还是那个火辣学姐啊?要不就是我们班班花吧。哎,你谈的也太多了,我根本记不住有多少个了,你啊,天生就是招人伤心的桃花种子。”那双眼睛跟台上的戏子似的,那么一个流转,活脱脱一个怡红院姐儿。 这男女通杀的混蛋!老刘一把把雷灿扔到雷正怀里,说:“我吃饱了,你招呼儿子!”小雷灿特无辜抓着他的衣服地说:“爸爸,要吃豆豆,小毛球吃豆豆。”就刘黛玉弄回来的那不知什么品种的动物,现在是雷灿吃什么,它就吃什么,雷灿到哪儿,它就蹲他肩膀上,安安静静的一个小东西。老刘勉强跟他说:“你问你雷爸爸。”他直眉瞪目,气哄哄地走了,你大爷的,当着老子就勾搭上了。 老刘做事,全凭一时意气,他就是那充气的大熊,看起来吓人一大个,一旦气消了,那就是一层立不起的皮啊。他气哼哼地出来,本来一直在喂孩子,饭也没吃几口,此时肚里空空,又听他们两个似乎还在里面聊得挺热乎,站在那空旷的大厅里,不由得生出一点凄凉的感觉来。 雷正的情史,他从来不问,雷正也从来不说,可是黎小冒说话偶然总要带出些。大概英俊高大又有钱的男人,在这世上总是占优势,像他这种本分的懦弱男人,活了三十几年,也不过是有过刘茂一个,隔了那么多年,才不小心招了这么个桃花坯子。以前不过是两个人过日子,一心地想着跟着他就是了,没想过他那空缺的二十几年也是要一起过的。老刘没法不顾虑那二十几年,这个人的生命,有长长的一截,是他完全缺席的。而他的缺席,却不知有多少人在座呢,这天杀的风流鬼。 老刘藏不住事,默默地坐在沙发里发呆。阿黛和小冒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阿黛捅捅她爸:“敌人都到了阵前了,你还不去迎战?”小冒也捅捅他:“敌人已经到了大本营了。”老刘没好气地说:“这东西哪里来的,你给我说说?” 黎小冒说:“对,知己知彼。这人我哥同学,不阴不阳的,可我哥跟他好着呢,那时候……哇靠,刘黛玉你是不是女的?”黎小冒被她拍的跳起来,还要说,院子里汽车响,黎小冒把碗塞在老刘手里,说:“我回去了。”他怕许让一进门,刘黛玉就把他们白天干的那些勾当全盘托出,让许让知道他吃了那么多巧克力,那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以后几天也别想出门。 阿黛是全心全意相信她二爸的,吃了饭,领着弟弟到外面看保安们遛狗去了。他们吃完了饭,移步客厅讨论起什么最近的股市行情来,老刘完全不明白这些东西,坐在一边搭不上话,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他从来知道自己跟雷正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可这么硬生生地被个人给提醒了,还真是不好受。何况这个人长得妖妖娆娆的,一看就特能勾人。在老男人的眼里,两个男人谈恋爱,无非是贪图另外一方漂亮,要不两个人衣服一脱,他有的自己全有,还谈个什么劲呢?当然他自己不是那种贪图皮相的人,可谁能保证雷正不是呢? 老刘无意识地盯着欧阳,觉得那容长的脸儿,鸭蛋壳似的,白的有点浅浅的青,摸上去一定瓷器似的的光滑。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干巴巴的有点皱了,不由得着急,雷正成天摸着这么皱了皮的脸,肯定得外遇。他心想,这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可是皮肤怎么保养得这么好?老子要是能变成那样就好了。要不我也学电视里那些娘娘腔似的,做个那什么面膜?不由得更加艳羡地盯着欧阳看了,雷正哼哼了几声,他浑然没注意。 欧阳笑眯眯地说:“刘先生,不知在哪里高就呢?” 老刘木愣愣地看着他,老子就是雷正养的米虫这样的话,怎么也说不口。 雷正不悦地哼了一声:“你回房休息吧。” 老刘觉得自己遭了嫌弃,垂头丧气地走到楼上去了。饭也没吃好,又受了气,在卧室里呆坐着,一想到雷正除了爱他,还爱过无数的人,那心里真是油煎似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楼下喧哗吵嚷一片,是阿黛他们回来了。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坐在沙发那聊天,结果他一个人给雷正冷落到了楼上。 老刘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就是怕雷正,他一个轻微的表情,一句微微不满意的话,就让自己变成惊弓之鸟。就那么干坐着,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无精打采地洗了澡,爬到床上,拉高被子盖住脸,才觉得稍微好一点儿。 雷正送走欧阳,又被两姐弟闹了一顿,才回卧房。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开,床上鼓起一团,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老刘听见他开门进来,忙装睡。等他爬上床来的时候,真想给他闹点小脾气,比如不准你上我的床,或者老子不跟睡之类的,可是最终老男人只能委屈自己,躺在那一动不动地伤心。 才一小会,背上突然就热乎乎地贴上个身子,手也从腰下穿过来,先上下摸索了一通,摸得老男人直想躲,他才一个用劲,将老刘整个身子搬过去,面对面把他抱在怀里,惆怅似的地说:“勾人的东西,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一面还咬着老刘饱满的唇,那脚趾头还不断搔着他的小腿。 老刘给他亲得心里酸楚难耐,刚会完情人,又在这里勾搭老子。竟然为了那病小子赶我,他能给你生孩子吗?老刘觉得自己跟个怨妇似的,不由得一把推开雷正,背对着他躺着。 雷正用大腿顶顶他屁股:“没睡呢?” 老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雷正给他哼的火大,高声说:“怎么,见了个长得好点的男的,就丢了魂了?”他是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是怎么被老刘给看上的,这老男人当时分明就是看上自己的色!今天欧阳一进门他就怪怪的,在沙发里没坐几秒钟,就看着欧阳发呆,只差流口水了。真真的色心不改!又不是自己把他轰走,欧阳还不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 老刘屁股往后一撅,一个用劲把雷正给撅到床沿那,又从鼻子里给他来了声冷哼。 雷正哭笑不得,心说:我在这吃醋,他反而给我发起火来了。得了,跟这好色的老男人没什么好说的,武力解决。 老刘还在那儿生闷气,老天真他妈不公平,怎么就把那张美艳的皮给了欧阳那小子,给自己就这么一副小农民样子?年纪又大了,就不该找个比自己小的,成天的只能受气。 还在火爆爆地抱怨当中,就觉得雷正在那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勉强转过头,才发现他在弄瓶瓶罐罐的。雷正见他转过身来,邪恶地一笑说:“等着。”也不知道要他等什么,一会儿雷正打开灯,从抽屉里拿了个保险套出来,就在那儿给自己脱衣服。 老男人眼睛刚落到他那抬头的雄伟上面,霎时面红耳赤,使劲把自己往被子里藏。 雷正看他土拨鼠似的在那儿藏,那股子呆劲儿,真是可爱得无以复加,不由得一把扑上去压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看别人!老子今天非干个痛快不可。” 老刘捂在被子里说:“我……我身体不好,不行的。” “今天玩的就是Q奸!给我好好地喊,喊好了就原谅你。”两个大男人,孩子似的在那开展被子争夺大战。 原谅我?原谅我什么啊?老刘使劲儿把那伸进胸的手往外推,再摸下去,一定会爆炸的。 第 66 章 雷正把老男人翻来覆去地,揉成了软面条儿,由着他搓圆捏扁。开始还在那喊“雷正你大爷”“老子不要生小孩”,等雷正把他两条腿架在肩上,老刘简直羞愤欲死,忙忙地扯过枕头来遮脸。雷正偏偏要枕头拨拉开,还搬着他的臀跪做起来,硬是要他什么都看到。 也不知道雷正在那儿捣鼓了多久,老刘泪眼朦胧里,甜甜腻腻地哼哼起来。雷正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腰上坐着,两个人面对面地亲亲。雷正往他耳朵里喷了口热气,沙哑低沉地调笑说:“好歹你也动一动嘛,尽是我在伺候你。”老刘给他掐着腰,在那波澜起伏的,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只能布娃娃似的,由着他怎样就怎样。他搂着雷正的脖子,闭着眼睛不理雷正。不管多少次,这种亲密接触总是让他觉得羞涩不堪。 雷正爆发起来,是惊人的,吼吼大叫,动作大开大合,野兽似的。高潮片刻的晕眩,老刘想,自己也许找了头什么怪兽。 老刘最后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失去了最后的神智。 第二天两个人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雷正支着下巴在那笑眯眯地看着他。老刘浑身都跟什么车轮子下面过了一遍似的,满屋子都是淫靡不堪的味道。雷正看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翻过身,手搭在他的腰上,又睡了,不由得低下头亲亲怀里的人,说:“起来,吃东西去。” 老刘没好气地说:“起不来。”忽然脑中一闪,忙急问:“昨天锁门了没有?”眼下这幅样子,孩子们进来了,那可怎么好。他急急忙忙地裹紧被子。 雷正一笑:“锁啦锁啦。” 老刘松了口气,手松开被子,懒洋洋地躺平了,说:“你快上班去吧,我再睡会儿。”哈欠打个不停。 雷正精神抖擞地爬起来,说:“晚上伺候你,白天还得去上班,苦啊。”他赤身裸体地就在那儿开始走动,对于雷正矫健的身姿,不管看多少次,老刘都像第一次看到似的,心动不已。他还在那闭着眼睛想雷正哪儿哪儿生的真是好,重心一空,已经被抱起来了。他慌乱地搂住雷正的脖子,说:“要死了,快放我下去。”每次都被他抱娃娃似的,这野蛮人力气真是大。 雷正轻巧地将他颠了一颠,说:“一身的骨头,抱着都硌得慌,还不快点给我养胖点儿。以后抱你的时候,多没感觉啊。” “你去找头猪好了。” “猪没你会叫,昨晚上叫得真是带劲儿啊,以后都那么着吧。果然你比较喜欢我那样吗?” 老男人羞愤欲死,只能说:“放你娘的屁。” 宽敞豪华的会议室里,西装革履的众人正大气也不敢出,雷正一动不动坐在那儿,脸上糊了冰块似的,鬼神莫近。 雷正一句话也不说,旁边做报告的经理声音越来越小,又不能停下来,背上直冒冷汗。会议室里,那些人恨不得都缩成一小个,让雷正看不到。经理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雷正,希望他说点什么,雷正冷哼一声,他只好结结巴巴地继续说下去,天知道,他的腿软了。 “雷小妞,接大爷电话。雷小妞,接大爷电话。雷小妞……”这一声声的越来越响,雷正黑着脸扫了屋子一圈:“谁的电话?!” 大家都看着他,那诡异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做他旁边的经理忍得脸抽筋:“老大,你……你的。”雷正的手机开会之前随意地放在桌子下面,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个铃声。雷正一把操起电话:“喂。” “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进不去,你打个电话给说说。”老刘在前台接待那儿说。 “怎么想起过这儿了?” “孩子们都出去玩啦,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给你做了午饭。”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雷正心情大好说了声在那别动,我下来接你,就对屋子里的人说:“接着讨论,问题出在哪里,仔细弄明白,不要我说第二次。” 等他走了,一屋子人被雷小妞乐翻了天,争先恐后地在那八卦:“谁的电话啊,就这么多云转晴了?还雷小妞……呕。” 坐雷正旁边本来已经蔫了的经理,此时死灰复燃,在那儿得意地说:“我偷瞄到了,那来电显示,存的是宝贝儿……呕。” “呕……没想到老大这么恶俗。” 一群人欢乐地在那儿呕来呕去。雷正脚步轻快地下去接老刘去了。 老刘拎着个保温盒,前台的男孩见他面善,跟他聊了起来,说:“大哥,你这是给家里孩子送饭啊?” 老刘一愣,我女儿还没到上班年纪呢,我都蹉跎成这样啦?不过蹉跎不蹉跎的,也就那样了,一切都是皮相。见雷正从闸口走了过来,忍不住乐了说:“对,给我儿子送饭。”男孩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心想乖乖,这大叔儿子也太大了点儿吧? 雷正接过饭,说:“家里车送过来的?” “我自己坐车过来的,不习惯使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两个人这么卿卿我我的紧紧挨着,他还真是有些脸红。站在电梯里,四壁光洁可鉴,老刘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映在墙壁上的两个人来,雷正穿着休闲的一身,却不显得懒散,身材还是那样好,宽厚的肩膀,窄翘的臀部,修长的四肢,配上棱角分明的脸,真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再一看站在他旁边的自己,衬衫有点大了,撑不起来,耷拉在身上,更显得瘦骨嶙峋的,脸上似乎也灰蒙蒙的没什么喜色。老刘不由得暗想:恩,老子这辈子要时来运转了,千万要巴着这小伙别让他跑了。 雷正把他带到办公室,把饭一打开,就看到白米饭上铺了一个变形了的心形,不得眼神怪怪地看老刘。老刘给他看得脊背凉凉,说:“看什么?吃你的吧?”雷正忽然扑上去,咬住他的嘴巴玩亲亲。老刘愣头愣脑地还没反应过来,受惊的老母鸡似的扑棱扑棱,雷正觉得他就是慌手慌脚的样子,也很可爱。 亲了一通,开始吃饭,吃一口,看老刘一眼。 老刘受不了,直翻白眼,说:“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 “你就是我的下饭菜。”雷正边咀嚼青菜边说。“恩,好吃好吃。” 感情我就是那条青菜呢? 老刘看雷正桌上放着雷灿阿黛笑的一脸都是牙的照片,不得觉得心里一暖,他总是在这些小的地方,让他觉得窝心甜蜜,他的生活不就是这有这些小东西而已吗?没有什么成就,也没有轰烈的事迹,只有一些细微的幸福,雷正愿意给他,他也就小心翼翼地收着,没事的时候打开来看看,心都是满满的。 “如果我再生一个,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老刘问他。 “我昨天带套啦,那质量挺好的,没有漏网之鱼的可能。” 老刘脸一红:“谁问你这个。” “再生一个啊,长得像你就留着,长得像我就送给许让,他喜欢养孩子。” 那你怎么不把灿灿送人?老刘不理他那无厘头,接着说:“我希望再生个儿子,若是长得像许让就好了。”在他心里,许让那种温文儒雅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呢。 雷正开始吃味了,说:“什么叫长得像许让就好了?我儿子凭什么长得像他?” 老刘翻了他一白眼:“你刚刚还要送给他呢。” 雷正伸长手摸摸他的肚皮,乐滋滋地说:“再生一个,阿黛会带着他们到房上揭瓦的。阿黛那么皮,怎么不是个小子?”老刘给他摸得痒呼呼的,忍不住的笑。 “说,什么时候给我偷换了铃声?”雷正轻掐住他的下巴,挑起来问。 “什么铃声?”老刘在那装傻,可是忍不住笑,笑的身子都抖了,“雷小妞哈哈儿,给……给爷笑一个。” 雷正也笑:“吃完饭,运动运动好了。”说着就要饿虎扑食。 老刘见势不妙,一个箭步窜到门口,抓着门说:“我下去找黄玲,你自己慢慢运动吧,晚上记得把饭盒拿回家。” “晚上一起回家吗?”这迟钝的老兔子,这时候倒是溜得快。 “我跟黄玲说会话就走了。” 老刘跟黄玲聊了会儿天,黄玲问他跟雷正什么关系,老刘只能骗她说“那是我弟弟,我现在就住他家”。 倒了几趟车,回到家里,一身热的臭烘烘的,洗了澡,孩子们还是没有回。晚饭是不用他操心的,老刘坐在屋里吹空调,无所事事,忽然想起那刘茂寄的那个快递,心里总觉得怪不平静的。他不由得走到床边,手朝下摸去,想看看那快递里有什么玄机。没有!没有了?老刘只觉得脑门一热,气血逆流了似的,急忙把床垫子掀开,下面什么也没有!不对,他明明是藏在这里的。翻来覆去地,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快递了。 老刘呆住了。 第 67 章 ... 老刘找来找去,天也黑了,急得满头大汗,那东西要是丢了,那可怎么好? 雷正边解领带往里走,就看到老男人撅着个屁股在那鼓捣着什么,瘦了吧唧的,可是那里还是挺翘可爱。嘿,真是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时候。他轻悄悄走过去,先摸一把,而后把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老刘正着急,被他从后面抱过来,心都吓得要跳出来了。 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又不是女的,从后面吓我是怎么的?”同时心里虚的厉害。如果被他拿走了,不知道他要怎么发火脾气呢?可是中午过去看他,似乎也风平浪静的。可是除了他?谁会来翻睡床呢? 雷正听他口气不善,不由说:“怎么不高兴了?”同时捏着他的小巧清瘦的下巴,看着他的脸,这老男人,藏不住心事的,一副单纯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个年纪。雷正看不得老刘脸色阴郁,仿佛什么东西扎着他心窝子似的,碎碎地疼。 老刘给他看得心扑通乱跳,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下摆,掩饰地说:“没……没事。”可惜他天生就不是个说谎的料,尤其在雷正面前,头垂的低低的,手足无措的老绵羊似的。 雷正看他温驯可欺的样儿,只觉得心疼,自从重新在一起以后,老刘在他面前总是怯怯的,一副对他歉疚,又害怕他的表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温柔地抱着他,柔声说:“有什么事,不是应该告诉我吗?我希望为你分担,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会很伤心的啊。”他用的那种撒娇的带点笑的口气,下巴也搁在老刘肩膀上,轻轻磨蹭着他。这亲昵的信任的小动作,让老刘心里柔软起来,他从来都是心慈的人,不忍心对他有所欺瞒。 瞒着他是为了什么呢?以后的生活,都是属于他和他的,他们两个人的,他应该相信的,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他不是吗?叹了口气,说:“昨天刘茂寄了个东西给我。”他感觉到圈住他的手臂一紧。 雷正尽量用平常的口气说:“他给你寄了什么?”怎么昨天不告诉我,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心里直冒酸水,立马要把刘茂揪出来打个半死,那表情瞬间狰狞。可是又不想吓着老男人,往后的日子他要跟他亲亲昵昵热热闹闹地过,而不是这样,他害怕他所以顺着他。 老刘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见他脸憋得都绿了,还竭力在那装云淡风轻,忙要把前因后果告诉他。这时候雷正手机响起来,他接过电话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他低声地喂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老刘不由得想,这什么电话,连我都不能听了? 雷正一走,老刘只觉得浑身肌肉紧绷,身子虚浮着,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忙坐到床沿上。 只因为太在乎,才会变得这么患得患失。 才刚坐下,他的手机也响起来,找了半天,才在床底下把手机找到,是阿黛的号码,老刘喂了一声,那边传来冷冷的一声:“雷正在你身边吗?” 老刘皱眉,那声音冰冷的触感,像一条蜿蜒的蛇,他老实回答:“他在外面接电话。” “你找个他听不到地方,我告诉你你女儿儿子的事情。” 老刘心一沉,手不自觉紧紧握着手机,天这么晚了,阿黛和小灿还还没有回来,白管家今天也没有跟着他们出去,雷正很有钱……各种可怕的念头不断地涌进他的脑海里,他只觉得背上一热,脑子嗡嗡乱响起来,低声说:“你要说什么?” “爸爸,呜呜……爸……呜……” 老刘一瞬间手脚冰凉,那是小灿的声音,哭得都有些哑了,充满了惶惑害怕。 “不要让雷正知道,你把刘茂寄给你的东西给我,我自然会放了他们,否则,我杀了他们!”那阴测测的声音,仿佛一条冰冷的蛇,从老刘的耳孔里,游走进他身上。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雷正接了半个小时电话,手机都烫了才挂了。接完电话,他心事重重地走进房间,却发现老刘不在,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声,心想他大概是洗澡去了,便拿了睡衣,往浴室走。推开浴室门,冷冷清清的没人,不由得眉头皱起来。刚刚实在没有说重话,应该不会伤心躲起来才是。往楼下问了人,才知道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莫不是刘茂又来找他?他出去见刘茂,竟然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这想法针头似的扎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雷正说怒气勃发:“给我叫张孝顺追踪他!” 白管家惊愕地说:“不过是出去一会儿,怎么就用上老张了?” 雷正横了他一眼,问:“孩子们去哪里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阿黛参加一个‘女孩学做妈妈’的活动,把小宝宝也带过去了。” “怎么没叫人跟着?” 白管家好笑:“平常家里姐姐带弟弟出门玩,哪里还弄那么多保镖跟着的?况且她是去同学家里玩,我们家里那些兄弟,没的出去吓了人家。既然洗手了,就不要成天的流氓习气。” 雷正给他一番话噎得怒火消了不少,瞪了白管家一眼,说:“赶紧地去给我找他吧。” 老刘按照拿人指示出了门,走了十几分钟,果然有两黑色的车等在路口。他刚刚走近,车门便开了,里面走出个肌肉纠结的光头大汉,两臂刺着张牙舞爪的龙刺青,他本能地吓得往后一退,转身想跑。那人猛然将一个黑色东西罩在他头上,拧着他的手腕绑住,推进后座。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老刘甚至还没有明白过来,嘴巴已经被堵上。 老刘呜呜地挣扎起来,挨了两个狠狠的巴掌,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欧阳在电话里,不是说让他去孩子们领回来吗?还说他和雷正是朋友,今天让孩子们受惊了,不想让雷正知道,坏了几十年的交情。 车子一路颠颠簸簸的,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老刘被粗暴地扯出车子,推搡着往前走,路面坑洼不平,他暗里又看不见,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了几步,磕在块石头上,脚下钻心地一疼,扭了脚了。似乎把他拖进了屋子,又下了楼梯,一把将他掼倒在地上,扭了的脚在冷硬的地上这么一磕,痛得老刘差点昏过去。 “呜……呜呜呜。”老刘耳朵里捕捉到一丝挣扎的声音,是阿黛,是阿黛的声音。他奋力坐起来,苦于无法出声。 头上的障碍被撤去,强烈的光刺得老刘眼睛里直流泪。他马上找阿黛,阿黛和小雷灿被双手反剪在后面绑住了,两双眼睛惊恐地看着老刘,“呜呜”挣扎着要靠近他。老刘心疼得要命,拖着扭了的脚,快步走向他们,蹲到他们旁边,先亲亲低头亲亲雷灿,再亲亲阿黛。小雷灿安静下来,用头顶蹭蹭老刘,露出安心的表情。阿黛却是一脸担忧,这下子连老爸也落到坏人手里了,不知道二爸怎么样了?老刘看到孩子们,才开始打量这个房间,这房间没有窗户,应该是个地下室之类的。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摆着个红色双人沙发,里面交叠着长腿坐着的,正是那不阴不阳的欧阳玉次。老刘愤怒地看着他,那人也只是闲闲地一笑,说:“去,把他嘴里东西取了。” 老刘嘴巴被撑的酸痛,此时得了自由,大骂:“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朝老刘身边的人使个眼色,那个哐地给老刘一大嘴巴,打得他眼冒金星。阿黛看到父亲受欺负,心里怒极,不由一头狠狠撞向那人,大汉一脚踹开她,连带阿黛身边的小宝宝也被撞翻在地上。老刘只觉得心儿肝儿全部被刀戳穿了似的,颤抖着说:“你要怎么样,都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孩子。” “冲着你来,好啊。”他脸色明明挂着懒洋洋的笑,却阴沉沉地分外可怖。老刘身边的大汉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到沙发前面。 “跪下!”他仰躺在沙发上,说。 老刘不肯,愤怒地瞪着他,后面大汉狠狠就是一脚揣在他的膝弯里,卡擦一声脆响,老刘应声跪倒,痛得冷汗涔涔,欧阳伸出脚,脚尖挑起他的下巴,看了半晌,老刘狠狠地瞪着他。他啧啧地说:“呸,又老又丑,亏雷正捅得下去。”老刘猛然朝他脸上吐口水,欧阳避之不及,吐了满脸,一脚将老刘踹倒,急忙回身找手帕,同时冷笑说:“给我拿鞭子来!”老刘毫不示弱地从地下抬起头盯着他。 欧阳将鞭子在手中甩得呼呼响,那尖锐的声音听得老刘肌肉绷紧,半边脸都被打得麻了,却不得不仔细整理思绪,欧阳玉次是雷正多年的朋友,他忽然绑架了自己的孩子,还知道刘茂给他寄了快递的事情,现在又绑架了自己……他怎么也无法将其中的关联找出来,自己出门并没有告诉雷正要去哪里,手机也被他们拿走了,雷正晚上见不到自己和雷正不知道多担心。 老刘还在怔怔忧心之际,背上火辣辣地一疼,鞭子雨点似的在背上肆虐,一声声皮开肉绽的声音,他痛得想大叫,却不想吓着孩子们,紧紧咬着牙关忍着。心里一片茫然,如果雷正找不到自己,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从欧阳眼里看到血淋淋的仇恨,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拔骨的仇恨,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他挣扎着从狂虐的鞭子下站起身,一头撞向欧阳,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咬得满口都是血,走狗们早已把老刘拉开,扔垃圾似的扔在地上。欧阳按着血口子,看着老刘满脸的鲜血,心里更加狂怒,却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说:“狗东西竟敢咬我,来人,把他女儿拖过来。” 阿黛满脸泪水,挨着老刘蹲着,愤怒地看着欧阳。欧阳举着鞭子就要往她身上抽,身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啦亲们,此文绝对不坑,大雪握拳头,只是更新会慢一点…… 大雪逃跑 第 68 章 ... “你他妈的,抓了他们在哪里?这是老子跟你这biao子之间的事,别扯上他们。你要老子干你,洗干净皮鼓等着。放了他们。” 欧阳不怒反笑:“你回来啊,我张着腿等你来捅。你不回来,我把他们全部杀掉肢解,就像小雨那样。我给你寄的他的手,你喜欢吗?”他凉凉地瞥了地上两个人一眼,“这回,你要你的老刘的哪个部位?”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泛着一股子恶毒,老刘心里着急,这人就是刘茂的那个人,是不能善了,孩子们怎么办?雷正啊雷正,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他心里总觉得雷正会来救他们。 “你别伤害他们,我马上就到你那里。” 欧阳看着地上的阿黛,冷冷地说:“她真是你的女儿?” “是。” “你们真是情深意重啊,他连女儿都愿意给你养。怪不得你要抛下我,回去找他……”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在阿黛身上游动,看得老刘心寒。 欧阳说了个地址,老刘对X城也不熟,阿黛却是知道这是哪里,心想,这里离家不远,二爸应该不久就到了,只是到时候他们被囚在这地下室,万一他们拿刀枪威胁,可怎么出去。那时候白爷爷送的枪,可惜拿回家就被二爸没收了,不许带在身上,更不许学,否则这时候正派上用场。 欧阳冷哼一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眯着一双眼睛细细打量起阿黛来。她那眉眼里都是刘茂的样子,就是那双澄净的大眼睛,当时就把自己勾住了。欧阳脸色灰白而瘦削,那么眯缝着眼睛打量人,表情说不出的诡异。阿黛年纪小,给他看得害怕起来,紧紧挨着老刘,老刘侧过头碰碰她,低声说:“不要怕。”其实声音也颤抖起来。 灿儿被阿黛撞倒在地上,努力挣扎着要到爸爸身边来,他人小,怎么也怕不起来,嘴里发出激烈的呜呜声。老刘心痛如绞,阿黛大声喊:“宝宝不要怕,雷爸爸马上就来救我们了,还有白叔叔,灿灿是勇敢的男孩子,不能哭哦。”声音努力要镇定安慰弟弟,眼泪却哗哗地往下落了。老刘也说:“宝宝,跟雷爸爸玩的大侠抓坏人还记不记得呀?上次是雷爸爸被坏 人抓了,宝宝救了雷爸爸的,今天我们被坏人抓了,雷爸爸马上就来救我们了 。要乖乖的。”刘忍着身上的疼痛,弓起身子走向孩子,欧阳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阿黛身上,也没有管他。老刘跪在宝宝身边,孩子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父亲,手被绑在后面,嘴里也塞着东西,白嫩嫩的小脸蹭破了一块。老刘心疼不已,暗骂自己不该轻信这人的话,什么也不对雷正说,他朝孩子笑:“灿灿,睡一觉,觉觉醒来爸爸就带你回家啦。乖,闭上眼睛。” 父亲的话对年幼的孩子,有着一股魔力,小宝宝果然闭上眼睛,虽然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看看父亲还有没有在身旁。老刘还在看顾孩子,那边就听见阿黛说:“变态,怪不得刘茂甩了你!”原来她被那人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嚷嚷出来,那眼神太可怕,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又仿佛想在她身上戳无数个透明窟窿。 这口气也那么像那个男人!欧阳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上一次去雷正家看到阿黛的感觉,又来了。她身上,尽是他的影子,他的气息。他用力按着胸口,说:“他也抛弃了你,抛弃了你爸爸。” 阿黛哈哈一笑:“我们不在乎,我们现在都是雷家人,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她看着脸皱成一团的欧阳,说:“你不但在乎,你还可怜。” 这牙尖嘴利的小孩,欧阳浑身不舒服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脸憋得通红,脸色狰狞着,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干瞪眼。欧阳此事做的隐秘,因此他们也不过是欧阳临时找来的打手,不过按他吩咐办事,此时雇主晕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黛见他晕倒了,倒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病美人这么不济事。不过马上高兴起来,站起身来跑到老刘身边,老刘见她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满脸的喜色,有些奇怪。阿黛看宝宝似乎闭着眼睛睡着了,低声对老刘说:“爸爸,别担心,一会儿二爸就来了。” 老刘疑惑地看着她,也低声说:“他不知道我来了这里,不过我出来没有跟他说,他应该会来找我们。”不过能不能找到,是一个问题。 阿黛得意地眨眨眼:“老爸,你看还有谁不在?” 谁不在?儿子女儿,还有他这老爸,全部成了人家刀下鱼案上肉,哪里还有落网之鱼?“你二爸?”老刘开玩笑说,虽然这个玩笑相当苦涩。 “老爸,笨啦。还有小毛球,我让他回家求救去了。” 那个安静的小东西确实不在,老刘有些哭笑不得,她高兴的原因就是放了个动物回家求救?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动物。 阿黛低低地说:“放心啦,老爸,小毛球很聪明的。这里离家里不远,二爸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爸爸,你疼不疼啊?都怪那个人。”她本来一团兴奋,说到后面两句话,又开始眼眶泛红。 老刘背上火辣辣地疼得厉害,面上却说:“你老爸皮糙肉厚,不怎么疼。你们是怎么会他抓住的?” “我和宝宝在街上走着,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了。” 他们在那说话,看守的人也不管,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一声,阿黛和老刘都紧张地看着梯子,走进来的却是个肌肉纠结的男人。 看守的几个人都叫他“老大”,那人一见欧阳脸色死灰,晕倒在沙发上,不由皱眉:“定金还没有到账,他倒晕了。” 旁边一个人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眼神落到老刘阿黛身上,转了一转,忽然发问:“你们是雷家人?” 老刘不知道他这一问是凶是吉,还是点点头,那人沉吟半晌,吩咐好好看着,就上楼梯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人复又走了下来,说:“给他们松绑。”立马有人上去给他们解开束缚,老刘马上把孩子抱在怀里,心疼坏了,这么冷的地板,孩子又穿的少保埃手里,感觉他小身子都冰凉的。 那人说:“得罪了,希望不知者不怪,不要在雷老大跟前提起我们。我这就送你们出去。” 一个手下问欧阳怎么办,那人说:“别管他,快走,别等他醒来。”拿人钱财本因替人消灾,这买卖是块肥肉,可惜吃不得,吃了怕要丢了吃饭的家伙。他是出了身冷汗,幸亏发现得早。 阿黛见老刘走路蹒跚,迈不开步子,忙将宝宝接到自己怀里,那人亲自搀着老刘,一行人往外面走。老刘脚不动还好,动一动,似乎刀子在戳似的,也不敢抱怨,急急忙忙地只要往外面走,快点逃离这里。 看到那扇门,老刘激动得只差流眼泪了,那老大却忽然顿住。老刘心都跳到嗓子眼里,莫不是他又改变主意了?还未明白过来,似乎从地底下冒出的人,手边一轻,侧头看时,那人已经被按倒在地上,接下来他就被抱起来,脸颊上也受了温热的一吻。 雷正英雄抱着美人似的,一群人跟着就抱着老刘往外面走,老刘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弄出一个丑丑的表情来。 雷正把他放进车里,边打电话给白愚,让他过来看老刘,这时进车里的阿黛说:“老爸,被他用鞭子打了,脚也受伤了。”她现在变成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黏着雷正撒娇。 雷正拍拍她头:“我会好好教训他,吓坏了吧?”同时痛惜地摸摸老刘的脸,老刘给他摸得不好意思,说:“怎么找到我们了?是小毛球吗?”雷正点点头:“小东西挺机灵,把我们带到这里,否则没这么快找到你们。”白管家把宝宝递给雷正,雷正看怀里睡得香香的小鬼头,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呆子,这样也能睡得着。”小毛球儿也跟着宝宝,跳到雷正怀里。 阿黛把小毛球抓在手里,蹭蹭,说:“恩,姐姐果然没白养你。”小毛球吱吱叫了两声,四脚朝天,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里,眼睛眯着,似乎要睡觉了,阿黛说:“你啊,跟灿宝宝一个德行。”雷正和老刘都笑了,雷正说:“怎么也不说一声,就一个人出去了。” 老刘本来心里愧疚得很,轻信于人,没有跟雷正商量,一个人跑出来,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不知道雷正要怎么暴跳如雷,要怎么生他的气了。幸好此时他的口气不是责问,倒是担心后怕似的,老刘想了一想,握着他的手:“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先跟你商量,不会再瞒着你了。” 雷正一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他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眯一会儿,回家吃饭去,可饿死我了。”阿黛摸摸肚子,抱怨:“我和灿灿都没有吃晚饭呢,买了烤肉串,又没吃成。”老刘劫后余生,听到女儿给儿子吃这个,马上训起来:“烤的东西不好,宝宝的身体嫩,还没有长完全呢,不能吃这些东西,你以后再给他吃这些东西,我再也不让你带他出去了。” 阿黛嘿嘿笑,捂着耳朵:“老爸,你好唐僧啦。” 车子缓缓开动起来,老刘伏在雷正肩膀上,眯着眼睛,觉得温暖幸福。阿黛回头看,却见一个男人走进那院落里,不由得心里有些惘然,那就是她的另一个爸爸,她是真的再也不想跟他有半点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大家都已经不记得前面说的是什么了吧? 呜呜,大雪是罪人,大家打我好了 第 69 章 ... 雷正把老刘放在床上趴着,白愚已经来了,叫雷正给他脱了那件沾血的衣裳,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血有些凝住了,衣服扯下来,老刘疼得直抽冷气,雷正疼得心尖发颤,一条条的血痕,他就是下不去手。白愚拍开他:“瞧你那点出息,出去出去,弄好了我叫你。”推着雷正往外面赶,正好一旁的阿黛拉拉他的袖子,雷正顺势往外走:“白叔,你手劲儿小点。” “滚吧滚吧。” 雷正走到外面,问:“怎么了?别在这儿守着了,把弟弟弄醒,吃饭去。” 阿黛戳戳他:“今天那个人,二爸你要怎么弄他?”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雷正问她。 “ 那个人喜欢我那个爸,才抓了我们。要是他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二爸,你放过他们吧。”阿黛坦率地说,那些人听到雷家二字就怕了,雷正他们又都拿着枪进来的,刘茂他们是逃不掉的。孩子心里,还是有些可怜那个爸爸,大约是从小就听着老刘说他的好。 雷正心想,她真是跟老刘一个样,软心肠不记仇,边说:“好,都听我女儿的。” 阿黛踮起脚在他脸上啾了一下,大喊:“灿宝宝,今天吃烤鱼哦。”蹦蹦跳跳往楼下跑,雷正笑着摇头,刚回来那么一下,就连晚上吃什么都和白管家商量好了,真不知说这贪吃丫头什么好了。 “刘黛玉,你敢给他吃烤鱼你就死定了。”老刘中气十足的声音穿墙而来,一会儿就变成:“哎呦哎呦,白大爷,您轻点儿轻点儿。” 而后就是白愚怒吼:“都有孩子了还这么胡来,你是白痴?雷正是蠢蛋?” 雷正见老刘不吭声,担心老男人受委屈,忙推门进去,先挨了白愚一通骂:“一个大男人,家里的都护不住……” 最后扔了一句:“孩子都一个月了,这么胡闹,掉了你们就高兴了!” 两个人都被炸傻了,呆愣愣地看着白愚。门口爆发一声:“大嫂,这个生了送给我!多少钱我都买!”黎小冒哗啦一声窜到床边,抓着老刘的手:“给我生一个灿宝宝那样可爱的小娃娃,我要拿回家玩!” 直接用命令口气了。给你拿回家玩?老刘黑线,甩开他的爪子,下意识地摸摸肚子,有些难以置信地想:这里竟然又有了一个?可是雷正怎么看起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许让这时候也进来,对两人说了恭喜。黎小冒恨不得扑到老刘身上,许让气得牙痒痒,一把把他爪子撕开,捉到自己手里牢牢抓着。黎小冒死命挣扎:“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我要找个能生宝宝的。”许让一把把他扛起来:“下去烤鱼吃去,我给你烤。”黎小冒马上两眼放光,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要吃五条。” “一条!” “四条!” “一条!” 黎小冒用力拍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要跟白管家睡。” “别吃了,现在就跟我回家!” 三个人忍俊不禁,都笑了,白愚瞪了雷正一眼:“有孩子了,还不好好看着他,让他乱跑。”他跟训孩子似的,弄得老刘脸上一红,不过这孩子都是很完全没有感觉小生命的存在,他们一直有保护措施,除了第一次……想到这里,老刘脸更加红了。看到他脸红红的,一副娇羞小男人的表情,雷正恨不得马上抱着他啃一口,但白愚还一副气狠狠的样子,他也只能按捺了。 “以后就在家好好养着,哪儿也不要去。” 雷正和老刘连连点头,白愚又说了许多禁忌许多注意,又开了一堆中药,雷正说:“白叔,靠谱吗?你不是西医?” 白愚白眼他:“老子学贯中西!” 阿黛给他爸端饭上来了:“老爷,饭来了。”一色都是清淡的菜,老刘皱眉,他吃惯了重口味的菜,没辣椒真是难以下口。阿黛拍拍雷正:“我爸就交给你了。白爷爷,我给你烤了香香的鱼哦,走嘛走嘛。”拖着白愚走了。 雷正知道老刘不喜欢吃这种清淡的,说:“快吃点儿,你不饿,宝宝也饿了。”说着摸摸他的肚子,这里竟然不知不觉地又孕育了一个自己的骨血。老刘按着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雷正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忽然这么说?” “刚刚白叔说我有了,你一脸的不高兴。”老刘担忧地说。 雷正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同时两手捏捏他的耳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老刘松了口气,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我身体很好,阿黛和灿儿都是自己生的,没有一点事,现在有你在身边,就更加没事啦。” 雷正只是笑笑,小心将心里那些担忧都藏起来,轻松地说:“吃饭啦,宝宝要吃饭,才能赶快长大啊。”说着拿起碗筷,就要喂他,老刘不肯,但是绑得久了,手发抖拿不住碗。没吃几口,门外响起“爸爸,爸爸”,是雷灿宝宝端着小碗爬上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爸爸,鱼鱼好吃,爸爸吃。”他走到老刘床边,垫着脚尖,不甚熟练地拿筷子叉着碗里的鱼往老刘口里送,老刘张口接住,捏捏他的白嫩脸颊,心想小宝宝真是贴心啊,没白生,再生一个这么可爱贴心的,这辈子就够了。 雷正故作伤心:“宝宝只爱爸爸,不要雷爸爸啦?” 小宝宝忙又叉了一筷子,塞到雷正嘴巴里,笑眯眯地说:“雷爸爸,抓坏人,救宝宝。” 老刘问他:“宝宝自己上楼的吗?” “姐姐抱。”他的注意力被桌上形状漂亮的小点心吸引了,拉着雷正的袖子要吃。 雷正边喂老刘边喂宝宝,边还顾着自己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饭。吃了饭,雷正下去放东西,雷灿宝宝爬到床上,挨着老刘躺着,抱着他的大腿:“宝宝要觉觉。”老刘轻轻给他揉肚子:“刚吃完饭就睡觉,要变小猪哦。”宝宝嗯嗯几声,肚子被老刘揉得很舒服,要老刘讲故事。 雷正进门,就听见儿子大声在那问:“老虎外婆吃玉米哦?” 老刘见他来了,马上说:“快点给他洗澡去,都快睡着了。” “玉米咔咔响吗爸爸?”雷正把他捞在怀里,他还趴在他肩膀上问。 老刘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连连点头:“对,玉米咔咔响。” 宝宝马上对雷正说:“雷爸爸,我要吃咔咔响的玉米。” 雷正拍拍他的小屁股:“明天再吃好不好?吃太多变胖胖,丑丑哦。” 宝宝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宝宝不要丑丑。” 放了盆水,先把什么小鸭子小兔子一股脑地放进水里,雷灿欢呼着就要往浴缸里爬,雷正把两个人都脱光光,把他放进水里。孩子的天性就是爱水,在水里哈哈哈哈笑个不停,欢乐地把鸭子兔子赶来赶去,要跟雷正打水仗。 把孩子洗干净放到床上,他已经眼睛微眯着了,挨着老刘翻个身,抱着他的大腿,甜甜地睡着。雷正低声说:“你现在不能洗澡,我给你擦擦身吧。”老刘点点头。雷正复又去给拿了干净的衣裳,又端了盆温水来,就要上去给他脱裤子。老刘扭扭捏捏地地自己把裤子给脱了,见雷正双目炯炯地看着他,更加扭捏地把里面的也脱了。雷正笑了一笑,拿着帕子开始给他擦,擦得非常细致认真,而且心无邪念。 一会儿,两个在床上坐着聊天,黎小冒在门口望了一望,见他们在床上了,失望地走了,跟他一起进来的阿黛却也跑到床上,爬到老刘身边被窝里坐着,小毛球钻进被子里,依在雷灿腋下趴着。老刘摸摸她的头:“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擦干,对头多不好。” 阿黛想靠着他,又怕他背上疼,说:“老爸,我们家又要养小宝宝了哦。二爸,你真厉害啊。” 雷正得意地说:“那是。” 阿黛说:“老爸还疼不疼,今天那个人好凶恶,要不是二爸赶过来,真是危险啦。”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不由得手伸进被子里,握住老刘的手。雷正伸长手拍拍她的头:“我今天已经警告过他,他再也不会来骚扰我们的生活了。” 老刘忽然想起床底下放着的刘茂的快递,不由问他:“刘茂给我寄的那东西,你拿了吗?是什么东西?” 雷正没好气地说:“你倒是会藏,藏到床底下,要不是黎小冒找他那DV相机的,也不会拿回家去。不过也好,许让看后,倒知道了欧阳许多秘密,想他以后也不敢在X城出现了。” 阿黛和老刘同时松了口气,老刘讷讷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三个人窝在床上说了半天话,阿黛才回去睡觉。老刘趴着上睡着了,雷正怕灿儿动来动去弄伤了老刘背上的上,把灿儿放到自己身边睡着,小毛球儿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也睡得甜甜的。给大家盖好被子,灭了灯,才甜蜜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献上第三只小包子,大家都来亲大雪啦 第 70 章 要睡觉的时候,老刘动作大了点儿,只觉得后面一阵生疼,不由哎哟一声,知道是伤口撕裂了。折腾了这么一晚上,瞌睡虫已经爬到脑门上了,眼皮艰涩沉重,恨不得立时扑到那洁白松软的床上。怎么睡,这让老刘发愁,躺着是不能了,他摸摸小腹,趴着睡吧,这儿还个小东西呢,别压坏了他。 雷正先把睡得小猪似的宝宝放好,才平躺下来,说:“来,你侧躺着,我抱着你睡。”老刘小心翼翼地躺下去,靠着雷正侧躺着,说是雷正抱着他,到最后倒是老刘整个侧趴在雷正身上,手抱在他腰上,腿也搭在他腿上,就这么过了一晚上。 雷正早上醒来,只觉得手也麻了腿也麻了,睁开眼睛一看,左边胳膊被老刘牢牢抱在怀里,右边胳膊上趴着他家儿子,本来三个人就盖了床毯子,这时候也掉落在地。雷正侧过头,亲亲老刘光洁的额头,觉得幸福美满不可言。他刚刚亲下去,老刘也醒来了,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表情呆呆的,雷正笑着捏捏他的脸,软软的多了不少肉,不似刚回来时的脸如刀削般瘦削了。 只要这一点温热的触碰就好,有些话,并不是一定要说出口。生命的天长地久也好,昙花一现也罢,他要的,只是这个人在身边。 宝宝翻了个身,放开爸爸的手臂,摊成个大字,就听到一阵吱吱叫,小毛球飞快地从他身子底下爬了出来,刚被惊醒的小豆眼乱转,有些惊慌。两人相视一笑,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雷正:“快点抱宝宝去洗手间,我可不想一起来就洗被单。” 老刘自己撑着坐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不听使唤似的发抖,身子猛地往前倾倒,差点一头栽倒到床下,勉强撑住床沿,脑袋空空的细碎的痛,眼前的东西都晃动起来。胃似乎被狠狠打了一拳,酸水直往喉咙口冒,恶心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老刘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绷得似乎要爆裂一般。 雷正抱着揉眼睛的小宝宝回来,见老刘脸色苍白坐在床沿,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吧。”小宝宝一见老刘,马上朝他伸出手:“爸爸抱。” 老刘一见他天真稚嫩的可爱笑颜,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伸手要接他,雷正俯下身子把孩子放进他怀抱里,哪知刚松手,不单是孩子,连老刘一起栽倒在床底下。 老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力气忽然都被抽干了一般,半点使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从自己膝上摔下去,想要捞住,脑子似乎变得慢了,一团浆糊似的,跟着手脚也变得慢了。雷灿小宝宝被老爸仰面扔到地上,铺了地毯倒是不疼,可是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老刘。老刘也因为这一摔,扯动背上伤口,痛得哎哟一声。 雷正把老刘扶起来,雷灿也自己爬起来,老刘似乎坐都坐不稳了,四肢变得僵硬不堪,背上直冒冷汗,额头也是冷汗涔涔。雷正被他惨白的脸色骇住了,忙将他搂在怀里,问他:“哪里不舒服?”一面摸手机给白愚打电话,白愚让他马上将人送到医院去。 小宝宝抱着老刘的腿依偎在他身边,仰着小脸看爸爸一脸痛苦,不由得嘴巴一扁,呜呜哭起来。老刘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仿佛谁拿了刀子在剐他肉一般,血液都冻住了,心脏仿佛被千斤物体压住,越来越紧,马上要爆裂一般。他大口急剧地喘着气,满屋子都是他恐怖的吸气声,头死死地仰着,眼睛翻白向上狠狠瞪着,那原本总是平和的脸霎时变得扭曲可怕。雷正心里涌满了恐惧,他大手捂住小宝宝的眼睛怕吓着他,一面大声喊:“小白,小白!” 他那么痛苦,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吻着他的额头,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白管家本来在楼下跟阿黛张罗早餐,听到雷正一叠声的惊恐大喊,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雷正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自己了,除了他母亲死去的那一次……他匆匆上楼,就见老刘脸色灰败,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里,雷灿已经哭成泪人儿了。 “快去开车,去白叔那儿。阿黛,过来看着弟弟。”雷正深吸了口气,轻轻将老刘抱起来,大步往楼下走,雷灿本来抓着老刘的裤管,这时候雷正忽然起身,他又摔了一跤,哭得更加厉害。雷正心里一疼,回头柔声说:“宝宝乖,别哭啦,爸爸生病了,吃了药就好啦。”抱着怀里的人,快步下楼去了。 阿黛看着他怀里瘦弱的人,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哭的时候,强忍着眼泪,走过去抱起雷灿,跟着雷正后面。白管家已经开了车出来,一路急速去了白愚医院。 老刘脸色实在吓人,可见十分痛苦,却也是静静地躺在雷正怀里,眉头紧紧皱着,总是这样一幅逆来顺受的表情。车速十分之快,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往后退去,雷正心头乱跳,完全不能镇定,这短短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变成揪心的煎熬,怎么也走不完。抱着他,似乎也觉得那身子越来越凉,简直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去触摸他的呼吸。从两年前他失踪那一刻开始,他就变得如此害怕失去他。 车到半路,老刘慢慢缓了过来,脸色稍微有了些血色,还没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就看到雷正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眼睛也红了,全没了平时的冷静风度,不由得伸出手来摸他的脸,手刚触到他的脸,又无力地垂下。雷正见他睁开眼睛,松了一大口气,呼吸也顺畅了,摸摸他额头,俯下身亲亲他:“感觉怎么样?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老刘才发现自己置身车内,身上还有些隐隐的痛,想起自己似乎摔倒了,当时雷灿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由急切地问:“宝宝呢?宝宝没事吧?“ “阿黛抱着在后面的车上,你怎么样?” 老刘摇摇头,刚要说没事,胸中烦恶,喉头一紧,呃地一声吐了出来。他本来躺着雷正怀里,此时这吐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秽物全在雷正身上。老刘吐完了,才觉得心里清爽了,精神也好了些,恹恹地躺在雷正怀里,牵动嘴角说:“脏了你的衣服了。” 雷正忙着给他擦嘴,边给白愚打电话,却是关机了。老刘见他着急的厉害,勉强笑着说:“我没事,以前怀灿灿的时候,也常这样,休息一阵,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孤零零的房间里一个人晕过去,没半个人照应,只能等自己醒过来,再撑着起来,为了肚子的孩子,四肢再无力,也要填饱肚子。现在有他在身边,真的已经很好了。 雷正听了这句话,疼得心尖儿发颤,紧紧抱着他:“以后不会了,白叔会治好你的。” 白愚电话怎么也不通,他给副院长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到。车稳稳开到医院门口,老刘此时虽然没有力气,精神好多了。这儿四野都是参天大树,隐隐从木制大门能看到隐在清冷翠色中白墙一角,倒很是清幽。雷正抱着他,也没有走前门,不知道怎么在树林拐了一阵,到了一座清雅的小楼,里面有人迎出来,动作迅速将老刘推了进去,而后又熟练地将他放在床上,整个过程没有一人说话,老刘也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一会儿,人都退出房间,只剩一个满头银发的白大褂,雷正才问:“李院长,白院长在手术吗?什么手术要他亲自动手?” 银发老人脸色颜色,笑着说:“不久前来了个满身是血的患者,指名道姓要找院长,院长亲自给他手术去,进去前还嘱咐我,你来了,让你也进去。” 让他也进去,雷正有些疑惑,他又不是医生,更是半点医理不通,叫他去干什么?浑身是血,还能找白愚,不是手下那伙人逞强斗狠……雷正心思电转,白管家却说:“叔叔叫你去,自有他的道理,这里有我和李院长在。” 老刘也催他快去,李院长告诉他地点,雷正心中一动,快步走了出去。 第 71 章 ... 雷正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白愚所在手术室,房门外静静的,只有一只鸟落在白色的栏杆上,啾啾一声。雷正轻悄悄地推开门。 “啊……啊啊……” 尖利的声音霎时穿透耳膜,惊得人头皮发麻,雷正急忙合上门,将这痛苦沙哑的低吼关在门内。透过玻璃,那发出惨叫的男子正在生产!雷正心脏一紧,手脚熟练地消毒换上无菌服,才走了进去。白愚见他进来,疲惫地笑了一笑,又低下头大声鼓励:“再加把劲,马上就能看见头了,马上就出来了,用力,用力!”孩子还在未入盆,而这位父亲从阵痛开始到现在,一个人奔波而来,羊水在路上就已经破了,子宫已经开口,甚至见红了。他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雷正适用不过来,怔怔地看着,男人猛然仰起身子,“啊”地一声大叫,又无力地落下,双手紧紧攥着床单,骨节突出泛白,似乎要把骨头都攥碎了。忙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的手握在手里,男人似乎身体一震,虚弱地侧过头,看到他的脸后露出失望的表情。而这失望马上蔓延到他全身,孩子卡住了,白愚猛然说:“快用力,你想把孩子卡死吗?跟着我,吸气,用力!吸气,用力!” 男人嘴唇青紫一片,完全无意识地听着白愚的指示行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生命似乎也一分一秒地流失,雷正眼前看到是这个男人,脑海中却是自动转换成了老刘痛苦的模样。白愚见手术台上男人一脸颓丧,子宫内收缩已经乏力,时间过来这么久,羊水快要流尽,孩子再不出来,只怕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白愚一面鼓励男人,一面叫雷正把产钳拿来,雷正从没见过产钳,在旁边台子上看到一个类似钳子的东西,忙忙递给他。 “你把他的腿压向两边,别让他乱动。”白愚低声交待雷正,才摆出一个笑脸,柔声朝满脸冷汗的男人说:“没事啦,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雷正依然压住他的腿,那腿间已是一片猩红狼籍,让人不忍卒看。那平时不敢想象的地方,已经开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口子,孩子却在里面久久没有出来。 老刘一看李院长,就觉得他慈眉善目,心里很是觉得安心。刚刚还在濒死般挣扎,这会儿躺着柔软的床上,似乎只是有点儿疲惫,没有什么精神。 给他检查了一阵以后,雷灿此时犹自抽抽搭搭的,挨在老刘床边,抓着他的衣服,问:“医生爷爷,爸爸好了吗?” 李院长摸摸他的小脑袋:“爸爸好啦,一点事也没有了。” 雷灿仰起小脸,马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爸爸,要抱抱。”李院长将他抱放到床上,小宝宝马上黏着爸爸,伸出小手摸摸爸爸的脸:“爸爸,不痛哦。”阿黛也坐到老刘身边,刮刮他的小鼻头:“没用的小鬼,动不动就哭,还不如养个小毛球呢。” 雷灿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把脸藏在老刘背后,闷闷地说:“爸爸不是小毛球爸爸,爸爸是灿灿的爸爸。” “小毛球比你还小,没有爸爸,从来不哭。”阿黛继续笑他。 “姐姐不是爸爸生的!”雷灿气呼呼地说,双手紧紧搂在父亲的腋下。 老刘笑了,把他从背上扒下来,搂坐在大腿上,阿黛逗他:“你怎么知道姐姐不是爸爸生的?” 雷灿哼哼一声,不理她,阿黛笑着继续逗他,雷灿翻了一个白眼:“姐姐是木头根根里,木头生的,爸爸捡的,爸爸生病了,姐姐不哭。”他仰头看着老刘,“爸爸,木头根根的老虎外婆呢?” “老虎外婆啊,后来她把小宝宝养大了,还给他讨了漂亮老婆哩。”老虎外婆的故事讲了几十遍,老刘都不记得最初编的故事模样了,孩子却津津有味地听他一天一个样的故事。 “宝宝讨了桃花精?不对不对,是白兔子精。”上次说的是桃花精,还是白兔精呢?爸爸已经成功把他弄糊涂了。 阿黛越看越觉得他可爱,捏捏他的小脸:“不对不对,是小毛球精。”一直躺在她裙子口袋里睡觉的小毛球听到自己的名字,翻了个身,继续睡。 雷灿努力从她的魔掌里挽救自己的小脸,问老刘:“老虎外婆几百岁,头发白白,还吃玉米哦,卡擦卡擦。”他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卡卡地表演咀嚼玉米,小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一动的,阿黛不由得想:“家里养个小鬼真是好啊。” 雷正听到房间里笑声一片,刚刚苍茫悲凉的心情才渐渐变暖,整理了一下情绪,缓步走进去。 “雷爸爸,雷爸爸,老虎外婆吃玉米哦,咔咔咔。” 小孩子总能在简单重复的故事里得到单纯的快乐,老刘摸摸他的头,他便呼呼拿毛乎乎的头发噌着老刘的大手。 雷正走到床边,在阿黛让出的地方坐下来,低头亲亲老刘的额头:“现在还难受吗?” 老刘摇摇头:“没事了。李院长已经给我检查过了,说是没有事,都这个年纪了,还怀孩子,总没有年轻时容易了。当时生阿黛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生下来呢,也没有觉得痛。后来生灿儿倒是有点痛,不过也没有多久,相信下一个也是的,别瞎担心啦。” 刚刚那些痛苦血腥的画面,闪电似的从雷正脑海里闪过,不由得紧紧抱住了老刘。男人生子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是在跟死神抢一个孩子。他当时一个人,稍有闪失,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老刘被他这么紧紧抱着,有些不好意思,女儿还在呢,这人就不能含蓄点么?呜呜,每天都受不良影响,我们家女儿以后性格会不会变扭曲,嫁不掉啊?阿黛笑嘻嘻正在朝他大扮鬼脸,雷灿此时也得了乐趣,跟姐姐比赛做鬼脸,快活的“嗷呜嗷呜”大叫。老刘被他抱得热烘烘的,正要把他推开,却觉得脖子里一热,什么东西流了下来。雷正把整个脸都凑进了他脖子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仿佛怕他忽然飞了。他的灰暗悲凉情绪,透过爱人相连的灵犀,一点一点渗透老刘心底。老刘心沉到谷底,莫不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时间怔怔的,心里五味杂陈,好日子刚刚开了个头,却忽然听到老天说,弄错了,这不是给你的,你的早已经用完了。老刘鼻头酸涩不堪,过来一会才反应过来。 “阿黛,你带宝宝找白叔叔吃早餐去。” 听到早餐,雷灿马上向姐姐张开手,阿黛把他叉起来夹在腋下,一阵风似的跑了,“老爸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带。”声音还在走廊里飘动,脚步声已经蹬蹬地下楼梯去了。 老刘勉强笑着说:“怎么了?白叔说什么了?”脸颊却抖动得厉害,表演微笑那么难。 雷正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忽然听老刘声音带着哭腔,顾不得自己满脸泪痕,托住他的后脑勺,焦急地问:‘怎么,是哪里难受?我马上叫医生。” 老刘双手捧住他刚毅的脸,眼泪濡湿了他的掌心,那眼泪仿佛长了刺,刺着掌心,痛彻心扉。想跟他厮守到老,心疼两个人平凡的爱,步步的艰难,到了如今,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如此,当时放下灿儿,一走了之多好。真是不想让他的眼睛,看见自己先离开。 雷正见老刘不说话,表情却是越来越悲伤,那双柔和的眼睛,眼泪盈盈地仿佛看着自己,又仿佛看着别的深邃的地方。雷正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痛得厉害吗?” 老刘摇摇头:‘没……没事……“开口才发现,已经梗咽不成声。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老刘深吸了一口气,问出这个问题。 雷正疑惑地看着他,老刘接着问:“我得了什么病?还能活多久?” 雷正明白过来,大约是刚刚情绪太激烈,让他误会了,用头轻轻顶住他的额头:“我们会白头偕老。白叔刚刚接生了一个孩子,我想起你当时一个人,心疼你呢。那个人应该是你的族人,等他醒来,我们再去看看他。” “我的族人?”老刘有些无意识地重复,他从小被遗弃,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生命走过三十余载,却只知养我者,不知道生我之父母,不能说不遗憾。况且他又是与常人不同,以男子之身能孕育子嗣,更加有种茕茕独立的孤独感。此时听到自己的族人,倒是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是白叔接生的第二个人,应该和你有些关系,我们到时候细细问问他,多知道一些,对你总有好处。” 两人额头相抵,老刘此时吊在喉咙口的心落了下去,不免笑着说:“瞧你那德行,看个男人生孩子,就变成了那熊样。以后我生了,你可得躲得远远的,要不然吓晕了,还以为生孩子的是你呢。” 听他促狭他,雷正长指轻抚住他的柔软的唇,脸也微微地贴近老刘。老刘心跳露了一拍,不敢看他的眼睛,脸上瞬时多了两朵红云。雷正看着老刘眼睛微闭,下巴微抬,一副随你怎么样好了的温驯表情,却一脸坏笑地放开他,背转向他:“给爷捏捏脖子,伺候好了再亲。”一副大爷德行。 怎么能随时随地摆出一副勾人的样子,恨不得就在这里吃了他。可是他那脆玻璃身体,他不敢更不忍。他中了一种叫老刘的毒,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救了。 恼羞成怒的老刘狗腿马上扑上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我为毛把雷老虎写成脆弱滴纸老虎啊? 第 72 章 雷正给他那么一咬,四肢百骸都酥了,一把掐住老刘有了点肉的下巴,迫使他把脸抬起来。亲亲他光洁的额头,亲亲他的粗眉头,亲亲他的鼻尖,这里亲亲,那里亲亲,爱不释手,简直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孩子似的美美满满地想,整个都是我的,整个都是我的。 老刘给他温乎乎亲的直想笑,雷正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永远像没有吃饱的野狼,在哪里逮住了就在哪里一通狂啃,少有这样斯文的时候。而偏偏这缓慢流动的空气里,两个人贴的那样紧密,灼热的呼吸,还有砰砰的心跳声,都纠缠在一起,老刘觉得脑袋里又滚水似的噗噗冒泡了。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爆炸了!老刘双手抱住雷正的脖子,晕晕乎乎地把嘴凑上去,把雷正“猴急什么……”的调笑都吃进嘴里。 两人一吻完毕,气息都有些不稳,老刘激烈之处扭动背部,伤口似乎有些绽开,不由得哎哟一声。雷正忙问他怎么了,急忙就要掀起衣服检查,老刘忙按住他的手,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随便发情。”这不是家里,就扒衣服,被人看到怎么行?雷正看他刚刚亲完,脸色绯红,嘴唇水漾红润,还微张着嘴大口吸气。整个人倒是几乎能跳起来,精神好得很,看样子这种活动应该常做啊,不由揉揉他的嘴:“胡子该剃了,毛乎乎地扎人。” 这两天兵荒马乱地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管什么胡子,他摸摸下巴,哎,本来就是上了年纪的大叔,这会儿胡子不剃,估计显得邋遢吧。雷正下巴也长起了青色的一圈胡渣,却一点也不显邋遢,那张本来就棱角分明的脸反而越来越有型了,看得老刘喜滋滋的,仿佛独占一个独一无二玩具的孩子,很想跟谁去炫耀一下,又怕谁发现了跟他抢。大概想要抢的人不在少数吧,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他知道雷正的心在哪里。老刘掐了雷正一把:“嫌弃你找别人亲去啊。” “温油温油,贤妻要温油。”雷正被他捏着脸颊,漏气地大喊。 “温柔你个大头鬼!老子是男的,贤……贤……别那么恶心我。” 雷正一把将他抓在怀里,哈哈大笑,老刘那一副别扭小媳妇的样儿,别提过可爱了。老刘被他笑得直冒鸡皮疙瘩,捶了他一记老拳:“笑个屁的笑。” “不笑了。”雷正果然板住脸。 安静了两秒。 “猪头,你在摸哪里?!” “不做点什么,不是很浪费两人时光?让我来确认确认你这个真男人吧。” “你……你去晒太阳……” “现在出去会中暑,你舍不得。”该死的流氓,还用肯定句。 “啊,猪头正,别……别……” “别动,别动,就一小会,一小会。当心背上的伤。” …… 老刘拍不开他的狼爪,只能伸手去捏他的脸。小宝宝抱着一堆早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个爸爸在那儿捏脸玩,以为爸爸们在玩什么游戏,兴高采烈地扑过去,捏不到爸爸的脸,急得跳脚大声喊:“爸爸,雷爸爸,低头,宝宝捏,宝宝捏捏。” 雷正把他抱到床上:“早餐吃了什么呀?” 小宝宝献宝似的把怀里抱的东西全部放在老刘怀里:“爸爸吃。”都是一些他喜欢的零嘴,老刘给雷正东摸西摸的,正热血沸腾,给儿子这么一闯进来,差点经血倒逆。偏偏雷正还在那儿一脸坏笑。 一会儿白管家给他们端了正经早餐上来,雷正端着碗想喂老刘,老刘还别别扭扭地不肯,小鬼横抓着勺子戳了一勺子东西,大大地张大嘴巴:“爸爸乖,吃饭饭哦。”老刘还没有准备,勺子已经戳了过来,当当地给他戳了好几下牙床才打发了。白管家在那儿看着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一碗粥,只觉得火大,冷哼一声:“你也该去上班了吧?” 老刘似乎此时才发现白梅花在身边,不由得满脸羞赧,雷正却是头也不抬:“你又没老婆,在家在公司有什么分别?” 老刘看白管家薄薄的脸皮儿绷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地说:“我又不要养老婆,天天上班干什么?”他是一向有些怕这个白管家的,不由得一点儿生息也不敢发出来。 “我的三儿生出来,叫你干爹怎么样?”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管家哼了一声,脸上倒是有了点笑意,昂着头摆出个高傲的姿势出去了。 老刘轰了雷正一巴掌:“老子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生的,就给你做了顺水人情了。”手到了他头上,变成轻轻扯他那粗硬的头发了。 “顺水人情不做做,小白闹罢工,我就得天天去上班,让你独守空闺。”雷正伸手捏他的鼻子,小宝宝也捏爸爸的鼻子,笑嘻嘻地说:“独守龟龟,小龟龟,小龟龟。” 雷正问他:“宝宝,爸爸再生一个小宝宝,你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雷灿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又摸摸老刘的肚子,狡黠地眨眨眼睛:“弟弟住在爸爸肚子里哦,宝宝肚子小小,爸爸大肚子。” 雷正不知怎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这样子家里这些人,都是强神经,男人生子的事情,消化得好好的,父亲也好,小冒也好,小白也好,阿黛姐弟也好。老刘能像个平常人似的生活,太好了。 雷宝宝在爸爸肚子上听了半天,失望地说:“弟弟不理我。” 两位父亲都笑了,老刘拍拍他的头:“弟弟在睡觉哦,姐姐去哪儿啦?” “姐姐看小宝宝去啦,这么小,这么小。”他张着小手比划,最后说:“小毛球那么小哦。” 看小宝宝?莫不是刚刚接生的那个? 正想着,白愚已经一脸笑意进来了。他把雷正轰开,又是把脉,又是乱摸,一会儿说:“是忽然就觉得痛吗?还是晚上就不舒服?” “晚上没有,早上起来才忽然痛了,浑身没力气,什么东西压着胸口似的,后来还吐了。” 白愚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只怕以后还有些苦头吃。” 雷正说:“白叔,你得想办法。“ “办法?我怎么想办法?避孕药也给了,叫你小心也说了,当我话都是放屁!老怪物刚愎自用,养了你这么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平时眼睛长到脑袋顶上,出了事就让我想办法,想你娘的头。”刚刚苦口婆心教训他侄儿,让他早点抛弃雷家,回来继承自己的产业,给白家开枝散叶,刚开了个头,谁知他轻飘飘地一句:“长话短说吧,我还得去雷氏上班。”“你去上什么班?”“代总经理。”说完就跑开了,白愚追不上他,抓着手边的东西就扔,听见哐当一声巨响,才发现把自己刚买的宝贝烟灰缸给扔了,气的直跳脚。老东西收买人心真有一套,这小的还把人心收买到他家来了。 雷正看他有暴走倾向,忙说:“那个人怎么样了,平安想去看看他。” “你就别去了,平安一个人去。” 雷正撇撇嘴角:生孩子的时候就叫我,现在嫌弃了。 “我也去,我也去。”雷灿抓着老刘的袖子,不肯撒手。 白愚摸摸他的小脑瓜:“走吧。” 雷灿欢呼一声,自己爬下床,把凉鞋套好,蹬蹬跑去开门去了。老刘也要穿鞋,雷正马上蹲下身,给他套上鞋,问他:“能走吗?我抱你去。” 白愚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开,说:“那人伤心绝望的很,你们千万不要在面前这样。” 老刘就着雷正的力量站了起来,雷灿惦着脚怎么也打不开门,叫爸爸呢。白愚快步过去,把他举起来,放到肩膀上坐着,打开门:“平安跟上,雷正小子留下。” 老刘跟着白愚走,心情说不上来的有些紧张,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一直以为自己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大约这样的怪物,这世上也就自己一个而已,忽然告诉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你只是其中一个。有点找到同类感觉,却又不止如此,是……是找到亲人的踏实感觉吧。亲人啊……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姓也是跟同一批被抛弃的婴儿跟着院长姓刘,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有了阿黛才有了家的感觉。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拐过一片蜀葵,白愚敲了敲门:“阿黛,爸爸来了。” 阿黛打开门,白愚肩膀上的雷灿马上欢呼起来:“小宝宝,小宝宝。”挣扎着要下去,力气大得很,白愚把他放下来,他马上床边,惦着小脚,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好。”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小宝宝看,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一脸好奇,伸着小手,想去摸摸小宝宝,又不敢。 床上躺着的人看他那副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虽满脸的憔悴,脸色白皙,星目薄唇,这一笑,却恰如春花乍开,迎风微微一颤,很有一种虚弱的美丽。然而这笑也只是短短一瞬,马上又变得满脸愁云。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大家都是 第 73 章 白愚朝阿黛眨眨眼:“射击房又有新东西哦。” 阿黛两眼放光,拖着白愚就跑,白愚没留神,差点摔倒在地:“你果然是个男的。” 老刘跛着脚走去把门关了,有些局促地搬了把椅子放到床边坐下来,雷灿马上爬到他膝盖上,扑到床上看小孩。小毛球也从他口袋里爬出来,蹲在他肩膀上,小豆子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老刘看着床上的人,看他精神萎顿,似乎藏了一段什么伤心之事,因此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雷灿倒是兴高采烈地喊:“小宝宝小宝宝。”他嗓音本来就比一般孩童响脆,老刘怕他吵着人,忙说:“叔叔要休息,宝宝不要吵。” 雷灿小手马上捂住嘴巴,同时悄悄地说:“小宝宝不住叔叔的肚子了,叔叔的肚子太小啦,爸爸肚子大大。”他的意思是弟弟还住在爸爸肚子,爸爸肚子大。老刘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看了床上人一眼,马上压下笑意。 床上人倒是不在意,只是虚弱地说:“你就是刘先生,这可爱的孩子是你生的吧?”刚刚缓过气来,白愚就跟他说起过老刘,问他愿不愿意见见老刘。他性子内向,本不愿意见任何人,但是白愚帮了这么大的忙,自然开不了口拒绝。老刘听他声音虽然沙哑,却依然好听得很,如果平常说话,一定泉水似的清亮柔软。 雷灿马上点头:“爸爸肚子,弟弟住。” 老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出去的女孩也是我的,现在又有一个了。”三十五六了,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有些自豪,这一辈子,好歹有三件作品了。 雷灿问:“叔叔,小宝宝叫什么?”床上人看着雷灿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了小娃娃的脸,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充满了欢喜,看起来真是个又健康又开朗的小孩,刚刚出去的女孩,他肚子的另一个孩子,脸上平和的表情……同样是生孩子,自己心情却是如此抑郁,将来这孩子长大了,也是像自己似的,这样阴沉的性格吧?当时不顾父亲们的反对,硬是要生下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养大他,现在却觉得空洞洞的寂寞,想回家,想念父亲们。他现在带着孩子回家,只怕又要惹得父亲们生气,连家门都进不了吧。他内心一片苦涩凄凉,不由得叹了口气。 雷灿问了好几声,床上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只是出神。雷灿生气了,用力拽他的被子,小鬼力气大的很,老刘一个没留神,整床被子都被他拽到一边。 老刘忙把他抱开:“胡闹些什么?小心我揍你!”他眉毛一立,两眼一瞪,是要打屁股的前兆,雷灿马上捂着屁股跑到床的另一边,大声说:“坏爸爸,怀爸爸,我不要你了。” “我也不要你了,今天就带着姐姐回C城去。”老刘边给他盖被子边威胁他家暴脾气小鬼。 “爸爸……”雷灿看着老刘,委屈地扁扁嘴,明显受了他爸的威胁。 “我走了,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老刘继续威胁。 床上人就看到小孩跑到老刘面前,马上转身,自己撅起小屁股对着老刘。老刘提起大掌,着实给他扇了好几下,问他:“还敢不敢了?” 雷灿大声说:“灿灿不敢了。” 床上人看着他们父子,不由莞尔一笑,这当爸爸的教育孩子倒是很有一套,训得小鬼服服帖帖的。 “对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刘先生,不用麻烦了,我现在不饿。” 老刘搔搔头,对着这么个脆弱的美人儿,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大喇喇地问他你怎么也能生孩子,还是直接说我也是一个怪物我们一伙的? “别叫我刘先生啦,大家都叫我老刘,你也叫我老刘就是了。对啦,你贵姓啊?”老刘傻呵呵地笑了一笑,他本来长得居家,这么一咧嘴,就更加棱角全无,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氛了。 “刘大哥,叫我” 两人称兄道弟起来,气氛就热络了。老刘跟他说了好大一会话,看他气色有些倦了,才起身出门。雷灿也不要他抱,反而拉着老爸的手,慢慢地走,这孩子平常可是个急性子,老刘知道他怕自己脚疼,不由摸摸他的头,小毛球也亲热地蹭过来。 老刘刚打开门,就看雷正站在转角那蜀葵花丛边抽烟,高大强壮的一个男人,虽神色冷漠,却让人看了第一眼,忍不住偷偷看第二眼。老刘心里一酸,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了,听了多久。看他神色如常,大约也没听多久吧,老刘自我安慰似的用手握握心脏,那里早已经疼的缩成一团。 雷正将烟碾灭在垃圾桶上,大踏步过来,伸手一把抱起老刘,他学过武扛过枪,手里这一点重量轻轻的一只小猫似的,却重重地压在心上。 “去那么老半天的,把我一个人晾着。”他抱怨似的亲亲老刘额角。 老刘推开他的俊脸:“别大白天就发骚,雷骚妞。” “雷……骚妞……”刚赶来照顾病人的李院长,趴在墙角动弹不得。 “把嘴张开!”雷正板着脸说,他脸本来长得就是冷淡,这么一板,很有些肃杀的意味,老刘本来就有些怕他的。两人挨得那么近,雷正火热的气息都喷在老刘脸上,又流进脖子里,老刘不由得张开了嘴。 “雷爸爸,张嘴干什么?”小雷灿看不到,着急地问。 看得脸红心跳的李院长,幸灾乐祸地在那笑:看你怎么回答,你个白日宣淫的禽兽。 “哦,给爸爸看看牙齿。灿灿,你去给爸爸摘朵花儿来。要最大最红的那朵哦。” 老刘经常这么给他看牙齿,每次也是命令:“宝宝,张开嘴。”雷灿不疑有他,兴高采烈地给雷正摘花儿去了。 李院长囧。 老刘抱着雷正脖子,忍不住笑,偏偏雷正还一脸的正经。 “你个骗子……呜……” 急切而狂躁的一个吻,老刘只觉得相触碰之处尽是热辣,四肢不争气地发软,连抱住他脖子的力气也没有了。雷正亲了他鼻子一下,轻咬着他的耳垂,促狭地低笑说:“牙齿看完了,嘴可以闭上了。”这个人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他。 老刘努力翻了个白眼,不过他面色绯红,眼神水润,这么倒像是给雷正抛了个媚眼似的。媚眼如丝。 “雷爸爸,花。”雷灿乐颠颠地抓着一朵被他揉的不成样子的花,举起来给雷正。雷正单手抱着老刘,接过花,还摸摸小鬼的头:“我儿子真厉害,果然是又大又红。” “最大最红!”雷灿得意的大声嚷嚷。 老刘一看,那好好的一片蜀葵,已经被小鬼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不由得想:造孽哦,跟他爸一个德行,半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每次都蛮干,接个吻都粗暴,每次狼吞虎咽的,我在这儿也不会跑……这个雷骚妞。 雷正接过花,盯着老刘的脸看了看,笑眯眯地说:“别说,这蜀葵倒是配你,又老又俗……哎……轻点掐轻点……我还没说完呢,又老又俗又招人爱!” “咳咳……”李院长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平常八面威风的男人这会儿抽风了似的,尽管风言风语个没边了。 老刘面皮薄,听见有人咳嗽,急急忙忙把脸捂进雷正怀抱里,跟鸵鸟似的,藏前不藏后的。 雷正大踏步抱着他往前面走,雷灿宝宝在后面小步跑紧紧跟着,李院长看雷正气势汹汹朝自己这儿来了,老人家只能贴在墙上虚弱地说:“注意……影响。”等他走过去了,李院长才重新精神焕发:“雷骚妞,嘿嘿,我说给院长高兴高兴去。” 雷正怀里抱了个人,走路依然是脚下生风,雷灿小跑着跟不上了,不由大叫:“雷爸爸,等灿灿。” 雷正放慢脚步,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 老刘笑着说:“我没什么要说,不过你下次那个的时候,能不能等就我们俩的时候?” 雷正不说话了,老刘拿着手里的花,一下一下在雷正脸上扫着,问他:“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了?” “没多久。”雷正硬邦邦地丢他一句。 “白叔不是不叫你去,干嘛跟着?” “你管不着。” “你听我们说什么了?”老刘见他脸色不对,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雷正变起脸色来,永远是他难以承受的。 “没有。”雷正仍然是冷冰冰的一句。 两个人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空气,似乎变得黑压压的沉重起来。老刘对雷正的在乎,微妙的敏感的就像昆虫的触须,哪怕一点的不高兴,都有无比鲜明的感知,何况他这样板着脸。那拿着蜀葵的手,有些僵住了。老刘默默地靠着他宽阔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无意识地撕着那花。(蜀葵哭:你们家没一个好人,老刘是老坏蛋,小雷是小坏蛋。)他撕着撕着,只觉得手头一阵粘腻,原来是蜀葵花瓣的流的。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撕了一片花瓣,粘到自己眉心,又撕开一瓣小心翼翼沾到暴龙眉心,拍拍他的脸:“我给你扮花鼻子,别生气啦。”哄小孩似的,哄着他们家闹别扭的暴龙。 雷灿气喘吁吁跑过来,抓着雷正的裤管:“爸爸,我要花鼻子。”他刚刚长到雷正膝盖那么高,这位父亲大人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高大了。 雷正有气没处撒,只能叹了口气,说:“好,我们回房间扮花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雪可怜巴巴的:求……求大家原谅众怒:你已经不可救药了!!大雪跳起来:哼哼,不原谅偶偶就袭胸! 第 74 章 老刘本来觉得自己身体完全没事,他活了这这些岁数,大病没有粘过,感冒都少有。他觉得自己就跟路边长的野草似的,结实无比。谁知住了十几天院,晚上睡着就觉得身子虚浮在空中似的,耳朵里嗡嗡地响个没完;早上起来四肢乏力,头晕恶心。他虽忍耐功夫一流,雷正这个身边人又怎么看不出来?他忧心不已,无心工作,成天守着老刘。 雷正所谓的照顾,是有些法西斯政策的,比如几点必须熄灯睡觉,几点起来晨练,早上喝哪样粥,吃什么糕点,都得听他安排。老刘这一辈子,就跟他长相似的,随心所欲惯了,生活就没有这么规律过,开始几天还新鲜乐呵,过久了老男人敢怒不敢言,皮痒痒了。 这天早上,雷正又弄了锅养生粥来,老刘刚被强制打了一遍乱七八糟的太极,老大不乐意地等着早餐,一看又是那甜津津的粥,只觉得胃一阵痉挛,趴在洗手池狂吐一通,吐得肚子里面抽筋似的难受。他对着雷正大吼:“你就不能让老子吃个饱饭?” 雷正把粥盛好,脸上挂着僵硬微笑的皮,转向老刘:“这粥不好吗?”X的,每天早上两个多小时慢慢熬的,亲爹都没有这么伺候过。 老刘吐得七晕八素的,虚弱地撑着洗手台,没看见雷正那冒寒光的眼睛,想起这几天的伙食状况,一没辣椒二没盐的,这是人吃的嘛,不由得怒从中来:“好好好个屁!” 雷正那点微笑的皮挂不住了,眼冒凶光:“你想吃什么?” “野山椒爆肉,铁板牛肉,酸辣鱼,鲜味肥肠……”老刘两眼放光,把他从前下小菜馆爱吃的菜一个个地舌尖溜了一遍,十足的馋的要流口水了,一副受虐待了的样儿。 雷正听得心里冒烟,强压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那身体,现在吃这个,不是要我儿子变成毒包子么? “正好你很久没上班了,明天你去上班,我回C城看看光头他们,说不定还能吃顿好的,呵呵。”老刘傻笑起来,一脸欠揍的向往。 “唔……”雷正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眼前。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雷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刘的眼睛说。 老刘盯着脚尖:“我随便说的。” 雷正把被他亲的身体软成一团老刘放在椅子上,将碗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快吃。” 老刘摸摸被他咬的发烫似的唇,自言自语地说:“刚刚吐了没漱口,昨晚吃什么来着?” 雷正狠狠地吞了一口粥,说:“中午我给你做点别的。” “野山椒……”老刘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剑眉一皱,马上住嘴,有一口没一口地吞着那甜不拉几的粥,心里哀怨:怀孕的人嘴巴最挑,哪个家里不是依着随着,偏偏我们家专门弄暴力压制。他艰难喝完一碗,可怜巴巴地看雷正又满满给他装了一大碗,面无表情地放在他面前:“快吃。” “快吃快吃,你当你是喂猪呢?”老刘没好气地舀了一勺子粥塞进嘴巴里,哎呦,甜腻腻的真他X想吐。 “我喂你!” 老刘气哼哼地说不出话了。 吃完早餐,照例是去看君寒,两人走到门口了,老刘忽然转身说:“我去房里拿点东西,你等等。” “忘了什么,我去。” 还没等他说完,老刘已经兔子似的飞快地跑进房间里去了,没过多久又跑来回来。两人照例在君寒病房前分开,老刘进去,雷正带孩子去了,一大一小,一晚上都扔给白愚,白愚那个家都是拿钱堆出来的精致,偏偏雷灿是个好奇宝宝,什么东西都要看看摸摸,不是把他的昂贵茶叶洒一地,就是砸了什么砚台的角。弄得老家伙哭爹喊娘,指着雷正的鼻子骂你生的小败家子。 “君寒,已经起来啦。”老刘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君寒正在给孩子洗屁屁,手忙脚乱的,老刘给他接了孩子,熟练地洗好了。穿好衣服抱着,孩子已经长开了,粉嘟嘟的好看的紧,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老刘不由得逗弄了他一会,问君寒早餐吃什么,说:“以后这些事情叫护士做,要不等我来,你身体还没有好全呢。” 君寒笑一笑,看他逗弄孩子,亲亲热热地跟孩子说话,好像那才十几天生命的娃娃能听懂他的话似的。他本来觉得老刘温和腼腆,熟悉下来,却又觉得这位大哥热情开朗得很。老刘因为自己长相普通,对着长相好看的人,总有些自卑,而且颇有些偏见,黎小冒瓷娃娃似的却淘气滑头,白梅花是一贯的冷傲。君寒生的这样好看,性子却谦和,很可以当弟弟似的爱护。 “那天我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君寒靠着枕头问老刘。 老刘苦笑一声:“我要真敢再跑一次,他真能把我吃了。”两人沉默半晌,老刘才说:“生死有命,我不想再跑一次了,我们都承受不起。”对于族人,他有一种温暖而模糊的向往,君寒说的那个隐秘的藏在莽莽群山中的小山村,勾起他一种类似思乡的温柔情感。离开的那两年,自己有很多苦,雷正就有多苦,伤口还没有好全,他怎么能再在那上面撒盐? “只有村里才能救你,救你的孩子,白院长医术了得,但是他不了解我们族人,更没有我们村里的药物,你留在这里只能……只能……” “只能等死。”老刘轻轻地说。生完雷灿以后,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年轻时候,晚上起夜耷拉拖鞋就去了,现在不批件衣裳喷嚏就打个不停,这段时间更是觉得内里空荡荡的发虚。男人生子,本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你一要再要,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老刘下意识地摸摸小腹,心中苦笑:三儿啊三儿,你爸还等着你贿赂白管家呢。 老刘怕死得很,以前胆小得连拉了闸的电线都不敢接,现在却忽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的死期是什么什么时候,你会怎么死……老刘心里说不出来的恐惧可怕。却又有什么办法呢?偷偷离开他,一辈子再也不相见,那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好。况且只是君寒说的而已,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族人,凭什么就定了自己是生死了?自己未必会死,孩子未必会有事,还能跟他一辈子到老。 “说不定,说不定有例外……”老刘有些诺诺地说,不能看君寒的眼睛。 “不可能有例外!生一子伤身,生二子折寿,生三子……毙命!”君寒低低地念出这句话,“这话刻在村中祭祀台上,也刻在每个族人心上,不敢片刻稍忘。” 空气沉闷滞重,君寒的话狠狠地压在老刘脊背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折断了腰。他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头伏在双腿间,那么沉重,似乎要把床也压垮了。 “我不能离开他,在村子里过一辈子,把他忘掉,我做不到。”老刘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声音,那声音一下击打在君寒心上,听得君寒一瞬间落下泪来。要救老刘,只能带他回村,只是进了村,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他们的村子太过隐秘,非魔非仙,却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这次出来,已经是犯了大忌了,再带个人回去,更是难以被原谅,只是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老刘…… “我们一旦进村,从此在这个世界的种种都不复记忆,你不会太痛苦,况且你身边还有一个他的孩子。”君寒试图安慰老刘。所有的事情,上一次都已经说得明白,他不得不再一次,把那冰冷而残酷的选择题摆在老刘面前。“跟我走吧。” 老刘豁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脚下踉踉跄跄,好几次险些摔倒。 到了吃饭的时间,阿黛和雷灿伸长了脖子等爸爸,老刘却总是没有影子。雷灿瞪着桌上的菜看了一会儿,噔噔跑到门口张望,院子里静静的,只有树上蝉声不断。 雷正打老刘电话,半天的没人接,问跟着的人,都吞吞吐吐的。雷正大怒:“都反了不成?每人三十鞭!” 跟着老刘的人真是欲哭无泪,这边老刘威胁说:“你们敢告诉雷正我在哪里,我晚上回去吹枕边风,哼哼,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谁不知道老刘是个压寨的,老大心尖上的。两年前跟丢了老刘的人,没少吃苦头,现在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那边老大已经雷霆大怒了。 他们可怜巴巴地看着正在大嚼麻辣烤肉的老刘,老刘这辈子没有当过恶霸,忙接了电话,不耐烦地说:“干什么干什么?你是黑社会的吗?动不动就鞭子刀子的。” “你跑哪儿去了?” 把最后一口烤肉吞下肚,老刘才说:“我在外面透透气,马上就回来了,我叫他们开的车,你要打他们三十鞭子,那连我一块打了吧。”他那口气简直就是不耐烦加愤恨,旁边的人听的战战兢兢的。 “你快回来吃午饭,我不打他们。” 老……老大真能忍!大嫂果然压得住场子。保镖们向老刘投出无限崇敬的目光。 车又快又稳地开进白愚的院子里,雷灿哄地扑到老刘身上,差点把他扑倒了。雷正扶住他们两个,问老刘:“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出门了?”那眼神却凉凉地盯着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的人。 老刘推了雷正一把:“快吃饭去,饿死我了,你们也赶紧吃饭去吧。” 保镖们忙答应一声,飞快钻进车子里,一溜烟开走了。 雷正抽抽鼻子,老刘忙低下头抱雷灿,不让他闻,虽然漱了口嚼了口香糖,难保那狗鼻子闻不出来,又一通好的教训。老刘无限心酸地在那儿想:老子为了不离开你,怕你小子一个人哭,连命都赌上了,吃个烤肉还得偷偷摸摸的。 “今天吃什么?” “顶好的孕妇餐,都是我跟二爸做的,清清淡淡的,对老爸最好了。”阿黛在里面摆碗筷,笑嘻嘻地说。 老刘听到“清淡”二字,马上庆幸自己出去吃了烤肉,并且盘算起等会儿怎么在雷正的监视下,少吃一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滴一更,大家估计已经对大雪无语了,不过老刘应该快完结了大家再耐心蹲几天坑就完了完了哦 第 75 章 日子渐渐地凉起来,开的热热闹闹的绣球花,那点明亮的美丽,不知不觉就在眼皮底下溜走了,让人惆怅地说不出话来。连成天欢乐的阿黛,也在薄凉的清晨,生出一点忧郁来,于是大大地叹了口气。如果老刘听见,一定要说:“小姑娘家家的,叹什么气,福气都给你叹没了。”可这个时候,她爸还被她二爸霸占着呢,所以她身边只有一个在被窝拱来拱去的雷灿小宝宝,还有一只被雷灿抓的吱吱叫的小毛球。 阿黛一把拎起弟弟,在空中晃了两晃,把雷灿晃得哈哈大笑,说:“哼哼,等你上学就笑不出来了。” 她自言自语:“叫李博超送作业来抄?还是直接叫成礼给我抄完算了。啊啊啊,我为什么要上学啊?”她趴在床上揪头发做疯癫状,雷灿扑地一声跳到她背上:“姐姐,骑马马,骑马马。” 阿黛因为搞定了作业的事情,便手一抄将弟弟夹在腋下,一阵风似的光着脚跑出门去了。白愚的院子大的很,好几层门呢,老刘走了那么多次,还总是走迷了路。阿黛野马似的奔到门口,差点将抱着孩子的君寒撞翻了,她跑出去几米才刹住脚步,笑吟吟地问君寒叔叔好,雷灿小嘴巴里还“驾驾”个不停。 “我要走啦,这个东西,你给爸爸去吧。” 阿黛伸手接住,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子。 “怎么走得这么早?老爸还没有跟你送行呢。” “早上的车,晚了今天就没有啦。我走啦,你们……你们都保重。” 阿黛还想说什么,君寒已经转过身,飞快地走了。 雷灿戳戳姐姐的脸:“小宝宝去哪儿?”阿黛有些疑惑地想:既然要给老爸,怎么不自己给?走得也太急了吧。雷灿见她总不回答,暴躁地举着小拳头捶人了,阿黛没好气地捉住他的手:“老实点老实点,你个小恶霸。” 君寒冷清的背影,总叫她心里凉嗖嗖的,连那握在手里的瓷瓶,也凉到掌心深处了。 阿黛的作业到底没有叫人抄,因为她英明的老爸老刘,强迫她二爸在家里翻箱倒柜,把她作业翻了出来。老刘现在成天没事,专门盯着她写作业。 阿黛眼泪汪汪地说:“二爸,你随便翻女孩的东西。” “你是女的吗?竟然强迫男同学给你写作业,还不许人家说!”老刘气得敲她的脑袋。 “他……他自愿的。”阿黛捂着头满屋子乱蹿,大喊。 “不过来给我写作业你就死定了,你是黑社会吗?你个死孩子!你读的书都读到猪圈里去了?!”阿黛身手敏捷,跟个滑溜泥鳅似的,老刘根本抓不住她。雷正雷灿一大一下坐在旁边看得呵呵呵笑。老刘瞪了雷正一眼:“都是学的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 雷正见他追的出了汗,脸上红彤彤,心里痒痒的,觉得迷人的很。 这些天他开始住在医院里,后来就搬到白愚的院子里住了。虽然老刘总催雷正上班才是正经,雷正却是满脸不正经地说:“我也休个产假。”君寒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瓶子,就走了。明明是自己坚定地不答应跟他走,却觉得莫名的怅惘,这个人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回到族人身边了吧?他说的话,也一直在老刘心里,半夜有时候睡不着了,不免有些害怕,一翻身能看雷正安安稳稳地睡在身边,觉得安心许多。也许时日无多,相守的一刻便是一刻,每一秒都要珍惜,又怎么舍得真的催他去上班?有天晚上,老刘半夜醒来,摸摸身边呼吸轻柔绵长的雷正,说:“我也想看看族人呢,去我们村子住几天,可惜啊,有了你这么个大累赘。”他以为雷正睡着了,谁知雷正双目灼灼地看着他:“会的,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去看你的村子。你的身体不会有事,我们的三儿也会平安降生。”月光清亮亮地撒在床上,撒在雷正的脸上,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永远是这么坚强,值得信赖。老刘抱住他的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两个人动不动就脉脉含情第盯着对方,老刘还是羞羞涩涩地偷看,雷正就跟雷达似的,老刘到哪儿,那眼神就跟到哪儿,害的阿黛大喊:“受不了了,我要离家出走。” 阿黛写了会作业,老刘也不懂她写了些什么,见填的满满的,字也一个个写的漂亮,便满意了。他还要仔细看看她写了什么,阿黛已经抢过去:“老爸你干什么?这是人家的日记。” “日记你们老师看的,我这当爹的就看不得了?”老刘酸溜溜地说,其实他能识的字也不多,年轻的时候,光顾着填饱肚子去了,哪里有功夫看这些呢?阿黛性子像他,从小就不喜欢学习,这大概也改不了了,老刘忧郁地想,如果她像雷正就好了,一肚子的书。 阿黛得到老刘的的允许,顿时向开了缰的马,领着雷灿在院子里挖蚯蚓喂鸭子玩,又把后院子里那些水禽抓了扔在游泳池里,用个游泳圈圈住小宝宝,两个人在水里赶鸭子水鸟玩。一池子的水禽被他们赶得东奔西躲的,看的老刘好笑。 雷正假模假样地弄了个这样伞放到游泳池边,要把老刘抱下去晒太阳,老刘到处都痛,不愿意动。雷正摸摸他的脸,嘿嘿笑:“都变成白斩鸡了,晒晒好啊,我还可以给你擦防晒油。好久没有碰你了。”老刘满脸黑线:“昨天晚上不是刚擦了药吗?” “擦药的时候,我心疼死了,摸起来哪有感觉。” 这个人……说出话来总是能叫自己心尖子都甜得麻麻的。老刘红了脸,别扭地踹了他一脚:“看着孩子们去。” 雷正搔了他光溜溜的脚板一下,连人带椅子把他挪到阳台上去,正看到宝宝在水里脆生生地喊:“雷爸爸,小鸭鸭,好多好多,来哦来哦。” 雷正答应着马上就去,轻轻捏着老刘的下巴,温温柔柔地咬了那饱满的唇一口,大步下去了。老刘给他弄得鼻尖上都是汗,他从来都是那么羞涩不堪似的。这个人……唉,这个人,老刘在心里甜甜蜜蜜地反复咀嚼。 雷正扑通跳到水里,溅得姐弟俩一脸的水,宝宝抹了把脸,呵呵笑着:“雷爸爸,大屁股。”雷正好笑,在水下拍拍他的小屁股说:“灿灿大屁股。”雷灿低下头去抓他的手:“灿灿小屁股哦,雷爸爸大屁股,好多水。”他的意思是,雷正溅起好多水。这时阿黛在岸上喝了口水,也扑通一声跳进水里,雷灿没防备,又溅了一脸的水,大声说:“姐姐大屁股!”阿黛气死了,敲他脑袋:“你才大屁股,没礼貌,说女孩子大屁股。”雷灿笑眯眯地抱着脑袋往雷正身后躲,一个劲地说:“姐姐大屁股,姐姐大屁股。” 老刘坐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羡慕死了。这大热的天,真想扑通跳水里,多舒服啊。可是偏偏这不争气的身体啊。 小宝宝挥着小短手,一点也不害怕,在水里欢乐地扑腾扑腾。他真是精力充沛,饶是雷正这个体格强健的人,给他扶着游泳圈,追着鸭子一会这边一会那边,小鬼是张着手指挥,可把雷正累惨了。好容易逮了一只黄绒绒的小鸭子在手里,小宝宝马上高兴地举起来给爸爸看,大声喊老刘:“爸爸爸爸,宝宝抓小鸭鸭。”兴高采烈地地手舞足蹈,结果一个跟头翻了游泳圈,整个人都掉水里了。老刘吓了一大跳:“雷正,快把宝宝拉起来,哎呀,早说不要带着他玩水了。水进鼻子里,呛着了可有的哭。” 阿黛笑嘻嘻地把雷灿拎起来,雷灿两只小手揉揉眼睛,小嘴巴噗噗噗噗吐水,倒是没一点怕的意思,小毛球本来蹲在他肩膀上,这时湿漉漉的,自己呼噜呼噜游到岸上去了。雷正见儿子一点没事,半点也不娇气,高兴地亲了他脑门一口:“这才是我儿子,乖儿子,咱们今天就玩这么久啦。阿黛,上去。” “遵命,家长大人!”阿黛不乐意地朝老刘做个鬼脸,推着游泳圈,把宝宝送到岸边,雷正马上把他的抱起来,把小裤子脱下来,用白色大浴巾裹着。他还不肯,左扭右扭还嚷嚷着要去水里玩,雷正哄他说:“宝宝,你看爸爸身上痛,不能动,一个人好可怜呢,我们上去陪爸爸玩,好不好啊?”小东西身子骨嫩,虽说夏天水暖,也不能泡太久,偏偏孩子对水半点不能抗拒。小宝宝嘟着嘴巴想了想,又看老刘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阳台上,便问阿黛:“姐姐,陪爸爸玩去啊。” 阿黛攀着池边伸着头,故意问他说:“陪爸爸玩什么?” 小宝宝整个包住了,露出一张白嫩小脸,别提多可爱了。他认真想了想:“玩球球!”这是他最近最爱的游戏,跟雷爸爸姐姐一起玩弹珠。 阿黛湿漉漉地,灵活地从水里爬上来,雷正也用个浴巾将她一裹。阿黛跑去换衣服了,雷正便一手牵着小孩上楼去了。小宝宝还没到门口,就噔噔地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兴高采烈地喊:“爸爸,爸爸。”好像很久没有见他爸似的,其实也就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猛扎进老刘的怀里,小脸蹭来蹭去,老刘把他抱坐在大腿上,小鬼便笑眯眯啵啵地亲了几大口。老刘被他这种浓烈的爱弄得笑个不停,宝宝是天生活泼外向的,而且从来都是热乎乎地表达对他爸爸的依恋。 阿黛也过来,把小鬼拎开,脑袋枕着她爸的膝盖:“爸爸,给我吹头发嘛。” 老刘接过电吹风,说:“天气这么热,一会就干了,吹多了头发都脆了,容易断。”还是给她吹,小宝宝也把头凑过去:“爸爸,宝宝也要吹。”老刘拿吹风往他小脸吹了一下,雷灿马上咯咯笑起来,捉着小毛球往阿黛脑袋上丢。老刘顺手操住它,给它吹了一吹,吹得小东西吱吱叫。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要完结了,有点儿惆怅啊惆怅啊 第 76 章 老刘身体时好时坏的,揪着一家人的心,日子却不为谁而停留,转眼就到了阿黛开学的日子,她纵然百般不愿意去学校,她老爸却是个喜欢暴力政策的,硬压着她上了车。 阿黛使劲扒住车门,不让老刘关,眼泪汪汪地望着雷正:“二爸,救救我,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叔,把花季少女往火坑里推?”老刘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把她塞进车子里。阿黛眼疾手快地摇下车窗,伸出脑袋来大喊:“二爸,虽然你为这大叔,抛弃了一心一意相信你的人,但是我进去了,不会忘记你的。”她完全不用酝酿情绪,眼泪汪汪凄凄惨惨地唱起来:“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圆……” 雷正笑得肚子抽筋,挥挥手:“去吧去吧,在里面好好改造改造。”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了这么首歌来唱,把一群送行的人都笑翻了。 “姓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呜呜。”她反身倒在老刘身上,抱着她爸的脖子,“大人,您饶了小的吧。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多嫁不掉的。” 这简直成了狗皮膏药了,老刘给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叫司机赶紧开车。本来雷正要送阿黛去学校,老刘却不肯,昨天晚上痛得仿佛死了一遭回来似的,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家里人分开,孩子上学的事情却也是一点也不能耽搁的。他自己送阿黛去上学,去看看她的学校,看看她的同学老师,也是能多留一刻是一刻的意思,到时候真要走也不遗憾。本来觉得凄凉的送别,被阿黛这么一搅和,只余了满心的平安喜乐。 雷灿一直骑在雷正肩上,兴致勃勃地他姐姐耍宝。等车子走了,才发觉爸爸和姐姐不见了,不由得着急起来:“雷爸爸,爸爸不要宝宝啦!”他抱着雷正的脖子,明亮的大眼睛里眼看就弥漫起水雾来,他出生以来,一直老刘一个人带着,因此离不得老刘,有时候在院子里玩得开心,忽然也要一叠声的叫“爸爸爸爸”,若是老刘没答应,就要四处找来。 雷正把他抱下来,亲亲他的小脸:“爸爸送姐姐上学,晚上就回来啦。男子汉可不兴女孩子哭鼻子。我们玩机器人去。”儿子啊,这种血浓于水的依赖,不会让你失去,爸爸会好保护的。 老刘让司机把车子开到学校附近,叫他停下。阿黛不乐意了:“老爸,东西好多,直接开到宿舍楼下啦。外面热死了。” 老刘瞪了她一眼:“赶紧下车,自己提箱子去学校,我跟你走过去。” 阿黛哇哇大叫:“好狠心啊老爸,外面热死了,我不要我不要。”她一面扑倒在老刘身上压住老刘,一面喊:“我已经挟持了人质,李叔叔快开快开!我昨天就说了,给他们看看我家珍藏的宝贝车,哇哈哈哈,眼红死他们。” 老刘让阿黛此时下车,本意就是不让阿黛炫富,希望她还跟从前一样,过普通学生的生活,性子太张扬,对她的成长不会有好处。他本来说打的过去,雷正不肯,还硬是派了两个人跟着,这样一群人还开着去学校,岂不是弄得跟黑社会似的? 跟着的人哪里敢放老刘到这毒日头低下晒,一溜烟地把车往阿黛学校里开了。他们校门开得窄,过一辆车刚刚好,多了就卡住了,此时老刘他们就跟另外一辆车差点撞上。司机刚要往后退开点儿,那边车里飞快蹿出一个人来,怦怦地敲老刘车窗。 老刘刚打开车门,那人一把揪住老刘领子:“总算给我截住了!”老刘吓得心猛地一跳,手脚就有点发软,还没缓过神来,那人脸已经被随行司机小李按在车窗上变了形。 “给我老实点。”司机威武雄壮的一条大汉,长着一张爱国脸,这么恶狠狠地低喝一声,旁边围观的人不由退开了。 “哎,美人老师?”阿黛嚣张地在他变形的俊脸上戳了两下,“怎么样,我家这车比你车库里任何一辆都好吧?” 那人已经被挤得眼泪直流,老刘一听是阿黛的老师,急急忙忙把他解救出来,跟着人一左一右护着老刘,生怕意外。 那人揉揉脸,亲亲热热地握住老刘的手:“啊,您就是阿黛的父亲的,久仰久仰。我是阿黛的音乐老师,我叫郑美。你渴不渴?去我办公室喝茶吧?”跟着他名字似的,人也长得妖媚不可言,眉目间都是风情,走起路来也是弱柳随风似的,很是女气。老刘在心里哼哼一声:娘们唧唧的,长得好看也没人要。(大雪囧:老刘童鞋羡慕妒忌恨了。) 说着径直拉了老刘就走,两个保镖忙忙跟了过去。阿黛一副痞子样,一脚跨在车上,一手扶着车窗,牛皮哄哄地说:“谁想兜风,本姑娘载你们去宿舍楼。”一群男孩子两眼冒光冲过来。 老刘跟着郑美走了几步,忽然脑中一闪,不由得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不就是……顿时气得两眼发晕,猛地甩开他的手,说:“你……你这种人也能做老师!”郑美反而笑眯眯地捏起兰花指,戳了老刘胸口一下,说:“大家都说我德艺双馨。”老刘转头就走,郑美忽然冷哼一声:“站住,你要逼我嚷的全校都知道吗?”老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干,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东西不就是上次自己踢雷正下床,他晚上出去找的那花孔雀?还有一枚钻石耳钉放在家里呢。老刘只觉得气血倒逆,脑袋里面嗡嗡响起来,他料不到自己还能在这里遇到雷正的老相好。他对后面跟着的人说:“你们在旁边等着,别跟过来!” 两个人走到树荫下,郑美妖娆一笑说:“上次不是丢了一个钻石耳钉吗?烦你给我在雷正衣服里找找,那是我的宝贝,那时候不想要了,就送了雷老板,现在却心疼的很,你若是能找回来,我也给你点回报。”他边说边扭动腰肢,屁股轻轻扫了老刘一下。老刘被他扫的麻麻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想必他也是这么勾引雷正的。 老刘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什么回报?” “雷正所有旧情人的资料。”郑美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刘,雷正那人又冷又硬,偏偏骨子招人得厉害,那时候为了爬上他的床,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连侦探社都请了,却不料他栽倒在这么个老男人身上。他得不到雷正,总能料理料理这老男人吧。想到这里,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来,他本来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这么一笑不知道有多媚人。 老刘有些自卑地想,为啥我最近认识的人长相一个比一个好?贼老天,你把我长成这样还不够惨,还非得把美人扎着堆儿往我面前送,刺激我是吧?等等,现在不是感叹外貌的时候。什么?雷正的旧情人?一道炸雷直接劈到老男人头上。老刘只觉得血刷刷地往脑袋顶上冒,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 郑美眼疾手快抓住他,目瞪口呆,这……这反应也太大了吧?条件还没有谈妥,这人要是掉地上,后面那两个不是当摆设的。 “我告诉你,你不把耳环给我,我自然有办法叫雷正给我。他哪次在床上不对我百依百顺?”郑美见老男人又气又急,脸上薄薄一层红晕,不由得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耳垂。老刘被电打了似的,把他一屁股推倒在地,慌不迭地拿手擦脸,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原来雷正以前喜欢这种花哨幼稚男人,只有雷正那没节操的混蛋,才会招这种二百五。 老刘一瞬家眼睛里面酸酸的,一口气冲到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噎得胸口酸胀疼痛不已。 “好,你把资料给我,我给你拿。”老刘涩涩地说,他跟雷正在一起,明明是已经心心相许,却总是觉得不安,大约是雷正太好,给他太多,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爱恋。跟他站在一起,那通往未来的路,也是明亮可爱的。他们是情人,也是亲人。雷正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实在不该再也怀疑怨愤,可为什么心里这股子酸涩不堪又是怎么回事? 老刘拿着那一大沓雷正旧情人资料,只气得脑袋冒烟,自虐般翻了一遍,冷笑三声:“好,你明天来雷正家去取,我给你。” 郑美还要说什么,老刘不耐烦地吆喝起来:“小李,我身体不舒服,快点开车来,回去了。”边说边逃也似的离开了郑美。 小李见他脸色惨白,不由着急起来:“要不要通知老大,直接去白叔医院。” 老大眼睛一瞪:“敢告诉雷正,我对你们不客气。赶紧开车来。”小李泪奔:自从跟了老大,连这温和老兔子大叔也变凶了。 车开过来,老刘下达指示:“先不回家,我要去寻欢作乐,我要去放纵。” 两双眼睛惊恐地瞪着他:什么什么?寻欢作乐?放纵?两人对视五秒,再看看老刘一脸决绝,忙说:“刘先生万万不可啊,老大会剁了我们的手。” “呸,你们不去,我现在就叫他剁了你们。雷正那兔崽子,老子跟他没完。” 老大,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两人捂耳朵看窗外。 “放心,你们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瞧你们那点出息,雷正是老虎,能吃了你们不成,赶紧带我去放纵!” 放……放纵,不要啊,老大真的会吃了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雪挨了批评,满头大汗爬上来:原谅偶众:呸,换一句行不?大雪:偶今天发狠有二更啦 第 77 章 不管白愚把他那些宝贝机器人藏在哪里,回家的时候,总能看到雷宝宝已经把它们变成一堆废铁。白愚咬牙切齿地说:“老子上辈子欠你们姓雷的。” 雷宝宝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伸出白嫩嫩小手:“爷爷,要钱。”他快两岁了,已经知道这个万恶的社会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老刘:大雪,别把你的龌龊心思放到我儿子身上行不?BS你)白愚不由想起雷正小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小恶霸样子,伸着手就知道要这要那,嗯,不但欠了你老子,还欠了你这小东西。我上辈子一定狠狠得罪了姓雷的。 “要钱干什么?”白愚摸摸他可爱的小脑瓜。 “给爷爷买机器人。”雷小宝脆生生地回答,他也知道弄坏了白愚的机器人是不好的。 白愚囧,用我的钱,给我买机器人! 雷正坐在沙发深处,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倒像沙发上卧着一头巨大困兽。白愚狠狠拍了他一下:“才走了两个小时,就要死要活了?”若是世上再也没有老刘这么一个人,你又要如何活下去?一个人,本不该对另外的人产生如此深重的依恋,这只会、成为雷正的负担。白愚没有说出口,沉迷已久,说出来也不能奈何。 “跟丢了,君寒跟丢了。”雷正低低地说,极力压制的痛苦,还是流泻出来,让听的人不觉得内心发紧。是我自私,不愿意他跟君寒走,自以为凭自己的能力,也能带平安回族认祖归宗。派了手底下最厉害的追踪高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单薄可欺的君寒跑了,他们都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以前寻找老刘,父亲也没有让自己动用他们,这次是第一次用,老鹰竟然让个小雀仔啄了眼睛,怎能不让雷正心惊? 白愚不知道他心里内疚自责若此,只说:“总有法子的,你放心,要是你殉情了,会把你们弄在一个坑的。还给你写上,一个短命的和一个鬼迷心窍的。”雷正默了两秒钟,才僵着脸说:“白叔,你就不能偶尔对我慈祥一次吗?”白愚皮笑肉不笑:“哼,你叫小白回来继承医院,你要怎么温柔老子我就怎么温柔。”白管家是万万不能放走的,雷正赶紧说:“请你一直对我粗暴吧。”白愚甩甩着头发,往屋里去了。 雷灿已经爬到雷正身上了,捧着他爸的脸,说:“雷爸爸,哭鼻子,丑丑。”雷正大脸蹭蹭他的小脸:“个小混蛋,你爸烦得要命,你还在这里说混话。”“雷爸爸是大蛋蛋,灿灿饿了呀,呀吃蛋蛋。”他揉揉小肚子,那小肚子果然应声咕咕叫起来。 雷正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刚刚暴怒之下将手下都骂了一通,竟不知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忙吩咐拿饭进来,可别把孩子饿坏了。 雷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抓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面塞饭,吃的不知道有多香甜,看样子是饿坏了。 老刘不知道怎么还没有回来,不由得掏出电话想给他打个电话,雷正自己也好笑:怎么奶娃儿似的,一下都离不得这老男人了?等了半晌,才有人压低声音接了电话:老大。 “刘先生呢?”雷正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不耐烦地问。 “这……这个……” “电话给刘先生。”雷正声音一寒,那边咔哒一声挂了,再打就关机了。雷正磨牙:好个老东西,长志气了啊,敢挂我的电话。 天色渐渐晚了,两父子欢乐地洗了澡,老刘还没有回来,雷灿不干了,抱着雷正的脖子要爸爸,雷正抱着他在院门口看了无数次,简直把自己看成了怨妇了。 到了七点钟,雷正差点把秋水给望穿,车子终于缓缓开进来。雷小宝欢呼一声,跳到老刘身上,小手吊住老刘衣摆,双腿缠住老刘,“爸爸爸爸”。老刘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往屋里走去。 雷正见到老刘,紧绷的神经变得轻了,不由得一点暖洋洋的笑意爬上嘴角,柔声说:“怎么打电话也不接,我……”他话到了舌尖,却见老刘一阵风似的,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 雷正招招手,小李两人小跑到他身边。“今天刘先生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刘先生今天只见了阿黛的老师,并没有见别人。后来从学校出来,去吃了烤肉,吃了两大碗饭,没敢叫辣菜,也没有喝酒。”实际上,刘先生把一盘辣椒炒肉里的辣椒都给吃了。 那位气哼哼地说要报复雷正,要去寻欢作乐要去放纵,十足把小李给吓坏了。给老大带绿帽子,他们俩不是死定了?最后小心翼翼问他要去哪里放纵,老刘干瞪了半天眼,最后得意地说:“去烧烤城。”小李囧。 “那老师叫什么?他们说了什么?” “并没有说什么,都是阿黛学习的事情。”小李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他就等着看老刘给老大吃瘪了。 雷正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身进去了。老刘正在问雷灿洗澡了没有,雷灿大声说:“没洗,要跟爸爸洗。”这个小撒谎精,一天到晚就想泡到水里玩。 “出去一天,累了吧?晚饭吃了没有?我叫他们拿晚饭进来,你吃点儿,我给放洗澡水去。”雷正俯身要亲亲他的脸,才一天不见,也觉得满脑子的相思。老刘别开脸躲开他的吻,抱着雷灿往楼上去。 雷正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跟着往上走。老刘不理他,雷正给他找的衣服丢开,雷正给他放的洗澡水放掉重放,雷正觍着脸要留在浴室给他搓背,被老刘一个冷冷的眼刀轰了出去。雷正坐在床沿上,听着父子俩在浴室里闹得水声阵阵,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了。 这澡足足玩了快一个钟头,老刘抱着快睡着的雷小宝从浴室里出来,松松的穿了件白色浴衣,只在腰间松松挽了个结,露出大半个前胸来,随着他走动,大腿也若隐若现。老刘生性羞涩,两人睡觉,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穿着欧吉桑四角裤,上面也是裹得紧紧的,这种CHUN光外泄的浴衣是从来不穿的。雷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知道他有孩子以后,有多久没有碰他了?雷正听到自己咕咚咽口水的声音,老刘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叫一个媚,看得雷正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剥了按在身下。他急SE地将雷灿抱到他的小床上。老刘还在床边吹头发,雷正咻地噌到他身边,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拿过吹风,YIN笑:“宝贝,我给你吹。”老刘柔顺地依偎在他强壮的胸膛上,雷正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秀美的柔滑的背,嘴也忍不住凑上去,重重地吸着亲着。 老刘喉咙里发出低低甜腻的声音,反手抱着雷正的脖子,回过头微微张着嘴:“快,吻我。” 老刘哪里这么主动过,雷正只觉得血全往下面涌去,俯下头,噙住那自动送上门的甜美所在。雷正猴急地百般TIAN舐,老刘的气息随时随地都能让他发狂。 “呃……”老刘的手竟然抓着他……雷正不觉得紧紧抱着老刘,恨不得将他嚼碎了吞掉一般吻着。两人炽热的鼻息扑到对方脸上,又流进空气里,屋子似乎燃烧起来,老刘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尤其是手,简直要被他烫的烧起来一般。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雷正忽然觉得一阵空虚,老刘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松了手!他竟然将被子一裹,背对着他翻身睡了。 雷正挨着他躺下来,不断拿自己那儿蹭着老刘:“老婆,亲亲,小家伙需要你啊。”雷正说了一车子温柔混账话,也不敢乱来,老刘今天明摆是在哪里受了气了,只是这气是从哪里来的?自认为并没有什么行为可惹恼这个温吞大叔。 “宝贝,你摸摸,看它多可怜。都要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原谅了我吧。”雷正厚着脸皮抱着黏着老刘,不断哄着。 老刘看折磨得差不多了,翻过身去亲他:“你这个烂苹果,亏我还要你。不要脸,流氓。”雷正说了半天,正口干舌燥,逮着老刘的嘴一通好吸才放开,柔和地安抚着他的背:“怎么了?回来就没给我好脸看,弄得我这心拔凉拔凉的。” “你一颗烂桃花心,也会有人的感情?” 哦,是吃了醋回来了。雷正心里窃笑,但是阿黛学校里的老师,似乎没有老相好。 “这颗心里满满住着你,已经被你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脏东西也没有了,一心想着刘平安,连十头牛也拉不回呢。”雷正一边摸得老刘脊背麻麻,一边说着随手捏来的甜言蜜语,把个老男人哄得踩在云上似的,整个人幸福的轻飘飘的。 老刘本来打定了主意,要惹得雷正火起来,再把他赶出房间,好几天不能理他,也好整整他,谁知那颗心不争气,一点也不愿意雷正受委屈。雷正这么甜言蜜语一灌,早把要整治他的心思丢到九州外国去了。 他揪着雷正的鼻子:“哼,你那些旧情人排成队,都可以开个运动会了。可是你就像一个我喜欢的苹果,明知道被人咬了几口,我还紧紧攥在手心,舍不得不扔,只得接着往下啃,傻里傻气一条道走到黑。” 雷正无语:什么烂比喻?在我家老刘亲亲心里,我怎么会是烂苹果?一个翻身压住老刘,狗似的在他身上乱舔乱咬:“别管他们,先把我们的运动会开完。” 作者有话要说:楼下夫妻在吵架,小孩子哇哇大哭哎呀,每个人都老刘似的忍忍就好了嘛因为更文慢的问题,大雪遭受了严厉批评,所以要面壁思过。亲爱滴们,自从工作以后,诸事不顺,脑袋就像长了草似的,没有心思放在文上,不过以后大雪会注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偶吧。  第 78 章 院子的鸡爪槭红了,芙蓉花开得正是明艳,薄雾的清晨,窝在被窝里,真是睡觉好天气,老刘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整张床,正睡得酣畅。他的身体总有些不妥,却没有出现特别凶险的症状,所以雷正把他接回家,这人变得越来越贪睡,每天早上叫他起床让雷正头痛得很。 老刘肚子吹了气似的,一天天大起来,身子也总觉得乏得很,总也睡不够似的,常常和雷正说着说着话,就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那会儿正是他生日,雷正出差回来,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缠了会舌头,才点蜡烛。老刘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许愿,雷正心想:这个愿可许得够长的,等了老半天,只听咕咚一声,老刘一头磕到茶几上,把雷正吓了一跳。老刘也不嚷疼,迷迷糊糊地抱住磕了的头,往雷正身上一歪,呼噜呼噜起来。那时候才晚上八点多,阿黛说要给他们点私密空间,正领着雷灿在院子里玩呢。他不但贪睡,还贪吃,不管怎么酸的东西都能往嘴巴里扔,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酸得直打哆嗦。 “醒醒醒醒,猪,我母亲来了。” 老刘不耐烦地把脸上的猪手扒拉开,裹紧了被子继续睡,能多赖一会床就好,雷正叫不起来他自然就做早饭去了。早饭早饭,能有点什么酸菜配粥就美了,老刘美滋滋地想,不由得摸摸肚子,咦?肚子怎么硬邦邦的?眯着眼睛又摸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想起:哦,我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小鬼了,他爸还在给我早餐呢,安心地翻过身去。 躺了一会,脑袋慢慢运转起来。咦?什么?母亲?雷正的妈来了?!老刘后知后觉的吓得身子一弹,雷正这个死人,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丑媳妇要见婆婆了,这可怎么办?着急要坐起来,腰上猛然一阵刀子剜肉似的疼,老刘倒抽一口冷气,哪里还有力气翻身?手才伸出被子一会儿,只觉得寒气侵人,半边肩膀都冷得木掉了,连心窝子里也灌进了寒风似的,热气一阵阵地变的没了。 “雷……雷……”老刘拼命大叫,骇然发现声音生生卡在喉咙里,半点发不出来。手脚也被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眼皮千斤重,怎么也张不开。房间变得空旷而寂静,只有令老刘头皮炸开的“嘶嘶”声由远而近,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什么东西落在上面,蛇似的冰冷滑腻,老刘全身肌肉紧绷,用尽全身力气,“啊”地一声,终于抬起眼皮。覆盖住手臂的满是头发,这头发以上…… 是……是她! 那时候刚到雷正家不久,午睡的时候就梦到这个女人,只是上次太过害怕,只看到她浑身的红,黑沉沉长发盖住的脸上,一对冷冰冰的眼睛,不过是短时间的目光接触,都觉得脊背发凉。此时她露出大半个脸,在黑发映衬下,更加显得惨白可怖。老刘恐惧不堪,然后眼神似乎不听大脑使唤,只能直愣愣地钉在那张令人难受的脸上。 “为什么缠着我?”老刘忍不住问,才发现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瑟发着抖。 那张僵硬死板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笑意,然后这点笑意,让她显得更加可怖。她凑近老刘,整张脸都暴露出来,头发遮住的地方……烂……烂了…… 老刘恐惧欲死,喉咙里大喊雷正的名字,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越来越近,似乎拿什么东西放在他的嘴边,嘴巴里一凉,苦涩的液体不受控制地由喉管滑进胃里。 雷正雷正……老刘在心里大哭。(不记得此女士滴请参看28章) “醒醒,猪,起来起来,咱们爬山去,给你炒了咸菜,再不起来,咸菜就不给你吃了哦。”雷正以一种诱惑小孩子的口气,诱惑着他家赖床的老刘,一边忙着给他套衣服。儿子不赖床,早带着小毛球在院子里闹开了,偏偏这当老子的爱赖床。雷正愉快地掐掐老男人小弟弟,摸摸他翘皮股,给他套上棉质长裤。老男人坐在床沿上,还迷迷糊糊打着哈欠揉眼睛,一副总也睡不够的样子。他的肚子似乎又大了,我家宝贝还这真能长,只是不要再折腾你爸啦。雷正轻轻抚摸着他圆润的肚子,为了这孩子,老刘真是受尽了折磨。他本来是经常的身子痛,也查不出原因,他便隐忍着,经常半夜痛得冷汗涔涔,连带搂着他睡的雷正衣服都有些湿漉。脸上瘦得没什么肉,苍白得可怜了。幸亏老刘老跳蚤似的,开朗乐观的很,饶是这样,还成天领着黎小冒和雷灿到处蹦,不知道被雷正训了多少回。现在雷正见着黎小冒就没个好脸色。 老刘给雷正那么一喊,梦倒是忘了一大半,只有胸口砰砰跳的厉害,很是害怕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看见雷正大嘴凑过来,忙双手捂住嘴巴:“刷牙……先刷牙。”总觉得嘴巴里面一大股难闻的苦味,难道我现在有口臭了?雷正可是每天一睁眼就要跟他抢空气,不吻的他面红耳赤不会松口,老刘苦着脸想,本来怀孕以后,正值虎狼之年的雷正已经拼命忍耐了,如果自己还口臭,吻也不能接,雷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雷正却以为老男人莫名其妙的又害羞了,只好失望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毛病真多。” 今天要去爬山,太极不用打了,直接吃早餐。老刘看到一小碟咸菜,眉开眼笑的,他就喜欢吃点辣的咸的,然而多数时候雷正都是不许的,而且反抗无效。 他胃口本来就好,肚子大起来以后,就更加不用说了,一大碗一大碗的吃。他吃饭的时候,家里姑娘们都爱在旁边看,简直跟看戏似的,他声音又响,吃的又香,动作还夸张,况且她们花痴的对象雷老大还在旁边做优雅的对比。所以每天他们家餐厅是这样的: 女A做捧心状:“好想变成老大碗里的粥……” 女B星星眼:“好想变成雷宝宝的粥……” 老刘端着粥,矜持地等女三号说话:好想……老刘已经轻飘飘起来,要知道这些保镖们的家属都是很漂亮的呀,来吧,变成我碗里的粥吧,把你们统统吃掉,老刘在心里Y笑,老子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好想把夹在老大和雷小宝中间的那个碍眼人物变消失啊。” 一屋子人大笑,老刘尴尬地摸摸鼻子,愤愤不平地说:“笑什么笑?我这句比他们都长。”虽说是他们吃饭,倒是围了一屋子看热闹的。老刘想起自己第一次进雷正家门,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低眉敛目规规矩矩,屏气宁息半点也不敢高声,怎么现在就变成一群八卦了呢?不过这样挺好的,他虽然常常被她们打趣得面红耳赤,不过挺爱看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害的雷正脸黑了又黑。 “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给我说说嘛。”老刘脱口而出,只觉得餐厅里一阵死寂,紧接着人刷刷地全走光了。 “人都死了,没什么好说的。”雷正淡淡地说,脸上看不出表情。 最近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老刘不知道雷正有一天,还会对他摆出这样冷淡的表情,胸口不得一阵酸涩难忍,鼻子也算算的,他低下头,下意识第摸摸肚子,被他宠得连一点点的委屈都受不了吗?不要这样,他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毕竟他母亲已经过世了,说起来一定很难过,下次问小冒就知道了。他这么想着,端起粥来继续吃。 今天明明做了他喜欢吃的咸菜,却只吃了小半碗粥就没食欲了,还皱着眉头一个劲地揉肚子。雷小宝本来是自己吃一勺,往蹲在他碗边的小毛球嘴里塞一勺,此时惦着脚站到椅子上,小手叉着大勺,拖过老刘的碗,泼泼洒洒要给老刘装粥。老刘抓住他的手:“爸爸吃饱啦,宝宝自己吃。” “还有好多好多,爸爸,不吃肚肚饿哦。”雷灿拿老刘教育他的话,教育他爸。 雷正问他:“怎么只吃这么一点?不是爱吃咸菜吗?” 不知怎么搞的,才吃了一点,肚子似乎就撑得慌,仿佛之前以前吃了几大碗东西似的。而且也没有什么食欲,早上醒来嘴里就干巴巴的发苦,像是吃了什么苦涩的东西,怎么刷牙都无法消去。孩子似乎也动的厉害,屁股刚沾上餐厅的凳子,他就在肚子里闹腾开了,左右开弓地没个消停,这小崽子,简直是在踹他爹的肚皮了。 老刘给小婴儿闹得,一阵阵地心悸喘气不过来,还在低头凝神看自己的肚皮,看肚皮会不会被这个调皮的小家伙,踹得像拨浪鼓似的起伏不停,根本没有听到雷正的问话。这小鬼,从来没有想今天这么闹过,简直像是要踹破他的肚皮似的凶。雷正见他低头看肚子,以为他哪里难受,忙一边轻轻替他揉肚子一边问:“是哪里难受吗?”雷灿也丢下碗,爬下椅子跑去抱住老刘膝盖,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爸爸。爸爸很能吃的呀,今天生病了吗? “就是有点胃口不好。你们快点吃,吃完我们爬山去。”老刘故作欢快地说。 听说要去爬山,雷小宝欢呼一声:“吃饱了!不要了!” 雷正捏捏他的小脸,叫人装了粥放到保温壶里,免得等会爬山到一半,这对父子嚷嚷饿,那时候没点东西塞肚子,他们有的是办法缠着他买那些乱七八糟路边摊吃。老刘就是揣着大肚子,也喜欢到处跑的。天气渐冷,雷正给他买了厚厚的长外套,穿上以后,虽然揣着快五个月的肚子,人家也只当他中年发福。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绝对不坑,大约还有两万字的样子,正在收尾中,下周完结 第 79 章 “老大,车准备好了。” 老刘大声回应知道了,挺着肚子快步往外面走。前段时间雷正总是出差,这样一起出去,还是头一次呢,好像两个人约会似的,他可是期待了很久了。他现在就像腰上多了个小号的水桶,身子变得有点儿笨笨的。但是他从来不是娇气的人,每次雷正小心翼翼地要扶他,他都觉得好笑。今天却觉得走了两步路就有些喘起来,肚子里鼓噪的厉害,双手捧着肚子下方,有些头晕。雷正拿着围巾从后来赶上来,搂住他的腰,老刘便倚在身上,借着他的力往外面走。嘴巴里那股子苦涩,似乎直冲脑门,恶心的想吐。 雷小宝抱着小毛球上厕所去了,比他们晚了一点,他歪着头看着前面走的两位父亲,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开心的哈哈大笑:“爸爸走路像鸭子,爸爸走路像鸭子。” 前两次怀孕,几乎都是身边没什么人,这次却是一堆的人围着,尤其是雷正还在身边,老刘难免有些在乎自己的形象。他自己看不到自己走路姿势,不过看过孕妇走路,脚经常是外八字,挺着肚子扶着腰,摇摇摆摆的肥鸭形象。难道自己也是这么副样子,亏自己这段时间还到处跑呢。他低声问雷正:“我走路真的像鸭子?” “你走的鸭子步最好看。”雷正面不改色的说。 老男人害羞了,在众人笑声里,三步并作两步坐进车里。整个人躺在椅子上,一阵阵的难受。雷小宝爬到老刘身边坐好,小屁股在座位上弹来弹去,大声说“司机司机,快开车”,雷正笑着发动车子。老刘缓过一口气来,忙喊:“等等!” 雷正见他有气无力躺在,问他什么事,老刘只是在那笑。没过多久,许让家车子开进门,车还停稳,黎小冒就蹦了出来。雷正脸色一沉,老刘看在眼里,自打自己问了他母亲的事情,他便是一脸的阴沉。自己连他母亲的事情,也不能问吗?总以为应该可以触碰他心里任何一个角落了,才自作主张地想要他们兄弟和好,不断地把黎小冒带到他面前…… 黎小冒特腼腆地跑到雷正车窗边,欢欢喜喜地说:“哥哥,早。大嫂,早。小宝宝,早。”雷小宝向来喜欢这个叔叔,看见他来了,高兴地喊:“叔叔,大恐龙呢?要骑大恐龙!”上次阿黛和他玩游戏,雷宝宝在旁边也要玩,他不敢撩拨他姐姐,专门去抢小叔叔的手柄,黎小冒被他吵得玩死好几次,只好哄他:“听话听话,叔叔下次借恐龙给你骑。你看,就是那个大恐龙。”雷灿被屏幕上巨大的恐龙给迷倒了,于是乖了好大一会儿。 这时候哪里去给他弄大恐龙?“恐龙被许伯伯骑到外国去了,回来了马上给你骑。”老刘瞪他,又胡说八道,以后灿儿闹着要恐龙,看你怎么哄?黎小冒回敬老刘一个大大的鬼脸。 “一大早的,不在家里呆着,到处乱跑什么?”雷正冷淡地说,表情严厉而冷漠,叫人望而生畏。 “哥哥,你说让我早点过来,一起去爬山。哥哥,我好高兴呢。连早饭也没吃。”黎小冒是个脸皮厚神经粗的,还在那儿笑呵呵地说。 老刘看雷正脸色变黑,马上就要发作似的,马上招手叫黎小冒进车,说:“来,你哥哥知道你是个跳猴子,一定顾不上吃早饭就乱跑,给你留了粥,赶紧来吃。”其实老刘就是想把粥解决,好让雷正带他们到外面吃饭,他早就听阿黛说山上有家湘菜馆很好吃。而黎小冒则眼泪汪汪地捧着粥,在那儿瞎感动。 雷正掏出手机一看,“乖弟弟,今天哥哥带你去爬山,早点滚过来”,又是这老男人弄的鬼。“你下车吧。”雷正声音淡淡的,却严厉冷漠,冷冰冰的戳得人心窝子痛。老刘抚着肚子,深吸一口气,他再也不愿意雷正露出这样冷酷的表情,只愿意看到他脸上常含笑意。 被雷正那无情的眼神看着,黎小冒渐渐地眼睛里泛起泪花:“哥哥……”他哀求地看着雷正,又看看老刘,漂亮的脸蛋儿变得可怜兮兮的,看的老刘不忍心。 “雷正!”老刘责怪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黎小冒。在小冒的心里,这个哥哥比父亲地位还高,他依恋雷正,就像小狗依恋主人似的,哪怕给他一点小小爱护,他都开心得不得了,偏偏雷正对他,从来都是冷眼相向。老刘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他强忍着,身子微微倾向前,柔声对雷正说:“让小冒跟我们去爬山吧,他好久没见你了。” 雷正看也不看老刘,只是冷冷对黎小冒说:“滚下去。”那冷冰冰样子,让老刘有些害怕,雷正不近人情的时候,从来都是很冷酷可怖的。这样的他,自己看了都难受不已,摆出这样表情的雷正,内心又该多么煎熬疼痛呢? “哎呦!疼疼疼……好疼啊……”老刘呼啦一声倒在椅子上,扶着肚子大叫。雷正吓了一大跳,冰山脸马上破碎,换成一副担忧脸,急忙从前座下来,抱住老刘:“怎么了怎么了?快给白叔打电话。”黎小冒和雷灿也在旁边急的哇哇大叫。 “我看……我是动了胎气了……啊哟,肚子好痛,人家家里的孕妇个个都是顺心顺意的,偏偏你就知道气我……”老刘拿手指戳雷正,哎呦哎呦直叫唤,“你不想去爬山就算了,我自己开车去,带着小冒和我儿子,省的在这里受气。”老刘用力推雷正,要往车子外面走。 雷正紧紧搂住他,哭笑不得,这老东西,以前还知道怕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偏偏他使一点小伎俩,就能把他骗的团团转。这哪里是动了胎气肚子痛,分明就是在跟他耍无赖。雷正边给他按摩肚子,边说:“好些了吗?” “不用你揉,走开走开,看见你我全身都痛,从头发到手指甲,没一处不痛的,脚趾甲也痛。”老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无赖的话,因此很不好意思地把脸藏在雷正胸前,一口气的乱扯。 脚趾甲也能痛?雷正无奈地给老男人揉了会肚子,他最近跟跟白愚学了不少孕妇按摩手法,舒服得老刘直哼哼。雷灿学他爸,抓着小毛球一通乱揉,揉得小东西毛蓬蓬的,黎小冒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雷正瞪他一眼,马上老鼠见了猫似的,摆出一副可怜鬼表情。 “还不滚进来?”雷正没好气地朝黎小冒吼一声,看见老刘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忍不住在那湿润淡红的唇上啄了一口。老刘前一刻还活蹦乱跳地要推开雷正,后一刻就捂住嘴巴,老老实实躺在雷正怀里,而且留心观察雷正的脸色,嘴里那么大股子又苦又涩的味道,他嫌弃了吗? 雷正脸色臭臭在前面开车,后来两人咬耳朵:“大嫂,好厉害哦,哥哥又中了你的美男计耶。你还痛不痛,我给你揉揉?” 老刘钳住他乱伸的爪子,说:“痛你的鸟蛋,不知道你们兄弟前世结了什么仇了,还要老子搞苦肉计。” “痛你的鸟蛋!”雷灿坐在两人中间,抱着小毛球,冷不防凑到小东西耳边,大声学舌,吓得小毛球吱吱惊叫,在车里乱跳。老刘一把逮着,抱着怀里安抚它,这小东西安安静静的,胆子又小的可怜,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动物。 “雷灿,不许说脏话!不要欺负小毛球。男孩子必须有气质懂不懂?” 雷灿响亮地回答他爸一句:“不懂!” 说是爬山,其实是一直开车到山顶停车场,才把三只迫不及待的猴子放出车来。 “哇,好冷呀好冷呀!”黎小冒一口气跑到瞭望台上,趴在那石围栏上大喊大叫。雷灿也跟在他屁股后面,挥着手嗷嗷大叫,声音又脆又响,长得又可爱,吸引了不少目光。老刘也抱着肚子往那儿跑,这是从前的炮台,视野极好,阳光下泛蓝色的山谷,色彩斑斓各色秋叶,山脚下清江碧流,江中小洲,远处繁华都市,都映在眼底。初冬的太阳那样暖融融的,一丝儿风也没有,老刘觉得心情开阔。瞭望台上本来就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见黎小冒长得俊,雷灿生的可爱,都偷偷看他们。尤其是一个老奶奶,一个劲地逗雷灿。 “奶奶住在哪里?”雷灿仰着小脸问老太太,奶奶头发好白喏,矮矮的只有雷爸爸一半大哦。他家里都是大个子,连女人都是些高个子的,没见过这么小个子的老太太,觉得很是新奇。 老太太弯着腰耐心地指给他看:“那栋房子,房顶山落满了鸽子的,就是奶奶家。”雷灿眼力很好,马上就认出了那栋房子,高兴地说:“好多鸽子哦。” 老太太摸摸他白嫩嫩的小脸:“小宝贝,你要是喜欢,就到我家里来做客,好不好呀?” 雷灿认真地点点头,回答了一个脆生生的好。“爸爸,我们家在哪里呀?”雷灿指着远处的城市,兴奋地问老刘。他也要请奶奶到家里做客。 雷正从车子里翻出毛线帽,追过来给老刘戴上,也扔给黎小冒一顶。雷小宝一看雷正蹲在他面前,转移了目标:“雷爸爸,我们家在哪儿呀?” “这里看不到,等爬到上面,就能看到啦。”雷正给他戴好帽子,老太太只是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黎小冒已经拖着老刘往阶梯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哈哈 第 80 章 雷正望着脚下的江水,怔怔地出神。雷小宝乐哈哈地跟小老太拉起家常来。 “奶奶,你头发好白哦。” “人老啦,头发就会白啦。” “小毛球老了,会变成白球儿,一定比许伯伯的白马还要白。” 老太太摸摸小毛球的脑袋:“小弟弟,这是你养的吗?”小毛球温驯地蹲在雷灿怀里,由着她摸,倒是跟传说中的有点不像呢。 “小毛球是我的小宝贝儿,雷爸爸养大宝贝儿,我养小宝贝儿。” 大宝贝儿?莫不是他们家还养着头巨兽?老太太心中狂喜,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宝贝是小毛球的爸爸还是妈妈呀?” 小毛球的爸爸妈妈?小毛球没有爸爸妈妈,是姐姐送给他的。雷灿疑惑地看看老太太,想了想回答说:“大宝贝儿是爸爸。”雷爸爸的大宝贝儿的确是他爸爸老刘,每次睡觉前,雷爸爸都要抱着爸爸不停地说:“我的大宝贝儿,我的大宝贝儿。”爸爸听了就乐滋滋的。 竟然有人养了头成年雄兽!她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这上古巨兽的消息,甚至有机会亲眼目睹。老太太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抬头偷眼看看雷正,身躯魁伟,仪表堂堂,看起来是稳重而有魄力的年轻人,的确配驯养巨兽。只是他家里若是真有一头巨兽,如何那种东西能跟着他们……雷正本来生的五官如削,脸部线条阳刚,看去有些凶悍,此时满脸肃杀之色,更是让人不敢多看。 老太太移开眼神,继续问雷灿:“小弟弟,大宝贝儿是从哪里来的呀?” 爸爸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好难啊。“老虎外婆从树底下捡回来的。”雷灿考虑了半晌,回答。老虎外婆养个小宝宝的故事,被老刘编造了无数个版本,小孩儿当真了。 “老虎外婆?” “嗷呜嗷呜,老虎外婆哈哈。奶奶,你脖子里面亮晶晶的是什么?” 亮晶晶?老太太低头一看,一直挂在胸前的佛像,竟然亮了! “啊!”一声尖叫声打破了平静,是老刘!山顶上一片惊呼声,“有人滚下山了!”雷正赶上去时,已经有人从旁边小路下去找人,雷正在人群里找到老刘,他正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无措。 “就是他,就是他把人推下去的!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谁叫了一声,早有人扑上去擒住老刘,老刘半点不反抗,由着他们按倒在地上。 雷正大怒,上前抢过老刘,将动手的人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众人被他冰冷气势所迫,吓得连连后退。老刘紧紧抱住雷正,浑身发抖:‘我……我把小冒推下山了。”他明明在问黎小冒雷正母亲的事情,忽然背后一声冷笑,猛然间被推了一把,撞向坐在石栏杆上的黎小冒。撞他的分明是……分明是那个银发矮老太太,雷正的母亲!小冒不是说,雷正的母亲早就死了吗?啊啊啊啊,我把黎小冒推到山下去了,许让会杀了我! 此时他们处在一处山顶之山,下面便是陡坡……雷正心乱如麻,平安为什么要推小冒?他边抚摸着老刘紧张绷紧的脊背,边掏出电话叫人,打完电话将老刘安置在石凳上,柔声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小冒。一会儿我们就回家。”雷灿依偎在老刘身边,担心地小声喊“爸爸爸爸”。 雷正从山顶翻身而下,矫健如豹,众人还没看清楚他身形,他已经到了黎小冒身边。 黎小冒被一株树卡住了身子,正在哎哟哎哟直叫唤,脸颊也刮花了,下来找他的人围着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样。黎小冒一看见雷正,露出一个大大的哭脸:“哥哥,你来了?” 雷正吊在半空中的才算落了实地,问他:“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我没事,哥哥。不过手臂好疼啊,是不是摔断了?”看见雷正眼里的关心,黎小冒顾不得手臂痛疼,这次滚下山滚的好,说不定哥哥以后就不会讨厌我了。只是大嫂为什么忽然推我?推的时候脸色好狰狞啊,吓得他脑袋一空,就滚下去了。 “救护车应该快来了,先把人搬到大路上去吧。”旁边人建议。 雷正一一向他们道谢,在众人帮手下将黎小冒背在身上。有多少年没有背过他了?小的时候,明明兄弟很亲近,幼小弟弟常常的黏着他要他背要他抱,在寂寞而空旷的房子里,父亲从来不在,那个女人从来对他们冷淡,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而已。直到他母亲找上门,他还一直以为那随手抓起什么就往他身上抽的女人,是他的母亲。那时候,他那身为妓女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只求最后见这被她抛弃的儿子一面,黎小冒竟然将他锁在房间里,等他赶过去时,他从未谋面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 雷正这么想着,背上的弟弟,变得像山一样重,沉重的往事,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当年你为什么把我锁在屋里?”雷正再也忍不住,轻声问。“我母亲死的那天,你为什么将我锁起来?”问到最后看,声音尖利如刀。 “我怕你丢下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哥哥,我不知道她已经不行了。今天是婶婶的忌日,哥哥,对不起。” 雷正感到背上湿漉漉一片,这弟弟从小就爱哭,自己的背不知道被他哭湿了多少次。那一年,他才七岁,不久他母亲也死了,一个人吃了不少的苦。往事已矣,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孩子? “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淘气滚下山,你也是这么背我的?”黎小冒抱着雷正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脖子里。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两兄弟上山玩,小猴子一个转眼的功夫,就滚下山去了,折了一条手臂,哭得惊天动地的,当时也没有大人在身边,差点把他急死了。 雷正叹了口气:“别哭啦,你当时年纪小,依赖哥哥,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只是你这张脸长得太像你妈,我看了难免讨厌。” “我长得不像我妈,大嫂常常说,我长的像哥哥呢,不信你把我的脸和灿灿比一比,我们长得可像了,上次带灿灿出去玩,他们都以为是我儿子呢。” “胡说八道!”雷正笑骂他,“手臂痛得厉害吗?”他们说话间,已经走上了山顶平台,早有家里人接过黎小冒,一路下去车里了。 雷正见老刘还呆愣愣地坐在石凳上,不由的将他揽在怀里,摸摸他的头说:“没事啦,已经没事啦,小冒不过是手受了点伤。你刚刚是怎么了?” 老刘木呆呆的不说话。 雷正皱着眉头,问他:“灿儿呢?” 老刘才回过神来似的:“宝宝呢?”老刘站起身来,遍地地寻找儿子,整个人觉得冷,冷的没有办法忍受似的。四处都没有雷灿的影子,老刘急得大哭。忽然石阶下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手里拎着雷灿,老刘急忙要跑过去,谁知道脚步似乎胶住了,半点动弹不得,雷灿哇哇大哭,老刘的心头肉被割了似的疼。 “想要你儿子吗?那就雷正推下山去。”那人穿着红色的高跟鞋,红红的嘴唇里吐出恶毒的话。这……这不是黎小冒的妈? 推……推雷正下山?老刘迷迷糊糊地想,他刚刚跟小冒和好呢,我怎么能马上就推他下山?这个女的长相有点熟似的。 “快推!再不推,我把你儿子扔下山去!把这小崽子摔得粉身碎骨!”那红红的嘴唇里又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老刘看着她的细长的两片不断翻动的红嘴巴,简直像两条红色的毒蛇,马上要把他的小宝宝吞进肚子里似的。雷灿大声哭叫,雷正却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仿佛等着他推一样。 “快推快推!”“爸爸爸爸。”两股声音缠绕在老刘耳边,老刘求救似的要抱住雷正,谁知道他只是轻轻碰了雷正一下,雷正就跟只纸蝴蝶似的,轻飘飘地浮起来,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坠入万丈深渊。 “雷正!” “大嫂,醒醒醒醒,大嫂,到山上啦。” 老刘心砰砰乱跳,他睁开眼睛,雷灿趴在车窗上用力的在开车门,黎小冒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就他眼前,没有半点伤痕,车窗外能看到雷正挺拔魁伟的背影。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摸摸黎小冒的脸,又摸摸雷灿的头,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还是怎么了,恍恍惚惚的坐着。黎小冒还在说:“大嫂,你怎么这么能睡?一上车就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啊。嘿嘿,连梦里都想着哥哥,雷正雷正叫个不停,不要太肉麻哦。”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雷正母亲的脸,黎小冒母亲的脸,都那么清晰。老刘紧紧抓着黎小冒的手,雷正过来给他们开车门,黎小冒和雷灿呼啦一声冲出去了,老刘还有些心有余悸地坐在座位上。这梦太过真实可怕,他有些回不了神。 雷正坐到他身边,顺手将他抱住,说:“睡醒啦?你可真能睡啊,这么一点时间,就睡得流口水。” 老刘急忙摸摸嘴巴,雷正被他呆愣愣的样子的逗笑了,亲了亲他的鼻尖:“骗你的。”老刘抓住他的手:“你原谅小冒吧,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啊……”他把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雷正,还说:“你摸摸,我的心现在还怦怦跳呢,我在梦里看见你妈抓着我的手把小冒推下山,小冒他妈又让我把你推下山。” 老男人日有所思,才会做这种梦吧。他孕期本来就不能受累,这段时间为了让他和黎小冒和好,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大约是近来母亲忌日临近,想起许多不愉快往事,自己阴暗冰冷的情绪,在他目前怎么藏也藏不住,让他内心不宁了吧?今天正好是母亲的忌日,那从未谋面的母亲,不过是偶然遇到父亲的妓女,生下他后,月子都没做完,又被闻风赶来的黎小冒母亲强行赶走,孤苦一生,临时起想想见见这个儿子,也没有如愿,实在是太过伶仃可怜,今天不过是带老刘和灿灿上来看看他。沉浸在这种悲凉情绪中的自己,看到黎小冒那张肖像他母亲的脸,自然难有什么好脸色,吓着这老男人了吧?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这老男人,一心就想着自己的事情,连梦里都在为自己打算呢。 “我的大宝贝儿,你别多想了,我早就已经不怪小冒,不过今天是我母亲忌日,本来只想带着你和灿灿上来看看她,既然小冒也来了,就不去她墓前了。” 大宝贝儿,老刘有些好笑,自己连在梦中都想着雷正怎么叫自己呢。真真是醒着睡着,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么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上面那一段是没有当做做梦,后来想想,还是不要在偶这现实文里弄啥鬼故事了,实在才是大雪本色啦啦啦,本文下周完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啦啦哈哈,终于又上榜了 81、第 81 章 ... X城的冬天,阴冷潮湿,院子里湿漉漉的冷冷苍色,老刘是看着都觉得冷。他现在就是头快冬眠的笨熊,怕冷不爱动,雷正不动用暴力,他就裹着被子死都不动。每次都要雷正拔萝卜似的把他从被窝里拔出来。 经过最初那几个月的痛苦折磨,现在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脸色红润润的,肚子也一天天的长起来,每一天都是欣欣然的。这样的老刘特别简单好养,雷正觉得心安。 冬日午后,雷正和白管家静静坐在沙发里看书,老刘拿着本童话故事,乱七八糟地给雷灿讲故事,明明在说白雪公主,又热热闹闹扯到田螺姑娘。阿黛被勒令在旁边写寒假作业,被她爸无厘头的童话烦的敢怒不敢言。 “爸爸,白雪公主长的什么样子啊?她爱吃玉米粒吗?” “老虎外婆才爱吃玉米粒,白雪公主才不吃那么掉价的东西呢。”阿黛咬着笔头说。 老刘瞪了她一眼:“今天写不完十页,别想出去玩。” “哪,老爸,我一定是你捡来的。”阿黛瞪大眼睛看那数学题,把纸瞪穿了,还是不会,只好求助坐在老刘身边看书的雷正,“二爸,不会。”她双手往桌子上一按看,一个纵身,从桌子那边直接跳到桌子这边,动作干脆利落,得意洋洋地说:“雷小宝,姐姐帅吗?” 雷灿兴奋地说:“我也跳!我也跳!”话还没完,砰地就往沙发下面蹦,把老刘吓了一跳,雷正一把拎住他放到地上。阿黛拖鞋一甩,哧溜钻进老刘裹得的被子里,老刘笑骂一声:“没个女孩样,将来没人要你的。” 雷正三句两句就把那乱麻似的数学题给阿黛说明白了,老刘在旁边连连说:“你脑子也不笨,怎么就是及不了格?” 阿黛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立马笑的眼睛圆圆的:“可是我今年音乐考了第一啦,你女儿我还是很有音乐天赋的嘛。”听了这话,老刘哼哼一声,瞪了雷正一眼,雷正无辜地摸摸鼻子。明明是这老男人担心女儿成绩不好,怕她不自信,对她成长造成不好的影响,才硬逼着自己给她音乐老师郑美打电话,威胁他给个第一。虽然他以前跟郑美是有点儿那啥啥,不过那都是在认识老刘以前嘛。现在他可是居家四好男人哪,偏偏这人就爱对他横眉瞪眼。这老男人身子越来越胖,可是心眼越来越小了。 “嘿,老爸,来来,给我填个家庭调查问卷。”阿黛抽出张纸来。“我问,你们答,这我们心理课老师要求的。” “首先,第一项,家庭成员之间的昵称。老爸,你平常叫我二爸什么?” “雷正。”老刘回答。 阿黛看着老刘嘎嘎怪笑:“老爸你骗人!雷小宝,爸爸睡觉前,都叫雷爸爸什么?” “雷小妞,雷骚妞。姐姐,骚妞是什么啊?”雷灿仰着小脸,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爸。 “骚妞,就是一种好吃的妞妞糖啦,小呆瓜。” “为什么雷爸爸是好吃的糖?”好奇宝宝继续问。 “因为雷爸爸长得好看嘛。”阿黛信口胡扯。 雷灿想了想:“那白叔叔是很好吃的白骚妞,姐姐是一般好吃的骚妞。” 老刘和雷正强忍着笑,白管家一脸抽筋样,说:“以后灿灿晚上都跟我睡。”这两个色胚,当着纯洁小孩子的面就胡说八道起来,别把小灿灿教坏了。 阿黛抓狂:“为什么白叔叔很好吃,姐姐一般好吃?” 雷灿眨眨眼睛看着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姐姐长的一般好看呀。阿黛扑到老刘肩膀上:“老爸你看,你生的小鬼,眼神一点不好,美丑不分呢。” 老刘把她扒开:“赶紧下一题。” “那二爸,你平常叫亲亲老刘什么昵称?” “胖宝贝儿,胖爹,胖心肝儿。”雷灿响亮地抢答,老刘大囧,这么大声,屋外那伙明目张胆听墙角的堂客姑娘们又有得八卦了。自从那次雷正母亲忌日,肚子闹了几天不舒服,去白愚医院躺了几天,回来以后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日子可舒坦得很,人不觉得就养得胖了。雷正每次胎教时,都要捧着他的肚子“胖爹胖爹”地叫个不停。 白管家不屑地瞥了沙发上相拥的肉麻二人组一眼,坚决不承认他羡慕妒忌恨,他更加没有寂寞空虚冷。 “老夫老妻还这么肉麻。”他嘟囔一声。 “那你们平时昵称白叔叔什么?” 给那冷冰冰天仙似的白梅花昵称?他可不敢呐,老刘缩着头想。不过白梅花现在真是越看越好看了,画上的仙子似的,优雅清丽。他那么坐在沙发上,穿着家常的长袍,肤色白瓷似的闪着清淡的光辉,眉目恰似描上去的一般,说不出的精致好看。老刘这么想着,不由得看了好几眼,心想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这个人的法眼。他的年纪也跟雷正差不多,该成家了吧?家里倒是有几个俏皮的好姑娘……老刘心里大念媒婆经,完全没注意雷正黑了脸。 “老爸,形象形象,口水出来啦。果然白叔叔是很好吃的骚妞啊……老爸,你平常叫白叔叔什么?” “白梅花。” “白梅花?!” 老刘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四双眼睛一致地盯着自己,哎呀呀,不好,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只好搔搔后脑勺要解释:“白……白梅花,好看……又好吃……好吃啊,白梅花不是又亲切又有文化感吗?” 阿黛:“切,无聊。” 白管家:幼稚。” 雷正要评价,老刘扭着腰,拿大肚子撞他,雷正忙忙俯身捧住他的肚子:“真是又亲切又有文化啊,以后大家都这么叫吧。”门外嘘声一片:“老大真是越来越没有男人味了,居然拍丑男的马屁。”老刘怒: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还这么大声。 “白梅花叔叔,你叫我老爸什么啊?” 老刘假装不在乎,其实竖起耳朵听着。他起初有点怕这精致冷漠的美人,这么久相处下来,已经渐渐熟悉,把他当成家人看待,所以很想知道他心里怎么称呼自己。不过自己这么没心没肺地叫他白梅花,他不会叫自己刘大傻吧?还是他心里根本就不屑叫他名字? “大嫂。”白管家说。 这不是黎小冒那黏糊孩子的专属吗?老刘疑惑地看了白管家一眼,想象着冰清玉洁的白梅花叫自己大嫂的感觉……虽然黎小冒是叫了一万遍自己大嫂,还是觉得叫大哥更好一点,可是如果冷美人白梅花叫自己大嫂,大概就没有关系吧。老刘没出息地在那想。 雷灿跟小毛球沙发前沙发后地滚来滚去,雷正不时地要把他抓到手里,摸摸看他背后有没有汗湿,这人越来越有当爸的自觉了。 “说一说,家庭成员见到彼此说的第一句话。老爸,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啊?”阿黛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老刘。 “哇,一个小怪物。”老刘笑眯眯地摸着肚子说。 阿黛失望地撇撇嘴:“你就不会说欢迎宝贝来到我身边,我的乖崽崽之类的吗?那生雷灿时说了什么?” “当时累得要命,哪里还记得,大概是又生了一个小怪物吧。” “爸爸,当时一定很痛吧?”阿黛心疼地抱着老刘的脖子,雷正也握住老刘的手,老刘大大咧咧惯了,不习惯这样一下子变得这样感性的气氛,笑着说:“当然痛啦,就跟便秘似的,嗯嗯憋半天才出来。” 阿黛立马唾弃地放开老刘:“那你第一次见二爸说了什么?” 第一次见雷正啊?在昏暗暧昧的灯光底下,空气满是缠绵亲密的酒精味儿,喝的醉茫茫的,只觉得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横看竖看,就是好看,越看越觉得好得不得了。朦朦胧胧地坐着,看见他高大魁伟的身躯似乎就尽在眼前,阳刚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似乎说了句什么,自己就不受控制的,把嘴凑了过去……老刘只觉得脑中一热,脸上着了火似的,连忙将脸藏起来,说:“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我问他还要不要喝一杯,他就直接扑上来了,哪有有时间说话?”雷正无奈地说。不过这老东西当时若是没有借酒壮胆,估计也不敢往前凑,那时候他喝得一嘴廉价酒的味道,毛茸茸的嘴就那么凑上来。每次回想起来,幸福的味道,大概就是最初那张嘴带给自己的吻,毛茸茸暖烘烘甜津津,老男人的味道,安放在生命深处,永远值得回味。 白管家和阿黛同时回放当时的状况,乐的哈哈大笑:“真急色。” 阿黛又问了一堆没营养的问题,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喝下午茶,天色阴沉沉的,X城的第一场雪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落下。阿黛早已经带着弟弟跑出去玩雪了,一院子都是他们叽叽喳喳的笑声闹声,白管家也有别的事情忙。雷正在灯下看书,老刘跟他聊着聊着天,渐渐靠着他肩膀打起盹来。 “咕嘟嘟……” 老刘惊得坐直身子,双手捂住屁股。怀了孩子以后,最近这屁也不听自己使唤了,随时随地就来。老刘偷眼看雷正,雷正看着他,笑了一笑,早已经习惯了,老刘便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趴在他肩膀上打盹。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刘轻轻挪挪屁股,看看雷正,雷正正看着他笑:“这回调成安静环境了。” 安静环境?老刘心里好笑,虽然控制了声音,果然还是有点味道嘛。 不过哪个怀小孩的不是这样?他一个人受累哪成,非得让雷正也跟着受点儿苦。老刘在心里暗自得意。 “你不是想吃乳鸽吗?白管家去云家买去了,晚上做给你解馋。”雷正从书中抬起眼,捏捏老刘的鼻子。自从怀孕了以后,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能吃。 “哪个云家?” “就是左拐过去,种了很多木兰花的那个矮个老太太家,她专门养鸽子,也有食用的。神神秘秘的,上次还给灿儿画的道符,说什么小毛球是神兽。” 老刘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这个,也只是心里想,这个倒像是梦里听过似的。 82 82、第 82 章 ... 连着下来好几场的大雪,一转眼似乎又到了年关,雷正事情忙不完,一天到晚不着家。老刘成天没事干,雷正又不准他睡太多,只好一次次地往黎小冒家跑。 他得意洋洋地说:“看吧,看吧,世上还有比我更有责任心的男人吗?大雪天的,还去给他们调节夫妻感情。”雷正摸摸他的,心想你还不是在家里无聊了。 许让长相儒雅,又擅奏古琴,又善围棋,家里暖房里养着无数的奇异花卉,老刘最爱去跟他饮茶,那么些茶道规矩,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替他们讲解。黎小冒看老刘乐滋滋地在那跟许让下围棋,不屑地说:“大嫂,你怎么喜欢这个老古板?”老刘敲他的头:“人家是知识分子,你懂个屁。”黎小冒马上抱住老刘手臂:“我是不懂啦。大嫂,其实我最爱你!你就从了我吧。”许让微笑着把黎小冒拎起来,说:“我处理下家务事。”老刘见他目露凶光,忙摇手说:“哎呀,去吧去吧。大冬天的运动运动好啊。”他看着黎小冒抱着许让脖子在那闹别扭,说:“大冬天的还要我出门管你们夫妻感情,看样子明天不要来咯。” 雷正下班顺道接他们回家,老刘本来已经穿的多了,雷正又给他帽子围巾的裹上,真成了一个球了,一点点的路怕他跌倒,扶着他的腰往前面走。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在夕阳下,雪色很是清亮柔和。阿黛和雷灿是不怕冷的,两姐弟穿的都是雷正买的白色羽绒服,脚上蹬着厚实的雪地靴,看起来又精神又漂亮。在大雪霏霏里打雪仗,阿黛被雷灿塞了一靴子的雪,捉着小鬼钻进车里,按在膝盖上打屁股,打得雷灿哈哈哈笑个不停。雷正给老刘系上安全带,说:“明天他们姐弟不是还要去C城,怎么还出门了。这大冷天的,别老往外面跑。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老刘翻白眼:“裹得跟个熊似的,能冻着吗?” 雷正就着那系安全带的姿势,飞快在咬住老刘水润饱满的嘴唇,重重地吸了几口,才若无其事地放开他,说:“摔着了更不好。” 老刘脑袋中空地僵住在座位上,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结结巴巴地说:“我……你……”这个随地发情的狗男人,后面还坐着两个未成年呢。糟糕,自己中午还跟黎小冒偷吃了泡制的酸大蒜粒,是不是一嘴怪味?他马上捂住嘴巴呼气。 雷正边开车边问他们:“今天都玩什么啦?中午吃了什么?有没有淘气?” “喝了红的酒,兔子肉。”雷灿抢答,“爸爸把饭饭吃光了,宝宝没有吃。”许让做的兔肉完全不同家里的清淡,符合老刘的重口味,于是把煮的不多的饭全部一扫光,害的许让重新煮饭。“肉肉好吃,雷爸爸,比爸爸嘴巴好吃。”雷灿双目炯炯的说,表示刚刚两位父亲咬嘴巴游戏他全看到了,而且很疑惑,为什么雷爸爸那么喜欢吃爸爸的嘴巴呢?老刘一脸被雷亲了一口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雷爸爸检查爸爸的牙齿,看有没有长虫子。”果然给未成年人看河蟹是很危险的啊。刘黛玉嘎嘎怪笑正要说话,老刘一个眼刀把她的口无遮拦刹住,转身恐吓儿子:“你如果晚上不肯刷牙,嘴巴里就会长出大大的虫子,把你的牙齿全部咬出洞来。” “老爸你好恶心,害人家以后都不敢亲亲啦。” “什么?你想跟谁亲?你才几岁,就想这些不好的事情……”老刘开始他喋喋不休的妈妈经。阿黛抱着脑袋倒在车座上哀叫:“我要穿越到没有唐僧的地方去。”雷灿一屁股坐到姐姐肚子上:“姐姐,唐僧是什么?”阿黛闭着眼睛装死,雷灿将白嫩嫩的手指往姐姐鼻孔里塞,阿黛大叫:“你这个龌龊小鬼。” 雷正听他们闹得欢乐,伸手摸摸老刘的肚子,笑着说:“还没出生就这么能吃,生出来绝对是个捣蛋鬼。到时候家里三个淘气鬼,不是头发都要被他们拔光?” “专心开你的车吧,要拔也是拔光我的头发,你这个做爹的,一天到晚掉钱眼里了,一个月倒有半个月不在家。”这几个月,雷正总是出差出差,孕夫本来心情就变动大,偏偏半夜醒来,连个喝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倒是有个吵嚷嚷的烦人小鬼。老刘窝火得很,但又想着自己现在衣来 伸手饭来张口的,也不好意思总跟雷正抱怨。每次跟许小明他们视频,看他们在那边打情骂俏, 老男人是一边骂恶心一边羡慕妒忌恨。 老刘一通抱怨,满以为雷正要说几句好话哄哄他,结果雷正那个混蛋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果然专心开车去了。虽然自己最近发福得厉害,走路也像鸭子,变得唠叨又挺着个大肚子,已经两个月没有给你了,你也用不着这样吧?再说,这一切都是谁的错?要不是你把孩子放到我肚子里……老刘在心里碎碎念。用过了就不在乎了,男人每一个好东西。老刘悲愤地想,同时大声说:“晚上我要吃烤肉。”后面两只一齐爬到前座椅背上欢呼。 雷正望了他一眼,老刘用力瞪回去。没过几秒,三个人同时偃旗息鼓。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阿黛和雷灿在后面大唱小白兔之歌,表示他们喜欢吃萝卜和白菜。 “恩,吃白菜喝鸡汤。”老刘耷拉着脑袋低声说,谁叫雷正气场那么强,没跟他互瞪几秒,老男人就败下阵来。“哼,每次就知道用暴力。” 凭什么我就要被你吃的死死的?等你也被我吃的死死,老刘脑袋里冒出一副自己坐在高头大椅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雷小妞跪在旁边小女仆样:“大爷,请吃。”老刘大老板猥琐了他小脸一把:“乖!”雷正转过身去,呀呀,穿着日本女仆装,呀呀,没有穿小内内……老刘阿Q似的在那杵着。 雷正看着这听话的老绵羊,一副要跳到天上的样子,自己哼一声,又乖乖露出温驯的表情来,可真是耐操听话又可爱。真是一个宝啊,雷正不由温柔一笑,摸摸他的脸,被老刘逮着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你再这么诱惑我,我可是会忍不住的哦。”雷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却低声用温柔滴蜜的口气,说出这种让老刘头皮发麻的话。 老刘一把扒拉开横在胸前的手,忍不住你的头,老子气还没有消呢。 因为明天要阿黛和雷灿要去C城看光头他们,所以老刘边泡脚边跟光头视频。哎呀,热水烫脚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老刘:最近怎么样啊? 光头捧心忧郁状:人家心情很不好。 老刘:为什么不好? 光头泫然欲泣:我怀疑我们家小明有外遇了。 要许小明出轨,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刘不屑:有什么证据? 光头直接把他们家纯平显示器抱在怀里,对着老刘的大脸哀怨:他每天早出晚归,我没睡着他绝对不上床,我摸一下他他就翻脸@#!X……总之他就是不爱我了,呜呜,我心情好凄凉。他最近偷偷买了好多衣服,又没有拿回家,一定是偷偷给奸夫了……哼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老刘嘴角抽搐,喝醉了的光头好可怕。许小明左哄右哄不听,光头黏着他就要当着老刘表演限制级,被许小明一甩,直接嘭的一声扔到床上……好,好暴力,老刘捧住肚子,宝宝似乎在肚子里打了个嗝,老刘连忙安抚他:“乖崽别怕。” 许小明把光头安顿好,才看了看老刘,说:“气色挺好,看样子雷正那小子对你不错。” 老刘嘿嘿笑。 “住在你房子那位,你打算怎么办?” 老刘吓得哎呦一声,慌忙抱住显示器。雷正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老刘怪模怪样,说:“赶紧的,睡觉了。” 老刘连声应好:“就来就来,你先去把被窝睡暖和了吧。”等雷正走了,老刘才把显示器放回桌子上,苦着一张脸说:“不是上次都说明白了吗?怎么还住在那里?” “你当谁都你似的没心没肺啊?虽然她是个寡妇,照顾你那么久,尽心尽意的,你说走就走了,像个人吗你?她自己不能生养,还想着要给你养儿子,跟你过一辈子呢。”许小明毫不留情地说。 离开雷正这两年,老刘身体实在不好的很,一个人照看雷灿实在照看不过来,许小明把那会儿要跟他相亲的寡妇,依旧介绍给他当保姆。寡妇孤苦一人,又不能生养,简直把雷灿当她自己的儿子养,一心一意想着跟老刘过一辈子。 雷正给他擦了脚,放到床上,老刘忧心忡忡地爬进被窝里,很是觉得对不起寡妇,也对雷正有些愧疚,简直就像自己外遇了一样。 老刘躺了一会,睡眼惺忪地捅捅雷正:“喂,我们那个不?” “哪个?” “就那个嘛。”老刘飞快地伸手在雷正下面摸了一把,瞪着雷正笑,小样儿,给大爷装清纯。 雷正看了他一眼:“伤着了宝宝不好。” “不会的,上次白叔不是说你可以适当跟宝宝交流嘛。” 雷正考虑了一会:“好,我去拿东西。” 老刘觉得自己主动献身,就算精神上一小点出轨,也可以抵消了嘛,于是精神松弛地抱紧了被子。 雷正手忙脚乱地找东西,偏偏太久没用了,老刘又怕雷小宝乱翻,都藏起来了,一时找不到。下面不过是被他轻轻碰了一下,就激动得不行了,雷正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不是OOXX,这是跟小宝宝交流…… 等他兴高采烈拿着东西走到床前,老刘已经Zzz…… 作者有话要说:大雪坚定地走朴实型现实主义路线 那些神神鬼鬼真是调剂哈 大雪心虚逃跑…… 83 83、第 83 章 ... 年后又到情人节,一早起来就是阴沉沉的天色。老刘本来不稀罕过着洋节,黎小冒打电话来肉麻兮兮地说许让带他到外国浪漫去了,老刘酸溜溜地吼:“屁的浪漫,纯浪费!”他们家雷正一连好几天的出差,今天连个电话都没有,个没良心的贼。 老刘没事干,腆着肚子在卧室翻东西。他是个随便惯了的,东西扔到哪儿是哪儿,卧室雷正收拾的多。这几天雷正不在家,他要找件衣服都找不着。东翻西翻,他从衣柜里捡出一个白瓷瓶,觉得眼熟的很,拿在手里轻轻的,不知里面放的什么东西,盖得紧紧的怎么也拧不开。左想右想,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阿黛在楼下大叫:“老爸,云奶奶来啦!” 哦,那个养鸽子的矮老太太来了,她长得跟雷正失去的母亲有几分神似,雷正倒是喜欢跟她说话。每次来都给他们送些自己酿的果酒果汁,老刘特别喜欢。他随手抓着瓶子,往楼下去了。 老太太正跟抱着小毛球的雷灿聊天,看见老刘下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瓶子,心下一震,急忙问道:“这瓶子倒好看的很,不知道装什么的?”他怎么会有这个瓶子? “装药的。”老刘脱口而出,说完疑惑了,我怎么知道这是装药的?老刘皱着眉想了想,这瓶子不是君寒当时给我的吗?因为一直打不开,藏在衣柜里的。当时拿在手里还有点重量,现在却轻了,仿佛是空的。 “哦,装的什么药?” “不知道,雷正他妈给我喝了。”准确地说,应该是灌,那一大股子苦味啊……啊?!我在胡说什么啊?老刘疑惑地想,自己干嘛说这种无厘头的话,雷正的妈不是早没了吗?难道自己做白日梦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说:“这瓶子倒好看,给我老婆子拿回去装酒吧?这次我打了点草药汁,凝神的,味道很清淡,给你们试试。”早知道你喝了这东西,哪里还用得着我每天费事打药汁啊。雷正母亲虽然怨气重,却还是一心为儿子着想,她用尽力量将瓶子开启,如今老刘饮用这神药得大小平安,她也算是得了善终了。她拿着瓶子在闻了闻,果然是族人的灵药,离家六十余载,今得再闻这熟悉的馨香,当下热泪盈眶,梗咽不能言。原来她也是老刘族人,天生有通灵之力,离开故乡定居于此,专给富贵人家看风水财运。老刘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老太太扯了个谎圆了过去。 说了会话,老太太小心翼翼捧着瓷瓶走了,老刘送她出门,就见门口树后一个小子探头探脑的。见老刘看他,大大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热情又有感染力,老刘不由得跟着笑了。 “你找谁啊?”老刘问他。 “我找阿黛,叔叔,麻烦你给我叫一声。” “找阿黛?找她干什么?” 男孩嘿嘿笑,有些害羞地搔搔头,老刘才看见他身后藏着一束红红的花,玫……玫瑰。 “白痴,你想死吗?说了让你死远点去等啦!被我爸看到,我把你揍成猪头。还带那种白痴才要的花……呃,老爸!” 老刘一把拧住阿黛耳朵:“你个死孩子%@#¥……” 男孩在旁边瀑布汗:所以说,遗传是很可怕的。 老刘忧郁了,手机都快给他瞪爆了,雷正愣是一点联系他的意思也没有。老刘撑到下午,实在撑不下去了,恨恨地拨雷正号码。你不给老子打,老子给你打还不成吗?打了好几个,没人接,老刘气哄哄一直拨一直拨,终于打通了。 “雷正,今天……” “家里有个白瓶子,里面的东西你喝了吗?” “喝了啊,苦了吧唧的。雷正,你忙不忙,今天是情……” 老刘话还没完,那边咔的就没声了。他竟然忽然关机了,是手机没电了吗?还是忙得不想理会自己? 什么嘛,这是什么态度?老刘抡起手机就要摔,想想又心疼,恨恨地扔到沙发上。女儿被别人拐跑了,儿子跟白管家出门去了,家里冷清清的,就剩他一个。这好歹是情人节啊,老子一个有情人的,过个节都不舒坦。 老刘在怨愤之中,一个人吃了晚饭,眼看到八点,夺命连环催把阿黛叫回了家。阿黛怕老刘念她,说声“爸爸晚安”就溜回房间,气得老刘大骂死孩子。 雷灿也抱着白管家的脖子一个劲地催老刘:“爸爸,睡觉觉,跟弟弟睡觉觉去咯。” 老刘的肚子越来越大起来,雷灿爱上跟肚子里的小宝宝玩。每天晚上看完动画片,不用家长催,就早早爬到床上去,等老刘躺好了,就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将小脸贴到老刘隆起的肚子上,跟小婴儿说话。小婴儿似乎被哥哥吵醒了,动动小手小脚,爸爸柔软的肚皮轻轻的隆起一点儿,雷小宝正好摸着了,欢喜地大声嚷嚷“弟弟跟我握手啦”;有时候他小宝宝动动小手小脚,正好触着他的脸,他便喊“小宝宝打我了,爸爸”。雷正那大块头也经常钻进被窝里,轻轻地贴着肚子另一边,小家伙活泼好动,特别喜欢跟哥哥父亲玩儿,老刘几乎能感到他在肚子里翻跟头呢。 刚进卧室,老刘就看到床上散乱铺着一大束红玫瑰,花型精致美丽,香气馥郁。雷正伸着长腿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笑。老刘惊喜莫名:“你……你不是出差了吗?” 雷正俯身将玫瑰拿起来,递给老刘:“献给我羞答答的红玫瑰,专门在暖房里为你种的。情人节快乐。”这种从雷正口里吐出的窝心的肉麻话,老男人是永远不能免疫的。他伸出手接,冷不防被雷正连人带花全抱进怀里。被那么温柔地抱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发酸。耳根发热,连心口没出息地砰砰跳起来,还嘴硬说:“娘们唧唧的花,就你喜欢。鬼鬼祟祟的,从哪里进来的?” 雷正最近一直在寻找君寒,到处都找不到,忙得焦头烂额的,怕老刘担心,只说是工作出差。这连着出去好几天,总算在情人节晚上赶回了家。来不及进家门,先去暖房剪了玫瑰,偷偷从后门绕进卧室里,想给老男人一个惊喜。 实在是一个惊喜。 找了那么久,终于有了君寒的消息。 当时放走君寒,想利用他找到他们的村庄,谁知反而将君寒跟丢了。这几个月老刘状况时好时坏,为了找君寒,他是到处跑,却又不能让老刘担心,只借口出差。今天竟然发现了君寒,白管家已经过去确认,确实是君寒。这君寒是最后的救命稻草……雷正下了飞机,沿途换了好几个司机,四周单调的乡村景象,白昼在车轮下渐渐变灰变黑。那焦灼的心情,也车轮子碾过似的,一寸寸的难受得说不出来。此去虽是找到了君寒,若是他执意不肯相救,又当如何?君寒若肯相救,却实在没有办法可救,又当如何?雷正从来不是意志薄弱的人,此时坐在前行的车上,也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车行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天边尽是淡淡鱼鳞色,耳边鸡鸣间歇响起,快要天明了。白管家给雷正打开的车门,问:“现在就去 ,还是等等。” “等天亮吧,别吓着他家里孩子。” 一行人静待天明,雷正忽然很想给老刘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做的事,电话紧紧攥着,最终没有拨出去。担惊受怕,我一个人就够了。 山间空气清冷,寒风里尽是草木清味。孩子一大早就醒了,君寒将他放在床上,打开门准备生火,就看到雷正一座山似的立在庭除之下。 “外面冷,进屋吧。”君寒淡淡一笑,动手生起火来。白管家抢过他手里的火柴,动作麻利地将火烧起来。三个人围着火坐着,一时默默无言 。 “求你救他!”半晌,雷正口里低低吐出一句话来。“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动用了不少人。你很厉害,如果不是你故意留下线索,想必我们现在还不能找到你。” “救他的命,他就只能永远留在村里,再也不记得外面的事,你也愿意么?”君寒问,雷正的气势压的他有些不值得所措。雷正本是高大魁伟的男子,此时这么坐在身边,依然觉得气势逼人。老刘得此一人,也不枉了。 “我不能答应,纵使他忘了我,也要留在我身边,想必你早已清楚这一点。”雷正沉声说。 君寒淡然一笑:“药我早已经给了刘大哥,只是能不能打开瓶子,就要看他造化。说什么进村里,就要忘记一切,出了村子,哪里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呢?” 雷正听了这句话,内心狂喜,不料事情出乎意料的简单。他刚想打电话跟老刘确认,云养鸽子的云老太太倒是打了电话来:“他已经把药喝了,你也不必四处找人了。”这云老太是位高人,雷正曾跟说起过这件事,求着她帮忙。听他这么一说,雷正恨不得马上生出翅膀来,飞回家里去。 就在此时,门外一声枪响…… 老刘被玫瑰花香熏得晕乎乎的,雷正捏着他圆润的下巴,轻轻抬起他脸…… 雷灿观察了半天,不知道父亲们在干什么,看见雷爸爸又要吃爸爸的嘴巴,马上跳着脚喊:“灿灿要花花,灿灿要花花。 ”儿子还在呢。老刘给他们父子弄得脸红脖子粗,马上推开雷正,甩掉鞋子,钻进被窝里去了。 雷正把玫瑰递给儿子,捏捏他的小脸:臭小子,就知道坏你爹的好事。 “哪,给你的礼物。”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 雷正接过那只红色的锦盒,上面还系着缎带,平安要送我什么呢? “你看了不许笑。”老刘背对着雷正,捂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 雷正拍拍他的肩,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两本暗红的小本子——结婚证!他手指颤抖着,打开小本子,上面贴着两个人的照片,老刘歪歪扭扭地写着白头偕老,还按了红手印…… 老刘早就想两个人没有法子结婚,就叫阿黛给他在网上找了这种结婚证,情人节从前是个洋节,可是有了雷正以后,这个日子就变得有意义起来。变得孩子似的,那么期盼一个日子的到来。在情人节,送他一个结婚证,实实在在告诉他,老子就和你过一辈子了。老刘自认没什么浪漫细胞,却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小本子,让雷正落下泪来。 老刘等了半天,雷正也没有出声,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莫不是他不喜欢自己这样做?慌忙翻过身来,就对上雷正灼热的眼神,还没明白过来,已经被雷正噙住了嘴唇。 长长的一个吻,直吻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老刘温情脉脉地依偎在雷正怀里,等着这人说点啥肉麻煽情的话,等了半晌,雷正说:“又没洗澡,头发都有味儿了。今天必须洗澡了,我去收拾衣服。” 老刘裹在被子里哼哼:“冷,不洗。”倒是雷小宝听到要洗澡,乐哈哈的丢了花,要去给自己找帅帅衣服换。 雷正无奈地叹口气,就知道会这样,这个人大冬天的不怕冷四处乱跑,偏偏不肯洗澡。雷正如果出差一个星期,他就真能一个星期不洗澡。他明天还得出去,这些日子忙于找君寒,竟被苍蝇盯上了,还得解决这些事情。他必须压着老男人洗了澡才能走,否则这人能跟黎小冒吃完烤肉熏得一身油,而爬到床上呼呼大睡。把三个人的衣服都找好了,又把浴缸里水放好,认命地把床上的人拖出来,半抱半扶地往浴室去,老刘赴刑场似的鬼叫不肯,雷正干脆把那嘴巴堵住。 大猪小猪在浴缸里玩泡沫鸭子玩得不亦乐乎,雷女仆坐在矮凳子,给大猪刷完背,又给小猪刷,还给小猪的玩具小鸭子刷。 雷灿两个手抱着老刘西瓜似的肚子,嘟着嘴说:“弟弟在爸爸肚子,天天游泳。”言下之意,他游泳的时间太少了。老刘揉揉他湿漉漉的脑瓜子:“那我把你塞进肚子里,让你天天游泳去?”雷灿星星眼:“真的吗爸爸?”老刘拍了他一下:“当然是假的啦,如果现在塞进肚子里,会变成嗯嗯啦,你看你每天把食物塞进肚子里,最后不是都变成了嗯嗯?”雷灿被变嗯嗯这个事情吓住了,抓着老刘的手:“弟弟会不会变嗯嗯呀?” 雷正把他们上下刷的干干净净,正在拿花洒给他们冲水,听到这里撑不住笑,这人还成天怪阿黛没女孩子样,被你这么个爹一熏陶,活生生的就得变性了。把这一大一小洗干净了,裹得严严实实,把他们头发吹干了塞进被子里,雷正才要去洗澡,老刘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来,说:“雷小妞,好好洗干净了来伺候,大爷等着你哪。”雷正俯下身,飞快亲亲他的鼻子,老刘赶忙捂住脸:“脏东西,死相啦,人家才刚洗的香喷喷的呢。” 雷正觉得,这老东西越来越放肆了。偏偏他爱他这样放肆。 今天接到云老太那个电话以后,他就一直没法安静下来,总想狠狠亲吻他,把自己放进他里面……太好了,平安没事了,没事了。 雷灿跟弟弟说了会话,在温暖的被窝里,渐渐睡着了,老刘平躺着,听小孩儿窝在肚子旁边,一搭一搭地说些幼稚可爱的话,渐渐觉得身体放松变得像根羽毛似的轻柔,睡意轻轻笼罩了他。 躺进浴缸里,温水里似乎还有老刘的味道,雷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把内心涌起的燥热压下去。接到电话,处理完那几只妄图杀他的苍蝇,忍着手臂上的伤,亲自剪了自己养的玫瑰。忍耐着等他上楼,忍耐着给他洗澡刷背,恨不得马上在浴缸里压住他……雷正苦笑着按住自己勃发的东西,说:“你呀,就这么点出息,这么一个老男人,就把你迷得……” 只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过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到底是自己解决了一次,穿戴了严实了才出浴室,那人实在太诱人,偏偏又没有半点自觉。两父子已经头挨着头睡着了,空气静静的,都是甜美。雷正关了灯,轻轻掀开点儿被子,睡到那温热的身躯旁边。这没心没肺的,就这么会儿就睡着了,雷正摸摸他的脸。本来已经够冷静了,谁知被这熟悉的气息一熏,下面马上一阵热流,无法抑制的,雷正不由得脚趾头都叫嚣着,想要他想要他。他那根平常最能克制的神经似乎也罢工了。小腿不知不觉已经勾在老刘身上,那些脚趾头不听使唤的,一个个不安分的在老刘小腿里搔刮着。担惊受怕那么久,终于,一切都平安了。情人节,他可稍微向他要一点小礼物是不是? 老刘正做梦,小时候在山里玩,正看到一串隔离饱满的野葡萄,勾得他肚子贪吃虫打滚儿。哇,哪来好大一只蚊子,在脖子里哼哼唧唧,湿湿热热的,痒呼呼的,也不觉得不讨厌,却吵人的很。咦,这只色蚊子,还……还专门咬那个地方。我打,我打打。老刘微张着饱满的唇,露出淡色的舌,双手乱舞,皱着两道浓眉,露出一点疑惑的的神情,真是又呆又可爱。雷正单手抓着他捣乱的手按在头顶上,又怕手臂露在被子外冻着他,只好一边在他胸前忙着,一边把那不听话的双手捂进被子里。 老刘胸口被他亲得痒痒麻麻的,一阵阵暖流直往心窝子里涌动,一睁眼就看到胸前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不由哎呦一声。 “怎么了?”雷正紧张地停下来,怕他哪里不适。 老刘期期艾艾地说:“你……你不是说,孩子生下来之前都不……不那个呜……”混蛋,不要忽然把嘴凑过来。雷正毛头小子似的急se,好几次老刘以为他要吃掉自己的舌头。老刘双手被他抓住,感觉自己像岸上的鱼,氧气都被雷正抢走了,偏偏空气甜蜜得这样浓稠,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种叫雷正的味道,让他头皮一阵阵甜蜜地发麻。像闪电似的,随着雷正那温柔抚摸,那种麻麻的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羞耻的感觉一直从头顶,蔓延到脊背,连脚趾头也敏感得蜷缩起来。 “光是吻一下,就敏感得不得了呢,亲爱的。”雷正终于解放了老刘的可怜的嘴巴,看着老男人呼呼大口吸气,恶质地弹弹他下面。老刘给他 弹得惊叫,满脸通红:“干……干什么……” 雷正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低下头钻进被子里去了,老刘倒抽一口凉气,慌慌张张并紧双腿:“雷……雷正……”那双熟悉的手,奶奶的,真是 非常有技巧,惹得老刘惊喘连连。雷正怕老刘凉着,被角给他掖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脸来。所以老刘一边感受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快感,一边却只能双手紧紧抓着被单,看身上的被子在雷正温柔的动作下动着。 “舒服吗?”雷正吐出嘴里的东西,老刘浑身的力气都叫他掏光了似的,软绵绵地瘫在枕头上,用双手遮住自己能烤熟鸡蛋的脸,雷正偏要把手拿开:“我这么卖力,要奖赏哦。”老刘害羞的简直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脖子都红通通,他紧紧闭着眼睛装听不见,过了一会听见雷正不紧不慢地咬着他的耳垂,在耳边低低地笑,说不出的魅惑,让他那颗心脏又超负荷工作起来,简直要从他胸口跳出来,到外面雪地里打几个滚才能安静。 “要……要什么奖赏?” “要到你里面去!” 老刘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根干透了的木头,雷正炙热的鼻息在脖子里,他再说一句说什么,自己就能哔哔剥剥地烧起来。 雷正把他身上每个地方都亲遍了,最后抱着老刘大肚子亲个不停,孩子似乎也感知了父亲的激动,轻轻地里面翻动。老刘早就软成了一池春水,任由雷正给他垫上枕头,任由他扛起双腿…… 雷正动作温柔,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两位父亲的欢乐,躁动不已,老刘不由得伸手,一遍一遍地抚摸他。雷正的手,覆盖在老刘的手上,一起轻柔地爱抚着小宝宝。 平安,真的一切都平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终于完结了,感谢一直以来的小螃蟹、Je、shan、太子、阿瓜、清露、可乐、山鬼、TT、hippo_zjj 、chunqiu1971、laihaiyan222、king2900189等等爱大雪的童鞋(大雪是老太太,还忘了哪些童鞋,请你表客气,用力抽打大雪吧)。特别感谢太子殿下给大雪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长评,和小螃蟹、sharonyang98 、林冰静给大雪滴地雷,第二位童鞋很眼生,第三位童鞋偷的友情票(谁?谁在放二泉映月?大雪我一点也不心酸,真的,一点儿也没有。) 众:去死,你以为你这是XX狗血颁奖典礼?还特别感谢…… 大雪:人家终于平了人生的第一个坑咩 众:你坑了我们这么久,你还有脸叫嚣…… 于是大雪捂脸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