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对头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作者:作者:宫槐知玉   文案:   沈家有个世代相传的木场。五年前,沈父遭人算计木场易主沈家没落。五年后,沈墨游走于各大流派间,翻云覆雨,机关算尽,只为复仇与收复木场重振家风。   直到有天,他发现死对头怀孕了,孩子好像还是他的?   戚云舒: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沈墨:[黑人问号脸.jpg]   →生子、受宠攻,强强,打脸、爽文   →甜宠苏苏苏文,甜度upup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墨、戚云舒 ┃ 配角:【预备坑:《妻乃裙下之王》甜宠苏文/强强/专栏可见】 ┃ 其它:   ================== 第1章 五年前那个沈家   “你这当真要去?”虎背熊腰络腮胡的男人神色间满是与他外貌截然不符的不安犹豫。   镇外,郁郁葱葱的木场旁,碎石小道的尽头,几间小屋稀松坐落,不大的篱笆院中两个男人隔着一道篱笆正在说话。   虎背熊腰的男人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比他稍矮些身形修长匀称的年轻男人。男人姓沈名墨,他五官端正,虽不能让人一眼惊艳,但他身上那份不俗的气质却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特别是那双眼,迎着朝阳而站的他整个人都被镀善玉成光晕,但唯独那双眼却依旧冷静尖锐,仿佛只与他对视便会被他看透。   “嗯,我已经决定了。”沈墨微颔首,不容拒绝。   对面虎背熊腰的男人见状张了张嘴,终没再劝,而是问道:“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知道地方自己去就好。”沈墨拒绝。   虎背熊腰的男人与他不同,他是附近木场里的伐木工,木场最近正是伐木季忙着伐木,可由不得他请假误了工。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就算不成也别太在意,毕竟……”男人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口,沈墨却懂。   又与他说了几句后,沈墨回了身后的小屋,拿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出门去。   沈家原本有个世代相传的木场,就是旁边山里那木场,但就在五年前,当时当家的沈父在赌木时招人算计一招错满盘皆输,把连同沈家木场院子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输了出去。   木场易主,沈家没落,最后还是在沈父昔日老友的接济下沈家才有了这么个小屋安身。   那之后,沈父一蹶不振,第二年便病逝,随后沈墨母父也随之病倒,撑了三年终还是撒手而去,只余下沈墨一人。   偏沈墨也没能熬过来,从小便娇生惯养的他在家中惨遭巨变双亲皆病逝后,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就选择了结束生命。   如今的沈墨已非昔日的沈墨,一朝醒来再世为人的他与原本的沈墨性格截然不同,性格沉着冷静也更为聪明,外人虽察觉,但都道他是经历巨变所以性格变化,并未多疑。   就连这次沈墨决定去应聘戚家那份木工的活,众人都只稍劝了两句,知晓他自有打算。   戚家,如今镇上的首富之家,甚至整个木工行业里都是有名有姓的一脉龙头大佬,也是接管沈家木场的人,沈家能落到如今的地步就少不了他戚家一份功劳。   沈墨进了镇,顺着街道一直走,很快便在尽头处看到一座青砖碧瓦的大宅院。他并未进宅,而是拐了个弯向着宅院一旁另一处门庭若市的小作坊走去。   戚家在木工行业越做越大,人手自然也随之紧缺,半月前戚家放出风声要招人,今日便是应聘的日子。   沈墨打量完这四处都堆满木材的小作坊后,按照规矩,把自己带来的两样东西按领到的号码放在了临时搭建的木板桌上。   戚家乃大家,想入戚家作工的不在少数,小小的作坊里硬是塞下了百来个四处赶来的工匠,那临时搭建的木板桌上亦是摆满了物什,小柜子小板凳的让人眼花缭乱。   众人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后,几个看着像是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开始挨着查看审核桌上那些东西。   一群五个人,一路看下来,偶尔问上一句,偶尔让身后跟着的人记上一笔,速度时快时慢。   沈墨来得晚,排到了后面。那群人看到沈墨这来的时候,已是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小半个时辰不停歇地走动和审核,上百个物什小件看下来,早就让五个人都已有些疲了,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掩饰不住的失落,看到后面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   特别是在看到后面等着审核的人已经所剩不多后,几人甚至有了几分草草了事的敷衍,直到走在前面的人来到沈墨面前后。   “这是你做的?”那人停下脚步,看着沈墨把自己带来的两样小东西打开又合上,两只眼睛都随之亮了起来。   来审核的五人都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工匠,入行最少都已十余年,木匠手里头的活没见过几万也见过几千样,唯独此刻沈墨展示的东西,他们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嗯。”沈墨点头,他由着两眼放光兴奋不已的五人把他带来的两件小东西拿在手里把玩。   沈墨带来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瞎掰凳,一个是将军案,一个打开来是凳子,一个打开来是桌子。   两样东西从中心工艺来讲其实都是一种结构,都是用一块木头在不进行切割断开的情况下内凿打磨的产物,只是外形不同,做出来的实物与用途也不同。   同样的手法也还能做出许多其它不同的东西,瞎掰凳和将军案只是最常见的。   来之前沈墨也想过做其它小物什,但最终还是选定了这,因为这东西看上去简单,事实上却考究到了工匠的所有基本功,用来应征展示实力再适合不过。   几人不愧都是老工匠,没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精妙,议论几句后竟也能说出个大概来,只是看着沈墨的眼神,也越发的惊叹与兴奋起来。   “这东西能留给我们吗?”为首的工匠问道。   沈墨眉头微挑,有些意外,“可以。”   见沈墨同意,几人立刻拿了东西往门外走去,似乎准备再回去研究研究。   跟随在几人身后一直拿着笔记录的人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片刻后,就在屋内已经吵翻天时,他又跑了回来。   再次回来,他让众人都散了,回去等结果,稍晚些时候最迟三天内会有人通知。   这意料之外地走向让来应征的工匠们都吵嚷起来。沈墨并未久留,观望了一会儿后便离去。   沈墨走得爽快,却不知他走之后作坊这边却闹翻了天。   几个老工匠还未审核完所有的东西就走了,剩下的人不满意,吵吵嚷嚷个没完。   被审核过的那些人也都有些慌了,戚家这次招人的名额一共才一个,就如今这情况来看,花落谁家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   作坊里闹腾,闹腾到隔壁戚家大院都听见了动静,戚家管家都闻声寻过来。   戚家管家已年过四十,身形不算壮硕,自小就一直在戚家做事,心思通透是个做事的人。   作坊吵闹不休,那管家立刻便过去查看情况,生怕扰了院子里正休息的主,戚家如今的当家戚云舒。   他本是不想扰了戚云舒休息,可自作坊回来时,戚云舒却已被吵醒起了床,正在洗漱。   屋内,戚云舒修长的手臂穿过衣袖穿上外衣,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把他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拨弄出来。   戚云舒虽已接手戚家七年有余但本身年纪却并不大,只因他乃是经商奇才,胆大心细少年有为,将将十几已为戚家家主。   戚家原本还没有如今的规模,是他接手后才慢慢成了如今的一方龙头。   外人都只知道戚云舒是经商奇才一手好算计,却不知道戚云舒还有着一张不输给他经商才能的好看的脸。   他那随意垂下的青丝前是一张俊雅冷艳的脸,鼻翼挺秀,薄唇微红如点朱砂,一双黑眸冷峻孤傲,整个人就如同水中月林中孤狼,只可望不可触碰。   “出什么事了?”戚云舒坐下,让管家帮他绾发。   “是作坊那边闹了起来,前些日子作坊缺人,便起了告示招人,今日来了不少人……”管家徐徐道来,连带着把沈墨的事也一并说了。他做事全面,沈墨的事早已经去打听。   闻言,戚云舒冷冷撩起睫毛,一双眸看了过去,漆黑的眸底疑虑凝起,“沈家?”   “是,就是五年前那个沈家。”管家顿了顿,又道:“那之后沈当家就一病不起,不到三年就病逝了,沈当家一倒,沈墨他母父也跟着病倒,如今沈家就只剩沈墨一人了。”   听管家这么一说,戚云舒倒是想了起来,沈家是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儿子。他们之前曾见过,但时间已久,那人长相他都已经记不得,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   当年他一手算计断送沈家百年基业,沈家木场改名换姓,带给戚家的可不只是锦上添花这么点利益,甚至戚家能有如今的程度都可以说是多亏了有那木场的存在。   那件事带给戚家的是莫大的好处,但对于沈家来说,却几乎等同于灭顶之灾。   他当初虽说并未赶尽杀绝,但也绝未心慈手软,沈墨父亲与母父病逝之事虽非他有意为之,但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正是因此,戚云舒才有些惊讶,沈家的人居然会来他戚家应聘木匠谋生?这倒是稀奇。   “工匠头子那边怎么说?”戚云舒眼帘微垂。   “这一批来的人里头似乎就看中了他。其余的本事都差着一大节,怕是难用上。”   “那就他吧。”戚云舒道,对此事他不甚在意,古往今来素来能者居之,若那沈家之子当真有这本事。   “是,那就老奴让他们通知下去了。” 第2章 你放开我[抓虫]   镇上作坊吵闹不休,沈墨倒是一点不心急,从镇上离开后他径直回了家。   离开小镇,顺着木场运输木材的大道向东走半炷香时间,再拐个弯儿走上一段,便能看见几间稀零坐落的已有些年岁的老屋。   到家,沈墨才进篱笆院旁边就传来一阵叫喊,沈墨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清瘦个子略有些娇小的男人正向着这边走来。   “我听说你去戚家那边找事做了?”男人看向沈墨的眼神充满担忧。   他个子本就有些小,来到沈墨面前后更显秀气,声音比起沈墨来也更为清脆些,少了几分沈墨声音的磁性沙哑。   他姓钟名希,就住在沈家隔壁,是早上那虎背熊腰络腮胡男人家的,按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早上那络腮胡子的侍。   双儿若只看外貌几乎与男人无异,但骨架身形却要稍小些,少有能长得高高壮壮的。除此之外,双儿五官轮廓也更为清秀,声音也要清脆些。   双儿嫁人,便称侍,妻妾侍,双儿嫁人后侍的地位比起妾来却还要低得多。   只因为双儿虽然有生育的能力,但是受孕几率却远不如女子,且生出来的也多是双儿。   再加上双儿数量不少,身段平板不如女子娇媚,还有着男人的那玩意儿,不招人喜欢,偏还不如男人有力气能务工做事赚钱养家。种种加起来,也就导致双儿地位越发的低贱。   双儿不许入仕,不许经商,甚至读书识字都是大户人家才能做的事情。在这世上能娶到女子是福气,但双儿却是几乎是个男人就能取上。   双儿贱娶贱嫁,娘家能给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算不错,夫家娶个双儿花不了多少钱,穷些的说不定还能捞点陪嫁多个劳力。   络腮胡子家,平时络腮胡子在木场里伐木赚钱养家,钟希负责家中所有家务事,还要顾着地里,忙时也去木场帮忙做点能做得动的赚钱。   对此,沈墨不予评论。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在那络腮胡子看来在外人看来,甚至在钟希自己看来,这一切就该是如此。   况且即使是如此,络腮胡子待钟希也已经算是不错,至少没打没饿着,好些人家根本不允许双儿上桌。   在这,双儿命比草贱,打死了自己家的双儿甚至都不用偿命,有些地方甚至还能买卖双儿。   除此之外,这世界与沈墨之前所在的世界也还有许多不同之处,沈墨所知道的那些历史这里都不曾存在,各种技术的发展也不尽相同。   就拿木匠工艺来说,便与沈墨所知的相差甚远。   在这里,木业依旧是建筑与日常工艺的主流,但在这里,建筑日常家具却多是用各式铁钉与木胶拼接黏贴制成。   要说便捷,那倒是当真要比沈墨所知的方便快捷得多,但要真比工艺手艺那就差远了,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沈墨之前拿去应聘的那瞎掰凳与将军案,放在这里能让人眼前一亮叹声精妙,但若放在沈墨所知的世界,却只不过是古人学艺时练手的玩意儿。   思及木匠的事,沈墨想到戚家与沈家那些事,思绪转了一圈,才又回到钟希身上。   “是去了。”沈墨答。   戚家和沈家的事情众所周知,钟希听说沈墨去戚家那边谋职,看向沈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担忧与不安。   “那怎么样?戚家怎么说?”   “应该成了。”沈墨道。   这并非他自大。撇去沈家和戚家的那些事不提,单从今天会场其他人拿出来的物什来看,那职位沈墨就势在必得。   这结果在沈墨决定拿出瞎掰凳和将军案时就已经在他预料之内,事情顺利发展,沈墨也没心思去沾沾自喜,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   沈墨准备拿回木场。那木场原本就属于沈家,况且他也确实需要一份产业或者一笔钱。   沈家落没后,沈父与沈墨的母父就相继病倒,几年下来早把这本就已经所剩不多的家磨耗得一贫如洗,以至于他如今是寸步难行,甚至就连之前制作瞎掰凳和将军案的工具都买不起,还是向络腮胡子借的。   对于沈墨的自信,钟希一直面露不安,络腮胡子傍晚下工回来从钟希口中听说这事后,亦是如此。   直到沈墨在两人拐弯抹角的宽慰中,如期等来了戚家来通知的人,两人才总算是收起了脸上的不安,转而一脸惊讶地看着沈墨。   知道事成,络腮胡子立刻来了劲,他拉着沈墨不让走,硬是要去庆祝一番。   沈墨推辞两句没推掉,也就跟着他一起向着镇上走去。   络腮胡子家就在沈家隔壁,两家院子挨着院子,站在自家院里对方客厅都一览无余。   在沈墨原本的记忆中两家来往不多,一是因为沈家是后面搬来的,二是因为沈墨因家境败落的事情一直抑郁寡欢性格阴沉不喜说话。   熟络起来还是在如今的沈墨醒来后,他不似原本的沈墨寡言少语,有时也会打探询问些这世界的事情,慢慢就熟了起来。   再加上大抵是因为沈家那些事触动了络腮胡子的同情心,这一家子一直对他颇为照顾。   到了镇上,络腮胡子直接拉着沈墨就去了一家他常去的酒馆。   酒家与络腮胡子熟悉,给在后院一个安静的角落收拾出了一张桌子,又送了碟花生米。   络腮胡子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坛老酒,便拉着沈墨落座。   络腮胡子常年在木场工作,喝酒避寒祛湿气,常年下来酒瘾大,一坐下便是两大碗下肚。见络腮胡子喝得豪迈,沈墨也跟着喝了两大碗。   酒下肚,话便上来,络腮胡子木场戚家地说道起来,说来说去终归是劝沈墨想开些,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莫介怀,好好活着才是真。   络腮胡子嗓门儿大,他的话酒馆后院围墙外都能听见。戚云舒领着几个过来看木材的老主顾在巷道中走动,听到那对戚家的数落,他嘴角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从其它省城过来看木材的几个老板闻声本准备打趣儿,一回头看见他嘴角的冰冷弧度,一个个的都安静下来。   戚云舒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却也有着一般人承受不住的家世背景以及冰冷强势,得罪他,在这行就别想再混下去。   “诸位,请吧!”戚云舒做出请的姿势。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处后门,镇上最大青楼的后门。   戚家所在的这镇子并不大,因为戚家做的木业这事儿就离不开木头,而木头长在山里,山多树多的地方总归繁华不到哪里去。   外面的人来这边看木料,戚家招待,镇里拿的出手的地方不多,这几人又每次来都喜欢往这跑,戚云舒也就随了他们。这里倒也适合谈事,两三杯酒下肚事情好办。   老鸨早就已经候在门边,见着人来连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各位贵客,来来来,这边请。”   上了楼,进了雅间,该放开的放开,没一会儿便热闹起来。戚云舒拒绝了身旁双儿的伺候,独自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个人搂着怀中的双儿调笑。   “戚当家的,这次鉴定会的事情可就这么说定了,这东西我们可要好的,差了我们可不买账。”   “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戚云舒应对自如,动作间却忍不住轻轻捻了捻衣袖,不知为何他有些发热。   “怎么,戚当家的不舒服?”有人察觉。   “这酒里有什么?”戚云舒视线环顾四周一圈,最后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   一旁伺候着的双儿见状立刻笑了起来,道:“这酒里头新添那些助兴的东西,不过戚当家的放心喝,这东西只对双儿有用。”   听闻那双儿的话,几个已经喝得上头的老板纷纷跟着暧昧的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戚当家的喝出问题了?”   “哈哈哈……”   酒过三巡,几人都拥着怀中的人回房,戚云舒才向着楼下走去,他从不留宿。   下了楼,从后门出去。此时天色已黑,戚云舒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向着镇外走去,绕小道回家。   离开热闹的街道绕到镇外时,戚云舒已有些意识模糊,他精致的脸上多出一抹酡红,那双本该透着几分寒气的眸子也氤氲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手脚更是酥软,仿佛随时都会瘫倒下去。   更让戚云舒有些崩溃的是,那处甚至传来一阵强过一阵令他耻不堪言的空虚感,恨不能有个东西塞进去填满才好。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异样的感觉,借着树林中微弱的月光意识模糊的向着戚家大院的方向走去,强装镇定那么久他已快到极限。   此行管家本该陪着他,戚云舒却因为几人都是老主顾又没出镇所以拒绝,此刻他已后悔起来。   就在此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戚云舒吓了一跳,他立刻戒备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阵脚步声,察觉到有人,戚云舒越发紧张起来,他如今的模样可不能被人撞见,若是传了出去……   戚云舒屏住呼吸正紧张,身前便突然传来一阵撞击的力道,黑暗中那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撞在一起,戚云舒吓了一跳。他身体本就异样,这一撞让他手脚发软一个踉跄,嘴上更是忍不住叮咛出声,“唔嗯……”   那人亦吓了一跳,手慌脚乱中听见那一声酥媚入骨的闷哼后动作僵了僵,随即连忙抬手环住就要倒下去的戚云舒,“你没事吧?”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脸挨着脸身体贴着身体,对方说话的声音几乎就在戚云舒耳边响起。   低沉沙哑充满男性气息的声音,还有那带着几分酒气的气息,以及那搂抱着自己的臂弯与支撑着他的结实身躯。这一切让戚云舒体内的血液在瞬间开始疯狂涌流,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身体更是无力发热得厉害。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害怕,却也让他心跳跟着开始加速,隐隐间心底深处甚至生出几分期待。   那种感觉不断的在他血液当中翻涌,不断的吞噬着他仅剩不多的机智,让他身体都轻颤起来。   “你放开我。”戚云舒吓得抵住对方胸口,用力推开。   黑暗中另一人未曾预料到他会突然如此,措手不及,再加上戚云舒又浑身无力几乎是靠着他才勉强站住,这一推,那人竟搂着戚云舒一起倒了下去,两人结结实实摔在了一起。   “唔。”被压在身下,戚云舒闷哼一声,随即再次挣扎起来。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两人身体摩擦,顿时越发难受起来。戚云舒难受,鼻间发出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难耐至极的哭音。   黑暗中另一人闻言,正准备推开戚云舒,唇上便是一热,戚云舒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第3章 怎么,不服   沈墨从小镇上出来时,络腮胡子已经喝撂下,沈墨只得把他留在酒馆过夜。   那酒的后劲比沈墨预料的要厉害得多,喝的时候不觉得,喝完之后酒劲上来肚子里都火烧火燎的。   沈墨顺着林间运输木材压出来的大路往回走的时候,整个人意识都已经模糊,在黑暗当中与人相撞时,沈墨才意识到自己醉的厉害已经走岔路。   黑暗中,沈墨试图找回理智,但这一切努力都在那不断贴上来的香软身躯与滚烫呼吸下化为乌有。   之后的事情他记忆已经模糊,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天色大亮时。   沈墨自林间杂草堆中坐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宿醉的头痛越发清晰。   沈墨揉着鼻梁环视四周,无人的林间,凌乱压倒的草叶,地上皆是疯狂一夜后留下的痕迹,但唯独不见另一人。   若不是留下的衣服当中有不属于他的亵裤,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昨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勾人鬼魅,才有了那番艳遇。   那亵裤昨夜显然是被当作抹布用了,上面有着好些污黄的斑点,更为显眼的是上面的落红,淡淡的腥味和草木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思绪都忍不住向昨夜飘去。   沈墨试图回忆,能想起来的却不多,他昨夜也喝的有些醉了,再加上夜里林间阴暗,他唯一还能清楚的记得的便是对方喉间发出的那一道道催人疯狂的低吟与求饶。隐隐间,还有着一抹木香。   沈墨穿好衣服后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定林中无人,他才收了东西往回走去。   此处与他所住的小屋已经不远,沈墨穿过林子没多久便回到家中。   这一路上沈墨都在揣测怀中那亵裤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思来想去他能确认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那亵裤料子极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了的,而镇上有钱人家不多。二则是对方应该是个双儿,沈墨虽然喝醉,但搂抱在怀里折腾了一夜的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印象。   不过对方醒来后便走掉,也不知道到底做何想。   回到家中,沈墨收拾了一番立刻向着镇上而去,昨日戚家来人传信,让他今日就去上工。   沈墨虽并未准备在戚家久留,但一开始就留下怠工的印象,总归不好。   迎着朝阳,他来到镇上那小作坊报道时,作坊中已经开工。这不大的作坊少了之前那百来余人如今倒是安静,只余下一屋的刨花与木香。   “来了。”在屋里拉锯裁木的学徒见沈墨进门,与沈墨打了声招呼后他又伸长了脖子朝着里屋叫了一声,“师傅,他来了。”   不消片刻,屋里边有人走出来,是之前审核员中的一人。   他带着沈墨在作坊里转了一圈,里里外外大致介绍了一番,又询问了一些沈墨关于木匠活的事,便招呼了刚刚的学徒过来,让他带着沈墨去裁些木料板子出来备着。   沈墨来应聘的是木匠的活,做的自然是木匠的事,在这木工全部都凭手工的世界里,断木裁板是再常见不过的活。   那学徒知道沈墨是戚家几个老木匠招回来的人,对沈墨颇为好奇,时不时便暗中偷偷打量一眼。   沈墨并未拒绝,而是主动与他聊了起来,这世界与他所知的世界相差甚远,想要在这一行站稳脚他也还需要学习和了解许多东西。   沈墨看着那学徒做了一轮活,向那学徒借了工具,去旁边搭了台子也开始忙碌起来。   那学徒以及在后方屋里的老木匠见沈墨并未带工具时眉头微皱,但见他开始做事后,微皱的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沈墨裁木打板用的手法虽然与他们微有些不同,但做出来的活却无疑都是极为漂亮的。   他裁出来的木板板面平整,线条漂亮,再加上那速度,看得一旁那学徒再叫沈墨时都带上了一个哥字,沈哥沈哥的叫得欢快。   沈墨在作坊前方屋里忙碌,作坊后方后院中,三个远远看着这里的人脸色却逐渐变得铁青。   “就是他?我看也不怎么样,戚家到底什么意思?”一个身着青衣五官方正的男人双手背在后面,言词间颇有几分不服。   “你说这戚家是不是故意要给我们难看?就找了这么个人,这要传出去那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怎么看咱们门派?”另一个比他年轻些,一样满脸挑剔的男人搭腔。   最后另一人正准备也说点什么,就看见作坊里有人出来。   出来的是戚家负责这边作坊的老木匠,他已年近五十,头发花白,但因为常年做着木匠的活身体一直练着,看着倒是颇为精神。   “你们有什么事?”老木匠是被人叫出来的,听说这三人来找他。   “不瞒洪老,我们三人这次来是想向你讨教昨日之事。”为首的男人对着戚家洪老抱拳鞠躬,十分恭敬。   “怎么,不服?”洪老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还请洪老给个明白话,让我们明白到底是哪一点不足,回去也好给师傅他老人家一个交代。”为首的男人愈发不服起来。   这次戚家招人,他与他两个师弟在他们师傅点头后都来了,来之前三人信心满满,只觉得这次的名额肯定非他们三人莫属。   至于花落谁家,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但总归不会被这样一个名不经久传的毛头小子抢了去。   他们并非无名小辈,三人十几年前就拜在他们如今师傅名下,而他们的师傅,可是赫赫有名的木匠流派掌门。他们的秦派,在这木工这行业里,外人就算没见过那也绝对是听过的。   如今就这样莫名被人抢了名额,三人自然不服。   洪老冷笑一声,转身回屋拿了昨天从沈墨这里拿到的将军案递了过去。   “这是?”三人昨天也在作坊里,此刻一眼就认出这东西,纷纷围了上来。   沈墨做出来的那将军案只有抽屉大小,拿在手中便能施展开来,三人掰开又合上琢磨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   “这东西你们就带回去吧。”洪老转身往回走去,这东西他昨夜已经研究透彻,早上已经上手。   三人看着手中的将军案,脸色阴沉。   “你们怎么看?”其中一人问。   “要我看,不过就是投机取巧罢了,就这玩意儿,你我谁做不出来?就算是咱们门里资质最差的,我看都能做得出来。”   “我也不过如此。”   为首那人原本还有些惊讶与这东西的奇妙结构,毕竟这东西不见一根钉也不见粘合的痕迹,说是木匠活倒更像是雕刻出来的,这会儿被旁边两个师弟这么一说,再看向手中东西的眼神也更为挑剔不喜起来。   三人都已经入行十多年,理解能力虽然慢了些不如洪老,但这么段时间琢磨下来也已经看懂八分。   看懂,就觉得手中的东西越发不入眼,也越发不服,最终甩袖离开。   沈墨之前一共拿出两样样品,一是将军案一是瞎掰凳,将军案洪老留在了手里,另一样瞎掰凳却是被审核的另外几个老木匠带走。   戚家家大业大,这镇上的作坊其实算不得大也算不得多有名,戚家这镇上主要的生意家业是木场,而工匠聚集的作坊则是在附近另外一个更大更为繁华的城里。   之前来这边审核的老木匠把东西带回去后,琢磨完了,也给手下徒弟开开眼界。   与那不服气去找洪老评论的三人不同,戚家作坊里倒是因这东西掀起了一阵小热潮,众人都惊讶于这东西的独特构造,纷纷琢磨仿制。   几个老木匠也并未阻止,让众人练手学习。   戚家作坊,一个一身干练衣装的男人把手中的瞎掰凳拿起来看,另一只手已经习惯性的摸向挂在腰间的卡尺,比划着就开始量尺寸。   “怎么,喜欢?喜欢就送你了。”戚家作坊的工匠头子笑笑。   “当真?”干练衣装的男人眼睛一亮。   “拿去拿去,反正我这里还有好些。”工匠头子挥挥手。   自从他把这东西带回来,作坊里的人就都在琢磨。   不过这东西做起来比看着要困难得多,若没有一定的本事和经验,光是画线构图就足够难倒一片,所以这快一天时间下来真正做成功的却只有几个。也是因此,众人越发的重视起来。   干练衣装的男人得了东西,拿了尺子一边比划一边往回走,嘴上也念念有词,心中更是跃跃欲试。   走了一段,那人又倒了回来,问了那瞎掰凳的来历和沈墨的名字后,这才又离开。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天色逐渐暗下来时,沈墨告别了作坊中已经与他熟络起来的学徒,回了家。   吃完饭,在院子当中看见隔壁下工回来的络腮胡子,沈墨才又想起昨晚的事。   沈墨主动搭话问了些关于镇上的新鲜事,络腮胡子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惊讶,镇上今天相安无事,似乎昨夜沈墨树林相遇的人并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沈墨又拐弯抹角试探着询问了络腮胡子若双儿失贞会如何,却换来钟希的一阵惊叹。   这世界对双儿极尽苛刻,若是双儿未嫁娶便失身,被发现招人唾弃是小,若是传了出去是要拉去打死的。就算免于一死,也不可能再嫁他人。   沈墨闻言,只觉头痛。 第4章 绝不能被发现   “怎么,难道你……”络腮胡子神色都暧昧起来。   “我只是随口问问。”沈墨面上镇定,心中却已有些乱,“对了,我听说过段时间镇上有个什么比赛?”   “比赛?你是说戚家举办的那鉴定会吗?”络腮胡子问。   “我只听说过段时间戚家会举办一次比赛。”沈墨道,正是因为这一次比赛,戚家才在前些日子突然招人,镇上也因为这个的原因而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多了不少陌生人。   “那应该就是了。”络腮胡子在木场做事,也是戚家的工人,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倒是要比外人清楚些,“那鉴定会每隔三年戚家都会举办一次,说白了就是为了卖木头……”   戚家木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一批木料,好坏都有,量也大,为了多招揽些客人卖出去,戚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拿出一些好料子来举办鉴定会。   鉴定会当天会由戚家给出一批料子,让众人鉴定是什么木材、产地以及多少年份等等。鉴定会一共分三场,最后的赢家只要能够鉴定出戚家最后给出的镇会宝,便可以分文不出直接把那木料拿走。   不过鉴定会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必须得有戚家发出去的名帖才行,而戚家发名帖的对象多是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再加上戚家出手的东西都非凡品,所以每次鉴定会都很热闹,看热闹的人也很多。   “戚家也当真是财大气粗,我记得上一次最后镇场子的是块黄花梨木,你知道当时这事有多轰动吗?来参加鉴定会的人都直接傻眼了疯了。”说起当年的事情,络腮胡子声音拔高许多,兴奋起来。   沈墨虽然无法得知当初到底是怎样的盛况,但仅从黄花梨木这四个字,就已经感受到了许多东西。   黄花梨木即使是在沈墨的世界也是极为珍贵稀有的存在,一块上好的黄花梨木甚至能卖到十几万的价钱,戚家却拿来送人,当真当得上一句财大气粗。   “因为上次那黄花梨木的事情,这次鉴定会也格外受重视,甚至好些个没有名帖也不买木头的人都跑了过来,就为了开开眼界。”   沈墨提起这事原本只是为了转移络腮胡子的注意力,如今他却上了心。   “名帖除了戚家发的,还有其它办法能拿到吗?”沈墨心思转动,他如今正需要这样一次机会。   有上次的事情在,这次戚家拿出来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会是凡品,若能拿到那镇场子的料子再转手出去,困扰沈墨的许多事情都能得到缓解。   即使失手不能拿到东西,只是参与,也能近距离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料子工匠的事情,开开眼界。   “你想参加?”络腮胡子先是一惊,随即了然,沈墨如今手头上可不宽裕。   沈墨虽入了戚家做事,说出来不乏羡慕的人,但他手头上却连一套木匠工具都没有。   络腮胡子是伐木工,他做不来什么木匠的活,可对木匠的事儿却不陌生,毕竟也算是半个同行。   都说搬家的木匠要饭的漆匠,就他所知,但凡是个能揽活的木匠,那接趟活光是斧子、锯子、刨子、凿子这一套东西下来就跟搬家似的,没有简单了事的。   老木匠更甚,光凿子都能有一两百把,还不重样,能给堆成一座小山,这还没算其它斧子锯子。   他们这的铁不算太贵,可这么多东西备下来,莫说沈墨,他都头痛。   “名帖没有固定姓名,是可以转手的,鉴定会只认名帖不认人,但戚家发名帖的对象都是不缺这个钱的业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你还是不要想了。”络腮胡子劝道。   抱着沈墨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有为名的也有为财的,但名帖的价位这些年下来早已经常被炒得如同天价,就算有人出手他们这些普通人也根本买不起。   沈墨琢磨一番,也知道这事没有其它办法,只好作罢。   为鉴定会的事情头痛的并不只有沈墨,镇上戚家大院里,戚家当家戚云舒此刻也是剑眉轻蹙,眉宇间是解不开的忧愁。   鉴定会的事情是戚云舒想出来的主意,这主意也确实起到了它该有的作用。   自从有了这鉴定会,木场的生意是眼见着的年年翻倍,原本籍籍无名的沈家木场如今也在他的经营下扩大数倍,名气更是暴增。   这几年里的,他们这个方向的木料基本都是他戚家出的。   木场名声大噪,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更多许多,这次的鉴定会就是个问题。   上一次戚云舒拿黄花梨木做压轴,轰动一时,现在鉴定会又将近,这次要拿什么做压轴戚云舒却有些犯了难。   上次的黄花梨木已是木中极品,想要再更胜一筹戚家倒也不是拿不出东西,但以却有些不值当。他到底是做生意的,自然利益为上,没理由以多博少。   “少爷。”管家端着一碗清热祛火的汤进门来。   管家是个双儿,自小就在戚家做事,一开始本是跟着戚云舒的母父,后来戚云舒出生才跟着戚云舒照顾他。   戚云舒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间本就比外人多几分亲昵。特别是戚云舒的父亲与母父都相继离世后,两人更是亲近,他对戚云舒私下里也还是小时少爷的称呼。   “有事?”戚云舒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捏鼻梁。   管家自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戚云舒,“老奴刚刚去旁边的作坊询问关于鉴定会准备的事情,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特意带过来给少爷你看看。”   管家带过来的东西是一个尚未细抛上漆的将军案,是作坊里洪老按照沈墨之前给他的将军案,模仿着做出来的。   东西虽然还未细抛上漆,但已初具雏形,看得出其中精妙之处。   戚云舒乃戚家当家,对木匠工艺自然不会陌生,他把玩片刻便明白过来,手里头这个能掰开组合成小桌子一样的东西,竟是没有一颗钉子一处粘合之物。   那东西本不大,合上时不过砚台大小长长方方的一块木头,展开后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缩小的小桌案。   这东西构思极其巧妙,每一处的裁剪都恰到好处,甚至就连期间的花纹雕饰都被算计其中契合无比,整个构造精妙无比,颇有意思。   管家见戚云舒眼中有惊讶浮现,他才解释,“这东西就是之前沈家之子拿来应聘的玩意儿。”   “东西确实是妙。”戚云舒不吝夸奖,有些另眼相看。   见到那东西,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戚家那几个老木匠这次这么爽快就答应让外人进戚家做事,要知道那几人眼光可是出了名的刁钻,他原本都不抱希望。   戚家出名的并不只有木场,木场的生意还是戚云舒接手戚家之后才慢慢发展起来,在此之前戚家原本是做木匠的活,手底下有着好些作坊,在家具市场和建筑业都有涉及,是老口碑。   撑起这些的除了戚家当家的本事,还有就是各个作坊的工匠头子的手艺。这些人入行多年技艺精湛,眼光自然也高,一般的人根本看不上眼。   招人的告示发出去之前,戚云舒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着试一试,所以之前管家告诉他几人竟然轻易松口,他才惊讶。   “他今日已来上工?”戚云舒放下将军案。   “是。”   “如何?”   “听洪老说,手艺确实还行。”管家原话转达。   洪老就在他们院子旁边的作坊做事,平日里多与木场和戚家大院有接触,脾性他们都了解。   能从他嘴里说出一句还行能让他认同,就已经代表着很不错,至少很和他胃口。   戚云舒拿了一旁的汤,白瓷汤勺在水面滑动,舀了半勺递至嘴边。汤匙色白,被戚云舒红唇轻含,顿时失了光泽黯淡下去。   管家移开眼,戚云舒近两年来出落得越发漂亮好看起来,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都忍不住有些脸红心动。   “对了少爷,昨夜您是出什么事了吗?我见着你早上才回来。”管家隐隐有些担忧。   戚云舒昨夜一夜未归,直到早上天微亮时才一身狼狈的从后门回来,可把他给吓坏了。   戚云舒如今双亲都已不在,他隐瞒双儿的身份接手戚家家业,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苦苦撑着,本就已经叫他心疼万分,这要再出了事,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母父?   闻言,戚云舒动作不易察觉的顿了顿,脸色在刹那间就白了几分。那瞬间,他只觉得从早上起他就一直努力忽视的某个位置,又开始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从未被使用过的地方被粗暴对待一夜,早已经红肿不堪,隐隐间甚至还传来阵阵撕裂的疼痛感。仅是坐在这里就如坐针毡,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   每每感受到那种感觉,戚云舒一张好看的脸就忍不住的一阵泛白与发青,紧随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羞赧以及懊恼。   昨夜的事情他记忆犹新,黑暗中那人每一道呼吸每一个抚摸的动作每一次令人窒息的亲吻,甚至连那更羞人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掉。   更让戚云舒崩溃的是,昨夜的事可以说是是他自己挑起的,如果不是他黑暗中搂住人不放又那般放浪勾引求欢,兴许一切本不会发生。   “少爷?”   “我昨晚喝得有些多了,就留在镇上休息了一夜。这里没事了,你去忙吧。”戚云舒故作镇定。   管家离去,戚云舒冷俊的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慌乱来,这件事绝不能被人发现。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双儿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怕是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会想方设法把他拖下戚家家主的位置,然后压在身下尽情凌辱让他生不如死,只能如同一只狗一般取乐于人。   只因双儿命比草贱,他就必须屈居与人身下婉转承欢,甚至连反抗都不会被允许。   思及至此,戚云舒眼神多出几分冰冷的狠绝,若是那样,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5章 你想比什么?   次日,晌午时分,与戚家大院仅一巷之隔的戚家作坊中,沈墨放下了手中的刨子拍拍身上满是木屑的衣服,正准备向门外走去,一旁洪老带的学徒就凑了过来。   “沈哥,要去吃饭,咱一起?”那学徒笑笑,“嘿嘿,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   “什么事?”沈墨带头往门外走。   沈墨家中中午不开火,他都是在街上解决午饭的。   “是关于你之前说的那锯子的事情的……”   这学徒年纪与沈墨相当,却已经跟在洪老身边有十年左右,对木匠行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解,为人热枕,沈墨也喜欢与他聊天。   两人来到街上,选定一家小饭馆,一前一后的进了门。那学徒做东点了几个小菜,便拉着沈墨聊了起来。   沈墨做工的手法与他们不同,那学徒第一天就发现了,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知道沈墨用的工具和他们用的也有些不同后,顿时就更加来了劲。   两人正聊着,桌子对面就有人坐了下来,沈墨一开始还以为是拼桌的食客,抬眸间对上对方那毫不客气的眼,他才明白对方来者不善。   “几位有事?”   在沈墨对面的是三个年龄比他稍大些的男人,三人手脚有力,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方便行动的劲装,看样子不是同行也该是做工的人。   “你这家伙,连我师兄都不认识?你是故意的吧!”沈墨的话一出口,三人中就有一人跳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拍桌子。   “我为什么要认识?”   “你——”   “好了,师弟。”被称作师兄的男人挥了挥手故作大度,一张脸脸色却比他师弟还要更加难看。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沈墨声音冷了下来。   那师兄见沈墨似乎真的不认识他,额上青筋浮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按耐怒气,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离开戚家。”   “什么?”   “我让你离开戚家作坊,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去辞工。”   “我为什么要离开戚家作坊?”沈墨被他逗笑。   “你不过是投机取巧才进了戚家,我给你这次机会就已经是客气,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大师兄拍案而起,他动静不小,引得在饭馆吃饭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我投机取巧?”沈墨莫名其妙,他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投机取巧了,更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与面前的三人有过接触。   “这次戚家招人,如果不是你投机取巧,名额怎么可能会落到你头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三人说起这件事情就越发愤愤不平,他们那天从洪老这里回去后,越想越觉得意难平。   那东西他们已经见过,若说有多稀奇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如果重来一次让他们精心准备一番,他们必定不会输给沈墨。   “原来是不服。”沈墨明了。   “你——”被沈墨点破心事,三人脸色顿时胀成紫红。   一旁跟着沈墨一起出来吃饭的学徒被这么一提,总算是认出三人来,“你们是前些日子来应聘的秦派的人?”   “哼,没错,算你有眼色。”被提起自家流派,三人昂首挺胸脸上尽是自得之色。   他们秦派传承至今已经有百年之久,在木工行业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他们的师傅,那可是有名有姓的。   “秦派?”沈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词。   正骄傲的三人见沈墨连这都不知道,一张脸越发狰狞扭曲起来,被沈墨气得不轻。   那学徒连忙解释,“秦派要算起来离咱们这里也不算太远,是东边的一个有名的流派,出了好几个厉害的木匠,已经有些年头。”   “没错,秦派如今的掌门就是我们的师傅。”   “有名的流派?那你们来这里也是为了参加不久之后的鉴定会的?你们有名帖?”沈墨微微眯眼,他想到了什么。   “是又怎么样?”那师兄嘴上说着脸上尽是嘚瑟之色,能拿到戚家名帖本就是一件值得炫耀之事,虽然这名帖还是因为他几个师兄都没有空去才落到他手上,但这又如何?   “既然如此,要不咱们赌一场?”沈墨打量着面前的三人,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正愁没办法,没想到这几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什么?”   “我们赌一场,如果你们赢了,那我就按你们说的立刻去戚家辞职,但如果要是你们输了,那你们的名帖就归我了。”沈墨道。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事关名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沈墨见状,冷哼一声,激道:“怎么,刚刚不是还说我投机取巧才赢要我好看,现在就怕了?”   “谁怕了?比就比,你想比什么?”那师兄立刻被激怒。   “既然要赌,那咱们就赌‘眼’吧!”沈墨笑道,这可是他们自己死乞白赖凑上来的,输了也怪不了谁。   “好,就赌这个。”那师兄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从小接触的木料可谓多不胜数,早已经对木料这东西熟悉无比,沈墨要和他比这个,那根本就是找死!   旁边两个秦派的人原本见他们师兄要拿名帖和沈墨赌还有些不安,这会儿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沈墨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个自取其辱的傻子。   “那就这样定下了。”沈墨亦笑。   所为赌眼,其实就是木匠行内互相较量的一种方式,除了眼之外,还有手和心两种。   赌眼指的是用眼睛去看去鉴定去辨认,以此判断各种木料的品种、材质、;年份、产地等一系列。   赌手指的则是木匠手上功夫的厉害程度,匠人匠人,到底还是离不开一双手。这个比拼的就是制作出来的成品以及细节的处理。   至于心,指的就是构图设计了。看到成品后推测出其构图不难,但要设计构图出新的完全合理并且更加好的东西,那就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了。   这三种方式,其中又以第一种赌眼最常见。   因为这种方式有准确的答案能分出个对错高低,也不需要太多人来评定结果,什么时候都适用,不像其它两样需要他人来鉴定偶尔还会出现难以分出高低的情况。   “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赌?”   沈墨回头看向一旁的学徒,后者立刻道:“我回作坊去问一下师傅,看能不能借用一下作坊。”   要赌眼,肯定要有各种木头料子才行,两方分别去找料子再给对方鉴定的方式太耗时间,戚家作坊是个很好的选择,那边肯定有各种各样的料子。   对于沈墨他们要赌眼的事,洪老并未拒绝。现在还在午休时间,只要沈墨不耽误正事便好。   这件事情发生在饭馆,沈墨带着三人来到作坊时,身边已经跟了好些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   一群人进了作坊,立刻帮着搬了桌椅过来,在屋子中间摆上了两个长长的桌子,供待会儿拿出来的料子摆放。   作坊离戚家大院只有一巷之隔,这边一热闹,戚家大院那边便能听见动静。   戚云舒从管家的口中听说沈墨要与人赌眼,与他赌的人是秦派的人,赌的东西更是他戚家的名帖后,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惊讶。   秦派戚云舒是知道的,近几年来虽然已经有些不如人意,但到底也算是个传承了百年的门派,肚子里也是有些东西的。   和秦派的人比可不比和普通工匠比,大门派的弟子大多见多识广,对木料十分熟悉且精通,普通人想要赢他们难度会大得多。   沈墨来戚家谋事就足以让他记住他,将军案的事情他也确实是对他有几分赞赏之意,没想到如今竟又带给他一份惊喜。   “要老奴去阻止吗?”管家询问。   这镇子紧挨着戚家木场,戚家又是以木业为主的大家,来往的都是些木匠手艺人,所以镇上的人或多或少也都沾染了些木业的兴趣,对围观别人赌木这事儿可谓是兴致高涨。   沈墨他们的比试这还没开始就已经闹得戚家院子这边都能听见,这要真的开始了还能更热闹许多,戚云舒不喜太吵闹。   “不用了,让他们比吧!”戚云舒支着下巴的手轻轻滑动,食指的指腹抵在了唇边,“对了,咱们府上是不是还有几块好料子?”   “是有。”   “让人送过去。”戚云舒道。   管家有些惊讶。戚府收藏的料子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普通货色,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绝非凡品,平日里外面的工匠想要看上一眼都难,更别提借给别人去赌眼。   虽然他还未与沈墨见过面,但这几天的事情下来他倒是对沈墨这个沈家之子有了几分好奇,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管家收起眼中的惊讶,立刻让人安排,看着下人把选出来的几块木料送过去,管家又回头看向戚云舒,“少爷,您要过去看看吗?”   这种类似于鉴定会的比试在他们这一行内不少见,不过作为戚家家主的戚云舒,参加的多是些大型的又或者业内老行家的交流会,这种不入流的他少有理会。   管家本以为戚云舒不会去,却不想他思索片刻后,竟起身向着作坊那边走去,“去看看。” 第6章 赌眼   作坊里,平日里用来做工的屋子此刻已与之前不同,屋里原本摆放着的方便做工的架子桌子都已经堆放到墙壁边,屋子中间空了出来,只摆了一张长长的由板凳和木块搭建而成的凳子。   那长长的凳子上分放着三块用白布遮掩起来的长长方方的东西,下面便是几人接下去要赌眼的木料。   东西准备好,被请来坐阵的洪老在前方的太师椅上落座,跟在他身旁的学徒上前一步,看向沈墨和对面的三人,道:“你们谁先来?”   赌眼的规矩业内的人都懂,按规矩,两方接下去会分别鉴定这三份料子,从品种、年份、香气、木纹、材质、材色、油性等各方面各自给出相应的鉴定结果,对得多的那自然就更胜一分。   鉴定木料好坏需要从很多方面去鉴定,但也不是说的越多越好,多说也容易多错。   “请吧!”三人中为首的师兄对着沈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师兄姓白名浩,是秦派如今的掌门秦东来的第十一个弟子。三人中他年纪最大最早入门也是最见多识广的人,这次的赌眼就是由他来和沈墨赌。   沈墨并未推辞,他在围观的众人注视之下走上前去,来到第一块木料前站定。   为了方便做事,沈墨身着一身暗色劲装,衣服上还带着些早上做事时留下的木屑,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但此刻他脸上却并无任何狼狈之色。   他信步游庭,神情坦然自若,一身外漏的自信凛冽之气张狂着,脸上那似有若无的自信笑容衬得他本就深邃的眉骨越发深邃,让人都忍不住跟着静下心来。   学徒动作轻巧的把盖在第一块木料上的布取下来,白布取下,下方的木料立刻露了出来,那是一块才裁过的料子。料子面上粗糙,整体呈长方形,长两米,宽五寸,高一寸多点,是块板料。   木料一露出来,四周便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细碎声响,来这看热闹的多是对赌眼有些了解的人,对木料自然也陌生不了。   这第一样拿出来的料子是块板料,并不稀有,好些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块槐木。他们镇子隔壁的木场里,每隔几年就能出一批。   沈墨上前一步,他微微俯下身去仔细观看了一番,然后又用手指轻轻摩擦料子表面,随后又把料子翻了一个面,看了看上面的年轮纹路,最后才放下。   沈墨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动作轻缓有序,不紧不慢,花了些时间,等沈墨看完退到一旁让白浩去看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有些急了。   这料子看上去就是块普通的槐木,就这样沈墨还用了这么多时间去看,着实让人有些担忧。   白浩上前只绕着料子转了一圈,便回头轻蔑地笑着看向沈墨,“我好了。”   在白浩看来,这料子是什么东西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沈墨那般磨蹭费事。   白浩这一轮看下来几乎没用多少时间,这也让周围本就有些替沈墨担心的人越发不安起来。   那不安并未感染到沈墨,见白浩好了,沈墨又来到木料前,他道:“这是一块栗子木。”   “哦?”学徒笑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听说不是槐木,纷纷张头探脑,却听沈墨又道:“这料子乍一看是和槐木有些相像,但却并不是槐木而是栗子木。槐木纹理直且均匀,敲打时发出的声音清脆,要辨认很容易。栗子木和槐木长的很像,声音也像,这一块木头虽然有着槐木的特点,但气味却微有些不同,是栗子木所特有的栗木味道。”   除此之外,槐木和栗子木也还有好些不同之处,例如木茬的大小和韧性以及手感。沈墨并未一一道明,只因为这第一道料子实在有些简单了。   白浩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槐木,沈墨也不例外,他几乎是在学徒揭开白布时就已经确认,只是他并不如白浩那般武断,所以才又确认了一番。   “他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块栗子木,而且应该还是新出的。”白浩道。   学徒闻言回头看向身后的洪老,洪老点了点头,这一关两个人算是都过了。   第一关洪老也没放什么难以辨认的料子,这料子除了和槐木有些相似之外材质年份也都没什么特点,只是让两人热热手,接下去才是重点。   学徒见状,走到一旁,又揭开了第二块木头上的白布,这一次白浩先上前去。   这一次的料子和之前的就不同了,这块料子明显是块老料,看样子应该是从什么门上取下来的门板,表面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样的痕迹,那是木料在放久了之后被氧化的痕迹。   料子呈红褐色,结构细腻,纹理密直通达。这料子做门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但却并未发生变形的情况,线条依旧还是很直。   白浩一套功夫做下来,动作神态已不如之前的随意,显然是因为这料子已经有些久表面被氧化变了色,弄得他有些不敢确定。   待到白浩结束,沈墨再上前时,白浩额头已经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要辨认木料的好坏与品质,眼睛直接的观看占了很大一部分重要因素,若眼睛不能看了,只能凭借其它手段断定这木料的品种材质,那困难度就不只是翻倍了。   天下木料千万种,材质声音以及触感相似的多不胜数,而这种时候,往往眼睛能看得见的纹理与色泽便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第二块料子虽然隐约能够看出颜色与纹理,但是因为表面都已经脏了,看得也不清楚,赌眼时也不可能拿刨子来上几刨子给它刮个干净,所以难以鉴定的程度直接连翻数倍。   白浩退后,沈墨上前。   屋子里此刻一片死寂,见白浩额头渗汗,围观的众人都察觉到些异常,所以纷纷屏息以待。   众人屏息以待,却见沈墨上前之后竟然又是之前那一套动作,闻一闻,摸一摸,翻个面再看上一眼,然后竟就这样完了。   沈墨一套动作与之前完全一样,看得围观的人细细碎碎的碎语一片,也看得白浩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之前那显而易见的栗子木沈墨这般鉴定法,这让他都没甚把握的木板沈墨也这看法,他到底是真的能轻易鉴定出这料子还是装腔作势?   “如何?”学徒看向白浩。   这一次是白浩先,所以得由他先说出鉴定结果,若出了差错,只会让沈墨捡了便宜去。   事到临头,白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这应该是块红松木,是块好木头,红松材质轻软结构细腻,纹理密且直,木质本身呈现暗棕色,这料子占全了。”   学徒不语,只是又看向一旁的沈墨。   “这确实是一块红松木,而且是一块已经用了有三十年之久的红松木,红松木外形美观又不易变形,且耐腐,想来也是因此才被选作门板。不过这块红松应该已经不能再用了。”沈墨道。   沈墨话音落下,学徒和洪老还未开口,白浩已经忍不住出声,“你凭什么说这木头已经不能再用?”   白浩断定这木头是好料子,沈墨却说这木头已经不能再用,这分明就是在跟他对着干。   “我也想知道你凭什么断定这木头用了已经有三十年之久?”洪老出声。   沈墨并未卖关子,他走到料子前伸手用食指指腹轻轻在门面上划过,划出一道隐隐的手指印。这料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应该是已经在仓库放置了一段时间。   “红松木耐腐性极好,一般情况可以存放许多年不变质变形,但这块门板并未变形表面却已经腐朽成这样,只能说明并非是自然腐朽,而是有外因在。”沈墨看向洪老,见洪老没有搭话的意思,才又接着道。   “这木板应该是收自南方,南方湿气大,特别是春冬两季,潮气最容易吃木头。不过即使是如此,要变成这模样最少也要三十年的时间。这就是我为什么断定它最少已经有三十年的原因。”   “我之所以说它不能用已经废了,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潮气最吃木头,时间一久,被腐蚀的就不再是表面,我估计这木头就算裁开,前后两面也已经被腐蚀变质。”   这红松木板是门板,厚度不多,除去前后两层被腐蚀掉的,剩下的那点心料最多也就做个薄板或者什么小物什,这还要看运气,若是里面有霉斑,那薄板都做不了。   “这一切不过就是你自己的猜测。”白浩冷笑,不服气,“这木头确实被腐蚀过,你说有三十年我也就认了,但你说里面已经被腐蚀到无法用了,我却不能赞同。”   这料子白浩刚刚也研究过,表面确实被腐蚀过,可是也仅止于表面那层,根本没有沈墨说的那种腐蚀到里面的情况。   沈墨胡言乱语,他自然不认,不可能他都没看出来的东西这无名无姓的家伙却看出来,还只是那样随意看看。这么一想,白浩越发笃定沈墨就是在胡打蛮缠。   被质疑,沈墨并未回话,他只是一脸淡然地看向坐在上位的洪老。   见比赛有了分歧,围观的人一个个的却是来了兴致,这赌眼赌眼,最有意思的就莫过于有分歧有不同意见,这要整场比赛下来大家都意见一致,那还有什么看头?   眼见着屋内气氛逐渐紧绷,白浩两只眼睛都已经开始猩红,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洪老突然开了口,他道:“你去把那木头劈了。”   洪老的话是对那学徒说的,话一出口,白浩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这料子若是还能用的好料子,也算是块不错的老料子值些钱,一般情况是断然不会让人随便就劈了的,要鉴定也是拿袍子刮去表面那层腐蚀掉的料子,除非…… 第7章 那人是沈墨   听闻洪老的话,屋里的人都是一惊,就连那学徒也是如此。   这木头可是红松木,而且还是老料子,不说价比金贵那至少也是值些钱的,就这样劈了?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脸上皆是惊讶之色。白浩更不用说,早在洪老的话出口后他脸色就连翻变化,早已经是毫无血色。   学徒犹豫地看了一眼洪老,还是走到一旁掏出了平日里用的斧子。他走上前去把门板竖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洪老后,才卯足了劲劈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后,上好的一块门板被劈成两块,扬起的木屑在空中卷起又落下,传来一股灰尘的味道,众人此刻却已顾不上这些,都纷纷朝着落在地上的那料子看去。   “还真发霉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屋里顿时便炸开了锅。   只见学徒劈开的那红松门板裂缝处,确实是有从外面向着里面腐蚀的痕迹!   那门板本来不算太厚,腐蚀的痕迹几乎占了一半还要多,剩下的料子就如同沈墨说的没多少。而且从裂口处还能隐约看见几块贯穿的霉斑,算是把那剩下的好料子也都全毁了。   “这怎么可能!”白浩上前两步,夺过了学徒手中的半块料子放到一旁的桌上看了起来。   秦派另外两个人见白浩竟然输了,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之前赌眼,所有的本事都只能用在眼睛鼻子和手上,只能看摸闻不能动,如今料子已经废了,三人去旁边拿了工具一阵折腾,除去表面那层污垢后,面板下的腐蚀痕迹全都显露出来。   那一块块黑色的腐斑就如同一个个巴掌,啪啪地打在白浩的脸上,扇得他都有些懵了。   此刻的沈墨静静地站在一旁把一切尽收眼中,他脸上依旧还是之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他面上平静,那双黑眸中却透露着无法击溃的自信与狂妄。   与他赌眼,不自量力。沈墨不敢说自己这一点有多厉害,但自他入这行以来只要是赌眼他就没输过。   “还比吗?”沈墨看向白浩三人。   白浩之前也挺狂,奈何只是个半吊子,如今这一输早已经脸上无光。再加上他一直嚷嚷着自己是什么秦派弟子,一副了不起的做派,这若再输那就真的要颜面扫地。   “比,当然比!”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白浩牙缝间挤出。   知道比赛继续,学徒把那劈开的门板收到一旁,走到了最后的那白布前。   沈墨自觉地走上前去,这一次轮到他先来。   白浩屏住呼吸,垂下的双手掌心汗湿,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输。   这不光是关系到他的脸面和秦派的名声,还关系到戚家的名帖,若是他当真输了,脸面上的事情是小,要是让他师傅知道他把名帖也输了出去,非得打死他不可!   学徒捻起白布的一侧,缓缓的把白布掀开,露出了白布下方的木头疙瘩。   三块木料当中这块木料最小,就是一节树干,料子呈暗红色,表皮并未被处理过还带着皮,横截面差不多脸盆那么大,高度只有十寸左右。   这料子展露出来,屋里却一反之前的安静。这料子小,形状纹理材质虽然有却并不是非常明显,一时之间倒还真有些难以分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琢磨,靠得最近的沈墨两只眼睛却立刻就亮了起来,这该是一段紫檀木。   紫檀木素来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说法,若是这料子当真是紫檀木,那光是这一块料子就足以买下整座作坊。   紫檀木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严厉,难以成活。再加上料子本身多用于制造名贵的家具乐器和工艺品等东西,所以极受追捧,即使在业外也颇具名气。   真正的紫檀木难得一见价比金贵,利益驱使,业内也就有不少黑心商家拿假货冒名顶替。   不少人花重金去求,求来的却只是块假货,其中也不乏很多行家被打眼。行家都被打眼,这也就间接说明假货有多以假乱真。   沈墨自然知道这些,他上手之后,也格外注意了几分。   真正的紫檀木敲打时声音清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年轮纹路也大多是绞丝状,牛毛纹,有金星。   沈墨一圈辨认下来发现紫檀木有的特征这料子都有,只是这料子香味却很淡,而且纹路略直和紫檀木微有不同。   鉴定完,沈墨退到一旁,让白浩上前去鉴定。   这紫檀木十分贵重,不像是作坊里的东西,沈墨思绪转动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料子该是从戚家大院那边拿来的。   这猜测让沈墨略有些惊讶,戚家倒是大方,这样的宝贝都舍得借给人赌眼。   明白这层,沈墨再看向桌上的那紫檀木时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好奇如今的戚家家主戚云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好了。”好半晌之后,白浩才退后。   白浩脸色不太好,神色间时而有犹豫和不安浮现,看样子也是在怀疑这料子的真假。   “这是一块紫檀木,从纹理材质来看是块上好的料子,应该已经收藏了有一段时间。百年寸檀,紫檀木的生长周期十分漫长,这紫檀木少说也好几百年了,虽然料子短了些,但也已经足够珍贵。”沈墨说出自己的结论。   “你怎么说?”学徒听完沈墨的回答,又看向一旁的白浩。   白浩抿嘴,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此刻被叫到名字他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几分决绝。   这木头他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紫檀木,他跟着他师傅时是见过不少料子,可是紫檀木见得却不多,寥寥几次也都是远远看上一眼。   刚刚的红松门版他已经输了沈墨一筹,若再输就当真输定了。而且不止如此,他想要赢就必须在这一次胜过沈墨,否则就算这次平手,整场赌眼下来也是沈墨赢他。   “这是块假货。”白浩走上前去,他手指敲打料子,“声音不够清脆,味道也太淡,而且上面的纹理太直,作假的手段不算高明。”   白浩话说完,回头冷笑着看向沈墨,“你不会连这都没发现吧?”   沈墨说是真的,白浩说是假的,末了白浩还反过来责问沈墨,屋里看热闹的人顿时就热闹起来。   “味道淡是因为已经存放了有一段时间,纹理直并不能代表就是假货,至于声音不够脆,那是因为你耳朵不好。”沈墨看出白浩的打算,都被他逗笑。   白浩打的主意很简单,紫檀木本来就难以鉴定,就算是老行家也有失手的时候,白浩他只要一口咬定这东西就是假的,除非洪老当真舍得像之前的红松门板一样劈开鉴定,否则还真没有人拿他有办法。   说白了,白浩就是准备耍赖。   “你!”白浩双眼一瞪,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好了。”洪老开口,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紫檀木前,“这只檀木是真的,是五年之前戚家收藏的。”   洪老这话,无疑是在宣告白浩的错误,但不等屋里其他人反应过来,白浩已经跨前一步大声质问道:“这紫檀木明明就是假货,洪老你为何指假说真?还是说因为沈墨他是你们作坊的人,所以你有意包庇?”   白浩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原本看热闹的人都有几分不确定起来。洪老是戚家的老木匠,名声在哪,可是沈墨也确实是戚家作坊的人……   洪老在闻言的瞬间脸色就已铁青,白浩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指责他包庇沈墨,而且不止如此,白浩话里有话是连他都一同质疑进去。   洪老在戚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洪老气急,老脸铁青的他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口方向便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是谁在我戚家大放厥词?”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身形清瘦的男人正向里走来。   男人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白皙的皮肤,深邃的轮廓,冬夜寒星般的瞳眸,微微抿起的红唇。他整个人就如同池畔一株垂柳,临水照影,风骨自在,无形间给人一股疏离的冷清感。   戚云舒带着管家来这边,才到门口便听见白浩那放肆的言辞。他瞬间冷了面容,眼中也多了几分怒气。   入他们这一行,看的可不只是手上的功夫,人品也在其中。   洪老入他戚家已经几十年,如今已经可以说是他戚家脸面般的存在,他戚家的脸面岂能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泼污水的?   “当家的。”洪老一眼就认出戚云舒。   戚云舒进门来,他眼帘轻撩,带着冰冷怒气的眼神扫过众人,在白浩的脸上停顿片刻后,他又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沈墨。   戚云舒原本是想看看沈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却不想这一侧脸,他整个人立刻就僵在原地,脸色也是刹那间就惨白一片。   沈墨那张脸他不陌生,他才见过,就在几天之前的那个夜里……   认出沈墨就是那个占了他身子的人,戚云舒手脚冰凉整个人如置冰窖。那天夜里的记忆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断涌现出来,灼热的气息,有力的拥抱,窒息的亲吻,令人颤骇的抚摸以及那……   那天早上,戚云舒清醒之后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在四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和身上的不适以及宿醉带来的头疼中,他慌乱地穿上衣服本能地逃回了家中。   直到回到家中戚云舒才总算冷静下来,混乱中他本想过再回去找那人,因为他绝不能让他双儿的身份暴露,哪怕是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可冷静下来的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已经错过机会,那人怕是早就已经清醒过来离开。   那之后,戚云舒就一直处于神经紧绷惶惶不安中,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对方会把这事泄露出去,要不了多久他双儿的身份就人尽皆知,又或者他会以此为要挟找上门来,又或者是其它。   这世界待双儿从来就不公平,双儿的身份便已经是人下人,若是再加上失身,更是招人唾弃的低贱存在。   若他是双儿的事情走漏出去,若他失身的事情走漏,那之后的事情,戚云舒甚至不敢想象!   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神经紧绷浑浑噩噩,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更没有想到那人会是沈墨! 第8章 更像是个双儿   戚云舒彻体生寒,那张令人惊艳的脸都白得毫无血色,看得一旁跟着他进门来的管家惊诧不已,“当家的,您没事儿吧?”   戚云舒被他这一声唤叫醒,回过神来。他收回看向沈墨的眼神,垂眸间收起眼中的惊讶与慌乱后,再抬眸看向白浩时眼神已又是之前的冰冷薄怒。   戚云舒突然冒出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白浩。   白浩之前见势不妙本是准备赖过去,毕竟紫檀木这东西争议性一直都很大,洪老也不可能把那木头劈开鉴定,就算闹大传了出去也不会太难听。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才打响,戚云舒这戚家家主居然就冒了出来。   戚云舒是戚家家主,一方龙头,刚刚他说的话又尽数落入戚云舒耳中,这事情要麻烦了。   “刚刚是谁在我戚家的地盘大放厥词?”戚云舒眼眸撩动,眼底冷意凝聚,修长的身体亦散发出森冷的气息,整个人气势逼人,压得一屋子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浩眼角抽动了一下,他上前一步站出,“是我。”   “刚刚就是你说洪老包庇人作假?”   “没错!那木头分明就是假货他却说是真的,不是包庇作假又是什么?”白浩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白浩话音落下,洪老立刻就驳道:“他满嘴胡言胡说八道!”   戚云舒看看白浩又看看洪老,最后看向管家。   管家见状走到那紫檀木前看了看,道:“当家的,这料子是我刚刚让人从府里送过来的那一块,没被换过。”   这料子是戚家收藏的东西,还是戚云舒开口他才让人送过来的,假不了。   戚云舒闻言,冷冷看向白浩,“这料子是戚家收藏的,你一口咬定是假货,怎么,你是怀疑我戚家收了块假料子还当宝贝?”   白浩早在听戚云舒说这东西是从戚府送过来时,整张脸就已经涨成猪肝色,又听戚云舒质问他什么意思,脸就更是红得发黑。   戚家乃是业里的龙头人物,就算给白浩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戚家收藏的东西是假货,更何况就算他有这胆子敢说这话,也要有人相信才行!   他与戚家那就是蝼蚁与大象的区别,在这件事情上,他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   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闻言,也都纷纷开始指指点点起来。戚家自然是不可能收藏块假木头,既然木头是真,那也就是说是白浩眼力不如人满口胡言乱语。   众人都不傻,想想刚刚白浩一口咬定沈墨鉴定结果是错的,是洪老有意包庇作假,白浩那点心思顿时人尽皆知。   “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他之前说他是什么人来着,秦派的弟子?是我知道的那个秦派吗,秦派不是大门派吗……”   赌眼赌眼,赌的不仅仅是眼力见识学识还有匠人的人品,白浩这次不只是丢脸,他算是把自己的人品也败坏了,连同秦派的名声一起。   众人议论纷纷,听着那些人的话语,白浩双手紧拽只觉无地自容,羞愧恼火间白浩心中也满是怒火,如果不是沈墨他也不用丢这个脸!   “我们走!”白浩转身就向着门外走,跟在他身旁的两个师弟早已经呆不下去,连忙狼狈的小跑着跟上。   “站住。”沈墨拦住他们。   “你还想干嘛?”白浩双眼猩红地瞪向沈墨,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沈墨。   “比赛怎么说?”   “你!”白浩气急,他都已经如此了,沈墨还想怎样?   “谁输谁赢总要弄个明白。”沈墨道。   当初是这三人自己找上门找茬,比赛他也并未作假是堂堂正正赢的,且造成如今这样窘况的也是他们自己,怪得了谁?   “是我输了,行了吧!”白浩环视众人,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他极不情愿地说道。   话说完,白浩向旁边跨出一步又准备离开,沈墨却也跟着跨出一步再次拦住了他。   “你到底想干吗?”白浩怒急,他已经被沈墨害得丢尽了脸,沈墨还想怎样?   “既然你已经认输,那愿赌服输,名帖什么时候给我。”沈墨伸手。   提及名帖,白浩气息突然一乱,脸色也白了几分。   戚家一共就给他们秦派发了两张名帖,他们秦派上下几十人,原本是轮不到他去的,还是因为他几个师叔带着几个师兄正好接手了一份差事,走不开,所以才轮到他去。   如今他把名帖输了出去,这事要是让那师傅和其他人知道了,非得打死他不可!   “怎么,还想耍赖?”沈墨冷笑。   之前白浩在饭馆堵住他时气焰嚣张得不行,还说什么给他机会让他自己去辞职离开,不然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如今比赛耍赖不说,输了还准备再赖一次不认账?   若是如此,那沈墨倒真是大开了眼界,有些想要见见秦派其他人,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了。   白浩脸色变化,跟在他身旁的两个师弟也是如此,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沉默中,戚云舒的声音又传开,“晚些时候让人去秦派收一份名帖回来。既然是戚家做的鉴定人,这事情就得按道上的规矩办,愿赌就要服输。”   白浩一听戚云舒说要直接去找门派的人,立刻便道:“我刚刚只是在想名帖放在什么地方了,现在已经想起来了,过两天我就让人送过来。”   话音落,白浩低着头逃一般狼狈地冲出门去,他身旁两个师弟见状也纷纷跟上。   白浩离开,屋子里的人热闹了片刻后也都纷纷散去。学徒收拾了一下屋里,管家让人把那紫檀木抬回了戚家大院。   少许时间后,作坊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人。   时值晌午,屋外阳光大作,作坊里地上也是一片亮堂,隐隐间还能嗅到几分阳光与木头的味道掺杂的气息。   “刚刚的事情谢谢戚当家了。”沈墨冲着戚云舒抱拳,动作间他也打量着面前的人。   戚云舒与他预料的略有些不同,在他的印象中,戚云舒应该是个身体健硕孔武有力的男人。   毕竟做木匠的都需要一副好身体,就算戚云舒是当家的不用亲自动手做事,常年奔走在木厂和作坊间的他身体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戚云舒却并非如此,他看上去不算健壮也不算高,甚至比沈墨还要矮半个头,身形清瘦皮肤白皙,一张脸更是漂亮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特别是那双眼,眼瞳黑白分明眼神锐利,自然微卷的睫毛轻颤时就仿佛是挠在人心上的小刷子。与他面对面站着,沈墨都差点沦陷在他那双眼中。   不只是如此,他说话的声音也偏向冷清悦耳,不是那种低沉沙哑的男声。   “你就是沈墨。”沈墨打量着戚云舒的同时,戚云舒也一直注意着沈墨。   戚云舒面上虽然装作淡定,事实上却是从进门后就一直暗中打量着沈墨,掌心都已经是冷汗的他一直试图从沈墨的神色间弄清他到底什么意思,但沈墨从始至终却什么都没流露出来。   沈墨看他的眼神完全陌生,就如同所有第一次见他的人一般,眼中带着打量和惊讶,似乎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戚家当家会是他这模样。   只是即使是如此,戚云舒也没有丝毫放心的意思,谁知道沈墨是不是故意装的?   沈墨突然来戚家谋职本就奇怪,况且沈家有如今的惨状也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就算沈墨想做些什么报复也不足为奇。   思及至此,戚云舒脸色又白了几分,为何偏偏是沈墨?   “是。”沈墨应道。   沈墨有些莫名其妙,他总觉得戚云舒的眼神中有些什么其他东西,似乎是戒备又似乎是恐惧。   但两人算起来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上一次见面就算在原先的沈墨的记忆当中都已经模糊不清,戚云舒根本没有理由戒备和害怕他。   沈墨只当是错觉,接下去戚云舒的问题他对答如流。   两人本是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情况倒并未出现,戚云舒并未表露,沈墨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况且就算他真的想要对戚云舒做点什么那也要在他拿回牧场之后。   他借了沈墨的身体,自然要为沈家做些事情,而且这也是为了他自己。   戚云舒并未在作坊久留,与沈墨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他便离开。   戚云舒一走,作坊的学徒还有洪老两人立刻就凑了上来。   “沈哥,你刚刚可吓死我了!”学徒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秦派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门派,沈墨之前突然要与他们赌眼,他想阻止都来不及,整场赌眼下来他一直十分担心,也还好是沈墨赢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没事。”沈墨安抚。   “你过来一下。”洪老招手,把沈墨叫到身旁。   洪老手里拿着之前他让学徒劈开的那红松门板,他把门板立在桌上,露出了上面被劈开的一侧。   “你是怎么看出这木板已经被腐蚀了的?”洪老问道。   这门板还是他几年之前从南方收回来的,要说起来还是他看走眼了才收了回来。   当时他与几个人去那边做事,恰好遇到家居市场有人收了批旧货回来,他当时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对门板是红松木做的,便用极低的价钱买下带了回来。   他本以为是自己占了个便宜,用低价买了两块好料子回来,谁成想后来他刨开其中一块门板表面的污渍后,却发现这料子早已经被腐蚀根本用不了。   知道自己被打眼,洪老就把剩下的这块料子扔进了仓库,也没跟人提过。   毕竟这事情要说也不太光彩,他怎么也算入行几十年的老木匠了,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行家,结果却看走眼,挺丢份儿。   是今天突然听学徒说起赌眼,他才又想起拿了出来,没想到沈墨这年轻后辈却一眼就看得出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曾经见过类似的料子。”沈墨并未隐瞒。   这事情要说起来也有一段缘由,沈墨原本所在的世界木匠这活已属少见,各种快捷便于操作的机械取代了手工,家具的制作也变成了工厂里的流水线。建筑更是少有人用木头,多是混凝土钢筋等建筑材料。   在沈墨原本的世界里,比起请木匠回家打造家具,直接去家居市场买现成的,家具的款式多价格实惠不说,速度也远比工匠打造快得多。   沈墨接触到木匠这活,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殊,他打小就喜欢木头,木头做出来的家具木头做出来的工艺品他都爱不释手。   在他的记忆里,木匠木艺似乎一直就存在于那里,古老而神秘,是一种来自种族血脉的传承,总能让他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一开始他只是当业余爱好,谁知却越陷越深。他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去查阅资料去四处寻访后,就更是不可自拔。   不过即使在原本的世界沈墨也并不是那种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少爷,奈何好料子多价高,炒出天价的都有,所以沈墨料子的来源大多都是他四处奔走收的老旧家具。而这就考眼力了,若是眼神不好,那有再多的钱也不够折腾。   沈墨的眼力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这么多年下来,只要是赌眼他就还从来没输过。   洪老听闻沈墨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笑开,他未想过会是如此简单的回答。不过却也是这么个道理,鉴定木头这东西和其它手艺不同,极少有上纲上线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木匠自己的经验与见识。   他没看出来沈墨却看出来,只能说在这件事情上他经验不如沈墨,没沈墨的眼力。   “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洪老挥手。   “洪老。”沈墨叫住他。   “还有事?”   “算了,没什么。”沈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原本是想问洪老关于戚云舒的事情。   戚云舒与他预料的有些不同,那模样那风骨不像是个男人倒更像是个双儿。不过这世界双儿不得入仕不得经商,戚云舒可是戚家家主,想来应该是他的错觉。   沈墨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同时也把另一个荒唐的想法否决。发现戚云舒异样的眼神还有他有些像是双儿后,沈墨差点还以为他就是那天夜里的人。 第9章 好像在躲什么。   白浩的事情发生后,沈墨的日子又回归到了往日的朝九晚五,不过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洪老与那学徒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   那之后几天,洪老便交给沈墨一份差事,让他设计出一款凳子来。   这差事是戚家的一份生意,原本是交给洪老的,不过因为戚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准备鉴定会的事情,时间有些紧,洪老便顺水推舟准备让沈墨试试。   之前的赌眼让洪老对沈墨有几分另眼相看,他倒也想看看沈墨在设计上是否也一样真有本事。   对此,沈墨欣然接受,设计一款凳子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能被戚家重视,他也求之不得。   从洪老那边得知对方的要求后,沈墨第二日便拿着一份画好的图纸找到洪老。   两人在作坊后面的里屋商量了片刻,洪老便与沈墨一起来到前面的屋子,拿了之前余下的废料制作样品。   洪老让沈墨设计的凳子并不是复杂的太师椅,而是简单的矮凳,一批总共小几百个凳子,是一家书院定做的。   对方的要求十分的简单,只希望不要太重,同时也希望能与其它人家普通的矮凳略有不同好区分。当然,对方还要求在矮凳上刻上书院的名字。   这些要求看似简单,事实上要满足所有的条件却并不容易,最不容易满足的便是那一句‘略有不同’。   希望凳子不要太重,他们只需要用轻便些的木材制作便好。希望刻上书院的名字,这也不过就是多一道工序。但要与普通凳子不同,这就困难了。   木匠活里最常见的物什莫过于凳子桌子,而其中又以凳子最为常见,什么太师椅靠背椅长椅短椅高椅矮椅,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在木匠学徒里也是最先拿来练手的东西。   就这样早就已经被人琢磨无数年的东西,要做出些不同来,除了在装饰上做手脚能翻新的东西真的不多。   洪老原本也不抱希望,毕竟这东西就算让他来,他也多会选择从雕刻装饰上下手。   但让洪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墨却并未落入俗套,沈墨交上来的那一份设计图几乎完全颠覆了洪老对于矮凳的认知。   沈墨设计出的凳子十分的简单,面上是原型的凳面,与其它传统矮凳并无太大区别,但那凳子却只有三个脚,是个三脚凳。   三脚凳不算少见,沈墨的这三脚凳却是洪老从未见过的,沈墨的凳脚并不是普通的脚柱,而是两个交错在一起的三角形。   其中一个三角形两只脚落地,另一只三角形则是倒过来,只一个尖角支撑,结构看上去十分的独特。   洪老一开始看到这结构时,还曾经怀疑过这两个三角形是否能够支撑住整个凳面,对此,沈墨的回应是只笑不语。   沈墨不语,洪老又去研究那图纸,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沈墨设计的凳子奇妙之处并不只在这里,沈墨给他的设计图里,这整个凳子就并没有用到一颗钉子,也并没有任何需要粘合的地方。   洪老有些难以理解,两个三角形做脚就已经让他怀疑,这不用钉子胶水的,凳子不得轻易就散架了?   洪老无法理解,沈墨便带着他来到外亲自做一个给他看。比起解释,实际存在的物体显然更有说服力。   屋子中,洪老还有那学徒两人静静站在一旁,他们看着沈墨拿了没什么用途的一堆废料在那儿划线构图,然后又是一阵锯。   半炷香的功夫后,沈墨把自己制作出来一个凳面两个三角形放到了两人面前。   “你确定这东西能站的住不会散架?”洪老从头看到尾,沈墨确实没有用过一根钉子,这也让他越发难以理解。   沈墨摇头笑笑,拿了三样东西便开始组装,沈墨设计的这矮凳要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工艺,只是利用了三角形张力的特性罢了。   两个交错的三角形,下方为脚,上方则是插入凳面,而凳面下方也有着相应的几个孔,安装进去后只要凳面受力整个凳子就会越卡越紧,不仅不会散架反而比普通凳子强度还更强。   凳子虽然还未经过细刨上蜡处理,但独特的结构已经展现无疑。   沈墨把凳子组装好后放到了两人面前,“试试吗?”   洪老和学徒对视一眼,学徒伸手拿了凳子。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拿时另一只手都去虚扶凳脚,就怕他一动整个凳子就散架了,但那凳子不但没有散架反而格外结实,他拿在手中后用力摇晃都不见任何动静。   “给我看看。”洪老一把抢过,他翻过来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三脚构架,又放在地上坐了坐,发现这东西真的十分稳定后,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那图纸再给我看看!”洪老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这东西他越看越觉得巧妙,这批货若做成了交出去,必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况且这凳子从用料上来说也比以往的凳子要节省得多,一批货下来说不定还能节省好多料子。   洪老拿着凳子还有那图纸,头也不回的就回了里屋。   学徒见状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发现他师傅已经把东西都拿走,只好不甘心地回头去缠沈墨。   洪老第二天便把这件事定下,就照沈墨那凳子做。   事情定下,作坊里便忙了起来,作坊好些去木场那边搭建台子准备鉴定会的人都被招了回来,众人开始忙着赶制矮凳。   作坊这边因为那一批订单再加上鉴定会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沈墨也全心投入其中,手上的活就一直没停下,唯一打断他的事,是白浩让人送来那份名帖时。   白浩虽然万般不情愿,但碍于戚家的压力,到底还是乖乖的把名帖送了过来。   那是一封黑底金字的请帖,封面四边烫金,正上方是戚家家徽,中间则是请帖两个大字。   里面的内容十分的简单,只是简单的阐述了戚家邀请拥有名帖的人去参加鉴定会,以及鉴定会开始的时间。   沈墨拿到名帖后看了看便收了起来,另一边,把名帖送出去的白浩却是气急败坏把自己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见白浩这副模样,在屋里的另外两人中有一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白浩立刻冲过去拽住他的衣领,作势就要打人。   另一人连忙冲上去拉住了他,并劝道:“好了,师兄,现在还是想想办法看要怎么办吧!”   白浩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他放开手中的衣领,回头狠狠踹了一脚桌脚,“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得把名帖拿回来。”   “可事情都这样了,要怎么拿回来?难道去偷?”   “就算是偷也得偷回来,师傅师叔他们还没回来,他们回来一旦发现名帖少了一份,我们谁都跑不了。”   “可这明明就是你输……”一名弟子嘀咕。   白浩回头狠狠瞪了过去,瞪得那人闭了嘴,他才收回视线。   另一人却在这时凑了上来,他神秘兮兮地给白浩递了个眼神,“师兄,要不咱们这样,咱们去把二师兄请出来?”   “你是想死吗?”白浩一惊。   白浩乃是秦派如今掌门的第十一个弟子,在他之上还有十个师兄,另一人说的二师兄便是他师傅的第二个弟子,也是秦派如今声望颇高的弟子之一。   “师兄,咱们现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再耗下去大家都得倒霉,与其这样还不如请二师兄出手,好歹先把帖子拿回来,不然师傅师叔他们回来知道了……”   几日后,戚府中,戚云舒拿着手中的图纸看了半晌后看向了一旁的管家,“这就是他交出的图纸?”   昨日戚云舒听说这次的矮凳并不是出自洪老之手而是由沈墨设计,便让人去要了这图纸,拿到东西研究一番,戚云舒也不得不承认这设计确实精妙独特。   只是事关沈墨,戚云舒如今已不可能只感叹一句有意思,如今只一提起沈墨他整个人便忍不住神经紧绷,一股寒意亦涌上心头。   那之后戚云舒并未主动去接触沈墨,他原本是想看看沈墨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沈墨是在装傻充愣另有所图,见他毫无动静肯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但沈墨非但没有找上门来,也丝毫没有接近他的意思,就仿佛根本没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   戚云舒原本还想探探虚实再做应对,沈墨这般举动,顿时就让他所有计算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错,少爷你要是想看我去作坊拿一把过来?”管家道,反正两边也不远。   “不用。”戚云舒脸色一白当即遏止,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表现得有些急了。   管家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戚云舒故作镇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先把注意力放在鉴定会上。”   管家不疑有他,没再多说。   隔壁,作坊中。   沈墨无意中从学徒的口中得知戚云舒要走了三脚凳的图纸,停下手上的动作,略有些惊讶地看向那学徒,“然后呢?”   “然后?”学徒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来当家的挺在意你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人来要图纸。”   对此,沈墨不予评论。他想了想,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工作。   “真的,你别不信。”学徒见沈墨不信有些急了,“你别看咱们作坊就在戚家旁边,当家的可是很少来,也就你来了之后,他都来了好几次。”   “他平时不来这边?”   “不来。要说起来,赌眼的事之前,我上一次见到他都还是好几个月之前。”学徒道。   戚云舒是戚家当家,戚家家大业大,他平日里一直四处跑动,他们这些人少有机会能见到的。   “不,不对,赌眼之前有天早上我也见到他了,不过那时候的他衣衫凌乱慌慌张张的,好像在躲什么。”学徒挠挠头。   “早上?什么时候的事情?”沈墨再次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就是你来上工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看见他从后门进去,不过我那会儿才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第10章 为何这么问?[抓虫]   “你确定没记错时间?”那学徒说者无意沈墨却听者有心。   戚云舒之前见到他时眼中异样的神色就让他有些怀疑,如今时间也对上了,难道说戚云舒当真就是那天晚上的人?   沈墨试图回忆起那天夜里那人的模样,但那天晚上他喝得太醉,第二天清醒之后脑中所剩的记忆已经不多。   他少有还能记得的便是对方应该是个双儿,以及对方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但这两样都并不能作为他确定戚云舒就是那人的证据。   戚云舒是男人。至于木香,他们这镇子就在木场旁边,镇上又有很多工匠伐木工,镇里镇外来往的也都是这一行的人,就算戚云舒身上当真有同样的香味也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   沈墨带回去的那条亵裤倒是能说明对方家世不错,但他总不能拿着那亵裤去找戚云舒问他那裤子是不是他的。   “时间肯定没记错。”学徒点头。不过那人到底是不是戚云舒他却有些不确定,那会儿他自己都还有些犯迷糊。   “怎么了?”学徒又问。   沈墨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工作,他一边做事情一边思索,片刻之后才又道:“戚云舒有没有可能是个双儿?”   作坊里此刻有好些木匠在做事,众人正忙着,听了沈墨这问话,好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了沈墨一眼。   学徒闻言面露惊讶,连忙压低了声音制止沈墨,“你可别这样说,这是骂人的话,要是让当家的听见了他会生气的!”   指着男人说是双儿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双儿地位低贱,任何男人听了这种话都会生气,更何况还是戚云舒那样的人物。   “他可是如今的戚家当家,年少有为是经商奇才,独自一人撑起整个戚家不说短短几年还把戚家家业一再扩大,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双儿?”学徒说起戚云舒时眼中都带着几分憧憬。   “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沈墨道。   “这倒是,咱们戚当家可是少有的英俊,你都不知道那张脸迷倒了多少人。”学徒笑了起来。   沈墨闻言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后还是闭了嘴。戚云舒长相是漂亮,但漂亮也并不代表就是双儿。   从学徒这里得不到答案,沈墨也没再纠结这件事,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的工作上。   作坊的工匠一边要准备鉴定会的布置,一边要制作之前书院的那笔矮凳单子,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   这一忙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沈墨他们把那一批矮凳赶制出来,不等休息,就立刻又帮忙全部装车,由洪老带着人运走去交货。   再过不久就是鉴定会,作坊这边接下去会更忙,不提前交货到时候就没空再管订单了。   洪老交完货并未立刻回小镇,而是绕路又去了一趟旁边城里戚家的大作坊。   戚家家大业大,好些城里都有戚家的工匠作坊,其中又有好几个作坊是戚家主要的大作坊,大作坊里面的工匠都是手艺精湛的老工匠,也是戚家作坊的主要力量,洪老去的便是这样的地方之一。   大作访中,洪老和几个老旧识打完招呼,见几人围了过来,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洪老带来的东西是沈墨设计出来的三脚凳,前段时间矮凳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这边,所以几人特意叮嘱洪老让他带一个过去看看。   拿到三脚凳,大作坊的几个老匠人纷纷研究起来,检查完结构又试了试稳定性,然后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有一人走了进来,见几人围在一起拿着个小凳子,那人改道走了过来,“这就是那东西?”   “您也有兴趣?”几人凑上去。   那人不语,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中已经被拆开的三脚凳。   他知道沈墨这个名字是在不久之前看到有人在做瞎掰凳,他本只当是个有趣玩意儿,没想才没多久就又有意外收获。   琢磨半晌,那人看向一旁的洪老,“鉴定会沈墨会去?”   “会去,那小子自己弄到了名帖。”说起这件事情洪老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墨和白浩的那一场赌眼已经传开,虽然因为两个人都无甚名气所以只是附近的人知道,不过他们作坊的人是多少都知道些的。   “鉴定会我也去,还有名帖吗?”那人放下凳子。   洪老微惊,随即笑道:“晚些时候我让人把名帖送上来,当家的知道您也去,肯定会开心的。”   这人并不是戚家的人,但却能让戚家包括洪老在内的几个老木匠都如此尊敬,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那人不语,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三角凳后,转身离开。   剩下的几人见状,纷纷围到洪老身旁又讨论起来。   “当年的沈当家就是与人赌眼,才把整个沈家输的一干二净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这要一般人估计早就避讳莫及,那沈墨倒是胆大,竟还敢与人赌眼……”   “这种事情可难说清楚,当年不也是这样,若不是当年沈家当家走眼,事情能变成如今这样?”   提起当年的事情,几个人都安静下来,那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戚家的功劳,而他们如今都在戚家做事。   洪老当天下午赶回镇上后立刻就去了一趟戚家,他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戚云舒,戚云舒立刻让人送了一份请帖过去,与此同时,他也让人去找了沈墨,让沈墨第二天去找他。   翌日,沈墨由门口看门的下人带着进了戚家大院,在院中走了许久后,被领到了戚云舒的书房中。   戚云舒已经等在书房内,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账目,见沈墨进来,他合上手中的书页抬起头来。   戚云舒一改之前的穿衣风格,今天的他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袍。   暗青色的料子,黑色的边角纹绣,整件衣服穿在戚云舒身上略显宽松,但也把他的皮肤衬得越发白皙。让他整个人也更多了几分凛冽气势,特别是那双眼越发的咄咄逼人。   “当家的找我有事?”沈墨打量完戚云舒,收回视线。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戚云舒问。   “想要的东西?”   “你之前拿出的那三脚凳书院的人很满意,戚家素来奖罚分明,这事情你做得好自然有赏,所以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开口。”戚云舒声音不紧不慢,却不怒自威。   “什么都可以?”沈墨思索。   “那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戚云舒并未拒绝也并未应下什么。   “鉴定会结束之后,我可以去大作坊那边做事吗?”沈墨很快便有了结论。   沈墨原本有想过开口要一套木匠工具,他如今兜里拮据想要自己筹齐一套工具恐怕还要等好些日子,不过沈墨很快便否决这一想法。   工具他可以自己想办法,而且他要的工具估计都得去定做现成的未必有。与其如此,沈墨选择去大作坊做事。   “大作坊?”戚云舒愣了愣,他想过许多可能但没想过沈墨居然会提这要求。   大作坊是戚家主要的工匠作坊,接手的多是一些特殊的或者重要的订单,接触的人也多不是普通人。   只是大作坊虽然特殊,但归根到底也只不过就是个木匠作坊,沈墨若要钱或要什么东西直接开口更容易,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我听说那边能接触到更多木匠以及各种料子,也能见识到更多东西。”沈墨并未隐瞒,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而且他要的也不只是钱。   他对这世界的了解还太少,见过的工匠也屈指可数,想要在这个世界在这一行站稳脚,他就还有很多需要见识的东西。   如果能去大作坊,那这将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可以。”戚云舒垂眸,“既然如此,那你鉴定会结束之后就去那边报道吧,我会打好招呼的。”   “谢谢当家的。”沈墨抱拳。   “如果没事那你就回去忙吧。”戚云舒始终垂眸,仿佛在看着面前的账本,但他眼中情绪却一再变化,他越发琢磨不透沈墨到底什么意思。   沈墨转身向门外走去,临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   “还有事?”戚云舒看了过来。   “还有件事情想请问戚当家。”   “说。”   “一个月前,戚当家是不是早上才从后门回家?”沈墨直直盯着戚云舒看。   “没有。”戚云舒道,他露出一抹疑惑,“为何这么问?”   “那天我好像看见戚当家了。”沈墨笑笑。   戚云舒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就算是又如何?怎么,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连我在外留宿的风流韵事也想打听?”   沈墨不语。   戚云舒放在桌后一双早已经被汗湿的手张开又握紧,他面上带笑,整个人却早已经寒毛竖立。   不过与沈墨这么一说,戚云舒倒是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沈墨应该并不确定那天夜里的人是他,不然也不会故意试探。   察觉这点,戚云舒松了口气,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   沈墨出门去,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   他从头到尾都从未说过是哪天早上可能见到了戚云舒,戚云舒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还那么急于辩解。 第11章 只觉一阵恶心   沈墨跟随等在外面的下人向着戚家大门外走去,这一路上,他脑海中盘旋的都是关于戚云舒的事情。   那天夜里的人当真就是戚云舒?   戚云舒刚刚的言辞明显是在隐瞒什么,不然也不会在他开口询问之后立刻就狡辩,但若要说戚云舒就是那天的人,沈墨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戚云舒是戚家家主,如果他真是双儿,戚家当初为什么会让他当家?   沈墨虽然才来这里没多久,但也已经感觉出来这世界待双儿确实并不友好。   如果戚云舒是双儿,即使他当真有能力戚家也不会冒这个险,因为一旦事情暴露传出去,肯定会危及戚家声望,说不定还会危及戚家的生意与地位,这也太得不偿失。   可如果戚云舒不是那个人,他为什么又要急于辩解?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沈墨也有些想不明白,那就是那天晚上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墨是因为喝醉了酒走岔了路,那人难道也是?   沈墨记忆虽已模糊但也隐约记得一些事情,他记得是对方主动吻上来才有了后面的荒唐。沈墨想想戚云舒那张脸,再想想那天夜里异常热情的与他缠绵的人,他实在很难把两人重合到一起。   沈墨出了戚家大门,向着隔壁的作坊走去,他还没来得及从混乱的思绪当中缓过劲来,一进作坊大门,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之前狼狈逃走的白浩竟又出现在了作坊中,且这一次不只是之前那三人还多了一人,那人一身劲装,面色红润四肢有力,手上还带着明显的老茧,是木匠无疑。   “找我有事?”沈墨询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了之前那件事后沈墨不信白浩会只是过来看看他。   白浩冷哼一声,见到沈墨的那瞬间他脸都黑了,若不是因为还有事情,他早就已经甩袖离开。   就在此时,跟随白浩他们而来的另外一个中年男人跨前一步站到了沈墨的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沈墨,“你就是沈墨?”   “你是?”   “我叫黄鹤,是白浩的师兄。”黄鹤年纪比白浩三人要大上一轮,看上去也更为沉稳老练。   “有什么事?”   “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这次来我是希望你能归还戚家的名帖。”黄鹤提及此事,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满,“那名帖对我们秦派来说很重要。”   沈墨眉头微挑,哭笑不得,“那名帖是他们自己输给我的,我为何要归还与你?当初赌眼的事情也是他们自己答应的,我从头到尾都并未强迫他们,愿赌就要服输,怎么,难道秦派的人输不起?”   沈墨眼神逐渐冰冷,眼底深处尽是冷笑。这几人不愧是师兄弟,当初白浩找上门来让他离开戚家时也是黄鹤如今这般故气指使,那份蛮不讲理简直一模一样。   “你——”白浩闻言立刻就急了,但他话还未出口,黄鹤就已伸手制止。   黄鹤看向沈墨,他按耐着心中的怒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既然如此,那你与我再赌一场如何?”   沈墨挑眉看着他。   “如果你输了,那就把名帖还给我们,之后我们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黄鹤大度地说道。   几日之前白浩突然找上来告诉他他把名帖输掉了后,黄鹤当即发怒,弄清缘由,知道是沈墨耍诈,再加上白浩一直哀求,黄鹤才决定出手。   他此次来,是早有准备,那名帖他肯定要拿回去,至于沈墨,这次他暂且不与他计较,因为沈墨是戚家的人,鉴定会之前他也不想和戚家闹翻,但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   沈墨看看面前一副大度做派的黄鹤,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浩三人,他是再一次被秦派的人气笑,颠倒是非黑白害人不成自己先委屈上了,如此不要脸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黄鹤问。   “再赌是吧?行。”沈墨点头,他脸上带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但是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你们赢了名帖我归还给你们,可如果我赢了呢?”   黄鹤未曾想到沈墨会如此爽快,更加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口出狂言说会赢他,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赢,呵,那你想要什么?”   “师兄你别与他废话了,谁不知道师兄你的手段,就他还想赢你,你别和他开玩笑了!”白浩见缝插针忍不住嘲讽。   沈墨也不还嘴,只垂眸思索。他如今最缺的便是一套工具,且这套工具必须是按照他以前的习惯打造。   沈墨之前已经去街上铁匠铺询问过定制工具的价钱,如果用普通的铁打单样价位不算高,但工具数量多,就算最基础的斧子锯子凿子一套下来也不少。   若说齐全,那就更是一笔大数目。毕竟别的不说光是凿子就分各种尺寸,若细分,足几十样。这还是沈墨以前常用的工具数量,若连那些他收集后并不怎么用的都加起来,随随便便都有三四百样。   “不如这样,如果你输了,那你就找人按我说的替我打造一套齐全的工具。”沈墨道。   “工具?”黄鹤一愣,短暂的疑惑后他眼中有嘲讽浮现,做木匠的这手上要是没吃饭的家伙还能算是个手艺人?   “质量我自然要好的,这一点相信身为秦派弟子的你们应该不会作假吧?”   “当然不会。”黄鹤皮笑肉不笑,他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似乎已经赢定。   “那比什么?”   “这次我们比手上的功夫,我们赌手。”黄鹤说这话时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旁边白浩三人见状,眼中也全都是辛灾乐货。   所谓赌手,指的是木匠的手上活。两方会在同样的时间内制作同样的东西,考究的是木匠的手艺以及对木料的运用。输赢的判定则是从成品的样式、边角线以及整体结构来判断。   赌手与赌眼不同,因为需要判断成品的好坏,所以需要更多有声望以及令人信服的掌眼的人,也就需要时间去准备。   秦派是大派,这也只是场小比试,找几个帮忙长眼的人并不难。   “啊对了,你好像还没工具是吧,要不要我让人借你一套?”黄鹤好心提议,沈墨作为一个木匠却连一套工具都没有,他们倒是想看看沈墨怎么用指甲抠出东西来。   “不用,什么时候比?”沈墨无视几人的嘲讽,脸上带笑。   他想要名帖,白浩就自己送上门来。他正为没有工具而犯愁,黄鹤就送上门来,如今他都已经开始有些喜欢秦派这些人了。   “比赛的内容是制作盒子,具体的地方我会安排,时间就定在明日,到时候会让人过来通知你。”黄鹤道。   “可以。”   见沈墨没有意见,黄鹤带着白浩三人笑着离开。   与黄鹤约定好,沈墨晚上下工时与洪老说了这件事,请了一天的假,同时也向洪老借了一些作坊里的工具。   沈墨请假与人赌手,事情自然传到了戚云舒耳中。   第二天早上戚云舒用早餐时,得知是秦派的人又来找麻烦,管家询问戚云舒是否去看看,戚云舒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这是他的私事,与戚家无关。”戚云舒道。之前他帮沈墨说话是因为掌眼的是洪老,事情又发生在他戚家地盘,如今这次却与他们戚家无关。   况且沈墨恐怕已经开始怀疑他,戚云舒更加不想与他太过亲近。他早已经放弃双儿的身份,如今的他是戚家的当家是个男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他不会让他的身份被人发现也绝不允许暴露。   思及至此,戚云舒又想起昨日沈墨的问话,他在外留宿的回应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保不齐沈墨会去问……   管家闻言,琢磨着是这么个道理,虽有些好奇但也并未再说什么,他又与戚云舒汇报了一些鉴定会那边准备进度的事。   鉴定会时间就定在下月初,距今已经只剩十天不到,镇上已经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好多客栈也都已经住满了人。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今年来的人比去年还要多,晚来些的估计都要没地方住了。   管家正说着,戚云舒突然停下用餐的动作,他放下手中的粥勺,脸色有些惨白地抿着嘴。   “少爷,你怎么了?”管家紧张起来。   戚云舒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粥碗,抬手推了出去,他摇了摇头,只觉一阵恶心,“没事,只是觉得有些恶心,让人撤了吧。”   桌上此刻摆着几个小菜一碗肉粥,这些都是戚云舒平日里常吃的早餐,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却让他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要不老奴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管家让人撤去那些碗筷。   “不用麻烦,应该只是有些着凉,休息一会就好了。”戚云舒咽下喉间的恶心,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鉴定会的事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昨夜更是到很晚才睡,感染风寒也不足为奇。   咽下那恶心的感觉,戚云舒又交代道:“你晚些时候去一趟镇上我之前去过的那家青楼,替我交代些事情,就说我之前曾经在那边留宿……” 第12章 还挺有毅力   因为戚家即将开始的鉴定会,最近一段时间镇上来了不少客人,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也有来参加鉴定会的,其中也不乏冲着木场的料子来的生意人。   秦派作为被戚家邀请来参加鉴定会的客人,他们居住的地方戚家早有安排,就在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   客栈,白浩跟着黄鹤回道客栈,一关上门,白浩便道:“这次的事情就多谢师兄了,还好有师兄仗义出手,不然我可就惨了。”   黄鹤闻言冷哼一声,他面露不喜地看着白浩,“这次的事情我晚些时候再跟你算账!”   白浩被训面色一讪,他努力陪笑着转移话题,“师兄对那沈墨怎么看?”   听白浩提起沈墨,黄鹤注意力被转移,他思索片刻后道:“若不是手里头当真有本事,那就是个楞头青。”   “什么有本事?师兄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我说,就算那沈墨再学个十年二十年也不及师兄你十分之一,与你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白浩此话一出,旁边两人立刻应和。   “少拍马屁,去,准备好明天的要用的东西还有场地,然后给那沈墨送个信。”黄鹤嘴上呵斥脸上却已带了几分笑容,这恭维的话谁不喜欢听?   况且黄鹤也确实小有所成,在他们年轻这一代的人里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特别是这手上的功夫,就连他师傅都曾经称赞过他,说他活里透着个巧劲。   白浩出门去布置场地以及寻觅料子,这镇子不远处就是木场,料子得来容易,场地就索性直接定在了客栈大厅,至于掌眼的人,白浩也很快便在客栈当中寻到。   他们住的这客栈,本就是戚家为了木场那一场鉴定会请来的行内行家,有声望且眼力独到的人不在少数。   准备好一切,白浩指使师弟去送了信。   翌日清晨,沈墨带着自己借来的工具踩着点来到约定的地点,还未进门,便被那架势吓了一跳。   沈墨原本还以为白浩找的地方只是个普通客栈,到了地方才发现客栈是普通,但是场面却超出了他预料的大。   客栈底楼的大厅已经被收拾过,所有的板凳桌子都已靠墙,紧挨着的是一堆木料,客厅部分则是摆上了两个一样的工作台,客厅正上方摆着三把太师椅,是留给长眼的木匠的。   初次之外,屋子正中间的位置还放着一个大香炉,用来计时。   布置简单明了不算奇怪,但是客栈中却已经围满了人,上上下下三层的客栈,除了中间那一圈留了出来,楼上楼下都是围观的人。   若说上一次在戚家作坊已经算得上是热闹,那这里无疑变成了闹市,看热闹的人起码也是之前的五倍。而且看样子还都是些冲着鉴定会而来的外人,不再是镇上好事的人。   “怎么,害怕了,不敢进去?”白浩的声音突兀的从沈墨身后传来。   沈墨回头看去,只见白浩几人正向屋内走来。   几人应该是梳妆打扮过,特意换了衣服,进屋之后并抱拳向着四方拜了拜,与这个打声招呼又与那个道声好,派头十足。   与他们相比,沈墨就显得有些普通,他依旧是做木工时的那一身劲装,身上还背着个装着工具的袋子,进门之后也无人搭理。   被众人打量着,沈墨进了大厅,他找了地方放下自己带来的工具,也开始打量四周。   沈墨虽不如黄鹤他们那般光鲜亮丽,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即使被这么多人围观他也依旧是一如之前的冷静与沉着。   沈墨看着四周那些不知道是白浩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他不再掩饰眸中的冷意,眉间多了几分嘲讽,看来白浩是觉得之前那一次还不够丢人,这次想丢得更彻底些。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始吧!”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后,有三个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太师椅前方。   这三人便是白浩找来掌眼的,从左至右分别名为:姜穆、卫郭、高柳。姜穆是与他们秦派有些交情的地方老木匠,颇具声望。另外两个则是其它门派中的人,两人入行都已有些年月,如今已是门派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闻言,黄鹤褪去外衣走到中间,沈墨见状也走了上去。   那三人分别作完自我介绍,也不废话,简单的说明了规则后,便到后方的太师椅落座。   场中,沈墨和黄鹤两人分别选了一个工作台后,更是走到一旁堆放着料子的地方开始选料。   他们这一次赌手比的是做盒子。盒子这个概念很宽,可以是小首饰盒也可以是能存放衣服的大储物箱,只要是个盒就行,但必须在三炷香之内做完。   有三炷香这个时间限定,两人能够选择的盒子范围瞬间便缩小许多,工艺复杂的自然是来不及了,但简单也有简单的难处。   想要获胜,最普通的方盒自然是不可选,复杂的镂空雕花纹饰盒,工艺是复杂也能加分不少,可时间却来不及。   黄鹤显然早已有了答案,他来到那一堆料子钱后很快便选中了其中一块料子搬走。沈墨不急,仔细的把所有料子都看了一遍,选中了其中一块红酸枝的料子。   场地里提供的料子足有二三十种,多是些常见的料子,沈墨选择的红酸枝在这一堆木头里面算不得多特别,但这是最适合他要做的东西的。   木有木性,木料本身无高低不分好坏,但却有适合不适合,有些料子市场上要价极高,但却不一定适合做有些东西。   红酸枝又俗称老红木,属于红木的一种,材色呈深红色具有深色的条纹,多用于制作家具装饰小饰品等。   它木质细腻,特别是在制作小样时十分合适,不会像有些木头在制作小样的东西时一凿子下去木头直接便裂开,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沈墨选好了料子,搬回工作台,他并未着急下手,而是又把料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沈墨不紧不慢的琢磨着,一旁另外的工作台上黄鹤那边却已经是动作飞快,那木料已经被他锯成几大块,看得众人都替还没开工的沈墨着急。   沈墨研究完搬回的木头,又从工具袋里面找出自己要的尺子和笔开始慢吞吞的画图时,洪老挤开挤在门口的人带着一人进屋来。   洪老带来的人是之前在戚家大作坊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人年岁比洪老还要大些,着一身暗色长袍,面容冷峻。   两人来得有些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前面也隔了两三层人。   “他这是要做什么?”那人低声问。   旁边的人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料子上面画个没完。”   黄鹤这会儿都已经动作开,几块料子都已经成了大概的板料,偏沈墨哪还在慢腾腾的画图,看着就叫人着急难受。   众人着急,沈墨不受影响,他低着头仔细的把面前画完的图又检查了一遍。   确定图并未出错,沈墨这才开始动作,他把那料子一分作二削薄又锯成六小块,还没等众人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又拿了料子一阵刨。   足足一炷香过去后,沈墨才总算停下,而此刻旁边的黄鹤箱子都已经大概成形,他已经开始做简单的雕刻装饰争取多加分。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都被集中到沈墨身上,都在担心他到底能不能按时完成时,沈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竟找旁边的小二要了个凳子坐下来慢慢的凿起了木头。   他这一坐,就又是一炷香的时间,眼见着旁边黄鹤都已经到了尾声,沈墨才总算站了起来。   “他这到底要干嘛?”洪老身旁的人又忍不住开口。   洪老摇摇头,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只能看出沈墨准备做的是一个六边的盒子,不过沈墨把每一个边都打凿成了奇怪的形状,根本无法拼装。   有同样疑惑的不止是两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沈墨吸引,特别是在众人发现沈墨那料子似乎被他凿废了后。   众人低头交耳窃窃私语,有看戏的也有担心的,沈墨却依旧不为所动,他起身后放过了那些废了的小面板,又去锯了两个六边的板子出来。   见他这样,不少人都以为他是准备重新做,顿时是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做废了就再来他还挺有毅力!   眼见着最后那一炷香都已经只剩下小半截,黄鹤都已收工只剩最后的工序,沈墨在众人的注视下,把他弄废了的那些东西全部抱到一起竟开始组装起来。   “哐哐。”   沈墨作废的那六块料子中的两块被他拿在手中,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不知道他怎么把两块料子给组装在了一起,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没多久一个六边的盒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会场中一片哗然,众人根本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吵闹中,见沈墨又开始做盖子,众人又屏息细看,但这一次众人却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沈墨把那东西拿在一起敲敲打打,没片刻一个盖子便做好,从头到尾也不见用一根钉子或者什么胶水,那六边的盒子就这样被他敲敲打打就组装出来。   再次见证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围观的众人顿时都吵闹了起来,好些人甚至大着胆子向着中间聚拢,想要近距离看个清楚。   白浩几人早在看见沈墨把盒子组装出来的那一刻,一张脸就已经漆黑如炭,见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去,他们试图阻止,但根本无人听他们的。   不只是四周围观的人,就连原本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的三个掌眼的老木匠,这会儿也早已经挤到人群中。   沈墨盒子制作好见还有些时间,他又拿了锤子在每个边角上轻轻敲打起来,时不时还会停下用眼睛看看。   众人不敢打扰,纷纷屏吸,直到时间到沈墨动作停下。 第13章 当家的喜欢他[小修]   沈墨动作停下,他正欲放下东西,一旁就突然伸出只手来把他手中的六角盒夺了过去。   那人动作飞快一副生怕被他人先抢去的架势,其他的人见状纷纷不满的朝着那人看去,但在看清楚那人的脸后,众人又生生住了嘴把不满全部憋回了肚里,似乎不敢造次。   沈墨也看过去,抢走他盒子的那人就站在他右手边。那人头发花白,嘴上还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眼神却是炯炯有神,沈墨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对方应该也是个行家。   木匠这一行与其它行当不同,要认出来并不困难,只因为木匠特征明显。他们这一行但凡是个做过几年活的,手上薄茧不说身体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特别是手脚那必定得有力,不然这斧子锯子的都抡不开。   注意到那人,沈墨才注意到他身旁还站着洪老,他也来了。   “这东西你是怎么装进去的?”老人把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虽已大概看出个轮廓但还是不能理解。   这盒子的顶盖与底子不说,整个壁面沈墨就只是单纯的做了六块边角奇怪的木板出来,然后就见他在那敲敲打打这盒子便成了。   闻言,沈墨嘴角勾起眼中带笑,他什么都不说,只接过了盒子去了盖,把盒身怎么组装上去的就怎么拆了下来。   一阵乒乒乓乓后,那盒子再次变做了几块木板。   盒子重新变为零件,四周的人纷纷拿了传看,东西传开,整个客栈再次热闹起来,众人都在琢磨着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结构,居然能仅凭料子本身就契合无比。   这一次与之前在戚家作坊不同,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业内的人,那些零件传出去没多久,不少人便已经弄明白其中缘由。   只是越是弄明白沈墨之前一直在凿锯的那些位置是整个盒子能够组装到一起且契合无比的关键,众人就越是惊叹于其工艺的精妙之处。到底是怎样的神乎其技,才能做出这等鬼斧神工般的物什来?   众人沸腾惊叹兴奋不已,人群中,沈墨却依旧还是之前那副嘴角勾起眼带微笑的模样,他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用过的工具,擦去上面的木屑灰尘,把每一样都放回原处,他动作十分小心,就像在对待心爱之人极尽温柔。   沈墨如此模样,叫不少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心生敬仰与好奇,只觉他越发神秘莫测。   沈墨眼中有笑,可他眼底深处逐渐浮现出的自豪与骄傲除了他自己却根本无人能懂,这些人当然不会懂,他们又怎么会懂?   他们不会知道,沈墨做这盒子所用的不过就是个简单的燕尾榫,是近百种榫卯中的一种,至于那六角盒,在他的世界里甚至不过只是学徒练手的玩意儿。   他们更加不会知道,这让他们惊叹不已的技艺早在七千多年前就被他的祖先创造并运用,它们有个好听的名字,它们叫作榫卯。榫与卯,它们的历史比汉字还要悠久,是沈墨所在的世界古建筑和家具的灵魂,只要运用得当,仅凭榫卯不用铁钉便可以撑起整座庞大建筑让它屹立百年不倒。   思及至此,沈墨眼中又忍不住多了几分苦涩,只是可惜,时光流逝物是人非,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终究还是没能抵过那一台台机械的齿轮。   榫卯的技艺早已经丢失不少,甚至连木匠这活在沈墨的世界里都已经少有人再做,兴许再过个百年便会无人问津,彻底的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每每思及如此沈墨便只觉得心中一阵沉闷酸痛,可他却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沈墨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不住笑容,他眼中有不甘浮现,但最终却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   “你师承何派?”一开始抢了沈墨盒子的老人手指轻敲桌面,召回在走神的沈墨的心,他已经问了两遍。   沈墨闻言猛然抬头,片刻之后,他眼神狂妄地笑了起来,“鲁家班,我所入的流派叫作鲁家班。”   听闻沈墨报上流派,屋里的人又是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询问鲁家班是何门派,可一圈问下来却无人知道。   混乱中,沈墨拿了桌上六角盒的零件举至面前,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叫燕尾榫,是一种利用两个木质构件凹凸部位相结合的连接方式,是榫卯的一种。”   沈墨话音落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开口询问榫卯是什么?沈墨说燕尾榫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它更多榫卯?   屋内在沈墨的那一句话之后如同沸腾的开水般不断作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沈墨与榫卯身上,根本无人还记得这是一场赌手。   许久之后,沈墨都解释得口干舌燥时,众人才总算安静下来,才总算有人想起这是一场赌手。   掌眼的三人一拍脑袋,纷纷寻找黄鹤。   这一场赌手的输赢早已经不言而喻,在角落的黄鹤与白浩他们也早已经明白这点,见众人总算想起他们,几人铁青着脸站了出来。   黄鹤到底见过些世面,知道情势已经无法挽回,只是暗自发狠,白浩却是不老实,直嚷嚷着沈墨耍赖,看得四周的人直摇头,最后还是黄鹤一巴掌打了过去他才总算安静下来。   白浩这么一闹,不只是输了技术气度也远不如人,不少人都摇着头感慨秦派已经没落,只把秦派几人听得脸色更是铁青。   输赢有了结果,沈墨看着黄鹤几人却是计上心来,他主动走上前去,“诸位觉得如何?”   几人本就心情不佳,见沈墨还上来说风凉话,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   “若是不服,我们再赌一场如何?”沈墨诱惑道。   黄鹤几人闻言瞪大了眼,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墨,沈墨还要再赌?   黄鹤丢了脸正郁闷,不等细想立刻就应下,“好,这可是你说的!”   沈墨点头,他负手而立,带着笑意的眼底深处却是算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会后悔。不过要赌,就要按我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黄鹤问。   沈墨笑开,“既然是赌,自然要有彩头。”   要拿回沈家木场他就必须有足够的钱权以及名望,否则就算拿回木场他也经营不下去。不过在那之前,沈墨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有一套完整的工具,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黄鹤白浩他们身上。   “鉴定会之前我们可以再比一场,如果我输了我把名帖还给你们,但如果你们再输,就必须替我打造一套完整的工具。”沈墨道。   “好!”黄鹤话从牙齿间挤出,他已是骑虎难下,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见还要比,客栈中不少人都站出来出主意,帮忙划定下次比赛的地点与项目,沈墨正静静听着,他衣服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沈墨回头看去,只见洪老正冲他招手,让他附耳过去。   “出什么事了?”沈墨轻声询问。   “我要先回去一趟,刚刚木场那边派人来通知,说是当家的突然晕倒了。”洪老道。   洪老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情可不能外传,马上就是鉴定会了,这时候要是传出戚云舒晕倒必然会造成慌乱。   “他病了?”沈墨微讶。   “不知道,只说是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所以我得过去看看。”洪老打完招呼便出门去,沈墨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也被人叫走去商定下次的比赛。   木场,供伐木工休息的木棚中,戚云舒脸色惨白的捂着嘴,空气中隐隐的汗臭味以及木头的味道,让他差点把胃都吐出来。   “少爷,要不我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吧!”跟着一起来的管家早已经急红了脸,戚云舒昨日还说只是风寒今天就直接晕倒,醒来后还吐得脸都白了。   戚云舒身形本就有些清瘦,如今又是这般脸色惨白的模样,看得人是心中揪痛万分。   “没事。”戚云舒制止,“给我倒些水。”   管家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戚云舒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腹中却又是一阵恶心,恶心得他连忙把杯子推开然后又是一阵干呕。   洪老赶过去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上前去,“当家的?”   “这事不可外传。”戚云舒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犀利,如今正是关键时刻。   “是,看过大夫了吗?”洪老看向管家。   “大夫的事晚些时候有空再说,现在鉴定会的事情为主。对了,沈墨那边怎么样?”戚云舒状似随口一问,心中却万分在意。   “赢了。”说起沈墨,还未完全冷静下来的洪老立刻就兴奋起来,他把自己在客栈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一遍,说到沈墨的厉害之处洪老都忍不住带上几分敬意。   “鲁家班?”戚云舒在记忆中搜索,却不记得曾听过这名字。   “当家的很在意沈墨?”洪老随口一问。   洪老说者无意,戚云舒闻言却是瞬间神经紧绷,心跳都快了一拍,“为什么这么说?”   “自他来戚家做事的这一个月多来,我见当家的一直很关注他,还以为是当家的喜欢他。”洪老不觉奇怪,莫说戚云舒,他自己都颇喜欢沈墨。   戚云舒刚欲反驳便似是想到什么,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扶上小腹,下一刻,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的他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眼神也随之慌乱。 第14章 不可能的事   戚云舒触电般放下覆在小腹上的手,一张脸早已经毫无血色的他只觉一阵寒气涌进身体,明明是大夏天,那瞬间他却只觉得连血液中都满是冰渣。   空荡荡的木棚,简易的桌椅,棚外灿烂的阳光,夏日灼热的气息。戚云舒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却毫无意义。他垂眸试图掩饰自己眼底深处的慌乱不被发现,低头间视线瞥见自己的小腹那瞬间,身体却本能一颤。   “当家的?”管家一直注意着戚云舒,见戚云舒脸色惨白额头冒汗身体更是轻颤,他紧张的上前一步。   戚云舒来这里是想审查为鉴定会准备的场所,为了方便行动,来之前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紧身且颜色暗沉的便服,此刻那暗色的衣服却衬得他本就发白的脸越发惨白。   “我没事。”戚云舒心中一片混乱,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腹部。   那里一如往常的平坦,并无任何异常。但自戚云舒察觉到那种可能之后那地方就像是被放了一块火红的烙铁一般,滚烫且刺痛,让戚云舒都有了几分想要拿刀把它剜出来的冲动。   戚云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没由来的反胃恶心是最近几天才有的,而那件事发生到现在至今才一个月多的时间。戚云舒默算了一下时间,紧绷的心总算得以放松几分,期间间隔的时间有些太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当真是有了也应该还不会反应出来,兴许他就只是感染了风寒。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是他多心,可腹中不断涌现的恶心感却让一切借口都变得无力。   双儿与女子不同,双儿极难受孕,且受孕后因为体质不同于女子的原因妊娠反应也往往要比一般女子大得多,一个月的时间就显现虽然还有些早,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戚云舒低垂着头脸色一变再变,看得一旁的管家揪心不已,“当家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镇上叫大夫过来。”   那管家看着戚云舒长大,早已经把戚云舒当自己的孩子照顾,此刻见他额上都是冷汗脸色又极其难看,都有些慌了神。   话音落下,管家立刻转身就向着镇子的方向跑,但他才转身,戚云舒一声厉喝便传来,“都说了不用!”   戚云舒呵斥,洪老与管家都吓了一跳,也惊讶于戚云舒话语当中透露出的不安与紧张。   戚云舒十几岁遍接手戚家,那之后他独自一人撑起整个戚家,甚至还把戚家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更已是名副其实的一方龙头。   能做到如此程度,戚云舒自然不是那一惊一乍的人,从小照顾他的管家不说,洪老认识戚云舒也已好多年,可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戚云舒如此失态。   见两人吓了一跳,戚云舒也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故作镇定,强咽下腹中的恶心站起身来,“我回去喝两碗姜汤就好。”   话说完,戚云舒不等两人反应便向着镇上的方向走去。他努力站直身体,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狼狈与慌乱。   如此状况,他断然不可能让大夫替他把脉,戚家家主是双儿的身子就已经够荒唐,若还传出他已怀身孕,岂不是更要让人笑掉大牙?   管家见状连忙跟上,洪老虽略有些疑惑,但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向着镇上走去,另一边,沈墨则是出了镇子正向着这边走来。   沈墨家住在镇外木场旁不远处,要回家这一条路是必经之道,沈墨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脑海中却全是刚刚在客栈中发生的事。   有了之前那六角盒的事,他与黄鹤约定再比一场后,客栈中看热闹的那些人表现出了远高于之前的热情,不但主动帮忙策划准备,甚至连掌眼都有不少人抢着来。   热热闹闹好片刻,事情才总算定下。而那时沈墨也与大多数人都熟了起来,虽然沈墨并不能叫出所有人名字,但沈墨的名字却已是人尽皆知,那些人却一口一个‘沈小友、沈小友’的叫得十分热情。   木匠这行当,真正有本事的大多都年纪较大,当然并不是说年轻人里就没有厉害的,只是好木匠讲求经验眼力,若没点阅历难成大器,有了阅历这一关卡,自然也就刷掉了很多年轻人。   那些人多比沈墨大,叫沈墨一声小友虽高了辈分却也有几分亲近的意思,沈墨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让沈墨有些介怀的是他商量完下次比赛的事,正欲收了东西走人,却发现自己之前做的那盒子已经不见踪影。   沈墨并不缺一个盒子,若有人来讨他也就给了,但就这样被人偷偷拿走也有些莫名其妙。   沈墨正哭笑不得,一旁就有几人凑上前来跟沈墨数落,原来拿走沈墨盒子的就是之前抢走沈墨盒子的那老人。   那人名叫贾穆平,人送一句贾老。   要说起他这人也当真是有些意思,他野路子出身无门无派,天赋好又肯努力,一手活做的极好,但他性格也格外的怪异。   他喜欢的木匠便是喜欢,说啥都是好,这要遇到不喜欢的或者偷工减料的木匠,他能当着买家的面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他年轻时就不喜与人来往,直到后来老了体力眼力不如之前才总算是安定下来,现在他已不怎么接活,转而以倒腾一些木料为生。   不过即使如此,业内的人却依旧对他十分敬重,因为据说他年轻时曾被皇帝老儿亲自请到宫中去给设计过寝宫,能让皇帝老儿亲自来请,在木匠行里那也算是鼎鼎有名无人不知的人物了。   沈墨一开始听着那几人的话还觉得有些意思,但听着听着就察觉出不对来,那几人七嘴八舌数落起贾老来就没完,那架势与其说是数落贾老拿走盒子的不是,倒不如说是因为没有从贾老手里抢到东西而郁闷。   知道众人想要那盒子又不好开口,偏还舍不下面子像贾老那样直接抢,所以才来他这边拐弯抹角的明示暗示,沈墨是哭笑不得。   直到沈墨应下回去后再做了盒子让人送来给几人后,他才被一群人欢天喜地的送出门去。   沈墨出了镇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才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同样准备回家的络腮胡子。   见到络腮胡子,沈墨立刻就想起之前听洪老提起过的戚云舒晕倒的事,他询问络腮胡子怎么回事,后者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戚当家的应该是去检查会场布置的情况,我只是个伐木工,虽然也被叫进去帮过忙,不过在那边做事的都是些木匠。”络腮胡子道。   戚家鉴定会举行的地方就在木场里,那里早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搭台子和避雨的棚子。   知道络腮胡子并不知情,沈墨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鉴定会上,“会场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看着差不多了,估计明后天就能收工。这次的架势比之前大得多,看样子来的人比之前那次是只多不少。”络腮胡子感慨,“镇上的客栈早都住满了,就这都还有好些人没地方住。”   说起这事,络腮胡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早些时候我还听说有人都跑去睡青楼了。”   沈墨闻言被逗笑,随即也有些感慨,戚云舒倒当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能把木场的生意做到这程度他也算是顶顶厉害了。   “你还别笑,咱们镇上青楼也就那么几家,这要去晚了青楼都没得住。”络腮胡子道。   镇上的情况沈墨知道,那几家青楼他也远远看过,那地方并没沈墨印象中那般浮夸,没有四处飘散的胭脂香粉味也没有涂着大红唇色在门口招揽生意的老鸨。他们做的毕竟是不怎么好听的生意,除了夜里门口会点上红灯笼,平时十分普通。   “想什么呢?”络腮胡子见沈墨走神,脸上的笑容都暧昧起来,“怎么,想去?”   “并没有。”沈墨笑着制止络腮胡子继续往下猜测。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当家的不也常去。”   “当家的?”沈墨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作惊讶。   “是啊,就是咱们戚家当家的戚云舒啊!”络腮胡子不以为然,“咱们之前喝酒那天我就看见他从后门进去,就他跟老鸨那熟悉劲儿,估计就没少去。”   沈墨停下脚步,脸上神色变化几番,最终他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戚云舒有没有可能是个双儿?”   “这怎么可能,他要是双儿还敢去青楼?你知道那地方是做什么生意的吗?再说了,他要是双儿,就算他进去了,这衣服一脱不就暴露了?”络腮胡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双儿地位低贱,烟花柳巷这些地方自然少不了被贱卖的双儿,他们这镇上的青楼里就数双儿最多。   络腮胡子话粗理不粗,他说他看见戚云舒进青楼那瞬间沈墨就已经信了几分,如今再听他这么一说,沈墨都不由抬手捏了捏鼻梁。   他原本还以为那人是戚云舒,现在看来是他误会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可如果那人不是戚云舒那又是谁? 第15章 没爹要的野种。   “你怎么会问这个?”络腮胡子正奇怪沈墨为什么会这样想,就看见路前方有人,“那不是戚当家的吗?”   沈墨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快也在大路前方不远处看见了戚云舒、洪老以及戚家那管家三人。   此时正烈日当头,被运送木材的车子压出来的大路上空无一人,那三人显得十分突兀。   三人靠边而站。着一身暗色便服的戚云舒单手支撑着路边树干低头干呕不止,管家在一旁担忧的替他拍背,洪老则是离得稍远些。   沈墨与络腮胡子两人上前。一路下来,戚云舒一直在干呕,络腮胡子靠近后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戚云舒似乎已经吐了有些时间,都已经吐得嘴唇犯青。看他那样子,要不是因为有管家在一旁搀扶和靠着树杆,估计都已经吐趴下。   听到声音戚云舒抬起头来,看到络腮胡子身旁的沈墨他身体不易察觉的一僵,然后又是一阵垂头干呕。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管家道。   刚刚戚云舒带头往镇子方向走,管家和洪老两人紧跟在他身后,才没走出多远戚云舒就突然停下,然后便走到一旁干呕起来。   “看过大夫了吗?”沈墨收回看向戚云舒的视线。   此刻的戚云舒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如墨般的长发凌乱的垂下,一张令人瞩目的脸也早已经满是冷汗与痛苦,再加上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来的胃酸味道,整个人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还没有。”管家看了看镇子的方向又看了看戚云舒,如果离得近他就回去叫人来帮忙了,但从这里回镇子还有好长一段路,他也不可能把戚云舒就这样扔在这里回去叫人。   管家正琢磨着怎样开口让几人去镇上跑上一趟,沈墨已上前一步,站到了戚云舒面前。   沈墨把头发撩到身前,背过身去在戚云舒面前半蹲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上来。”   闻言,几人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反应过来。   管家见状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和洪老两个人都已年迈根本背不动戚云舒,但沈墨不同,沈墨年轻力壮,若他愿意帮忙肯定要比他跑回去叫人来要快得多。   “老奴在这里谢谢沈公子了。”管家对着沈墨就是一拜。   沈墨与戚家之间本来就有芥蒂隔阂,如此状况,就算沈墨冷眼旁观也无人会说什么。如今沈墨愿意帮忙,管家自然是感激有加。   “不用。”戚云舒收起眼底深处的惊讶,他站直了扶着树干才勉强不倒下的身体,故作镇定。   看着沈墨的背影,戚云舒越发心情复杂。他才发现自己腹中可能有了沈墨的种,又怎么可能马上好无芥蒂的接受沈墨的好意?   那件事发生,一开始万念俱焚间他甚至是想过杀人灭口,是后来发现沈墨可能并没认出他他才按兵不动,如今与沈墨有了接触,他已逐渐打消杀人的念头,可是这却并不代表他已经接受那件事。   他只希望沈墨就当那一夜的荒唐是一场梦境,从未发生过,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只藏在心底,等鉴定会的事情结束他再把沈墨调遣到大作坊那边去做事,此后只要他少去作坊,便可再无接触。   戚云舒咽下喉间的恶心,他向旁踏出一步,欲要离开。   沈墨并未与他废话,他直接走上前拽住戚云舒的手臂往肩上一扛,把人背了起来。   “你做什么!”戚云舒吓了一跳。   突然被沈墨背起,身体被迫与沈墨亲密的靠在一起,沈墨身上温热的气息传来,察觉到这一切,戚云舒脑子里就像被倒进了一盆滚烫的铁水,滚烫发热不说更是一片混乱。   戚云舒一颗心开始疯狂鼓动,滚烫的血液涌至全身,一股莫名的恐慌感侵袭而来。那种感觉让他心慌意乱,脸上也是一片滚烫。   “混蛋,你放开我!”戚云舒挣扎,他试图从沈墨背上下来。   嗅到沈墨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与沈墨身体紧靠着身体的接触,让因为身体的异样本就有些思绪混乱的戚云舒不禁又回忆起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戚云舒与沈墨挨着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人之间明明还隔着好几层衣服,戚云舒却总有一种自己此刻正一/丝/不/挂的被沈墨搂在怀中的错觉。   戚云舒挣扎,沈墨立刻回过头去面带凶像的一声低喝:“老实一点,不然就把你扔在这里!”   沈墨这话说得真,脸上又凶,被他那么一呵斥,原本还挣扎着的戚云舒瞬间就安静下来,乖乖的被背着走。   众人见状只觉惊奇,这世上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沈墨这人性格看似温文尔,没想竟能镇住戚云舒。   被凶,戚云舒咬着牙安安静静被背着走,满腹的混乱中却逐渐生出几分委屈来。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那委屈试图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委屈,可脑子里却依旧乱哄哄的。   又不是他想要如此,这双儿的身子,这戚家家主的身份,甚至那天夜里的事情以及如今腹中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孩子,若他有的选,又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到如此?   戚云舒闭上眼,他有的时候甚至都在想是不是死了一了百了了才更轻松。   沈墨背着被凶了之后就乖了的戚云舒,一路背到了戚家大院门口才放下。在门口沈墨把人放下,看着眼眶红红的戚云舒进屋,他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墨想到之前戚云舒那红红的眼眶,颇有些好笑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当戚云舒当真是如同表面那般冷静自持,却不想这么不经凶。   同时沈墨也有些疑惑起来,戚云舒干呕不止,那模样不像是吃坏了东西或者生病反倒像是……   沈墨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就算戚云舒当真是双儿也是那天夜里的人,这世界双儿极难受孕,他与那人也不过是一夜风流,总不能是他神威大发一次就中了。   沈墨心中存疑,注意力却很快就被其他事情转移。   翌日清晨,沈墨才到作坊就被作坊外那群人吸引注意力。那一群大几十个人,看衣着全都是戚家的下人,在他们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被用白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正被从车上抬下来。   那东西不算大,两个人就能抬得起。从那东西的大小重量来看,沈墨一眼就认出那白布下面包裹着的应该是一块木料。   戚家做的是木头的生意,运送一两块木头不足为奇,但这个时候送来又是如此大的架势,沈墨几乎立刻就猜到这木头该是几天后鉴定会上的压轴货!   沈墨在人群外找到了正在帮忙的学徒,从他口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便站在一旁看着那群人从后门把东西送进戚府。   东西送进去,洪老也被叫去看怎么安置与做检查,被留下的学徒在后门张头探脑片刻,又跑到沈墨这边来。   “沈哥,你说那料子是什么?”学徒满眼期待地看着沈墨,在见识白浩的事后他已经把沈墨看作是无所不知的存在。   “是什么呀……”沈墨心觉好笑,他吊足了那学徒的胃口,在对方都开始急了时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看到,难不成你以为我能隔空辫物?”   学徒知道自己被耍两眼一瞪故作生气,嘴上却还是念念不忘,“这东西送进府里,戚当家的让府里的几个不相关的双儿看着,屋外还有我师傅守着,这下估计不到鉴定会是不可能看到了。”   沈墨心中虽然也好奇,但他有名帖能够进鉴定会,所以不急。那学徒却没名帖进不去,就算那天他运气好被叫进去帮忙也只能在台下转转,自然遗憾。   “要是我也是双儿就好了,说不定就有办法混进去了。”学徒感慨。他师傅他是不敢开玩笑,被叫去轮班盯着的几个与木业不相关的双儿却让他好生羡慕。   “我看你要真变成了双儿才要哭。”沈墨目光逐渐冰冷,眼底有嘲讽浮现。   随着沈墨在这世界待的时间长了,他也越发看清双儿在这世界的地位是有多低,不能入仕经商这一类就算了,很多人根本就不把双儿当人看。就算是在大街上对自己家的双儿又打又踢,路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墨有时候都觉得庆幸,还好他是男人,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想仅凭一己之力就改变整个世界,那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那倒也是。”学徒不以为然,“我要是变成双儿,我就直接找根绳子吊死不活了。”   沈墨轻叹一声,他知道那学徒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见戚云舒脸色惨白的站在后门处。   “当家的?”学徒也看到。   戚云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觉如置冰窖彻体发寒,那股寒气甚至都涌进他的血液涌进他的心里,让戚云舒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带着冰渣冒着寒气。   沈墨刚刚那一句‘若是双儿才要哭’还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再加上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冰冷与嘲讽,当真是把他对双儿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   双儿在这世间的地位戚云舒再清楚不过,不然他也不用隐瞒双儿的身份,终日惶惶不安担心害怕暴露。   双儿不男不女,没有男人的本事又不如女子娇媚,甚至就连受孕后生下的也多是双儿,戚云舒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知道沈墨竟是如此厌恶双儿,倒是替他做下了个决定。   他还不知道肚子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有了,但倘若当真是有了,那他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反正生下来也是条贱命,那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免得生下来招人嫌弃也免得受那份苦。   戚云舒扯起嘴角笑了起来,眼底深处却全是自嘲。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他与沈墨本就是仇人,又是在那种情况下怀上的,就算生下来那也是个没爹要的野种。 第16章 那人到底是谁?   “出什么事了?”沈墨见戚云舒直直盯着自己,脸色又那般难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戚云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胸腔里犹如不断被刀片刮割着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口腔中也都是满是血腥的味道。他想要转身离开,但是两只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不听他的话。   沈墨上前一步,站到了戚云舒身旁,他刚想抬手抚摸戚云舒额头看他是否病得太重,管家便从门内急匆匆跑了出来。   “当家的,原来你在这里呀,可让我好找!”管家出门来见到沈墨,想起昨天的事情,立刻冲着沈墨又是一顿谢。   “看过大夫了吗?”沈墨询问。   鉴定会就在几天之后,会场已经布置完,客人差不多都已到齐,最后的压轴货也已经送过来,如果这时候戚云舒病倒免不了要麻烦。   “对了当家的,我请了大夫,人已经到了。”管家被提醒才想起来他来找戚云舒的目的。   昨日回来之后,管家就张罗着要找大夫给戚云舒看看,但戚云舒回到家中后就直接进了房间,说是要休息,不愿意看大夫。   管家拿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熬了姜汤送了过去。早上戚云舒起床,管家见他脸色依旧没好多少,这才咬牙擅做主张直接去请了大夫回来。   戚云舒听闻管家的话心中一阵慌乱,话也不由重了几分,“我不是说了不用请大夫吗?”   “但是当家的你脸色一直不好,而且这几日来一直呕吐不止,也没什么食欲,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又耽误了治疗……”   “此事无需再说,若当真撑不住我自己会去看大夫。”话音落下,戚云舒转身向着屋内走去,管家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戚云舒突然出现又一声不吭地走人,沈墨只觉莫名其妙,莫名其妙间沈墨又觉得有些疑惑,戚云舒为何就是不肯看大夫?   戚云舒能把戚家做到如今程度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任性而为的人,生病还拒医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况且生病了难受的是他自己,昨日他也吐得嘴唇都发青,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还是说他怕吃药?沈墨想象着戚云舒因为吃药而痛苦不堪四处躲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那样倒也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不过呕吐、食欲不振又不愿意看大夫,戚云舒的情况怎么那么像是怀有身孕又不愿暴露?   沈墨摇了摇头,转身向着作坊走去。怀孕的猜测实在太荒唐,连他自己都不信,且他现在连戚云舒到底是不是双儿是不是那天夜里的人都还无法确定。   沈墨回了作坊,很快便忙碌起来。   镇上,沈墨之前与黄鹤赌手的那客栈中。   快步冲回客栈的黄鹤一张脸气成猪肝色,额头青筋更是一直不停暴跳,他从大门进来后两步并着一步快速上楼,冲着白浩住的房间而去。   到了门前,黄鹤直接一脚踹开门,嘴上大吼道:“白浩你给我滚出来!”   正在屋里休息的白浩吓了一跳,他连忙迎了上来,“二师兄,出什么事情了?是谁惹你生气了,怎么把你气成这样?”   “啪!”白浩话音才落,黄鹤就一巴掌抽了过去。他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是直接把白浩抽得一个踉跄跌坐回了凳子上,脸也立刻就肿了一片。   黄鹤入行比白浩早,木匠活干了少说十来年,他手上有力,打起人来也是格外的痛。   白浩整个人都被这一下打懵,好不容易扶住桌沿坐稳后才反应过来,突然被打,白浩心中也是火冒三丈,他一蹦而起回头便质问黄鹤,“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发疯!我今天倒是要让你看看我怎么发疯!”黄鹤本就满肚子火,见白浩如此顿时更加暴躁火大,他冲上前去就又要揍人。   白浩从未见过他这架势,吓得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去,他一边躲一边询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说,那名帖的事情是不是你自己挑起的?是不是你自己去找人家,然后才输出去的!”说起这件事,黄鹤气得脑子都充血。   几日之前白浩哭丧着脸找上门来,说是名帖被一个叫沈墨的人设计抢了去。事关名帖,黄鹤当时就急了,他立刻就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当时白浩告诉他是沈墨主动找茬,然后约定赌眼借着那机会把名帖赢了过去。   黄鹤信以为真,立刻就跟着白浩去了作坊找沈墨约定再比一场,誓要拿回名帖。黄鹤原本信心十足,却不想最后竟输给沈墨。   那之后,沈墨虽然与他约定在比一场,可黄鹤却一直心情烦躁无法静下心来准备,沈墨之前做的那六角盒他也看到,虽然不愿承认但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黄鹤知道自己之前输的不冤,可他却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他可是秦派掌门的二弟子,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甚至就连他师傅都曾夸赞过他有前途,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输给一个名不经久传的家伙?   早些时候,正郁闷的黄鹤找了地方喝酒,他正琢磨着下一次赌手要做什么才有办法赢才能找回脸面,便听见旁边有人议论白浩与沈墨之前那场赌眼。   得知事实真相并不像白浩说的是沈墨主动找茬,反而是白浩三人仗势欺人才有了后面那些事,黄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白浩自己作死就算了,却拉上他,如果不是因为白浩他又怎么会输给沈墨这无名小子,怎么会丢这脸!   屋内,黄鹤越想越气,瞪着白浩的眼神中都带着杀意,“这件事你自己跟师傅说去!别怪我不帮你,我帮的已经够多了。下一场赌手我也不会去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撂下这话黄鹤甩袖而去,白浩一听却急了,他顾不上其它连忙冲上去拽住黄鹤,“师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给我滚开。”黄鹤一脚踹去,把白浩踹得都跌倒在地。   倒在地上,白浩就势直接跪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扑上去抱住了黄鹤的脚,“师兄你帮帮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名帖的事情要是让师傅知道了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名帖极其难得,因为它代表的不仅仅是在业内的声望、地位以及财富,它还代表着一次难得的机遇,如果能够在鉴定会上脱颖而出,那接下去的木匠生涯都将为此而改变。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即使倾家荡产,也要买名帖的原因。   他们秦派早已经不如之前,今年更是只收到两张名帖,这还都是看在他师傅那一辈的面上,要是让他师傅知道他把名帖输了,打他一顿都是小。   “我让你放手,你听不懂是吧?”黄鹤试图掰开白浩的手,但白浩却死皮赖脸的不断缠上来。   “而且师兄,就算你不帮我,你自己甘心就这样算了?你就不嫌丢人吗?你也输了不是吗?”   “你——”   “只要咱们能把名帖拿回来,到时候就算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也最多就是骂咱们两句,可要是拿不回来名帖,他老人家肯定会生气的!”   “好呀,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黄鹤被气笑,他以前都不知道白浩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怎么能说是赖呢,输了比赛的人可是你,师兄。”   黄鹤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都咽了回去,他输给沈墨是事实。   “师兄,咱们一起去找大师兄吧,让他给咱们出出主意,大师兄他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白浩见黄鹤不再想走,连忙放低了姿态。   “你这是让我作弊?”黄鹤双眼圆瞪,赌手素来是凭木匠自己的本事,找他人出主意就是作弊。   “师兄,师傅他可就快要来这了!”白浩急了,“还是说师兄你就不想赢回来,之前丢的脸就不想找回来?”   戚家安排给众人住的客栈就在街道最热闹的地方,一出门便是街市,最近几日又因为来了不少外人是格外的热闹。   戚家也不例外,作为主办方,戚家最近一段时间门庭若市接待了不少客人。   戚云舒回府后立刻便有人拜访,直到半下午时分那人才离开,而那时候戚云舒早已经满身冷汗脸色煞白,那人一走他更是立刻就干呕起来。他身体本就不适,又一直故作无事与那人交谈大半天,早已到极限。   管家把人送走再回到屋内时,见戚云舒又在干呕,他上前一步,刚准备劝戚云舒看大夫动作便僵住。   戚云舒双儿的身份外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他从戚云舒的母父还未嫁人便跟在他身边,是看着戚云舒出身的,甚至当年戚云舒出身都是他帮忙包的襁褓。   戚云舒这几日突然开始食欲不振呕吐犯恶心,一开始管家还未曾往这方面想,但就在刚刚他却突然反应过来。   联想到戚云舒不愿看大夫,管家越发不安起来,他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问道:“少爷你老实跟老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   “您胡说什么。”戚云舒被猜中心思,本能侧脸。   管家看着戚云舒长大,他一看戚云舒这模样立刻就如招雷击,整个人都轻颤起来,“当真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谁?为什么老奴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第17章 有喜欢的人   管家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是打心底里把戚云舒当自己的孩子照顾着,特别是在戚云舒的父亲与母父在他还小时就先后去世,他不得不隐瞒身份以戚家当家的站出来,独自一人撑起整个戚家养活戚家那一大堆人后,就更是心疼不已。   双儿的身体不比男人,戚家早期也不如现在风光,这一路下来戚云舒吃过的苦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安定下来,却没想到居然又出了这档子事!   管家自己也是双儿,自然清楚双儿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光是未曾婚配就失了身子的双儿就已是万人唾弃要被拉去浸猪笼的存在,戚云舒如今还怀有身孕,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   想到这可能管家脸色又白了几分,他连忙问道:“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戚云舒面色煞白,他摇头,终还是没有隐瞒,也已经瞒不住。   “你告诉老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还是那混人用了强?”管家仔细回忆了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的去向,却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种事。且若戚云舒当真只是与人相好两情相悦,他完全没有必要瞒着他,除非……   戚云舒隐隐泛青的嘴唇抿紧,露出一抹决绝,“这事莫要再问。”   管家早已急红眼,“老奴找他拼命去!”   “够了。”戚云舒低喝一声,他知道管家是关心他,但这事叫他如何说出口?   沈墨并未对他用强,甚至那日夜里都是他自己放浪主动勾引缠上去才有那些事,沈墨自己都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人,更加不知道他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他的种。   “可是……”   “无需多说。”戚云舒打断他的话。   戚云舒回房休息,转眼几日过去,在管家的照顾下他虽然依然依旧时常犯恶心,但脸色已好转不少。   另一边,沈墨那边也等来了与黄鹤等人赌手的约定之日。   到了约定之日,沈墨依旧如同之前那般向洪老借了一套工具,然后不紧不慢踩着点过去。   他到时,客栈中已经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这一次比之前两次都更为夸张,之前那次与黄鹤比还只是客栈里站满人,如今甚至都已经挤到门外来。   见沈墨来了,门口边挤作一团的人纷纷退后给沈墨让出一条路来,不少人还主动上前与沈墨打起了招呼。   沈墨进到屋内,原本吵吵嚷嚷的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来。这次负责掌眼的几个人察觉到,也纷纷冲着沈墨抱了抱拳以示打招呼。   沈墨虽然年纪不大,在此之前也毫无名气,他之前说的那鲁家班的流派众人回去后问了一圈也都无人听说过,可是沈墨拿出手的东西却确实叫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叹声精妙。   瞎掰凳、将军案、六角盒,好些有路子的甚至连沈墨之前帮戚家设计的那一款三角凳都给扒了出来。亦是因此,更多的人听说了沈墨的事情特意跑来这边看热闹,就想看看他这次又能拿出什么新奇物件来。   赌手很快开始,一直被人冷落在一旁的黄鹤臭着脸上前来,他和沈墨两人各自选了工作台,然后便按照之前那般一起上前选要用的料子。   这次赌手,题目还是和之前一样依旧是‘盒子’,但有了之前的事后,这题目变得又有些不同,至少黄鹤已经知道普通的东西根本赢不了沈墨。   会场料子都是双份管够,赌手开始计时用的香点上后,黄鹤立刻就向着那料子走去,他目的明确,显然是早就已经有了计划。   黄鹤动作飞快,似乎是在抢时间,想来是要制作比之前那盒子更为复杂耗时的物什。与他相比,一旁沈墨那不紧不慢的动作就让人有些着急了。   不过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已经看沈墨比了一场的人,对沈墨那不紧不慢的动作他们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除了闻讯新来的,都还算镇定。   沈墨在一堆料子当中仔细挑选,直到找到他要的椴木。   椴木木质大部分都呈奶白色,向树心位置会逐渐变成棕红色,沈墨找到的这一块里面白色木质里还有一些较深的条纹,是块极好的料子。之所以说好,并不是因为它价格有多高昂,而是因为它十分适合制作沈墨接下去要做的东西。   段木耐磨耐腐蚀,且不易开裂变形韧性又好,在沈墨的世界多用来制作工艺品、乐器,例如雕刻、钢琴。沈墨这次准备做的虽然不是雕刻也不是钢琴,但却可以算得上是一样特殊的工艺品。   众人屏息等待间,一旁黄鹤锯子拉得呼呼作响间,沈墨把木头抱回工作台后先是仔细研究了一番去除了一些多余的部分,也把料子锯作了几块木板。   这一次看热闹的众人倒是认出沈墨在做什么,他制作了一个简单的盒子,木板与木板镶嵌的方式他依旧用的是他之前说的那榫卯的方法,但盒子本身却并不算特殊。   盒子大致成型,沈墨也不负众人所望,又把盒子拆开来在上面做起了手脚。   沈墨一如之前那般找店小二要了个凳子,然后便就着那一堆大小不一的凿子、刨子一顿乒乒乓乓。他前后花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制作了很多只有两个拇指大小的小木板出来,那些木板除了全是直角,大小全不同,且边角处都有一些或凸或凹的棱线槽口。   见状,本来还以为这一次看出沈墨在做什么的众人又纷纷疑惑了,他们完全弄不明白沈墨做这么些小孩子玩的小木块有什么用。   人群中,之前抢走沈墨六角盒的贾老也陷入了疑惑中,他实在不明白那些小木块和盒子有什么联系。   百思不得其解间,贾老看向一旁站着的青素色长袍的年轻男人,“你怎么看?”   换作一身素色长袍的戚云舒身上少了几分平日的强势,更多的是安静,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世上只会有如此俊雅的男子?他静静看着在人群中的沈墨,漆黑的眸中犹如有细碎的光落入。   戚云舒本不准备来这里,是贾老要来邀他一起他才过来。   沈墨虽然在戚家做事已一月有余,之前他做的那些东西也引起了戚云舒的注意,但真算起来这还是戚云舒第一次亲眼见沈墨做事。   戚家本就是做木匠起的家,所以戚云舒对木匠的活并不陌生,甚至早些年他还曾亲自做过。在戚云舒看来,木匠那些个手段换来换去也就那几样,但沈墨做事的方式却与其他的人有不同。   众人都觉得沈墨动作慢吞吞的看着就令人着急,戚云舒却不这么觉得,沈墨的动作确实不如黄鹤快,但是他却并不慢,他的动作与其说是慢不如说是稳。虽然他并未说,但戚云舒却看得出来他做的活几乎就没有偏差。   更具体一些来说,黄鹤一锯子下去,锯出来的木板十之八/九离他要的大小厚度都还有很大偏差,这时候就需要再上刨子刨去多余的部分,直到木板能用为止。可沈墨做活,这每一锯子每一凿子下去几乎都是准确卡在他要的位置,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恰到好处。   沈墨动刨子几乎都是为了刨平木头,不像黄鹤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卯足了劲地刨个不停,刨得一身大汗一地木花。   看着沈墨动作优雅而利索的转换着手中工具的角度,戚云舒都不禁慢慢沉浸其中,眼神都温柔起来,他仿佛被带入了沈墨的世界,眼里就只剩下面前那一堆木料以及沈墨这个人。   看着沈墨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制作出来,戚云舒也开始思考沈墨到底在做什么,他眸中有疑惑浮现,也有期待。   只剩下最后小半柱香时,沈墨才放下凿子拿了所有的东西开始组装,众人见状也越发聚精会神地看着,生怕漏了什么。   戚云舒看着沈墨把盒子底部组装好,又看着沈墨把那些小方块组装成盖子,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直到看到沈墨把盒子做好,他眼底深处的疑惑都未散去。   沈墨制作的是一个长十寸、宽十寸、高十五寸的盒子。盒子本身很普通,上面没有一丝雕刻装饰,但是那盒子的盖子却十分诡异,那盖子最上面一层是由沈墨之前制作的那些方方的小木块组装而成,最下方还有个小缺口,露出了盖子的底料。   比起沈墨制作的这奇怪的盒子,黄鹤那边可就是花里胡哨了。同样大小的箱子,黄鹤下了苦工在上面雕刻了龙凤追逐的纹饰,盒子本身的线条也做成了流畅的弧形,若放在店里卖肯定能卖个好价。   时间到,在众人都满腹疑惑间帮忙掌眼的几人来到工作台前,先是看了黄鹤做的那盒子给了评价,然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来到沈墨的桌前。   盒子就放在那,几人试图打开,盖子却像被铁水焊住似的纹丝不动。几人惊讶,分别上前尝试,却始终不得章法,见几个人都试了一遍,沈墨才有了动作。   只见他修长笔直的手指拨弄着盖子上面的那些木板使其上下滑动,几个来回后,所有木板都被换了一个位置,而这时,沈墨手指在其中一个木板上按了一下,盒子便咔嚓一声自己弹开。   那盒子突然自己弹开,起先又有沈墨那般操作,众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沈墨制作的是一个机关盒,且还是一个没有用外物只用木头以及他提过的那榫卯结构制作出的机关盒!   认识到这一点,原本寂静的客栈瞬间炸开锅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机关盒众人不是没见过,不过众人见到的大多都是极为简单的,例如内置的锁头或者需要按到固定的位置才能打开的暗锁,可沈墨这般的却是前所未及!   众人纷纷向前挤去,试图近距离看清楚,后方人群涌动,戚云舒他们都被挤到了前方。   混乱之中,沈墨的声音却又传来,他像是还嫌众人不够震惊似的,用不紧不慢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机关盒上面的锁芯可以组成将近三百多种不同组合,但正确的却只有一种。”   本就已经陷入混乱的众人闻言,顿时越发是疯了似的向前方挤去,虽然旁边一直有人在喊安静试图维持秩序,但却根本没人理会,所有人都想上前去把盒子夺过来一看究竟,甚至把掌眼的几个人都挤到一旁的无人管。   众人不断向着中间涌来,沈墨举着盒子交出去不是不交出去也不是,眼见着不少人手都伸到他面前来了,沈墨突然看见被挤到自己面前来的戚云舒。戚云舒都已经快被挤到他怀中,他身上的气息都已经涌进沈墨鼻翼间。   戚云舒神情有些恍惚,与沈墨对视后他愣了会儿后才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他被众人挤得有些狼狈,但更狼狈的却是眉宇间为沈墨发现自己正在看他的心虚与慌乱羞恼。   看着沈墨动作优雅利索的做事,被他一点一点带进他的世界,又感慨于沈墨手中那机关盒的神奇与复杂,戚云舒对沈墨的看法逐渐改变,他开始欣赏起沈墨。   他甚至在想,如果沈墨与他不是那样的关系早些年也没发生沈家木场那事,他必定会主动与沈墨结交!沈墨这样的人,相处久了说不定他就真的爱上他了,毕竟有能力做事又认真的男人谁都不会讨厌,他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在与沈墨对视的那瞬间,戚云舒才会狼狈地移开视线,他与沈墨是不可能的。   戚云舒正走神,背后便猛地传来一阵推力,他还未反应过来已整个人撞进沈墨怀中。   那瞬间沈墨身上的气息迎面扑来,那气息熟悉又陌生,唤醒的不只是戚云舒关于那夜的记忆,还有刚刚才平复的狂跳不已的心跳。   “抱歉。”戚云舒乱了心神,他想要后退拉开两人间距离,后面的人却一直挤过来把他挤得倒向一旁,就在那个瞬间,戚云舒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来,那手扶住他后向前一带把他带入了一个宽厚而安全的怀抱。   “都给我安静点!”沈墨冷了面容,呵斥中微带薄怒。   被沈墨搂在怀中护着,嗅着沈墨身上的气息,听着沈墨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戚云舒看着沈墨那双眼失了神。 第18章 你喜欢就送你   沈墨一声低喝,让原本正向着他这边挤来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也冷静下来。众人冷静下来察觉自己做了些什么,神色间都有些讪讪然。   沈墨见众人不再向着他这边挤来,低头看向被自己护在怀中的戚云舒,“你没事吧?”   戚云舒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木香,那木香掺杂在四周混乱的人群中变得很淡,但沈墨却瞬间就闻了出来。那味道他很熟悉,与那夜的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没事。”戚云舒反应过来,连忙站直身体。   沈墨的胸膛宽厚而结实,戚云舒被他拥在怀中护着那瞬间,只觉四周那些拥挤推搡的力道瞬间泄去,他脑海中剩下的就只有沈墨那平缓而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令他心跳加速的属于沈墨的气息。   如今突然离开沈墨的怀抱,戚云舒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像是对沈墨的怀抱上了瘾。   沈墨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旁边已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打断他,“沈小友这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麻烦你给我们解释一下!”   随着那人的话音响起,周围的人再一次纷纷望向沈墨,期待能够从他口中得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墨拿了桌上的盒子把它盖上,然后用与之前同样的方式再把它打开,有了之前那次,这一次人群中虽然依旧有不少人发出惊叹,但众人已经冷静不少不再向前拥挤过来。   “这盒子利用的依旧是我之前说过的榫卯结构,机关的结构也是,只不过与之前那六角盒的结构略有不同……”沈墨低沉浑厚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他细细的解说了那机关盒的结构,并没有做任何隐瞒。   他也没有必要隐瞒,因为这机关盒在众人看来虽然万分神奇,但在沈墨之前的世界当中却只不过是个稍微复杂些的玩具。   这机关盒常用的密码的样式还有一个耳熟能详名字,叫做重排九宫,也叫做魔方阵。这种机关样式都是在格数固定的方盘放置少于最大格数一格的固件,然后利用这一空格移动重排其它固件,使其移动到固定的位置的构造。   沈墨做的这机关盒上面的固件比普通的九宫格又稍难些,他采用了大小完全不一的布列方式,也使得解谜的方式更难许多,但归根到底利用的还是榫卯的结构。   抛去那些无用的不说,这机关盒的核心也只不过是把固定的木片结构移动到固定的位置,使得盖子与盒身可以分开来。   这东西在沈墨的世界里已经变成了一种益智玩具,在有了各种各样的保险柜后,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凝结着老祖宗智慧历尽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到头来却成了玩具,沈墨无可奈何,却依旧觉得痛心。   看着四周的人因为这机关盒而震惊兴奋不已,沈墨心中有自豪与骄傲,但却也有抹不去的酸楚与惋惜。   “沈小友,这盒子……”贾老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拿,他才一动作,旁边立刻有两人拉住了他。   拉住他的人是这一次负责掌眼的人中的两人,上一次贾老一声不吭就把盒子带走让他们好一番纠结,这次可不能再让贾老得逞。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研究,要带走也是他们带走!   “贾老,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两人中一人开口,之前那一次他们是敬贾老在业内的声望才忍让,这一次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贾老被说,却是一点都不心虚,他又往前挤了几分,见实在挣脱不开这才开口道:“我就看看怎么了,都给我放手!”   旁边两个人怎么可能上他的当,闻言防得越加厉害,一副生怕被贾老抢了去的架势。   贾老这人就是这样,在业内他虽然德高望重可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怪,东西真要落他手里了要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且贾老都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动手去抢。   三人揪作一团,正暗中较劲,旁边却已又伸出一只手来。   那人就站在沈墨身旁,他伸手摸到盒子就准备往自己面前带,旁边却也有人注意到他,立刻按住了盒子不让他拿走。   “你干嘛?”   “你们都看过了,我就想看看,怎么,都不让人看了?”   众人眼睛都红了,都想要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再不济拿在手里把玩研究一会儿也是好的。   “别闹了,东西是沈小友的,看他怎么说。”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他国字脸,一对剑眉飞入鬓角,看上去颇为正派。   那人走上前来,他冲着沈墨抱了抱拳,下一刻两只手却向着那盒子而去。也还好是沈墨反应过来在他把盒子抱走之前按住一角,没让他得逞。   见自己的计划被识破,那人嘿嘿一笑,无视四周狠狠瞪着他的视线,颇有些尴尬地看向沈墨,“不如我向你买?”   听人提起这茬,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报数声,价位也逐渐高升,没多久就已经到了沈墨都不得不侧目的高价。   眼见着这好好一场赌手已经转变成一场拍卖会,沈墨只好再次开口,“谢谢诸位抬爱,但这机关盒我并不准备卖。”话音落下,沈墨又连忙加了一句,“短期也不准备再做。”   也不怪沈墨要特意加上这句,上一次他做了那六角盒后,几个帮忙掌眼的木匠找他一通软磨让他答应了再做几个出来给众人,一开始沈墨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那之后找到作坊里软磨硬泡的人就再没断过,以至于沈墨如今还欠着十来个六角盒没做,他都已经怕了。   “那沈小友,这盒子……”贾老一听,急了。   这盒子就这么一个,虽然众人是从头看沈墨做到尾,但是真地看明白的恐怕一个都没有,要真错过这个盒子,再想要弄明白其中缘由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沈墨环视四周,视线在满脸期待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了戚云舒脸上。   戚云舒这会儿正望着他,两只眼睛有些失神,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与他平时的精明模样不同,还是发现沈墨看他他才连忙侧过头去,那模样就像是只猫,看着小鱼干想要又不敢说。   沈墨心中有了主意,他拿了桌上的机关盒在众人火热的注视之下递到戚云舒怀里,“送你了。”   沈墨突然如此,众人顿时都酸了,有劝说的也有询问为何是戚云舒的。   沈墨把烫手的玩意儿送了出去,身上担子轻了,他笑着说道:“东西就放在戚当家那了,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找戚当家的借了把玩。”   戚云舒是戚家当家,敢上他手里抢东西的人应该还没出生,沈墨正为自己化解了刚刚的危机而高兴,回头间就又对上戚云舒那灼灼的眼。   戚云舒正呆呆地看着他,他好像看得很认真,可是眼神却又有些失焦。   沈墨心虚,微压低了声音道:“你喜欢就送你了。”   戚云舒听着这话,只觉怀中抱着的机关盒瞬间变得滚烫,让他触碰到的地方都被烫得生疼,连带着就连他的那颗心也开始滚烫。   沈墨等了片刻,见戚云舒没有拆穿他的意思,这才又看向人群外围的黄鹤他们。   沈墨还记得这是一场赌手,更加没有忘记黄鹤承诺他的彩头,沈墨走上前去,“如何?”   这一场比试就如同之前那次一样,谁赢谁输已是不言而喻明摆着的事情,就算黄鹤气得都已经眼睛充血身体轻颤,也改变不了事实。   黄鹤做的盒子沈墨刚刚也看过了,他的雕刻确实复杂,但明显是临时磨枪只光不快,除了样式本身复杂能骗骗外行人外,根本没什么可取之处。   “你想如何?”黄鹤吐出的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间挤出。   若不是舍不下最后一点尊严,他早就已经甩手离开,而不是在那里看着众人围着沈墨打转。   “要不再赌一次?”沈墨问。   “你——”黄鹤本就满腹火气,闻言瞬间气绝,沈墨这根本就是故意要让他出丑,他比了一次输的彻底不说第二次依旧输的毫无翻身之力,事到如今沈墨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黄鹤胸口快速起伏,得喉间都涌出一股血腥味,一旁跟着的白浩几人想要上前安慰可又不敢触黄鹤霉头,因为这会儿谁都看得出来黄鹤已经快要气疯。   沈墨见黄鹤不语,知道他不敢再赌,倒当真是有些失望。这样的赌手对沈墨来说是名利双收,末了还能弄到他想要的工具,他何乐不为?   至于黄鹤、白浩,若他们一开始就知难而退而不是那般气焰嚣张颐指气使,沈墨自然也不会这般做法。   “既然如此,那就按之前说好的,这是我要的工具,还劳烦诸位定做好了送过来。”沈墨从怀中掏出早就已经备好的工具图纸递了过去,这些工具都是按照沈墨以往的习惯画的,很多细节都与这世界的不同。   黄鹤接过图纸捏在手中,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大有恨不得把那些图纸撕得一干二净的架势。   沈墨递给他的图纸厚厚一叠,少说有五六十种工具,木匠用的工具本不贵,但定制的价位却不低,更何况还是这种数量。   沈墨笑笑,他正准备开口劝说黄鹤再赌一场,毕竟除了工具之外他缺的东西也还有不少,他琢磨着要不就让黄鹤几师兄弟好事做到底再努力努力给他凑齐了算了,他身后便传来一阵吵闹声响。   沈墨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抱着他送的机关盒的戚云舒,此刻已经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戚云舒似乎痛苦极了,他捂着肚子的手背都白了,喉间更是不断发出浅碎的痛苦呻/吟。 第19章 去买打胎药   戚云舒突然晕倒在地,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沈墨也不例外。沈墨反应过来上前在戚云舒身旁蹲下时,戚云舒额头已有冷汗浮现。   沈墨知道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些不舒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甚至严重到会突然晕厥的程度。   “戚云舒?”沈墨轻轻拍了拍戚云舒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但并无任何作用。   “戚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他没事吧?”   “怎么好好的说晕倒就晕倒,鉴定会的事情……”   沈墨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他快步离开客栈向着戚家大院的方向走去。一路至戚家大院,沈墨才一进门,就遇见了闻讯后正往门外赶来的管家。   “沈公子,这边走!”急坏了的管家立刻领着沈墨向戚云舒的卧房而去。   “快去请大夫。”沈墨抱着人进了屋,然后把人放在了床上。   戚云舒的房间呈里外两间,里间小些,放着床与一些日用,外面被屏风隔出来的这一半则摆放着好些木艺品,有一看就工艺不凡的博古架,也有手艺精湛的木雕装饰,放在屋中的那桌子椅子也显然是有些年头的红木老物件。   床上,戚云舒此刻的脸色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大概是缓过了最疼的那一阵,呼吸都平缓许多。   “我看他刚刚一直捂着腹部,应该是腹痛难忍,你让人去请大夫了吗?”沈墨看向管家。   管家从沈墨把戚云舒放下后就一直在旁边检查戚云舒的情况,听闻沈墨的问题他动作不易察觉的一顿,慌乱间他正准备敷衍过去,戚云舒便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少爷,你醒了?”   “是你把我送回来的?”戚云舒看到熟悉的景物,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墨,多少有些明白过来。   “你刚刚突然就晕倒了。”沈墨道。   最近戚云舒身体有些不舒服的事情戚家一直都在隐瞒,至少之前外面的人都并不知情,不过戚云舒刚刚直接就晕倒在众人面前,这下必然已是人尽皆知。   “少爷,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管家让下人送了一盆水过来,仔细的替戚云舒擦拭干净额上的汗水,见戚云舒眉头一直微皱,他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没事。”戚云舒努力忽视小腹间不断传来的揪痛。   这种感觉一开始并没有,是在那些人为了抢沈墨的机关盒而不断的挤着他向前时才开始,不过那时候并不明显,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又时不时就犯恶心,也就没多在意。   真的痛到难以忍耐是在沈墨去和黄鹤说话后,锥心的疼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昏迷过去也只是前后一瞬的事。   “那老奴去熬药。”管家说着就出门去。   管家急匆匆的离开,他一走,屋里顿时就只剩下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气氛也随之变得安静。   沈墨站了一会儿后,正准备开口告辞,门外便有人过来送东西,有人帮沈墨收拾了工具与那机关盒一起送了过来。   沈墨整理了一下工具包,又把那机关盒搬到里屋放在了桌上,做完这些,沈墨再次与戚云舒告辞欲要离去。   戚云舒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闻言他漆黑如墨的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盒子上,“那东西该怎么用?”   沈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在桌上放着的机关盒。   “你把东西放在我这,却不把解法告诉我,若当真有人寻来,我该做何解?”戚云舒黑眸幽幽,显然是早就已经察觉沈墨之前的小心思,只是未点破由着沈墨拿他当挡箭牌。   沈墨被他说得心虚,他轻咳一声拿了桌上的机关盒放在了床边,然后自己也坐下。沈墨把机关盒合上又把上面的小木板排序方式完全打乱,重新演示了一遍解法。   “你只要记住这三块木板必须移动到这三个位置便可,只有这三块木板下方才有能够解开锁扣的构造。”沈墨指出那三块至关重要的作为锁芯的小木板。   戚云舒闻言,眉头却轻轻皱起,他只看见沈墨把那些小木板打乱然后又一阵拨弄,却根本没看明白沈墨到底是如何解开的机关。   戚云舒思索片刻,他伸手试图按照回忆解开盒子,但那些木板在戚云舒看来几乎就没有太大的差别,不易辨认,而且在只有一个空格的情况下移动其它木板使其到达指定的位置,这本就有难度,没片刻戚云舒就陷入了混乱中。   眼见着戚云舒已经错得越来越厉害,错得沈墨都看不下去了,他连忙握住戚云舒的手把他的手指推向相反的方向,“这里不是这样。”   木板在戚云舒指腹下移动,沈墨正欲再说,掌心中的手便被抽走。   戚云舒把自己被沈墨握着的手抽回,他面上看似镇定,眼神却闪烁,一张白皙漂亮的脸上更是飞起一片红晕。   “你脸怎么这么红,要不我去叫大夫?”沈墨微讶,刚刚戚云舒还因为腹痛而脸色惨白,如今整张脸却像是熟透了似的。   “不用了。”戚云舒连忙制止。   戚云舒并未抬眸看向沈墨略带疑惑的双眼,他不敢,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机关盒上,“很厉害的机关术,不只是盒子本身的设计足够精妙,解谜的方式本身也很复杂,就算是解锁方式被盗走,对方也未必能打得开。”   戚云舒是由衷觉得厉害,夸奖自然也是出自真心。   沈墨笑笑,眼底深处有苦涩与嘲讽浮现,“只可惜只是个小孩子的玩具。”   “玩具?你很喜欢孩子?”戚云舒闻言却误会,在他看来能舍得把这样鬼斧神工的东西拿给孩子玩,看来沈墨该是很喜欢小孩子。   察觉到这一点,戚云舒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仿佛就连一直隐隐作痛的腹部情况都缓和不少。   “算不得有多喜欢。”沈墨道。   “那若是你有了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不是太淘气,男孩女孩都可以,男孩有男孩的好,女孩也有女孩的好。”沈墨记忆中没有太多关于孩子的记忆,他自己并无兄弟,所以无论前世还是如今都没有小辈可以给他玩。   沈墨只当是闲聊,完全没放在心上,但静静听着的戚云舒闻言的瞬间却只觉周遭的空气温度极速下降,只一个呼吸间就已如寒冬的霜雪天般天寒地冻,沈墨的选项里没有双儿。   戚云舒自嘲一笑,这也是自然,沈墨本就不喜双儿,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可惜双儿能生下男孩或者女孩的几率非常的小,他肚里的那个,恐怕也是个和他一样不男不女的东西。   沈墨回头间,见戚云舒脸色又再次变得惨白,他正琢磨是否叫人,管家便端着一碗药进屋来。   “你来得正好,我看戚当家的他脸色一直不好,正琢磨着要去叫人叫大夫。”沈墨把机关盒搬走,腾出地方来让戚云舒喝药。   “少爷他早上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是因为鉴定会的事情太过操劳,再加上最近天气炎热有些中暑,所以才总是犯恶心,只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还劳烦沈公子担心了。”管家道。   沈墨不语,中暑肚子能痛成那样?   “这次还多谢沈公子,我刚听下人说是沈公子独自一人把少爷送回府中……”管家看着沈墨的眼神充满感激与喜欢,他是越来越喜欢沈墨。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戚当家的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沈墨拿了放在桌上的工具包,向着门外走去。   “我送沈公子出去。”管家跟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出去就好,你还是先照顾戚当家吧!”沈墨拒绝,“再过两日就是鉴定会了,还希望戚当家能在那之前养好身体。”   戚云舒之前突然倒下,这会儿客栈里的客人肯定都已经议论开,鉴定会是戚家主办的,若是戚云舒倒下了那鉴定会必定会受到影响。   沈墨也担心,他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名帖也已经弄到手,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管家并未坚持,他目送沈墨出门。他反锁上门,这才露出心中真实的焦急快步来到戚云舒床前,“少爷,你没事吧?”   戚云舒摇了摇头,手又覆上腹部,“只是还有些抽痛。”   “你快把这药喝了。”管家赶忙端了药过来。   “这是什么药?”   “安胎药,老奴昨日夜里偷偷去买的,没人知道。”说起这件事管家就怒从心中起,“若让老奴知道那混人是谁,非跟他拼命不可!”   戚云舒不语,他望着手中药陷入沉默。   “少爷你快喝吧!我已经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你是动了胎气又连续多日到处奔波未休息好,所以才会一直犯恶心。今天这突然晕倒恐怕也是动了胎气,你喝了药再好好休息休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管家劝道。   戚云舒仿若未闻,他望着手中的药碗出神,好片刻后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放下了手中的药,道:“不用了,你去帮我买一副打胎药。” 第20章 先喝了这个   “打胎药?”管家闻言心脏猛然一紧,“少爷你这是要?”   戚云舒看了一眼被他放下的安胎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惨白无力的笑容,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还平坦的腹部,这才笑着说道:“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多说,晚些时候你就去一趟医馆拿药。”   “可是……”管家张了张嘴,他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说些其它。   戚云舒双儿的身份本就不容于世,若是这件事情走露出去,带给戚家的带给戚云舒的都只会是最糟糕的发展。   若是再传出戚云舒失身于人又不婚先孕,还是因为那样不光彩的原因,戚家颜面扫地备受指责唾弃不说,他到时还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还是个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为了戚家的事情一直四处奔走劳累,身体本就不算好,怀有身孕之后更是一直犯呕,如今还动了胎气反应是一日比一日大。   按道理来说打掉那孩子无疑是最佳选择,若能让一切都回归原样,他们只需瞒住戚云舒双儿的身份便可以高枕无忧,但是要打掉一个孩子又谈何容易?   因为太过操劳戚云舒身体本就不算太好,若拿掉胎儿身体受损虚空,到时候情况肯定只会更差,且双儿的身子与女子不同本就极难受孕,若是再因此受损,这以后恐怕就真的难以怀上了。   “少爷,这件事情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管家犹豫再三还是出言劝阻。   “考虑?”戚云舒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越发惨淡,“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还未出生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存在,就算偷偷生下来了也是个没爹的野种,若是个双儿,往后恐怕日子只会比普通双儿更惨。”   这世界待双儿本就残酷,好人家富贵人家的双儿尚且只能吃口饱饭,不打不骂就算幸福,若是再有这般不堪的身世,将来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必然招人厌恶,与其一生如此度过,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的好。   “可是……”戚云舒这话说的决绝,却听得管家心中万分的压抑难受,就像是把一颗心都碾碎了似的,痛得喘不过气来。   双儿的日子如何他再清楚不过,戚云舒更是如此,双儿生下的多为双儿,可有哪个双儿舍得自己的孩子吃自己受过的苦,又有哪个双儿不爱自己的孩子?   戚云舒肚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管家并不知道,但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管家也发现戚云舒并不讨厌憎恨怀中的那孩子,至少不是那种深恶痛绝的厌恶。   戚云舒如今说打便打,伤了自己的身体以后可能都无法再受孕不说,他自己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就算戚云舒嘴上说的再狠,那孩子到底也是他的孩子。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而决绝,他道:“若真要怪,那他也只能怪他投胎投错了地方。”   管家红着眼,半晌,终还是没再继续劝下去,“可是少爷,鉴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   打胎是需要时间的,前几日甚至不能下床,而鉴定会又需要戚云舒的主持。   戚云舒之前并未想到这点,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靠在枕头上不在言语。   “这件事老奴先记下了,鉴定会结束之后会办妥当的。”管家喉间一阵发苦,他看着旁边已经快冷了的安胎药,声音沙哑的再劝了句,“少爷,你先喝了这个吧,鉴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身体。”   戚云舒眼帘挑开,他看着那安胎药沉默,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鉴定会不只是对沈墨重要,对他对戚家来说亦是一样重要。   屋内药香弥漫,戚云舒喝完药后躺下休息。   沈墨与管家告辞后出了门,向着戚家大院后门的方向走去,那边离作坊更近。但才走出两步,沈墨顿了顿后又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   路上,遇见府中下人,沈墨迎了上去与那下人道:“我听说早上府里来了一位大夫给戚当家的看了病,很是厉害,能麻烦你告诉我那大夫是谁吗?正好最近几日我也有些不舒服,想去看看。”   “大夫?”那下人认识沈墨,闻言面露疑惑,“府里早上没有来大夫啊,倒是前几日管家有请,但当家的一个都没见。”   沈墨不动声色,又问,“我见戚当家的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厨房就没有送些补身体的给他?”   作坊和戚家大院就只隔着一条小巷,戚家大院的下人和作坊的人大多都熟悉。   沈墨虽才来作坊并不久,但他并不是那种难以亲近的性格,再加上沈家和戚家那档子事,之前沈墨又两次送戚云舒回来,在戚家大院下人眼里沈墨也算是个熟人了。   听沈墨聊起戚云舒的身体状况,那下人面露担忧之色,“你可别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当家的到底是怎么了,一直干呕不说,管家那边还让人交代每日只送一些清淡的饭菜过去。”   “就这,送过去的东西都还有大半又原样端了回去,我听厨房的人说好像他就只喝了些粥。”   沈墨又与那人聊了几句,该问的都问完,这才告辞回了作坊去还借来的工具。还完工具沈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特意选了人少的小道,只为讨个清静。   从戚云舒房间出来后,沈墨之前发现戚云舒身体不舒服时冒出的荒唐猜想就又冒了出来,恶心犯呕再加上食欲不振以及清淡的饮食,这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怀了身孕的人才有的反应。   沈墨又算了算时间,自那日到如今已经一个半月有余,就时间上来算不是没有可能。   若戚云舒当真是双儿,隐瞒了身份作男人,怀孕后也因为不能暴露了双儿的身份才拒医,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面对这猜测,沈墨又不得不去想之前络腮胡子说过的话,络腮胡子曾经说过戚云舒常去镇上青楼,作为常客他不可能是双儿的身子。   若戚云舒当真常去镇上青楼,那络腮胡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也是因为他的话确实有道理,沈墨之前才淡了几分对戚云舒的怀疑……   思及至此,沈墨停下脚步,他转身往回向着镇上走去。   镇上热闹,比起之前几日是越来越热闹,来往的游客还在增多。   好些店家小贩看准这时机也把自己的摊子收拾了一番,如今放眼看去,整条街就像过年似的到处都张灯结彩红红火火。   街上热闹,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不间断,戚家特意为这一次收到名帖的行内贵客准备的客栈中,此刻也是极为热闹。   楼下一片喜庆,能被戚家邀请的多为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这几日难得齐聚一堂,自然免不了要互相吹捧一番。   楼上也热闹,特别是黄鹤的房间内,今日才到的秦派掌门人秦彭已经摔了有小半炷香时间的东西,噼里啪啦的简直就跟放鞭炮似的。   屋内,黄鹤、白浩还有他们那两个师弟跪了一排,几个人身上满是茶水与茶叶渣子,白浩额头上更是还有个不小的口子,那是被他师傅秦彭用茶杯砸出来的。   “饭桶,废物!”秦彭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想了想没气顺,一脚把面前的凳子也踹飞出去。   踹完东西,秦彭又来到四人面前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秦派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我当初怎么就收了你们这么一群没用的废物?”   “师傅,这件事情——”白浩开口,话还未说完秦彭已经回头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要说这秦彭,他年纪已经不小再过几年就要五十了,可因为一直跟木头打交道看着倒是颇显年轻,身体也十分健硕有力,踹起人来力道不比年轻人差。   他这一脚过去,白浩整个人都倒向一旁,好半晌没能缓过劲来。一旁的黄鹤见状低着头不敢吭一声,由着秦彭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师兄你就别拿他们出气了,如今这名帖已经不可能拿回来,你就算把他们打死也于事无补。”一旁另一个年纪与秦彭相差不多的男人劝道。   男人叫张罗,是秦彭的外姓师弟,也是黄鹤他们的师叔。他本来是不会来这里的,秦派前些日子接了笔大单,按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带着人在赶单,是听说了白浩的事情他才急急赶来。   秦彭被劝,他眼刀子在黄鹤几人身上扫过,看着几人那窝囊样他是越看越气,气到快要发疯。   能被邀请来戚家这鉴定会这本是一件好事,却生生被白浩他们弄得他们秦派颜面尽失。   黄鹤是秦派的二弟子,却输给一个无名无姓的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算上白浩在内还连续输了三次,如今秦派都已经成为了行内的笑话!这事秦彭简直是越想越气,气到胸口都在发痛。   思及至此,秦彭又不禁咬牙发狠,“沈墨沈墨,这仇咱们算是结下了,我到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欺我秦派至此!”   被人叫着名字发狠,沈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打完喷嚏,沈墨揉了揉鼻头,继续抬眸看着面前时常有人进出的青楼大门。他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   对这种地方沈墨好奇是真有些好奇,他久闻大名却从未见过,但也是真的忍不住有些发怵,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还从未进过这种地方。   绷着张脸一本正经的在门口观摩了会儿,沈墨终还是没敢进去,他狼狈地夹着尾巴乖乖去找了后门,奢望着能在后门碰见什么可以打探消息的人。 第21章 戚当家看上他了   这青楼的后门沈墨还算熟悉,他曾经跟络腮胡子去过旁边的酒馆一次,离开时走的就是后门。   青楼后门这边与前门不同,十分安静。沈墨到了门前敲了一会儿门又等了片刻,门内才总算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呀?”来开门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粗布玛伊挽着袖子,看样子应该是青楼里打杂的伙计。   “我想打听些事情。”沈墨道。   “打听事情?”男人一听沈墨这话就有几分不耐烦起来,“打听什么事?”   “我听说镇上有名的戚家当家的是这里的常客?”   “戚家?”男人闻言变了脸色,他满眼戒备的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就要赶人,“出去出去,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男人的态度变化明显,沈墨被他一边推着往后退去一边也反应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不再追问戚云舒的事情,转而说道:“我想见见常给戚当家作陪的那位。”   戚云舒常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但这人却忌讳莫深,看样子应该是有人交代过什么。   沈墨不再追问戚云舒的事情,那男人果然不再赶人,他迟疑片刻后,收了银子进门去叫人。   小片刻过去,一个穿着一身宽松长袍的双儿出门来,见到在门边的沈墨他走了过来,“听说你找我?”   “我来找你是因为戚当家的。”   “戚当家?”那双人闻言,也立刻露出与之前那男人如出一辙的戒备。   沈墨道:“你无需担心,我只是想要问问以前的事情。”   那双儿听沈墨说不是要问最近的事情,明显的松了口气。   “以前戚当家的常来这里,他曾经在这里留宿过吗?”沈墨说话的同时又掏了些碎银出来。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那双儿看着沈墨递过去的银子,微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似乎觉得沈墨问地问题的他戒备的无甚关系,这才接下并回答。   一个月之前,戚当家的曾派人来交代过不能把之前他带人去楼里的事情泄露,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戚云舒时常照顾他们的生意,他们自然不会与戚云舒作对,但沈墨问的又不是戚云舒交代的事情。   “戚当家以前不曾在这里留宿过,不只是我们这,据我所知镇上其它青楼他也从未留宿过。”那双儿道。   戚家家大业大,戚云舒模样长得好看又年少有为,这样的男人对于大多数双儿、女子来说无疑都是梦想中的如意郎君。   楼里的姑娘双儿对他新生仰慕的也不少,若戚云舒当真在谁那里留了夜,众人自然免不了要吃一顿醋,肯定会知道。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墨离开。出了后门,沈墨收起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鼻梁。   戚云舒从未在青楼留宿,络腮胡子之前告诉他的就站不住脚。   不只是如此,刚刚楼里的人对他要问戚云舒的事情明显十分戒备,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曾交代过什么。   刚刚两人的态度,再加上之前他询问戚云舒是否夜不归宿时戚云舒那明显的掩饰狡辩行为,这一切加在一起,让沈墨越发确信戚云舒有事隐瞒,越发肯定那夜的人就是戚云舒!   可也正是因为越发肯定那人就是戚云舒,沈墨的头也越发的隐隐作痛,为什么偏偏是戚云舒?   沈家因戚云舒设计才没落,沈家木场易主戚云舒,原身沈墨的父亲与母父更是因此而一蹶不振相继病世。如此状况,就算撇去沈家木场的事不提,戚云舒也算是间接害死了原身沈墨父亲与母父的杀父仇人。   若那天夜里的人当真就是戚云舒,若戚云舒当真是怀了他的孩子,那他岂不是把杀父仇人睡了,那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沈墨一路眉头微皱,始终不得解。   接下去的几日,沈墨倒也没有再见到戚云舒。鉴定会临近,戚家在做最后的检查与准备,沈墨也提前向作坊请了十天的假。   鉴定会一共举办十天时间,其中重头戏的鉴定比赛只有三天,其余的七天则都是木头的展示会与交流会。   鉴定会第一天,沈墨大清早赶往设立在木场中的鉴定会时,会场中已经有很多来自各地的商人游客。   商人游客来来往往,数量之多让沈墨都不禁诧异,但更让沈墨觉得惊讶的是会场的规格。   整个会场非常的大,占地几乎比他们所在的镇子还要大些,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   会场的布局不算复杂,整个就是一条街道通到底的感觉,但因为通道两旁摆放的都是些最少都好几米的原木或者料子,看上去格外的壮观。   在那一堆堆原木料子磊成的小山衬托下,穿行在其中的商人游客就像是一只只蚂蚁,格外的渺小。   沈墨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后也进去,他如今囊中羞涩并无意于买木材,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木材与开开眼界。   沈墨本目的明确,可在会场里闲逛没多久,他却忍不住由心的赞叹起戚云舒当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来。   戚云舒之所以耗费大量精力与财力举办这样的鉴定会,目的本来就在卖木材,但戚云舒却只发名帖正式邀请了一种人,那就是业内的行家,除此之外他做的就只是提供了一个场地和把木场的各种木料摆在那。   做完这些,戚云舒就什么都不再做,甚至每一堆料子旁边都只有一个报价记账的下人,就这样的情况下,自鉴定会开始下订单的人群却一直不断。   沈墨并非愚笨之人,他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会场中来往走动的除了看热闹的游客与少数闻讯赶来的单干木匠外,大多都是商人,而商人扎堆的地方往往都有一两个业内知名的行家在。   这些商人未必认识所有木匠,但却肯定知道一两个业内名人,在会场中见到这些人,商家免不了要上去打个招呼聊上两句结交一下。   这里是木场,四周摆着的又都是木料,话题聊来聊去肯定还是得聊到木头上,而那些被戚家邀请来的业内行家肯定也不会驳了戚家的面子,多少会说两句好话。   行家都说好,下单的人自然不会少。   戚云舒利用稀有的好料子做压轴货吸引业内行家,又用业内行家吸引许多商户游客,然后再利用那些行家把木料卖出去。   看上去戚云舒是亏了作压轴货的稀有料子,可实际上整场鉴定会下来,戚家却多的都翻倍赚回来了。   沈墨正感叹戚云舒的经商头脑,面前却突然多出一群人来。那群人分明是有意堵他,沈墨察觉,一抬头就看见了白浩那张脸。   来的并不只有之前白浩、黄鹤四人,还多了两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两人中其中一人此刻正对他怒目圆瞪,一副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   “有事?”沈墨笑笑。   “你就是沈墨?”秦彭见沈墨不惧,冷笑一声站出来。   “你是?”   “我还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秦彭早就听白浩说过沈墨目中无人,见沈墨居然认不出他来,顿时更加不满沈墨。   沈墨此刻已从白浩他们恭谨的态度中猜出面前人的身份,知道这人应该就是秦派的掌门秦彭,沈墨也不恼,只是笑着反问,“你就是白浩他们的师傅?”   “哼。”秦彭越发看不上沈墨。沈墨看上去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作为?   沈墨确认秦彭身份,脸上笑容未停,他连忙向他抱拳,“工具的事情就麻烦诸位了,还希望诸位不要拖得太久。”   白浩和黄鹤两人先后输给沈墨这事情本就已经足够丢脸,帮忙定制一套工具的事情更是笑柄。   沈墨这时候提起,那话就如同一根铁针,是直直的狠狠的扎在了秦彭的心上,瞬间就让他一张老脸胀得铁青。   周围也有不少注意到这边架势的人,本还只是看热闹的众人听沈墨提起这,不少人都侧头笑了起来。   秦彭何曾丢过这种脸,他上前一步就要发火,就在此时,一旁却传来一道略显冷清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戚云舒上前来,他看了看秦彭几人又看了看沈墨,“出什么事了?”   “戚当家你来得正好,我倒是想要问问看,这种耍小手段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你为何要让他参加鉴定会?”秦彭按捺怒气,他微微仰头,神色间多了几分长辈的傲气。戚云舒必须给他个交代。   戚云舒见状明白是因为名帖的事情,也大概猜到是秦彭气不过,他道:“名帖的事情,戚家一经发出概不负责,况且就我所知东西是秦派的人自己输出去的,又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戚云舒这话看似公道,但这时候旧事重提却是明显偏向沈墨。   “你——”秦彭未曾想到戚云舒会直接挑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老脸顿时更是铁青。   “名帖的事无需再说,戚家只认名帖。”戚云舒话音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还请秦掌门莫要过分,沈墨他是我戚家的长工,若秦掌门硬要为难于他,怕叫人误会了是秦派要与我戚家为敌。”   若说戚云舒之前的话只是有偏向,如今就已是明摆着要护着沈墨。   戚云舒话里隐含的警告秦彭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脸色连连变化,最终化作冷笑,“戚当家的这么护着他做什么?怎么,难道戚当家的是看上他了?”   秦彭话一出口,戚云舒整个人便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察觉到沈墨看过来的视线,那视线就如同有温度般让他越发狼狈不知所措。   “看来戚当家还真是看上他了,怎么,戚家已经落没到连个像样的木匠都找不出,所以连个野路子都要拉拢?”秦彭嘴上占便宜,脸上露出几分畅快的笑容。   戚云舒闻言知道自己误会,僵硬的身体瞬间恢复,滞留的血液重新也开始流动,他眼底深处更是多出几分恼羞成怒。 第22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戚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了?秦掌门若有这空闲还是多花些心思管管你的弟子吧,技不如人就好好练练,莫要出来丢人现眼。”戚云舒冷了面容,越发不客气。   白浩他们的事戚云舒也算是从头关注到尾,谁对谁错他自然心中有数。   他们这一行没有明文条例,讲究的就是一个名声声望,像白浩之前那般输了不认还反咬一口的最是让人不屑。   秦彭这样弟子输了师傅来堵人闹事的就更让人看不起了,这已经不是技术上的输赢问题,而是人品的低劣。   “你——”秦彭被戚云舒这话呛得脖子都瞬间通红。   原本还带着几分长辈傲气等着戚云舒给他一个交代的秦彭,此刻额上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偏他还不敢拿戚云舒如何,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因为戚云舒与沈墨不同,他敢来这里堵沈墨是因为沈墨背后无人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野路子,但戚云舒不同。   戚云舒是戚家当家,是他们这一方的龙头人物,手下掌控着木匠行业与木料业甚至好些相关的路子的命脉。   若戚云舒想让他们在这一行混不下去,只要他一句话,他们这种靠手艺吃饭的小门派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秦彭没想到戚云舒会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甚至还出言相向,颜面扫地的他只觉四周那些嘴碎之人的窃窃私语越发刺耳。   秦彭懊恼于白浩给他惹出这一堆烂摊子,又愤怒戚云舒的偏袒与不给面子,怒急间,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墨身上。   戚云舒他惹不起,沈墨他却绝不会放过!如果不是因为沈墨这一切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在这里丢这脸。   “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我秦派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秦彭看着沈墨,五官都被恨意扭曲。   “欺负?”沈墨被逗笑,他欺负白浩他们?   看着对自己怒目圆瞪的秦彭,沈墨算是明白过来白浩他们那颠倒黑白泼皮无奈般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或者他该说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有本事咱们比一场,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还怎么使你那些小手段!”秦彭身为一派掌门,入行多年经验丰富,他与沈墨比分明就是欺负人。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闻言,顿时热闹起来,起哄的也不少。   沈墨眼中笑意更甚,却毫无温度,“既然秦掌门看得起,晚辈自然也不好推脱,只不过晚辈有晚辈的规矩。”   秦彭嗤笑,沈墨明器不大架子倒是不小,“什么规矩?”   “既然是赌,那必然要有彩头。秦掌门你看这样如何?如果我输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秦派赔礼道歉,若秦掌门输了,就劳烦秦掌门帮晚辈物色三块粗度不同的上好的磨刀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匠手里头的工具多为铁制刀具,磨刀石自然就成了必备之物。   磨刀石这东西看似普通不稀奇,甚至随处可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坏之分。   在沈墨的世界里,好的磨刀石一块都能卖到三四万,更贵的也不是没有,而且这还需要有一定的人脉才能弄到手,普通人想要都未必能买到。   这世界沈墨人脉钱财都尚缺,想要弄到好的磨刀石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普通的磨刀石倒也不是不能用,但好的自然有好的道理。   刀的锋利程度有断发、推纸、削纸、削木之分,这其中关系到的除了刀刃本身的材质好坏外,磨刀石也是尤为关键的一环。只有好的磨刀石再加上好的刀刃,才有可能真的做到吹毛断发。   而一把好用的工具对于一个木匠来说也是至关重要,这不光关系到作工效率,也会很直接的影响到工匠对木料的打磨与塑形。   沈墨工具现在算是有了,磨刀石却一直没着落,他之前曾邀黄鹤再比一场,本也是准备要磨刀石,却没想黄鹤孬了不与他比了。   沈墨正遗憾,秦彭就自己送上门来,既然机会送上门来,沈墨自然没有理由放过。   “好,就这样定下了!”秦彭想都没想便应下。   秦派如今因沈墨而颜面尽失,又还有什么能比挫败沈墨更能让他们找回脸面的办法?秦彭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他甚至还有些担心沈墨会反悔。   “那我们赌什么?”   “明日就是鉴定会第一场比试,堵的是辩木,我们借个光就赌这如何?”秦彭笑了起来,“不过明日的辩木比试,来的可都是业内行家,你可要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了。”沈墨亦笑。   戚家的鉴定会一共举办十天,其中真正比试的只有三天,这三天比的都是眼力,也就是所为的赌眼。   这三天里会分别由戚家提供赌眼的料子,然后让所有收到名帖的人进行辨认比试,赢的人才能留到下一场比赛。只有前面两场都赢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最后一场压轴货的博弈。   赌眼的事情定下,秦彭未多留,又冷言讽刺了两句后就带着秦派的人离开。   见秦派的人走掉,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唯有戚云舒还留下。   沈墨看向他,正欲开口,戚云舒就先他一步问道:“你明日下午有空吗?”   明日的赌眼在早上,下午已经结束。   “有。”   “你明日下午来找我,有些人想见见你。”戚云舒道。   “想见我?”   “多是些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见见那些人对你有好处。”戚云舒解释。   鉴定会开始,作为主办方的戚云舒仅是一个早上就接待了许多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而受邀而来的众人讨论的最多的除了猜测戚家这次的压轴货是什么之外,再有就是沈墨这人。   若说沈墨之前拿出来的瞎掰凳、将军案以及那凳子、盒子,还只是让一部分人对他有了兴趣,那他最后拿出来的那机关盒无疑是让他名声瞬间大躁。   沈墨最后做出来的那机关盒设计极其精妙鬼斧神工,当时围观的众人都被震慑,事后又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他们这一方已是无人不知。   连带着沈墨这个名字和鲁家班这个流派也随之受到关注,一跃成了业内人士最热衷的话题。   知道沈墨在戚家做事,早上不少人都找戚云舒询问情况,得知确有此人确有此事,又见到沈墨放在戚云舒那的机关盒,不少人都表示想要见见沈墨本人。   对此,戚云舒并未拒绝。   虽然沈墨只是戚家长工并非签了契约的木匠,给沈墨引荐那些人就如同给他人做嫁衣,戚云舒还是亲自来找了沈墨。   “那就劳烦戚当家引荐了。”沈墨闻言应下,同时也不忘冲戚云舒抱拳以示感激。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前走,这会儿已经走到会场大道中心附近,戚云舒带头转了个弯,向着人烟稀少更为安静的林子边走去。   戚云舒一路下来都在努力不去想他与沈墨之间的事,也努力不去想他腹中那胎儿,但越是如此他却越是无法忽视。   两人行至一处无人的地方,戚云舒又交代了一些明日见那些人需要注意的事情,便直直地望着沈墨不再说话。   “怎么?”沈墨不解。   戚云舒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看得出来比之前几天要好得多,一路走下来也没见他呕吐或者一身冷汗。   “你来戚家,到底想要什么?”戚云舒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若当真只是为了戚家作坊那一点工钱,以沈墨的本事他不可能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工作,就算是单干,戚云舒相信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沈家因他而没落,沈墨父亲与母父也算因他而死,这样的情况下沈墨却选择了来戚家谋事,戚云舒不相信他没有目的。   沈墨被问得一愣,他没想到戚云舒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他,他和戚云舒两人在戚家和沈家的事情上一直都默契的从不提起。   沈墨停下脚步,他回视戚云舒漆黑的双眸,片刻后他开口,道:“我是来拿回沈家木场的。”   戚云舒嘴唇微动,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沈墨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的询问一样,戚云舒也没想到沈墨真的会回答他。   戚云舒看着面前与自己对视的沈墨,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劲后,他一颗心逐渐冰凉直至发寒。   戚云舒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墨肯定是有目的而来,也大概猜到是与沈家戚家那些旧事有关,沈墨的答案他并不意外,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听到答案那瞬间,他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个口子似的疼痛难受到窒息。   于沈墨来说,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仇人。   想明白这点,戚云舒突然有些庆幸起来,庆幸自己隐瞒了身份与怀孕的事情,至少免得大家都为难。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戚云舒扯起嘴角笑笑,转身离开。   要从他手里拿回木场可没有那么容易,有着百年历史的木场价值不菲,且不说沈墨能不能凑齐那么多钱,就算沈墨有了钱也得他愿意卖才行。   沈墨注视着戚云舒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个月下来戚云舒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他本就不算厚实的身形越发清瘦了几分,如今更是摇摇欲坠。   眼见着戚云舒就要走远,沈墨再次开了口,他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23章 是肚子?   戚云舒离开的步伐一顿,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沈墨, “你说什么?”   戚云舒长相极为精致漂亮,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身体不好, 神色间带了几分惨白虚弱,那一回头间竟叫沈墨看得有些出神。   恍惚间沈墨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戚云舒那张脸,努力的把他与那天夜里的人作对比,但却没有结果,他不记得那人的脸。   沈墨对那天夜里那人呻/吟媚/叫求饶的声音还有他的身子倒是印象深刻,但他不可能叫住戚云舒对他说让他叫一声来听听。   “你是不是怀孕了?”沈墨重复。   此时两人已走到远离大路的林子附近, 四周无人, 一片寂静。   沈墨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传到了戚云舒耳中。   那瞬间,戚云舒清楚的听到自己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跳,也感觉到腹部那一阵紧绷以及血液逆流的感觉,但他面上却并未露出来。   戚云舒笑了, 他犹如墨玉般的黑眸中满是笑意, 戚云舒反过来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沈墨不语,只是打量着戚云舒, 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神色变化。   沈墨也知道自己的问话有些荒唐,但一切却又那般巧合,让他不得不多想。   且这事若换个怀疑的对象,沈墨兴许还不会如此主动去证实,但是那人是戚云舒, 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同。   戚云舒见沈墨直直望着自己不语,他掌心湿了一片,耳中也满是砰砰的心跳声,但面上却依旧是之前的笑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如果仅仅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我身体上的不适,让你误会,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太多了。”   沈墨剑眉轻蹙,戚云舒说得太真。   戚云舒索性回过身来面对着沈墨,他似乎对沈墨的怀疑觉得不可理喻,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笑音,“你要实在不信,要不我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戚云舒态度大方,神色笃定,原本还颇有把握的沈墨开始有些动摇,虽说戚云舒身上巧合很多,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证明戚云舒就是个双儿。   “怎么?”戚云舒问。   沈墨抬手抱拳以示歉意,“是我冒犯了,还请戚当家的不要见怪。”   戚云舒点点头,不与沈墨计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这种话。”   把一个男人说成双儿,量是谁都会不高兴,戚云舒努力装作如此。   沈墨又抱拳,应下。戚云舒转身离开。   戚云舒回过头的那瞬间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他迈出脚去,每一步却都走得十分艰难,就仿佛身体里面灌了浆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戚云舒一步一步向前走,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直走到人多的大路边,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而那时,他的掌心中已满是汗水,耳中也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戚云舒融入人群向着戚家安排的休息用棚子走去,一路上,他脑海中盘旋的却依旧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沈墨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听到沈墨的问话那瞬间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因为他明明已经做了部署掩饰,沈墨却还是察觉。沈墨比他预料的还要难缠敏锐得多。   不过即使如此,有一点依旧不会变,那就是他不会让沈墨知道他肚里真的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因为只有让一切都回归原样,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无视心底不断溢出的酸涩,他再一次迈开脚步,大步向前走去。   戚云舒离开,沈墨却站在原地久久未有动作。   刚刚戚云舒态度那般笃定,让沈墨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也许真的是他想太多?   戚云舒到底是戚家当家,就算他有意隐瞒双儿的身份也不太可能,毕竟戚家那么大,下人又那么多,想要瞒住这种事可不容易。   沈墨始终不得解,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向着会场走去。   随着朝阳的升起,会场来往的游客商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起来。   沈墨走走停停,他把戚家摆出来的每一样木料都仔细观察研究了一番,也注意去听那些正在讨论料子的人的对话。   这一行下来,沈墨收获良多,除了弄清楚了木场中如今有哪些料子,也大概了解了这世界的一些事情。   这世界与沈墨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像木头料子这种又重又大的东西一般是不会远途运送的,南方的人建房子就不会去北方买木料。   因此,像戚家这样的龙头企业除了戚家也还有好几家。也因为所属之地不同地理位置的不同,这几家经营的木料品种也多有不同。   这些当下的局势沈墨以往没接触过,知道得不多,如今来这一趟弄清这些,便已经是赚到。   第一日沈墨几乎就是在旁听中度过,第二日,沈墨依旧大清早便来了。   不过今日有鉴定会,所以沈墨并未如同昨日一般四处闲逛,而是直接去了戚家在会场中间搭的台子那边。   那台子是专为鉴定会而搭建,位处整个会场最中间,足有好几米高,能容纳近百人在上面走动,十分显眼。   沈墨到时,台子旁边的休息室当中已经有不少人。   休息室很大,只是在地面搭起棚子,然后在里面放了一些桌椅和茶点,很简单。   这休息室是专为被戚家以名帖相邀来参加鉴定会的人而准备,多是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而这一类人大多不会年轻到哪里去。因此,沈墨一进去立刻就成了最扎眼的那一个。   沈墨进门后,对四周的人的打量并不理会,他独自一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沈墨从容不迫,休息室内注意到他的人却议论起来。   沈墨还不知道他和秦彭约定要在今天赌上一场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在场的有不少是之前就已经见沈墨和黄鹤比过两场的人,也大概知道沈墨和秦派之间的恩怨,得知沈墨要直接和秦派的掌门比,都跟着起哄起来。   沈墨之前赢黄鹤时完全就是压倒性的胜利,虽然那时候他们是在赌手而这次是赌眼,但这并不妨碍众人对沈墨满含期待。   有人满含期待,自然也有人不屑。   休息室一角,两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见沈墨进屋后便独自找了地方坐下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把这一屋子的人放在眼里,忍不住恶言相向。   “看来还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闻言嘿嘿一笑,道:“你管他做什么,这种人你就让他闹,他闹腾的越厉害摔下来的时候就越丢人,你看个热闹就是了,急什么。”   起先那人闻言,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用不低的声音道:“我呀,只怕他摔下来摔死!”   另一人顿时笑得厉害,直笑起先那人没看出来居然还是个菩萨心肠。   两人一说一笑一搭一唱,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在针对沈墨这年轻后生,也有不少人跟着笑了起来。   木匠的行业不比其它行业,这是个你无论多有天赋都始终要有足够的经验才能支撑得起来的行业,像沈墨这样年纪轻轻就冒头的以前也不是没有,但往往都很快就折在了冒芽的时候。   那两人的话沈墨自然也听见,但他并未理会。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无论你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都喜欢指点一番,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多了不起。   沈墨无视,养精蓄锐等待鉴定会开始,可就在一旁的坐着的贾老见状却有些忍不下去了。   正在喝茶的他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砸,也不点名指姓,张嘴就骂道:“本事没多少,口气倒是不小!”   贾老的年纪就算是在这休息室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他入行年纪又小,要算资历,这满屋子人都得叫他声前辈。   偏他的建业作为那也是人尽皆知的,敢说这一屋子人就没人比得上他,如此状况那两人被贾老呛了话,也只得脸色铁青的乖乖闭嘴。   要论年龄资历,他们还不抵贾老一根手指头。   那两人被训得无比尴尬,屋内有人嘲笑有人观望,贾老这时却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了沈墨的身旁。   贾老在沈墨身旁的椅子坐下,他主动开口,道:“沈小友,你上次……”   贾老话还未说完,沈墨已经睁开眼,眉目清明的他往旁边挪了挪,要离贾老远些。   自从之前沈墨把那机关盒送给了戚云舒后,这人就没少去作坊找他,软磨硬泡的就想要让沈墨再给他做一个。   可沈墨最近哪有时间?作坊里有作坊的事要做,下工后他又要准备鉴定会的事,根本顾不上。   沈墨拒绝,可贾老却也是个厚脸皮的,他就是赖上了沈墨,直到沈墨请假准备鉴定会之前他是天天都到作坊报道。   沈墨嫌弃得一目了然,贾老扁扁嘴,厚着脸皮又要开口,就在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传话,鉴定会开始了。   贾老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墨已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出门,贾老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待到两人一前一后的都出了门,在贾老走到沈墨身旁坐下就死寂一般安静后休息室才突然炸开,就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贾老这人脾气怪,但再怎么怪他也是令人敬佩的存在,沈墨把人嫌弃了不说还明显是躲着走,这也就算了,贾老被嫌弃了居然还又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休息室众人炸了锅,纷纷询问沈墨到底是什么人。   屋外,沈墨则是打量着台上。   朝阳升起,温煦的阳光照亮整个会场。   会场下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数之多甚至都挤到了空地外,远远望去,会场尽头的树上甚至都有围观的人。   人头攒动间,沈墨还看到一些看见商机的小贩。   而露天的台子上,一身黑色绣花长袍的戚云舒眉目如刀气宇轩昂,他正在致辞,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再配上他今日长发高束的装束,整个人英姿勃发俊气逼人。   台上戚云舒气势逼人,台下诸人皆安静听着。   戚云舒说完感谢之词,又说了一遍接下去鉴定会的规则。   这一次的鉴定会的规则和沈墨之前与白浩黄鹤的不同,之前他们那是小打小闹,输赢也只在两人间,但这种大型鉴定会不同。   大型鉴定会参与的人人数多,若再按照之前沈墨他们那样的规矩来,那肯定是前面先开口说结论的人亏后面的人占便宜,不公平,所以鉴定会采用的规则是压底的方式。   所谓压底的方式,指的是参与的人在有了结果之后,将其结果用简洁的言语写在纸上,然后再把纸交由主办方或者德高望重之人保管的防作弊手法。   所有人都鉴定完后,众人口述自己的结论,但这个结论都必须是纸上写的,不能改不能多,这样的做法防止的就是有人在听见别人的鉴定结果之后作弊更改。   当然鉴定会除了压底的规则外,也还有些其它的不同,这种鉴定会时间大多都给的比较宽裕,也会提供一些统一的可用工具。   戚云舒言简意赅,只用了很短时间便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交代完规则,这鉴定会也就算是正式开始。   休息室内的人此刻都已出来,台上的戚云舒点出其中几个声望更高的与众人做了介绍后,便走到一旁去。   同时,也有人上场布置起来。   几个穿着戚家服饰的下人抬上来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用白布遮盖着的小台,台上放着的是一块只有成人手臂长短的料子。   那桌子一被抬上台子,下方的人就开始议论起来,纷纷猜测白布下面会是什么。   “沈小友,你怎么看?”贾老趁机凑到沈墨面前。   沈墨本能往旁边躲去想要躲得远远的,可此刻四周都是人他根本无处可退,无奈之下沈墨只好道:“贾老觉得呢?”   他们这些人和看热闹的人不同,一般不会妄下结论。   “不好说。”贾老摸摸胡子,话题一转,又道:“沈小友你上次做的那机关盒……”   沈墨闻言正无奈,台上戚云舒的声音便传来,“那接下来就请诸位开始吧!”   戚云舒那声音对沈墨来说就如同救命符,他连忙假装目不转睛的去看台上放着的那料子。   料子上的白布已经被揭开,露出了上面放着的那手臂长短拳头大小的料子。   那料子是快老料,应该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表面已经有些变色。木料本身呈普通木材的棕黄/色,纹理清晰,纹路为暗棕色。   只一看这料子,沈墨就明白过来,这一次鉴定的难度在于那料子的‘小’。   鉴定木头的品种,若是给你一整棵树那就没难度了,从树皮树叶去看几乎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与之相反,越是小的料子就越是难以鉴定,因为越小就越无法看清纹理的走向,如果只给你拇指大小一块,那除非很有特色的崖柏类基本就无法鉴定。   白布一揭开,下面的人就更热闹起来。另一边,收到戚家名帖的人也有了动作,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去‘鉴’那料子到底是什么。   上去的顺序是按照名帖上的编号排的,戚家发出的名帖总共有二三十张,沈墨排在后面。   沈墨名帖的数字大排在后面,贾老却在很前面,所以早早的就被叫了上去。   台上的人鉴定的时候台下是安静的,无人说话无人打扰,由着台上的人一点一点来。   沈墨一开始注意力都在那木料上,但时间等久了便有些乏,且隔得太远又看不清,慢慢的也就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   一夜过去,冷静下来的沈墨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戚云舒到底是不是那天夜里的人,戚云舒的态度都很明显,他不想再提。   那事发生的太突然,沈墨毫无准备,事后也毫无线索,这么久下来亦无人找他负责,折腾至如今沈墨都有些疲了。   既然如此,沈墨想了想之后也决定不再继续探究,若那人找上门来,那也到时再说。   思及至此,沈墨收敛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台上那料子上。   沈墨聚精会神于那料子,并未注意到他移开视线后没多久,戚云舒便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台上,那料子被上去的人又敲又闻的一番折腾,但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看着众人那模样,台下的沈墨都不禁有些想笑。   从那料子的颜色与特性来看应该并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料子,若放在平时,这么一小截废料子恐怕这些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因为它此刻处于高台之上,就被众人当作珍宝。   木料这一行便是如此。   无论是紫檀木还是黄花梨又或者金丝楠,在不懂的人眼里扔进火里都一样烧一样着,就是块煮饭的柴火。   不,说不定在普通人眼里这些连块柴火都还不如,因为这些大多都不好烧,烧吧烧吧烧不着说不定就拿出来扔了。   而懂行的,若得了这些个好料子通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大多人都不舍得用,搁家里一藏便是几十年,到头来还不如快柴火来得实用。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排在沈墨前方的人总算都上去完。台上最后一人下来后,沈墨上去。   沈墨上台,漫步来到桌前。   他先是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那料子的外形,又嗅了嗅,然后手指蜷起轻轻敲了敲听了听声音,接着把木料翻了个身再看了看,便到一旁去写了答案交于戚云舒。   从头到尾,沈墨就如同他之前与白浩赌眼时一般,只用了片刻时间,就连那动作都几乎如出一辙。   直到沈墨结束下台,其它的人才反应过来沈墨居然已经结束。   台下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再下一人上台后才又安静。   鉴定完的沈墨交完答案后,走到另外一边为等候着的诸人安设的椅子前坐下,才落座,秦彭那熟悉的声音便传来,“装模作样。”   沈墨的名帖是从秦派得来,两张名帖数字相邻,上台的时间也相近。   与沈墨不同的干净利落不同,秦彭刚刚可是在上面好一阵磨蹭,又是摩擦又是对光的,就差没舔上一舔。   沈墨名帖排号偏后,他结束后没多久整场鉴定便结束。戚云舒重新站了出来,而之前最先上台的人也开始公布结果。   对于那料子,众人众说纷纭。有说是榆木的也有说是槐木的,也有不少人说是柞木与曲柳,其中又以说是槐木和曲柳的为最。   一开始,众人还耐得住性子慢慢的公布答案,但人数过半数后,众人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那些看热闹的和商人不提,他们这一群人里甚至都已经分作几派争吵起来。众人各不相让各有各的理,争得是面红耳赤。   因为赌约,秦鹏与沈墨两人特意换到了最后上台,鉴定已经结束,答案也已经交给戚云舒,众人也乐于看这热闹。   轮到秦彭与沈墨时,秦彭主动对沈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沈墨不惧,与他一起上了台。   众人都知道两人的赌眼之约,此刻见两人上台,纷纷安静下来。   台上,秦彭冷笑一声,故作大度,“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沈墨面带轻笑。   秦彭并未与沈墨客气,闻言他立刻就上前一步站了出来,像是生怕被抢先了似的。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这一刻,等着沈墨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秦派道歉。   “依我看这就是一块水曲柳的料子,水曲柳的木料颜色呈黄灰色,纹路十分有特点,有粗有细,粗的粗狂细的细腻。”   “这料子虽然不大,但从这纹理大小来看,原木本身最少也是五十年以上的大料子了。”   沈墨闻言,轻轻点头,这番推理很有道理,只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   秦彭见沈墨居然点头赞同自己的话,他嗤笑着问道:“怎么,你也这样觉得?”   对于秦彭的挑衅,沈墨并未理会,见秦彭说完,他直接走到一旁拿了放在台上的那料子。   重新站回原位,沈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料子面上划过,他语调轻缓的说了起来,“面料光滑,色泽黄灰,比重不大,纹路有深有浅十分有特点。”   描述完面上能看见的,沈墨又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在那料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后,沈墨又接着说道:“声音清脆却不刺耳尖锐,非铜音。”   听完声音,沈墨又把料子竖了起来,看了看立边,“木茬细腻,纹理通直,材质坚韧。”   看完立边,沈墨又把木料举起来放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味道微刺鼻。”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秦彭见沈墨在那里摆弄卖弄,略有些不爽,沈墨说的这些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刚刚也说了。   “我特意说这么多说这么详细,是想告诉你你错在什么地方。”沈墨一如之前的温吞,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叫台上的秦彭瞬间暴跳如雷,也叫台下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墨这般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气成这样的,众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偏沈墨好像还毫无自觉似的,依旧一脸的优雅淡笑。   “你——”秦彭气绝,低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里卖关子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沈墨把手中拿着的料子翻了个面,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料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   他动作不紧不慢,直叫一旁的秦彭都快被气得跳脚,这才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这是一块柞木料子。”   柞木与水曲柳是很像,但也并不是一模一样。柞木的纹理比起水曲柳要更小更弯曲些,硬度也高于水曲柳,木茬也更细,而且柞木的味道会有些刺鼻。   这料子放得有些久,味道淡了,颜色也变得深了不少,可是纹理和味道却不会改变。特别是味道,柞木和水曲柳的味道差异很大。   若秦彭知道这些,要分辨出这到底是柞木还是水曲柳就并不困难。   “柞木?哼,你居然说这是一块柞木?哈哈哈哈……”秦彭闻言也顾不上生气,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沈墨由着他去笑,台上便只剩下秦彭大笑的声音。   秦彭哈哈大笑间,台下的众人却都凝视着一旁的沈墨。沈墨看完手中的料子后,又把料子放回了台上。   他神态自如与信心十足让人不由得去信服,甚至连台边坐着等待结果的那些拥有名帖的行家,此刻也不禁思考起沈墨之前说过的那一番话来。   之前众人都各有答案,无一不对自己的答案信心十足,可此刻沈墨那三言两语下来,众人却有些无法继续像之前那般笃定。   “那你的答案是?”戚云舒从角落走了出来,他本早就应该出来,但他却看得有些呆了。   沈墨的五官算不得多出众,但他身上有两样东西让人却无法忽视。   一是他那双眼,他那双眼总是冷静而锐利,让人有一种仿佛被他看透的感觉。   二便是他身上同样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没有锦衣华服的装点衬托,仅是一身普通衣袍穿在他身上,却让人总也移不开眼。   与戚云舒的俊气逼人令人惊艳不同,沈墨就如同一汪平静的潭水,他总是浑厚而安静,让人与他相处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轻易便沉浸其中。   “十年的柞木,木料普通,无甚价值,倒是可以做个掏火棍。”沈墨道。   柞木在沈墨的世界如今已是国家二级珍贵树种,是保护植物,若有老料家具算起来也值些钱。   只可惜在这里柞木并不稀罕,这种仅手臂长短拳头大小的废料,当真只能拿来生火。   “不可能,这分明就是水曲柳。”秦彭已经有些笑不出来。   沈墨看向一旁的戚云舒,后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你是对的。”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加大了声音大声宣布道:“这确实是一块仅十年的柞木料子,并非榆木或者水曲柳。”   答案一出,四下一片沸腾。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热闹的多是下面看热闹的人。   收到名帖而来的人得知正确答案,不少人都互相道喝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和沈墨一样给出柞木的答案的人。   给错了答案失去继续参赛资格的人也不再少数,不过大多数人很冷静,有疑惑也是低声讨论。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站在台上的秦彭在听到答案的瞬间便失去理智,“这不可能,这分明就是一块水曲柳!”   秦彭不信,他的辨认绝不会错,水曲柳这东西在木头行业也不算少见,他没见过几千也见过几百次,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台下热闹嘈杂,但这丝毫不影响秦彭的声音传开,他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我希望再鉴一次。”秦彭看向戚云舒。   “秦掌门是在质疑我戚家作假?”戚云舒闻言不禁冷笑,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白浩亦是耍这种手段,输了比赛不认反而赖他戚家包庇人。   秦彭脸色一白,他都已经忘了这茬。得知自己竟然输给沈墨,他脑海中全都是之前与沈墨的约定,他是秦派掌门,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没多想便要求再鉴。   戚家已经给出答案,他这时候要求再鉴,那就是在质疑戚家。与戚家为敌便是找死,可此刻刀悬在脖子上,秦派心中畏惧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白浩黄鹤都已经输给沈墨,他之前也信誓旦旦要找回脸面,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输得彻底,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比起与戚家为敌,他更丢不起这脸。   “沈墨他是你戚家的人,这一点我没说错吧?”秦彭豁出去。   戚云舒瞬间被气笑,看来秦鹏是真的不准备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就在此时,台下又传来一道声音,白浩不知何时挤到前面来,他道:“戚当家的,我们不是质疑戚当家你,只是……”   “只是什么?”戚云舒微微眯眼。   “戚家当然不会作弊,但是戚当家的,如果我所知没错,沈墨从一个月之前就一直在戚家作坊做事吧?”白浩循循诱导,“戚家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但是沈墨呢?”   秦彭闻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接着白浩的话说道:“沈墨这人为人奸诈狡猾,他肯定早已经提前暗中调查过。况且他这时候加入戚家,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预谋而来。”   白浩他们这次倒是聪明,如此一来他们质疑的便是沈墨,与戚家无关。   戚云舒蹙眉。   “我觉得沈墨他就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鉴定会,他的答案就不应该作数。”秦彭借题发挥。   既然沈墨没有资格参加鉴定会,他的答案也不作数,那这一场胜负自然也是无效的。   看出秦彭赖皮的行为,一旁参加鉴定会的人中有不少人都面露嘲讽,他们这群人最看不得的便是这种赖皮之人。   秦彭自然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人眼中的嘲讽,但那又如何,无论如何都比承认比输给沈墨强。   他两个弟子都已先后输给沈墨,若连他这掌门也一起输了,那他们秦派还怎么混下去?   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沈墨眼中的笑意逐渐淡去,被人质疑人品,沈墨也冷了眼神。   “所以你们就是一口咬定我作弊了?”沈墨冷笑。   “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作弊也不稀奇。”秦彭道。   “之前黄鹤那两场也是?”沈墨反问。   沈墨这话一出口,秦彭脸色顿时越加发黑,白浩和他这一场赌眼可以说是沈墨作弊,黄鹤那却是实打实的输了。   秦彭被问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喘着粗气瞪着沈墨,一副恨不得杀了沈墨的模样。   秦彭理虚,台下立刻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起哄起来,沈墨之前那两场赌手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证过的。   “若是输不起,就不要与人赌。输了又耍赖,这是何必。”沈墨冷言道。   “你——”秦彭胸口快速起伏,一张老脸铁青,“总之这场赌眼我不认!”   戚云舒自见到秦鹏泼皮耍赖那瞬间起就已心中有火,此刻见他竟如此不要脸,冷笑一声,有了抉择,“既然你不认,那这场比赛就不计入结果。”   秦彭闻言,脸上刚露喜色,就听戚云舒又道:“既然你看不上我戚家,又觉得我戚家的比赛有不公存在,那我也不留秦掌门了。”   “你什么意思?”秦鹏脸色一变,因为旁边已经有戚家下人上台来把他架住往台下拖。   “你们放开我,你们想干嘛?”秦彭不停挣扎,但那两人却根本不顾,直接粗鲁的把人拖下了台。   白浩黄鹤几人见状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们根本没想到戚云舒会做得这么绝。   台上,戚云舒冷眼看着秦彭狼狈的被拖走,视线一转,又看向了台下的白浩,“把这几位也一起送出去,我戚家的地盘不欢迎。”   戚云舒此话一出口,旁边立刻涌出一群人来,不等白浩他们反应,直接便把人向着人群外拖去。   待到几人被拖离人群走远,戚云舒才有冷着脸道:“我戚家做事从来都讲求一个公道,这一次的鉴定会从头至尾都有我亲自安排,绝不可能出现考题外泄的情况。”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看向一旁的沈墨,“至于沈墨,他虽然才来我戚家做事没多久,但我相信他绝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   戚云舒这话由心而发,并不是为了平息混乱才说。   他虽然与沈墨扯不清,又有着旧仇,但是沈墨这人的人品他却绝对信得过,沈墨这样的人绝不会做那种事,以他的本事也没必要那样做。   戚云舒一席话下来,会场顿时安静不再吵闹。   作为戚家当家,戚云舒这些年来没少抛头露面,但他一直都是和气生财,从未当众发这么大的火,更莫说是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人把人拖出去。   沈墨闻言亦微讶,他没想到戚云舒会站出来帮他,还做到这程度。   沈墨抬手欲抱拳说声谢,但他才一动,戚云舒整个人便靠了过来。   戚云舒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似的,半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更是因为沈墨站在他后方些的位置的原因,他整个背都快贴到了沈墨的胸口。   戚云舒身上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沈墨很快缓过神来,他不易察觉的伸手扶住戚云舒,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没事吧?”沈墨轻声问道。   “扶我下去。”戚云舒察觉到来自耳后沈墨的吐息,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耳朵更是瞬间红了一片。   沈墨并未察觉戚云舒的异常,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   戚云舒突然倒向他,周围的人因为刚刚秦鹏的事情还未注意到,但如果他们一直站在台上迟早会被发现。   沈墨半扶半搂住戚云舒,带着他向着楼梯走去,两人速度正常,从远处看上去倒有些像是沈墨跟得太近,不过身在近处的人却有人察觉。   一直在台下的管家见状更是连忙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戚云舒摇了摇头,管家却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脸色一白,道:“还劳烦沈公子帮忙把当家的扶到休息间里,我去拿药。”   戚云舒如今都已站不稳,沈墨自然不会拒绝帮这个忙,他就着这姿势扶着戚云舒向着一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走去。   进了门,放下帘子,沈墨弯腰索性直接把戚云舒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在戚云舒的惊呼中把人抱向一旁的矮塌。   这休息间不是沈墨之前待的那休息间,而是专门准备给戚云舒的小间,里面虽然也简陋,但有张竹板的矮塌。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突然离地,戚云舒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自己与沈墨几乎脸贴着脸,更是吓得心跳都慢了一拍也立刻瞪圆了眼。   “安静些,不然引来了人你自己解释。”沈墨态度强势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他直接把人抱到矮塌前。   戚云舒不语,他努力忽视沈墨身上的气息,但身体还是逐渐僵硬,被沈墨碰到的地方也开始火烧火燎的发烫。   沈墨把人放下,又伸手摸了摸戚云舒的额头,“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戚云舒抬手推开沈墨的手,他脑袋中本就有滚烫的血液不断涌进来,沈墨还摸,如今都烫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墨见戚云舒应该不是脑袋不舒服,立刻就又看向戚云舒的腹部,他手也伸了过去,“是肚子?”   戚云舒察觉到沈墨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间连忙抓住沈墨的手,“你干嘛?” 第24章 疯了疯了   “如果是胃不舒服,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如果……”沈墨视线下移,落在了戚云舒小腹上。   “我喝水就好。”戚云舒一颗心脏都快跳出来。   沈墨起身, 去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   他再回来时戚云舒整个人都已经蜷曲成一团缩在矮塌上,他捂着腹部,虽然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受,但他惨白的脸色与满额头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戚云舒就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倒到沈墨的身上。   下台后,戚云舒又强撑着走了一路,进了休息室后如果不是沈墨把他抱起来, 他估计都已经直接倒到地上去了。   沈墨把水端到戚云舒面前, 看着他喝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沈墨把杯子放下,如果戚云舒当真不是因为怀孕才这样,腹痛难忍到他这程度,必然是重病。   经过之前的事情后,沈墨也不想再继续纠结戚云舒到底是否怀孕的事, 但如此状况又叫他如何不去怀疑?   “只是有些操劳过度。”戚云舒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墨闻言正不知做何想, 门外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跑去拿药的管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水进来。   “少爷, 快把这喝了。”管家上前来。   戚云舒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眉头紧锁,一仰头,把整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药下腹,戚云舒的情况并未马上好转, 他又躺了下去休息。   管家见戚云舒喝了药,又询问了两句后没敢多留,连忙出门去主持大局。   戚云舒突然倒下,这鉴定会却还并未结束,还得有人宣布第一场赌眼顺利晋级留下的人有哪些。   管家一走,屋内顿时便安静下来。   戚云舒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动作间他才发现沈墨还未走,“还有事?”   沈墨摇头,在听到外面管家找了人开始代为宣布这一次赌眼获胜者的名字后,他也离开。   鉴定会一共举办十天,一共有三场比试。比赛采用的是淘汰制,只有赢了的人才能继续下一场比试。   这第一场比试就刷下了一大半的人,连同沈墨、贾老在内,原本的二三十个人一下就只剩下不到十个。   第二场比赛是在三天后,也就是鉴定会的第五天。台上代戚云舒上台说明的人安抚完众人,才一下台,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围上去的有商人也有来参加这一次鉴定会的行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无一不都在询问戚云舒的情况,其中又以商人为最,他们都在担心若戚云舒倒下戚家还能否按正常速度发货。   戚云舒是戚家的当家,若他倒下对戚家生意上的影响自然不言而喻。   戚云舒躺在矮塌上都能听见外面那些人争先恐后的询问,他闭上眼努力放空大脑,也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腹间传来的阵阵抽痛。   他以前从不知道怀孕会是一件这么辛苦痛苦的事情,他几乎是从察觉到自己怀孕就一直处于如今的状况,呕吐恶心腹痛,这些一样接一样像是要把他折腾到死。   刚刚在台上,他只不过是动怒,腹中便立刻传来一阵阵抽痛。   会场中,鉴定会结束后沈墨并未久留,他回家解决了温饱休息了一番。   晌午过后,沈墨才又寻着戚家的人告诉他的消息在戚家大院找到戚云舒,戚云舒昨日说要带他去见一些人。   早上戚云舒突然倒下,沈墨以为他会取消这安排,但沈墨寻到戚家大院时,戚云舒却已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起来走动。   戚云舒带着沈墨向着戚家大院旁边的作坊走去,一开始沈墨还疑惑,进门后便明白过来。   这作坊因为最近几日工匠全都在鉴定会那边帮忙的原因空了下来,戚云舒该是借给别人用了。   作坊中,原本摆在屋中的那些木架子工作台都被堆放到一旁,如今只摆放着一张并未上漆的茶几和几把座椅。   屋子里一共有六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业内人士,且沈墨都并未见过,并不是参加鉴定会那些人。   这些人虽都能看得出来是木匠,但与其他人却十分不一样,单从印象来看,他们若不是四肢有力手上带薄茧,根本不像是木匠。   特别是其中一个体态圆润的中年男人,他那一身行头与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怎么看都和木匠极为不符。   沈墨进门后与几人打了招呼也做了介绍,听说他就是沈墨,那几人一个个的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一边做了自我介绍。   几人报上的都只是名字,并未说明来自何方。沈墨虽是有些好奇,但见对方不想提他也就没多追问。   一番开场寒暄后,几人很快便把话题扯到了沈墨之前做的那瞎掰凳和将军案上。他们显然是都已经研究透彻,不过也依旧还有些疑问。   除了这两样东西,关于沈墨说过的榫卯众人也充满好奇,至于之前沈墨送给戚云舒的那机关盒,更是早已经让众人心痒难耐。   对此,沈墨知无不答,时间很快便在众人的对话中过去。   沈墨回过神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眼见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一直安静在一旁听着的戚云舒开口结束了这一次见面,与那几人告辞后,两人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出了门,沈墨正准备询问戚云舒那几人的来历,一旁就有一道人影突然闪了出来。   那人沈墨认识,甚至是熟到一见到他就头疼,因为那人就是这一段时间一直缠着他不放的贾老。   贾老显然是正准备来这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沈墨,谁知就这么巧,刚到附近就看见沈墨从作坊出来。   “我正好有事找你。”贾老堵住沈墨。   “若是机关盒的事,晚辈也着实是帮不上忙。”沈墨哭笑不得,这贾老当真是惹不得。   “不然我跟你出钱买?你要多少?”贾老不准备放弃。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现在根本做不了。”沈墨准备与他讲清楚,虽然他之前就已经尝试过。   “为什么?你受伤了?”   “我现在手上并无工具,而且也没有合适的木料,更加没有时间。”沈墨晓之以理,“要等我有空那也是鉴定会之后的事情了。”   贾老眉头一皱,“你连工具都没有?”   “已经有人在替我定制,不过现在看来还不一定会送来。”沈墨说起这事也颇有些郁闷,依照秦彭他们那不要脸的性格还当真未必会履行赌约。   沈墨和黄鹤他们有赌约的事情贾老是知道的,这几场比试他大多都在场。如今听沈墨说他没有工具对方又未必会履行赌约,顿时就瞪圆了眼睛。   沈墨见状,知道推脱有望,连忙道“所以这件事情之后再说。”   贾老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脸上全是不甘心。   沈墨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就见贾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要开口,吓得沈墨赶忙拉着身旁的戚云舒转身就进了一旁的巷道。   沈墨好歹也已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对附近的小道也是十分熟悉的,他拉着戚云舒在里面左转右拐没多久就甩掉了贾老。   重新回到街上,沈墨先是伸长脖子望了一圈,没有在街上见到贾老后他才松了口气,与戚云舒并肩向前走去。   戚云舒被拉着跑了一路,重新回到街道上时,他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笑意。   沈墨一直是那荣辱不惊自信淡然的模样,仿佛没什么能让他动容,这么久以来戚云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那模样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你接下去准备如何?”戚云舒问道。   “什么?”沈墨拉了戚云舒一起逃本是准备问他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如今被这一打乱,他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我是问你接下去准备如何,依旧想去大作坊做事?”戚云舒问。他曾经答应过沈墨,鉴定会之后就把他调到大作坊那边去做事。   “自然去。”沈墨点头。一无所有的他想要混出个名堂,最快的方式就是利用戚家的人力物力与资源。   戚家家大业大,戚家作坊能接触到的资源与单子都是普通的作坊无法接触到的,沈墨当初选择来戚家做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就如那瞎掰凳,如果不是因为东西在戚家流传开,恐怕也不会引来那么多人注意,他的名字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人注意到。   沈墨态度笃定,戚云舒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淡去,转化为平静。戚云舒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沈墨的意图。   沈墨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永远知道该去做些什么。戚云舒不讨厌有目标且愿意付诸行动的人,事实上他还颇为欣赏沈墨的这一点,因为他自己亦是这种人。   在他看来,想要的东西若不自己去争取难道还要别人求着给你?这么多年下来,吃尽了双儿身份苦头的戚云舒早就已经明白,世上绝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戚云舒与沈墨并肩前行,他心中之前曾有过一次的那想法又不自觉冒出头来,若他与沈墨不是如今的这般关系,他说不定当真会主动与沈墨结交。   “怎么?”沈墨反问,难道戚云舒要反悔?   “无事,只是确认一下。”戚云舒笑笑,沈墨还想去最好。沈墨去了大作坊那边后他们两人再见面的机会便会减少,如此一来对大家都好。   戚云舒确认沈墨心意不变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人一路,顺着镇子外那一条运输木材压出来的大道走到尽头后,两人分道,沈墨回了家,戚云舒则是去了会场那边。   之后几日,沈墨依旧每天大清早便往会场跑,鉴定会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沈墨在会场中也认识了一些人。   沈墨乐于与这些人接触,有些时候仅仅是听这些人聊天,他都能学到不少。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贾老。自那天下午他拉着戚云舒逃跑后贾老就缠得越发紧了,让沈墨头痛欲裂。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第二场比赛如期进行,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场比赛戚云舒并没有来。戚家的人给出的解释是戚云舒有事耽误了,但沈墨却立刻猜到该是因为他那奇怪的腹痛又犯了。   戚云舒没来,比赛却还得继续下去。   这一场依旧是赌眼,与之前一样,由戚家料子后再由剩下的众人进行鉴定。   因为参赛的人数锐减,按道理来说比赛时间也会减短,但因为剩下的众人越发慎重起来,所以这一场鉴定会下来倒是比之前花的时间更长许多。   唯独沈墨不一样,他还是如同之前那般,上台后一摸二看三嗅四敲,一套动作下来便放下东西下台。   沈墨用的时间比起其他人来少之又少,自然引起一场骚动,比赛结束答案公布,得知沈墨竟又是全中不差一丝一毫后,沈墨这个名字顿时就成众人议论的主要话题。   第二场比赛戚家给出的是一块像极了杵榆木的铁桦木,料子依旧不大,颜色也已有些变暗,若只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要鉴定,最主要的关键便在于两种木头的香味不同。杵榆木无味,而铁桦木则有香味。   这料子其它特征实在太过模糊,难度比起之前要难上数倍,所以这一场鉴定会结束时,剩下的人已只三人。   沈墨,贾老,还有之前曾经在休息室当中,与另一人一搭一唱对沈墨恶言相向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   贾老能留下沈墨并不惊讶,那人也能留下倒是让沈墨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比赛结束,沈墨被众人簇拥着道贺。   人群外,戚云舒专用的休息室中,戚云舒坐在矮塌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那些对沈墨的道贺与夸赞,戚云舒嘴角不禁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沈墨春风得意,却不见任何得意之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那模样。   戚云舒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从声音他就已听了出来。想象着沈墨一袭素衣站在人群当中不言语的模样,戚云舒神色间多了几分温柔。   “少爷,我已安排了马车。”管家进门来,戚云舒见状收起脸上的笑容。   戚云舒很是看重这次鉴定会,他早就来了这边准备着,只是昨夜他腹中突然难受几乎折腾了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变。   不得已之下,戚云舒只能在上台后晕倒在台上和不上台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带来的坏影响最小。   戚云舒是个商人,还是个聪明的商人,自然知道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就如同沈墨的事,沈墨虽然是为了拿回木场所以才来戚家谋事,但在戚云舒看来这却没什么,因为沈墨身上也有他能利用的东西。在沈墨真的有那能力和本事与他竞争木场之前,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利用谁更多些。   沈墨目前为止拿出来的东西都让人眼前一亮,而这些也让戚家受益不小。   因为瞎掰凳,贾老这样的人物才会答应参加鉴定会,为鉴定会增色不少,也更受瞩目。之前书院那三脚凳亦是,目前为止也让他们戚家备受好评。   戚云舒很期待沈墨接下去还能拿出些什么,又还能让他惊讶多少次。   沈墨名声大噪,接下去的几天走到哪都是备受瞩目,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最后那场鉴定会开始。   第三场比赛,戚云舒重新站回了台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他精神头倒是不错。   鉴定开始,戚云舒便直接拍了拍巴掌,让戚家的人把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压轴货抬了上来。   那是一块并不大,两个人就能抬得起来的料子,沈墨之前曾经远远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它被白布包裹着。   但这一次不同,戚云舒让人把东西抬上抬后直接便把上面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下方的东西。   沈墨一开始还以为下面会是一块长长的如同树干般的料子,但布料掀开后他才发现自己这次估计失误,白布下面居然是个箱子。   起初的惊讶之后沈墨很快了然,若当真是珍贵的料子,就这么用一块白布包裹着那才真得足够心大,不然万一磕到碰到裂了碎了还不得把人心疼死?   沈墨静下心来继续看着,其他人更是早已经瞪圆了双眼,就等着戚云舒打开箱子。   戚云舒也没磨蹭,他自旁边拿了一块像是手绢一样的白布包裹在手上,然后这才去开箱子。   箱子一打开,下面的人便纷纷垫起脚张望,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看见在高台之上箱子中的东西,就连被邀请来的那群行家,此刻也早已经按耐不住纷纷站了起来。   戚云舒把手伸进箱子,在众人纷纷屏息凝视间,他拿出了一个被小托台举着的物什。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却被用个两个人才能抬得起来的箱子装着,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惊讶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那瞬间,就连沈墨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来,因为那东西竟然是一块沉香木!   沉香木又名沉水香或者水沉香,是含有树脂的木材经历多年沉积而形成。沉香木的形成十分复杂,香味的类型也有很多种,它既是非常名贵的最上层工艺品的原料,又是珍贵的中药。   众人之所以如此震惊甚至纷纷倒吸冷气,原因自然是因为沉香木非常少见且非常珍贵。   若要具体说它到底有多少珍贵,这样说吧,其它的木料就算价值几万那也是按方按斤卖的,沉香木不同,它是按克卖。   在沈墨的世界,原生态的沉香木价钱甚至达到一克价值几万的恐怖程度。   内行认出那东西的人无一例外不疯了,就连沈墨都不由得向前踏出一步。而外行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见沈墨他们如此,也都纷纷议论猜测起来。   戚云舒把箱子关上,他把那沉香木和小台就放在了箱子上。   做完这一切,戚云舒看向沈墨、贾老以及另一人,“三位,请吧!”   戚云舒说话的同时旁边又有人抬着一张桌子上来,桌子上同样放着一块用白布遮盖着的料子,而这料子便是沈墨他们最后的考题。   三人上台去,目光却依旧都盯着那沉香木。   靠近了看,沈墨眸中几分惊讶几分打量探究,沉香木极其少见,算起来沈墨才第二次见。   贾老两只眼睛灼灼有神,直直地盯着那沉香木。而另外那人一张脸更是早已经通红,眼中甚至流露出几分狂热。   “几位?”戚云舒的声音打破沉默。   沈墨闻声望去,这才发现戚云舒不知何时已经把另外一张桌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下面的料子。   那是一块与之前的料子都截然不同的料子,那料子弯弯曲曲丑了吧唧的,上面还有着好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看上去脏兮兮的。   看到那料子,三人中最后那男人猩红的双眼中瞬间露出狂喜,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东西,因为这是他最擅长接触颇多的一种料子。   认出那东西,那人情不自禁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这沉香木是非我莫属了。”   贾老看了他一眼,目色沉下,显然是已经认真打量起来,这沉香木他也势在必得。   沈墨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沉香木,此刻的他已经逐渐恢复冷静,嘴角也不禁勾起弧度,眼袋浅笑不急不躁。   “谁先来?”戚云舒做出请的手势。   事到如今,只剩三人,已经没有像之前那般按名帖的顺序来的必要。   “我先来!”双眼都已经红得快冒血的男人立刻向前一步。   贾老似乎也准备开口,被他抢了先,只得又收回刚踏出的脚。   台下的本来是与沈墨他们一起比赛的众人此刻早已经疯了,哀叹声不断,认出这东西是沉香木众人惊讶万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就这样错过机会自然是懊恼不已。   众人如此模样,看得抢了先机的那男人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的笑容来,也幸亏他赢了,不然现在肯定也会跟这群人一样恨不得掐死自己。   “请吧!”戚云舒往后退了些,让出位置。   戚云舒自拿出那沉香木之后就未曾故意去挑热气氛,但即使如此,气氛却依旧越发紧张沸腾起来。   台下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知道这次的压轴货是个什么东西,知道其中价值的众人自然不比错失机会的那些人冷静到哪里去,一个个的是拍胸顿足只恨没有做个木匠,只恨之前没倾家荡产买下名帖。   台上,抢到先机的那男人深吸一口气,他站到了那长相奇形怪状的木料前。   他鉴定的十分认真,几乎把所有的手段都使了一遍,甚至是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尝了味道,直到重复了两次动作,他才一步一回头的去旁边写了答案,然后退到一旁。   那人鉴定完,戚云舒又看向贾老和沈墨。   贾老是想要冲上去鉴定的,可是他又顾及沈墨还没给他做机关盒,所以他一张脸颇为纠结地看着沈墨,把自己憋得老脸通红。   沈墨见他这样只觉得好笑,他不与贾老抢,反正都有机会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他动作轻缓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贾老先。   贾老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跑过去之后,他也施展起来,不过贾老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他一开始速度很快,但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那木料后他却慢慢的停下动作,眉头也随之皱起,显然是陷入了困境。   贾老这一停就停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就这,他走到一旁去写答案时,也依旧是一脸的不确定与犹豫。   贾老在行内已属于顶尖人物,他阅历和见识也都在那,如今见他都这般犹豫不决,台下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跟着不安犹豫起来。   如果贾老都无法确认,那这料子到底是什么料子?难道是什么极其少见的稀有料子?可如果是这样,之前的那人为何又好像十分有把握?   众人满腹疑惑,万分的不解。   而就在这时,沈墨走上前去。   见沈墨上前,台下原本正吵闹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纷纷朝着他望去。   沈墨依旧是一身素色的长袍,木匠这活灰尘大,所以他的衣服大多都是不显脏的暗色,也大多都是方便行动的款式。   他今日穿的便是一身暗灰色紧袖长袍,简洁大方的款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也更容易让人看清楚他手上的动作。   沈墨走到桌前,停住脚,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料子。   沈墨动作不急不缓,与之前两人形成鲜明对比,这也让众人一颗焦躁的心跟着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有所动。   就在台下的众人都以为沈墨这次肯定要拿出些真本事,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仔细细的鉴定一番时,就见沈墨伸出手去,如同往常一样先是摸了摸那料子的断口处,以及凹凸不平的料面。   摸完,沈墨又把那料子举了起来,然后换了两个角度仔细观看。   见沈墨这模样,台下原本还静心等待着的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因为沈墨的这动作他们实在太熟悉,这不还是沈墨那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   难道都这时候了,他还准备就像之前那样一套走?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贾老之前另一人从头到尾用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才做下决定,而这都还算是快的,因为贾老算上站在旁边纠结的那段时间,他前后差不多用了快三柱香。   这也没什么,如果换作他们其他人上去,给他们四柱香时间他们都未必敢放手,毕竟那可是沉香木!   可都这样的情况了,沈墨却居然还是他那套。   就在台下的众人都窃窃私语时,台上,沈墨已经把那料子放下,他已经看完。   看完,沈墨又俯下身去轻轻嗅了嗅断口处,这样的动作大概只持续了几个眨眼的时间,沈墨便直起身体不再继续。   嗅完,沈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曲起手指,轻轻地在料子上敲了敲。   因为这料子长得就如同一个树疙瘩,所以沈墨分别在厚度不同的三个地方敲了三次,听了三次不同的音。   见沈墨听完音,台下的众人都忍不住身体前倾呼吸急促起来,沈墨那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的标准套路已经做完,难道他就真这样完事了?   沈墨把那料子放回原位,他转身,向着一旁放着笔墨的桌子走去。   沈墨转身的那一瞬之间,身后便传来一阵如同炸了锅般的吵闹声。   沈墨居然真的就如此结束,前后花了多久时间?一炷香?不,半炷香?还是就一盏茶的功夫?   沈墨头也不回的来到另一张桌前,他不做犹豫,写下答案。   台下,众人这次却真的是疯了。若说戚云舒拿出沉香木那瞬间众人就已经疯了一次,那这一次众人是真的连理智都没了。   之前众人疯狂是因为沉香木的稀有难得,是因为错过了这次机会,而如今,众人却是因为眼睁睁看着沈墨居然就这样转身的不安愤怒以及着急!   可他们就算着急愤怒不安又如何?他们甚至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察觉到这点,众人越发抓耳挠腮的难受起来,他们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沈墨却就这样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高台旁边,原本是有机会上台来的那些行家一个个的是真的捶胸顿足起来,这群人早已经面色通红双眼冒血,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着恨其不争的恨意。   沈墨心无旁骛,他把自己的答案写下,然后走到一旁贾老他们身边站定。   沈墨上前靠近那料子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贾老之前会是那般作为了,因为这料子确实难辨。   这种如同树根的料子在木匠行里其实也算一门独门,因为这种料子通常不被用来做家具,它们通常都是用来做工艺品,例如雕刻又或者做手串。   这种料子里又主要以崖柏为主,崖柏名如其名,生在崖壁间,因其本身的特征生长出来的树干料子大多扭曲弯折。   也正是因为它这特性,让它内里的纹理颜色格外的奇特,是其它的料子绝对无法模仿的。   崖壁要说起来是十分有特色的,可也正因为它太有特色,所以也就反过来导致它格外难以鉴定。   你不能因为它长得奇怪就认定它是崖柏,兴许它就是块木头疙瘩呢?   当初沈家当家一次赌眼输得倾家荡产,就是败这崖柏所赐,除了他之外,古往今来败在这上面的人也是多不胜数。   沈墨站定,一旁戚云舒收回同样一直追随在沈墨的视线,他走到一旁去看三人写下的答案,伸手翻开沈墨写下的答案那瞬间他的手都在轻颤。   戚云舒收好压底,他回头看向三人,然后依旧做了个请的手势。   戚云舒的意思一目了然,三人中最先鉴定的男人立刻站出来,他不等其他人开口便直接公布答案,“这是一块崖柏!看大小已经近百年,从成色纹路来看是快上好的料子。”   他信心十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兴奋的轻颤,似乎已经赢定。   话音落下,他立刻回头去看戚云舒。戚云舒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贾老,“您怎么说?”   贾老站了出来,事到如今他都还有些犹豫,可是答案早就已经压底犹豫也毫无意义,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也觉得这是一块崖柏,但是这崖柏应该并没有百年,从这个大小与纹理来看,最多七十年。”   贾老的答案与前面的人一样,这让台下的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两人的答案差只在年份,也让众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戚云舒依旧并未点破正确答案,他只是看向沈墨,他双手背在背后,面带笑容,看似镇定的主持大局,可背后拿着压底答案的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着。   沈墨笑笑,他走上前来,浑厚的嗓音响起,“这并不是崖柏。”   沈墨这话一出口,台下所有人连同贾老与台上另一人都一起回头来看向他。   戚云舒却笑了,他搭话,“哦,那沈公子觉得是什么?”   沈墨微微歪头,又看了一眼那料子,顿了顿后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块麻梨疙瘩?”   沈墨的话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但那几分不确定却几乎可以忽视,因为他的不确定并不是对自己答案的不确定,而是因为似乎不太相信戚家会放块麻梨疙瘩在上面。   麻梨疙瘩,其实就是小叶鼠李的根,这种鼠李根和崖柏一样生长极慢,有些根部出现瘤化的情况,就会呈现出和崖柏近似的纹理纹路。   这也算是一种料子,但用得少,多用来做烟斗一类,而且这东西很偏门,一般人甚至都不知道。   “什么东西?他说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木料,我怎么没听过?”   “梨?”   ……   台下众人你望我我望他,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茫然,沈墨刚刚说的东西是什么?   “你确定?”戚云舒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由心而发,眼中柔光浮现,把他整张脸衬得越发好看。   “确定。”沈墨颔首,面对众人的质疑,他只是笑了笑,从容不迫。   他对自己的答案十分自信,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出错,绝不会。   “这怎么可能是块麻梨疙瘩?”最先开口的男人忍不住出声。   这料子怎么看都是块崖柏,无论是从纹理还是味道来看都是,与其他人不同他与崖柏打交道已经十多年,绝不可能弄错。   “为什么不能是块麻梨疙瘩?”沈墨反问。   贾老错愕地看着沈墨,他显然也没想到沈墨的答案会是这样,但错愕之间,他脸色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戚云舒竟就在台上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这就是块麻梨疙瘩的?”   戚云舒看着面前依旧是那一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模样的沈墨,他觉得连他都快疯了。   沈墨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东西可是连贾老的眼睛都骗过了,沈墨就只那一套前后加起来都没用到小半炷香时间的鉴定方法,就看了出来?   戚云舒不能理解,他完全想不通,台下的众人却在听到他的这话之后也是跟着疯了,看戚云舒的意思沈墨才是对的那个?   什么意思?沈墨赢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会场中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浪潮,众人四处询问,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问来问去,众人却连沈墨之前说的那麻梨疙瘩是什么东西都还没弄清楚。   台上,贾老身旁的另外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他脸色一白,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喜色都来不及收起便惊呼,“不可能,这分明就是一块崖柏!”   他话出口,却根本无人理会,甚至没几个人听见,因为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盖过。   贾老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露出苦笑,看了沈墨一眼之后摇了摇头,接着一声不吭的下了台。   贾老之前犹豫不决,其实也是发现这崖柏有点问题,他并没有认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认不出到底是什么,贾老便犹豫起来,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崖柏这个答案。   其他的人都还在震惊,还在询问沈墨说的那东西是什么,贾老却已经明白,他也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没认出这东西是不是崖柏他已经输了一次,没能认出这东西居然是麻梨疙瘩,这是他输的第二点。   贾老自己下台,台下的人全部看在眼里。也是此刻众人才总算是反应过来,沈墨赢了!   沈墨居然就靠着他那的一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赢了,前后都没用上一炷香时间的他居然才是最后的赢家。   众人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再想一想沈墨回头去写压底时的不紧不慢,以及那份从容冷静,之前还捶胸顿足被气得发疯的众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袋里,那血液撞得他们耳膜都嗡嗡作响。   沈墨居然就那么轻易的就赢了!   众人纷纷抬头,在人群的尽头高台之上寻找沈墨的身影,众人都疯了,那疯狂让众人血液沸腾兴奋无比,就好像赢的人是他们一般!   台上,沈墨却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从高处静静看着沸腾的众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黄小鸭、境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味柚子酒、jessica、1106yf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 35瓶;不忘初心£琴帝 20瓶;l卿l 7瓶;逐心 5瓶;拂袖 3瓶;26376815、听雨吹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药准备好了   戚云舒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已经明白, 这一场赌眼最终的赢家是沈墨。   众人心中都已明白,看向沈墨的眼神也更是多了几分好奇打量与探究。   沈墨年纪不大, 也无甚名气,比起其他来参加这次鉴定会的人来,他只能算是个刚刚冒头的野路子,可就是这样一个野路子,却成了这一次赌眼的最终赢家。   来参加鉴定会的众人原本都还有些轻视沈墨,即使是之前已经见识到沈墨手里拿出来的几样东西,他们也只不过是当做一时新奇的玩意儿, 但如今众人却已经改变想法。   他们看向沈墨的眼神都已改变, 不再是看向年轻后辈无所谓的眼神,而是看向竞争对手的戒备与警惕。   沈墨如今虽然不及他们,无甚姓名,但假以时日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们!   台下旁边休息的各位行家纷纷安静下来,众人心思各异, 视线却无一不集中在沈墨脸上。   台下, 看热闹的那群人此刻已完全陷入了兴奋之中。   他们之中好些人已经不止一次亲眼见到沈墨与人赌眼,见沈墨即使这种时刻也依旧不紧不慢用他那一套方式轻松取胜, 众人纷纷琢磨起那法子来。   琢磨来琢磨去,众人倒也琢磨出一番道理。沈墨那一套动作下来看是简单,可事实上却是把该看该鉴定的都做了,一样没漏。   该看的该鉴定的都做了,剩下的依靠的就是各自的经验与阅历了, 沈墨能如此轻易就辨别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说明他的经验与阅历不输给任何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人只是看个热闹,一旁被刷下去的那些行家却都知道,这方法看似简单容易,但事实上就连贾老这样的人却都无法做到。   不只贾老,这次来的人里就没有能做到的。   “大家安静一下。”台上,戚云舒让众人安静下来后,他看向如今还剩在台上的沈墨和另外一人。   贾老下台后,那男人就一直一人独自站在旁边,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冲上去找沈墨或者戚云舒理论。   戚云舒已经公布答案,若他这时候再提出异议,那就是在质疑戚家。而这样的行为,在木匠行里也是让人十分不耻的存在。   木头这东西除非给你一整棵树,否则真要仅凭一小块料子去判断它到底是什么品种,除非遇到那种非常有特征的,否则一百个人恐怕都能给出几十个答案。   这时候,就必须相信掌眼的人,如果连掌眼的人都质疑,那这赌眼还有什么意义?   “这东西确实只是一块麻梨疙瘩。”戚云舒看像什么身旁的那男人。   那男人比沈墨要大上一轮,比贾老他看上去要年轻,但比沈墨年纪就要长上许多,他眼角额头上也已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他叫杨仁雄,算起来也是附近这一片较为有名的木匠,只不过他做的活与其他的人略有些不同,他主要做工艺品与雕刻一类。   他之前对那料子那般自信,就是因为崖柏是工艺品与雕刻一类主要的材料之一,他接触得非常多。   杨仁雄见戚云舒看向自己,立刻明白戚云舒话中的意思,他又回头狠狠看了一眼沈墨,这才双手紧握额头青筋暴跳的下了台。   他并不觉得自己认错了木头,但他也丢不起那个脸,不可能像秦彭一样在台上便撒泼。   杨仁雄下台,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但是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那瞬间他甚至是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就像秦彭之前所说道,沈墨和戚云舒之间有什么暗中交易?   这想法在他心中滋生的那瞬间,他心中积聚着几乎快要爆炸的愤怒立刻得以缓解,虽然理智告诉他戚家家大业大不会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去这么想。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就凭沈墨怎么可能会赢得了他,连他都看不出来的东西沈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认出来?   杨仁雄下台,他找了地方坐下,再回首去看台上的沈墨时,眼中怒气的味道已经变了。   他之前还只是震惊与不服,如今却已是纯粹的恨意。   台上,戚云舒又围绕着那料子问了沈墨几个问题,沈墨一一作答。   “麻梨疙瘩与崖柏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拿两块完全不一样的放在一起做对比,相信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沈墨陈述事实。   这两样东西虽然相似,也确实是存在一部分奸商用麻梨疙瘩做手串以假乱真谋取高利的情况,但只要下心,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戚云舒对沈墨的回答不置可否,毕竟就连贾老都被骗了过去,“那除了这个,你还看出了什么?”   沈墨想了想,又大概补充了一下自己看出来的其它细节,“这麻梨疙瘩应该是北方的东西,从它的成色与纹理来看,应该是生长于较干燥的地方,不超过十年时间。”   麻梨疙瘩生长周期短,相比起生长周期非常慢的崖柏来说,它简直算得上是快。   戚云舒点了点头,确实就如同沈墨所说,这东西是他从北边一些的地方带回来的。   当初就是因为觉得这东西确实足够以假乱真,他才留下,会放上台来做鉴定考题也是临时起意。   既然沈墨的答案没错,戚云舒也没再拖延,直接宣布了这一场赌眼最后的赢家。   鉴定会结束,戚云舒与台下的那些行家人物还有许多围上来的商家都走动起来,这鉴定会自此刻便已结束,但对他来说接下去却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戚云舒这边热闹,一旁沈墨那边亦是如此,作为这场鉴定会最终的赢家,沈墨下台后立刻就被许多人围在中间。   有人道贺,有人想结交一番,更有不少人是冲着沈墨那沉香木去的。   沉香木是何等珍贵稀有的东西众人都心知肚明,甚至就连许多根本未曾接触过木工行业的人,也都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鉴定会既然沈墨是最后的赢家,那沉香木自然也就成了沈墨的东西,好些人都挤上前来开价。   沈墨一一回绝,围着他的那些人开的价却越发的高,不过片刻,人群中有一人甚至都已叫到万两的天价。   那人报价后,围绕着沈墨的人都安静下来,那样的高价他们拿不出给不起,沈墨这边也该是要松口的。   一块木头它再怎么值钱,也不可能拿它去买菜买东西饱肚子,它也要变成黄金白银了才是钱。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沈墨闻声看了过去。那人是个商人,宽头大耳颇有些富贵相,此刻他额上已满是汗意,想来这价钱对他来说也已经不低。   “怎么样?”那商人咬牙,“这价钱绝对足了!”   “我暂时还并不想转手。”沈墨并未因为那些钱而动摇,他依旧如同之前拒绝其他人那般拒绝。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那不到巴掌大小的沉香木兴许就是一座金山,但作为一个木匠,那沉香木对于沈墨来说却不只是如此,它更是一块极为难得的料子。   沈墨入行也已经许久,但要真说起来,这么些年来他也才第二次见到沉香木。上一次还是在别人手中远远看了一眼,甚至都没能拿到手里看看。   “难道你还觉得价钱低了?”那商人额上的汗意更甚,迟疑片刻,他一咬牙又加价,“那我再加一成。”   “若我有出手的意思一定会联系诸位,不过目前为止我并不准备出手。”沈墨却还是那话,话音落下,他也不等众人再缠着他便向一旁走去。   沈墨向着一旁专门给他们这些参赛的人休息的休息室走去,那些人想要追进来,但却被戚家下人拦阻。   沈墨进了休息室,摆脱那些人的纠缠,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   休息室内,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贾老见状,忍不住感慨一句,“后生可畏啊,看来我也是真的老了。”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无比风光,连皇帝老儿都亲自来请过他。   若再早个二十年,他眼神再好一点,脑子转的再快一点,他兴许就不会输给沈墨了。但岁月不饶人,如今的他就算自己不承认也早已经不如当年。   休息室当中有人听见贾老这一句感慨,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从门口进来的沈墨。   那人看完沈墨又想回头去宽慰贾老,但回头间却又止住。沈墨还年轻,而他再要不了几年也就是贾老这年纪了,到时候恐怕还不如贾老。   这么一想,那人又有些懊恼起来,懊恼他如沈墨这般年纪的时候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鬼混度日。   贾老与那人正感慨,一旁边传来一道不服的冷哼,“是不是真有本事还说不准呢!”   贾老闻言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杨仁雄,他身旁此刻围着好几个人,都是平日里与他走得较劲的木友。   杨仁雄自从台上下来之后,一张脸就一直漆黑如炭。   “我看你就是输得太丢人,所以自己过不去这坎儿。”一旁有人笑他,“输了就输了吧,想开些。”   被打眼是不光彩,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且如果只是杨仁雄和沈墨两人比杨仁雄输了,众人还会替他惋惜,但是就连贾老这样的人物都出了错,也只能说明那料子确实难以辨认。   “闭嘴,你懂什么?”杨仁雄一听就火了。   他那友人被驳了面子,有瞬间也十分火大,但他到底不是杨仁雄,也知道杨仁雄这话就是心里有火在发泄,所以也没跟他计较。   那人不说话,杨仁雄心中燃起的火焰却越发的旺了起来。   他一开始胜券在握后面却输得那般颜面扫地,让人笑话,这都拜沈墨所赐。   “杨兄,我看你也别在想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说了这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之前与杨仁雄一唱一和,对沈墨恶言相向的另一个男人也开口劝阻。   杨仁雄本就窝火,见就连他都这样说,他越发无法遏制怒意,当即起身出门负气离开。   杨仁雄离开,休息室中再次恢复安静。   屋外,戚云舒与众人交流许久,好不容易空出空闲来,他立刻四处寻找沈墨的身影,但却并未看到人。   “沈墨人呢?”戚云舒询问身旁的下人。   “沈公子好像去了休息室,要我去把他请来吗?”   戚云舒想了想,道“不用了。”   这样业内人士聚集的机会本就难得,沈墨如今又正当春风得意备受关注时,戚云舒不想去打扰。   思索片刻,戚云舒又交代道“先把沉香木运回府里放着,晚些时候我亲自交给他。”   下人离去办事,戚云舒抬眸远远地看了一眼远处的休息室。   想象着沈墨被众人围绕在中间的模样,戚云舒一双眸中都有笑意逐渐浮现。直到旁边有人叫他,他才收回心思继续与面前的那群人周旋。   傍晚太阳西下时分,会场中的人流渐渐散去,气氛也逐渐归于安静。   待到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后,沈墨也出了休息室,他在门口看了片刻,迈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沉香木暂时放在了戚云舒那里,沈墨虽然迫不及待想要把它拿来把玩研究一番,但沉香木价值连城,他如今又是如此家徒四壁落魄的模样,放在家中实在不安全。   想到这件事,沈墨便不由得又想到了沈家和戚家的那些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戚云舒,沈家如今肯定还守着这已传承百年的木场过着有钱人的日子。   这木场原本就是沈家的东西,要追溯起源那得往前追溯好几代人,是沈家先辈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累积,传到沈父手里时才有了当时的规模。   木场这东西与其它产业的东西不同,因为里面种的是树。   树的生长周期很长,从种下到能砍伐最少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年百年,所以这木场的价值十分难以估算。   不过若真要把所有的树都直接按颗数按体积折算成钱,那当初沈家也算得上是一方首富。   也正是因此,当初沈父才会在把木场输出去之后抑郁寡欢始终不得解,最终甚至因此病逝。   思及至此,迈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的沈墨,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   木场易主至今不到六年,现在的规格却已是之前还在沈家手里时的三倍,附近这一圈的群山几乎已经挂上了戚家的名字,山里也都已经种上了新的树苗。   除了普通的树,戚云舒还在木场里种了许多其它品种,有些品种价值是其它普通树的几十倍。   照这样下去,就算戚云舒接下去什么都不做,只要再过个十年,那这木场的价值就又得再翻几倍。   若不论当初沈家与戚家的恩怨,只看戚云舒经商的手段,就是沈墨也不得不说个服字,但他也颇为头痛。   木场如今已今非昔比,想要拿回又谈何容易?   若是把沉香木卖了他倒能得到一大笔钱,但那东西本就是戚家拿来做压轴货的物什,就算卖了,那点钱也不可能买得起这木场。   且若是再过个十年,这木场的价值又翻了几番,到时候再想要拿回来就更加困难了。   沈墨一边琢磨着这些,一边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到家门口时他远远发现门外有人正等着。   见到那人,沈墨头疼的停下脚步,有几分想要转头就走的冲动。   那人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沈墨,他抢先开口,“我有东西给你。”在沈墨门前等着的人是贾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沈墨闻言,走上前去。   贾老身旁放着个大袋子,看样子颇有些重量,他弯腰去提的时候里面更是发出一堆铁块碰触的乒乓声响。   贾老把那一袋东西放到了沈墨的脚边,示意沈墨自己看。   “这是什么?”沈墨弯下腰去,他打开那袋子,在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后,沈墨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之前让黄鹤去打造的工具!那些工具有好些都和这个世界的人用的微有不同,所以沈墨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墨翻看,里面除了他让黄鹤打造的工具之外,还有三块上好的磨刀石,那是秦彭答应给他的。   “这是?”沈墨起身看向贾老。   “我前两天去找他们拿的,愿赌就要服输,输了不认的是王八。”贾老提起秦派那些人一张老脸就满是嫌弃。   沈墨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已经想象到贾老跑到秦派去闹的那副场景。   贾老这人脾气很怪,之前沈墨都被他缠得有些怕了,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东西我都给你拿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少。”贾老臭着一张脸,大有如果东西少了他立刻再去秦派闹一场的架势,他也是真干得出来。   “东西没少。”东西到手,沈墨面上也露喜色,“谢谢。”   贾老闻言脸色缓和几分,他眼珠子一转,露出几分眼巴巴的可怜神情。   沈墨自然懂,心中颇为无奈间他也应下,“机关盒我会尽快做。”   “你什么时候开始?”贾老一听立刻来了劲,“要不要帮忙?我正好有空。”   “不用了,我会尽快做好,不过在那之前还请贾老你先回去等待。”沈墨拒绝。   说话间,沈墨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还没上柄的工具。   这些工具打造是打造出来了,但却还只是完成一半的半成品,想要能用还得装上手柄,一些工具也还要开刃。   例如锯子,沈墨之前让黄鹤去定制的时候有定制三种锯齿大小不同的锯条。   这些锯条现在都还是直的,但要用,却还需要把锯齿按照不同的规律向左右掰弯些。   不同的规律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效果。直锯速度快但是却非常容易歪。大弧度的错开锯齿,锯下去的线不容易歪,但是因为锯口粗了速度自然也就慢了。   这些直接关系到做工的效率,也关系到木匠自己用工具的习惯手法,大多都是木匠自己来,沈墨也喜欢如此。   贾老也是木匠,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虽有些不舍,但沈墨既然已经承诺会做一个机关盒给他,他也没在逗留,很快便告辞离开。   贾老一走,沈墨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把那些工具全部提进院子,开始忙碌起来。   工匠对自己的工具都是有感情的,沈墨亦是如此。   沈墨之前也有一套他自己慢慢收集的工具,那些工具各式各样有好也有普通,全都陪伴了他许多年,对他来说已经是如同老友般的存在。   沈墨回忆着之前自己的那一套工具,抚摸着如今手下崭新工具,眼底深处不禁浮现出几分怀念与失落。   新的工具到手,想要用得顺畅还需要互相磨合一番,沈墨装完手柄又把玩片刻,这才全部小心收好。   沈墨忙完这些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正琢磨明日要去街上买一些好的牛皮回来做放工具的袋子,篱笆外就又传来声响。   这次来的人是戚家的下人,是来替戚云舒传话的。   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是戚云舒让他传的话。鉴定会结束,戚云舒让沈墨收拾东西明天直接去大作坊那边报道,因为那边有单子点名要他接。   这是一件大事,对沈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戚家大作坊接触的都是一些大单和一些有名有姓的人物,普通人家的单子有普通作坊负责。   大作坊有人点他的名让他接单,这不单是代表着他有额外提成可拿,也代表着他的名字确实已经传出去,至少也算是在附近小有名气。   “我就在这里先恭喜你了。”下人冲着沈墨抱了抱拳道贺了一番,眼中也不由流露出几分羡慕。   戚家大作坊可不是一般木匠能去得了的。戚家大作坊是戚家脸面一般的存在,能在里面做事的全都是工艺精湛名声在外的老木匠好木匠。   外面的人光是能进去,在业内就已经是一种荣誉。   特别是那些类似秦派这样以手艺自立门派的,更是以能进入戚家大作坊为目标,要是有弟子能进去,那就算是光耀门派给门派长脸了。   算起来,沈墨这般年纪就进去的,大概也是头一个了。   “你知道点我名的人是什么人吗?”沈墨道谢后询问。   那下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说是一个大富商。”   那下人在戚家做事,戚家大院离大作坊那边远,听到的也都是些小道消息。   沈墨点点头,心中也算有了数。   那下人见沈墨好说话,犹豫间又道“我还听说了一些事情,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情?”   “我听人说那个人自己好像也是个木匠,不过他并不靠这行吃饭,只是业余爱好。但我也还听说他手艺很好,要比好多木匠都好得多。”   沈墨闻言,眉头微蹙,也是个木匠?   木匠这活要说最难做的,那就是给木匠做活。   每个木匠都有自己的做事手法以及习惯,这说不得到底谁对谁错,但大多木匠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法子是对的。   你给一个木匠做活,除非你能完全按照他的习惯来,否则对方怎么都有看不顺眼的地方。   沈墨立刻就明白其中的难处,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没有好处。对方既然是行家,只要他能做到让对方满意,那对他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听说是他自己找到戚家作坊点了你的名,戚当家的也说让你赶紧过去。”下人道。   “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个人托我把这个带给你。”那下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那信封有些大,不是一般常见的那种大小,宽出快一倍来。   信封上并未写字,封口处也并未封紧,沈墨接过后立刻察觉到里面该是硬纸皮一样的东西。   他打开信封,修长的手指探进里面抽出那对折的硬纸来,那是一张与戚家之前发出去的名帖非常相像的帖子,不过颜色是更为朴素的白色。   名帖面上并未写字,沈墨把它翻开,只见里面也只是用毛笔写了聊聊几句邀请言词,给他送名帖的人邀请他在下月初去一个地方,此外便只有一串地址。   那邀请贴太过简单,沈墨翻看了一遍,兴致缺缺。   见没有其它信息,沈墨把那邀请贴又往信封里塞,他正动作,在他面前的那下人却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沈墨不解。   “你不认识?”那下人伸手指着沈墨手中的那邀请贴,两只眼睛都瞪个老大。   沈墨又把那名帖拿了出来,上面并未留下邀请人的名字,那一串地址沈墨也并不认识,所以沈墨摇头,“不认识,你知道给我送这个的人是谁?”   “你不知道吗?”那下人夺过沈墨手中的邀请函,他把对面上角落的一个图文指给沈墨看,“这是匠人交流会的专用章,你不会连匠人交流会都不知道吧?”   沈墨还真不知道,那什么匠人交流会他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从那下人惊讶的表情来看,他也大概猜出应该是个什么厉害的存在。   那下人见沈墨似乎真的不知道,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是商会的人?”沈墨猜测,听这名字有些像是木匠商会。   木匠商会沈墨听说过,大概就是监督掌控着他们这一行的商会,因为与官家有牵扯,行里多数人都不是很喜欢他们。   戚家倒是和他们关系不错,不过应该也是官商勾结的事,私下里好像也没什么来往。   “不是,他们和商会没有关系,只是一群人组织起来经常举办交流会,久而久之就有了这名字。”那下人直直地盯着沈墨,见沈墨当真是毫无反应,他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沈墨闻言,又把那邀请贴往信封里塞,他接下去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大作坊那边就是个问题。   “你就不好奇那些人是什么人吗?”那下人憋不住自己主动说道,他原本是想卖个关子,可谁知道沈墨好像真的没什么兴趣。   “什么人?”沈墨问。沈墨不是没有一点好奇,但他还有大作坊的事情要忙。   沈墨态度冷淡,急坏了那下人,他也顾不上其它了,连忙解释道“匠人交流会在木匠这一行里很有名的,能被邀请去参加的人数不多,但无疑个个都是业内顶级的人物,之前戚当家的想去都没去成。”   听那下人提起戚云舒,沈墨倒是有几分重视起那邀请函来,戚云舒也算是业内龙头说一不二的人物了,“他都进不去?”   “那当然了,你别看戚家举办的这鉴定会来的人也很多,甚至有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来,但要和这比起来戚家那根本就是小打小闹。”那下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那下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沈墨倒是真来了兴致,能把戚云舒拒之之门外让他吃瘪的地方,他必须得去看看。   戚家大院。   戚云舒的卧房之中,坐在床上的戚云舒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账本,他抬眸看向一旁的管家,问道“交代下去了吗?”   管家端着药进门来,他反锁门把药放到戚云舒手边的凳子上,做完这些,他才道“已经交代下去了,明日早上就让人送沈公子去附近的大作坊。”   戚云舒闻言,低头去看放在被褥上方的账本,这是这一次鉴定会收上来的订单。   这次鉴定会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好在影响不大,再加上沈墨把贾老也引了过来,所以收到的订单比他预料的还要多些。   这些订单戚云舒已经大概估算过,能把这一次木场出的所有料子都出出去不说,还能有余地,可以让戚家店里的存货也走掉一批。   生意顺利,戚云舒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几日的折腾让戚云舒身体越发糟糕,特别是这最后一场鉴定会结束后,他一回来就吐得不行。   管家见戚云舒把注意力都放在账本上,却有些忍不住了,他道“少爷,你就当真这么让沈公子去大作坊了?”   “怎么?”戚云舒翻动账目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   戚云舒在自己卧房休息,他已退了外衣,头发也披散下来,如墨的青丝随意的搭在他身上,衬得他本就有些病态苍白的脸色越发的白。   戚云舒微低着头,他双眸都隐藏在发间,让管家没有看见那瞬间他眼中的暗然。   “我倒不是觉得沈公子不能去,只是他这一走以后可就难见到了。”管家颇为遗憾。   沈墨的本事他是见识到了,再加上之前那些事他对沈墨一直都颇为喜欢,他也看得出来戚云舒同样很喜欢很关注沈墨。   他能去大作坊,管家替他觉得高兴,但大作坊离这边很远,以后想见面恐怕都难。   “那里他才能施展开手脚。”戚云舒道。   他们这镇子从头走到尾也要不了一个时辰,这么点弹丸大的地方,沈墨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去大作坊那边对他对戚云舒都好。   “我只是觉得……”管家有些不知当说不当说,“我只是觉得,如果少爷你能和他走到一起,沈公子能给少爷你做姑爷就好了。”   听着管家那话,戚云舒身体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管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是老奴多嘴,少爷你别往心上去。”   他只是觉得沈墨这人不错,却忘了戚云舒如今的状况,戚云舒那双儿的身份还有他腹中的胎儿,让他早就已经没得选择。   “我有些累了。”戚云舒面色惨白。   “那这药……”管家不敢再多嘴。   已经准备躺下去的戚云舒看向一旁放着的药碗,他伸手拿了过来,熟练地仰头一饮而尽。   他动作熟练,但他也知道这药最多让他腹部不那么难受,却根本无法阻止他时不时便作呕,所以就算喝下去要不了多久也会吐光。   喝完了药,戚云舒躺下。动作间他见管家还没走,看了过去。   “少爷,鉴定会结束,生意上的事情是不是放下一段时间?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体。”管家询问。   “不行。”戚云舒想都没想便拒绝。   戚家靠他一个人支撑到现在,如果他放手不管,那就没人能管得了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肯定撑不住,且就算少爷你能撑住,你肚里的孩子也……”管家自那之后第一次与戚云舒谈这个,可他不得不谈。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现在虽然能勉强吃进去一些东西,但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得出事。   到时候他怀孕的消息更容易走漏出去,说不定还会连累得戚云舒一起出事。   戚云舒不语,只是沉默。   虽然戚云舒一直努力忽视,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肚里确实是有了沈墨的孩子。   他妊娠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口味也变得越来越嗜酸,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连腹部都变得大了起来。   戚云舒被子下的手扶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仿佛变大是他的错觉。算算时间也还没那么快。   腹部位置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戚云舒有瞬间的恍惚,沈墨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   戚云舒想象着沈墨那张脸,然后照着他的模样想象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一副不紧不慢的做派。   “少爷?”管家微有些诧异,因为他好像在戚云舒脸上看到了笑容。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戚云舒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沈墨那瞬间,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沈墨那脾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难道是打小便如此?   “少爷……”管家叹息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戚云舒看了过去,平日里管家也不是这般犹豫不决的人。   这世上只有管家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再加上他一直是他带大,戚云舒与他也亲近。   管家嘴皮子动了动,犹豫再三,这才狠了心说道“你之前让老奴去准备的打胎药,老奴已经准备好了。”   戚云舒脸上的笑容随着管家的话结束逐渐僵住,他原本因为脑海中那驱之不散的小一号沈墨而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他之前都已经忘了这事。如今想起,戚云舒只觉手脚冰凉,那小腹处似乎也隐隐作痛起来。   管家见话已出口,狠了心索性一口气说道“少爷你到底准备如何?是要打掉那孩子?若是这样老奴就去准备。”   管家并不想让戚云舒打掉孩子,在他看来这无论如何都是戚云舒的孩子,但他也不想看到戚云舒每天这么折腾折磨自己。   再这样下去,戚云舒自己也会吃不消出事,与其那样……   戚云舒闭上眼,他明明躺在被褥之中,整个人却冰凉。   他之前就下定决心鉴定会结束后要打掉这孩子,如今鉴定会已经结束,沈墨也已经被送到远离这里的大作坊。   他只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就会回归原样。他继续做他的戚家当家,沈墨什么都不会知道,如此对大家都好。   “少爷,要我去准备吗?”管家轻唤。   戚云舒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他原本并无感觉的那腹部隐隐间真的开始抽痛起来,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戚云舒捂着肚子,他蜷曲身体,脸上已无一丝血色。   沈墨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以后知道了又会作何想?是生气他杀了他的孩子,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戚云舒以前从未往这方面想,如今却忍不住去想。   他知道自己对沈墨已经不只是对寻来复仇的昔日仇家之子的戒备,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沈墨,但他也更加知道沈墨对他应该是恨之入骨。   戚云舒心知肚明,就算留下这孩子,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让沈墨觉得为难。   好半晌后,戚云舒才开口,“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投降了tvt小天使们还是早上起来看文吧,感觉一点都来不及,不查资料还好,有时候要查好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j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找我有事?   “那……”管家小心试探。   戚云舒双眼紧闭, 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管家见状面露喜色, 拿了放在一旁的药碗就往门外走去,“老奴马上就吩咐下去, 让下面的人最近一段时间机灵一点,发货的事情少爷你就不用管了,好好休息几日。”   戚云舒没有动作,默认了管家的作为。   管家离开房门重新被合上,躺在床上的戚云舒睁开眼来,他仰望着床顶,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本该是个聪明人, 如今却在做糊涂事。   沈墨本就不喜双儿, 他们之间又是那样的关系,就算这孩子当真生下来,沈墨会喜欢上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戚云舒重新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之前沈墨与人谈及双儿时眼中的嘲讽。   那冰冷的嘲讽如同一根针扎在戚云舒心上, 让他胸腔里宛如被刀片刮着似的, 喘不过气来。   戚云舒整夜浑浑噩噩时而睡着时而清醒,梦中总是能看见沈墨那双总是冰冷厌恶的眼, 醒时腹中便传来一阵阵抽痛。   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早早的便起床收拾了东西的沈墨,拿着自己收拾出来的日用以及那一套全新的工具,去了镇上的作坊那边,戚家安排了人送他去大作坊。   沈墨到时, 送他的马车已经等在那边。   此时天色还早,刚雾蒙蒙亮,偌大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几家早起卖豆浆油条的店家在打着哈欠做事。   沈墨上了马车,那人便驱着马车出了镇子。   一路向南行去,直至傍晚时分,马车才在一座城门前停下。   沈墨挑开窗帘朝着外面望去,这是一座看着颇为老旧也颇大的老城。   老树枯藤遮掩的夕阳下是长满青苔老旧的围墙,围墙中间,大门处有四个士兵把守,大道中间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赶着回家的住民。   沈墨特意看了一眼,这座城叫做青城。   马车进了城,又继续行驶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看着像是大宅院的地方停下。   门口已经有人等着,沈墨下了马车之后那人便迎了过来,戚云舒已经交代好一切。   “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迎接沈墨的人领着沈墨到了戚家为他安排的住所。   那是一处位于大宅院中的单独小院,院子不算大,外面有一个小花园,里面一间书屋一间卧房。   这整个大宅院都是戚家的家业,是专门给在大作坊里做事的木匠住的宿舍。   能住到这里面来的都是大作坊里面师傅级的人物,其他普通学员和工人都住在旁边专设的另一个院子。   这里的布置安排都还算不错,除了一人一个单独的小院之外,大宅院里也还有专人负责餐点和负责打扫,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行。   沈墨进屋看了一圈,屋里日常需要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备好,他把东西放下后与那人道了谢。   “作坊就在旁边不远处,出门拐个弯就到,来往很是便捷。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带你过去看看。”那人道。   沈墨应下,又用了那人让人送来的晚餐后,早早的便躺下休息。   第二日,休息妥当的沈墨随着那人去了旁边的大作坊。   那作坊被称之为大作坊,除了与戚家其它普通作坊区别开来外,也因为它确实很大。   这大作坊位于城郊附近,占地非常宽广。   除去用来堆放各种木料的几个大仓库之外,单独是作工用的工坊就有六七个。而每个单独的工坊都处有普通房间五个那么大,放眼望去倒也异常气派。   “目前在这边做事的一共有六个师傅,加上你一共七人,平日里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结交一下,不过他们里面也有些脾气怪的。”   “每个工坊戚家都有安排一些负责帮忙的工人,这些人你大可以放心使唤,若有什么不满或者其它事情也可以跟我说。”   “至于仓库里放的那些料子,大师傅是可以自由领用的,只要记录一下就好,有什么不够或欠缺也可以和我说,不过不能私自谋利外带就是了。”   昨日接待沈墨的那人领着沈墨在作坊间转了一圈后,带着沈墨到了分给他的那间工坊。   工坊里面被分为几个部分,布局有些像是在戚家旁边的那作坊。   屋里大部分空间被打通作一个大工作间,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工作台,此外也还有一个单独的里间,是专供给负责的大师傅自己用的。   大作坊和普通小作坊就有些不同了,这里接的单子几乎都是大单,接触的客人也都是贵客,所以这里负责的大师傅通常是负责设计和监工。   单子到手,像是之前书院的那种单子,就都是大师傅设计出样品,再由自己工坊的木工和学徒去大量制作,大师傅在一旁监工。   大师傅也不是没有亲自动手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其实挺多。   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或者官宦给自己家定制家具或者其它时,就大多都是由大师傅自己动手,不会交给其它工人学徒。   沈墨跟着那人在整个大作坊转了一早上,又见了一些他以后要负责的那工坊里的人,直到中午,才总算停下。   “我是大作坊这边的负责人,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也可以直接找我。戚当家已经吩咐过了,让我多帮着你些,所以你尽管开口。”直到最后,那人才做自我介绍。   那人名叫余岩,是这个大作坊的负责人。   他年纪不大,才三十出头,对制作方面并不是很精通,主要负责的是作坊对外的生意和工坊各种材料的补齐。   沈墨对余岩的印象很不错,他身上没有一丝负者人的疏离傲气,反倒颇为谦虚随和,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来之前听说这边有人点名我,说是有单子,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沈墨道完谢后询问。   “单子现在在我手里,不算急,你若想先熟悉一两天环境也可以。”余岩笑笑,十分体贴。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若有时间先熟悉一番环境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沈墨却并未选择如此。   “不用了,环境可以慢慢熟悉,但那单子我想先看看。”沈墨道。   这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单子,他自然重视,而且看样子对方也不好对付,他自然是越早做准备越好。   余岩点了点头,又与沈墨说了那单子的事。   那单子是戚家一个老主顾给的,他做的是吃食的生意,时常在戚家定制一些食盒或者其它座椅板凳的。   这次他定制的单子是食盒。食盒的大小有固定的规格,余岩把规格告诉了沈墨。   对于那食盒,对方的要求除了固定的大小规格外,还要求在上面刻上他店的招牌名字,除此此外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新颖。   这单子看上去倒是简单容易,只是要求制作一个固定大小的食盒,然后再刻上店家的名字,但事实上光是新颖两个字便已经让人头痛。   盒子这东西虽然没有板凳桌子这一类的普遍常见,但也已经是翻不出什么新花样的存在。   而且这种单子不比赌眼,越是复杂精湛的工艺便越是加分,他们作坊做的是生意,自然也要考虑到成本和利润。   余岩把具体情况说完,又大概提了一下那老主顾的情况。   那老主顾确实就如同沈墨之前听说的那样,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之前也曾在大作坊这边定制过一些其它东西,基本就没有一次通过的,很是挑剔苛刻,作坊的大师傅全都已经怕了他。   偏对方生意做得很大,大江南北哪儿都有他的店铺。他的单子对戚家来说那也是笔大生意,所以即使不好对付,戚家也还是一直在争取。   “怎么样?”余岩说完具体情况后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墨。   一来就遇上这种辣手的单子,沈墨也是倒霉。   沈墨眼眸微垂,他反复琢磨了一番余岩说道,再抬头时他脸上已带淡笑,“我明日把样品拿给你?”   余岩错愕,没想到沈墨会问这个,他道“可以,你样品做好之后我拿给他看,若他说行,那便可以开始制作。”   沈墨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关于那食盒的事情,便告辞离开。   沈墨回了一趟小院,拿了工具,去了以后都归他管的那工坊。他与工坊里几个老工匠打了招呼,又要了些料子后,便进里间忙碌起来。   关于那食盒,他已有了主意。   沈墨到青城的事情,在他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已经传开。   大作坊里其他大师傅对沈墨充满好奇,在作坊里做事的工人与学徒自然也好奇,毕竟以沈墨这年龄进作坊做大师傅的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众人议论纷纷,这消息自然也在青城传开,知道沈墨是谁的人不提,不知道的自然四处打听起来。   消息传到杨仁雄耳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得知沈墨竟然也来了青城,而且一来就成了戚家大作坊的大师傅,怒气还完全未散的杨仁雄立刻变了脸。   杨仁雄的小作坊里,几个与他走得近的老友见他如此立刻便猜到缘由,纷纷笑话起他来。   “怎么,你还没消气?”有人问。   “看来那戚云舒倒当真是很喜欢他,竟舍得让他做大师傅。”杨仁雄阴阳怪气,“他们两之间该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旁边几人对视一眼,不解杨仁雄话里的意思。   “戚家大作坊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别的不说,让你们去,你们进得去吗?”杨仁雄话里都透着一股酸味。   戚家大作坊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地方,它不只代表着戚家的脸面,也还代表着他们这一方所有同行的脸面,因为戚家大作坊在他们这一方也算是代表性的存在了。   历来想进戚家的人只多不少,可真的进得去的却屈指可数。   “那沈墨有什么本事,他说进就进?”杨仁雄冷哼一声,面色阴霾,“要我看,他凭的恐怕不是这做木匠的本事。”   戚云舒处处偏袒沈墨,两人之间说不定就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中肮脏交易也说不定。   “你当真这么觉得?”   “那戚云舒年纪也已不小,家中却一直无妻无妾,要我看说不定就是看上他了。”杨仁雄道。   旁边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其中一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他是不是有那真本事过两天便知道了。”   “哦?”   “你们还没听说吗?这次熊家的单子,就是点名让他做的。”   “熊家?”杨仁雄微讶,熊家可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旁边那人见杨仁雄真不知道,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也忍不住叹一声沈墨倒霉。   杨仁雄心思却并不在那上面,他眼珠子转动,片刻后他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旁边几人见状连忙追上,问他要干嘛,杨仁雄却只说是去看看。众人一开始还疑惑不解,直到他们跟着杨仁雄来到贾家大门前。   众人正惊讶,杨仁雄已上前报了名字,说是想要见见熊当家。   杨仁雄在青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他独自经营着一家作坊,因为多做雕刻工艺品,客源也算稳定。   熊家下人进去通报一番后,没多久便把杨仁雄一行人请了进去。   熊家偏厅中,熊家当家的熊雷坐在首位,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杨仁雄,“所以你是想试试?”   “没错,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胜任,肯定可以做出让熊当家满意的东西来。”杨仁雄很是有信心。   熊家的这单子是大单,如果他能抢过来做了,那不光是让沈墨没得做,报了之前的那沉香木的仇,也能让他赚上一笔。   熊雷若有所思,他思索片刻,并未拒绝,而是道“可以,如果你拿出来的东西的比他好,那我就用你的。”   杨仁雄闻言面上一喜,连忙拜谢。熊雷却只是笑笑,让人送客。   待到杨仁雄几人离开,熊雷想了想又让人去戚家那边报了信,告诉他们单子变动的事情。   戚家大作坊中,余岩得到消息顿时便皱起眉头。   抢生意的事情在他们这一行不算少见,特别是这种大单子,更加有不少人都想争取,毕竟那可都是钱。   一般情况来说,只要对方没有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是当真拿出比他们更能让顾客满意的东西,那他们输了也没什么话可说,但熊家一直都是和他们合作。   余岩立刻亲自去探了情况,熊雷却是滴水不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花钱就是想要个好,如果花了钱不满意当然可以选择更好的。   熊雷话都说到这份上,余岩自然也没话可说,只能打道回府又去找了沈墨。   沈墨得知情况,听到杨仁雄的名字,再联系之前鉴定会的事情,他很快便想透彻其中原因。   对于杨仁雄这种撬墙角的做法,沈墨是好笑又不屑。   杨仁雄人品还不如白浩他们,若当真不服气他直接找他当面理论不是更好,何必这样背地里使手段?   沈墨对杨仁雄的做法不屑,余岩却越发头痛,熊当家的眼光高众所周知,他本来就已经难以对付如今还多出这么个搅屎棍来,事情顿时变得越发麻烦。   “你当真没有问题?”余岩头痛间有些不安地看向沈墨。   “不用担心。”沈墨嘴角勾起,并未动摇。   余岩狐疑地打量了沈墨一会儿,见沈墨似乎当真有把握,又想起戚云舒之前曾交代他关于沈墨的事情,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你明天上午随我一起去熊家。”   “去熊家?”   “熊当家的说让你们两个直接把东西拿过去让他看,他若看满意了谁的,那就直接采用谁的。”余岩道。   沈墨点点头,应下。   余岩离开,出了工坊,想了想他还是让人给戚云舒传了话去。   熊雷与几人约定的时间是在第二天下午,时间到,余岩带着沈墨一起登门拜访。   他们到时,杨仁雄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早已经到了,茶都已经喝上。   见沈墨进门,屋里几人纷纷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熊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做得很大,几乎哪里都有他们家的铺子。熊家家大业大,在青城置办的家业自然也大。   沈墨跟着余岩在熊家走了片刻才总算到了地方,进门,沈墨正准备打起十二分精神好随时做应对,一抬头便看见坐在上位的熊雷。   看到熊雷那瞬间,沈墨动作停顿了片刻。   因为坐在上位的那一直被余岩称为熊当家的男人,分明就是之前戚云舒曾带他去见过的那群人中的一个,是那个身材圆润手带扳指的男人。   认出熊雷,沈墨并未点明,只是随着余岩打了招呼,他来这里的目的是食盒。   熊雷却并未避讳,主动与沈墨打了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众人闻言纷纷惊讶地看向沈墨,沈墨抱拳,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熟悉,他们也只不过见了一面。要说不熟,他们又确实曾经聊过一下午的天,还挺聊得来。   “熊当家的,还请莫要忘了这次的目的。”杨仁雄见两个人居然认识,顿时不悦起来。   熊雷哈哈笑了笑,体态圆润看着颇为富贵相的他点了点头,直接便又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这食盒他只要好的,和他心意的。   “那你先来吧,我让你,也免得到头来说是我欺负人。”杨仁雄笑着看向沈墨。   他手边放着一个用布包裹起来的盒子,看样子是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有信心。   熊雷不作任何表示,只是看戏。   余岩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这时候谁先谁后都根本没什么影响了,东西都已经做完,也不可能再改。杨仁雄这时候故作大度,只叫人觉得越发恶心。   沈墨闻言站了起来,他把自己带来的盒子放到了下人抬来的桌上。   沈墨并未故作神秘,他动作很是利索。把东西放在桌上之后,直接便把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规格尺寸就是按熊雷之前要求的做的,除此之外便没了。   看见那盒子,一屋子的人脸色瞬间各异。   杨仁雄脸上在短暂的惊讶闪现之后,立刻便露出几分嘲讽几分不屑来,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把沈墨当一回事就是个笑话。   余岩看见那盒子,脸上却是惊讶和茫然,茫然之后,又隐约露出几分不安来。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熊雷倒是比较沉得住气,他除了一开始脸上有几分惊讶之外,就一直是之前那看戏的事外人的模样。   众人脸色各异,原因无他,只因为沈墨拿出来的东西实在太过普通。那就是一个长长方方随处可见的木头盒子,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没有雕刻装饰也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盒子是按照之前熊雷给的尺寸做的,四四方方,只边角处的线条加工过做得圆润些,不那么磕手。   盒子的颜色也是原本木料的颜色,沈墨在做这样品时只在完成之后打了一层蜂蜡,所以连颜色也毫不出众。   就这盒子,若真要说一点什么值得说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在盒子的左上角有一个斜斜刻着的店名。   不过就连这,看上去也像是因为熊雷要求了所以沈墨才刻上去的,如果熊雷没有要求,他说不定连这都省了。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觉得没有赢的可能,所以放弃了?”杨仁雄忍不住开口。   他原本还以为沈墨当真有多了不起,如今看来却是他高看沈墨了,早知道沈墨是如此不着调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和沈墨动气。   杨仁雄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好笑,和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生气,那不就跟和个傻子较劲一样吗?他摇了摇头,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沈墨。   沈墨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直接无视。   杨仁雄瞬间就被沈墨这态度激怒,但他很快又隐忍下去。在他看来这个时候他根本就已经没有必要和沈墨继续动气,因为那样只会显得他自己更傻。   杨仁雄回头看向熊雷,他笑着问道“熊当家的,你觉得这还有必要比下去吗?”   就沈墨做的那盒子,他当学徒时就已经做的比他好得多。   熊雷没有理会杨仁雄,他起身走上前去近看,“这就是你做的东西?”   靠近了些后,那盒子的情况倒勉强能看出点特色,那盒子依旧是沈墨独有的手法,是用榫卯的结构组合的。   不过这盒子用的榫卯样式熊雷之前就已经见过了,甚至还自己琢磨过,要说稀奇那也已经没什么稀奇劲了。   看完外形,熊雷又伸手去开盒子,他本是想看看盒子里面是否有什么奇特之处,这一动之下才发现盒子打不开。   “不是这样开的。”沈墨总算开口。   沈墨伸出手去把盒子往自己身前拿了几分,东西拿过来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从盒子边缘滑到了盖子上那熊家店名标志的位置。   紧接着,沈墨用拇指抵着盒子边缘,一用力,整个盖子便从中间断开,然后向着旁边滑去。   滑动的并不是整个盖子,而是盖子的三分之二,切口处是斜的,整个看上去就像是被斜着切了一刀。   看到那盖子往旁边滑去,屋里的几人都出几分惊讶,但也仅止于此,像这种斜着滑盖的盒子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沈墨的动作并未停,把盖子向旁边滑开后又继续滑动,就在盖子被滑到尽头后,一声不易察觉的咔嚓声响后标志的部分竟凸出几分,变得显眼。   几乎是同时,下方的盒子也往上抬了抬。   余岩几人还在惊讶,熊雷却已经立刻反应过来,他连忙把盒子拿了举在面前。   那原本契合无比的盒身,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上下两层,熊雷试了试,上面那一层竟也可以和盖子一样旋转。   上面那一层旋转开后,下方的盒子也露了出来。   把盒子完全展开,熊雷两只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   他把盒子往回转,转回最初的位置后,他又去转盖子。   盖子转动,下方弹开的盒子便又开始缓缓的往回缩,待到盖子完全能契合时,盒子又已恢复了之前普普通通的模样。   整个盒子的构造就如同一把扇子,把最上面的盖子转开之后第二层的盒子也缓缓弹出,待到盖子完全转开,第二层的盒子也到达可以转动的高度。   熊雷反复试了几次,来来回回转了好几次,越是转动越是弄明白这盒子的构造,熊雷就越是惊讶起来。   这盒子就是一个整体,如果不打开盖子下面的盒子是根本拿不出来的,而且这盒子的奇特之处不只是在这里。   这盒子在打开时,上方刻着熊家家辉和店名的地方也会随之微微突出,这也把熊家的家辉名字凸显的越发的显眼。   熊雷自己也是木匠,是个手艺不差业内也算有名的木匠,他自然是看出这盒子之所以能如此神奇的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那标志下方,有一根如同旋转螺蛳般控制着整个盒子结构的存在,但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到底是……”熊雷开口就想要去问沈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抬头间却发现杨仁雄不知何时也站到他身旁来。   杨仁雄早已经注意到这盒子的不一般,所以他也已经走了过来。刚刚熊雷在研究那盒子时他也在旁边看着,自然也已经看出这盒子的奇特之处。   正是因为看出来,杨仁雄早就已经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静静站在一旁,绞尽脑汁去想自己带来的盒子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胜过沈墨的。   他不想输,他已经输给沈墨一次了,他可不想再输第二次。   “这盒子造价应该不便宜吧?”杨仁雄一脸刻薄,“那种复杂的机关,应该要花不少钱。”   沈墨不想和他说话,他回头看向一旁的余岩,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那里惊讶那盒子的余岩反应过来,连忙报价。   沈墨之前就已经把所用的材料告诉过他,方便他定价。   一开始余岩并未多想,如今把价格报出来,余岩就忍不住又多看两眼沈墨了。   沈墨报给他的材料费用很低,几乎就和普通的木头盒子相差不多。沈墨不会报错数字,也就是说这盒子并没有如同杨仁雄说的那般费用高昂。   “这怎么可能?”杨仁雄听完报价脸色顿时越发的难看。   他自己也是做木匠的,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费用。余岩报的价钱莫说是高,甚至都算得上是低。   这个价钱,他都报不出来。   “怎么样,你的呢?”熊雷看向一旁的杨仁雄。   他嘴上问着,手上却没有把沈墨的盒子放下,而是拿到了自己的座位旁放着,显然是恨不得立刻拿回去琢磨一番。   杨仁雄回头看向自己放在一旁的盒子,他犹豫片刻,一咬牙,还是把盒子拿了出来。   几人见状纷纷看了过去,沈墨亦是。   杨仁雄拿出来的食盒显然也费了一番功夫,虽然外形因为熊雷要求固定尺寸的原因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面上他却费了很多功夫。   特别是盒子的盖子,整个盖子都采用了浮雕的方式,栩栩如生的雕刻图饰部围绕着中间那熊家的家辉名字,看上去格外精致玲珑。   熊雷看了一眼那盒子,立刻便兴致缺缺,“你这盒子有什么奇特之处?”   熊雷自己也是做木匠的,杨仁雄这一手雕刻不能说差,但熊雷自己也做得来更是做过。   真要比起来,沈墨这初看普通再看奇特的盒子,都不知道要比熊雷的那个有意思多少倍。   且不论熊雷自己的爱好,就这沈墨盒子,若拿出去用,那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熊家这名字也肯定能让人印象深刻。   杨仁雄见熊雷兴致缺缺,立刻便明白熊雷的意思,他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盒子,那瞬间他都有几分要冲上去砸了的冲动。   杨仁雄懊恼间,又回头看向沈墨,道“这盒子根本不耐用,你之前拿出的那什么榫卯也是,要我看不过就是哗众取宠。”   沈墨挑眉,榫卯是哗众取宠的东西?   杨仁雄像是抓住了沈墨什么弱点,立刻回头去看一下熊雷,“熊当家的,这食盒可是常用的东西,若是不耐用又或者容易坏,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熊雷闻言,眼中的欣喜神色淡了几分,他虽然喜欢沈墨的盒子但也不得不考虑这一点。这食盒拿出来是要用的,不是拿来给他收藏的。   沈墨原本是不准备搭理杨仁雄的,所以从进门来开始他就一直不曾理会杨仁雄的挑衅,但此刻,沈墨却怒了。   榫卯哗众取宠,不耐用,不结实?   沈墨面上再无表情,一双黑眸森冷如冰。他看了一眼正冲着他一脸得瑟笑着的杨仁雄,又看了一眼前方面露犹豫的熊雷,他走上前去。   沈墨来到熊雷面前,他无声拿过那食盒高高举起,然后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手上用力,狠狠的朝着地上摔了过去。   客厅地上铺着石板,沈墨这一摔又是用尽全力,那食盒落地之后发出哐当一声响后立刻又弹了起来,紧接着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最后滚到墙角才停下。   可就算是如此,那盒子也依旧丝毫没有解体的意思。   沈墨这一摔,是真的动怒,他摔得狠,那盒子发出的哐当声响也狠狠地砸在屋里其他几人心上。   就连杨仁雄,此刻也被沈墨那一摔震慑住,眼中满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摔完东西,沈墨回头去看屋里几人,他眼神依旧毫无温度,就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冰冷,“榫卯的结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口出狂言,榫卯哗众取宠?榫卯的结构甚至是能撑起一座宫殿千年不倒!   在沈墨的世界里,就还存在着屹立六百年而不倒的证明。   天坛祈年殿,始建于干明永乐年间。   它完全由榫卯结构支撑结合,整个大殿二十八根金丝楠木大柱和枋桷互相衔接支撑起整个殿顶,到沈墨所在的年代已经存在了六百年。   屹立六百年任由风吹雨打而不倒,甚至至今稳健不移,这难道还不够证明?   话说完,沈墨又抬眸冷冷地看向杨仁雄,他眼神冰冷,怒气凝聚成形,如同一把利刃满含杀意,直直朝着杨仁雄刺去。   沈墨性格素来温和,少有与人起冲突,但此刻他却是真的怒急。那无声愤怒的模样,叫一屋子人都畏惧起来。   杨仁雄不敢再说话,他看了看地上的盒子又看看沈墨,脸色惨白的冲着熊雷抱了抱拳,“这次是我输了,在下告辞。”   话说完,杨仁雄片刻也待不下去,拿了自己的盒子夹着尾巴转身狼狈的出门去。   这次和上次一样,一开始他信誓旦旦结果却输得彻底。但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他心中满含愤怒不甘,这次他却心中畏惧狼狈逃走。   沈墨发怒,屋里其余几人也纷纷避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余岩扯了扯嘴角,最终却没能露出个和事佬的笑容来,他与熊雷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沈墨一同出门去。   沈墨一路无语,余岩却不敢打破沉默。   沈墨离开,客厅中再次恢复安静。   熊雷向后躺去靠在椅背上,他吐出一口气来,放松了因为沈墨发怒而紧绷的身体。   角落中屏风后,却有一人在这时走了出来。戚云舒出来后,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食盒,才又看向一旁的熊雷,“如何?”   熊雷摇了摇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沈墨刚刚那迫人的气势,竟让久经商场的他都不禁屏住呼吸紧张起来,沈墨到底是什么人?   戚云舒见他这样,眼中不禁有笑意浮现,“我不会看错人的,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木匠,他拿出手的东西,绝无凡品。”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甚至他这人,都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   熊雷不语,只是静静听着。   “还有,这次的事情我记下了,若再让我知道你做这种事情……”戚云舒回头看去,目含警告。   熊雷已经给沈墨下单,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事到临头熊雷却又让杨仁雄参与进来还做这种可笑的比赛。   也是沈墨赢了,若是他当真输了事情传了出去,逮不定传得多难听,说不定都会影响到沈墨以后的名声。这对于沈墨这些靠名声手艺吃饭的人来说,那无疑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戚云舒并无久留的意思,他走到一旁把落在地上的那盒子捡了起来,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后,拿着一并出门去。   戚云舒注意力都在那盒子上,见盒子一角都被摔裂整个盒子都还依旧牢固,他眸中温柔更甚几分,也多了几分惋惜。   正笑着,戚云舒动作却突然停下,因为他发现面前有人。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戚云舒一出门就与他对上。   戚云舒抬头看,看见沈墨那张脸的瞬间,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懵了。   沈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戚云舒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沈墨从什么时候就在这里了?刚刚他和熊雷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戚云舒缓过劲来,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怔怔地看着沈墨,有一种无从遁形被看透所有的感觉。   好片刻之后,戚云舒才听见自己都有些结巴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我的东西。”沈墨伸手拿过戚云舒手中的盒子。   沈墨出门去冷静下来些后想起盒子还没带走,便立刻回来取,这些人看不上他的榫卯,他却不一点舍得丢下。   没想他这一回来,却听见戚云舒的声音以及那一席话。   “你怎么在这里?”沈墨问道。   戚云舒手中拿着的盒子被抢走,他心中正失落,听了沈墨这话顿时就慌了,“我只是有事要办正好路过,所以过来看看。”   昨夜听人说沈墨在这边被人找茬为难,他始终不放心,连夜便赶了过来,他并未准备在沈墨面前露面,也并不准备让他知道,所以只是找了熊雷。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沈墨撞见。   沈墨点点头,他看着面前戚云舒一张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涨红,然后连同脖子也一起红了个透。   “你找我有事?”沈墨点破。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做事情。”戚云舒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说啥咧,打个滚儿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06yf、任公子、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啊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胎死腹7中   戚云舒转身狼狈逃走, 沈墨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漆黑的眸中有淡淡的疑惑浮现,戚云舒为什么要逃跑?   戚云舒走得急, 沈墨跟在他的后面离开熊家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门外,余岩也早已经回去,沈墨之前与他说了让他先走。   重新来到熊家门外,沈墨并没有急着回作坊那边,而是顺着来时的街道一路向前逛去。   这地方沈墨还是第一次来,颇有几分好奇。   这里比沈墨之前住的那镇子要大得多, 也更为繁华, 街上商店比邻商品琳琅满目,沈墨甚至还在街上看到了几家铁匠铺。   沈墨回到作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见时间已晚沈墨本准备直接回住的院子,却在路上遇见了余岩。   余岩似乎一直在到处找他, 见到他立刻就迎了上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沈墨不解。   分开之前沈墨就已经问过余岩,得知下午无事, 沈墨才决定去街上逛一趟。接下去他既然要在这里生活,自然也要熟悉一下环境。   “我回来之后没多久,熊当家的就来了。”余岩道。   “他?”   “是关于之前那食盒订单的事情,他在我们这里下了订单。”说话间余岩从袖口中拿出一份单子,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沈墨接过看了看, 这单子是戚家定制的单子,上面填写着这一次单子的数量以及各种信息,下方还印了个带着戚家家辉的印章。   “这单子你先收下,等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做完了交货的时候再交与我。”余岩道。   话音落,余岩又大概说明了一下单子需要注意的几点,然后便又说起熊雷的事情。   下午余岩与沈墨分开之后便径直回了作坊这边,正忙碌,就有人来报说是熊雷来了。   熊雷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单子的事情,像这种小事情,熊雷从来都是让熊家的下人过来传个话便是了。   他来这里是寻着沈墨来的,是来陪不是的。   熊雷点名沈墨本就是因为对沈墨充满好奇,如今事情虽然闹得有些不愉快,他却越发多了几分结交的心思,所以琢磨一番后便亲自来了这边。   来的时候,他还特意从自己的私藏中选了一些不错的料子一并带了过来,准备作赔礼。   熊雷准备周全,只可惜沈墨那时候并不在作坊而是在街上,虽然余岩也立刻就派人去找过,但街道那么大,很容易便错过。   说起这件事,余岩看向沈墨的眼神都不禁带了几分笑意,“看得出来,熊当家也觉得之前的事情有所冒犯,所以才特意亲自来这边找你。”   熊雷这人是出了名的眼光高不好对付,他们这大作坊其它的大师傅几乎都已经怕了他,每次见到他就如同遇见洪水猛兽似的躲都躲不及。   熊雷亲自上门来下单这种事情,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能一次在熊磊手里通过的,沈墨也是第一个。能让熊雷亲自带着陪你上门来的,那沈墨就更是唯一一个了。   沈墨闻言,对此不置可否。   他与熊雷的交情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真要算起来这也才第二次见面,所以熊雷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至于之前的事情,沈墨也并未准备与熊雷继续计较,他们本来就只是生意场上的关系。   拿到单子,沈墨翌日一到作坊中,便把这单子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沈墨负责的这一间工坊里,普通的木匠长工有三十个,此外还有五个打杂的学徒。这些人加起来看似人数不多,但事实上这样规模的工坊却不多见。   例如杨仁雄自己的那作坊,平日里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两个学徒在。戚家旁边的那座房里,算上沈墨、洪老也不到十个人。   且能在戚家做事的,基本上都是手里头有两把刷子的。   这些人虽然不是做大师傅只是普通的工匠,但若单独抓出来放外面,那也算是手艺精湛能力出众的人物了。   众人能做事,也都是有经验的,沈墨这盒子的制作构造讲解起来也就变得格外容易。   讲完一遍后,沈墨又拿了旁边都已经准备好的样品重新组装了一番给众人看。讲解完,沈墨把图纸的规格分发下去。   拿到图纸,屋里一群人纷纷翻看起来,却无人动手。   “怎么?”沈墨不解,“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讲清楚的?”   这食盒其实并不算特殊复杂,因为是大批量制作的单子,且本身也是经常要用到的东西,再加上还要考虑到成本之类的事,所以沈墨当初设计的时候就选用了较为简单的结构。   如今要批量制作起来,倒也方便快捷。   “沈师傅,你就这样把图纸给我们?”人群之中有一个年纪比其他人大些,余岩之前曾介绍他认识过的老木匠走了出来。   这人在这里已经干了好多年,虽然能耐不足以晋升为大师傅,但本身手艺不错,再加上又熟悉作坊,所以余岩之前还曾让沈墨若有不懂可以去问他。   沈墨看了看手中的图纸,眼神越发的不解。   见状,旁边那些拿到图纸的木匠长工,也都跟着露出了与那老木匠如出一辙的奇怪神情。   “有话直说无妨。”沈墨检查了一番图纸,这图纸是他亲手画的,不存在问题。   见沈墨如此,那老木匠犹豫片刻后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道“其它工坊里的大师傅有这种单子的时候,一般都是把图纸分开来,让我们分开制作的。”   沈墨一开始还不解,如今闻言瞬间反应过来,那老木匠是在提醒他该藏一手。   大师傅之所以是大师傅,就是因为能设计制作别的人做不出来的东西物什。如果大师傅拿出来的东西是随便谁都能做得出来的,那大师傅的存在就没必要了。   能在戚家做大师傅的几乎都有自己的一手,而大多数大师傅也都会藏一手,谨防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想透彻这些,沈墨笑了起来,“没事,你们若有兴趣私下里也可以研究,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过来问我。”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确实是很多行业都存在的问题,但这对于沈墨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甚至比起藏着掖着,沈墨反而倒是希望这些人能有兴趣能去钻研。   因为也只有这样,榫卯这两个字以及他所会的那些东西,才能在这个世界占有一席之地,才能被众人记住。   至于被人学会然后被反超这种事情,沈墨就更加是完全不担心了,榫卯的神奇之处就连他都不敢说一句学透,更何况几个才看了几眼只窥见冰山一角的人?   榫卯的结构方式有数十种乃至数百种,他目前为止所用到的不过其中一两种,还不及榫卯真正本事万分之一。   榫卯只是一种结构,它的用法千千万万,能用到什么程度全看木匠自己的本事。   且若让他们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机关术这种东西,还不得惊掉下巴。   思及至此,沈墨又不由想到之前在熊家发生的事情。   戚云舒那一席话他全部听在耳中,虽然他有些不明白戚云舒为什么会对他有那么高的评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戚云舒对榫卯的态度是赞赏的。   光就这一点来看,戚云舒都不知道要比杨仁雄他们可爱多少倍。   想起戚云舒,沈墨脑海中便浮现出戚云舒捡起地上的食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神色,那眼神让沈墨原本因为想起杨仁雄而充满愤怒的心情舒缓几分。   沈墨走到一旁拿了之前熊雷送来的那些料子前,他看了看那些料子,从其中选出一块来。   熊雷送来的料子也是一些橡木,只是要比工坊里的橡木好不少,沈墨光是拿在手里掂掂便知道。   戚云舒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上一次他送给戚云舒的那机关盒也是,虽然戚云舒嘴上没说,但沈墨却能感觉到他确实喜欢。   沈墨心思转动,拿着料子转身进了里屋,外面被留下的众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立刻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   沈墨拿出的这食盒,在沈墨刚刚组装好后他们都见识过了,看见那盒子在沈墨的操作下打开又合上,见识到其惊奇之处的众人早就已经在暗中琢磨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但琢磨来琢磨去,众人却不得章法,只和熊雷一样猜到里面应该是有机关。   众人满腹狐疑不解,本以为沈墨肯定不会轻易告诉他们,却不想沈墨直接把图纸交给众人,甚至还让众人不懂就问。   众人一阵沸腾议论,最终都聚集在了之前提醒沈墨的那老木匠身旁,“你说他这是来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也确实不敢相信。   那老木匠看了一眼在里屋忙着的沈墨,也有些摸不准沈墨到底什么意思,他沉思片刻后一咬牙,道“先做起来,到时候问问看就知道了。”   如果沈墨只是故作大度,他们只要去问上一问,立刻就能探出来。   众人闻言,纷纷向着自己的工作台走去,不消片刻时间工坊里便传来一阵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熊雷定制的这一批食盒只是普通的食盒,采用的木料也只是常用来做食盒的橡木。   橡木木质坚硬,有山形纹理,不易变形稳定性强,做出来的食盒十分结实耐用。   再加上橡木味道淡,成本价位也不高,所以单子定下来之后余岩就直接让人拖了一批料子来。   这些料子都是经过处理的,大多都已经被锯成长块状,工坊里的人要用拿了便可以直接用。   众人手脚快,按照沈墨给出的图纸,没多久便有人做完一个。   做完东西,那人自己试着组装了一回,却并不成功。   沈墨给他们的那图纸看是简单,制作起来也确实不算复杂,但是对于每个部件的大小却格外高要求。   那人组装片刻始终不行,便拿着东西进了里屋去找沈墨。其他人见状手上动作未停,却都竖起耳朵听着。   屋内,也正在制作食盒的沈墨放下手上的工具,他走到一旁拿了那人拿进来的零件,试着组装了一回。   东西一到手里,沈墨立刻就发现问题。   那人制作的零件好些地方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是松了就是紧了,就算勉强把盒子组装好,也有的地方松有的地方歪。   榫卯结构对于木匠的手艺要求很严格,特别是结合的部位,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这几个地方要特别注意大小,不能有分毫的差错。”沈墨指出问题所在。   他拿了旁边的凿子,亲自把一个多出的部分削掉了些,然后又拿了另外一部分对装起来,经过沈墨修改的两个部件,立刻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示范完,沈墨把东西递了回去。   那人抱着一堆东西出门去,才一出门,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询问情况。   得知沈墨并没有敷衍了事而是认真讲解,众人越发狐疑间手上的动作也越快了几分,都想着进门去问问看。   沈墨是大作坊新来的大师傅,得知这次来的是个年轻小生时,工坊里也有不少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并不相信沈墨能胜任。   见识到沈墨拿出手的食盒后,众人不再怀疑沈墨的能耐。但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墨的脾性众人依旧一无所知,所以依旧戒备。   如今见沈墨似乎不难相处,甚至不对他们设防备,又没什么架子,众人顿时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余岩忙完手上的事情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大多数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着,而沈墨那屋也集聚了好几个人。   原本还有些担心沈墨能否应付得来的余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好奇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去。   屋里,沈墨把手中被凿得太小的榫头举起让众人看,“要是没有把握,一开始可以把榫头做得稍大些,如果一开始就做得太小,一旦小了,这料子就废了。”   榫卯榫卯,榫和卯这两样东西虽然总是放在一起,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榫是凸出来的部件,而卯则是凹进去的那块,它们是天生的一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沈墨认真详解愿意教人,旁边听着的几人也都跟着认真起来,眼中甚至带了几分敬意。   沈墨忙完发现余岩时,余岩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   “有事?”沈墨看向他。   “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你能不能适应的。”余岩道。   沈墨年纪轻轻就成为企家大作坊的大师傅,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有人不服气。   余岩原本还以为要解决这问题恐怕还要费一番心思,却不想沈墨这边根本就不用他担心。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东西?”沈墨见到余岩,突然想起自己从镇上带来的一样东西,那封邀请函。   那邀请函上面写的时间是月初,算算时间也就是几天之后的事情。时间已近,但迄今为止沈墨对它却还一无所知。   沈墨把他从一旁的私人柜子中拿了出来递给余岩,“你知道这地址在什么地方吗?”对这座城市,沈墨不熟。   余岩接过,看清楚上面的图辉的瞬间脸上便露出惊讶之色。他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沈墨,又连忙低下头去翻开请柬。   见请柬上面只简单的写着寥寥几句话,余岩脸上的惊讶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郁。   “这是谁给你的?”余岩又把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   沈墨把大概情况说了,又问道“你知道这交流会?”   “你不知道?”余岩递还请柬。   沈墨摇头,他对这东西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之前给他送请柬的那下人。   余岩见沈墨好像真的不清楚那请柬的事情,他反倒是对这件事情惊讶起来,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可是人尽皆知。   余岩想了想,琢磨了一下后才开口解释,“这交流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创办的,说实话,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参加的到底有些什么人,只是听说能进去的都是业内手艺顶尖的存在。”   “而且要进这交流会只能是里面的成员发帖邀请,外人想进如果没有邀请帖是进不去的,就算有钱有势也不行。”   “我还听说那交流会上交流的东西,全部都是外面少见的稀罕货,很是难得,也有不少人为这挤破头。”   余岩的解释和之前戚家的那下人说的相差不多,沈墨估摸着外面的人可能知道的都不多。   “只能是内部的人邀请?”沈墨也微有些惊讶,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内部的人。   难道说是贾老?贾老确实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但如果是他他之前就已经直接告诉他了,不会这样故意吊沈墨胃口。   但如果不是贾老,那给他发名帖的人又是谁?   沈墨如今虽然在他们镇子那一方已经算是小有名气,鉴定会上的人他也认识了不少,可他也还没出名到声名显赫无人不知的程度。   “听说是这样。戚当家的之前好像曾经想过去看看,不过因为没有弄到邀请函,最终也不了了之。”余岩道。   这种交流会一般都只认手上本事,像戚家这种以木业为生的存在,他们并不买单。   戚云舒也没有傻到去和这些人为敌,他是做生意的,利益为上,如果交流会里的人当真都是些厉害角色,他拉拢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挑衅为难。   “那这说是交流会,具体交流的是什么?”沈墨又问,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他许久。   木匠这一行相关的行业存在实在太多,从种树到伐木,再到普通木匠、木雕刻师、建筑工匠,其中又还有许多收藏家或者其它木业爱好者。   仅一句交流,实在难以理解。   余岩摇了摇头,他也不甚明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只说是交流会。”   余岩一问三不知,沈墨也绝了念头,他把那请柬收起来,只等着去了再看。   “上面的地址离这边不远,要我派人跟着你去吗?”余岩道。   沈墨如今已经是戚家大作坊的大师傅,他在青城的安全戚家肯定是要负责的。毕竟若沈墨出事,伤的那也是他们戚家的脸。   “不用,我自己去便好。”沈墨拒绝。   自从得知戚云舒想进都进不去,这交流会倒是当真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不过在沈墨看来这再怎么神秘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流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好吧,到时候我让人送你过去。”余岩想想也妥协。   沈墨道谢,末了他又开始继续手上的活计。   熊家这一次下的单子数量颇大,虽然熊家并没有要求固定的交货时间,但总归不好拖着,所以工坊一直都在赶工。沈墨自己也并未闲着,他也在里屋做着盒子。   转眼间几天时间过去,工坊里其他的木匠逐渐熟练效率上去,一旁的空地上慢慢的堆放起了一堆做好的食盒。   这些食盒还并不能直接交工,还需要上蜡,这事有专人负责,沈墨他们这边只负责制作。   自古木匠和漆匠就不分家,戚家虽然以木业为主但是漆匠却也养了不少。   不只是戚家,甚至就连沈墨自己都做过不少这种活。这上漆的本事他兴许比不上许多老师傅,但也有自己的一套。   工坊里,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戚家在青城置办的宅院当中,戚云舒听完余岩的汇报又交代了两句,“这段时间你多费些心。”   从余岩口中得知单子这边进程顺利,戚云舒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戚云舒之前走得急,路上又折腾一番,到了这边后当天夜里就倒下,这一倒便倒到如今。   如今戚云舒倒是已经能下床走动,但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即使他特意换上了能把自己衬得更加精神的劲装,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有些病殃殃。   余岩见戚云舒这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来,“戚当家的很看重他?”   沈墨还没来大作坊这边的时候,戚云舒就已经找他交代了一番,让他多加照顾。   之前熊雷的事情他派人告诉戚云舒后,戚云舒更是连夜就来了这边,事后余岩听说他是去找了熊雷。   余岩跟在戚云舒身边也已经有段时间,他还从未见过戚云舒对谁如此上心。   若说是因为沈墨年纪轻轻就进大作坊戚云舒不放心,余岩倒也能理解,但他总觉得有几分不对。   戚云舒闻言抬眸看向余岩,道“我只是觉得他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有意思,能拉拢过来最好。”   余岩不语,沈墨拿出的东西确实让他大开眼界,但仅止于此?   “以后他就交给你了。”戚云舒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多谈。   他已经下定决心,沈墨既然已经在大作坊这边安定了下来,那他也该去忙他自己的了。   此后两人各自走各自的,这对大家都好。   戚云舒眸中有狠绝一闪而过,他微微咬牙不让自己多想,只做最佳的决定。   可即使如此,戚云舒喉间却依旧一阵干涉发苦。那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胸口喷涌而出,让他整个胸口都苦涩得厉害。   “对了,当家的,沈墨还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余岩突然想起,他走到一旁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了过来。   东西是前日沈墨交给余岩的,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是沈墨他们如今正在赶工的食盒。   不过沈墨交给他带给戚云舒的这食盒上面并没有雷家的家辉,用的料子也是极好,做工也格外仔细,是沈墨自己亲手做的。   余岩有些不懂沈墨为何要让他给戚云舒带这东西,不过这不过举手之劳,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余岩把东西拿了出来,他把上面包裹着的布打开,把东西递到了戚云舒面前。   “这是沈墨让我带给你的。”余岩道。   那盒子明显与其它的食盒不同,许是因为用的料子好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做这盒子的人下心的原因,盒子光是看上去就与众不同。   喉间正发苦的戚云舒看到那盒子瞬间便认了出来,他身体猛的一颤,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当家的?”余岩见戚云舒这副模样,越觉奇怪,“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管家过来?”   “不用了。”戚云舒几乎用尽全力才发出声音来。   他抬手,接过那盒子。盒子比戚云舒之前在地上捡的那盒子要重些,拿在手中质感很好。   感觉着那盒子的重量,戚云舒越发发不出声音来,他都已经决定远离沈墨了,沈墨却总是随意任性的就又出现在他视线内。   戚云舒怔怔地看着那盒子,他伸手,指腹轻轻划过盒身,然后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把盖子转开。   盖子滑开的瞬间,盖子下方有个什么东西突然弹了出来,戚云舒吓了一跳,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更加白了几分。   看清后他发现那是一只纸叠的青蛙。青蛙被压在盒子里,盖子一开就跳了起来。   青蛙背上隐约透着墨的痕迹,戚云舒放下盒子把那青蛙拿出来拆开,里面画着的是这盒子的示意图。   该是沈墨怕这纸薄不小心就弄丢了,所以才随手折了塞进了盒里,却不想下了戚云舒一跳。   戚云舒看看那图纸又看看盒子,他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沈墨为什么要送他盒子。   他与沈墨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互赠东西的程度,他们之间的关系若好起来那才奇怪,沈墨明明也知道,可他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余岩见戚云舒脸色不对,他斟酌片刻,道“他应该是看出戚当家的你喜欢这盒子,所以才让我送来。”   戚云舒听着那一句喜欢,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盒子,有一种无从遁形的感觉。   戚云舒后悔了,他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但那一瞬间他突然就开始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若他没有那样做,若沈家还尚安好……   思及至此,戚云舒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喉头,他眼前一晃,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腹部不断涌上来的疼痛冲击得倒在地上蜷曲成一团。   那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伴随着疼痛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恶心感,以及胸腔中不断发酵的后悔。   “当家的!”   戚云舒捂着不断抽痛的腹部,在余岩的惊叫中,意识在一片混乱中渐渐远去。   戚云舒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屋内只管家一人,他急得团团转,额上都是冷汗。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管家见戚云舒有了动静,连忙凑上前来。   戚云舒从浑浑噩噩间逐渐清醒,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随之而来的是比昏迷之前更为强烈的疼痛与恶心感。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戚云舒闭上眼睛,他无视那份疼痛与压抑,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你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管家红着眼,他在床边坐下,“少爷,我叫了大夫来。”   戚云舒闻言猛地睁开眼,大夫?   管家见戚云舒如此模样,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连忙抢先道“少爷,咱们就看看大夫吧,不然再这样下去真出了事情怎么办?”   “你这一天天的又痛又吐的,整个人都瘦得没有人样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你出事。”   “当初老爷他们走的时候就交代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这真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去向老爷交代?”管家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   戚云舒刚刚突然就晕了过去,昏迷中整个人都痛得抽搐,就算管家不懂医术,也知道他这次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的多。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戚云舒深吸一口气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用力,仅是那一次深呼吸腹部的抽痛便越发的严重。   “我知道,所以我特意找了认识的大夫过来,我会处理好的……”管家也有些不安,但如今已经没有其它办法。   戚云舒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管家看戚云舒痛得难受,也顾不上其它连忙上前去开门,把那大夫放了进来。   那大夫以前也曾来这里给戚云舒看诊过,不过那时候都只是一些风寒小病。   大夫进门,见戚云舒面露痛苦之色他连忙上前,“从什么时候开始,之前可有吃什么东西?”   那大夫并未多想,只当是戚云舒生病。说话间,他就要伸手去探戚云舒的脉。   戚云舒见状,连忙把手抽开。   大夫一愣,有些不懂。   管家急了,他狠了心直接便道“少爷他怀孕了。”   “什么?”大夫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的他脸上逐渐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回头便对上戚云舒那双阴冷的眼。   戚云舒双眼充血,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条蛇。   戚云舒一张脸长的漂亮,平日里总是一副优雅精明的模样,如今却不同,如今的他头发散开躺在床上,一双眼冰冷而戒备,看着那大夫都深深打了个冷颤。   “少爷。”管家开口。   戚云舒看了他一眼,他沉思片刻,知道事情如今已经瞒不住,他缓缓把手拿了出来放在那大夫面前。   那大夫额头此刻已经冷汗遍布,不只是因为戚云舒阴冷地盯着他的眼神,也因为这件事情本身。   双儿的身份在这世界本就不受待见,而且双儿不许入仕经商,戚云舒却不光隐瞒双儿的身份经商,甚至还未婚先孕……   这任何一条消息传出去,戚家戚云舒恐怕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戚云舒更甚至是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问题。   大夫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如今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替戚云舒看诊。   戚家家大业大,就算戚云舒双儿的身份和怀孕的事情暴露,也不是他一个大夫能够抗衡的。以戚云舒的本事,要弄死他还是很容易的。   况且若情况当真变成那样,戚云舒只怕更加没了顾忌,更加不会放过他。   “大夫,怎么样?”管家紧张地问道。   大夫收敛心神,连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看诊上。这一认真,他眉头却逐渐皱起。   好片刻后,就在戚云舒都快没有耐心时,那大夫总算是开了口,他问道“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已经快有两个月了,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刚开始还好些,最近一段时间情况越发严重起来……”管家连忙把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戚云舒怀孕到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从他发现自己怀孕开始,这种情况就一直没有消退。   一开始管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孕吐,双儿的身子不如女子,妊娠反应严重些也很正常。   再加上戚云舒为了鉴定会的事情那段时间一直在四处跑动,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管家也就没怎么往这方面想。   大夫闻言,眉头深皱,又把了一会儿脉。   “到底怎么样?”戚云舒冰冷的声音传来。   那大夫还有些犹豫,但到底抵不过戚云舒冰冷的眼神,他迟疑片刻后道“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戚云舒闻言,他也不知道那瞬间他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是来不及反应。   “大夫,这什么意思?”管家反应过来。   “戚当家的情况很糟糕,他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好,该是操劳过度。有孕后又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照料,再加上他四处奔波几次动了胎气,这肚里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经……”大夫道。   双儿受孕本就困难,受孕之后也多折腾,这也是为什么双儿不受待见的原因之一。   双儿怀孕生下的大概率都是双儿,就双儿这低贱命怀孕了还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屋里气氛陷入死寂,大夫不敢说话,管家闻言早就已经红了眼,戚云舒却是双眼放空无神。   恐怕早就已经什么?死了?   戚云舒胸腔颤抖一下,似是冷笑又似是痛苦的抽搐。   死了也好,死了就免得他为难到底要不要打胎,这下倒是方便倒是一了百了!   戚云舒心中发狠,放空无神的双眼却逐渐有血丝浮现,他咬紧牙关,胸口也开始快速起伏起来。   痛苦像是渗透进了他血液当中一般开始在他全身流窜,它们所经过的地方,只留下无尽的痛苦与一片血肉模糊,让他体无完肤。   戚云舒抬手放在眼上,他闭上眼,长叹一声,似乎要把胸腔中的痛苦呼出。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因为并没有用,他胸口依旧痛的让他快要窒息。   戚云舒努力不去想,可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当初他决定把孩子打掉的时候甚至觉得松了口气,因为他作出了正确的决定,这样一来让两人都不用再为难。   如今孩子保不住他本该松一口气,可为什么知道那孩子恐怕已经胎死腹中,他却会如此难受?   难受得像是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似的,难受得他都已经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腹痛还是其它,他脑海中都已经只剩下一个痛字。   “少爷……”管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懊悔不已,早知道他早就应该让戚云舒看大夫而不是陪着他一直隐瞒,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戚云舒张了张嘴,像是快要渴死的鱼,喉间苦得都抽搐起来,无法呼吸。   戚云舒突然有些想笑,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他害得沈墨家家道败落双亲含恨抑郁而终,天道轮回,如今他爱上沈墨,求而不得不说,肚里的孩子也胎死腹中。   不只是如此,他甚至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与沈墨从来都是仇人,若让沈墨知道他如今的惨样恐怕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戚云舒深呼吸,呼进肺中的也全都是痛苦,腹部身上不断传开的疼痛,心里脑海中弥漫全身的疼痛……   戚云舒蜷曲成一团,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贴切的可以形容他如今状况的词,那就是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早上起来看文→→晚上早点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ssica、deale、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撒撒 24瓶;半日闲 20瓶;今日月半 19瓶;幻敛 12瓶;谎言三叶草、丨残阳舞战马瘦、 10瓶;乔木桉、噜噜吖 5瓶;31534042 4瓶;五风、君子有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又这又是何苦呢?   戚云舒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言语, 管家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大夫, 喉间也是跟着一阵发苦。   好片刻后管家才总算是发出声音来,他问道“就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管家也曾经几次旁推侧敲,但戚云舒一次都为松口透露,就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可戚云舒虽然并未说,但管家却看得出来,此刻他心中也并不好受。   大夫摇了摇头,只是道“戚当家的脉象极为混乱虚弱,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现在保住了那孩子, 之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是个问题。”   话音落下, 那大夫又试探着看了一眼床上的戚云舒。   见戚云舒始终没有反应,他又道“就算当真生下来,也只怕会落下病根……”   胎儿不比成人,根本不禁折腾,就戚云舒如今这状况那胎儿还没流掉, 大夫就已经觉得惊讶。   像是听到那大夫的话, 戚云舒腹部传来一阵抽痛。戚云舒闭着眼,由着那抽痛蔓延到他全身, 让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管家张张嘴,他对那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大夫出门去说。   出了门,管家领着大夫到了自己的房间,见四周无人, 这才道“当真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大夫摇头,道“那孩子并无生气,恐怕早已经……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需尽快打掉,不然拖得久了也会影响到大人。”   见当真没有办法,管家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跟着大夫回了他的医馆拿了药,问了需要注意的,临走之前也不忘叮嘱一番。   那大夫自然懂其中利害关系,直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并未出过这次诊。   管家离开医馆回到戚家在这边置办的院子,他亲自熬了药,和着晚饭,一起端到了戚云舒房间。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管家离开后再无下人进来,无人点灯,屋内漆黑一片。   管家进屋,把灯点上,他把端进来的东西都放到一旁,然后站到了床前。   戚云舒依旧维持着管家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仿佛已经晕了过去。   “少爷……”管家开口,声音都已沙哑。   戚云舒一动不动,管家见状,心中越发难受。   “少爷,我拿了些饭菜过来,你先吃些东西。”管家把饭菜端到床边。   戚云舒总算有了反应,他把手放了下来,睁开了眼睛。看到放在一旁的那药碗时,他身体颤了颤。   管家连忙伺候着把矮桌放到床上,又把饭菜放了上去。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食欲不振总是犯恶心,管家端来的东西都十分清淡,只有一碗小粥一碟青菜。   戚云舒拿了勺子舀了粥麻木的向着嘴里喂去,粥到了嘴里却是苦的,都苦到了喉咙里。   吃完小半碗粥,戚云舒便不再动勺子,他又躺了下去。   管家见戚云舒就没怎么吃东西本想劝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他收了碗筷带到厨房,回来时带了一些灶灰和热水,对外只说是戚云舒又吐了。   重新回到屋内,管家反锁上门。   “少爷。”   闻声,戚云舒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药已经凉了,你……”管家劝不下去。   戚云舒睁开眼,他看向管家,管家端着药就站在床边。   那药和他平时喝的药一样又苦又难闻,但这一次,那药却又有些不同。   管家上前一步,把药放在了戚云舒面前的矮桌上。那药已经凉了有一会儿了,不烫嘴。   戚云舒坐在床上,微低头看着面前的那药。许久之后,就在那药都快凉了时,他才总算伸出手去端了起来。   把药端了起来,戚云舒可笑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他扯起嘴角冷笑一下,那模样竟像是要哭出来。   “……大夫怎么说的?”戚云舒听见声音,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声音是他自己的。他知道管家肯定会再去问。   “说是没有生气,需要尽快拿掉,不然……”   管家自己并无孩子,他一直待戚云舒如己出,如今见戚云舒这副模样,他亦是疼到心坎里。   戚云舒听着管家的话,看着手里端着的药碗,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苦涩,他喉咙间腹里更是苦得发痛。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狠了心,他端着药碗递到嘴边,药水入口,又苦又腥的味道立刻涌进鼻腔。   那药水顺着喉头滑下,微凉的触感让戚云舒喉咙都抽搐起来。   “咳咳……”戚云舒猛的把药碗放回桌上。   他手指伸进口中催吐,几乎同时,他扶着床沿便呕吐起来,连同之前吃下的小半碗粥一起,全都吐了个干净。   他这一吐,吐到肚子里都没了东西,吐到被牵动的胃都痉挛起来,那呕吐的欲望都还并未消失。   戚云舒趴在床边,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   凌乱披散的头发,惨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以及床边一地的秽物,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往日在外人面前的风光,只剩无尽的狼狈。   “少爷……”管家吓了一跳,声音都哽咽起来。   放在矮桌上的药碗已经被戚云舒碰倒,撒了一床。药的苦味臭味掺杂着呕吐物的味道以及胃酸的味道,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令人作呕。   管家连忙去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戚云舒喝下,但那一杯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戚云舒喝了水顿时呕的越发厉害。   “你这是何苦呢,这又是何苦呢?!”管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试着去拍戚云舒的背,戚云舒却推开他又低头继续呕,管家见了,唤着戚云舒名字的声音都哽咽得越发厉害。   这一折腾,就直折腾到戚云舒整个腹部都因为长时间的作呕而痉挛抽筋,他才总算是停下来。   被管家扶着重新躺回床上,早已经是满头冷汗的戚云舒微张着嘴喘着气,他眼神空洞,面上全是痛苦之色。   管家哪里还敢再提药的事情,他沉默的小跑道一旁拿了备用被褥换了,又把地上洒满灶灰。   折腾完时,已是深夜。   戚云舒出了一身冷汗,导致身上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他却无心理会,只暗自咬牙沉默。   管家也不敢动他,生怕他一动又吐起来,再这么折腾下去是真的会把人吐死过去。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戚云舒虚弱的声音传开。   管家没有说话,也并未走。   戚云舒闭了嘴,他现在都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在作痛,因为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在抽痛,小腹、胃、胸腔,甚至是连手脚都是。   重新躺着不动,戚云舒毫无睡意,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是他欠沈墨的,他自作自受活该的。只可惜了他肚里那个,投错了胎,摊上他这种人。   戚云舒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又是那冷笑的模样。狼狈的模样,惨白的脸色,再加上那自嘲的冷笑,戚云舒都已经不像他。   戚云舒突然倒下,之前与他在院子当中说话的余岩吓了一跳。从管家口中得知他是操劳过度后,余岩留下沈墨那盒子回了大作坊。   大作坊这边进展很顺利,沈墨那工坊效率很高,不到十天便把东西都做了出来。   沈墨拿着单子来找他交货时,余岩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这么快。   东西做好,沈墨拿了单子过来交货。余岩抽查一番确定东西都没问题后,当天夜里便让人装车,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送到了熊府。   余岩去的早回来的也早,不到半上午他便回来,回来的时候他又特意去工坊找了沈墨,传达替熊雷带的话。   “他问你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去过几天的商会。”余岩道。   话音落下,他不等沈墨询问便又自觉开口解释,“那商会是青城这边经常会举办的一种黑市一样的集会,好些木匠会去那边买卖些老旧物什,偶尔能淘到些不错的东西。”   说是黑市,其实也不算是。   那市场是青城这边的木匠,以及一些相关爱好者又或者木料商人,聚在一起举办的像是集市一样的集会。   很多人会在那边买卖一些走街串巷收到的老旧家具,工艺品,又或者一些稀有的老料子。   那集会之所以被说成黑市,是因为那地方鱼龙混杂。   性质就跟倒卖古董的一样,那集会里买卖出手的东西都没有保障,全凭买家一双眼。   若是被打眼买了假货,那也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怪不了人。   当然那地方也不是没有真货,那里的东西通常都是收来的或黑路子得来的,好些连卖家自己都不敢确定来历,有时候稀里糊涂的也把真的当假的卖了。   那集会在他们这青城的木匠里也不算什么秘密,好些人都去过,余岩也是。   不过余岩也只敢看看,他对鉴定这些本来就不在行,自然不敢随便买。不然可能花光积蓄到头来却只买了一堆废木头,只能拿去烧火做饭。   沈墨被勾起兴趣,正好熊雷这边的单子也已经结束,手上无事,他想了想后应下邀请。   沈墨以前就没少四处跑去收一些老旧家具,他那赌眼的能耐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到了这边后他还从未遇到这种事,如今被提起倒有点怀念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墨在余岩安排的下人带领下,傍晚夕阳西下时分,被带到了城郊的一处老旧房屋前。   这地方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房子破破烂烂,好些都已垮掉。   地势偏远房屋破旧,若不是因为越往里走来往的人越多,沈墨都有一种上了当要被带到暗处干掉的错觉。   到了地方,沈墨与那下人辞别,自己向着里面走去。   此刻已近夕阳西下时,天边的云彩都被映照得一片火红,沈墨朝着那边望去,很快就被晃花了眼。   往前走了大概有百来米,一个转弯,一条临时形成的集市便呈现在沈墨眼前。   老旧的房屋,弯弯扭扭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靠墙摆在地上堆满了各种木艺物什的小摊。   整条街道弯弯曲曲颇有些怪异,被摆出来的商品各式各样无奇不有,就连在街道上来往走动着的游客也是千奇百怪。   有锦衣华服,一看便知家底丰厚的富人。也有衣服补了又补,看着就知囊中羞涩的落魄匠人。   沈墨觉着有趣,他迈步向前,也准备随着身旁的行人一起进去看看。但沈墨才动,一旁就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他。   “站住,你是什么人?”拦住沈墨的是两个年轻男人,看那模样不像是做木匠反而倒像是武夫。   “我与人约了在里面见面。”沈墨报了名字,又说明情况。   那两人却狐疑的对视一眼,并不准备放行。   “你说你是戚家的?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其中一人打量着沈墨,显然是不相信沈墨的话。   “你这冒充也不冒充个靠谱的,戚家是你能进去的吗?”另一人推了沈墨一把,要赶人   戚家是什么地方他们自然知道,但却从未听说过戚家有这样年轻的大师傅。   沈墨避开那人推过来的力道,他不知道原来这地方还认人。   沈墨回头看向身后,之前带他来的下人已经走掉,无人能替他证明。   “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再在这里挡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那两个明显是被请来看门的男人冷着脸,似乎是对沈墨这样胡言乱语编造身份的人很是不屑。   这条街道本就不宽,原本该是一条小道,两边被人摆满地摊后,路就更加窄了。   沈墨他们在路口起了冲突,附近的人很快便注意到,人都爱看热闹,没多久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后面那些围过来的人,听之前的人说沈墨说自己是戚家的大师傅,一个个纷纷指指点点笑话起来,只觉得沈墨连撒谎都不会。   被众人围住,沈墨头痛,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打道回府,人群中便挤出一个身形圆润的男人来。   在集会里面与人说话的熊雷,听说这边有人冒充戚家大师傅,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沈墨。   毕竟就沈墨这年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亲眼见识过,就连熊雷自己都不会相信。   “干什么,干什么?”熊雷挤出人群时已是一身大汗。   他身材本就偏胖,这一路紧赶着跑来后又在人群中挤过,就差开喘了。   “熊当家。”拦住沈墨的两人立刻就认出熊雷来。   熊雷虽然并不是以木匠为生,但是他手艺了得,在青城也算颇有名气,再加上雷家经营吃食生意又家大业大,不认识他的人反而少。   “围在这里干嘛?”熊雷看了一眼四周那些人后,连忙走向沈墨,“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墨摇头,除了把他当骗子。   熊雷上下打量沈墨,见沈墨确实没事,他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也不找人招呼一声,要是知道你来了,我就过来接你了。”   自从上次见识到沈墨发怒后,熊雷总有些畏怯于沈墨对视,再加上上次的事情他又确实理亏,如今光是与沈墨说话他都有些拘谨。   四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见熊雷突然冒出来,本就已经有些惊讶,此刻再见熊雷居然与沈墨如此态度说话,顿时热闹起来。   难道沈墨当真是戚家新招的大师傅?   如果沈墨不是,那他又是什么人?   熊雷众人是知道的,他在青城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平时里也没见他对谁低头,怎么到了沈墨面前他却这幅讨好的模样?   “我还以为这里可以直接进去。”沈墨这次也是吃了不清楚规则的亏。   要说起来,余岩和熊雷居然都没有告诉他。   这么想着,沈墨又不禁看向熊雷。   熊雷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他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笑道“怪我怪我,我给忘了,我的错。”   沈墨郁闷,一个两个的居然都忘了。   熊雷赔笑完,见旁边那些人还围着不散继续看热闹,他对沈墨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要不我们先进去?”   沈墨点头,往前方走去。   这一次旁边看门的那两男人没有再站出来阻拦,见沈墨往里走去没有追究的意思,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这口气才吐出,沈墨却又停下脚步,两人见状一颗心立刻高高悬起。   他们不过是看门的下人,熊雷这样的人哪里得罪的起?更何况如今得罪的还是熊雷都礼让几分的沈墨。   沈墨看出两人的紧张,他并未理会,而是对熊雷说道“你带路。”   这地方沈墨不熟悉,没个熟人带路他还真怕又闹笑话。   熊雷连忙走到前方去,他领着沈墨往里走,一边走也一边大概介绍了一下这集会的情况。   这集会只在夜里举办,傍晚时分开始,天亮时收摊,一共只有三天。   原本这集会是对所有人都开放,并不设关卡,是因为后来出了事才加的。   之前有一次集会时不知怎么的混进了扒手,好些人都丢了东西,其中还有带大数目银票来结果全丢了的。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还报了官。   那之后,集会门口就增添了看守,里面也增加了一些巡逻的人,谨防再出之前那种事。   听着熊雷的解释,得知自己是被当扒手拦下,沈墨只觉越发郁闷,他长得像扒手?   熊雷见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集会淘宝的事。   正说着,旁边突然有人窜出来拦在了沈墨面前。沈墨抬头看去,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差一点就转身就走。   拦住他的人是贾老,因为之前那机关盒的事情,沈墨都已经形养成反射性反应,一见到他就想躲。   “你怎么也在这里?”贾老见到沈墨,颇为意外。   “你又怎么在这里?”沈墨也有些意外居然能在这里撞见贾老,据他所知贾老好像不是青城的人。   “我过来看看。”贾老一见到沈墨立刻就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机关盒,“盒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墨之前突然离开小镇,都没来得及和贾老说上一句,他也是离开小镇到了青城后才想起来盒子的事。   不过考虑到贾老好像和戚家很熟,沈墨也就没有到处去寻人,只等着贾老自己找上门来。   “盒子我已经做好了。”沈墨道。   “在什么地方?”贾老兴奋起来,一副恨不得立刻就拿过来把玩一番的模样。   “在我住的地方,戚家大作坊那边。”沈墨道。   “咱们现在去拿!”贾老说着,拉着沈墨就要往回走。   沈墨连忙站住脚,往相反方向用力,他才刚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进来,可不想就这样又空手回去。   “怎么?”贾老拉不动沈墨,停下动作来。   “我想先在这里逛逛。”沈墨说道。戚家大作坊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来回一趟也要些时间。   “这里有什么可逛的?”贾老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条街,嫌弃之意溢于言表,“都是些假货,你要想看你要喜欢好东西你上我那儿去,我店里的东西你随便看!”   贾老这声音不小,他这话一传开,周围不少摆摊的人都望了过来。   没看见人之前还有不少人怒目圆瞪,看清楚贾老的那张脸后那些人立刻瘪了下去,乖乖蹲在地上看自己的摊子,不敢啃声。   注意到贾老,也有不少人好奇朝着这边张望,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   只见贾老面前,沈墨完全不为所动。   “我那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什么稀有的材料都有。”贾老见沈墨不为所动执意要留在这里,转而开始诱惑沈墨。   沈墨依旧不为所动,他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想先看看。”   若是此刻在他面前的人换一个,沈墨说不定就当真跟着去拿盒子,可换作贾老……   沈墨还真一点不想动。   贾老之前一直缠着他,那时候为了躲他沈墨可没少麻烦,就跟见了老鼠的猫似的。   如今他盒子都做好了,又不是不给他,也不差这一时。   贾老两只眼睛瞪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平日里别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哪怕他脾气怪,那些人也多忍让于他,唯独这沈墨半点不吃这套。   贾老吃瘪,整个人都焉了。   知道今天拿不到东西,他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好吧,我先陪你逛逛。”   沈墨哭笑不得,他又没让他陪他逛。   贾老收拾了心情,带着头往前走,当真是要带着沈墨逛逛。   沈墨看向一旁的熊雷,欲要解释,一回头却发现熊雷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熊雷两只眼睛冒着兴奋的光芒,好像是太兴奋在憋着,又好像是吃错药。   “怎么?”沈墨不解。   “你和他认识?”熊雷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和沈墨说话,说话时他两只眼睛都直直盯着在前方的贾老。   “认识,怎么了?”   沈墨一脸茫然,熊雷闻言鼻间却喘起粗气。   他第一眼见到贾老时还以为认错人,因为贾老在他们业内可是顶尖人物了,毕竟他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无人不知。   熊雷别的不敢说,就他的名字在青城那也算是有名的那一堆里的。   可就算这样,他和贾老比起来那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甚至连贾老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出了这青城,恐怕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熊雷的名字。但这天南地北的,却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贾老的,甚至就连外行人里也都有不少知道他的。   就这样的人,熊雷平时见了都不敢搭话的存在,搁沈墨这儿,却根本讨不到好,隐约间沈墨甚至还有点嫌弃。   熊雷几次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因为他都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这边熊雷说不出话,前方的贾老见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停下脚步吆喝一声,“还愣着干嘛?快跟上。”   沈墨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依旧就着自己不紧不慢的步子,一边向前走一边打量着两旁地摊上的东西。   走了这一路,沈墨对这集会也算有了一定的认识。   这集会卖的东西就和余岩说的一样,但凡是和木头沾得上边的这里几乎都能看见,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什么桌子板凳,什么柜子书架,什么雕刻手串,什么菩萨木鱼,甚至连夜壶木桶都有。   这些东西大多都已经有些年头,看上去颇为老旧,乍一看上去倒当真有几分容易糊弄人。   特别是外行人,沈墨过来时就看见有人指着一把普通榆木做的太师椅说是红木的,还说得颇有些像那么回事。   红木的家具贵,榆木的却便宜,期间的差价不止十倍,那人若当真上当买回去,将来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气晕过去不可。   沈墨往前走了一段,他脚步停下,视线望向一旁摊子上摆着的一个小木盒。   那是一个上了漆看上去颜色有些暗沉的首饰盒,不大,也就一个巴掌左右,面上原本应该雕着些花,但因为上了漆的原因,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那盒子就是个普通的桦木盒,做成了铁梨木的样式骗人的。”贾老在前面等了好一会儿沈墨都没跟上去,所以他不开心了。   沈墨依旧没理他,他视线移动,又看向了旁边摆的另一个盒子。   贾老扁扁嘴,“那也是个假的,枣木的。”   沈墨蹲了下去,他拿了最开始看的那盒子,问摊主,“这个多少。”   摆摊的店家报了个数,又看了一眼沈墨身后瞪着眼的贾老,然后自个儿乖乖砍了价,就剩个零头。   “你买这东西干嘛?”贾老不信沈墨没看出来这东西是假的,以沈墨的本事,这条街上就没有能让他打眼的东西存在。   沈墨付了钱,举起那盒子又看了看。   直到这时,沈墨才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这集会只在夜里举办的原因,以及它为什么会被称为黑市。   太阳落下后,昏暗的烛灯点起,那种暧昧恍惚的灯光之下很多东西都被晃得不真切,就算眼色厉害的人估计也很难分辨得清。   “怎么?”贾老凑过来看了看,但没看出什么特殊。   一直跟在后面的熊雷见状也跟着凑过来看了看,也同样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这雕刻的手法有些特殊。”沈墨见两人都这般好奇,解释道。   这世界似乎很多人都对雕刻格外情有独钟,之前的黄鹤还有杨仁雄都是,两人与他赌手时拿出的东西都带有雕刻。   贾老闻言,他又拿了东西过去看了看,这次他没再说话,并没有否认沈墨的话。   那盒子上的雕刻确实有些特殊,大部分的线条都是一气呵成,虽然盒子本身的材料普通,但是这一手雕刻手法却算得上是厉害。   但凡是个木匠大多都会几手雕刻,因为雕刻几乎是家具木艺品这一类必备的装饰手法,若不会,那这木匠的本事就算只学了一半。   但雕刻这东西和制作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不同,雕刻这东西讲求天赋灵性,若这两样欠缺,是很难靠其它努力去补拙的。   这盒子用料虽简单,但看得出来雕刻手法非常熟练,雕出来的东西更是栩栩如生,不像是普通人的作品。   沈墨拿着盒子继续向前逛去,贾老还有熊雷两人一左一右跟着,就如同左右护法。   沈墨走走停停,偶尔停下去看东西,贾老立刻就会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然后毫不客气的点破是假货。   被沈墨盯上的小摊贩见状也只能讪笑,敢怒不敢言,偶尔有没认出贾老和熊雷的,旁边的人也会立刻拉住他。   街道逛过一半,后面的店家察觉,沈墨走过时一个个的都避开沈墨的视线,恨不得就地透明消失。   三人就像进城的土匪,摊主纷纷防备躲避,沈墨这土匪头子却是一点不急。   沈墨才不理他们,耐着性子该逛逛该看看,反正这些人本就是在拿假货糊弄人,被人点破是假货也怪不了人。   又往前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眼见着整条街都快逛完时,沈墨再次停下脚步,他朝着一旁摆放着一些菩萨佛像的摊子看了过去。   贾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准备开口点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墨走上前,在那摊主都快哭了的注视下,拿了放在一旁的一个菩萨看了起来。   那菩萨不算大,连上底座加起来也不过一节手臂高。沈墨的注意力并不在那菩萨上,而是在底座上。   底座已经有些破了,露出了漆下面的料子,那料子呈金黄色,纹理诡异而奇特,形如鬼脸。   沈墨把整个菩萨拿在手里看了看后,抬头看向摊主,不等沈墨开口,那摊主连忙报了个卖废木头的价钱。   报完价,那摊主见沈墨几人不动,声音里都带了几份哭音,“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我也就收个辛苦费。”   沈墨不语,从兜里拿了就够买两碗面的钱递了过去。   给了钱,沈墨拿了东西继续往前走。   旁边一直沉默的贾老拿了东西过去,眉头深皱仔细的检查起来,反反复复把那底座看了几次,他才又把东西还给沈墨。   熊雷此刻也已经察觉到些异常,若是之前,贾老早就已经嚷嚷起来这就是个假货,但这次他却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熊雷连忙向沈墨借了菩萨过来,他也拿在手里仔细地看,连着看了好几遍。   一开始他有些不懂,因为那菩萨用料很普通,是最常见的木料之一。   直到他看到下面已经有些裂了的底座,这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竟是一块黄花梨!   黄花梨多用来制作工艺品或手串珠子,也是木料里面较为珍贵稀有的一种,它价比金贵,就连锯末都值钱。   黄花梨颜色多为金黄,虽也有掺杂紫色黑色红色褐色,但金黄为主。   黄花梨的纹理十分奇特变化莫测,其木质十分细腻,打磨过后就如同上等丝绸般滑腻,而且还带着一层淡淡的香气。   那菩萨下方的底座看似普通,但却和黄花梨的特征完全吻合。   那底座不算大,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拳头大小,但就这,却已经价值百两千金。   熊雷把东西还给沈墨,他嘴上没说,在看向沈墨的眼神时却已经带着几分敬意。   这东西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但却没有一个人多看一眼。   唯有沈墨,竟一眼就认了出来。   熊雷看向一旁的贾老,贾老此刻脸色也颇为复杂。贾老是在沈墨把东西拿起来之后才确定这东西是黄花梨,在那之前他也根本未注意到。   熊雷见贾老如此,忍不住苦笑,他甚至还远不如贾老,东西都拿手里了还看了半天才看出来。   秉承着财不外露的原则三人并未讨论,只是心中明了。   沈墨又带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街道尽头。   街道的尽头是一个凉亭,里面有人坐着正在休息,因为那边并没点灯,今夜月色也不算亮,所以有些看不真切。   沈墨此刻走得已有些累了,再加上手里头还拿着东西,他与旁边两人说了后,三人都向着那边走去,准备休息片刻再往回走。   进了凉亭,沈墨把东西放下,找了地方坐下。   熊雷此刻已有些憋不住,一进凉亭就问道“沈兄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昏暗的凉亭中,原先坐着休息的那人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见新进来的三人,那人顿时僵在原地。   沈墨与熊雷说话,他还是之前那套鲁家班的说法。   真要算起来沈墨并未正式拜过师,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学和琢磨而来。   但要说他并未向人学习那也不是,他如今用的榫卯结构、构图、手法,都是他所在的世界里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有了那些东西,才有了如今的他。   沈墨与熊雷说话间,原本在亭子里的那人站了起来,他收拾了放在桌上的东西,向着亭外走去。   亭子两边都有出口,那人往另一边走,沈墨一开始还并未多注意他,如今他这一站起来沈墨倒是立刻就认出他来。   “戚当家?”沈墨微讶,因为那人分明就是戚云舒。   戚云舒闻声脚步停下,他犹豫片刻才回头。   凉亭中,沈墨静静坐在黑暗中,眼中的疑惑却透露出来,让戚云舒想要装作不知都做不到。   “戚当家的,你怎么也在这里?”熊雷也认出戚云舒来。   “出来走走。”戚云舒道。   “走走?”沈墨起身向着戚云舒走去。   沈墨来到凉亭外,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四周望去,一番打探下来,沈墨才发现这边与集市街道里不同,这边已经远离了那些废屋。   这附近有好些宅子,此刻都点着灯,看着颇为温馨。   “原来你住这边?”沈墨知道戚云舒最近在青城,但却并不知道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戚云舒不语,他背光而站,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怎么了,又不舒服?”沈墨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平时的戚云舒并不像如今这般沉默。   听着沈墨关切的问话,戚云舒只觉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东西瞬间翻腾起来,那种窒息的疼痛再一次在他心中腹中翻涌。   他都已经决定躲开沈墨了,为什么沈墨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这样突然的就出现在他面前?   戚云舒身体晃了晃,胸腔里腹部中不断翻腾着的疼痛与难受,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自那日之后,他一直躺在床上未曾起过,今夜也是看夜风凉爽这边又安静,所以才出来走走。   他并未喝下那打胎的药,即使知道肚子里的那胎儿恐怕早已经没了生气,恐怕早就已经只是块肉瘤。   一开始他想打掉,所以从不曾去多想与感受他的存在,甚至觉得麻烦。如今知道他已经没了生气,他反倒是放不下了……   事到临头却又做下那样的决定,莫说别人,甚至就连戚云舒自己都觉得这是犯贱。   那孩子曾经就在他肚子里,沈墨的孩子,他就在哪里,是他把他害死了,一点一点的让他死在了他肚子里。   若这就是他害得沈墨家破人亡的惩罚,那他认了。但若是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那孩子说不定还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打个滚儿,翻身…翻…翻过去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境弥、hiriya、褰掓棤涓、唐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朝醒来皆是梦 20瓶;幻敛、浪浪 10瓶;桃叶 8瓶;源瞳 5瓶;踌躇、莫西瓜、dea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他这是怎么了么?   月色不算亮, 再加上几人站在凉亭下, 稀薄的月色又全被凉亭挡住,沈墨都看不清戚云舒脸上的神情, 只知道他今日有些怪。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沈墨问道。   他已经见识过几次戚云舒突然发病时的情况,颇为吓人,他也多少有些担心。   这地方黑灯瞎火的就没什么人来往,如果戚云舒真在这里倒下,恐怕就算他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注意到。   “不用。”戚云舒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   沈墨的靠近与关心,让他身体越发颤抖的厉害。   沈墨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无法忘记沈墨的好, 只会越陷越深更加无法自拔。   “当真无事?”沈墨不信, 因为戚云舒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快要哭出来。   戚云舒不会哭,所以肯定是身体不舒服。   “当真。”戚云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几分,他努力露出几分笑容,笑着道“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与他们一起在这附近的集市里逛了一圈。”沈墨指了指远处废屋之间亮起的那一条火龙一般的街市。   夜色下, 那边隐隐有说话声音传来。   戚云舒隐约间记起管家是跟他说过这边有集会,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有些恍惚,所以并未记住。   “那我就不打扰了。”戚云舒收回视线, 他已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留在沈墨身旁。   话音落下,戚云舒不等沈墨再开口,转身就准备往回走,但他走得太急,脚下绊了一下。   那瞬间黑暗中有什么白色东西从他怀中掉了出来, 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是一个小白瓷瓶,看样子应该是装着什么药的药瓶,落地后它上面的塞子松开,滚到了一旁。   沈墨见状要去帮忙捡,戚云舒已经弯腰捡起东西快步离开。   戚云舒走得急,留下的三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戚云舒离开,还弯着腰的沈墨正准备站起来,动作便突然顿了顿。   就在他手边不远处,一颗应该是从戚云舒刚刚掉在地上的那瓶子中滚出来的药丸,正可怜兮兮的躺在那里。   那药丸在夜色的掩盖下漆黑,只隐约有个轮廓在,若不是因为正好就在沈墨面前,他恐怕都不会发现。   沈墨动作顿了顿,他弯腰把那药丸捡了起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只嗅到一股药味。   看不出名堂,沈墨想了想后却并未丢掉,而是收了起来。   戚云舒走得急,一旁并未注意到沈墨动作的贾老还有熊雷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熊雷不解。   因为熊家和戚家常有生意上的来往的原因,熊雷和戚云舒两人也算得上是老旧识了,平日里见面不说多热情但也会交谈上几句。   像戚云舒如今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直接离开的,熊雷还是第一次遇见。   “是不是戚家最近出什么事了?”贾老也觉得有些奇怪,戚云舒好像是在躲着他们。   他们进凉亭的时候没有认出戚云舒是因为太黑看不清,但戚云舒却应该认出了他们才是,毕竟他们一直在说话。   “没听说戚家出事了呀?”熊雷重新回了凉亭,“戚家能出什么事?前段时间那鉴定会可是让戚家如今风头正盛,我听说木场那边单子多得都忙不过来了。”   贾老看了一会儿后,也回了凉亭坐下,戚家家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   贾老原本是木匠出身,年轻的时候一直是靠手艺吃饭,但他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如年轻时,所以现在他也是主要以倒腾木料为生,和戚云舒还算是半个同行。   凉亭的阴影下,沈墨若有所思地看着戚云舒离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复也回了凉亭。   月色朦胧,夜风微凉,在凉亭中坐着,远远的听着一旁集市中讨价还价的声音,倒颇为惬意。   那集市在一片废墟之间,夜里点起灯后,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蜿蜒盘旋在黑暗之中的火龙。   集市中,一处临时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这院子早就已经破败,如今虽被临时收拾了一番,又在院中放上了桌椅,但依旧掩饰不了那份落魄与霉味。   院内,不大的桌子旁,三个人围坐一团。   桌上点着蜡烛,夜风拂过,摇曳的烛光晃得人眼花。   不多时,门外有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吆喝道“师傅,那东西卖出去了!”   “哦?”三人中一人放下茶杯。   那是一个老者,年纪与洪老相当,他应该也是木匠,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是手脚有力两眼也颇为有神。   不只是他,这屋里的其他三人也都是如此。   那年轻人来到桌前,连忙叽叽呱呱的说了起来,“我刚刚已经去问了,就和师傅你说的一样,东西是被沈墨买走的!”   “哈哈哈……”老者闻言,瞬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十分开心,旁边两人中却有一人扁扁嘴,微有些不满。   “怎么样?就和我说的一样,不是个假把式吧?”老者笑够,回头得意地看相扁嘴那人。   “哼,这可不好说,说不定就是巧合呢?”扁嘴的人不愿承认。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老者糗他,“不过咱们之前可是都说好了的,那料子被发现买走我可是不负责的。”   集市开始,得知沈墨会来,三人就打了一个赌。   三人设了一个局,故意把那菩萨放了出去,就看沈墨能不能发现。   东西是扁嘴的那人出的,若是被沈墨买走,他就承认沈墨并不是假把式。但如果沈墨并未发现,那老者就得按赌约给那扁嘴的老者同样大小两倍的黄花梨木。   如今东西被沈墨买走,扁嘴的人输了,也丢了菩萨。   “怎么样,交流会他够资格吧!别的不说,我看人的本事可是很厉害的。”老者赢了赌局开心,嘴上话就多起来。   闻言,扁嘴的人又扁了扁嘴,不言语。   那老者高兴,脸上都是笑容。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人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看了一眼远处,笑道“看来这次的交流会要热闹了。”   集市只在夜里举办,天色微亮时,街道上的行人便慢慢散去。   沈墨三人又逛了一圈后,这才各自回去。   这一次集会之行沈墨收获还算丰硕,除了最开始的那首饰盒和黄花梨外,后面沈墨也淘到了一些小东西。   一个和那首饰盒有些类似的双层食盒,一个小板凳,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木桶。   这几样东西沈墨之所以买下,倒不是因为木料特殊,而纯粹是因为觉得有意思。   那双层食盒和首饰盒看着非常相似,特别是那一首雕刻手法,几乎都是一气呵成,看着倒有些像是同一人的手笔。   至于那小板凳,沈墨买下则是因为它本身的木纹很特殊,它并不是什么稀有的料子做成,应该是正好用到了纹理奇怪的木头。   那小木桶也是如此,只有拳头大小,不知道用来装什么,沈墨买下就是图个稀奇。   沈墨回去时抱着一堆东西,贾老和熊雷两个人就轻松多了,几乎都是空手而归。   这种集会他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早已经过了沈墨这新鲜劲,如今若不是看到什么能让他们动容的物什,两人一般都不会去花这冤枉钱。   第二日第三日,沈墨也去逛了逛,不过都并未久留,能逛的东西他之前都已经逛完,后面两天集市上也没见什么新东西。   沈墨再见到贾老时,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他们约定了取那机关盒的时间。   大清早,沈墨踩着点去上工时,远远的就看见余岩站在门口与贾老说话。   余岩态度恭敬,似乎是想请贾老去附近坐下等,贾老却并未答应,他一脸的期待焦急之色,根本静不下心来。   见到沈墨来,贾老连忙向着这边走来,“你怎么这么慢?”   贾老急,沈墨不急。他不紧不慢的带着贾老进门,向着工坊中自己专用的那小房间走去。   工坊此刻已经到了上工时间,这里面的木匠大多都已经忙了起来。   贾老众人都认识,不认识的也知道他的名字。此刻见沈墨带着贾老进了里间,众人都不由好奇议论起来,沈墨怎么会认识贾老?而且看样子两人好像还颇熟。   贾老跟着沈墨进了里间,一进门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四处张望起来,试图寻找到沈墨给自己做的机关盒。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得又巴巴地望着沈墨。   只见沈墨走到屋里一个角落,他先是把放在旁边的一些木板拿开,然后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并未上漆的机关盒来。   沈墨把东西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旁就伸出一只手把那盒子抢了过去。   贾老依旧是那急性子,东西一到手,立刻就在旁边找了凳子坐下,然后开始摆弄起来。   贾老之前看着沈墨从头到尾做过一遍,回去之后这段时间他也自己琢磨过,更是试做过。   虽然并未成功,但贾老本以为自己多少是已经有些摸着门道了,直到他把那盒子拿在手中。   贾老试着解开密码,但他折腾来折腾去,那盒子却始终毫无反应。   贾老自己也是木匠,他对这盒子的好奇不止是看个稀奇,他更加好奇这盒子本身的构造。所以解不开,他非但没有垂头丧气,反而越发斗志昂扬。   贾老自己搬了凳子去旁边坐着玩,沈墨也没有理他,自己去忙自己的了。   大作坊这边几个大师傅负责的工坊都是分开的,大家平时各做各的互不影响干涉,有活的时候做活,没活的时候就各自处理一些料子备用。   戚家有自己的木场,也有自己的作坊,原料不缺,但木场里的木材从被砍下到能用中间却还有好些步骤。   原木是不能直接用于制作家具的,湿的新的原木如果直接被用来制作家具,很容易变会变形变质。   原木从被砍下到能用,中间还需要阴干这个步骤。   所谓阴干,指的便是把新砍下来的原木去水分,使其定型,以方便使用。   阴干的方式有好多种,最常见的就是自然风干或者放到阴干房里人为控温风干两种。   自然风干大多都是砍下直接扔在林子里,根据木材的情况不同,放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便会自然应该。   自然风干的方式大多比较慢,戚家生意有一半都是以买卖木料为主,自然不可能等那么久,所以戚家的木头都是人为烘干。   人为的风干房是可以控制温度的,这样可以加快原木风干的速度。   原木阴干,一部分直接卖掉,一部分运到作坊。   卖掉的不提,运到作坊这些给作坊用的原木,就还需要他们自己去皮加工成板料又或者其它形状放着备用。   工坊外屋,工匠们都在忙着加工木料,以填补前段时间做雷家食盒用掉的。   屋内,沈墨拿出之前从集市上买的那菩萨,取了底座,在一旁研究起来。   黄花梨价比金贵,但坏掉的黄花梨却不值钱。   这黄花梨被用作那菩萨的底座时日已久,面上一层都已被腐蚀,料子中间还有个孔洞。   这料子真要算起来能用的部分远比看到的要少,沈墨大概琢磨了片刻后心中便已有数,这料子大概也只能做做小装饰又或者手串了。   黄花梨后,沈墨又拿了一旁的首饰盒研究起来。   那首饰盒上面有一层漆,因为时间已久漆都已经起皮,沈墨拿了凿子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把那些漆皮全部去掉,让盒子的本来面目露出来。   去掉那些漆皮,盒子上方雕刻的手法就越佳利索起来。   沈墨研究了片刻,也从旁边取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废料,尝试着按那上面的手法去雕刻。   沈墨对雕刻不陌生,这雕刻手法虽然有些独特但沈墨也不是做不到,他尝试着学着雕刻了片刻,心下便已了然。   心中有了数,沈墨放下那废料,他正准备再找点事做,那料子就已经被人抢走。   贾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旁,他拿了沈墨学着雕刻的那废料子看了看,又摸了摸,再抬眸看向沈墨的眼神中已带了几分惊讶。   那盒子上的雕刻手法贾老都没话说,自然可见其是当真有料的。   之前贾老见沈墨买下这盒子,原本只当沈墨好奇,没想到沈墨竟学了起来,而且学得是模是样不比原本的差。   “你也会雕刻?”贾老放下那废料,看着沈墨的眼神越发惊讶。   他所谓的‘会’并不只是能做雕刻,因为沈墨明显不是只是‘会’雕刻,如果只是会的程度,是不可能只看上两眼就能学到如此程度的。   “会一点。”沈墨轻笑。   贾老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桌上的废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沈墨所谓的‘会一点’,大概与普通人眼中的常识偏离颇大。   “盒子你解开了?”沈墨忙完自己的,总算有了心思去管贾老。   “没有。”贾老摸了摸一直放在身旁不舍得离手的机关盒,“我先回去了。”   沈墨看了一眼那盒子,盒子依旧没有丝毫解开的意思,他问道“要不要我告诉你方法?”   这盒子的解密本就不容易,若要是连正确解法都不知道,那就有得折腾了。   “不用,我自己回去想办法。”贾老闻言连忙把那盒子抱在怀中,一副生怕沈墨抢了过去的模样。   抱着盒子,贾老与沈墨告辞。他这一次出来的也够久了,要尽快回去。   临走之前,贾老把自己店铺的地址告诉了沈墨,让沈墨有事可以去找他,也让沈墨若有什么稀奇东西不要忘了他。   沈墨全都应下,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贾老这分明就是怕他有好玩的却忘了他。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越像小孩,贾老倒当真是应了这句话。   沈墨送走贾老,又回了里屋,继续去研究与首饰盒有些相像的那双层食盒。   两样物什上的雕饰手法连贯而具有灵气,让沈墨都对它们的制作者有了几分好奇。   这个世界的木匠似乎对雕刻情有独钟,也有不少人往这方面钻研,杨仁雄他们不提,这首饰盒和双层食盒的制作者想来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沈墨正琢磨,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的人是余岩。   余岩进门,见沈墨正在琢磨雕刻,他笑了笑,“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雕刻东西。”   至今为止,沈墨拿出手的东西都是以其独特的构造夺人眼球,还从未见他把心思花在装饰上。   “只是没用上。”沈墨道。   为了装饰而装饰,这本身就颠末倒置。   余岩笑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在他看来能被戚云舒重视,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戚家大师傅,沈墨肯定有着自己的一些奇怪之处。   “你有事?”沈墨反问。   “是有事。”余岩从袖中掏出带在身上的单子递给沈墨,“这是熊家追加的单子。”   沈墨接过看了看,熊雷在上一次那单子的基础上,又追加了将近五倍的量。   熊家在各处都有饮食生意,食盒对他们来说就是必备品,需求量自然大。   上一次熊雷给他们的单子数量就已经不小,再加上这笔单子,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大的一笔单子了。   “你设计出来的这食盒外面的反响非常好,就咱们这青城我都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说是熊家食盒十分独特,令人印象深刻,好些人甚至都特意点外带,就为了看上一眼。”   “因为这,我也已经收到不少顾客的询问,看样子应该是对你都有兴趣。有一个单子已经在洽谈,如果顺利,这几天应该也能定下。”   沈墨雷家这一役可以说是一炮打响,如今青城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戚家大作坊里来了个年轻大师傅,而且还是个手艺了得的大师傅。   有了这层关系,沈墨在戚家大作坊乃至在青城的地位都算稳住,接下去只要他不出差漏,慢慢的肯定也能成就一番名堂。   余岩负责的就是单子生意,对这些自然关注。   沈墨名声打出去,能让作坊单子增加,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沈墨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看着单子,见余岩话音落,他道“这个量的单子,这边储备的料子就有些不足了,还麻烦你再尽快送些过来。”   余岩见沈墨对出名这事反应平平,他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在安排了。这次的单子熊家要的急,所以我会让其它闲着的工坊也调些人过来帮忙应急。”   沈墨无异,如今的人手确实有些不足,若按照这个人数来算,要把这单子做完最少都得一个多月。   至于余岩说的那出名的事情,他并未放在心上,他要的远不止这种程度,自然不可能为这点程度就沾沾自喜。   沈墨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他来到外面,召集了所有的人,把这单子的事情跟大家说了。   “把有的料子先用起来,不够的明后天便会送来,这一次时间有规定,速度可能要赶一些。”沈墨吩咐。   众人闻言,纷纷散开忙碌起来。作坊有单子他们有事做有抽成拿,从结果来说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沈墨这边吩咐完,收了单子,一回头却见余岩还未走,似乎是在等他。   余岩也是个大忙人,他负责的不止是沈墨这工坊,还有大作坊里其它六个工坊,以及一系列的进货出货单子洽谈的事。   所以除了最开始他来的那几天,余岩时常来看他有什么需要外,平时他都一直在忙自己的。   “还有事?”沈墨走了过去。   “其实是雷当家的有件事想跟你说,但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所以让我过来先看看你的意思。”余岩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似乎是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熊雷?”沈墨挑眉,能让熊雷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你先跟我来。”余岩带头往门外走去,沈墨见状,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门,向着余岩办公的书房走去。余岩是这作坊的负责人,在这边自然也有专门的办公之所。   那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里面来往着一些看样子应该是负责各种买卖事项的人。   余岩带着沈墨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从一旁拿出一堆东西来放在了沈墨的面前,那是一堆木头把式。   常见的板凳盒子,少见些的木雕工艺品,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   沈墨看了余岩一眼,又拿了桌上那些东西看了起来。做这些东西的人应该是个老手,做工手艺都没得挑剔,应该也已经做了挺多年。   “怎么样?”余岩问道。   沈墨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看出来的都说了出来,末了也道“东西都还算上乘。”   听沈墨这么说,余岩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门口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的熊雷便走了进来。   熊雷今天来明显是捯饬了一番,看着比平日精神不少。他进来时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见沈墨看着他,甚至都差点同手同脚。   熊雷进门来,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拉开了一旁的凳子,示意让沈墨坐下说话。   沈墨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他走到一旁坐下,然后越发疑惑地看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余岩和熊雷两人。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熊雷紧张兮兮。   “但说无妨。”   “您收徒弟吗?”熊雷道。   沈墨闻言愣了愣,有那么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墨不语,熊雷立刻就有些急了,他向前一步赶紧说道“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唐突,但是我是真心的!”   沈墨此刻已回神,他看着面前情绪颇为激动的熊雷,“你要拜我为师?”   沈墨虽然才来青城不久,但对熊雷也算是有一定的认识。   熊雷并不是靠木匠手艺吃饭,但他对木匠活儿却格外的感兴趣,平时就没少钻研。   肯努力加上舍得花时间进去琢磨,再加上本身天赋也不错,这几年来他在木匠行里也混出些名堂,至少在青城那也算是业内名人了。   之前戚家鉴定会的时候,戚云舒就曾经给他发过名帖,只不过熊雷不屑参与罢了。   在外人看来戚家的压轴货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再加上若能在鉴定会出头必然会名声大噪,只要能赢那就是名利双收。   但这在熊雷看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熊雷本身就有自己的一番事业,要钱他自己有,稀奇料子虽然有些辣手,但也不是买不到。   至于名,熊雷本来就已经算是有名之人,至少在这青城他已经是声名具备。   他当初之所以出现在鉴定会那边,完全就是因为看了沈墨的那瞎掰凳,又听说了那榫卯与机关盒的事情,所以才去看个热闹。   那时候他对沈墨就已经颇为感兴趣,食盒的事情后,他对沈墨就更加是多了几分好奇探究与敬仰。   不过到这为止,熊雷都还并未多想。   真正滋生出想要拜沈墨为师的念头,还是在与沈墨一起逛了集市之后。   之前那黄花梨的事情让熊雷触动很大,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沈墨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他却是要拿在手上反复地看才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差距对熊雷的打击是莫大的,甚至一度让他自我怀疑。   熊雷入行至今算起来也已经有二十来年,要说混出个名堂他确实是小有名气,但要说更多,他却远远不足。   真要出了这青城,旁边的城市不说,稍微走远一点恐怕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熊雷有自知之明,他真正纠结的也并非是这虚名,而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沈墨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东西,也能设计出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熊雷入行二十多年,一开始他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尝试,那时进步是很明显的。但慢慢的,他就察觉到无论做什么他都再无法进步。   同样的活做十遍二十遍,除了速度练快了,就没有任何不同。   若能跟着沈墨学,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机会,一次能够突破的机会。   “我是认真的!”熊雷激动起来,“还是说你有什么条件?若有条件,你尽管说。”   他并不是为名为利,他只是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些。他喜欢木匠活,也已经喜欢了大半辈子。   熊雷突然如此,沈墨猝不及防,他愣了愣后才回神。   沈墨并未立刻拒绝,而是陷入沉思,收徒这个问题沈墨之前从未想过。   从一开始他就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他想要拿回沈家的木场,这需要足够的声望名望与财力,所以他为此而努力。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沈墨也逐渐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他希望榫卯两个字能在这个世界被人知道,也希望之前他所在的那世界的一些东西,能够在这里被承认被传承下去。   这两个想法并不冲突,所以沈墨为此而更加努力。但此刻,熊雷却给了他新的思路。   若想要让他所会的东西被承认被传承下去,收徒是在所难免的,若他也敝帚自珍,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百年之后这些不就又从这世上消失?百年之后再百年,这一切兴许就如昙花一现再无人记得。   “你要拜师也不是不可以。”沈墨收敛心神,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熊雷来。   沈墨并不准备敝帚自珍,但他也并不准备无度的四处烂教。   要想跟他学,天赋还是其次,人品必然不能差。   白浩他们那样的就算是天赋再好,沈墨也绝不会留,那种人,把这些交到他们手里那才是给榫卯以及他之前的世界抹黑。   “那——”熊雷越发激动,他两眼放光,一张脸憋得通红。   “我有我的规矩,如果要拜入我门下,那必然要按我的规矩来。”沈墨缓缓道。   沈墨静坐于上位,他面容冷峻,眸色深邃如深潭。   一股无形的魄力自他身上扩散,让气氛都随之变得凝重森严,也让屋里另外两人随之收起脸上的笑容。   听沈墨这么说,熊雷也逐渐冷静下来。   拜师这种事情并不是随便叫上一句师傅、徒弟就了事的,真想要学到东西想要拜师,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条件、代价。   这条件、代价并不是财钱,而是更多其它东西。   自古就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若想要师傅倾囊相授,徒弟自然要心存敬畏,若心生叛逆教而不听,那这师徒又有何意义?   “你可以先回去考虑清楚,考虑清楚了再来与我说这件事。”沈墨看向熊雷,眼神犀利如刀如冰,仿佛把熊雷整个人都破开看透。   熊雷自然也有他的顾虑,他身为熊家家主,家业庞大,若当真拜沈墨为师,他这一声师傅叫下来,熊家上下以后不说以沈墨马首是瞻鞍前马后,至少也是要对沈墨敬上几分的。   这一拜,不止是关系沈墨是否有心收徒,也考究到熊雷是否当真有心拜师。   熊雷不语,他脸色连连变化。沈墨并未催促,他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熊雷这人与他一开始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沈墨也看得出他确实喜欢木匠这一行,天赋还算不错,也舍得花时间去努力去琢磨。   于他沈墨是愿意教的,但若是熊雷都跟着他学东西了还是熊家家主的架子,那他教不来也教不了。   不只是熊雷,以后任何一个徒弟都是,若舍不□□份狠不下心去学,那还不如不学。   屋里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余岩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熊雷,他本是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毕竟熊雷可是他们戚家的老主顾,再怎么样也不能驳了面子得罪了人。   可想了想,余岩还是选择了沉默。   余岩虽然没有做过几天木匠活,但是对木匠这个行业的了解也算颇深,他也明白两人的顾虑。   “你慢慢考虑,我先回去忙我的了。”沈墨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熊家的单子他还得负责到底,接下去的大半个月都有的忙。   屋外阳光明媚,过于灿烂的阳光晃得人眼花,沈墨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余岩。   他又想起了之前遇见戚云舒的事情,那天夜里戚云舒的情况有些怪,“戚当家的最近怎么样了?”   余岩有些惊讶沈墨会问这,但还是如实告知,“最近一段时间当家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闭门谢客休养中,生意上的事情也放下不少。”   听说戚云舒果然又病了,沈墨剑眉轻蹙。   虽说自打上次直接问了之后,他就不想再纠结戚云舒是否就是那天夜里的人,但这想法却始终无法从他心底打消。   毕竟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若要装作不知,那未免太自欺欺人。   “你若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余岩当是沈墨有事。   沈家和戚家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余岩确实不知道,但时间久了就多少有听说一些。   知道沈墨竟是沈家之子,戚云舒还把他放到戚家大作坊做大师傅,余岩也曾惊讶疑惑。   沈墨来之前戚云舒之前就曾找他吩咐过让他多加照顾,沈墨来这边之后,他也曾询问过沈墨的情况。熊雷的事情他还亲自出马找过熊雷。   这些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仇人之间会做的事,就算沈墨当真是有能耐戚云舒想要拉拢,也未免太殷勤了些。   “不用了,我只是问问。”沈墨摇头。   他之前就问过戚云舒是什么情况,戚云舒只说是操劳过度,如今就算他再问恐怕也只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思及至此,沈墨又想起了之前从地上捡的那一粒药丸,那药丸他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存着。   如果能弄清楚戚云舒吃的是什么药,自然也就弄清楚了戚云舒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又或者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沈墨抬眸看向余岩,余岩对这青城十分熟悉,这街上哪里有医馆他肯定清楚,但他是戚云舒的人。   沈墨想了想,打消了找余岩帮忙的念头,又回头看向还在身后傻站着的熊雷。   熊雷脸色还在不断变化,显然在考虑着拜师的事情。   沈墨走上前去唤醒他,“熊当家,有一件事情能否请你帮忙?”   熊雷回过神来,他不作思考变点头,“你尽管说。”   就算两人最终不能成为师徒的关系,熊雷也并不准备和沈墨绝交,沈墨这个人他还是挺想结交的。   “这边请。”沈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熊雷向门外走去。   余岩不解,不过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他也就没在跟上。   沈墨带着熊雷向着工坊那边走去,他重新回到工坊里屋小间后,从之前放着机关盒的地方,拿出了前几日带回来的那小药丸。   那药丸黑溜溜的,被他用一个木头小盒子装着,看着倒有些怪可爱。   沈墨把盒子一起递给熊雷,然后在他疑惑地注视下说道“你能帮我查一查这是什么药和治什么病的吗?”   沈墨倒也可以自己去街上找大夫问,但是药丸就这么一粒,万一那大夫把药丸捏了却没认出来,他可没办法再去弄一粒。   沈墨虽然不懂医理,可是也知道要从这么小小一粒药丸里弄清楚它是什么材料,还要弄懂是治什么病的,没点本事一般的大夫恐怕根本做不到。   “可以是可以,不过可能要花点时间。”熊雷收下那盒子。他满腹疑惑,有些不懂沈墨到底想做什么。   这药显然不是沈墨自己吃的,不然他不会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若这药是别人的,那沈墨花这么大精力去弄明白它干嘛?而且他也可以直接去问在吃药的人不是吗?   “还有,这件事情还麻烦你不要告诉外人。”沈墨想了想之后还是叮嘱道。   他不敢找余岩帮忙就是怕余岩会告诉戚云舒,万一这件事情被戚云舒知道,如果他真是那天夜里的人,必然会加以阻挠。   如果戚云舒当真是那天夜里的人,事到如今,沈墨也已经看出他的态度。但若戚云舒当真已经怀孕,那这件事情他就不可能再置之事外。   “我知道了。”熊雷道。   作者有话要说  挂一下自己的完结文,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看看   《妻乃鬼面将军》古耽小账房vs大将军   《妻乃敌军之将》古耽小兵vs大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ale 2个;rl、、、a阿vey伟、我叫小墨墨、唐晓、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凉凉 20瓶;cassidy。、小白姐姐 6瓶;帛启 5瓶;唉宝啊 2瓶;梨?、唐晓、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那是安胎药。   熊雷从沈墨这边拿了药丸, 回家后当即就吩咐下去, 找了青城最好的大夫,让他帮忙辨认那药丸。   不过那种情况下, 想要鉴定出具体是什么药又是什么用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药丸本来就只有那小小一粒,难度自然更甚。   熊雷再找上门来时,那药丸还在鉴定中,他再找上门来也并不是为那药丸,而是为拜师的事情。   熊雷回家过后仔细的考虑了两天,两天之后再来到沈墨面前时, 他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   他要拜沈墨为师, 虽然沈墨的年纪比他小了一半,让这师徒关系看上去有些搞笑,但他还是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到了熊雷这种程度这年纪,在这行走了二十多年,他已经看透看明白很多东西。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 就算再过二十年他能提升的也只是作工的速度, 其它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能学的他都已经学了,但凡是个木艺他也都能做得像模像样, 但想要有所突破,就没那么容易了。   工坊里屋,沈墨看着面前的熊雷。熊雷双手抱拳正对着他鞠躬不起,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你想清楚了?”沈墨停下手上的动作。   “想清楚了。”熊雷道,“到了我这年纪, 也没啥别的念想了,就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熊雷的年纪算不得大,他才四十多还不到五十,再加上身体被照料得不错,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显年轻。   但就他这年纪,在木工这行里也已经算是过了最佳状态的年纪,木匠的生涯开始倒数了。   木匠是个体力活,一般到了五十岁眼力体力开始下降,大多数人就会开始转向幕后,带带徒弟又或者像贾老那样开始经营一些木料生意。   真要继续做倒也不是不能做,但是那种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恐怕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熊雷不缺钱用,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但他不得不服老,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耗下去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了。   沈墨点了点的头,熊雷的决定沈墨并不意外,如果熊雷的喜欢只是看个热闹的程度,他恐怕也坚持不下来这二十年。   沈墨看中的也是熊雷这一点,有心且愿意为之努力。   沈墨收徒的条件倒也宽松,愿意学,愿意努力,只要人品不差,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那……”熊雷抬头,颇为激动地看着沈墨。   “我可以教你。”沈墨道。   “谢谢师傅!”熊雷对着沈墨又是一拜,兴奋得声音都变得尖锐。   话音落下,熊雷连忙从旁边拉了凳子让沈墨坐下,然后又跑出门去拿了早已经泡好的茶进来,恭恭敬敬地跪着递了过来。   沈墨接过茶,他并未为难,但也不忘叮嘱,“入我门下,就要收心做事,不要三心二意顾头不顾尾。”   “这是自然。”熊雷面色凝重,他也已是下了决心。   沈墨轻吹浮茶,轻抿了一口,也算喝了这师傅茶。   喝完茶,沈墨放下茶杯示意熊雷起来,自一旁拿出早就已经备好的食盒构造图递了过去。   熊雷连忙接了过去,看清楚那是之前沈墨做给熊家的那食盒后,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他连忙去翻关于那食盒机关部分的示意图,看清楚那构图,他一张脸都憋得通红,恨不得马上就开工试验一番。   沈墨见他如此模样,却又从旁边拿出一个类似十字架一样的木头疙瘩递了过去,“在那之前,你先把这个练会了。”   沈墨递过去的是一个鲁班锁,一个最基础款的六根鲁班锁。   那鲁班锁是由六根大小长度相同的长方体木棍组成,长方体的木棍中间部位有着各不同的榫卯结构,拼凑在一起时,就会变成一个六面立体的十字架。   “这是?”熊雷把东西接了过去,他拿在手中看了看,这一看之下眉头却逐渐皱起。   那东西明显就是由六根木棍组成,但是从外面来看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六根木棍会组成如此形状,而且还紧凑不散。   熊雷本身就已经有二十年的经验,他对木匠木艺的基础都已经了然于心,正是因为如此,看到这近乎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才会越发的惊讶。   沈墨把东西又拿了回来,他把那东西在熊雷的面前一点点拆开,然后看向熊雷。   “这叫鲁班锁,也叫孔明锁,这一款是最基础的款式,用的都是榫卯最基础的结构。”   这六根木棍看似相似,但是却各有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同才能把其它五根木棍固定,使其成为一个整体牢而不破。   熊雷拿了东西,他尝试着像沈墨那样重新把它组装好,可是六根木棍拿在手中,他一时间却有些懵了。   这东西看似简单,但真的动手时熊雷却发现他甚至都不明白沈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墨并未再多解释,把东西给熊雷后他就又去旁边忙自己的,由着熊雷在那里抓耳挠腮暗自琢磨。   鲁班锁在沈墨的世界里早期就是给学徒练手的玩意儿,想要学到榫卯,鲁班锁的结构必然要先学。   只有自己去思索去研究,弄清楚了鲁班锁的结构与奥妙之处,后面学起榫卯时才能真的明白其中的含义。   此前,熊雷自认自己虽然没有达到贾老的那种程度,但也算是对木匠这行研究得足够透彻了。直到他从沈墨手里拿到了那鲁班锁,他才发现自己对木工这活的认识有多贫乏。   在他以前的认识里,木头虽然也分好坏也讲质地,但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个材料,可在沈墨这里它却不只是如此,它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东西拿到手,熊雷便废寝忘食的研究起来,这一研究便是三天时间。   他推了生意上的事情废寝忘食,甚至连做梦想的都是那鲁班锁,可三天过去,对那东西他却依旧毫无章法。   实在没辙,熊雷只能又拿了东西去找沈墨。   工坊里,沈墨并未马上为他解密,他只是拿过东西,然后在熊雷的面前再一次重新组装上。   这一次,熊雷两只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他显然是已经有些明白这鲁班锁的结构原理。   这鲁班锁的结构其实还并不算复杂,甚至算得上是简单,只要掌握其原理,要组装上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熊雷之所以陷入困境,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第一次见这东西,对榫卯的认识也非常贫乏。   一旦他明白这东西的构造原理,学习起来就会变得非常快。   果不其然,在沈墨再一次重新把东西组装好后,熊雷很快便掌握方法,自己也组装上。   东西组装上,熊雷咧嘴哈哈笑了起来。   “若是研究透彻,就试着去做出来。”沈墨道,这次他并没有给熊雷图纸,而是准备让熊雷自己亲手去测量制作。   榫卯对于尺寸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榫与卯之间多一寸少一分都不行,而这除了需要图纸,也还需要工匠足够的细心。   “好,我晚些时候就试试看。”熊雷宝贝似的把那榫卯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这东西倒是当真神奇,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   沈墨笑了笑,眼中有几分自豪浮现,他只道:“是神奇,所以才更要多花些心思进去,只有学透了研究透了,才能见识到它真正的神奇之处。”   沈墨给熊雷的这鲁班锁虽然是基础款式,但是榫卯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由基础演变,甚至那已经屹立六百多年的天坛祈年殿,也不过就是把这些基础运用到极致。   “我记下了。”熊雷面色慎重,并不是敷衍。   沈墨不再说话,又继续忙他自己的,熊雷见着,也到一旁去把那鲁班锁拿出来研究起来。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变得容易许多,熊雷来来回回把那鲁班锁拆开组上好几次,每一次都有新发现。   这鲁班锁六根木头,每一根都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各有用途,正是因为这一层层的环环相扣,才让整个结构成型。   又一次组合上,熊雷正准备拆开再来,身后就突然多出一只手来,那手直接把那东西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熊雷吓得连忙回头去看,一回头就对上了贾老那张脸。贾老有些气喘,看那样子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熊雷瞪圆了眼,之前贾老回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贾老并不住在青城,他住的地方是在附近其它城市,算起来离这边也有一段距离,来回一趟要些时间。   贾老才走,怎么又回来了?   “这就是那东西?”贾老抢了东西立刻便研究起来。   见那东西就是个十字架,贾老一开始有些疑惑,但弄明白这居然是六根棍子互相牵制而组成,他也如同熊雷般立刻就兴奋起来。   类似的结构贾老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他见过的无一例外都是用钉子或者胶水制作而成,像这样仅凭着木头本身做到的,贾老之前甚至想都不敢想。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贾老看向沈墨。   贾老兴致勃勃,熊雷见了当急就急了,他也顾不上贾老的身份,连忙把东西抢了回来。   这东西他才刚弄明白大概是个什么原理,还没来得及多试验两次,怎么能就被别人抢走?   而且贾老他是知道的,东西到了贾老手里就没有还回来的。   “你这是做什么?”贾老也急了,连忙去抢。   两人就像小孩,谁也不肯让谁。   熊雷人高身形圆润,他狠了心把东西护在怀里,贾老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   抢了一会儿不成,贾老又看向沈墨,他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沈小友……”   沈墨此刻正忙着赶熊家的单子,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有事?”   “这东西你还有吗?”贾老巴巴地望着沈墨。   贾老本来是已经准备回去,他也已经上路,可才走出青城没多远,他就听说熊雷得了个宝贝着了迷似的废寝忘食的研究,生意都不做了。   知道那东西是沈墨给的,贾老立刻打道回府风风火火的冲了回来,没想到一来就看见熊雷抱着那宝贝。   沈墨闻言,他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贾老,垂眸继续做事间,淡淡道:“那是给我徒弟练手的玩意儿。”   贾老微惊,他视线在沈墨和熊雷两个人身上扫过,这两人什么时候变成师徒关系了?   “那还有吗?”惊讶之后,贾老又厚着脸皮凑上去。   沈墨又抬头撇了他一眼,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你是我徒弟吗?”   “唉,你这……”贾老一噎。   贾老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正防备地瞪着他的熊雷,吹胡子瞪眼,沈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是他徒弟,有。不是他徒弟,没有。   “还有事?”沈墨头都没抬。   贾老闻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东西是沈墨的,沈墨只愿意拿来教徒弟,贾老也拿他没办法,就算他脸皮厚这种情况也不好意思当真去抢。   人家门派的手艺,硬去抢,贾老也没那么不知轻重。   可就这样打退堂鼓,贾老又不甘心。沈墨之前拿出来的东西都颇有意思,熊雷手里那东西也是,他虽然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但也看得出来十分独特。   贾老瞪圆的眼看着面前根本不卖他面子的沈墨,一张老脸时而紫时而红。   沈墨对他早已经有了抵抗力,他理都不理,只继续自己的事。   贾老见了,注意力一转,又瞪向一旁的熊雷。   熊雷本是非常尊敬贾老的,不过处得久了,了解了贾老这老小孩的脾性,此刻见沈墨又根本不理他,他果断站到了沈墨那队。   见沈墨和熊雷两个人都不理自己,贾老气鼓鼓的退到一旁眼巴巴的盯着沈墨看。   被盯着看,沈墨头也不抬地问道:“还有事?”   贾老的脾气沈墨已经摸透,他就如同一个老顽童,这种时候越理他他越来劲。   贾老见沈墨态度冷淡,有些委屈起来,他扁扁嘴,“我就看看怎么了?”   说着,贾老还真就蹲了下去,然后继续满脸不甘心地盯着沈墨。   沈墨哭笑不得,不再理他,由着他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   熊雷见了,他赶忙把那鲁班锁塞进怀里藏了起来。他和沈墨不同,这东西要当真被贾老抢了去,到时候要是贾老不愿意还给他,他拿贾老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熊雷的动作贾老全部看在眼里,见熊雷把东西藏起来,贾老两只眼睛都快冒出红光。   见状,熊雷赶紧与沈墨告辞离去,他惹不起还躲不起?   贾老知道他肯定是回去继续研究那宝贝了,这么一想,他看着熊雷离去的背影的心都是酸的。   熊雷离开,贾老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再说点什么,就见他又走了回来。   熊雷重新回到屋里,他来到沈墨的面前,附耳轻声说道:“您之前让我帮忙调查的那药丸的功效已经查出来了。”   事情是沈墨交代的,熊雷自然重视,他回去之后就让人去请了青城最好的大夫过来。   这几天里他一直盯着,也让人一旦查出是什么,就来立刻告诉他。   就在刚刚熊雷出门准备回去时,熊家的人却找了过来,说是已经弄清楚那药是什么。   “是什么?”沈墨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那瞬间他心跳的速度快了几分,连带着让他手脚都有些血液逆流的感觉。沈墨对自己的反应有些诧异,他似乎在紧张。   熊雷脸色有几分怪异,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会是那东西,之前沈墨神神秘秘,他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熊雷又附耳过去,他道:“那是一颗安胎药。”   听见安胎药三个字的瞬间,沈墨呼吸不禁停顿片刻,反应过来重新开始呼吸时,他心跳已经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让沈墨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   “大夫说那是双儿怀孕之后常用的一种药,可以减轻妊娠的反应,也可以安胎。”熊雷道。   听着熊雷的话,沈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戚云舒,怀疑他就是那天夜里的人,怀疑他已有身孕。   只是戚云舒一直否认,所以他也曾经动摇,认为自己弄错。   此刻他的怀疑被证实,他知道戚云舒恐怕就是那天夜里的人,而且他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与戚云舒本就是仇人的关系,虽说并没有一见面就分外眼红互相针对,但到底也是仇人。   如今他的怀疑被证实,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要了戚云舒的身子,还让他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他要了仇人的身子,还让对方受孕大了肚子。   沈墨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夜的记忆,对方火热主动的勾/引,柔软的触感,令人疯狂的低/吟/媚叫……   沈墨之前一直无法确定那人是谁,他脑海中关于那夜的记忆也十分模糊,但此刻,那人却与戚云舒开始重合。   戚云舒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若是动情,会是何等娇/媚/勾/人?他略显清脆的嗓音,是否也会变得低沉沙哑?   “怎么了?”熊雷见沈墨脸色变得怪异有些担心。   沈墨抬头捏了捏鼻梁,他只摇头却不语。   也难怪戚云舒要一直否认,如此状况,甚至连早有了猜测的沈墨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怀疑被证实,有太多的想法同时涌进沈墨的大脑,让他思绪都变得有些混乱。   双儿在外人眼中的地位低微,戚云舒却隐瞒双儿的身份作男人经营着整个戚家的生意,若是这件事情走漏出去,戚家恐怕难逃一劫,戚云舒更是如此。   戚云书不光是隐瞒双儿的身份愚弄外人,他还失了身子,如今甚至是身怀有孕……   沈墨盼着拿回沈家木场,戚家若出事,对沈墨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察觉到自己这想法,沈墨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沈墨素来都是个理智的人,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知道,这无疑是次机会。   只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余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沈墨应声。   熊雷过去开门,余岩进门来,见到屋里的贾老和熊雷两人他略有些惊讶,但并未多管。   作坊的大师傅是有权利收徒弟的,这是私事,只要不影响到单子的进度与生意,余岩不会去管。   余岩来到沈墨的工作台前,他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正在商谈的单子吗?”   沈墨停下动作,他点了点头,余岩之前是跟他说过他正在与人商量洽谈一笔单子,说是最近可能会定下。   “那人今天会过来看看,马上就要到了,你赶紧准备一下。”余岩道。   “过来这里吗?”沈墨看了看因为熊家的那单子而忙得一屋子木屑灰尘的工坊,这里显然不是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而且此刻他大脑一片混沌,还完全未从戚云舒那件事情中抽离。   “那人是戚家的贵客,说是有些好奇想过来看看,当家的也只能带他过来。”余岩道。   “当家的?”沈墨闻言身体不易察觉地顿了顿,戚云舒也要来?   余岩犹豫了片刻,他走到旁边把门又合上,又看了看一旁的熊雷和贾老,然后这才与沈墨道:“那人不是普通人,是官家的。”   戚家生意做得大,自然也和一些当官的有所来往。   再加上他们做的又是木工行业,家具木工这一类在这一方戚家是佼佼者,来往自然更是不少。   不过也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能让戚云舒亲自招待的,能让他招待的,那基本都是能在他们这一方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了。   余岩并未点破,沈墨却已明白,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余岩见状,又大概说了一下那人的情况,“他得了一套料子,所以想定做一套红木桌椅,倒也没什么特殊要求,不过那料子是上好的红木老料。”   闻言,众人倒也开始理解对方的谨慎。   红木料子本就价值不菲,特别还是上好的老料,这种稀有的料子若是随便做成普通的款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已经不是价值高低的问题,这种料子往往用掉了就少了,想要再弄一块,那比登天都难。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还待到时候定下来了再谈。”余岩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   沈墨出门去,与外面正忙着的木匠工人吩咐了一番,让众人先停下手上的事情把工坊收拾收拾,休息一个时辰。   吩咐完这些,沈墨也把自己用的那里间收拾了一下,做完这些时,出门去的余岩已又快步回来。   知道人已经到了门外,沈墨也到门边去迎接。   门外,不远处,一行四个人正向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两人,一个是戚云舒,另一个则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出头,看着颇为低调的中年男人。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看得见的消瘦不少,脸色也有些病态的惨白,只是看着便让人有些担忧。   在契约书身旁的那中年男人衣着简便看似低调,一双眼中却有精光透露,一看就知不是好对付的。   至于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另外两人,沈墨一眼就看出应该是练家子的,是那中年男人的随从保镖。   此时正是晌午过后,屋外阳光绚烂,晃得人有些眼花。   沈墨静静站在一旁,迎着阳光与正向着这边走来的戚云舒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一阵莫名的悸动。   戚云舒面色惨白,虽有意掩藏,但依旧难掩憔悴。   如今确定他是因为有孕才被折腾到如此,知道那孩子还是自己的,沈墨再看向他时眼神都变得复杂。   戚云舒显然也没想到会和沈墨对上视线,他微微一愣后慌忙转开脸,故作镇定的与身旁的中年男人继续说话。   沈墨站在阴影下,一身暗色劲装的他身姿挺拔修长,再加上那深邃的眼神,看得戚云舒心跳都快了几分。   戚云舒总觉得今日沈墨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同往常,那眼神让他发慌。   行至屋檐下,余岩抱拳行礼,戚云舒与几人做了介绍。   认出沈墨,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番,只道:“我听说你手艺了得,今日正好有空,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沈墨年纪轻轻,在木匠这一行当里也算是个特类,那人与沈墨初见,却神色如常不见任何轻视。   “过奖了。”沈墨领着那人进门,带着他看了看工坊里如今正进行到一半的食盒作业,然后把人带进了他用的里屋。   沈墨才来这边不久,里屋里摆放的东西还不多,除了之前在雷家摔坏的那食盒,就只有他从集市买回来的几样东西。   知道那食盒是沈墨做的,那中年男人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又问了些关于那食盒的事情。   看完了食盒,那人又看向一旁放着的一块小废料,那是沈墨之前用来练习雕刻的废料,他也随手放在了那边。   “这是你雕刻的?”那人略感意外。   那废料上的雕刻并不成形,但却看得出来手法十分熟练力道也控制得恰到好处。   “拿来练习用的。”沈墨如实回答,只当这里的人是当真喜欢雕刻。   “这东西你能送我吗?”那人把那废料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好似很感兴趣。   “你若喜欢那就送你了。”沈墨心中略有些惊讶,送得倒是爽快,毕竟不过就是块废木头,这工坊里满地都是。   那人点了点头,把东西收进了怀里。   那人倒当真是来看看的,在工坊转了一圈后,又与戚云舒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戚云舒送走那人,再回来时已经带着那人下的单子。不过这单子与熊家的微有不同,需要沈墨上门去做事。   那人不便暴露身份,比起他把料子送到这工坊来,然后让沈墨在一堆人的注视下开工,显然是沈墨过去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那人神神秘秘,沈墨也有几分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戚云舒身上。   看见戚云舒,沈墨就越是忍不住把他往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上想。   平日里的戚云舒不说为人冰冷严峻,那也是带着几分严厉与精明的,实在很难想像他委/身于人辗转求/欢的模样。   还是说,双儿都本就如此,人前人后两副模样?   “有事?”戚云舒被沈墨看得整个人都神经紧绷。   沈墨的视线就如同有温度般,戚云舒凡是被他看过的地方变得滚烫。   戚云舒知道推脱不掉今天的事,本是想带那人逛完便快速离开,可沈墨如此看着他,让他都迈不开脚。   “我有东西给你。”沈墨说话间带头往里屋走去。   戚云舒略有些意外,他顿了顿才跟了上去。   沈墨进了里屋,他从之前放机关盒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和给熊雷的鲁班锁一样的鲁班锁,递到了戚云舒的面前。   “这个给你。”沈墨道。   这是他之前做给熊雷的时候一起做的,那时候他还并不知道他给熊雷的那颗药是安胎药,也还不确定戚云舒就是那天夜里的人。   那时候他只是记得戚云舒喜欢这些东西,机关盒、食盒,戚云舒喜欢他又正好要做,想着就顺手做了一个多的出来。   戚云舒看着面前的东西,一开始有些疑惑,反应过来知道是沈墨又做出的新玩意,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为什么给我?”戚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又不做木工。”   沈墨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深陷,也越发上瘾。   之前那机关盒是因为沈墨想甩锅,所以才随手送给他。食盒戚云舒也当作是因为他帮沈墨说了话,那这呢?   看着那东西,戚云舒都忍不住在心中自嘲冷笑,沈墨他还不知道,不只是他父亲与母父,他可能已经连他的孩子都害死了。   若是他哪天知道了,恐怕会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不,说不定会希望他死得更惨一些,最好是千刀万剐痛不欲生的死去。   “你不是喜欢?我还以为你喜欢。”沈墨把东西又收了回来。   闻言戚云舒身体微颤一下,他双手紧握成拳,只觉喉间越发苦涩。因为他喜欢,所以就送给他?   他还来不及开口,一旁贾老就已经叫了起来,“为什么给他不给我?他也不是你的徒弟,他为什么就特殊?”   沈墨看了看贾老又看了看手中的鲁班锁,他正准备开口,贾老已经伸手过来,“既然他不要,那不如给我,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沈墨是真没想到戚云舒会不要,他稍作犹豫,便把东西递向贾老。眼见着贾老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横在了两人中间。   “我要的,谁说我不要。”戚云舒拿过东西,紧握在手里。   明知道该远离些,戚云舒一颗心脏却因为贾老那一句‘为什么特殊’擅自就胡乱跳动起来,手也伸了出去。   东西拿到手,戚云舒抬头看向沈墨,一抬头便撞入沈墨那双深邃的眸中。   沈墨正看着他,眸色幽幽,那眼神让戚云舒心跳越发无法控制,方才还十分清明的脑袋也像填了浆糊一样,面上也有些滚烫。   “谢谢你的东西,我先回去了。”戚云舒话说完,又交代道:“你准备一下,再过几日那人会派人来接你过去做事。”   沈墨点头,应下这事。   戚云舒并未久留,交代完关于那人的事情,他很快便出门离开。   戚云舒走掉,沈墨望着他的视线却久久收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认了戚云舒就是那天夜里的人的关系,沈墨总觉得戚云舒今天有些怪异。   戚云舒似乎是在害怕和他接触,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异样,似是痛苦又似是柔情。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沈墨只觉好笑。   戚云舒痛苦他能理解,毕竟两人这样对立的身份下又发生了那样荒唐的事,他甚至还怀了孩子。   但柔情却必然是不可能,总归不能是戚云舒已经爱上了他。   “他怎么了?”留下的熊雷和贾老两人见沈墨一直望着戚云舒离去的方向,好奇地问道。   “没事。”沈墨收回视线。   关于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沈墨并不准备对外说。   虽然那样确实能让他尽快达成目的,能轻易就击溃戚家,但这个世界对双儿已经足够苛刻,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成功也建立在这份苛刻上面。   若是那样做了,连他自己都会为此不耻。   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工坊,对身旁的熊雷道:“你明日准备一下,我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熊雷不解,“需要我准备什么?”   沈墨走到里屋,掏出之前的那邀请帖递了过去,“不用特意准备什么,跟我一起去就行。”   那邀请帖并未说不可以带人,沈墨之前也问过余岩,他也说并没有听说不许带人的规矩。   “这是!你怎么会有这个?”熊雷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邀请帖,原本还满腹疑惑的他此刻两只眼睛都红了。   这交流会熊雷自然听说过,更是想过办法进去,不过他显然还不够资格,所以最终都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没想到如今他却从沈墨的手里看到了这邀请帖。   熊雷激动地看着沈墨,一时之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砰砰的心跳声。   他决定拜沈墨为师时,就已经想过很多。   以他的身份拜沈墨这样还无甚名气的师傅,传出去后肯定少不了要招人笑话,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有了心理准备也决心不理会,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嘲笑传来之前,他反倒是受惠更多。   思及至此,熊雷看向沈墨的眼神也越发多了几分敬意,能收到这邀请帖,也足以证明他没看错沈墨。   “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我的。”沈墨对熊雷的激动反应平平。   之前的那给他带信的下人是如此,余岩也是,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交流会颇为关注期待。但就沈墨自己而言,他只是有些感兴趣而已。   就在这时,门外热闹起来,之前被沈墨叫出去休息的那些人该是余岩去通知了,他们又回来继续赶工。   因为单子大,余岩把附近几个工坊闲着的人都叫了过来,如今他这工坊前后加起来将近百来个人,看着倒也壮观。   众人进屋,各自回到岗位,没多久屋里就传来一阵敲敲打打锯木头的声音。   木料的味道再一次弥漫在屋内,沈墨嗅到那熟悉的味道,精神了几分。   和熊雷交代完交流会的事情,沈墨又回了里屋继续做事。   重新开始做事,沈墨却有些无法集中精力,戚云舒的事情总是浮现在他眼前。   戚云舒整个人都消瘦不少,联想之前他总是呕吐的事情,想来这段时间的妊娠反应把他折腾得够惨。   想到之前戚云舒几次在他面前倒下,沈墨颇为头痛,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也已成定局,他又该如何应对?   沈家木场他肯定是要拿回来,但戚云舒与他肚里的孩子呢?   这世界待双儿极为苛刻,失了身子就已是招人唾弃的丑事,若他怀有身孕的事情也暴露,到时恐怕更要遭罪。   那件事情发生至今也已三个多月快四月,现在是还不见戚云舒小腹有什么反应,但再过几月恐怕就不好再藏住,到时候怎么解释?   再后面,十月一到孩子瓜熟落地,戚云舒又准备怎么解释?   沈墨心不在焉,熊雷兴奋完进屋来,见沈墨如此模样很自然便想到之前的戚云舒。   “说起来,我之前找人查那药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件关于戚家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熊雷道。   沈墨看了过去,目带疑惑。   “之前戚当家的不是离开的很是匆忙,我们还议论他是不是家中出了事?”熊雷说的是之前凉亭的事。   “戚家出什么事了?”   “我听大夫说,戚家之前在买药打胎,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熊雷随口一说。   沈墨闻言有瞬间的恍惚,“打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境弥、WindEMap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源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把孩子打掉了?   “这件事情我是听我请来查那药丸的大夫的学徒说的, 说是戚家管家之前曾经去城里一个医馆拿过药, 是打胎药。”   熊雷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鲁班锁, 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说话。   “也不知道是给谁用,我记得戚家那管家好像并未婚嫁,戚云舒好像也没听说身边有人。”   对于别人家的私事熊雷兴趣不大,不过如今沈墨在戚家做事,他又跟着沈墨写东西,他多少也听了些进去。   熊雷说者无意,沈墨却听得瞬间便寒了心。   冰冷自沈墨眼底浮现, 那瞬间他哑了嗓子发不出声来。   戚云舒把孩子打掉了?   前一刻, 沈墨还在为那孩子头痛为这整件事情感到惊讶,如今熊雷却告诉他,戚云舒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那瞬间,一股莫名的寒冷窜进沈墨心中,让他无端的手脚冰凉。   心寒之后, 充盈着沈墨整个胸腔的是无尽的愤怒, 戚云舒他居然就这样把孩子打掉了!   那孩子的出现确实是不应该,是一个错误, 但是戚云舒他有什么资格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他的生命?   只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他?   还是说无论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对于他戚云舒来说就只是个累赘?   沈墨不知道戚云舒为什么要隐瞒双儿的身份作男儿身,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没有资格擅自决定那孩子的生死!   沈墨微低头,看似正在看着手上的东西,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已充满冰冷与愤怒。   若不是因为他捡到了戚云舒的药丸,戚云舒甚至都不会告诉他,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怎么了?”熊雷察觉到些许不对。   沈墨深吸一口气,他咽下喉间的怒气,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只是眼底深处却不禁生出几分冰冷刺骨的嘲讽。   也是,他和戚云舒的关系本来就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他们更是仇人。   戚云舒夺走沈家木场,间接害死原身沈墨的父亲与母父,这些他都做的了如今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他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沈墨原本还以为戚云舒能欣赏榫卯,与他也算聊得来,所以他并非那般利欲熏心无所不作不可交之人。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他太过幼稚所以才做下的错误决定。   沈墨收敛了眼底深处的愤怒与冰冷,面无表情,如同深潭把所有一切吞噬殆尽后又恢复平静。   翌日。   沈墨并没有去作坊,他已告了假。   清晨朝阳映照而下,沈墨收拾了一番,在院子当中等熊雷来后,跟随着熊雷向着街道走去。   今日已是月初,是那匠人交流会定下的时间。   沈墨并不知道那地址到底在哪里,但熊雷知道,对这青城熊雷非常熟悉。   那是一处看似极为普通的宅院,就坐落在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尽头,外面气没有挂任何牌子,也没有任何守卫。   到了门前,熊雷又对照地址反复看了两遍,才确定这地方就是请柬上的地址。   确定地方没错,熊雷走到门前敲门,不多时屋里便有人开门。   熊雷见状向旁边让出一步,让那人看到沈墨,同时也把手里拿着的邀请帖递了上去,“我们应邀而来。”   开门的那人打量了两眼沈墨,又接过邀请帖看了看,这才把门打开让两人进去。   屋里的布置也十分简单,不算大的院子,敞开着的大厅,除了里面来往的人不像一家人全都是一群年纪颇大的老者,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居住的小宅院。   沈墨进屋,先是在院子中看了一会儿,这才向着大厅走去。   整个交流会会场十分安静,就算偶有人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沈墨他们的到来确实引来了几个人的注意,但更多的人都沉浸在这份安静中。   大厅内,中间的木桌上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木料以及一些锯子凿子,而屋子四周,分别摆放着几样做到一半的木艺。   沈墨绕着这不大的大厅转了一圈,片刻后他在一张桌子前停下。   那张桌上摆放着的是两个直径一样的长圆木,上面已经有些动手脚的痕迹,看样子是想把两块木头拼在一起。   圆木和方木不同,就拼接来说要难得多,因为方木下钉子还能藏,圆木往往藏不住。   沈墨正打量,跟随他而来的熊雷已凑了过来,“这里有您认识的人吗?”   自打进来之后,熊雷就一直在四处打量,这一番打量下来熊雷整个人都轻颤起来,似乎是兴奋至极。   沈墨摇了摇头,这一屋子的人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也更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发的请柬。   熊雷见沈墨似乎当真不认识其他人,他压低了声音便开始介绍起来。   “刚进门的那个是徐派的掌门,徐派迄今为止也已经传了好几代,我听说这一代的掌门手艺十分了得……”   “右手边的那个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叫梁仲,在南边可是赫赫有名的快手,他做活奇快,而且做出来的东西也十分紧致。”   “走过去这个原本也是咱们这一方的,我听说他师傅是……”   熊雷看着屋子里的人如数家珍,每数完一个,他便越发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这些人他大多都有所耳闻,在他们这一行里那都是有本事拔尖的人物,平日里这样的人两个凑到一起都稀奇,如今这一屋子却都是。   熊雷在青城也算是个人物,也是叱咤风云,可和这些人比起来他却根本不配拥有姓名。   因为这些人已经不只是一方人物,这里面的,随便抓一个出来那都是贾老那种程度的存在。   沈墨漫不经心的听着熊雷如数家珍,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两节圆木上。   逛了一圈后,这鉴定会的规矩沈墨已经大概摸透。   这确实就是个交流会,屋里摆出来的大多都是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在一旁互相低声交流的人,说的也都是最近做活时遇到的麻烦。   沈墨看了看那圆木,拿了东西走到中间的桌子前,在桌上翻到放置的尺子与笔,拿了就开始作图。   熊雷原本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四周的人,见沈墨如此,他瞬间安静下来,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只见沈墨在两节圆木上都画了相同的图形便放下笔,熊雷见状连忙拿了锯子递过去,沈墨接过,开始作业。   约摸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那两节圆木的一端便被做成了两个部件一样的奇怪物什,此外,沈墨还做了个拇指大小的方正木条出来。   做完这些,沈墨把两节圆木放在一起,那被改造过的两个位置立刻稳稳勾合在一起,只在这一中间的位置留下一个小孔。   沈墨拿了最后的那小木条,对准那小孔,又拿了锤子。   一阵敲打后,那木条完全契合在了孔洞中,而两节圆木也被完全契合在一起,甚至看不出一点连接的痕迹。   东西做完,沈墨检查了一番,把东西递到了熊雷手里。   此刻在旁边看着的已经不止熊雷一人,见沈墨在这边开工,旁边慢慢的已经围了三四个人。   这会儿见那两节圆木被连接,还是以如此奇特的手法,旁边那几人都以低声议论起来。   这里不是其它地方,能进来这里的都已经是这一行顶尖的人物,众人几乎是立刻就看出沈墨那手法的奇妙之处,甚至能马上举一反三。   众人议论,沈墨却是把自己用过的工具都擦拭干净小心放回原位后,才开口道:“这叫做楔钉榫。” 楔钉榫在两个独立的来去榫中间横插一根木销使之无法脱开的构造,无论什么形状它都能轻易接上,且十分牢固。   熊雷已经看完那圆木,他把东西向旁边递去,旁边立刻就有人接过看了起来。   众人虽都很好奇,但却无人争抢,而是有序的一个个传看。   沈墨话留下,转身又往旁边走去,继续看被摆放在其它桌上的那些难题。   屋子里一共摆了十来样东西,都是有着各种各样问题的难题。沈墨转了一圈,并未去动。   这些难题大概分为两样,一类是辨认不易看出的料子,然后在一旁写下答案,一类就是刚刚那种结构式的问题。   辨认料子的沈墨看了看,旁边的纸上已经写出了答案,而其余几件关于结构的难题,有一小半都是楔钉榫能解决的问题。   “你要试试看吗?”沈墨停下脚步看向熊雷。   熊雷顺着沈墨的视线看去,在他们前方摆放着的是一个桌角样的物件,虽然形状有些怪异,但也是考究如何把料子结合起来的问题。   熊雷跟在沈墨身边已经有几天时间,那鲁班锁他也已经琢磨许久,再加上沈墨刚刚已经做了个样例,熊雷也大概有了想法。   熊雷犹豫地看了一眼四周,想了想后还是点了点头,拿了东西去了桌子那边。   虽说在这样的一群人面前,以他的程度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但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做错了失败了,他也正好有机会可以问沈墨,这是一个学习的大好机会。   熊雷去桌前忙,沈墨又转了起来,偶尔也停下脚步去琢磨其它的难题。   “你是戚家的人?”旁边突然有人问道。   “是。”沈墨看去,是个不认识的。   那人得到答案,点了点头走开了。   沈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正疑惑,旁边又有人走了过来,问了与之前那人同样的问题。   接连被六七个人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后,一个看着应该是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来到了沈墨面前。   那人冲着沈墨抱拳一拜,然后轻声说道:“师傅请您上去喝口茶。”   说话间他指了指大厅后面二楼的位置,沈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二楼摆了张桌子,旁边坐着三个陌生老者。   沈墨并未拒绝,跟着那学徒上去。   到了地方,靠近了看,那三位老者身上的气势显现出来,令人心生敬畏之意。   “坐,不用拘谨。”其中一个看似比较爱笑的老者招呼沈墨。   沈墨并未与他客气,走到一旁坐下,接过老者与他倒的杯茶,道了谢。   沈墨态度自然随意,那老者见状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甚几分,他喜欢沈墨这样的。   其他两人见状也跟着放松几分,一个继续喝着茶,另外一个靠在椅背上斜斜地看向楼下。   “对了,我听说戚家当家的病了,他怎么样了?”爱笑的老者打破沉默。   沈墨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他拿着茶杯的手动了动,把茶杯转了一圈。   “我也不是很清楚。”沈墨眼眸微垂,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沈墨听说戚云舒之前想进这里但是并未成功,如今这些人怎么又问起戚云舒?   听沈墨这么说,那老者略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和戚云舒关系不错,之前听说是他把你调到戚家大作坊这边来的。”   老者显然是知道沈墨的一些事情,他询问戚云舒本是准备找个话题,却并未察觉到自己找错话题。   “我只是在戚家做工的工匠而已。”沈墨道,除了这,他和戚云舒的关系就只剩仇人。   听老者提起戚云舒,一直望着楼下的那人收回视线,他道:“要说起来戚家当年那事闹得也挺大的,我那时候倒还真没想到他能把戚家撑起来。”   说起当年的事,老者也颇为感慨,“也得亏他是个男的,不然就当年那状况,戚家恐怕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沈墨抬眸看去,略有几分在意,“当年的事?”   关于戚云舒的事情,沈墨知道的并不多。   他醒来时,原身记忆中关于戚云舒的事情只有沈家和戚家的那一场赌眼,以及对戚云舒的恨意。   “你不知道?”老者有些意外,沈墨和戚云舒的事情在座的三人都多少有所耳闻。   沈墨就如同雨后春笋突然冒尖,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业内打响名声,关于他的事情以及传闻自然也传开。   沈墨摇头,再提起戚云舒沈墨心中依旧无法平静,但他对戚云舒的事情也颇为好奇。   沈家和戚家的事情不提,沈墨倒是很想知道戚云舒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做到如此狠绝,也想知道他隐瞒双儿身份的原因。   “戚家原本是做作坊生意的,当时的戚老爷子在业内名声还算不错,再加上人脉广又会做生意,日子是蒸蒸日上……”老者回忆道。   戚家本来正走上坡路,眼看着日子是越过越好,却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一年年尾过年时戚老爷子带着一家上下外出游玩,结果遇到船走水,一家老少就那么全折里头了。   戚家全家大大小小都折了,这戚家的产业就没了主。   事情一发,戚家那些个七叔八婶的亲戚一下子就闹了起来,戚家一家遗体还没运回戚家大院,屋里头的东西就都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   而这还只是个开头,戚家那些来钱的作坊自然很快也成了众人哄抢的宝贝,闹腾来闹腾去,就连外面的人都看起了笑话。   “那会儿戚家那些亲戚都眼红着那几家作坊,整天吵来吵去,戚老爷子的遗体在院子里摆了十来天都没人管。”老者唏嘘不已。   戚云舒就是在那时候站出来的。   一开始外面的人都有些弄不明白,因为也没听说戚老爷子还有这么个儿子,直到后来弄明白戚云舒是双儿生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这世界双儿本就不受待见,双儿生的孩子自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戚云舒的母父是双儿,外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没什么稀奇。   至于为什么就戚云舒还活着,那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戚老爷子带着全家过年外游时根本就没带他。   戚云舒因此捡回一条命,外人替他庆幸,更多的却是等着看热闹。   那会儿戚云舒才十二三岁,声音都还没变,就还是个小鬼。和一群眼睛都红了的大人比起来,他就像蛇窝里的老鼠。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戚云舒却是让众人跌破眼镜,逆境重生,一路做到了如今的一方龙头。   “他最惨最落魄那会儿连给他爹下葬都没钱,就那么搁祠堂放着,后来还是戚家老爷子以前的几个老友看不下去了,才给凑了钱埋了。”   当时戚家一家老老少少十多口棺材一起出殡,送葬的队伍都从从街这头排到那头,在看热闹的人眼里也是奇观非常有意思了。   甚至到如今,这事儿在戚家老家那一片要说起来,那也能摆道一下午。   戚云舒那会儿还小,虽说是戚老爷子的血脉,但当时那情况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回事。   戚云舒最终也什么都没守下,戚家的作坊没了,院子没了,留给他的就一个小破院子,就这都还是他身边如今那管家拼死才保住留下的。   要说绝境,那会儿也确实是绝境了,但就那样的情况戚云舒却爬了起来。   凭借着戚老爷子当时仅剩不多的人脉筹了点钱,然后做起了买卖料子的生意,东边买西边卖,一年到头下来还完了钱也还剩了点。   有了钱,他就跑的更远更勤了,兜兜转转两三年下来倒也有了些成绩。   那之后,他就这样一年见着一年的在这一行站稳脚,然后慢慢的也从当初那些亲戚手里拿回了戚家曾经的院子、作坊。   说起这件事情,三人都唏嘘不已,当初戚云舒的手段可以说是让人由心底发寒。   在戚家老家那边,戚家祖祖辈辈都住在那片,各种血亲远亲的加起来也算是个大家族了。   但如今那一片却已经没有几个姓戚的了,当初那些哄抢戚家家产的戚家亲戚,大多都已经落魄不知去向。   戚云舒并没有杀人,但是比杀了那些人还让他们更难熬的手段他却多的是。   那之后,戚云舒的狠绝与手段就出了名,同时戚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要算起来,沈家和戚家那些事情,就是发生在戚云舒开始对付他那些亲戚的时候。   看到戚云舒逐渐爬了起来,这让原本哄抢戚家家产的那些亲戚都开始感到不安,所以开始有意打压戚云舒。   沈家那事情对于沈家来说是灭顶之灾,对于戚云舒来说却是稳住势力,成功保住自己并反压那些人的至关重要的一战。   戚云舒拿下沈家,所以他得以扭转局势保住自己。戚云舒若是没能拿下沈家,那现在恐怕也已经没有戚家更没有戚云舒的存在。   提起当年的事情,几人讨论起戚云舒当时的手段,感慨颇多。   沈墨听完当初的事情,心情越发沉重。   这些人并不知道戚云舒双儿的身份,他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戚云舒双儿的身份,沈墨才更加能体会当初戚云舒的困难。   那样的情况下又是那样被动的身份,是他他也必定会隐瞒身份奋起反抗。   因为若是就那样听之任之,那些人必然不会放过他。就算那些人有些良心不对他如何,他接下去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戚云舒隐瞒身份奋起反抗了,但这却也成了一道催命符,他双儿的身份绝不能被人发现,一旦被发现,那就成了那些人攻击他的最佳武器。   当初沈家的事情戚云舒或许也有自己的顾虑,那种情况下他已别无选择,但无论如何沈家的事情他都脱不了关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沈墨心情沉重,他明白了戚云舒的无奈与狠绝,但这还是无法让他放下那孩子的事情就这样当做没发生过。   沈家的事情他可以冷静对待,但这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沈墨此刻的想法,青城另一处大宅院中,戚云舒眉头猛地一皱,他抬手捂住腹部。   在他面前,三个大小不一的药碗一字排开,药碗前还有三、四颗等着他吃下的药丸。   自那天后,这已变成了他的日常。   把药送来的管家见戚云舒喝掉所有药,又吃掉药丸,他冲着旁边招了招手,来回诊的大夫走了过来。   那大夫坐下,熟练地把脉看诊,一系列动作做完,他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眉头深皱欲言又止的表情。   犹豫片刻,那大夫还是没敢劝,他摇了摇头,告诉戚云舒依旧没有反应。   本就已经脸色惨白的戚云舒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他回过头去看向远处,那份固执旁边两人却读懂。   管家无声叹息一声,领着大夫离开。   每日这么一碗碗要的灌下去,每日这么折腾,就连那大夫都看不下去,戚云舒却异常固执,无论他说什么戚云舒都不听。   管家送走大夫往回走时,正好遇见有人来找戚云舒,听完那人的事把人送走,管家再次向着戚云舒所在的院子走去。   他再一次回到院子时,戚云舒已经在摆弄之前沈墨送给他的那鲁班锁。   自从戚云舒回来后,他便一直如此。   他一言不发,醒了睡,睡醒了喝药又或者摆弄那鲁班锁,待到玩累了就再睡下。   看着他那模样管家既心疼万分又有些害怕,他从未见过戚云舒如此,就像是着了魔似的。   管家进院,来到戚云舒身旁,他试探着开口说道:“刚刚其它大作坊那边来人说有人联系,想找沈墨,有个单子。”   管家原本不抱希望,戚云舒闻言却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来看向管家,“沈墨?”   戚云舒颧骨已瘦得微微凸显出来,嘴唇更是惨白,就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无力。   管家见戚云舒愿意开口,连忙解释道:“是旁边城里的大作坊来了人,说是想问问沈墨会不会修桥,那边好像有单子指定他。”   木匠木匠,小至板凳盒子大至乔梁房屋,但凡是和木头相关的那都与木匠沾边。   只不过木匠里又分很多种类与专长,而沈墨之前制作的一直都是些家具,没见他做过大样,所以那边的人就先派人来问问。   管家解释完,又道:“我待会儿就派人过去问问看。”   戚云舒闻言,他看了看手中已经被拆开的鲁班锁,站了起来,“不用了,我去问吧,顺便也出去走走。”   这东西他拿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拆开了,但想要再组装上去却变得异常困难,戚云舒琢磨了一夜也不得章法。   无法组装,戚云舒并未气馁失落,他反倒是觉得这东西颇有些意思,就和之前沈墨送给他的另外两样东西一样。   戚云舒知道自己或许该远离沈墨一些,但这东西确实有趣。而且,他只是去问问这东西的组装方法……   管家张了张嘴,本想制止,可又没能把话说出口来,戚云舒也就在沈墨的事情上还有些反应。   他近些日子一直死气沉沉,管家都怕他闷出病来,能出去走走也好。   匠人交流会上,院子后面的二楼中,几人就戚云舒的事情聊了半天,直到发现沈墨一直没有反应及人才停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墨与戚家那些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刚刚议论的那段时间里,三人一阵干咳,连忙转移话题。   斜靠在椅背上的人突然探出头去,对楼下什么人招呼了一声,让他上楼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人便上楼来。   那人五官算不得出众,但身上有这几分与沈墨类似的沉稳气质,倒也不是那种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人。   三人见状,连忙倒茶招待。   看见那人,沈墨略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的年纪与他相差不多,最大不超过十岁。   木匠这行是非常看重经验与阅历的,所以大多数木匠都出名在三十往后,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的属少数。   对方出现在这里能被三人招待,显然不是学徒一辈的人,该是能人之流。   沈墨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打量着沈墨,“这位是?”   “在下沈墨,来凑个热闹。”沈墨报上姓名。   那人闻言面上有几分惊讶流露,想来也听说过沈墨的名号,只是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好,还有时间在这里消磨。”最开始与沈墨说话的那老者见两人年纪轻轻,忍不住感慨起来。   旁边那两老者也纷纷称是,到了他们这年纪手上的活儿已经做不了多少,也只能带带徒弟羡慕羡慕年轻人了。   三人感慨,那年轻人显然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应对自如与几人问候起来。   沈墨静静坐在一旁听着,从几人的聊天中他也大概了解一些,这年轻人在圈内似乎风头正旺,算是年轻一代里崛起的佼佼者。   对这人沈墨有几分好奇在意,毕竟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对方的言语之间也透露着几分沉稳的做派,很是合沈墨胃口。   “怎么样,去下面逛过了吗?”那年轻人叫作古明安。   “已经逛过了。”沈墨道。   “哦?感觉如何,有感兴趣的吗?”古明安又问。   “这交流会挺有意思。”沈墨道。   沈墨之前也参加过戚家的鉴定会,但那鉴定会说是鉴定会其实更像是比拼赌眼,并无交流的成分。   这交流会倒当真是交流会,大家提出问题困难一起讨论研究,这种氛围沈墨很喜欢。   古明安闻言笑了起来,“看来这里地问题你都没什么兴趣,是没难住你还是觉得没意思?”   沈墨心思被点破,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语。   除了几个楔钉榫结构能解决地问题,剩下的那些鉴定木料的沈墨已经看过,都已解决,至于其它,沈墨是真没什么兴趣。   古明安也未继续追问,他笑着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桌上,“我倒是有个好玩的东西。”   几人都朝着那东西看去,那是一个简单的木盒,盒子不大,四四方方,但那盒子的结构却有些有趣之处。   那盒子不是用胶水或者钉子组装成,而是更接近于榫卯。   榫卯的结构是利用榫与卯的不同,结合后形成的力来固定木件。   古明安拿出的那盒子也是,就像是多米洛骨牌一样,一环扣着一环,一个部件扣着一个部件。   不过古明安拿出来的那盒子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最后一块固定的木头它是松的,因为没有新的木件使其固定。   但即使如此,这盒子本身的构造也已经足够独特。   “怎么样?”古明安笑着看向几人。   这东西是他最近才研究出来的,虽说还不完全,但他对这还颇有自信。   那盒子在几人手里传开,传到沈墨手里时,其他几人都已经看完。   看出这盒子的奇妙之处,其余几人都已经议论起来,古明安直直盯着沈墨,见沈墨若有所思,他微微挑眉。   片刻后沈墨放下了盒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古明安已经问道:“怎么样?”   沈墨想了想,他问道:“这边有细凿子和木料吗?”   “有。”古明安起身,到一旁拿了东西过来。   沈墨接过东西,他先是拿了木料用凿子削出了四个不到一小节手指长短的圆木棍,又看向古明安那盒子,“可以吗?”   古明安稍作犹豫还是点头,他把盒子递给了沈墨,想看看沈墨要做些什么。   只见沈墨把东西拿过去后拆下最后那一块,然后用细凿子在上面凿出了四个深浅不一的孔洞来。   做完这些,他又把那盒子对应最后那块木料的位置,也同样凿出四个深浅不一的孔洞。   做完这些,沈墨拿了最后一块料子开始组装。   他先是把两根小棍放进了最后的料子上的孔洞里面,又把另外两根放进盒子上的孔洞里。   两边的孔洞错开,也刚好容纳那四根小木棍。   东西放好,沈墨平着把料子装上,装好他把盒子竖了起来。   做完这些,沈墨重新把盒子放回桌面,而此刻古明安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脸深思地拿过盒子上下翻动,但是被沈墨加工过的那盒子最后一块木料已经卡死,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料子都不会掉出来。   “这叫暗哨。”沈墨道。   四根同样长短的小棍子,四个深浅不一的孔洞,一旦组装好,那小木棍便会一直横着两个木件之间,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   且那小木棍虽然短小,但是却足以承受几百斤的力,除非把那盒子砸了否则绝不会坏掉。   古明安神情怔怔地看着那盒子,他陷入沉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在思考。   沈墨与其他人都没去打扰他,又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后,沈墨告辞下楼梯去。   这交流会的目的在于交流,既已经无事可做,沈墨也没久留。   楼下,熊雷还在那桌子前折腾,沈墨过去时他已经浪费掉了好些料子,一张脸也已经胀得通红,但是精神头却不出,似乎也已经摸到些门路。   回去时,路上熊雷一路都有些恍惚,时不时还会把手举起来比划,在脑子里面琢磨那楔钉榫。   好在沈墨来时有记路,回去时也没走岔,顺利地回到了大作坊。   熊雷整个就心不在焉,沈墨往作坊走他也往这边跟。直跟着沈墨进了作坊,走到那沈墨负责的那工坊前沈墨被人叫住时,熊雷才回过神来。   叫住沈墨的是余岩,他正从不远处的拐角走过来。   “找我有事?”沈墨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没什么事情,我来这里是想让你跟我去一趟,当家的来了。”余岩道。   闻言,沈墨脸上的笑容收起,戚云舒?他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了?”余岩发现沈墨的脸色有些不对,有些疑惑。   “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沈墨询问。   “没什么事情,就是他正好在这边,所以我想着叫你过去一趟。”余岩解释。   戚云舒来了这边之后就问沈墨,知道沈墨不在作坊他也没让去找,余岩问他是否有事,他也说没事。   戚云舒不说,余岩也就没多想,只当是戚云舒就想见见沈墨。   这两人之间非但没有仇人之间的箭弩拔张,关系反倒是还不错。刚开始余岩还惊讶,这些时间下来,他现在倒是都已逐渐习惯戚云舒对沈墨的关注。   说起戚云舒,余岩又忍不住道:“最近一段时间我看当家的瘦了不少,好像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你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吗?”   按道理来说,余岩作为戚家大作坊的负责人,是与戚云舒时常有来往的人之一,他才更应该清楚戚云舒的状况才对。   但是余岩之前几次旁推侧敲问过戚云舒,也问了管家,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只说是病了。   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归余岩管,但看着戚云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难免好奇与在意。   至于为什么要问沈墨,余岩只是有这种感觉,戚云舒的事情沈墨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沈墨得之戚云舒并无事情,沉默片刻,他并不准备跟着余岩过去,“若是没事,那我就去忙了。”   话说完,沈墨就向着工坊里面走去。   “那当家的那边呢,你不过去吗?”余岩隐约察觉出几分不对,但又不确定,因为昨天两人都还好好的。   沈墨回头看来,神色十分认真,“若是订单的事我就过去,但他若没事,那我很忙。”   余岩哑然。   停顿片刻,沈墨又道:“以后他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也不用问我,我不知道,而且我们本来也不是多好的关系。”   这是事实,他和戚云舒从一开始就是仇人的关系,而且戚云舒的态度一开始就已经很明了,他一直在划请两人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沈墨自然也没必要去破坏。就这样保持,对大家都好。   余岩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沈墨话说完便进了屋,继续去忙自己的。   熊雷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望了望屋里的沈墨,决定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   熊雷离去,走过拐角,却惊讶地发现戚云舒此刻正站在那里。   “戚当家的?”熊雷讶然,戚云舒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戚云舒并未说话,他转身向着作坊大门的方向走去,他本能的向前迈步,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却只有嗡嗡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双儿身份那个怎么说呢,沈墨性格的设定是比较理智的,我觉得他比起‘根本没想到’,反而是‘想到了但是绝不会去做’,才是理智,不然就变成这么明显都想不到的笨蛋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酩 2个;a阿vey伟、这是肿么啦、WindEMaple、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jj两米四 7瓶;任公子、月耀普奇 5瓶;唐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别走。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 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盛夏时节的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炎热的气息,戚云舒却只觉手脚冰凉。   戚云舒麻木的向前走着, 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沈墨的话清楚地烙印在他脑海中,那被烙铁灼伤的感觉,让他都喘不过气来。   戚云舒快速向前走去,离开作坊大门,戚云舒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去。   他努力无视那越发让他喘不过气的痛苦感觉,但一切都是徒劳,离开大作坊远离沈墨后他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 反倒是越发难受起来。   沿着街道, 戚云舒拐过拐角,他走到无人的巷道,再也撑不住,扶着墙壁蹲了下去。   戚云舒蹲在墙边,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鲜血淋漓, 所以才会连呼吸都让全身痛不欲生。   那种感觉就如同浪潮一般对着他不断冲刷过来, 让他的心脏都被桎梏住,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一直都明白, 沈墨说的没错,他们本来就不是多好的关系,他也早就已经知道他和沈墨之间是不可能的。   可即使如此,他也一直在自欺欺人,总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如今亲口从沈墨口中听说他关于两人间的看法, 戚云舒觉得他应该认清事实才对,可为什么他反倒如此难过?   巷道中有人走过,那人见他蹲在地上好奇地望了两眼,便自己走开。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是戚家家主,是戚云舒,他不能在这里如此失态,不然若是被认识的人看了去那还不得被笑话?   戚云舒向前走去,一步,两步,才没走出多远他却又蹲了下去。他无法不去想沈墨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蹲在地上,戚云舒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那张平日里外人见了都要称赞一声漂亮的脸如今尽是痛苦之色,再加上那无法掩去的病态惨白,他笑得比哭都难看。   戚云舒蹲在地上,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但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也不知多久,后戚云舒才总算又站了起来,他重新回到街道上,麻木的向着如今住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作坊中,熊雷看了看戚云舒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的工坊,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回家。   沈家和戚家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得进去的。   工坊门口,余岩面露诧异,他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见沈墨进屋去忙,余岩想了想之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叫到人,余岩正琢磨怎么跟戚云舒解释,进门就发现戚云舒已经不见。   余岩问了其他人,得知戚云舒已经离开作坊回去,他也越发弄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交流会后只隔了一日,余岩那边就传了消息到沈墨这里,说是之前那个神神秘秘的男人的人在门口等着。   沈墨接了那男人的单子,之前戚云舒也已经与他说过,这单子需要上门。   得知那人的人已经到门口,沈墨收拾了一下东西提着工具包便过去。他到时,余岩居然也在,而且看样子余岩对那下人似乎还颇为恭敬。   见余岩对那只是过来领路的下人都如此态度,沈墨也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他之前从戚云舒的态度,就已经看出那男人恐怕身份不低,但如今看来恐怕比他想的还要高些。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人让沈墨上车。那人带着他坐车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马车。   下车后,那下人又领着沈墨走了一段小道,这才在一个大院子的后门前停下。   沈墨对青城不熟,再加上这里又是后门没有牌匾,沈墨根本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下人敲了敲门,马上就有人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一身侍卫服饰的男人,而他这样穿着的在旁边还有好几个,看样子应该是在这边看门的。   这院子很大,沈墨跟着那下人在里面绕了有段时间,才总算是被带到一个小院前。   “东西已经在里面了。”那下人在院门前停下。   沈墨看了他一眼,见那些人不准备再带路,他自己走了进去。   这院子应该是收拾过,就单独给他做工用,位置有些偏僻,也省得做工时发出的声音吵到人。   小院往里,堂屋里,那神秘的男人之前说过的红松木已经摆在那里。   整体数量不算多,但做一套红松木的桌椅是足够了。   沈墨进门,他放下工具包伸手敲了敲那些红松木,听了听声音。   红松木木形挺拔而顺直,木质轻软结构细腻,纹理密且直,整体来说形色俱美,再加上又不容易变形还十分耐腐朽,所以一直颇受喜欢。   那料子还是整料,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小,还带着部分皮,看样子是阴干后直接就送到了这里。   老料少,这样的料子就更难得了,因为这已经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弄到手的,还得有一定的门路。   沈墨看了看那料子,一边打量也一边在脑海中构图,这料子难得他自然不能浪费糟蹋了。   那人只说是做一套红松木的桌椅,却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条件与要求,看样子是准备让沈墨自己发挥。   没有要求,这看似简单,但是这种情况下想要做出让对方满意的款式,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偏好,就算沈墨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一套让他自己满意的东西出来,对方也未必能喜欢。   沈墨并没有急着动手,他把那红松木料子的大小与尺寸都记下后出门去,找了侯在门边的那领路的下人,让他带他去看看这府里其它的家具样式。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沈墨会提这样的要求,他愣了愣后让沈墨先回院子等候片刻,他让人去请示一下再说。   沈墨的要求并没有被驳回,那下人很快就带着沈墨去了院子里的书房,让沈墨看了看书房里之前的那一套桌椅的样式。   书房里原本的那一套桌椅也是好料子,款式以雕刻为主,特别是桌子的四只桌脚,都被做成了蛟龙的浮雕样式。   看到那桌椅,沈墨测量了一下大概的空间,又看了看书房的布置,心中有了数。   他有数的不只是那桌椅的构图,也对那神神秘秘的男人的身份,有了几分明了。   这书房许多地方都用了蛟龙的装饰,笔墨纸砚都是上品,桌面上甚至还放了空白的折子帖。   若沈墨没有猜错,对方恐怕与上面那位有些血缘关系,是国戚,十之八/九还是个王爷之流。   猜到那人的身份,沈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戚云舒的脸。能和这样的人物有来往,戚云舒这生意也算是真的做得够大。   沈墨之前选择来戚家谋事时,考虑到的就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因为只有戚家这种一方龙头的存在,才有可能接触到更有权势的客人。   也只有与这种人搭上线,沈墨才有可能尽快拿回沈家木场,否则就凭普通人家给的那点手工费,就算给他三十年他也未必攒得齐足够买木场的钱。   更莫谈戚云舒现在丝毫没有卖掉木场的打算,他想要拿回木场,困难恐怕也不只是在钱。   沈墨猜到那人身份,却并未点破,他又看了一会儿后便与那下人说要回去。   这活沈墨不急,也急不来,他得细细想一想构图再说。   跟着那下人离开的路上,沈墨正琢磨着那桌椅图纸的事,注意力便被一旁传来的一阵琴声吸引。   那琴声悠扬曲调婉转,抚琴人哀思的情绪似乎也附在那曲调里,让人情不自禁身陷其中。   听着那声音,沈墨有些恍惚,那曲调哀思不提,琴这东西对沈墨来说本也少见。   沈墨原本的世界不说,到这之后他也还是第一次听人抚琴。   沈墨放慢了脚步细细的听着那琴声,直走到渐渐听不见那琴声的地方,他才颇有些遗憾的收回心思。   那琴该是梧桐料子做的,声音清脆,是块不错的老料子。   只可惜没办法拿在手里亲自敲上一敲看上一看,不然他连那料子的年份也定能判断出来。   沈墨跟着那下人到了门口,与那人说了要画图纸的事,又与那人约定后天同样的时间在门口等,沈墨才被他又用之前同样的方式送回了作坊大门前。   与那下人分开,沈墨一边琢磨图纸的事情,一边向着工坊走去。   路上,沈墨恍惚间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去,叫住他的人并不是余岩也不是熊雷,居然是戚云舒身旁那管家。   见对方向自己走来,沈墨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你找我有事?”沈墨不解。   他与这管家的交流不多,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仅限于见过几次面,沈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叫住他。   “沈公子,这边的生活还习惯吗?”管家来到沈墨面前,他冲沈墨抱拳一礼。   沈墨狐疑地点了点头,“多少已经习惯。”   那管家原本还准备与沈墨聊上几句拉拉关系再说,几句话出口,见沈墨眼中有疑惑浮现,他迟疑片刻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是这样的,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沈公子,不知道沈公子你现在方便不方便?”管家收了笑容后,脸上逐渐露出几分愁容。   “有什么事情你说。”沈墨心中隐有察觉,恐怕是关于戚云舒的事,只是沈墨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可问的,身为管家他肯定知道得比他多。   管家抬眸看了一眼四周,他们此刻正处于作坊大门与沈墨负责那工坊之间的路上,路上偶有行人。   “这边请。”管家张望一番后选定了不远处的一个仓库,他带着沈墨向那边走去,想要避开旁人。   沈墨跟上,很快两人便在仓库外无人的角落站定。   这仓库是用来堆放料子的,非常的大,也十分的安静。   因为这里面堆放的都是些木头,除了需要木头时才会有人过来,平日里是没什么人会往这边走的。   四周无人,管家脸上的犹豫和愁容越发明显,他道:“昨日里当家的来了这边,这件事情你可知?”   沈墨点头,余岩是跟他说过,但那时他们并未见面。   “昨日当家地回去时脸色就不对,进门之后更是就直接倒下了……”管家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脸色都变得发白。   昨天戚云舒回去时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进门后管家还来不及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便直接倒了下去。   戚云舒倒得突然,倒下后更是面露痛苦之色,额间也满是冷汗,管家立刻被吓坏了。   他连忙叫了人把戚云舒送回房间,又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戚云舒那种情况他一直都在怕会出事,如今他突然倒下,管家立刻就联想到一起。   大夫看诊完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戚云舒之所以会突然晕倒,确实是因为他肚里的孩子。   戚云舒似乎是受到刺激,情绪波动极大,心气有损,导致又动了胎气。   戚云舒的身体本就已经差到极点,稍有不慎就会出事,这状况下还出这种事情,大夫与管家两人立刻就白了脸。   那孩子生死不明,戚云舒身体又一天一天的被拖垮,早就经不起折腾,就算那孩子现在掉了,那也非得要了戚云舒半条命不可。   戚云舒倒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两人在一旁守了一夜,都不敢和眼。   到早上时戚云舒依旧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甚至还开始发起了高烧,身体也微有些抽搐。   戚云舒如此,管家与大夫越发担忧起来。   大夫开了退烧的药,管家熬了药,可是戚云舒却根本喝不下东西,就算强灌进去没多久就又会被全吐出来。   拖到中午时,戚云舒不再呕吐抽搐,但也彻底没了意识。   若说之前他还只是烧迷糊,那这下就是彻底的晕死了过去,任由管家怎么叫,任由那大夫用针灸都没用。   眼见着戚云舒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脸色与嘴唇也越发没了血色,早已经急红眼的管家狠了心,让那大夫开了打胎的药。   如今的状况他已经由不得戚云舒继续折腾折磨自己,再这么下去,戚云舒自己都会出事,到时候说不定就一尸两命。   管家狠了心,熬了药,与那大夫一起要给他灌了进去。   许是因为还有所意识,管家与大夫动手时,戚云舒却挣扎着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间看到管家蓄着泪水通红的眼,猜到管家手里头的药是打胎药,戚云舒疯了似地摔了药碗,然后又是一阵催吐。   戚云舒才从昏迷中清醒,身体本就虚,这一阵催吐下来他已不成人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管家哪里受得了,他红着眼眶上前帮忙。   看着戚云舒如此折腾自己,管家又劝又哄甚至出声哀求,可是沁园书却始终一言不发,只闭上眼静静听着。   戚云舒的性格管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那种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的固执性子,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管家才急。   那孩子毫无生气,戚云舒这样固执下去,到头来伤害的全都是自己。   折腾到下午,戚云舒身体实在撑不过去又睡过去,管家才有了空闲。   有了空闲,管家便来了这边。   戚云舒的意思非常明白,那孩子他绝不会打掉,管家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也只能来这边问问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戚云舒才如此。   那孩子从何而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管家至今不知道,但这一次,戚云舒却确实来了这边后才出事。   管家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自然,他略去了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只说是他操劳过度病倒。   话音落下,管家看向沈墨,“我知道昨天当家的是来找你的,余岩也说当家的来了作坊后他没有见过其他人……”   余岩告诉他,昨天戚云舒来了作坊后就问了沈墨的事情,知道沈墨不在他就一直在这边等着。   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余岩也不知道,只是两人似乎吵了架,沈墨态度一改之前。   管家语速放慢,他斟酌用词,“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我们昨天没有见面。”沈墨如实回答。   沈墨静静看着面前的管家,若是以前,听了这管家的话,他或许就信了。   如今知道戚云舒是因为打了胎,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才消瘦虚弱,沈墨眼底深处都凝聚出一层薄冰。   管家有些不信,能让戚云舒受那样刺激的人,必然不会是路上的行人。   管家犹豫片刻,他又问道:“是因为沈家和戚家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无论是戚云舒还是沈墨又或者他,之前都一直不曾提起,至少不曾拿到明面上来说。   只是不说,却并不代表不知道不记得。那件事情管家再清楚不过,他甚至亲眼见证。   沈墨眉头微皱,不喜欢这样被人怀疑的感觉,但他也并不准备解释。   见沈墨如此,管家却误会,他越发有些犹豫地说道:“少爷他很是喜欢你欣赏你……”   这一点管家最清楚不过,他一直跟在戚云舒身边,还从未见戚云舒对谁如此上心。   沈墨听着那一句喜欢欣赏,面色更是冷了几分,他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戚云舒对他喜欢或者欣赏。   若当真喜欢或者欣赏,为什么还要瞒着他拿掉孩子?哪怕是提前告诉他一句也好,好歹让他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但戚云舒这点权力都不给他,甚至在打掉他孩子时,还与他笑脸相对。   沈墨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但是想想戚云舒的态度,又没开口。   沈墨脸色不好,管家自然察觉。   他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冒犯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歉,“是我冒昧了,还请沈公子不要介意。”   与沈墨道歉完,管家又去了一趟余岩那边,始终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他往回走去。   戚云舒如今身边就他一个知情人,他若不在,戚云舒连喝口水都够不着。   管家紧赶着回去,心中却一直记念着沈墨的事情,之前余岩说沈墨和戚云舒吵架管家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沈墨这模样,管家想想却有些信了。   琢磨着沈墨态度的转变,再想想戚云舒去见沈墨后就倒下,管家步伐一顿,脸上流露出几分震惊之色。   管家回到院子时,戚云舒已经醒了,管家见状连忙去厨房要了些清淡的粥过来。   戚云舒并未吃下多少,小半碗不到他就放下了勺子。   管家难得的没劝,他把东西收走后回屋关上门,然后站到了戚云舒面前,“少爷,你老实告诉老奴一件事情。”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沈墨?”管家紧张地注视着戚云舒。   戚云舒闻言,身体轻轻颤了颤,他想要开口反驳,可喉咙却在他听到沈墨这名字的瞬间便干涩到发痛。   戚云舒沉默不语,一直盯着他眼睛看的管家倒吸一口冷气,他嘴唇也跟着开始颤抖起来,“那……你肚里的孩子也是沈墨的?”   戚云舒越发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喉间的苦涩已经蔓延到全身。   “你们这是……”管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沈家和戚家的事情他都知道,戚云舒自然不可能忘记,就这样,戚云舒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沈墨呢?   为什么偏偏就是沈墨?!   管家脑子里一片混乱,好片刻后他才缓过劲来,又问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墨与戚云舒也不像是曾经好过,至于管家之前曾猜测的那混人对戚云舒用强的事情,管家又觉得沈墨不是那样的人。   可若不是这样,那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戚云舒沙哑的声音在屋内传开,那声音沙哑虚弱得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是自己的。   “他不知道?”管家情不自禁拔高声音,“那现在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戚云舒都已经这般模样了,沈墨甚至都还不知道是因为他?   戚云舒看出管家的不能理解,他立刻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这怎么就能无关?”管家越发不能理解。   “这是我欠他的,是我欠沈家的。”戚云舒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也只是一场意外,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不是他的错。”   那天夜里是一场意外,他怀上孩子也是一场意外,甚至就连他会喜欢上沈墨也是意外。   而这一切与沈墨无关,是他擅自就喜欢上的,总不能叫沈墨来负责叫他也喜欢上他。   “可是……”管家闻言哑然,心中却越发难受,越发心疼戚云舒。   戚云舒喜欢上了沈墨,甚至连说都不敢说。   “没有可是。”戚云舒看向管家,“这件事情不许告诉他。”   若是让沈墨知道他连他的孩子都一并害死了……   只一想到这可能,戚云舒胸腔中便是一阵剧烈翻涌的血气与苦闷。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腹中才平息的疼痛却又开始复苏。   “少爷?”管家立刻发现不对,戚云舒已经捂着肚子,看样子是又犯了。   看着戚云舒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惨白,额上更是冒出一层冷汗,管家后悔起来。   他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他明知道戚云舒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居然还在这时候问这些话刺激他!   戚云舒抱着肚子蜷曲成一团低声哀吟起来,那熟悉的疼痛瞬间便吞噬他的理智,这次的感觉比以往更强烈,让戚云舒都在床上翻滚起来。   管家吓得夺门而出,连忙去找大夫。   作坊仓库一角,沈墨看着离开的管家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打胎的事情对戚云舒身体造成的影响不小,不然他也不会至今都未痊愈。   只是如此状况,沈墨也确实生不出几分心疼来。比起心疼怜惜,沈墨倒是越发有些难抑怒气。   片刻后,沈墨长长吐出一口气,最初得知这消息时心中的怒意已经逐渐散去,他如今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也已逐渐冷静。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戚云舒抱有仇人之外的想法,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沈墨收回看向管家背影的视线,提醒自己自己的目的,他来戚家就是为了拿回木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彻底冷静,沈墨向着余岩的小院走去。   沈墨到时余岩正在与人商谈,等了片刻等那人走掉,他才进门。   余岩见到沈墨笑了起来,“这倒是稀奇,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我这里,怎么,是缺东西了?”   沈墨刚来这里的时候,余岩还担心他能不能适应,也担心他能不能让工坊里那些人听他的话,但沈墨适应的能力出乎他预料的强。   沈墨很快便习惯了工坊的做事方式,那些人也很快便被沈墨收服,沈墨融入得太顺利,反倒是让被叮嘱多照顾他的余岩都有些失落。   “我想从这里调走。”沈墨开门见山。   余岩脸上的笑容僵住,“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从这里调到其它作坊去,你能帮这个忙吗?”沈墨询问。   “从这里调走,为什么?你现在干的不是好好的吗?”余岩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越发的不解起来,“还是说工坊里出了事?是有人找你麻烦?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不是这些原因。”沈墨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我想到离这边稍远一些的作坊去做事。”   余岩闻言瞬间明白过来,“是因为戚当家的?”   之前沈墨态度突然转变,第二天管家便找上门来询问是不是吵架,余岩很容易便联想到一起。   “你能帮忙吗?”沈墨问道。   做下这决定,沈墨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来戚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拿回木场,这一点无论他在哪个作坊都一样。   这边的作坊他与众人都已熟悉也有了单子,就这样走掉确实可惜,但是这里离戚家大院太近,他若一直在这里,总归会与戚云舒有所来往。   他现在主要的目的就是木场,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无法施展开手脚。   余岩见问不出原因,他思索片刻后道:“这件事情我无法做主,你如果去意已决,还是去找戚当家的当面说吧。”   “就算我去说,戚当家的最后也还是会知道的,而且也必须有他的首肯,你才能调走。”   沈墨闻言想了想,发现也是这么个理,他垂眸思索片刻后很快便拿定主意。   长痛不如短痛,这么拖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沈墨也相信戚云舒不会因此就把他驱逐出作坊,戚云舒是个彻底的合格的商人,他还有利用价值,如今这样合作的状态对大家都有好处,他不会放过。   心意已决,沈墨问了戚云舒在青城这边宅院的地址,出门寻去。   戚家在青城这边的院子只是一个供戚云舒临时休息的落脚处,并不如戚家大院那般大,看上去就像是个比普通宅院大一些的宅院。   沈墨到了门前敲了门,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下人模样的人出来,他认出沈墨,得知沈墨是找戚云舒有事,便指了方向让沈墨自己过去。   这边的院子不如戚家大院大,下人总共就才几个。   最近戚云舒身体一直不舒服,厨房那边就跟着一直在忙备热水与清粥小菜,戚云舒那屋子需要打扫,换下的衣物被褥也需要洗,众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沈墨得了方向,自己向着那边走去。   他到门前时,那屋子大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床上隐约有动静。   沈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人,这才抬手轻敲门框。   屋内床上的人听见了声音,但却根本没有理会,沈墨隐约之间倒是听见了一些痛苦呻/吟。   四周无人,大门敞开,床上的人好像又痛苦至极,沈墨犹豫片刻还是进门去。   进了屋,走得近了,沈墨才看见帘布后床上躺着的戚云舒如今的状况。   被子被踢到了地上,戚云舒整个人蜷曲成一团,他脸色惨白额头青筋却浮现,咬牙忍耐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狰狞。   沈墨刚刚在门口听见的那些痛苦低吟,便是从他牙关里挤出。   沈墨心中本有怒气萦绕,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调离,但此刻看着戚云舒那模样,沈墨却有些气不起来。   他的心情,并不是看见戚云舒自作自受后的解气,而是莫名的沉闷,戚云舒本可以不用如此。   就算他们确实是仇人的身份没错,可那孩子却是无辜的。   如果戚云舒不想养他可以带走,如果戚云舒不想生下来,他若意已决,沈墨自然不可能拿刀逼他,他或许也会妥协。   但无论如何,总归不是如今这样。戚云舒甚至都不曾告诉他。   沈墨长叹一声,他上前一步,捡起了地上的被褥,“管家呢?”   听见声音,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人的声音,戚云舒睁开眼抬起头来。   他视线已有些模糊,腹中不断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都恍惚,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沈墨,戚云舒愣了愣后竟就这样看傻了眼。   沈墨不会出现在这里,戚云舒自然明白,他只是没有想到他甚至会出现这种可笑的幻觉。   “我在问你话,照顾你的管家呢?”沈墨把被褥重新替戚云舒盖上。   戚云舒只穿着一层里衣,那衣服因为他一直痛苦地翻来覆去,早已经凌乱不堪,胸口的位置更是向旁边斜去,露出白皙的胸口来。   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瘦了很多,只单穿着一层里衣时看上去就更加明显。   突出的锁骨,凹陷的肩膀,再加上那削尖的下巴,惨白的脸色,痛到青紫的唇,凌乱漆黑的长发。   病态的虚弱让他没有了最初的英姿飒爽,反倒多了几分羸弱的病态美,让人有一种想要上前去抱住他的冲动。   沈墨一时间看的有些走神,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戚云舒也正盯着他看,也不知是被痛傻了还是怎么的,戚云舒神情恍惚有几分呆傻。   沈墨上前一步,他伸手探了探戚云舒的额头,一片滚烫,果然是烧傻了。   “是你。”戚云舒似是自言自语。   “我有事找你。”沈墨顿了顿,“我改天再来。”   话说完,沈墨给他捻好被角,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才转身,手却被拉住,戚云舒从床上探了起来,他神情慌乱无助地抓住沈墨的手,“你别走。”   戚云舒声音沙哑而虚弱,十分小声,如同蚊叫。   “我去叫人过来。”沈墨说着又要往门外走。他不懂医理,戚云舒如今的状况需要的是大夫。   “别走……”戚云舒见沈墨决意要走,连忙用力拉住了他。   见沈墨要走,戚云舒彻底慌了神,他试图下床但身上的疼痛却让他根本无法做到。   那种疼痛比以往都要强烈,痛得戚云舒都有几分想要发狠把肚子剖开看看的冲动。   他现在这一动,顿时就更痛了,痛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动作间怕沈墨要走,戚云舒又道:“别走。”他声音哽咽,近乎哀求。   听着戚云舒那声音,看着他如此模样,沈墨心中触动,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与戚云舒的关系是仇人,但为什么戚云舒却在哀求他留下,在难受痛苦?   戚云舒试图坐好,身体却向床前放的空地倒去。   沈墨见状连忙伸手捞住他,然后不等戚云舒反应便把他推回床上,并命令道:“先躺下。”   戚云舒本就不舒服,这么折腾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听到沈墨的命令,戚云舒连忙往后挪了挪,他乖乖的手脚并用的躺下,然后抬头望着沈墨,就如同等待夸奖的小孩。   沈墨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要说对戚云舒的感受,沈墨并不讨厌,若撇去沈家的事与孩子的事不提,单就沈墨自己的感觉来看,他甚至曾觉得戚云舒是个聊得来的人。   他并不讨厌与戚云舒的来往,不然也不会在做鲁班锁时,顺手就也替他做上一个。   沈墨不动,戚云舒却动了,他拉住沈墨就没放开的手动了动,拉得更紧了。   沈墨因为要扶他已经站到床边,这倒方便了戚云舒,他直接把沈墨的手抱紧怀中,似乎这样沈墨就不会走。   沈墨察觉到戚云舒的动作,他身体微微僵了僵。   戚云舒本就只穿着一层单衣,那衣服又散开了些,如今戚云舒抱着他的手,正好就抵在那胸口附近。   戚云舒自己还并未察觉,只是紧紧抱住沈墨的手不愿意放开,沈墨却无法忽视手背上传来的灼热触感。   沈墨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戚云舒却立刻就抱得更紧。戚云舒发着烧,身上的体温比沈墨高,那柔软滚烫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戚云舒是个双儿,就算他能扮作男人,但他到底是双儿的身子。   一个双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一幕要是让外人看见传了出去,那就是放浪是勾引人,量是给他有十张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沈墨试着动了动手,动作间他才发现从刚刚开始就没了反应的戚云舒已经睡了过去,他眼角带着几分湿润,面上的神色却缓和几分,似乎不再那么痛苦。   沈墨试图把手抽出来,戚云舒察觉立刻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抱着沈墨手的力气也紧了几分。   戚云舒整个人贴上来,他胸口的衣服也裂得更开,这几乎让沈墨的手背整个都贴在他胸口。   察觉到这状况,感觉着手背上肌肤相触的触感,沈墨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一拍,那种感觉很是怪异。   虽说沈墨已经接受这世上有双儿的存在,但他一直以来也都把双儿当作男人,只是会拉开些距离不会过分亲近。   但此刻,沈墨却突然意识到戚云舒是个双儿,而且还是个失身与他怀过他孩子的双儿。   若按照这里人的思维来算,戚云舒已经是他的人,他已经属于他,至少他的身子已经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凌晨四点,困成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iriya 2个;a阿vey伟、境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 66瓶;29135843 10瓶;老黄Y、源瞳 5瓶;谎言三叶草 2瓶;WindEMap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这是在吃醋?   戚云舒睡得很沉, 似乎是累极了。   沈墨站在一旁看着抱着自己手的戚云舒, 心情越发复杂,戚云舒抱得太紧, 就像是生怕他会丢下他走掉似的。   沈墨在床边坐下,他静静地看着戚云舒的睡颜。   戚云舒的头就靠在他的手肘边,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开,犹如化开的墨。   他脸色惨白,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肚子还在难受,但泛着青白的嘴角却微微勾起, 似乎遇到什么开心的好事。   沈墨以前从未如此仔细的打量过戚云舒, 也从未把他当做双儿去观察,如今细看,沈墨发现戚云舒身上其实挺多地方都与双儿相符。   戚云舒皮肤白皙而细腻,身形也并不是那种人高马大的类型,他整体骨架偏细, 特别是手腕与锁骨处那种感觉十分明显。   他卸去戚当家的外衣, 闭着眼蜷曲起来时,就跟只猫儿似的, 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沈墨并未去动戚云舒,他等戚云舒睡熟了,缓缓地把自己的手从戚云舒怀中抽了出来。   沈墨起身,站到床前。   床上,戚云舒似乎察觉到他的离去, 眉头聚拢,面露不安之色。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管家和那大夫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进门,见进屋里有人,两人都是一惊。发现站在屋里的人是沈墨后,管家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原本还颇为喜欢沈墨,觉得沈墨年少有为为人也讨他喜欢,他曾经还遗憾,还曾觉得若是沈墨和戚云舒能走到一起就好。   如今知道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沈墨的,管家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戚云舒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喜欢上沈墨,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他看着戚云舒长大自然是心疼戚云舒,但要说讨厌沈墨,他也没有理由。   “他怎么样了?”打破沉默的是大夫。   他放下药箱,走到床前,伸手去探戚云舒的脉搏。   “我来的时候他还醒着,刚刚才睡了过去。”沈墨退至一旁让开地方。   管家听说戚云舒是自己睡了过去,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能睡着就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   管家叹息一声,他对沈墨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公子,当家的身体不适无法招待了,你若是有事可以告诉我,等他清醒我代为转告。”   管家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沈墨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戚云舒,他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出门,管家关上房门,急匆匆地回到床前询问那大夫情况,“他怎么样了?”   大夫并未回答,他静静把脉,片刻后换了一只手,似乎有些不大确定,来回这么两趟后他才停下动作。   见大夫这副模样,管家急了,他离开的时候戚云舒痛得在床上打滚,那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   “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尽管说。”管家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他是看着戚云舒一天天瘦下去的,以前不知道原因,如今知道了,他心里也更加难受起来。   戚云舒是戚家老爷纳的双儿生的,因为是双儿身也因为他母父是双儿,所以他从一出生就不被喜欢。   偏他上面还有着三个备受宠爱的男儿身的哥哥,这也就让他在戚家越发没有存在感,形如透明。   当初戚老爷子在过年时带着全家人外出游玩,连他母父和当时的管家都带了去,却就是不曾带他。   戚云舒从小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他也明白自己不被喜欢,所以从来不曾吵闹。   大过年的被留下,他也乖乖的不曾闹,只在夜里偷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戚家的噩耗传来时,管家当时就懵了。原本戚家的下人以及那些亲戚涌进戚家大院哄抢时,管家都只来得及护着戚云舒。   也好在他们住的这院子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那些人来了两趟后就彻底没了兴趣。   戚家散了,戚家那些亲戚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戚家的作坊上,一个个的争得面红耳赤,戚家一家子的尸体却就那么摆在祠堂里发臭。   戚云舒那会儿才十三不满,哭红了眼睛哭沙哑了喉咙却毫无办法,只能一边看着那些人疯了似的争吵不休,一边担心害怕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是双儿,戚家原本待他虽然算不得好但也不曾饿着他,如今戚家没了,他变成孤身一人,一个无父无母的双儿日子会有难过煎熬自然不言而喻。   管家当时也慌了,那样的情况下他一个和戚家无亲无故的双儿下人根本说不上话,更没有办法为戚云舒保住哪怕一点家产。   后来在祠堂的恶臭都已经熏人时,戚老爷子曾经的友人找上门来,帮着筹了点钱好歹是把人葬了。   尸体下葬完,管家正不知如何是好,戚云舒却抹干净眼泪站到他面前,说要学习经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那会儿戚云舒才十三不到,还是个孩子,双儿的身子让他比同龄人都要矮瘦,再加上那哭红的眼睛沙哑的声音,管家当时也只是心疼才应下说会帮忙。   却不想戚云舒是当真。管家当时也无其它生路,只能随着他一搏。   戚云舒主动找了戚老爷子在世事曾经走得比较亲近的一些友人,腆着脸去求人,好歹是筹了些钱,然后便带着他开始四处奔波。   戚云舒那会儿还小,没人会跟个小孩谈生意,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按照戚云舒的意思代为出面去谈。   那时他们手上资金有限,也没有固定的销路,再加上两人都是双儿其中一个又还是小孩,很多事情不方便,几乎是寸步难行。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戚云舒却慢慢摸准了门路。戚云舒做生意的能耐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显现。   就这样,两人四处奔走摸爬滚打了一年,到年尾时才总算是攒了些钱。还了当初借的还剩了些,也算有了本钱。   那之后戚云舒的生意慢慢做大,虽然期间也不是没有吃过亏,但磕磕绊绊的下来到底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然后便是戚家那些亲戚的事,对那些人管家自然喜欢不到哪里去,他看着戚云舒一点一点拿回曾经属于戚家的东西,心中既是高兴又是难过。   外人都道戚云舒手段厉害,说他冷酷狠戾,却没一个人知道他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之后几年,戚家在业内的生意与地位逐渐稳定,管家慢慢的也就松了口气,他由衷的替戚云舒感到开心。   本来一切都好了,可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   管家看着在床上瘦得已经不成人形的戚云舒,哽咽着的喉咙都苦的发痛。戚云舒前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受这种苦?   管家声音都哽咽,那替戚云舒看诊的大夫神情间却有几分犹豫浮现,他看了看戚云舒又再次替他把了会脉,这才回头看向管家。   “情况有些奇怪。”大夫不是很能确定。   “怎么个奇怪法?”管家如今最听不得这种话,戚云舒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奇怪?   “他肚里那孩子好像还没死。”大夫看了一眼戚云舒肚子的位置。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定那孩子已经没了生气,已经是个死胎,他也曾多次劝戚云舒把那孩子打掉,如今他却说那孩子好像还没死,这根本就是自掌嘴巴。   大夫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到底还是个好大夫,并没有因为发现自己的诊断可能有错就隐瞒。   “你的意思是?”管家本来正伤心,听了那大夫的话,一时间连哽咽与难过都忘了。   “我之前为他把脉,他肚里那个一点动静都无。可刚刚我在替他把脉,却发现他脉相里那孩子好像并不是死胎。”大夫自己也不是很确定,那脉相实在太过微弱。   说是死而复生,倒更像是之前没死透,如今又缓过劲来,有力气折腾了,就可着劲的折腾,所以戚云舒刚刚才痛成那样。   管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   戚云舒一直不愿意打掉那孩子,他醒了若得知孩子可能还活着,他自然会开心。   他不用这样继续折腾自己,管家也替他开心,可这接下去怎么办?   戚云舒当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戚云舒是隐瞒了双儿的身子作男人在经商,他不可能挺着个大肚子四处去谈生意,这事想要隐瞒没那么容易。   生意上的事情不好处理,这养胎的地方也不好选,戚云舒总不能就待在一个无人的院子里,足不出户直到那孩子出生。   就算他能在里面呆半年,呆到那孩子出世,这孩子的来历又要怎么解释?   戚云舒消失半年,再出现时身边就多了个孩子,就算借口说是戚云舒身边的人给他生的,他也完全没有理由消失这么久,毕竟又不是他自己生。   众人又不傻,恐怕很快就都会往这方面想。   管家心事重重,那大夫迟疑片刻后去拿了药箱,道:“我先回家给他配一些新的药出来,具体情况还得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之前戚云舒吃的药现在已经不再适合,药方得改。   管家连忙送他出门,门打开,两人动作却全都一僵,沈墨竟还站在门外未走。   刚刚管家送他出门只送到门口,至于沈墨到底走没走管家也不知道,他那时候也没有心思去管。   看到沈墨,管家与大夫两人对视一眼演起了戏,一番交代后,大夫急匆匆地回去配药,管家则是不安地看着沈墨。   “沈公子这是还有什么事?”管家问道。   刚刚管家与那大夫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外面应该听不清,但那人是沈墨,管家立刻就有些慌了。   “他情况怎么样?”沈墨略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明显在惊慌的管家。   管家与那大夫在屋里说的话沈墨并没有听清,他只隐约听见什么有力气闹腾,什么又有了动静。   “还没醒,不过大夫说情况还好。”管家见沈墨好像并未察觉,忍不住松了口气。   沈墨点头,他本没听清楚屋里的对话,可如今见管家这副模样他反倒开始有些怀疑,一般来说打胎后孩子没了会这样?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消瘦虚弱得厉害,说他是因为打胎身体亏损沈墨能理解,可刚刚他却还一直捂着肚子叫痛,就和之前一样……   沈墨越过管家朝着屋里望了一眼,他心中有疑惑却并未再继续逗留下去。   他告辞,向着作坊走去。   一路上,沈墨都在想着这件事。   他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况且这整件事情说起来本就处处都奇怪,当初戚云舒与他树林相遇时的状况也是。   依他对戚云舒的了解,戚云舒并不是那种放浪的人,就算喝醉了酒也绝不会做出那种主动投怀入抱勾引人的事情。   但当时却确实是戚云舒主动,甚至还颇为热情磨人,这一点沈墨记忆深刻,即使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许多事情……   沈墨回了作坊,他交代了一番后,第二天便回了一趟小镇。   这还是沈墨离开之后第一次回来,重新回到镇上,沈墨立刻就找了之前那青楼里曾经见过的双儿。   见又是沈墨,那双儿立刻就防备起来。   沈墨却根本没与他客气,他深知对付什么人用什么办法,直接拿了之前他收钱的事情要挟,让那双儿说了当天楼里发生的事情。   那双儿不知沈墨为什么会对他们酒里加的助兴的东西有兴趣,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也答得爽快。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墨依旧留下一些碎银离去。   知道那天夜里戚云舒误饮下那酒的事情,沈墨确定戚云舒双儿的身份,也知道了那天夜里为什么会发生那荒唐的事情。   这解了沈墨心中的一个疑惑,也让事情变得越发板上钉钉,戚云舒就是那天夜里的人,他肚里曾经那孩子就是他的。   重新回到青城,他之前与那大宅院里的下人约定的时间到来,沈墨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工坊的单子上。   沈墨之前就已经把那红松木的桌椅图纸画好,这次他带了图纸与工具一起过去,准备开工。   依旧是之前那偏僻的小院,沈墨到了地方后放下东西,立刻就去看那些红松木。   红松木的尺寸他已大概有数,但要做成成品中间却还有好多工序,从最初的画图到最后的组装雕饰,最快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沈墨决定做的那桌椅,在雕饰方面沿用了之前的部分样式与类型,决定做成蛟龙的款式。   但是整个桌椅的部件与构造,沈墨却采用了榫卯的结构与一些他独有的手法。   红松木本少见珍贵,虽说这宅子的主人该是不缺钱,但沈墨还是选用了最能保持红松木完整的手法,这也算是对木料本身的尊重。   第一日,沈墨处理完所有料子,按照计划把它们裁成了方便使用的大小。   第二日,沈墨在木料上画出了那一套桌椅最为主要的桌案的图形,进行了一些加工处理。   第三日,沈墨开始处理那案桌的主要构件,把它们一一制作出来备用。同时也把几把椅子的图形画好。   之后几日,沈墨的工序一如之前枯燥而重复。   日复一日的独自一人在小院中作工,沈墨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倒是觉得轻松自在。   他前世虽然爱好木艺,但家境不算富裕的他,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兼顾工作来养活自己。   直到他后面逐渐能靠这东西吃上饭,他的时间才慢慢多了起来。   经历过早期那段艰苦的时间,沈墨更加珍惜这种能安安静静一心一意只为做一件东西的时光。   他每一个动作都尽善尽美也优雅而温柔,对于这一行的喜爱,都流露在神态动作间。   沈墨在小院中乒乒乓乓,稍远处的院子中偶尔也会传来一阵悠扬柔美的琴声,不过往往很快就会被沈墨锯子发出的声音打断。   如此折腾了几天,那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似乎是放弃与沈墨的锯子凿子对持。   沈墨并未怎么在意,但对方显然并不是如此。   就在沈墨的活快做完时,有天他隐约在门口方向察觉到视线,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闪过的背影。   沈墨离开时询问那下人,才知道那人是这宅子主人的孩子,只可惜是个双儿,所以一直被养在后院这边。   那人只言片语说得简单,沈墨听着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在这宅子里面来来往往这么多次,沈墨也大概摸清楚他做工的地方是整个宅院最偏僻的地方,那边少有人来往,安静,不会打扰到人。   那人只因为是双儿身,即使是王爷国戚之子,也毫无地位,甚至在自己家里都只能住在那种偏僻的地方。   沈墨忙于作工,青城另一边,戚家宅院里,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气色却是逐渐变好起来。   那天戚云舒一觉睡醒后,从管家与大夫口中得知那孩子的事,他长叹一声,强压下胸腔里又开始蔓延的苦闷与酸涩,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知道孩子可能还在,戚云舒连日里阴霾压抑的心情散去,他推掉了生意上的事情不再出门,闭门在家中调养身体。   戚云舒心情好了,能睡上觉,也多少能吃些东西,几日下来脸上倒也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戚云舒的状况好转,管家忧心忡忡间也跟着松了口气。他顾不上以后的事情与担忧,整日的围着戚云舒转,就想让戚云舒多吃些东西下去早一点养好身体。   戚云舒自己也有此意,沈墨都不想不做的他配合着多吃多睡,只差把自己当猪养。   戚云舒情况逐渐好转,但被他推掉的那些生意却逐渐累积,稍远些地方的还好,能用病作借口推掉,这近处的却推不掉。   余岩第三次来拜访后,管家实在无法,也只能带着他去见戚云舒。   余岩知道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好抱病在床,他来这里也着实是因为手上有推不掉的事情。   进门,余岩打量了一番戚云舒,见戚云舒气色逐渐好转,他松了口气。   “是有什么事情?”戚云舒在床上,他背后垫着一个柔软的靠背,整个人以最舒适的姿势半坐半躺着。   “是关于沈墨的事情。”余岩说道。   戚云舒呼吸一滞,片刻的僵硬后他放松身体,“他怎么了?”   “晋王爷前些日子不是点他名让他上府去做一套座椅?桌椅已经快要完成,但昨日王爷府那边却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还有其它单子想一起让沈墨做。”   “其它单子?”戚云舒略有些不解,他不解不是因为有其它单子,而是余岩居然因为这个来找他。   余岩管理这附近的大作坊也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一直处理的很好,像这种小事余岩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没必要特意来找他。   “王爷府那边追加了一架古琴,应该是做给王爷家的小双儿的。”   晋王爷家有个双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众人都不怎么关注罢了,毕竟只是个双儿。   “沈墨的意思呢?他如果愿意接手,那就让他去做,不用问我。”戚云舒道。   戚家大作坊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对王爷之流虽然有特殊待遇,但也要看工匠自己的想法,当然大多数工匠也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拧不清就是了。   戚云舒答得理所当然,余岩闻言却有些茫然不解了,他问道:“沈墨不是要调走?”   戚云舒闻言猛地回头朝着他看去,他原本逐渐养出几分血色的脸,也在那瞬间变得惨白。   戚云舒嘴唇轻颤,半天却没能发出一个音来。他握紧的手松开又握紧,直到被指尖刺破的掌心都痛得麻木。   沈墨要调走?   他要调到哪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戚云舒脑海中有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天沈墨对余岩说的话,他的事情沈墨不想知道,他们之间也本不是多好的关系。   戚云舒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不要为此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他的努力全都是枉然,那些话就如同铁锥般不断钻进他心里。   沈墨来戚家谋事本就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戚云舒也再清楚不过,如今沈墨要走他也找该料到,又有什么可惊讶?   想着沈墨那天脸上的冰冷,再想着余岩的话,戚云舒咬紧牙关,胸腔中却还是涌出一阵苦闷痛苦的情绪来。   戚云舒突然白了脸,余岩吓了一跳,“当家的你还不知道?可是那天沈墨问了我这边的地址,亲自过来与你说这件事情了啊?”   余岩还以为沈墨已经和戚云舒说好。作坊大师傅要调走是大事,他这边还有熊家的单子,需要时间准备。   戚云舒闻言,越发控制不住。   他死死咬住牙,血液的腥甜在他口中扩散,那份痛苦却如同鬼魅般凄厉地在他体内喧嚣,在他血管内沸腾。   因为孩子的事情,戚云舒最近这几日就如同在云端,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如今这一下却是直接从云端掉入谷底,摔得经脉经断骨肉成泥痛不欲生。   “当家的?”余岩犹豫要不要出门去叫管家,戚云舒的模样有些不对。   片刻后,戚云舒抬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他嘴上道:“继续。”   余岩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沉默片刻,这才重新找回思路,他道:“沈墨若调走,这单子的事情就麻烦。”   稍作停顿,余岩又接着道:“而且看样子王爷似乎对沈墨颇为满意,这次的单子说是加的单子,但却有几分想要让沈墨与他家那小双儿接触的意思……”   后面的话余岩并未挑明,但他也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晋王爷家有个小双儿,虽然因为不是男儿所以不怎么受待见,但到底也是王爷家的双儿,身体里也是流着国戚的血的。   他若许人,一般人自然配不上。但若要往好了说,双儿的身份本不受待见,就算说了朝中子弟,到头来也只不过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双儿。   但沈墨不同,沈墨虽然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但到底不是朝中的人。   若是许给沈墨,沈墨必然不敢亏待他,而且沈墨也会因此而受惠,算起来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余岩来这里请示戚云舒,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沈墨要调走,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   沈墨若能被相中那是他的福气,可是沈家和戚家那些事情,也让他不得不来向戚云舒报告一声。   余岩纠结的是沈家与戚家的事,戚云舒脑海中却全是余岩那句‘接触’。   他知道沈墨有本事,却没想到居然如此有本事,只不过是去王府做几天工,就被王府家双儿相中。   戚云舒扯起嘴角自嘲冷笑,可露出的笑容却如同哭一般难看不成形,他与沈墨终究是不可能。   也许他应该祝福沈墨才是,毕竟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能让沈墨离他的目的更进一步。   思及至此,戚云舒闭上眼,他此刻那满心酸涩嫉妒与痛苦的模样,丑陋可笑得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去与他说,让他明日来见我,这些我会跟他说清楚。”戚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徒劳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已经崩溃的情绪,至少沈墨的孩子他要保住,这也已经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从余岩口中知道戚云舒要见自己时,沈墨略有些惊讶。   自从那日从小镇回来后沈墨就一直忙着做事,一直未曾见到戚云舒,如今要去见他,沈墨自然又忍不住想起那些事情。   沈墨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宅院,再次过来他熟门熟路,在门口与开门的下人打了招呼后,便径直向着庆云叔住的院子走去。   沈墨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是他从晋王府离开后。   戚云舒正坐在床上吃东西,他动作很慢,咀嚼得很是仔细,但看在沈墨眼里却有几分难以下咽的感觉。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气色好了些,脸上看着有了点肉,可这依旧无法掩饰他脸上的病态与惨白。   “坐。”戚云舒见沈墨来了,抬手指了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凳子。   沈墨走了过去坐下,动作间他注意着戚云舒面前摆放着的东西,那只是一些清粥小菜。   这些对于一个刚刚打胎完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清淡也营养不够。   戚云舒又喝了一口粥,有些痛苦地咽下后,这才让管家把东西拿走。   吃完东西,戚云舒漱了口,看向沈墨。   沈墨应该是才从晋王府回来,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工服,袖口处也带着一点木屑。   这些并没有让他变得狼狈,他身上那淡淡的木香,反倒是让戚云舒有些喜欢。   “听说你想要调走,想好了要调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戚云舒把自己早就已经排练好的话说出口。   这话他早已在心里排练许多次,可话出口时,声音中却还是不禁带了几分颤抖。   好在他最近一段时间声音沙哑,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这么想着戚云舒自暴自弃,脸上的笑容也更浓几分。   沈墨倒是真没想到戚云舒找他来这里居然是为了说这个,但想想也明白,他要走余岩这边自然要提前做打算。   “我之前确实有这考虑,但现在已经改变主意,暂时不准备调走。”沈墨道。   他原本确实是准备调走,离得越远越好,但如今他心中依旧有疑惑不曾解开,而且戚云舒如今的模样也有些奇怪。   以他与戚云舒的关系,若他当真现在调走,有些事情怕是再没机会弄个明白。可有些事情沈墨必须弄个明白。   “不走?”戚云舒先是一喜,随即又重新跌回谷底,“你消息倒是知道得快。”   戚云舒没想到沈墨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晋王府的事情,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快就做了决定。不过沈墨素来聪明,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为有利也不足为奇。   戚云舒垂眸,借以掩去眼底深处支离破碎的自嘲与痛苦。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带着淡笑。   他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他应该祝福沈墨,毕竟这是一件好事。   “什么?”沈墨莫名其妙,“什么消息?”   “晋王府的事情我不会阻拦你,也祝福……”戚云舒放轻语调,可那句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戚云舒如此,沈墨却是越加莫名其妙,“晋王府出什么事了你要祝福我?”   是因为那套桌椅的事?沈墨倒是对那套桌椅颇为自信,可是也没有到需要戚云舒叫他过来恭贺祝福的程度。   “晋王府加单,让你去帮王府里那小双儿做琴。”戚云舒顿了顿,忍不住道:“我本还以为你不喜欢双儿。”   戚云舒看向沈墨,他只觉可笑,事到如今沈墨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笑完沈墨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戚云舒心中又是一阵拧痛,他又何尝不是?   我本还以为你不喜欢双儿?   事到如今他与沈墨说这个做什么,沈墨喜欢不喜欢双儿都与他无关,就算沈墨喜欢双儿,那人也绝不会是他。   就算他能忘了他和沈墨是仇人的关系,沈墨也不可能忘掉。   沈墨皱眉,戚云舒疯了还是傻了?   “你难道不是因为他留下的吗?”戚云舒浅笑。   “谁?”   “晋王府那小双儿,晋王府都已经把单子下到我这里来了。”戚云舒笑得牵强。   “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因为他留下来?”沈墨有些明白过来,戚云舒以为他不再想调走是因为那双儿?   他与那人甚至连面都没正式见过,他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他又为什么要因为那人留下?   “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双儿?”沈墨眉头轻蹙。   在这世界,双儿确实地位低微,但这并不代表他也能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至于喜欢不喜欢沈墨倒还真说不上,他没有理由去讨厌双儿,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喜欢上。   比起喜欢又或者讨厌,沈墨心里同情的份量倒是更多些,但也仅止于此。   他没有能力去改变这整个世界对于双儿地看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是管好自己,不去因为双儿这个身份而伤害。   戚云舒被沈墨问得愣住,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沈墨还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沈墨那一句反问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不喜欢双儿吗?不然之前为何满脸冷漠嘲讽?   “你不讨厌双儿?”戚云舒怔怔地问道,他已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一直以为沈墨不喜欢双儿,不只是他,连他肚里的孩子也是。   “我为什么要讨厌?”沈墨反问。   戚云舒哑然,片刻后他又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如果你的孩子是个双儿,你也会喜欢吗?”   沈墨眉头微皱,他再次反问:“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会不喜欢?”   只因为那孩子是双儿,不是男子,所以他就不会喜欢?凭什么又为什么?   都是他的孩子,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不同,他为什么要去讨厌其中一个?   沈墨心中正隐怒,便猛然间反应过来,难道戚云舒擅自打掉那孩子是因为觉得他不会喜欢双儿?   察觉到这可能性,沈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就如同一把直直的冰刃刺向戚云舒。   戚云舒自己就是个双儿,为什么却可以因为这样荒唐的原因,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戚云舒并未察觉,他神情呆滞地望着面前似乎有些生气的沈墨,沈墨不讨厌双儿?   那瞬间戚云舒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越来越响,震得他耳膜都嗡嗡作响。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戚云舒不语,沈墨却在沉默当中联系戚云舒之前说的话,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戚云舒今天特意叫他来这里,还说什么祝福不阻拦的,是因为误会他对晋王府里的小双儿有意,以为他不再调走是因为那双儿?   双儿,祝福,再加上那个什么‘本以为你不喜欢双儿’的话题,沈墨莫名想到一种可能。   沈墨打量着面前的戚云舒,他若有所思,片刻后在戚云舒逐渐回神时,他问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如果不是吃醋,戚云舒作什么一副可疑的刻意的故作大度的模样?   戚云舒两只眼睛瞪大,他怔怔地看向沈墨,一张脸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   被沈墨如此突兀直白的点破心思,故作镇定的戚云舒浑身都开始滚烫,脑子里更是如同烧开了的开水般沸腾不停。   他想要移开视线,他知道他不能再与沈墨继续对视,可他的眼睛却像是在沈墨脸上生了根,他根本无法做到。   “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戚云舒窘迫的僵在原地,放在一旁的手都不禁拽紧被褥。   沈墨把戚云舒所有的表情与小动作都尽收眼底,也包括他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慌乱。   话音落下,不等沈墨开口,戚云舒就又赶紧说道:“我一个大男人,干吗要吃一个小双儿的醋?”   说话间,戚云舒还把胸口往前挺了挺,似乎要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沈墨挑眉,大男人?   沈墨停在戚云舒脸上的视线下移,落在戚云舒挺起的胸口上。   略显清瘦的身板,过分白皙细腻的皮肤,再加上那张胀得通红却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好看的脸。   他原本还不觉得,如今却是怎么看戚云舒都像个双儿。虽说双儿在沈墨看来也是男人,不过在戚云舒身上,沈墨却逐渐发现些不同。   事到如今,沈墨也已经无法只把他当作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我怎么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吃一个小双儿的醋?”沈墨向后靠去靠在了椅背上,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没吃醋你慌什么?”   戚云舒一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慌张的模样已经暴露,他眼睛瞪圆,半晌说不出话来。   比起心中的慌乱,戚云舒倒是觉得面上烧得更慌,在沈墨面前,他有一种无从遁形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又码字到四点,可怕==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dEMaple 3个;不忘初心£琴帝、Jessica、莫西瓜、境弥、月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平陆成江 10瓶;老黄Y 5瓶;番茄蛋汤 4瓶;浪里个浪、你好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孩子还在?   戚云舒见沈墨看着自己不说话, 他越发有几分不自在, 沈墨那双眼仿佛什么都能看透。   “那古琴的单子你接吗?”戚云舒僵硬的转移话题,他微垂眸, 借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慌乱。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沈墨挑眉。   “不是。”戚云舒故作镇定,“我找你来本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戚云舒面上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沈墨却根本不信他的话,这平日里看着倒挺精明的人,如今撒出的谎却十分的蹩脚。   戚云舒被他看得有些狼狈,只得顶着沈墨的打量又道:“那人的身份我想你也应该有所察觉,这单子你若不想接我也不勉强, 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戚云舒之前根本未曾想过这些, 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沈墨的身上,如今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说这些,但逐渐冷静下来的他脑子倒是越发清明。   这件事情若沈墨当真要拒绝倒也不是拒绝不掉,不过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恐怕没那么容易。   谈及正事, 沈墨沉思片刻, 道:“自然是要接。”   沈墨来戚家大作坊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触这些人,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这一行里站稳脚, 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浪费。   沈墨目的明确,戚云舒闻言,虽已明白沈墨还不明白晋王府那小双儿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在意。   沈墨之前是不知道晋王府的事情, 如今却已经知道。   “既然你有意做,那我就让余岩去回话。”戚云舒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说道。   话音落,戚云舒再看向沈墨时,眼中也已多了几分探究与打量。   古琴虽说也是以木艺为基础,但它却于普通的木艺家具截然不同。   这一类的乐器大多都与普通的木匠区分开,因为它不只是需要做出一个形状,还需要考虑到共振箱发出的音色好坏,这已经超出木匠的范围。   戚云舒倒是真没想到沈墨连这都会,他也越发好奇沈墨还会些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戚云舒眼神不由温柔几分,沈墨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不停地给他惊喜,让他一次次觉得意外。   古琴的事情定下,戚云舒又大概于沈墨说了一下那晋王府的事情,便让管家送他出门。   沈墨离开宅院,一边想着那晋王府的事情一边往大作坊那边走,走到半路才突然察觉自己似乎被戚云舒带着走偏话题。   夜色下,街道上,沈墨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想了想之后微微摇头,继续往作坊的方向走去。   工坊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着赶做熊家的那食盒单子,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如今也已经进行到尾声。   夜里,工匠们都休息,工坊空空荡荡。   沈墨直接推门而入,他本以为工坊应该已经空无一人,进去后却发现熊雷还在里屋那边忙碌。   “还没走?”沈墨走上前去。   自从熊雷开始跟着他之后,他就时常往这边跑,特别是在沈墨把鲁班锁交给他后,他跑的就更加勤快了。   “您来的正好。”熊雷见到沈墨,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他连忙把自己刚刚正在打磨的一样东西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那是一个类似于桌角的木制构件,看到那东西沈墨才想起来之前交流会的时候,他曾经让熊雷试着想解决方法。   交流会回来之后,沈墨就因为戚云舒和晋王府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到忘了这回事。   沈墨拿了东西到一旁烛灯下,对着光看了起来。   熊雷制作出来的这桌角,沿用的是沈墨之前在交流会时曾经做过的契钉榫的结构,具体的细节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利用契钉榫的结构把三块木板卡在一起的方式。   沈墨打量着那桌角,候在一旁的熊雷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脸上尽是紧张之色。   沈墨之前在交流会时做出的那契钉榫看似简单,老行家一看就明白原理。   但真的轮到熊雷自己做的时候,只不过从两块木头变成三块木头,熊雷却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总算是想出这结构。   就这,都还是在他又回头去研究过那契钉榫与鲁班锁之后才想出来的。   熊雷紧张不已,一旁沈墨看完那结构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基本上契钉榫的结构你已经掌握。”   熊雷松了口气,随即一颗心又高高悬起,沈墨说的只是还不错,并不是完美。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熊雷问道。   沈墨早已经想到他会有这一问,所以他放下熊雷的东西后,直接便走到一旁拿出他早已经准备好的两样东西。   那是两个早就已经做好的桌角。从外表来看,与熊雷做的差异颇大。   熊雷制作的那桌角为了能够用上契钉榫,三块料子都动了好些手脚,看着颇为复杂费力。   沈墨拿出来的两个桌角,光从外表来看却极为简单。   沈墨并未卖关子,他直接变成一旁拿了锤子过来敲打起来,把那两个桌角都卸开,让熊雷去看其中的构造。   沈墨这桌角用的是粽角榫的结构方式,它看似与之前的契钉榫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之前那契钉榫,是用单独制作的小木棍来作锁匙固定住其它两块木头,这粽角榫却是三块都互相牵制。两者类似却又不同,是变化了。   熊雷拿着那粽角榫很快便陷入沉思,因为之前的契钉榫有自己仔细思考过,如今看到这两样东西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其原理。   也正是因为明白,看出沈墨拿出的这粽角榫比他制作的要简单牢固得多,他才更是陷入沉思,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想到?   熊雷正沉思,一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咔嚓声响,熊雷回头看去,只见他之前给沈墨的那契钉榫已经被沈墨砸坏。   沈墨砸完东西直接便往一旁废料堆里扔,熊雷心疼不已,那东西虽然不如沈墨拿出来的好,但也是他想了时日才想出来的,如今沈墨却说砸就砸。   熊雷诧异地看了沈墨两眼,见沈墨不像是在生气,他忍不住道:“您这是?”   被询问,沈墨先是疑惑地看着熊雷,随即才反应过来熊雷得意思。   沈墨看了看已经被他砸坏的那契钉榫,又看了看熊雷,“那东西你还要?”   无论是多好的料子,只要是做坏了就顺手便砸了,这是沈墨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沈墨给自己的警示。   就如同烧窑瓷器,每一批瓷器出窑,烧窑的师傅都会立刻检查,并且把有瑕疵的瓷器当场摔坏。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防止次品流入市场砸了招牌,二也是为了警醒自己。   沈墨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一样,如果抱着做坏了就重做,大不了多做几次的无所谓的心态,那他永远都无法进步。   所以沈墨从接触这一行开始便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无论是多好的料子制作的,过程又多么艰苦费时,只要东西做得不好就立刻砸了。   一开始沈墨也心疼过犹豫过,特别是在难得到手一些好料子却被他不小心糟蹋了的情况下,他也想过留下来改一改可以做成其它小样,不过他到底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这种习惯也确实带给沈墨莫大的好处,这种警示压力下,如今沈墨做的活出错的概率几乎小到可以忽略。   他裁出来的板料,就算在不用直尺测量的情况下也几乎没什么误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句精准。   之前与黄鹤赌手时便是如此,在外人看来他的动作慢吞吞的,令人都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生怕他来不及。   可事实上,他的时间却还有闲余,因为他不用像黄鹤那样锯完刨,一刨就是大半天。他裁出来的料子几乎都是只要修一修便可以用。   工坊内,熊雷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那被沈墨砸掉的契钉榫,最终还是一咬牙狠了心没说什么。   仔细想来那东西也确实有问题,他为了能够让三块木头结合,在一起在上面动了很多手脚,导致结合的部分本身已经变得十分薄,根本承受不住什么力。   “对了,这些也一并给你。”沈墨走到一旁拿出一个小木盒,那盒子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这段时间沈墨抽空做出来的鲁班锁。   鲁班锁的样式有非常多种,沈墨做的是一些结构不重复的。   鲁班锁对于学习榫卯与木艺非常有帮助,若是能把这研究透彻,那也已经算是学透一半。   熊雷的天赋还算不错,再加上他入行已久有经验又愿意钻研,沈墨不需要从基础开始教,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点拨点拨,教得也颇为轻松。   熊雷得到新的鲁班锁,立刻顾不上他那被砸掉的契钉榫,连忙抱过去看了起来。   熊雷得了新的粽角榫与鲁班锁,接下去两天时间都没见到人影,似乎是沉浸其中。   沈墨这边最近一段时间也忙,之前他做的那一套桌椅已经到了最后收工的阶段。   桌椅的样式都已经做完,沈墨组装检查完后,上了漆,只等着它彻底干透便可以交工。   期间沈墨也见到了戚云舒说的那小双儿,那小双儿比沈墨要年轻两岁,模样端正,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温柔的气质。   见到那小双儿,沈墨并不曾主动亲近,也不曾故意疏离,询问完他关于那古琴的一些要求后,沈墨照例早早回去构思图纸。   古琴的制作不比普通的家具,要考虑到的问题更多,甚至就连材料都必须是专门用来制作古琴的。   古琴常用的材料大多都是音色更为清脆悦耳的,例如紫檀木、黄花梨木、老红木之类。此外也还可以用酸枝木、楠木等,不过音色就不如前面那些了。   除了材料的选择,料子本身的音色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想要制作一把上好的古琴,木匠甚至需要听无数块料子的声音,然后从其中选择最合适的一块。   这是个复杂且十分考究能耐的步骤,若是没选好,做出来的琴声音便会有杂音又或者不纯。   沈墨一路思索着琴的事,回到工坊,沈墨进门,直到走进里间他才发现屋里坐满了人。   他那不大的里间,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张茶几以及几张板凳,旁边围着了一圈熟人。   自从鲁班锁之后就已不见许久的贾老,之前曾经在交流会有过一面之缘的古明安,还有当时同在的老者之一,以及熊雷、戚云舒。   有贾老与古明安等人在,熊雷立刻没了存在感,乖乖的靠边坐。   熊雷本身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又圆润,此刻缩着肚子乖乖坐在角落,就像是受了为的小媳妇似的,那模样看上去有几分让人哭笑不得。   沈墨进门见到这一屋子的人愣了愣,他看了众人一圈,视线最终落在戚云舒身上。   只小几日不见,戚云舒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原本看着病怏怏的他如今已经有了几分精神,虽然依旧消瘦。   戚云舒抬头看了过来,与沈墨视线对上后他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茶杯。   与沈墨视线对上,戚云舒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他有些无措地转动手中的茶杯,不敢抬头去看沈墨脸上的神情。   他与沈墨本不是多好的关系,这话他是从沈墨口中亲耳听到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来了这边。   戚云舒怕自己抬头,看见的便是沈墨眉头深皱目露厌烦不耐的一幕。   他与沈墨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已经知道,可沈墨已经住进他心里。   “你可算是回来了。”贾老最先开口,他已经在这边等了半天,茶都已经喝了好几壶。   也是这时沈墨才注意到,就在众人中间的那茶几上摆放着的,是他之前给熊雷的那些鲁班锁。   那些鲁班锁之前就已经被熊雷拆开,现在只是一堆木头棍子,零零碎碎的散了一桌,好些甚至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零件。   沈墨回头看向熊雷,缩在角落的熊雷立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熊雷带着这些东西过来,本来是准备让沈墨组装给他看一次的,可到了这里之后却遇见了古明安他们。   几人知道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沈墨做的,便想着向他讨了去看看,熊雷也不好拒绝,只好把东西给了几人。   古明安与那老者熊雷也认识,两人也算是名气不输给贾老的大人物了。   特别是古明安,作为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如今可谓名声大噪,熊雷想要不认识都不行。   沈墨收回视线,他看向几人,“几位有事?”   贾老和戚云舒不说,他和古明安两人并不熟,更加没什么交情。   “正好在这附近,听说你在这边做事就过来看看。”古明安笑着解释。   他对沈墨的事情颇为关心,因为沈墨与他年纪相当,也因为沈墨之前在交流会时拿出的那契钉榫和在他面前做的暗哨。   说话间,古明安又看向放在桌上的那些已经被拆开的鲁班锁,他眼神变得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听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沈墨点点头,他走上前去拿了桌上一个被拆开的鲁班锁,开始组装。   看见沈墨的动作,一旁几人连同熊雷再累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双手,直到那鲁班所在他手中组装好。   这东西就是个玩具,是基础中的基础,在这屋里的几人却都是业内的行家人物,看着沈墨把东西组装上一次后众人立刻就记住。   组装完,沈墨把手中的那鲁班锁递到了古明安的面前,他道:“只不过是些玩具,若是你们喜欢,也可以送你们一份。”   “此话当真?”古明安声音都有些激动起来。   沈墨回来之前,众人就已经拿着这些东西研究了近一下午,他们自然已经看出这东西的有趣之处。   这样的东西,古明安本以为看看就已经是赚到,却没想沈墨居然如此大方。   “自然当真。”沈墨点头。   这东西本就只是玩具,虽说其中蕴含榫卯以及一些木艺原理,但归根到底都只是一些非常基础的东西。   如果仅仅是因为被别人学了这些基础的东西,沈墨就再拿不出新东西,那他也不过如此了。   况且比起把东西藏起来孤芳自赏,沈墨到更希望这些能够受到重视能够被接受,能被传承下去。   沈墨这边话音才落,贾老便忍不住了,他嚎叫出声,“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愿意给我?”   贾老两只眼睛瞪得老圆,为这事儿他都纠结了好久了,甚至是茶不思饭不想。   他是真把这东西当成沈墨门派内传的东西了,都已经在犹豫要不要舍下老脸来找沈墨拜个师什么的,结果沈墨却告诉他这不过就是些玩具,而且就当着他的面轻易送给别人。   贾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沈墨闻言看向他,他眨巴眨巴眼睛,无声转过头去不看贾老。   “不过这东西的制作需要些时间,可能没有这么快就做好。”沈墨与古明安还有古明安身旁那老者说话。   “不要无视我!”贾老见沈墨无视他,被噎得没了脾气。   他是已经彻底看透,沈墨这家伙面上看着倒是一本正经,实际上就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蛋,他明明知道他想要这东西却偏就不给他。   沈墨继续无视于他,他又拿了桌上其它已经被拆开的鲁班锁组装起来,一边动作,他也一边与几人介绍那鲁班锁的名字。   贾老见了,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可他又拿沈墨没有办法,沈墨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他只得暗自咬牙切齿。   咬牙切齿间,他两只眼睛还死死盯着沈墨手上的动作,生怕错过什么没看到。   见沈墨故意逗弄贾老,把贾老气得不行,戚云舒不禁笑出声来,沈墨这恶劣的一面倒也有意思得紧。   沈墨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万事皆有把握的模样,让人自心底里正视他,在了解后也好奇于他,但如今这一幕却更叫人亲近。   沈墨听见笑声看向戚云舒,见戚云舒眉开眼笑,他又看向他面前摆放着的一个组装好了的鲁班锁,那鲁班锁是沈墨之前送给戚云舒的那个。   “如何?”戚云舒眼中笑意更甚,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期待。   “你自己组装好的?”沈墨伸手拿了东西过来。   那鲁班锁的结构都已经变得有些松,不如一开始的紧凑,看得出来是经过无数次重组拆卸后造成。   “自然。”戚云舒含笑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自信骄傲,“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困难,但只要弄明白原理就变得简单了。”   戚云舒能把戚家生意做到如今的程度,很大程度也说明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   “你很聪明。”沈墨由衷赞赏。   鲁班锁虽然只是基础的东西,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也是个并不容易解开的迷题。至少当初熊雷就未曾解开,是沈墨又在他面前组装了一次之后他才记住。   而戚云舒,沈墨自打把这东西给他就一次都未在他面前组装。   也就是说,戚云舒是凭借着最开始看过的印象,在没有其它参照物的情况下自己琢磨出来的。   本来正笑着的戚云舒被沈墨如此直白的夸奖,脸上笑容更甚,“怎么样,我够不够资格做你徒弟?”   “你要做我徒弟?”沈墨挑眉。   “不可以?”戚云舒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对上,沈墨惊讶,戚云舒却有了几分想要避开的冲动,他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他与沈墨是仇人,沈墨怎么会把这些吃饭的本事教他?   他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奢求什么,就像如今这样就挺好,至少在沈墨拿回木场之前他们还能时常见到。   无声对视片刻,戚云舒收回视线,他拿了桌上的茶杯轻抿,本想借以掩饰尴尬与慌乱,却不想半天都没喝到东西。   他朝茶杯中看去,才发现杯中已空。   “那先叫声师傅来听听。”沈墨道。   戚云舒一脸诧异地抬头,却在沈墨的眼中看到几分戏谑与笑意。   沈墨拿了茶壶替他把茶杯满上,同时说道:“想要做我徒弟可不容易。”   “我要是叫了,你就收我?”   “可以考虑。”   戚云舒不信,但不可否认那瞬间他心跳都快了一拍,为沈墨眼中的戏谑与笑意。   “你在收徒?”一旁古明安听了两人的对话问道。   他们这一行很多人都会收徒,收徒能把他们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累积的东西传承下去,也能在做活的时候多个帮手。   但是大多数收徒的人都是在有一定年龄之后,沈墨这年纪轻轻就开始收徒的古明安倒还真未见过,至少他自己就还未未曾收徒。   “是在收。想来诸位也发现我学的东西与诸位的略有些不同,原本我这一门也是门徒兴旺,但如今却已只剩我一人,若再敝帚自珍,恐怕就当真要失传了。”沈墨直言不讳。   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下来,沈墨说的这情况其实不少见,很多门派与手艺也都是这样慢慢的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见气氛朝着压抑沉闷的方向转,戚云舒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的天色,算了算时间,主动提议道:“诸位既然都来了,不如由我做东,一起去吃个饭?”   被戚云舒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此刻已经是夜里。   几人四顾,见外面那些工匠都已经回去休息,又出门看了看天色,众人跟着戚云舒一起离开大作坊,向着街上走去。   此时天色已黑,街道上点起灯笼,来往人影摇曳,倒也颇为热闹。   这里有戚家大作坊,又离戚家大院不算太远,戚云舒时常来这边谈生意。   这青城戚云舒挺熟,没多久就带着众人到了一家酒楼饭馆面前。戚云舒进门交代一番后,熟门熟路的带着几人上了二楼雅间。   此时正是饭点,楼上楼下甚至连街道上都透着一股饭香,几人进屋坐下,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一时间也都有些饿了。   店家菜上的很快,没多久桌上便摆满碗碟,几人寒暄一番,纷纷动筷。   饭桌上,几人也聊了起来。   “下一次的交流会你去吗?”古明安坐在沈墨对面。   “是什么时候?”   “时间都在月初,只不过每一次交流会举办的地点都不同。每到一个地方都是由当地的人找地方和作安排,每次去的人也多少有些不同。”古明安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交流会确实就只是个交流会,不像戚家鉴定会还掺杂着一些其它东西,这交流会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讨论问题与解决问题。   交流会举办的地点一直四处变动,这一次在青城举办,下一次就要去隔壁贾老所在的城市了。   听说要到其它城市,沈墨有些犹豫。   他最近正忙,实在走不开,但那交流会也确实有意思,他也有些舍不得。   古明安见沈墨迟疑,他与旁边那老者对视一眼,两人似乎交流了什么,然后才又道:“其实我们这一次来找你,为的就是这件事情,我们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去。”   听古明安提起这事,一旁的贾老也放下了筷子,他脸上是难得的正经之色。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沈墨询问。   “你最近一直在忙着那桌椅的事,所以可能不知道,最近另外两边闹得厉害,而且都已经闹到我们这边来了。”熊雷道,他在看到贾老他们找上沈墨时就已经猜到几分原因。   沈墨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两边三边的?   “你连这都不知道?”贾老诧异,他有时候都觉得沈墨奇怪,明明有着这样高超的本领,却连一些业内人尽皆知的事情都不知道。   熊雷看了一眼正垂眸吃着东西似乎不准备开口的戚云舒,他代为解释道:“戚家在我们这一方算是标杆是龙头,但出了我们这一方,情况就不同了。”   “目前业内算得上是龙头存在的一共有四家,戚家、钱家、冯家、丁家,其中又以冯家为首,丁家最弱。基本来说,咱们这一行的兴衰也和这差不多。”   木匠这一行分布得也挺广,基本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都或多或少有几个,毕竟家居日用和这行脱不了关系。   人多了,自然就建立起了流派,流派再往上便是地域。   地域不同,气候不同,四大家各自经营的木场的料子或多或少都有不同,木匠做工用的手法自然也各不相同。   有不同,肯定就有对比有高低有纷争。   从什么时候起的众人不知道,反正他们入行以来便一直是这样。四大家是生意上的争执,木匠则是手艺上的比试。   为了面子也好为了争口气也罢,平日里大家基本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不过一般来说也仅止于此,大家互相看不上,但也不曾真打起来。   可就在前段时间,冯家所在那一方却有人闹事,欺负到他们脑袋上来了。   事情的起因要说起来和贾老还有些关系,贾老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曾经格外风光,甚至连当时的皇帝老儿都亲自来请过他。   但人终有老的时候,贾老如今早已不如当年,他早已经退居二线,如今甚至都不接活,只是以周转倒卖料子为生。   贾老不再接活,可这宫里头的活儿却还得有人去做。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宫里头专人负责安排,外面的也就看个热闹。   若能被上头的人看上请去做活,那也算是风光了长了面子,不过这种事情素来强求不来。   前一段时间,冯家所在的那一边就有人被请去做活,可那人去做活也就算了,回来之后居然就把贾老当年的活说得一文不值。   不只是贾老,对方还把他们这一方的木匠都说的十分难听,说是他们这一方做活就跟玩似的,粗糙不说,手艺连他们那边百分之一都不及。   这事情一传开,两边的人立刻就争执起来,仅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人尽皆知的事情。   事情闹大,自然就有人站出来说话。   他们这边不服,要个公道,冯家那一方的却是气势嚣张,根本不惧,所以闹来闹去两方便约了时间比上一场,到底谁厉害比赛场上见分晓。   关于这比赛,现在外面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就连一些外行人都知道,可就这样沈墨却不知情,所以古明安几人知道了才惊讶。   “那群家伙就是满嘴胡言欠教训。”熊雷说到火大处,他看向一旁的戚云舒。   戚云舒本正小口小口认真地吃着东西,见被熊雷看到,他才停下筷子。   戚云舒作为他们这一方龙头戚家的家主,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沈墨见状也看向戚云舒,想听听他的看法。   “冯家最近一段时间风头正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戚云舒道。   从戚云舒口里听到这种话,沈墨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戚云舒在生意场上无所畏惧,如今这话听着却像是对那冯家有几分顾虑。   “我听说这次的料子用的也是冯家的?”贾老忍不住开口,众人闻言都朝着戚云舒看过去。   戚云舒点头,算是肯定了众人的想法,“冯家前些日子已经拿到了接下去三年时间的官碟。”   戚家之前也在争取这官碟,但是戚家在这一行里出头的时间还不够长,其余三家则都已经是几代传承的大家,不说财力,光是人脉就不是戚云舒能比得上的。   知道比不过,戚云舒之前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戚家鉴定会上,虽说鉴定会带来的利益远不如那官碟,但也确实让戚家小赚一笔。   官碟的事情还未传开,但众人迟早也会知道。   拿到官碟,也就意味着冯家接下去三年将会和官家合作,官家所用的所有料子都会由他们提供。   这件事情众人之前还不知道,如今从戚云舒口中听说,纷纷皱起眉头一脸的凝重。   沈墨虽然对这地域之争还有些无法代入,但事情牵扯到官家,他倒也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官商合作,对方势头必然大旺,压着其它三方是必然的事情。若是对方有野心,其它三方恐怕还免不了要遭一番罪。   木匠还好,最多也只是受些气,不至于吃不上饭。但戚家这种以经营木场和料子为生的,受到的影响就会大很多,木材销量随时可能锐减。   而一旦戚家受到影响,木匠们自然也多少会受到牵连。   沈墨都明白的道理其余几人自然也明白,所以屋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寂。   戚云舒见众人不说话,却是事不关己一般,居然又拿了筷子继续细嚼慢咽起来。   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好像把吃饭当做了一个重要任务,吃得很是认真。   沈墨从刚刚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戚云舒一直在埋头吃东西,虽然他细嚼慢咽的吃得不多,却一直在努力地吃。   片刻的死寂后,众人再次开始讨论起来,戚云舒趁着这机会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他喝了一碗不够,还又盛了一碗。   看着戚云舒努力把自己喂饱的模样,沈墨的视线不经向下移,落在了他小腹处。   戚云舒之前一段时间瘦了很多,最近虽然有慢慢缓过劲来的感觉,但依旧瘦得厉害。   他小腹处也还平坦,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墨想到那孩子的事情,再看看戚云舒还在努力把自己喂饱的那模样,他眉头微微皱起。   他本以为戚云舒已经把那孩子打掉,可如今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管家那打胎药的事情是熊雷听学徒说的,可是安胎药却是戚云舒掉在地上的瓶子里滚出来的。沈墨之前未曾怀疑,如今想想却很是矛盾奇怪。   如果戚云舒想要打掉孩子,又为什么要吃安胎药?   可如果戚云舒并没有把那孩子打掉,那孩子就还在他肚子里?   “你要去?你若是想要去看看,我倒是可以陪你过去。”戚云舒的声音突然传来。   “什么?”沈墨回头,这才发现一桌子人都在看着他。他刚刚走神,根本没在听众人在说什么。   “你要一起过去看看吗?这次交流会大家应该会议论这件事,也好看看接下去怎么办。至于那比赛,我们也想过去看看。”古明安道。   约定比赛的人不是他们,但事情关系到他们这一方的名声,贾老这样的人物也不好装作不知道,必定要有所表示。   只可惜他们这一方以前有贾老在倒也风光,但如今这一辈里却青黄不接没有几个格外出众的。   年轻一辈里,古明安算是一个,沈墨虽然名气还不如古明安大,但众人对他的能耐却是认可的,这也是为什么众人会来找沈墨的原因。   “工坊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若是想去,你也可以去看看。”戚云舒道,“冯家那边倒也有一些有真本事的木匠在,他们做活的手法也与这边有些不同。”   戚云舒知道沈墨对这些会有兴趣,他并未阻拦沈墨去接触,而是在背后推他一把。   戚云舒都这么说了,沈墨也没再推辞,他对地域之争没什么兴趣,但他对冯家那边的一些手法颇有兴趣。   “既然要去,那咱们就约了时间一起走,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照应。”古明安询问几人意见。   几人无异,商量一番后,把时间定在了十天之后。比赛开始的时间在月初,十天后出发到那边时间刚好。   时间定下,众人也差不多吃饱。   戚云舒放下筷子,偷偷摸了摸自己吃得饱饱的肚子,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吃东西。   那之后戚云舒也曾看过大夫,那大夫还是之前那套说辞,只说是反应微弱,其它的全都不敢肯定。   那大夫说得含糊,对于戚云舒来说却是一剂镇定剂,让他情绪稳定不少。   大概是因为过了最初那三个月孕吐厉害的时间,再加上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也好了,他倒是逐渐变得能吃东西。   戚云舒对这反应心中喜欢,这段时间他每天每顿都在努力地把自己喂饱,因为只有这样他肚子里的那个才能好起来,他也希望他能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dEMaple、境弥、逍遥球球、专业腐女20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唐晓、云过是非 17瓶;不忘初心£琴帝 10瓶;月笼沙、老黄Y 5瓶;斯柯达 4瓶;u林r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对这里很熟悉?   时间定下, 几人出了酒楼, 各自散去。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要往同一方向走,便约了一起。   夜色下, 微凉的夜风徐徐扑来,让两人都不经放慢了脚步,开始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路上,沈墨看着走在身旁的戚云舒,开了口,“你也要去?”   之前商量出发时间的时候沈墨就已经想问,戚云舒作为戚家当家,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避嫌?   如今这样的状况就算他们这些木匠再怎么闹, 那也只是小事,但如果戚家出面,这事情恐怕就要闹大。   “戚家总要有所表示。”戚云舒像是看出沈墨的疑惑,他解释道,“戚家能有如今的地位, 依靠的也是这一方木匠的在生意上的照顾。”   沈墨原本有些疑惑, 听戚云舒这么一说,稍一思量, 便也明白过来。   戚家做的是木匠木料的生意,这一方龙头的地位,归根到底那都是木匠们捧出来的。   如果要是木匠们都不承认戚家的地位,那戚家生意就算做得再大,也只不过就是个贩卖木料的。   如今木匠这边出了事, 戚云舒站出来卖个人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哪怕是他们这边最后输了,木匠回馈给戚家的都将是声誉和生意上只多不少的好处。   想透这些,沈墨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   若是手艺上的事情,沈墨自认绝不会输给戚云舒,可若真要说谈生意,沈墨却不得不自愧不如。   生意上讲究的不再只是技艺的高低,讲人情讲脸面也讲手段,这和不会动的木头是截然不同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后,两人也告辞各自分开,戚云舒回他的宅院,沈墨则回了小院。   之后的几日,沈墨都在为出发做准备。   熊家的那一批食盒已经做完,沈墨清点完之后全部交给余岩,让余岩去熊家交了货。   靖王府的那一套桌椅沈墨也交了货,那一套桌椅款型沈墨并没有做太大的改变,依旧是常见的桌椅,但细节处却有很多不同。   全榫卯的结构自不用说,沈墨在桌子表面的纹路上与线条上也下了很多心思,特别是做在外面的那一层立体内雕。   远看那一层雕画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蛟龙喜游,但若走近了看,便会发现这雕刻中含有雕刻,蛟龙喜游之后,还隐藏着一层福寿喜的寓意内雕。   东西交出去,之前沈墨曾见过一次的晋王爷绕着那桌椅走了一圈,脸上很快便堆满赞赏的笑容。   这一套桌椅看似大气简单,但实际上却是极为耐看也寓意颇多,低调却不减奢华,最是符合他如今的身份。   座椅交出去,沈墨应下那晋王爷的夸赞,又借机与他说了要外出一段时间的事情。   那晋王爷倒也知道情况,得知沈墨要去,把那古琴放宽了些时限。   得到晋王爷的首肯,沈墨又去找了一趟晋王爷家那小双儿,与他说了这件事儿。   古琴的制作本就不像普通的家具,随时都可以开始,光是寻找准备制作琴身的料子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事急也急不来的事情。   琴身的材料晋王府也在准备,不过看样子不会太上心,所以沈墨这边自己也在准备。   若是有合适的料子,他也可以拿了去找晋王府,晋王府倒也不会心疼这点钱。   琴的事情沈墨交代妥当,约定时间那天,沈墨一大早就去了戚云舒如今住的那院子。   那边早已经等了几个人,沈墨到后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到齐,这才上了马车向着贾老所在的城市驶去。   此次去,贾老算是回家,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东西。   相较于他,其他几个人的行李就简单多了,沈墨更是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   为了方便出行,戚云舒倒也做了一番准备,他一改之前常穿的那种暗色劲装,转而开始穿起了素色宽松的书生袍。   其余几人见戚云舒如此,只当是为了外出所以特意低调,沈墨却不禁向着他的肚子望了两眼,若有所思。   三天之后,马车在一处城门中前停下。   这城叫做双庆城,比青城还要大上许多,也更为繁华热闹,同时这边也是他们这一方与旁边冯家划分区域的边境城市。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贾老下了马车要回他的店铺,沈墨几个则跟着戚云舒走。   戚家在这边也有产业,所以这边也有着一套戚云舒为了方便办事而置办的宅院。   沈墨几人初来这边无处可去,住客栈自然没有借住戚家舒服,所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会暂住戚家这边。   到之前,沈墨原本以为这里的宅院也不过是和在青城一样的小宅院,可下了马车后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戚家在这里的宅院非但不小,反而要比在小镇上时还要大许多。   高墙碧瓦的红门大院,牌匾上戚府两个字大气而威严,再加上门口那两个大石狮子,看着到颇有几分浑厚之气。   戚云舒看出沈墨的惊讶,他领着众人进门时解释道:“这边更为繁华,特别是交通,水路、陆路四通八达,戚家很多生意都是在这边谈成,所以我在这边待的时间也更多些。”   戚家经营的是木料生意,做这一行的是大多都与木场有接触。   但这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去牧场看木料,更多的木料商人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在酒桌上谈生意。   进了宅院,戚云舒做了安排,让众人在院中住下。   稍晚些时候,也让府中下人带着众人在附近逛了逛,让众人熟悉环境。   古明安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明确,一到地方立刻就去找了附近认识的木匠友人,打听如今的情况。   戚家这边与冯家那边两边的木匠已经定下比赛之约,比赛的地点就在这双庆城里,他们来得巧,时间就在三天后。   比赛具体的细节倒也无甚新意,一场赌眼两场赌手,三局两胜。   因为这一场比赛慕名而来的人倒是不少,沈墨跟着古明安他们到原本预定用做两天后交流会的集合地时,里面都已经人满为患。   戚云舒来这边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众人都在议论。原本还有几分沉闷的气氛,也随着这消息的散开而变得振奋人心。   戚云舒都来了,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沉闷,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对这样的集会沈墨颇为陌生,他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四周那些人的交谈,直到贾老从一旁冒了出来。   “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贾老已经来这边有一段时间,基本都与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   沈墨闻言,放眼看了一圈四周,没认出几个人后点了头,决定去贾老店里看看。   关于贾老沈墨也颇有些好奇,他一直听说贾老在做料子生意,但贾老却不像是个做生意的人。   比起戚云舒那种给人一看就知道是做生意的人的感觉,贾老倒更像是个木匠。   沈墨抱着这样的疑惑跟着贾老走,到了贾老的店门前后,沈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有眼光。   贾老确实不像是个做生意的人,比起做生意,他倒更像是还在做木匠。   大概是因为木匠做了一辈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如此一想,沈墨又莫名的觉得有点悲戚。   贾老的店坐落在一处不算太繁华的街道中央,面积倒是挺大,里面摆着好些木质家具桌椅和料子。   贾老店里的东西有些杂,与其它那些要么单独卖家具的要么单独卖料子的店不同,他是什么东西都混在一起。   “怎么样?”贾老领着沈墨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忍不住炫耀起来。   他也确实是有炫耀的资本,他屋子里面的东西虽然种类非常杂乱,可是东西本身却都是极品。   例如他放在一旁墙边的那几批料子,那全都是一些搁在市面上,绝对抢手值钱的老料子。   除去那些家具不谈,单独是他收藏的这些料子折算下来就已经是天价。若再加上那些家具,恐怕也只有戚云舒这种家底才可能吃得消。   “你这里紫檀也有?”沈墨问道,紫檀是制作琴身的首选之一。   “有,在里面放着,你要?”贾老指了指身后的里屋。   “看看。”   贾老点头,带着沈墨到里屋去看。   贾老收集的紫檀也是上好的老料,虽然整体体积不大,但胜在成色不错。   只可惜这屋里的紫檀不算多,整料也都短粗,不是沈墨要的那种可以做琴身的长料子。   紫檀木之外,旁边还放着好些红松木。红松木的情况和紫檀木差不多,都不适合做琴。   “东西倒是挺齐全。”沈墨在屋里转了一圈,基本上他想到的料子这屋里都有了。   “那是当然,我也是收集许久才总算凑齐。”贾老自得的笑了起来。   这一屋子东西如果让个不懂行的人来看,那就是当真杂乱无章,什么木料什么家具,满满堆了一屋就跟仓库似的。   也只有沈墨这样的人,才能一眼看出这屋子里东西的价值,以及他的良苦用心。   这么想着,贾老再看像沈墨时,又带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绪。   “沉香木也有吗?”沈墨漫不经心。   刚还高兴不已的贾老闻言笑容止住,“没有。”   沉香木这东西已经不只是价高,它是可遇而不可求,就算贾老高价想要买也得有人卖才行。   沈墨点了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贾老见状,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沈墨又道:“我有。”   沈墨撂下这话便向着外面的屋子走去,被留下的贾老一愣,随即气得吹胡子瞪眼。沈墨就是看不惯他嘚瑟。   沈墨无视追出来的贾老的絮絮叨叨,他又在这屋里转了一圈。   这屋子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乱糟糟的,但在沈墨看来却是一个十分舒服的安逸窝,进来了就不想走。   不只是他,大概所有的木匠都会有这种感觉,因为这里只要是木匠想的就应有尽有。   只不过沈墨也看得出来,贾老应该不太会做生意,他搜罗来的这些东西价值高昂且多稀奇,想要卖出去并不不容易。   也好在贾老如今薄有家底,否则只要这些东西周转不开,他兜里恐怕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沈墨在贾老那边待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回。   翌日清晨,沈墨大清早便起床准备再去,路过后院时,远远遇见戚云舒正与人说话。   自从到了这边之后,戚云舒就一直在忙着接待客人。   比赛的事情在即,大概是因为知道戚云舒也来了,不少来了附近的业内有名的木匠都跑过来拜访。   算起来,这还是沈墨来这里之后除了吃饭时间,唯一一次见到戚云舒。   戚云舒与一个看着像是哪边掌柜的模样的人站在走廊的尽头,两人正在对话。   那掌柜的汇报完最近生意上的事,正准备告辞,戚云舒却突然说道:“我之前已经问过沈墨,修桥的事情他可以出单,你可以去回复了。”   之前这边大作坊的人派人去问余岩沈墨能不能接这单,恰好遇上他以为沈墨要调走,事情就耽搁了,还是这次来这边的路上他才抽空问了。   那人闻言,嘴唇微张,面露惊讶。   “怎么?”   “这件事情已经搁置了。”那人有些不知该作何解释,言辞间有些犹豫。   “怎么回事?”戚云舒察觉到不对。   若是因为他这边耽误了时间回所以才搁置,对方不会是这种表情。   “本来是附近王员外家新修院子,所以在找人去做庭院装饰。王员外和咱们一直有来往,单子自然就下到了咱们作坊,可是这段时间外面不是在闹吗?”   “我知道的时候那王员外已经撤了单子,听说是找了冯家那边的人,而且单子还是下到了冯天宝阁那边。”   “冯天宝阁?”戚云舒眉头瞬间紧蹙。   双庆城已经不再是之前青城那种他们戚家独大的城市,这里除了戚家之外也有着冯家的势力,冯天宝阁就是冯家的分号之一。   冯天宝阁与他们戚家大作坊一直都有摩擦,互抢生意的事情时有发生,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那王员外戚云舒也是知道的,因为两家住的距离较近,对方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去家的生意,也算是他们戚家的老主顾之一了。   冯天宝阁和他们互抢生意不稀奇,但老主顾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改单,除非冯天宝阁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戚云舒道。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出去的路就一条,沈墨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退还是进。就他犹豫的这会儿时间,前面戚云舒那边却已经把话说完。   戚云舒回过头来向着这边走,一抬眸就看见沈墨。   沈墨该听的也听到了,他没故作刚到,而是迈步向前走去,“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墨磊落,戚云舒也并未隐瞒,他又把刚刚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双庆城这一块一直是这样,只是没想到冯天宝阁这次这么大胆,把手脚都动到戚家大作坊上来了。”戚云舒道。   话音落下,戚云舒眸色转深,眸底深处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霾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未必是在针对戚家大作坊,反而倒有些像是在针对沈墨。   听完那人的话,戚云舒便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王员外虽说是他们作坊的老主顾,但他手里却都只是一些自家用家具的小单,两方的情谊更趋向于邻居之间的互相关照。   冯天宝阁就算是想要挖墙脚对付戚家作坊,也应该去找类似熊家那样的大单做手脚,完全没必要去抢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单子。   若对方故意去抢这样的单子,只能说明这单子有值得他们去抢的地方。   王员外那单子并不特殊,也没多大利润可图。   至于戚家这边,戚云舒倒是立刻就想到了沈墨。   先是戚家鉴定会,又是熊家食盒,沈墨这戚家最年轻大作坊大师傅的名声倒也慢慢的在被传开。   如果对方是特意在抢沈墨的单子,那倒是说得通。   沈墨闻言,并未作他想。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也本来就不是大师傅负责的,他们这些大师傅唯一需要做好的,就是到手的每一笔单子。   “对了,你明日傍晚有时间吗?若是有空我想带你去见几个人。”戚云舒突然问道。   沈墨疑惑,询问戚云舒是什么人,戚云舒却并未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让沈墨明日到一个地方等他。   事情定下,第二日沈墨一路摸索问路,总算找到那地址时他却在门外停下脚步。   在他面前的,是一家正点起红灯笼的青楼。   夕阳西下,弯月攀登至天边,街上行人渐渐减少,这边却逐渐热闹起来。   戚云舒给他的地址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青楼,月亮才初升,门前却已人来人往。   看着面前逐渐热闹起来的青楼,沈墨的脸色不禁变得有几分怪异,戚云舒要带他逛青楼?   戚云舒虽然努力的装作男人,但他到底也是双儿身,如今他却要带他逛青楼?   沈墨脸上神情微有些呆滞,他望着面前人来人往的青楼,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沈墨都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弄错地方时,不远处,戚云舒却是带着一群人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戚云舒一身黑色便服,与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暧昧之色。   门口大红的灯笼,楼内暧昧的低语笑声,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戚云舒那暧昧的笑脸倒是格外融洽。   见到沈墨,戚云舒与他笑着打了招呼,转身便往青楼里走。   跟着青云叔一起来的那五六个人熟门熟路,不等戚云舒招呼就向着门内走去,旁边的老鸨见了连忙上前招待。   沈墨在门口迟疑片刻,终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想看看戚云舒到底要干嘛。   进了门,四周气氛便徒然一变。   在门外时沈墨还只觉得这边热闹,进了门酒香菜香以及胭脂香粉香便迎面扑来。   在楼外时听着只是低声笑语的声响,如今也变得清晰,变成了暧昧的调笑。   这样的气氛下,再加上那照得人影摇曳重叠的大红灯笼,以及那隐隐传来的小曲儿声,沈墨都有些晃了神。   “还愣着做什么?”戚云舒的声音突然传来,沈墨抬头望去才发现戚云舒几人已走至二楼。   沈墨连忙跟上,旁边那几人忍不住调笑,询问沈墨是看哪个姑娘双儿看走了神。   沈墨陪笑不语,由这几人嬉闹。   就在此时,走在最前方的戚云舒却突然停下脚步,这让紧跟在他身后的其余几人也不得不停下。   沈墨走在最末,他停下脚步朝着最前方看去,只见戚云舒和一个与他年纪相差不多的男人正对持。   “这不是戚家当家的吗,怎么,也在这儿来找乐子了?”那人道。   那男人明显来者不善,他拦住戚云舒,脸上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反而还带着几分挑衅。   “我说戚当家的,你自己就长成这样,进来了也不怕被人误会。”冯善笑道。   戚云舒那张脸是公认的好看,不像是个男人,冯善平日里暗地里拿这笑话气云舒也就算了,如今喝酒嘴上也说溜了。   戚云舒眉头微皱,他看着面前明显是喝的有些高了的冯善,不是很想理会。   “我听说你们作坊最近来了个新人,叫什么沈墨?”冯善见戚云舒不说话,只当时戚云舒怕了。   他视线在戚云舒身后那几人身上扫过,见戚云舒没带下人,他越发过分,“我听说他好像还有个什么玩具,叫什么榫卯?怎么,这一次也要拿出来让大家稀奇稀奇?”   戚云舒听冯善提起沈墨,眼神立刻冰冷。他今日有事,本是不想理会这人,可如今他却改了主意。   “冯掌柜。”戚云舒神色如常的与他打招呼。   戚云舒也没说什么,那人听闻这三字脸色却是突然就黑了,他额上青筋都开始暴跳。   见两人之间气氛逐渐紧绷,似乎随时都会闹起来,跟在戚云舒身旁的几人都安静下来。   沈墨走上前去,站到了戚云舒身旁。   “这位是?”沈墨打量着对方。   那人显然也是来这里找乐子的,身后还带着好几个狐朋狗友,都已经喝得烂醉。   “这位是双庆城冯天宝阁的大掌柜,冯善。”戚云舒与沈墨介绍。   沈墨闻言,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   冯善年纪倒是与戚云舒相差不多,但是气度却差的远了,他身形微有些臃肿,面相也颇为凶狠。再加上那一身酒气,就跟街头恶霸流氓似的。   沈墨打量着冯善,冯善却不知为何,在听到戚云舒的介绍之后,他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沈墨眼中有疑惑浮现,戚云舒便好心的为他作解释。   他颇为遗憾地说道:“冯掌柜的是冯家当家膝下长子,本来应该是最有资格继承冯家的人,可奈何名下有个非常有天赋的弟弟。”   戚云舒面色遗憾,沈墨闻言亦颇觉可惜,他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戚云舒点点头,他又道:“不过也还好冯家家大业大,名下作坊无数,冯掌柜如今接手了双庆城这边的冯天宝阁,这做生意的才能倒也得以展现。”   沈墨受教,他朝着冯善看去,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同情。   而对面,冯善早已经在戚云舒和沈墨两人一搭一唱的对话之下,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起来。   他双手紧攥成拳,面色赤红气喘如牛,若不是丢不下这冯天宝阁掌柜的的面子,估计都冲上来直接和沈墨俩人干架了。   见冯善被气得不轻,戚云舒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他话音一转,对冯善道:“说起来我都还没来得及和冯掌柜的你做介绍,这是我们作坊新来的大师傅,叫作沈墨。”   沈墨上前一步,配合着抱了抱拳,也叫道:“冯掌柜。”   沈墨虽然不知道戚云舒和这冯善有什么过节,但是他倒是第一次见戚云舒如此尖牙利嘴,颇有些意思。   “沈墨?”冯善闻言脸上的愤怒转为惊讶,随后又是翻倍的怒气。   他之前抢王员外点名沈墨的单子,其实原本只是想杀一杀沈墨的风头。因为沈墨戚家大作坊最年轻的大师傅的风头,已经吹到他们冯天宝阁。   不知道和戚云舒搭腔呛他的人是沈墨之前他还不觉得,如今知道是被沈墨呛,他顿时越发火大。   冯善出生在冯家,作为正妻长子,一开始他也是备受期待受尽宠爱,可就像戚云舒说的那般,奈何他有个天赋比他高得多的弟弟。   两人十几岁时,冯善弟弟在木匠手艺上的天赋逐渐展现,这也就让冯善逐渐不再受到重视。   再大些后,他弟弟被立为冯家的下一任当家,一时间风光无限。而冯善却是被可怜巴巴地安排到了双庆城里的一个冯天宝阁,在这里做起了大掌柜。   戚云舒刚刚几句话,什么不该提他提什么,什么不该说他说什么,是句句都扎在冯善的心坎儿上。   再加上沈墨,冯善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好,很好,你们给我记住了。”   冯善甩袖,他快步向前走,撞开沈墨后面那些人,消失在拐角。   “没长眼睛啊?”被冯善撞了的人忍不住嘀咕。   冯善吃瘪走掉,戚云舒与沈墨默契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沈墨也未曾想到两人居然能如此默契,特别是戚云舒如今那笑容,带着几分报复完后的痛快与稚气,看得沈墨有些恍惚。   戚云舒在外人面前素来都是一副冷静精明的模样,如今这样倒还是第一次。   笑完,戚云舒又看向他请来的那几个人,“好了,几位,咱们继续吧,不用管他。”   说着,戚云舒又带着众人向前走去,很快便进入一间偌大的雅间。   雅间中已经准备好美酒小菜,也已经有人在幕后准备弹曲,见戚云舒几人进门来,屋里侯着的人立刻有了动作。   曲声响起,侯着的人招待完众人出门去,片刻之后又带着一群双儿姑娘进门来。   人一多,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矮桌前,沈墨拒绝了身旁人到酒的行为,他自己给自己买上一杯,然后侧头看向就坐在他手边的戚云舒。   戚云舒莫名其妙便把他带到这里来,从头到尾都不曾解释。   沈墨正欲开口,戚云舒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放下酒杯往沈墨这边挪了挪,与沈墨靠得更近了些。   两人本就坐得近,戚云舒这么一挪,半个人都探进了侧坐着的沈墨的怀中。   戚云舒突然凑过来,沈墨当即僵住,因为随着戚云舒的靠近,他身上的气息也涌进沈墨鼻腔。   戚云舒身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木香以及酒气,酒气不提,那淡淡的木香却让沈墨在恍惚间总是想到那夜的事情。   他家里还放着戚云舒的亵裤。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沈墨低声问道。   跟着戚云舒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此刻都已经玩开,在美酒与小曲儿的催化下,几人已经各自搂着身旁的双儿姑娘低声细语起来。   这里是青楼,来这里自然就不是为了清心寡欲,真要是那种人也不会来这里,沈墨也就不见怪。   “这里可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戚云舒低语。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都隐藏在了笑声与曲声中,只与他靠得及近的沈墨能听见。   沈墨闻言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已经玩开的人,都说酒桌饭桌上好谈生意,这倒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你对这里很熟悉?”沈墨又问。   小镇上那青楼不说,这里戚云舒也不像第一次来。   戚云舒闻言误会,只以为沈墨是觉得他喜欢流连这种地方。想起沈墨并不知道他身份的事,戚云舒心中一阵失落,也松了口气。   他邪气地勾起嘴角,“你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喜欢你那些料子工具。”   沈墨沉默不语,戚云舒却又借着喝酒的动作,轻声与他介绍起他带来的这几人。   “从左边起,第一个是人双庆城这边货运码头的当家,若是要走水运,找他便好,不过他这人有些不讲信用,要多注意……”   沈墨顺着戚云舒的视线看去,入目的是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男人。   戚云舒介绍完这个人,话音一转,又开始说下一个。   “第二个是双庆城这边做料子生意的,每年能在戚家这边拿上一大批货,不过他店里卖的也不只是戚家的货……”   “第三个是青城那边的,也是做料子生意的,这一次正好也来了这边,我便请了他一起过来。”   “他这人做生意倒是本本分分,没什么可圈点的地方,但在业内名声还不错,不卖假货,一年下来倒也能有一批销量……”   ……   沈墨一开始还顺着戚云舒的话朝着他说的那人看去,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也随之疑惑。   戚云舒特意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他认识这些人?   他是戚家大作坊的大师傅,是只管做手上的活的,像是拉单子什么的那都是余岩的事。   戚云舒如今与他介绍这些人做什么?而且这些人也不像是会给戚家作坊单子的人。   沈墨心中是疑惑,但是戚云舒说的话,他却半句没漏全部记下。   无论戚云舒到底是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多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人,对沈墨来说都没有坏处。   沈墨的目的是拿回木场,但是随着对这世界的深入,他也发现光是拿回木场远远不够,他还得学会照顾木场的生意。   否则就算是他把木场拿回来,也只不过是空有木场,也只能像当年的沈家一样空守着,饿不死也赚不到。   要学会做生意,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他有了名气,如果他不会经营,到头来也只能像贾老那样只能给自己制造个安逸窝。   沈墨记得认真,戚云舒嘴角也随之勾起。   他细细的把这几人的事情与沈墨说完,只在喉间发苦得说不下去时,才会借着喝酒的动作掩去眼底深处的苦涩。   沈墨的目的戚云舒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他只是冷眼旁观,完全不觉得沈墨会有那本事。   但是如今戚云舒却已经改变心意,沈墨终有一天会拿回属于他的木场,而在那之前,他会让戚家慢慢脱离出来,也会为沈墨铺出一条路来。   至于沈墨之后能走多远,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思及至此,戚云舒眼底深处的苦涩顿时更甚。他与沈墨,也只到那时了。   作为害得沈墨家破人亡的恶人,如果沈墨拿回木场,那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介绍完所有人,戚云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不渴,但是喉间却一直在发苦发涩。   沈墨记下所有人,低头间,他看向还并未察觉两人此刻暧昧姿势的戚云舒。   沈墨伸手拿了戚云舒那边的酒壶为自已满上一杯,轻抿一口后他仰头一饮而尽,那壶中的果然是水,还是温水。   吃饭细嚼慢咽努力把自己喂饱,喝水也都只喝温水,戚云舒是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沈墨看着靠自己很近的戚云舒,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作何想。   一开始得知戚云舒把孩子打掉,他心中愤怒。   如今知道孩子还在,戚云舒似乎是想把他生下来,他心中升起的却并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异样的情绪。似是欢喜,又有几分茫然。   戚云舒注意力并不在旁边那几人身上,而是在一旁弹曲儿的那双儿身上。   他细细听着那人弹出的曲儿,搁在一旁桌上的手,也随着那调子轻轻打起节拍。   “你也会?”沈墨再开口,他记得戚云舒开始经商时才十二三岁。   戚云舒收起手指,他摇了摇头,笑道:“这种双儿的玩意儿,我怎么会会?”   听了戚云舒与沈墨的话,一旁坐着给他俩倒酒的两个双儿,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见那俩人笑,戚云舒也跟着笑。   这种供人娱乐的小曲儿,风花之地双儿要学,大户人家也要学,因为一个连娱乐人都不会的双儿只会更加廉价。   戚云舒在戚家不受重视,但这些东西却从没少学,因为戚家是大家,也因为如果他连这些都不会,那他只会更招人厌恶。   戚云舒说得坦然笑的开心,沈墨却笑不出来。   如果不知道戚云舒双儿的身份他或许还会跟着笑笑,但如今知道,戚云舒的笑容只会让他觉得心疼。   伪装得再深,伪装的再真,他也是还个双儿。   “喜欢便是喜欢,与身份无关,又没有人规定只能双儿才能学。”沈墨道。   戚云舒哑然,他看着沈墨的眼神逐渐深邃。   见戚云舒与沈墨有说有笑,一旁侯着的双儿上前来,为两人都把酒满上。   沈墨拿了酒杯,负责给他倒酒的那人顺势便向他倒来,沈墨见状手肘微转,把人挡住。   “我自己来就好。”沈墨拿了对方手中的酒壶。   那双儿察觉沈墨的拒绝,他笑了笑,不甚在意。   戚云舒注意到这一幕,眼神微暗,心弦拨动却也心生失落,沈墨再好也不会属于他。   酒过三巡,屋子里的气氛也逐渐转变,原本还在其余几人身旁倒酒的双儿姑娘都站了起来,开始随着那小曲儿舞动。   只是这舞于普通的舞不同,不消片刻时间,几人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松散开来。   特别是那几个双儿,身前半遮半露,倒是引人遐想些旖旎风光。   沈墨远远注视着,见那些人衣裳半开,他视线却不经转向坐在自己身前的戚云舒。   那几人眼神动作都妩媚,可真要说起来却远不如戚云舒。   看着那几人,沈墨只有一种冷眼旁观的事外人的感觉,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可无论是之前那夜还是戚云舒生病那次,似乎只要是戚云舒,就能轻易勾动他的心弦。   沈墨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身体微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o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dEMaple、桩凨夝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朔 10瓶;老黄Y 7瓶;秦腔鳃 3瓶;南音、aoe、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你愿意去?   沈墨微低头看着靠自己很近的戚云舒,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穿比较宽松的衣服, 今日也是。   从沈墨的角度看去,戚云舒脖颈处比往日多露出几分白皙的肌肤, 不多,只不过两指宽。   可就是那点差距,沈墨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暧昧,连带着连戚云舒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得令人口干舌燥。   “怎么?”戚云舒还并未察觉,见沈墨看着自己,他回过头来望着沈墨。   “无事。”沈墨拿了酒杯轻抿一口,喉间的干涉和着那酒水的辛辣, 让沈墨声音都变得低沉。   两人并未在这里呆太久, 酒过三巡,那几人便各自搂着怀中的人离去,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则是离开。   离开青楼时已是夜半时分,街道上早已经空无一人,冰凉的夜风穿过冷清街道吹拂而过, 让沈墨的酒劲退了几分。   沈墨随着戚云舒一起, 两人并肩前行。   盛夏时节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月色清澈, 犹如一汪清池,而他们则被笼罩其中。   一路前行,两人都无话,直至行至戚家大宅院门前。   门前,戚家管家正与几个下人说话, 看那模样像是要出去找戚云舒。   见两人回来,那管家挥退了其他下人,连忙快步走到戚云舒面前,“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戚云舒如今怀有身孕,前些日子又那般折腾,如今虽然已经缓了过来,可这夜不归宿的也着实让人担心。   “我无事。”戚云舒与管家说完回头看向沈墨,“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明日便是古明安他们一直在筹措准备的那交流会,因为冯家的事情,这次的交流会必然热闹。   沈墨既然要去,自然脱不了关系。   沈墨并未马上离开,他反是问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上好的紫檀木吗?”   “紫檀木?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戚云舒思索片刻,“戚家仓库应该还有些存货,你可以过去看看。”   “做琴。”沈墨解释,“仓库里的我都已经去看过,都不太合适,除了戚家仓库之外,其它地方还有吗?”   戚家自己经营木场,做的又都是与木头相关的生意,所以戚家也有着自己的木材仓库,那些东西沈墨已经去看过,并未看到什么满意的。   戚云舒听沈墨说要做琴,立即便想到晋王府的事情。   沈墨恪尽职守这时候了都还想着单子上的事,作为戚家当家戚云舒理应感到高兴,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边也有一个仓库,你明日可以过去看看。”戚云舒道。   这种仓库戚家不少,几乎有大作坊的地方都有着一个这样的仓库。   沈墨点了点头,与戚云舒告辞,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沈墨便去了一趟这附近大作坊的仓库,只是可惜这仓库里的料子也多不适合做琴,不是大小不对就是音色有差。   没有找到合适的料子,沈墨稍晚些时候到了交流会会场时,也不忘询问了贾老与古明安。   贾老那边的存货沈墨之前就已经看过,没有合适的。古明安得知沈墨要找做琴的料子答应帮忙注意,不过现货也是没有的。   “做琴的话,我前段时间倒是听说冯天宝阁那边得了一块不错的小叶紫檀,据说音色不错。”古明安道。   冯天宝阁和戚家作坊是生意上的死对头,再加上冯善与戚云舒的过节,想要从冯天宝阁弄到东西几乎不可能。   “你若是真想要,不如我找人帮你去其它地方问问?不过这样的料子向来稀少,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古明安道。   若要说做琴,那很多料子都能用,但要想做一把好琴,那合适的料子就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名家大家一辈子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把琴堪称绝品,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就麻烦你了。”沈墨道。   三人谈话的声音,几乎很快便淹没在了沸腾的人声中。   交流会会场。之前沈墨跟着过来看的时候,这边就已经人满为患,这次来这边更是人山人海。   形形色色的来人把那不大的院子完全占据满,甚至是就连外面的街道上都有不少,为了方便众人休息,街道两旁还摆了不少木凳。   就这情况,用贾老他们的话来说那也是因为时间太短,很多人隔得远来不及过来,不然人数还能再翻几番。   沈墨借了贾老他们的光,到了门外后没多久便被接到里面。   院子里面有一间单独的休息室,在里面的大多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行家,例如贾老之流。   与这一群人在一起,沈墨这年轻后生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少人都好奇的朝着他这边望来。   “这就是我之前与你们说的沈墨。”贾老与几人做了介绍,不等几人反应,他又问道:“怎么样,参赛的人选已经决定下来了吗?”   这次的比赛与以往的颇有不同,这次的输赢关系到的是两边的脸面,所以出赛的人选必须是精挑细选过的。   只能赢,绝不能输。   “选了,看中的倒有几个,不过……”   “冯家那边这次也是来真的,我听说他们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了。”   “要我说,这分明就是对方挖好了坑在等着我们跳。”   “那现在坑挖好了,你跳还是不跳?”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尽快把人选选出来才是重点。”   说着说着,几人又吵了起来。   这次的事看似只是两边闹矛盾,但事实上却远不止如此。贾老的事情是真,可对方那一番话与挑衅却是早就已经设计安排好的。   对方就是等着他们因此而愤怒,应下这比赛,然后再在比赛上一举击溃他们,让他们颜面无存。   这阴损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稍微还有点理智的人都看出来了,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难道对方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们还能忍?   见众人吵作一团,坐在一旁的沈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喝了起来。   对于众人的愤怒沈墨能理解却无法同仇敌忾,若是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也不会忍,但现在对方算不得欺负到他头上。   屋里几人吵完,又把之前被看中的那几人提名出来说。   比赛一共三场,参赛的最多只能有三人,这名额必须慎重再慎重。   “古明安那小子倒是可以,不骄不躁,沉得住气。”有人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古明安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性格沉稳做事周到,虽然还缺了点火候但屋里大多人都还算认同。   “那另外两个名额呢?”   古明安定下,另外两个名额却让人更加头痛。因为年轻一辈里除了他,其他的人都还差着一截。   接下去有几个人被提名,但都被驳回,一时之间屋里陷入死寂。   “实在不行,就让其他人上。”有人道。   “你丢得起这个脸,你上。”有人呛他。   “那也总比输了好。”那人道。   原本还呛他的人闻言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他们这屋里的人都是已经退居二线的,甭管年轻的时候多风光,甭管现在名气有多大,这比赛都显然不再适合他们,这已经是年轻人的战场。   屋子中气氛再次陷入死寂,沉默中,贾老来到了沈墨的面前,“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迄今为止沈墨拿出来的东西还不算多,但是他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却都让贾老眼前一亮,对沈墨,贾老是认同的。   “他?”旁边有人皱起眉头,显然是不赞同,“这事不可儿戏。”   “实在不行就让你家那小子上。”一个白发老者指着另外一人道。   被指着的那人张了张嘴,他是想同意却又犹豫。   他那徒弟虽然天赋还不错,若假以时日也必能成大器,但如今却明显还火候欠缺。   这时候让他去,虽说是锻炼到了,可这万一要是输了,要是连累整场比赛输了,恐怕他这一辈子就都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见那人沉默犹豫,旁边几人急了,话也不由说得重了些。   “都这时候了还顾东顾西,你们这到底是想赢还是不想赢?”   “这不是想不想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赢的问题,这万一要是输了,他们以后可就得一辈子背负着骂名。”   “顾东顾西,怕三怕四,依我看那干脆咱们直接认输得了,还比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   眼见着屋里的众人又要吵起来,沈墨放下茶杯,他理了理衣袖,沉声道:“给我一个名额。”   沈墨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贾老也望了过来,他双目含光,脸颊微红,是兴奋之色。   “你愿意去?”贾老振奋。   如果沈墨愿意出手,那他们的胜算就高了。   沈墨点头,“若是需要,剩下的两场比赛都交给我也可以。”顿了顿,沈墨低沉的嗓音又传出,“我能赢。”   沈墨神情怡然,自信而狂妄,气度不凡,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被震慑住。   但随即众人又笑了起来,敢毫无根据的口吐这种狂言,沈墨如果不是个傻子那就是个疯子!   如果这场比赛当真这么好赢,那他们用得着在这里争吵不休?   沈墨无视众人怀疑的眼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   “给他一个名额。”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戚云舒的声音。   众人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戚云舒不知何时已经进门来,他来到屋内,环视众人一圈,眼神笃定,“给他一个名额,我相信他。”   戚云舒虽然并不自己动手做木匠活,但他的话在这里还是很有分量的。见戚云舒都这么说,原本还不赞同的人都有所动摇。   沈墨起身,他还是之前那副怡然的神情,出口的话也依旧不改狂妄,“不如这样,正式比赛在后天,在那之前诸位为我留一个名额,至于我值不值这名额,后天之前我会证明给诸位看。”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倒时候不要自己打自己的脸!”见沈墨如此狂妄,屋里几人也都被激。   沈墨笑笑,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定下,沈墨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他倒是未曾想到戚云舒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   此事定下,沈墨也没再屋里久留,而是与戚云舒出门去。   屋外不比屋内,屋外人满为患,一出门两人便被挤到一起贴着站着。   戚云舒几次试图后退,但很快便又被挤了回来紧挨着沈墨。   他要护着肚子,又不能被人看出来,还要注意不能贴到沈墨怀里靠得太近,都有些手慌脚乱。   沈墨见了,直接拉了面色尴尬的戚云舒护在怀中,带出门去。   出了门,四周不再拥挤,戚云舒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谢谢。”   沈墨领下谢意,随即对戚云舒抱拳,“谢谢戚当家的。”   戚云舒闻言一愣,呆呆反问:“你谢我做什么?”   “自然是刚刚名额的事情。”沈墨对自己是有自信,但刚刚那些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原因他也心知肚明,是因为戚云舒。   如果不是因为戚云舒,他恐怕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众人。   提起这事,沈墨看向戚云舒的眼神也不由深邃几分,戚云舒似乎一直都在帮他,他已经不止一次为他说话。   “这是你应得的,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戚云舒笑道。   说话间,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戚云舒原本平坦的小腹逐渐有了变化。如今的他已经不敢再穿紧身的劲装,衣服大多宽松。   “你准备怎么办?后天比赛可就要开始了。”戚云舒与沈墨走到街道旁一角,这边行人相对较少。   “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你能让人帮忙把我那一套工具送过来吗?”沈墨嘴角微微勾起,他已然有了主意。   戚云舒心中计算,两个呼吸间就已有了结果,“最快明日晚上能送到。”   后天就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不管沈墨准备做什么,他剩下的时间都已经不多。   时间有些紧,沈墨思索片刻便与戚云舒告辞,先回去。   戚云舒原本想问,但想了想后却并未问出口,他知道沈墨肯定能做到,所以他更期待沈墨能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沈墨离开后径直回了戚家大院,一夜养精蓄锐好眠。第二日大清早,沈墨就问路去了双庆城的冯天宝阁。   冯天宝阁是冯家名下的主要产业之一,是类似于戚家大作坊那样的存在。冯天宝阁有很多家,在这边的只是分号之一。   冯天宝阁与戚家大作坊类似,但冯天宝阁并不像戚家大作坊那般坐落在城郊附近,而是在最热闹的街市中心。   冯天宝阁是前面是接待客人的店铺,后面则是工坊的布局。   后方的工坊情况沈墨不得而知,但是前面店铺的正门却是装修的格外的夸张。   对方倒当真是把木匠的本领都使了出来,飞檐楼阁圆木大柱夸张的造型不说,整个门面许多地方还贴上了金箔,整个一金碧辉煌。   就冯天宝阁那造型,但凡是踏入这条街道的,就没有注意不到的。   以至于沈墨来到冯天宝阁大门前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该不该进去。他只一袭青衣,与这地方截然不符。   犹豫片刻,沈墨终还是向着门内走去。   进靠得近了,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便越发明显,晃得沈墨都有些花了眼。   沈墨靠近后并未再往里走,而是直接在门口变找了看门的下人,说明来意。   那下人,一开始还满脸笑容,听完沈墨的来意,他脸上的笑容引去逐渐换作惊讶与不屑。   “还劳烦通告一声。”沈墨道。   “你在这里等着。”那下人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越发不把沈墨当回事,不过他还是进门去通告。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冯善带着那通告的下人以及另外一人风风火火的朝着门口走来,一边走他还一边质问道:“是谁说要找我冯家讨教?”   冯善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全都是嘲讽的笑意。   冯天宝阁的名声在四大家里那也是响当当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不长眼的家伙,来他冯天宝阁捣乱。   见冯善出门来,沈墨跨前一步站了出来。   “是你。”冯善见到沈墨瞬间便认了出来,他也马上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随即逐渐隐去,换作愤怒。   “是在下想要向冯天宝阁讨教,还请冯掌柜的给个机会。”沈墨嘴角轻抿,似笑非笑。   “呵,我还当是什么人,没想到居然是戚家的大师傅。”冯善冷笑。   沈墨只笑不语,仿佛没有读懂冯善的不客气。   冯善见他这副模样越发火大,倒是旁边有人听说是戚家的人来这边找麻烦,纷纷围过来看起了热闹。   冯家和戚家两家素来对立,特别是在双庆城里,两家生意做到一起,矛盾就更大了,平时里自然也少不了摩擦。   但因为两家都是大家,也没撕破脸皮,所以这些矛盾摩擦也都放在背后,如今沈墨这般直接找上门来的倒还是第一次。   “讨教是吧?好呀,我也正好想知道你这戚家最年轻的大师傅到底有什么能耐?”冯善扯起嘴角冷笑起来。   “那就多谢冯掌柜的了。”   冯善听到那冯掌柜三个字,越发怒不可遏,他最是恨别人这样叫他,他本可以是冯当家。   “你想要怎么讨教?”冯善微眯眼,眼中有狠毒闪过,他正愁没有理由找戚家麻烦报那夜之仇,沈墨这就送上门来了。   “若是我赢了,我想向冯当家的讨一样东西。至于讨教方法,我看不如就挑简单的来,咱们赌眼如何?”沈墨见冯善不拒绝,眼中笑意愈浓。   “你想要什么?”冯善问。   沈墨笑笑,抬手指向上方。   众人朝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一片倒吸冷气声,冯善脸色也瞬间越发阴沉。   “那若是你输了呢?”冯善微眯着眼。   “那就看冯当家你想要什么了。”   “好,有胆!”冯善冰冷的视线一转,落在沈墨那双眼上,“既然赌眼,若是你输了,那就把这双眼留下吧!”   沈墨闻言,眉头微挑,他抱拳,“那冯掌柜的是答应赌这一场了?”   冯家之前那一番算计,是早已经准备与戚家撕破脸皮,几天后那场比赛结束后,冯家恐怕连一点往日的面子都不会再留。   沈墨作为戚家作坊的大师傅,作为戚家这一方的木匠,他也自然没有理由再留面子给冯善。   冯善闻言,大手一挥,让身旁的人立刻去准备。   见冯善应下这一场赌眼,围观的众人顿时就热闹起来,好些还嫌热闹不够大的立刻出门去呼朋唤友。   不多时,冯家在自家大厅中摆上赌眼用的木桌时,整个大厅当中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比赛场地准备好,围观的人群也已经到位,冯善让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上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去把咱们作坊的师傅请来。”冯善吩咐道。   “这……”跟在他一旁的下人闻言却有些犹豫,显然冯善在这里虽然是大掌柜,可却并不怎么能服众。   “我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干嘛?!”冯善侧头低吼过去。   那下人见状,只得小跑着向后面的工坊跑去,没多久之后一个中年男人便被带了过来。   那人也是有些本事的,手脚肌肉有力掌心带着厚茧,一看就是已经做了不少年木匠的老师傅。   那人来到冯善的身旁,从冯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脸上也如同那下人般露出为难之色,“可是少当家的他说这段时间……”   “都给我闭嘴,这里谁说了算?少当家,少当家,你那么喜欢他干嘛不滚去跟着他?”冯善骂道。   他等着要杀杀沈墨的威风,要让戚家好看,也要让众人知道他冯家大子不是闹着玩的,可这些人一个个的却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那人被冯善骂得狗血淋头,脸色铁青,但这里是冯善做主,他只不过是个长工,也只得硬着头皮走向沈墨。   这一场赌眼的规则又与之前的略有不同,沈墨是上门讨教,所以不再是由第三方提供赌眼的料子,而是全部由冯家提供。   由冯家提供料子,沈墨鉴定,沈墨说出答案之后再由冯家的师傅去确认,若是沈墨全对,那便继续下一场。   整个过程一共三场,若是沈墨三场都全对,那这赌眼便是沈墨赢。但若要是沈墨出了错,哪怕是一星半点,那沈墨也算是输了。   这样的赌眼规则看似对前来讨教的沈墨有偏向,其实却不然。   料子全部都是由冯家提供,冯家会拿出什么料子来谁也不知道。   为了赢,他们也不会拿那种一眼就能把材质种类看出的料子出来,而是会尽可能选择难以辨认的料子来为难沈墨。   赌眼开始,冯善亲自挑选了料子,让人拿到大厅。   那是一块看着像是树根的料子,枝丫树根很多,不算大,也更难以辨认。   东西一搬出来,围观的人中不少人便开始猜测起来,各有各的说法,争论不休。   沈墨理了理衣服,走上前去。他来到那树根前,摸、敲、看、闻,一套动作下来一旁点上的香都才烧掉点皮。   就在众人刚开始好奇他会怎么鉴定这料子时,沈墨却已经退后一步,众人见状都还没来得及惊讶他要干吗,就听沈墨已开口。   “三十年的老槐树根,这一块是朝阳的一块,之前应该是暴露在地表,所以纹理变异扭曲且深浅不一。”   沈墨话音落,短暂的寂静之后,屋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众人情绪瞬间被挑起,此刻一个个都兴奋地看向沈墨。   混乱中,沈墨回头看向一旁冯善,冯善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此刻已气成猪肝红,他又羞又恼,正是怒火中烧。   这槐木是冯善选出来让拿来考沈墨的,原本他旁边那大师傅不赞同,冯善却执意如此,他压根儿就不觉得沈墨真能辨认出来。   结果东西拿出来,沈墨就那么看了一圈,便一字不漏的全辨认出来。   冯善脸上无光,他咬牙切齿不再说话也不再擅做主张,一旁那大师傅见他这副模样松了口气,这才走上前去。   第一场赌眼沈墨赢得无比轻松,第二场冯善不再擅自做主,东西是由那大师傅挑选的,难度攀升。   第二场赌眼,冯家拿出来的依旧是一块与之前的那槐木根有些相似的料子,依旧是不规则树根的外形,但是颜色与形状却差了很多。   东西放好,沈墨上前,原本还热闹着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向沈墨。   赌眼众人不是没有见过,能来这来看热闹的绝大多数都是对这一行多少有些了解的,因为了解,所以众人更加知道赌眼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别的不说,光是他们这国家目前常用于做家具的木料就有数百种,这还是常用的,若是连那些不怎么常用的也加起来,那随便都上万种。   近万种的品种,近万种不同的树,不要说把它们裁成小料子再去辨认,就算是把整颗树放在面前,也未必有几个人能全认出来。   众人屏息以待,静静地看着沈墨。   沈墨上前,他略带薄茧修长而笔直的手指在那料子的切口上轻轻滑过,然后又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哐哐。”音似敲铜,音高而清脆。   那料子的声音传开,靠得近一些的人中有人嘀咕了一声什么。   敲完,听完音,沈墨把整块料子翻动起来仔细的查看其外形。   这料子已经去皮,因为形状不规则的原因,好些地方都被削去过一部分。   而露出里面料子的那部分,色泽棕黄,木制细腻,纹理稀少浅淡。   摸、敲、看之后,沈墨俯下身去轻轻地嗅了嗅那料子的味道。   嗅完味道,沈墨直起身来,一旁屏息等待着的众人不禁咽了咽口水,都替沈墨紧张起来。   沈墨与冯家赌的可是眼,货真价实的‘眼’,他若是稍有差错输了,那双眼睛可就得留下了。   之前众人还只是看个热闹,如今情绪被沈墨挑起,又受到这屋子里紧张气氛的感染,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众人心跳砰砰加速跳动间,沈墨已放下那料子退后一步,他并未如之前那般马上就说出答案,而是看向一旁的冯家的大师傅。   那人显然对自己选出来的东西很是有信心,所以他与沈墨对视,互不相让。   见他如此模样,沈墨嘴角勾起轻笑起来,“这料子倒是选得很妙。”   沈墨这话一出口,那原本还颇为自信的大师傅一张脸瞬间便白了,沈墨的意思是他已经看出来了?   沈墨来冯家讨教,他与冯善约定的赌注是那双对木匠来说至关重要的眼睛。   冯善大夸海口定下的赌注虽然不是冯善身上的某个部件,可是却是冯善、他,乃至整个冯家都输不起的东西!   那大师傅脸色连连变化,沈墨低沉磁性的声音却已经在屋里传开。   “这是铁桦树,更准确的来说这是铁桦树上的一个疖子。”   “从这大小来看,原本的铁桦树应该已经有一百二十年左右,只有这个年份的铁桦树才能有如此大的疖子。”   所谓疖子,简单来说就是树生病后长出来的,类似于瘤子一样的部分。   这一部分树干因为病变的原因,通常会产生一些不可预估的变化。   这种变化,甚至能改变那一块树木的颜色、纹理、木质,使其成为完全不同于本体的全新形状。   赌眼中最难辨认的也是这部分,因为大多数时候基本常识在遇到疖子后就起不到任何用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疖子产生的是怎样的变化。   沈墨说出这东西是铁桦树时,那大师傅就已脸色惨白。沈墨说出是铁桦树的疖子时,那大师傅额上都已是冷汗,眼神也已满是震惊。   他的反应在外人看来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在内行人看来,这反应却是情理之中。   甚至不少内行人听了沈墨的话,也都跟着一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铁桦树这东西是极为稀有的,市面上一般根本见不到。   很多外行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就算是木匠,绝大部分也只是听过其传说,亲眼见过的都少。   铁桦树是特殊的,因为它的硬度非常高,高到甚至是拿斧子去砍拿锯子去锯都无法伤它分毫,堪称比铁还硬!   也因为这比铁还硬的特性,铁桦树还被称为‘木王’,木中之王。   冯家那大师傅之所以把这东西拿出来,就是因为认定这东西沈墨绝对辨认不出来。   事实上,一般人也确实是认不出来,别说是认出这东西是铁桦树的疖子,甚至是连这东西是铁桦树都认不出来。   他们连见都没见过铁桦树,怎么认出来?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众人甚至连见都未见过的情况下,沈墨不光是认出这是铁桦树的疖子,而且还分辨出了其年份。   围观的众人还在惊讶这东西居然就是铁桦树,冯善与那大师傅以及屋里其他几个内行人,看着沈墨的眼神已带着深深的错愕,沈墨到底是什么人?   铁桦树稀有罕见,沈墨却随口数来,这已经不只是阅历丰富。就算阅历丰富的老木匠,也未必有几个人见过这东西。   “如何?”沈墨见众人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大师傅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冯善更是如此。原本两人对沈墨或多或少都还带着几分轻视,如今却已不得不警醒起来。   他们只要再输一场,沈墨就赢了!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冷汗汗湿衣襟。   冯善已正襟危坐,面上不见愤怒,只余慎重。   那大师傅上前与他附嘴低语一番,冯善点了点头,他便快速转身出门去。   屋内众人见状,虽不明白冯家又在搞什么鬼,但却已经明白沈墨刚刚这第二场赌眼是赢了。   众人欢喜雀跃,更多的却是在四处询问铁桦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知道这东西是木中之王的,则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圆眼,就想多看一眼,再看清楚些。   如此一来,以后也好和人吹摆吹摆。   众人热闹,冯家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那大师傅离开之后就一去不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交流会会场,比赛日子在即,众人在选定古明安之后为剩下的两个名额急的焦头烂额。   眼见着太阳已西下,屋里都点起烛灯,之间已经仅剩不多,众人才总算敲定最后两个名额。   名单定下,门边的人立刻出门去院子里等待着那些人说明。   三人的名字一经公布,已经焦急等待了两三天的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不服的倒是少,更多的是担忧。   这比赛毕竟关系到他们这一方所有人的脸面,若是这比赛输了,最近几十年他们恐怕都无法在冯家那一方的木匠前抬起头来。   众人忧心忡忡,直至大蛋黄似的夕阳彻底消失在山边,天边的火烧云也淡去,才准备各自散去。   院子中,出门来的众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贾老与戚云舒两人,两人担保的沈墨,自那之后至今都没再出现。   “怎么说,这名额还要为他留吗?”有人问道。   来参加交流会的众人都已经开始散去,时间也已经到最后时刻,他们总不能在明天开赛后还临时改变名额。   不说冯家那边允不允许,就算他们允许,对他们自己这边来说也不好,容易动摇人心。   戚云舒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边全都是向着门外走去的人的背影,不见有人进来。   夕阳西下,月色还未覆盖,笼罩着众人的是黄昏时候朦胧的阴暗光线。   “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贾老早在太阳快西下时就已经开始着急。   沈墨不像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说话不算话的人,就算他没有办法让众人认同,他也不会就这样让众人傻傻等待,他至少会出来说上一声。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戚云舒冷清的声音在院子中传开。   “可都这会儿了。”   “天都黑了,再等下去也没意思,不如大家都散了吧!早些休息,明日也好应对冯家。”   “要我看,他就是海口夸的太大收不回所以躲起来了,戚当家你也不用太当回事。”也有人劝戚云舒。   “他不是那种人。”戚云舒眼神冷了下来。   “好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有人站出来做和事佬,“戚当家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众人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戚云舒并未动,他眼底深处有焦急与担忧,但语气却依旧笃定不改,“他一定会来的,应该只是路上耽搁了。”   已经准备离去的众人闻言又回头看向戚云舒,有人张嘴,似乎想要劝上一句。   就在此时,门外却热闹起来。   是有人在说话,一堆人在说话,越来越多的人在说话。那声音由远至近,正慢慢的向着他们这边靠近。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连忙出门去。   夕阳西下,天色早已经阴暗下来,街道的方向正对着夕阳落下的方向。   放眼望去,被笼罩在那天黑前最后一抹光线下的街道悠长而古老,带着几分诡异。   街道的那头,正有人向着这边走来,那人扛着一个长长大大扁扁的东西。   他每走过一处,旁边的人便会停下脚步对他指指点点,戚云舒他们刚刚听见的说话声便是那声音。   那人背光向着这边走来,走得近了,戚云舒便从身影轮廓认出那人。他情不自禁向前跨出一步,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   扛着一块又大又长的牌匾的沈墨歪着脑袋看了过去,见到戚云舒等人,他向着他们走去。   来到众人面前站定后,沈墨腰上用力,直接把自己扛着的那比他还要高上两倍的大牌匾立在了众人面前。   “如何?”沈墨扶着那牌匾微喘气。   他脸上的汗意混合着昏暗的光晕,把他的五官勾勒得越发立体深邃,特别是那双眼,深邃而有神。   沈墨看看不语的众人,又侧头看看扶着的冯家冯天宝阁的招牌,只觉得自己失算。   他应该租一辆马车驮过来的,而不是自己扛过来。   这牌匾完全就是冯天宝阁的那套风格,虽然只是个牌匾,可上面却做了许多雕刻装饰,冯天宝阁几个大字更是金光闪闪。   想着自己竟扛着这么个丢人玩意儿走了一路,沈墨不经目露嫌弃,眼神也随之冰冷,忒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这么早就写完了,今天总算可以早点睡,幸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6、a阿vey伟、Hiriya、斯柯达、星宇月影、WindEMap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突突 10瓶;轻羽 8瓶;门耳草将、萱萱、275609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你紧张什么?   沈墨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牌匾, 四周的人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以及他手里扶着的那牌匾。   沈墨扛着冯天宝阁的牌匾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件事情不提,光是冯天宝阁那牌匾就足以让众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那牌匾不小, 比沈墨高出一倍多将近两倍,也足够宽。   那夸张的浮雕,以及那金光闪闪的大字,平时挂在冯天宝阁门上时还不觉得,如今被沈墨取下来立在他身旁后就更加夸张。   “这样足够了吗?”沈墨嫌弃完手边扶着的牌匾,又看向几人。   他算好了时间,本来应该在晌午时分就来这边的, 可是他与冯天宝阁的赌眼在进行到第二场之后, 便暂停下来。   冯天宝阁那大师傅出门去,一去就是半下午,直到快天黑时,他才把第三场赌眼的东西拿出来。   也是因此,本来还准备速战速决的沈墨还在冯天宝阁混了一顿午饭吃, 把那冯善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最后那一场赌眼对方拿出的东西确实值得他们耽误那么久, 若换个人兴许就栽在这一场上了,但可惜的是与他们赌眼的那人是沈墨。   冯家最后拿出的是一块体积不大, 面上颜色已经老化,看样子最少也搁置了几十年的老料。   那料子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因为其颜色、纹理、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了变化。   只可惜沈墨对这种料子一点不陌生,当初他四处跑着去收老旧家具时,这种东西就没少见过。   沈墨几乎是用以第一场同样的速度轻易就得出结论, 然后在冯善与冯家所有人铁青的脸色之下,把那牌匾扛走。   众人听到沈墨的问话,互相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不语,沈墨却是又嫌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牌匾。   他本不觉得,如今却是越看越嫌弃。   想着自己竟然扛着这玩意儿走了一路,路上不少人都看见,沈墨本能地看向了戚云舒。   “送你了。”沈墨把牌匾往戚云舒那边推了推。   戚云舒整个人都还处于呆愣之中,闻言,他本能伸手扶着那东西。   沈墨见他呆呆傻傻的扶着那又丑又难看的牌匾,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一步,似乎要和戚云舒保持距离。   也是此刻,一旁其他的人总算都回过神来,“你这是……”   那人开口,不等沈墨回答,一旁就有知情的人站出来。   今天有人去冯天宝阁讨教的事情早已经不胫而走,只是在交流会的众人都专注的关注着名额的事情,所以并没怎么上心。   如今见到沈墨见到那冯天宝阁的牌匾,众人立刻就反应过来,去冯天宝阁讨教的人居然就是沈墨!   弄清情况,包括贾老在内的众人脸色却变得更加怪异起来。   他们这里还在琢磨着定下名额以应对冯家明天的刁难,沈墨倒好,直接跑到冯天宝阁把人家的牌匾都摘了……   “哈哈哈……”贾老哈哈大笑,眼中尽是畅快。   这种事情,也就沈墨干得出来!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了。”沈墨没与众人客气。   众人皆不语,他们都还没来得及从那牌匾带来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双庆城因为是冯家和戚家两家势力交界之处,所以在这城里的冯天宝阁和戚家大作坊那都是最好的,就算在两家所有作坊排名里面,那也是靠前的。   特别是这城里的冯天宝阁,在整个冯家里实力那都是排名前十的存在,可就这样的存在,如今却被沈墨摘了牌匾。   内心皆震惊的众人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沈墨,原本众人还觉得沈墨太过狂妄,如今却已彻底改变想法。   “两场比赛,一场赌手,一场赌眼,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   沈墨点点头,“自然。”   他既然敢夸口说可以交给他,那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见那人走掉,旁边其他几人深深看了沈墨一眼也纷纷离开。   那几人离开后,沈墨也并未在街道上久留。   他看了一眼,抱着那冯天宝阁的牌匾,还有些呆呆的没反应过来的戚云舒,赶紧溜了。   戚云舒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他把那牌匾交给旁边的人让那些人送回戚家大院,自己则是快步追上了沈墨。   天色此刻早已经暗了下来,月色还未明亮,昏暗的夜色下,沈墨在前戚云舒在后,两人向着戚家大院走去。   沈墨在前,戚云舒跟随着他的脚步。   戚云舒看着走在前方沈墨的背影,嘴角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心亦被什么东西填满。   他就说沈墨绝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他说道,必定能做到。   “傻笑什么?”沈墨注意到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他回头看去,一回头,就看见戚云舒望着他笑得傻乎乎的一幕。   他立刻想起自己之前扛着那丢人玩意儿的事情,眼神微暗,看他丢人有那么好笑?   “无事。”戚云舒上前两步,与沈墨并肩,“你要的东西应该已经送到了。”   果不其然,两人迎着明亮起来的月色回到戚家时,沈墨要的那一套工具已经送到。   大厅内,戚云舒看了看那些东西,把东西交给沈墨,“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让人去准备。”   沈墨这一次是代表着他们这一方所有的木匠参赛,自然不比他自己与人赌眼赌手那般随意。   沈墨伸手去接东西,他正想询问戚云舒是否知道冯家那边可能会出战的人员名单的情况,手便一酸,东西也差点落到地上。   “怎么了?”戚云舒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   沈墨那工具袋里面东西非常的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几十样,是有些重,但那重量戚云舒拿得起来,沈墨这木匠师傅自然不可能拿不动。   话音出口,戚云舒不等沈墨回答立刻便眉头深皱,“你手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得严重不严重?”   沈墨把那工具包放到桌上,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感受了一下那酸痛感。   酸痛的感觉主要在肩膀和手腕处,应该是之前扛着那牌匾走了一路,所以有一些酸痛。   确定自己没有受伤,沈墨才道:“不用担心,只是扛那牌匾有些久,所以有些脱力,休息一夜就好了,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戚云舒哑然,心中微有些泛苦,他并不是因为明天的比赛所以才担心沈墨是否受伤。   “你把衣服脱了,我去拿药酒。”戚云舒脸上笑容不见,眼底深处有淡淡的苦涩。   沈墨闻言一愣,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戚云舒。   戚云舒完全不容拒绝,他找管家拿了药,然后便带着沈墨向着他的房间走去。   进了门,戚云舒立刻便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碗,然后回头看向沈墨。   沈墨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东西,戚云舒已经拉开面前的凳子,“过来,坐下。”   戚云舒眉目冷了下来,神情强势不容拒绝,沈墨只得走过去坐下。   戚家在双庆城的这宅院很大,因为来往的客人多,客房也布置得十分舒适,屋里东西应有尽有,空间也很大。   沈墨借住的那客房亦是如此,普通人家的主卧恐怕都没这个规格。   屋里,戚云舒点了好几盏烛灯,把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沈墨坐下,戚云舒便走上前去伸手解沈墨的衣服。他眉头紧锁神色担忧,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的举动是否有不妥。   戚云舒是双儿,沈墨却是个男人,两者有别。   如今戚云舒一个双儿却主动伸手去解一个男人的衣服,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得被人嚼碎舌根。   戚云舒未察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墨身上,替沈墨把衣服解开后,他立刻便朝着沈墨肩膀以及手腕看去。   沈墨的肩膀上没有看见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红了一片,手腕处倒是无什异常。   戚云舒指腹落在沈墨肩膀上,他试探着轻轻按压,一边按压他一边试探着问道:“会痛吗?”   动作间戚云舒还小心地注意着沈墨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动作重了,把他按痛了。   肩膀与手腕对于一个木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沈墨还年轻,他在这一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戚云舒于公于私都不希望沈墨伤到自己,更加不希望他断绝接下去的路。沈墨这样的人就应该在这一条路上大放光彩。   戚云舒全神贯注无比认真,他手指冰凉,沈墨被他触碰到的那瞬间身体都不禁轻颤。   “只是有些酸。”沈墨看着戚云舒,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与担忧,感受着他那不断轻抚在他肩膀上的动作,眼神逐渐暗了下去,深邃无比。   戚云舒靠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传来,再加上那冰凉的触感,沈墨喉间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涩。   沈墨移开视线看向其它地方,但戚云舒就站在他面前与他紧贴的地方,他视线一动,便看见戚云舒腰腹。   戚云舒身形骨架偏瘦,不是那种盈盈一握的柔媚姿态,但却更让沈墨有想要伸手去搂住拥在怀中的冲动。   “好像没有伤到筋骨,你别动,我给你上一些药酒揉一揉。”戚云舒回头从桌上拿了药酒,倒在自己掌心揉搓开,然后手向着沈墨肩膀而来。   在戚云舒的手覆盖到自己肩膀上时,沈墨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自己来就好。”沈墨声音都已变得低沉沙哑。   戚云舒未察觉,他满眼疑惑,“怎么?”   戚云舒如此迟钝,让沈墨都不禁挑眉。   戚云舒平时看着倒挺聪明,做生意时也挺精明,怎么这种事情上却如此迟钝?   “是痛吗?你放心,我会轻些。”戚云舒安抚沈墨,他还不准备放弃。   沈墨却被他这一脸认真的表情,撩得一颗心都有些发痒。   戚云舒他都不知道他如今这表情让人想狠狠吻上去,然后看他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沈墨微微眯眼,他又看了戚云舒一会儿,见戚云舒依旧迟钝且坚持,他放开了戚云舒的手,嘴角勾起,“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话说完,沈墨极为配合的把披着的衣服都脱掉,放到一旁,然后撩开头发彻底露出肩膀。   戚云舒走了两步站到了沈墨身前,选了个更容易使劲的地方站好,然后便把两只手都搭到了沈墨的肩膀上。   戚云舒的动作由轻到重,虽然有些生疏,但也灵活。   沈墨的注意力却根本就不在他上药的动作上,而是在戚云舒身上。   宽松的衣服虽然藏住了戚云舒的好身材,但也让他领口处与手腕处的肌肤露出更多。   那白皙不见阳光的肌肤伴随着淡淡的木香,如同小刷子一般不断扫在沈墨心上,瘙痒无比,也让人欲罢不能。   沈墨微侧头,放肆地打量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戚云舒,然后他看着戚云舒的侧脸与脖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他的注视下涨得通红。   戚云舒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两人如今的暧昧状况,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沈墨的肩膀上。   他忧心不已,为沈墨上药时也怕弄痛沈墨,所以越发谨慎小心。   可随着他把沈墨肩膀的皮肤揉得红彤彤的,他的手开始下滑,开始替沈墨揉手臂,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给沈墨肩膀上药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肩膀上,揉到手臂时,视线却不可避免的瞥见了沈墨肌肉紧实的胸口。   沈墨做的是木匠活,这是一份体力活,所以沈墨即使没有刻意去锻炼,他的身材也是极其好的。   几乎没有一丝赘肉的他肩宽腰窄,胸肌微微凸起,腹部有着清晰的腹肌,人鱼线亦若有若无。   再加上之前他扛着那牌匾走了一路,身上还带着几分汗意,整个上身光是撇见,就令人脸红心跳不已。   戚云舒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乱了节奏,视线更是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   偏偏他两只手还落在沈墨的手臂上,要不停地揉搓替他上药,不然药效无法渗透。   “怎么了?”沈墨故作疑惑,他倒是想要看看戚云舒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戚云舒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的他不敢再朝着沈墨的方向看,所以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地面。   “明天就是比赛了,我看我还是去找个大夫给你上药好了,比较妥当。”戚云舒说完,便触电般收回手,然后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沈墨早有防备,见他想逃,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手,然后一用力,直接把人拉回怀中。   人入怀,沈墨伸手搂住那早已令他心动的腰肢,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神情。   “你、你这是做什么?”戚云舒吓了一跳,腰上被禁锢的触感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上游,直达头皮。   他面红耳赤心脏急速跳动,他想要挣扎,可又顾忌自己是男人的身份,所以不敢做得太过夸张,只能僵硬着身体由着沈墨搂着腰。   “还是你帮我上药吧!”沈墨道。   “你先放开。”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挨着沈墨身体的地方都开始变得滚烫。   为了上药,沈墨现在就只穿着裤子,而这一切都是他要求的。   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事,戚云舒脸上的温度更高许多,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一切努力都在那逐渐攀升的温度中白费。   想着自己刚刚竟然还伸手去解沈墨的衣带,想着自己的手刚刚就在沈墨身上揉搓,戚云舒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沈墨丝毫没有放开戚云舒的意思,闻言,他反倒是搂得更紧了一些,“明天就是和冯家的比赛了,这个时候你去请大夫,万一要是走漏了消息,恐有不妥。”   沈墨面上是一本正经,眼底深处却已满是笑意。   那笑意浓到几乎无法隐藏,若是戚云舒回头朝他看来,必然立刻就能发现不对,只可惜戚云舒这会儿根本不敢看他。   他不光是不敢回头看沈墨,他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甚至是呼吸都不敢。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你我皆是男人,这样像什么话?”戚云舒挣扎起来。   奈何他力气本就不如沈墨大,如今又是这样手脚都一片酥麻的情况,他那挣扎的动作与其说是挣扎,还不如说是想要沈墨抱得更紧的邀请。   沈墨闻言眉头轻挑,并未点破戚云舒男人的谎言,他反而问道:“既然大家都是男人,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这样让人看了去还以为我想对你做点什么。”   戚云舒呼吸一滞,“何以见得我紧张?”   “不紧张你挣扎什么?”沈墨很是无赖,又是之前那套说辞。   “……”戚云舒说不出话来。   他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回头看像沈墨,要与沈墨以男人的身份说话。   回头,与沈墨那双带着明显笑意的黑眸对视,戚云舒脑子嗡的一声巨响,一片空白。   慌乱中戚云舒本能低下头去,一低头却看见沈墨的身体,他连忙又侧过头去继续看着远处的地面。   “给,继续。”沈墨拿了桌上的药酒递到了戚云舒手里,“还麻烦戚当家帮忙。”   戚云舒看看手中的药瓶,又看看沈墨的胳膊,只觉得手中拿着的药瓶无比烫手。   “我还是去找府里其他下人来帮忙,这种事情我不熟悉。”戚云舒道。   “这件事情不宜让外人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沈墨道。   “……那我去找管家过来帮忙,他绝对信得过。”戚云舒两眼瞪大,瞪着一旁的地面。   “若我没记错,那管家是双儿?”沈墨迟疑,“我与他年纪虽然相差颇大,但到底还是该避嫌,毕竟身份有别。”   戚云舒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戚云舒不说话,沈墨却又道:“戚当家的说这么多,莫不是不想帮忙?若是如此戚当家明说便是,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我不是这意思。”戚云舒低喃。   “那戚当家的意思是?”   戚云舒看了看手中的药瓶,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的他只得笨拙的又打开药瓶,倒了药在手上揉搓开。   药酒备好,戚云舒硬着头皮看向沈墨的手臂,沈墨的手臂肌肉匀称线条有力,戚云舒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他僵硬地伸出手去覆盖在沈墨的手臂上,然后笨拙地揉搓开来。   也不知是那药酒的作用还是因为心理的作用,戚云舒只觉得两人触碰到一起的地方逐渐变得滚烫,那温度很快超过他脸上的温度,烫得都在发痛。   沈墨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戚云舒笨拙的在那儿拿了药酒摸来摸去,摸得自己脑袋上都快冒出烟来。   眼见着戚云舒就要把自己憋出毛病来,沈墨这才好心的松开了搂住他腰的手。   戚云舒见状连忙往旁边躲去,他自以为自己动作自然不被察觉,沈墨也没点破,只是又像之前那般静静地打量着他。   看着戚云舒笨拙的一点一点的从手臂到手腕的给自己上药,沈墨时不时点拨一下,然后满意地看着好不容易冷静些的人,又一次因为他的话涨得满脸通红。   直到戚云舒把他整只手都摸上药酒,沈墨这才好心的放过他,看着他连药酒都顾不上拿狼狈地逃出门去。   欺负完人,沈墨心情好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在饭桌上见到戚云舒时,戚云舒已经镇定了不少,只耳廓微红。   若是他没在沈墨谢了他昨夜帮忙擦药后,同手同脚的狼狈逃走,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吃完早饭,沈墨跟着古明安他们去了交流会会场那边。戚云舒不同,他作为戚家当家,会直接去会场。   朝阳下,交流会会场。   贾老等人一来就公布了名单改变的消息,又让沈墨站出来,介绍给众人认识了一番。   昨日之前,交流会上知道沈墨这名字的人就没有几个,但是昨晚之后,沈墨这名字如今已是无人不晓。   不只是交流会里的人,昨日下午沈墨扛着冯天宝阁的那牌匾从双庆城那头走到这头,招摇过市后。   如今整个双庆城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更加是知道他昨天下午把双庆城冯天宝阁的招牌给赢走的事。   交流会会场,众人得知沈墨要出战,原本还颇为紧张不安的气氛瞬间改变。   胜算大增,比起之前的担忧,如今众人到更想看看冯家看到沈墨出站时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样满含期待的情绪下,一群人簇拥着沈墨与古明安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比赛的会场走去。   他们人数众多,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路边行人的注意,也更吸引来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冯天宝阁安排的比赛场地在双庆城最为热闹的街道中心,那边本是一片空地,如今已搭了台。   台子搭在空地中间,不高,但挺大。   台子两边分别摆上了一些座椅,上面放着些茶水,是给戚家和冯家两边参赛的人休息的。   虽是清晨,沈墨他们到这边时,街心空地里却已经围满不少人。   先来的大多都是冯家那边的人,冯家冯天宝阁的人也在。   他们原本已经在擂台的另外一边落座,远远见到沈墨被众人簇拥而来,瞬间便黑了脸。   戚家这边跟着沈墨而来的众人见到这期待的一幕,一个个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挨着挨着与冯天宝阁那几人打了招呼。   特别是冯善,众人更是一口一个冯掌柜的叫得万分热情。   沈墨注意到这一幕,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一个个的年纪一大把了,却没想到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不过他倒也不讨厌就是了。   这么想着,沈墨理了理衣服,向着冯天宝阁那边的人走去,也挨着挨着的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无视被气得青筋暴跳的冯家诸人,沈墨在众人烁烁有神的目光下回了戚家这边,落座,休息。   见沈墨这副悠然自得的自在模样,对面冯家那些人一个个的拳头捏的咔嚓作响,可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到时时间还早,周围虽然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也还不算热闹。   稍等了些时候,太阳当头照,清晨的雾气彻底散去,街上城里地看热闹的人都围过来后,这边才彻底的热闹起来。   冯家之所以把比赛的场地选在整个双庆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原本的目的是为了羞辱戚家与他们这一方的木匠,是为了赢了之后更有面子。   可如今情况却不同,昨日沈墨与冯天宝阁的事情后,今天来看热闹的人一到场几乎都立刻在伸长脖子找沈墨。   就想看看这把冯天宝阁牌匾摘了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都在看冯家的笑话。   因为沈墨的出现,冯家原本设计好的打压变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冯家那边木匠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直到比赛都准备进行到最终阶段之前,冯家休息地那边气氛都一直十分压抑,几乎就没人说话。   比起冯家那边的压抑,沈墨他们这边可就热闹多了,众人该说说该笑笑,时不时还不忘去对面打声招呼。   比赛开始前半柱香时,冯家那边突然有了动静,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向着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于沈墨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人,一身暗蓝色锦服,身材高挑。   他整个人都有些偏瘦,特别是那张脸,狭长的眼单薄的唇,给人一种如同蛇一般阴森的感觉。   在木匠这一行里这个年纪的人属少见,就算有,也大多老木匠都是带的学徒。   像这样能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备受重视的,那更加是少之又少。   “那人就是冯家的少当家,冯燕平。”古明安声音在沈墨身旁响起。   古明安对冯家那边的事关注得不多,但是冯燕平这样与他们年纪相当,却已经内定成为冯家少当家的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沈墨点头,正准备收回视线,一道阴冷的视线便朝着他投来。   沈墨顺着那视线看去,便与那冯燕平对上。   对方向着这边走来的一路都在打量沈墨,显然是已经知道他哥哥冯善和沈墨之间的事情。   “这个人不好对付,你小心点。”古明安提醒道。   外人都道冯善是因为本事不如人所以才被他弟弟冯燕平取而代之,但事情到底是否是这样,却恐怕只有冯家的人才知道。   沈墨点了点头,记在心上。   冯家的人来了没多久,他们身后那条路上也传来声响,众人回头看去,戚云舒也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现。   同样是众人簇拥着出现,同样是备受瞩目,戚云舒与冯燕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冯燕平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条阴冷的盯着人的蛇,戚云舒这边却气氛融洽,一路下来与众人有说有笑。   戚云舒来到这边,众人纷纷起身与他抱拳,一番招呼后,戚云舒被安排在了最前方的位置坐下。   坐在前方的除了几个声望颇高的老木匠,就只有参赛的古明安与沈墨三人,戚云舒来后,坐到了两人中间。   戚云舒落座,看到就在身旁的沈墨,他动作微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冯家和戚家的人都到场后,比赛马上便宣布开始。   台上主持的人倒也不废话,简单的说明规则后便向着一旁退去,准备下台。   沈墨注意着旁边的戚云舒,没怎么认真听那人在说什么,见那人下台他本以为比赛开始,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们这是在耍赖,哪有这样安排的?”有人大喊,旁边立刻一堆人附和。   “就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规则,三场比赛一起比,之前怎么不早说?”   “擅自改变比赛规则,我们不同意。”   “我看就是他们心虚,所以才故意耍这种手段。”贾老也是怒吼的人中的一个。   沈墨听着周边那些人的话,很快便弄明白众人愤怒的缘由,因为冯家那边事到临头却突然改了规矩,要让三场比赛同时进行。   之前并没有这样的规矩,现在突然如此,分明就是冯家不知从哪里得知沈墨一个人会比两场,所以故意为难。   如此一来,就代表着沈墨必须同时进行两场比赛,又或者他直接让出一个名额。   戚家这边众人不认,冯家那边的人却笑了起来,也有人隔空喊话,“之前又没说要分开比,怎么就变成我们擅自改变规则了?”   冯家那边的人之前受了气,如今找到机会还回去,一个个的都纷纷拥护冯家的决定,一口咬定之前也没说过要分开比。   冯燕平坐在人群当中单手支着额头,冷冷地笑着看着沈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墨就算本事再大,他也没有办法一人分饰两角,同时在两个地方进行两场比赛。   且如今的状况就算沈墨让出一个名额,只比一场,那替补上来的人也更容易因为这突然的转变而出岔子。   这种情况下,这种压力下,若没有万全的心理准备只会被压垮,到时候比不比都一样,只会是输。   戚云舒早在听了台上那人讲解的规则后,就已经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针对沈墨,他脸色也已阴沉下去。   他黑白分明的眸中是冰冷的戾气,冯家拉戚家下水时戚云舒都不曾动怒,可此刻他却是怒不可遏。   戚云舒扶住把手,他准备站起来,他刚一动一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他。   戚云舒看了过去,只见沈墨的手正覆盖在他手上。   沈墨朝着戚云舒看过去,他冲着戚云舒笑了笑,示意他不用紧张。   戚云舒见状,他心中怒意未散,但见沈墨似乎并未为此动容发怒,他只得咬牙忍耐又坐了下去。   沈墨静静听着两边的争吵,直到两边吵得越发厉害,甚至不少人都站起来一副准备上前打架的模样,沈墨才借势站了起来。   沈墨走到台上,他冲着戚家这一方的木匠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在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他回头看向冯燕平那边。   沈墨抱拳,冲着冯家那边一礼,在冯家的人也安静下来后,他道:“三场比赛同时进行也未尝不可,只是冯家作为这次比赛的主办方,并未尽到提前通知的义务,也实有不妥之处。”   沈墨这话说得不偏不倚,两边的人闻言眉头都皱起,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但也无人出声反驳。   见众人不反驳,沈墨这才又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各让一步如何?”   众人四顾,面面相觑。   “哦,怎么个各让一步法?”冯燕平笑着问道,他依旧是那一副看戏的表情。   “三场比赛同时进行可以,我们这一方同意。”沈墨回头看向戚云舒贾老等人。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张嘴欲图说点什么,但最终都还是保持沉默,想看看沈墨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比赛的人是沈墨,如果他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道理。   沈墨又看向冯家那边,“比赛可以同时进行,但比赛场地要放在一起。”   冯燕平坐直,他微眯眼,“什么意思?”   “恐怕要麻烦冯少当家安排一下,让其中两场比赛并合,因为我方只有两个参赛人员。”   沈墨话说完,冯家那边立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沈墨的意思是要一次性于两人比?   冯燕平显然也没想到沈墨会做这样的决定,他皱眉沉思片刻后正欲开口,就听沈墨又道:“比赛胜负自负,若是我方输了,我方必然不会以此为借口不认这比赛。”   沈墨大夸海口,冯家那一方原本还只是窸窸窣窣的低声讨论,听闻此话,瞬间变为嘲笑沈墨狂妄自大。   冯燕平闻言却并未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墨见状,笑着说道:“怎么,难道冯家怕了?”   “怕?”冯燕平闻言笑了,“三比二,你说我们怕了?”   沈墨不语,只是看着他。   冯燕平原本还有所顾虑,如今沈墨这样的话都说了,他作为冯家的少当家自然不能输了阵势。   冯燕平应下,他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输了可不要哭得太难看。”   沈墨没接他的话,见冯燕平应下他便下了台。   沈墨一下台,四周立刻便围过来一群人。   沈墨不让冯燕平,阵势上到时让他们一方不输冯家那边,可这接下去的比赛怎么办?   沈墨的比赛一共两场,一场赌手一场赌眼,分开来还好,如果合在一起,那就代表着沈墨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一边做东西一边辨认那料子。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关键时刻,上场的人都恨不能集中精力心无旁骛。   沈墨一心两用,到时候很有可能两边皆错。   “你当真要这样比?”戚云舒神色慎重。   这比赛的输赢,不只是关系到他们两方的脸面,也关系到沈墨之后的木匠生涯。   如果沈墨大夸海口结果却输了,那之后他将承受的东西,远比只比一场输了要多得多。   甚至他以后的木匠生涯,都有可能就此终结。   “无妨,只要他们敢同意就好。”沈墨道。   戚云舒掌心早已汗湿,他相信沈墨不会输,但相信却不代表不紧张。他虽然不上台,可此刻他却比沈墨还要紧张。   沈墨夸下海口,冯家那边立刻开始安排起台上的准备工作。冯燕平更是叫了人过去一阵低语,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情势原本偏向戚家这边,如今冯家这么一耍赖,情况反倒对戚家这边不立起来。   这边众人正说话,那边冯家却像是害怕他们反悔一样,快速准备好了比赛用的工作台。   眼见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戚云舒也不再说什么乱沈墨心神,他回身到一旁拿了沈墨的工具包递了过去。   沈墨伸手去接,收却一滑,东西差点跌落在地上。   戚云舒见状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他惊讶地看着沈墨的手臂,难道沈墨手臂昨天真的受了伤……   沈墨拿稳东西,一眼便看出戚云舒心中的想法,见戚云舒因为他没拿稳东西就白了脸,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表情,沈墨不禁心弦勾动笑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与戚云舒几乎是脸贴着脸站着,然后在戚云舒不解的注视下,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我手没事。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昨夜戚当家你……”   沈墨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戚云舒根本没听见也听不见,他早在沈墨说起昨夜的事情时,脑子里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戚云舒狼狈地移开看向沈墨的视线,可如此还不够,只待在沈墨身旁他就忍不住想起昨夜的事,然后换来一阵心跳加速,所以他转身走掉。   沈墨见他炸毛跑掉,只觉有趣可爱,脸上都不禁露出笑意,弥漫在侧的压力也瞬间消散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两点半码完字,争取保持住,日万后都不知道多久没四点之前睡觉的我。   ps:好久没发红包了,上章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味柚子酒 20瓶;月笼沙 5瓶;WindEMap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你很担心他?   高台之上, 比赛需要的用具很快便被准备好, 偌大的台子不在空荡荡,上面多了好些东西。   不只是那台子上, 就连台下也空出很大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放置运输过来的材料。   材料是冯家准备的,虽说冯家手段一直有些不干净,但是这些材料倒是并没有耍什么小心机。   毕竟这东西就存在于这里,如果他们在材料上动手脚,只要戚家的人说一声,很快便会被辨别出来, 到时候丢人的只会是冯家。   东西准备好, 之前上台去说规矩的那人又上台宣布比赛开始,然后沈墨便与一旁的古明安两人上了台。   台上与台下的气氛截然不符,台下大多人都在低声说话,台上放眼望去却空荡荡。   戚家这边古明安和沈墨两人上台后,对面冯家那边也有三个人走上台来。   三人年纪倒是要比他们两个大一些, 但也并不是老一派。   “请吧!”一旁主持的人看向五人。   他说话间, 台下有人抬着一个箱子走上来。   箱子并不大,里面放着的是一些纸条, 是用来决定接下去赌手题目的。   这比赛于普通的比赛略有不同,所以比赛的题目也不是由哪一方单独决定,而是由这种抽签的方式来选定。   三场比赛,一场赌眼,两场赌手。赌眼不用抽签, 两场赌手则由两方各抽一签。   冯家那边显然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由谁来,所以箱子一抬出来,他立刻便上前去。   戚家这边,古明安看向一旁的沈墨,“你来吧!”   沈墨一个人要赌两场,这难度不只是翻倍那么简单。古明安虽然也想帮些忙,可是如今的状况他已经是自顾不暇。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赢下他这一场,因为只有这样沈墨那边的压力才不会那么大。   三局两胜,如果他输了,那就代表着沈墨必须全赢,那怕一点错都不能出。   沈墨并没有与古明安客气推辞,他径直上前去,站到了箱子前。   两方各自抽签,对面的人抽中的是博古架,沈墨这边抽中的则是置物柜。   考题公布的那一瞬间,戚家这边便骚动起来,才刚刚冷静下去的众人此刻再次怒火中烧。   众人纷纷瞪向冯燕平,冯燕平那边却是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是笑非笑的表情。   台上,沈墨把抽到的签放到一旁,他只是冷冷回头看了一眼冯燕平,便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   一般来说,像这种赌手的场合,为了更快鉴定出结果,大部分考题都会尽可能的小件简单,以节省时间。   越是大件的家具耗时也就越长,像沈墨之前为晋王府做的那一套桌椅,从构图到做完前后加起来就用了十多天的时间。   如今两人抽到的考题,虽然都并不算特别大件麻烦的那种,但却都是格外费时的。   想必是冯燕平刚刚又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让沈墨时间来不及。   “既然考题一定,那就开始了。”负责主持的人说话间让人抬上一个香炉,放在了台子中间。   那香炉插着一根长长普通的香,看那长度,烧完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见到那香,台下戚家这边的人再次骚动起来,不少人都开始骂骂咧咧。   他们知道冯家那边的人不要脸,却没想过居然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故意更改常规让比赛同时进行,又特意改了考题,如今甚至连时间都给的非常短。   “你没问题吧?”台上古明安一边整理自己的工具,一边询问旁边工作台的沈墨。   一般普通两三层的置物柜按正常工时来说,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做完。   一个时辰的时间,以他们这种程度的木匠师傅来说不是做不完,但时间也已经卡到极致。   “你那边呢?”沈墨看向古明安。   冯家为了让沈墨无论怎么抽签,都能抽到这种非常耗时的考题,所以把所有的考题都改成了耗时长的那种。   连带着古明安接下去要做的博古架,也是一样耗时耗力的大件。   “应该没有问题。”古明安道。   沈墨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准备的冯家那边的木匠,他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你专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古明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如今的状况他也确实顾不上那么多。   给众人准备的时间不长,那香很快便被点燃。   冯家那边三个木匠中两个参加赌手的,在比赛开始后,立刻就向着台下堆放着料子的地方走去,要选择合适的料子。   古明安也并未迟疑,紧跟了下去。   沈墨并未着急,他站在台上先打量台下那成堆的料子一会儿,有了目的,这才下去。   沈墨下去的时候,旁边冯家两个木匠已经开始往台上扛东西。   对方火急火燎,沈墨却是慢腾腾,这鲜明的对比,立刻就让戚家这边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沈墨时间本就不多,他还这么磨蹭,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台下,戚家休息区,戚云舒听着四周那些人不安的低语,又看看沈墨不紧不慢的动作,他倒是松了口气。   沈墨依旧还是维持着他的步伐,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这是好事。   戚云舒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沈墨,见沈墨走到料子前方选中一块老料,他也跟着开始思考起来,思考沈墨到底准备做什么?   沈墨抽中的考题是置物柜,这个题范围非常广,大到贴紧整个墙壁,小到两三层,这些都可以说是置物柜。   根据不多的时间,倒是可以删除掉一些大型的置物柜,但中小型的置物柜个子虽小,却并不代表工序就简单。   戚云舒琢磨一番,又看了沈墨选出料子的量,倒是隐约有了答案,沈墨想做的应该是一个三层高双边抽屉的置物柜。   戚云舒这边正琢磨沈墨接下去的打算,台上那边却有了动静,那主持的人已经让人把赌眼的料子抬上台来。   沈墨还在台下选料子,他们这边就已经开始赌眼鉴定。   虽说说要两场一起比的人是沈墨,但对方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开始,还特意选在沈墨下台去拿料子的时候,这分明就是故意,就是想看沈墨左右为难当众出丑。   冯家一再挑衅,戚家这边众人都已经快忍耐不下去,不少人都已经骂得极其难听。   戚云舒虽然并未开骂,但他嘴角却已紧抿,看向对面冯燕平的眼神充满愤怒与杀意。   戚云舒是个聪明人,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戚家才在这一行站稳脚不久,无法和冯家这样传承了好几代的大家比,所以之前那官碟的事情他都没怎么上心。   他原本是不想这么快就和其余三家为敌,但如今他却已经改变主意,冯家欺人太甚!   更何况,他们欺负的人还是沈墨!   戚云舒勾起嘴角轻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若说冯燕平就如同眼神阴冷的蛇,那满心怒火的戚云舒无疑就是已经盯上猎物的头狼。   他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会让冯家为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会让他们悔不当初。   台上赌眼开始,见着冯家的人不问一声便自己开始鉴定,不止是戚家这边的人,甚至就连附近看热闹的人也都隐约察觉不对,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冯家吃相太难看,冯家那一方来看热闹的木匠虽然嘴上并未说什么,脸色却都不怎么好。   大多数木匠都是极其心高气傲的,他们重声望重名声,冯家这么一来比赛是占上风了,可做法却着实令人不敢苟同。   场下混乱,沈墨却并未受到影响。   他只是在骚乱开始时看了一眼台上,然后便认真选起了自己要的料子,并把它们全部带到台上。   沈墨上台,他只看了一眼被冯家那木匠拿在手里被翻来覆去研究的料子,便把自己带上来的料子放到工作台上,开始处理。   沈墨在台下时,众人就已经替他焦急不已。他上台之后,众人神经更是高度紧绷,就等着他做点什么。   结果沈墨上台后什么也没做,居然就在那里慢吞吞的处理自己的料子。   那不紧不慢的模样,愣是把众人都气得没了脾气。   众人气得直叹气,那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是恨不得上去替沈墨比试。   见众人如此,戚云舒脸上却是越发掩不住笑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墨是故意如此。   沈墨这人面上看着倒是一本正经,那温文尔雅的做派也颇让人信服,但他有些时候性格却也格外的恶劣。   思及至此,戚云舒不禁红了脸,昨夜的事情又开始在他脑海中回放。   事实证明,戚云舒对沈墨还是挺了解的。   比赛很快便进行过半,没多久,那一炷香就已经只剩一点香皮。   就在台下抓耳挠腮的众人,都以为沈墨已经放弃那一场赌眼时,沈墨却好像总算想起还有这么回事似的。   他走过去,拿了料子敲吧敲吧,然后又回去忙自己的了。   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原本焦急不安的众人本都已经没了脾气。   一番思量过后,众人也默认了沈墨放弃赌眼比赛的行为,毕竟他们只要赢两场就能拿下这比赛。   本是如此,众人本都已经接受这样的选择。   沈墨倒好,他事到临头又来这么一招,顿时就让众人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难道他还没放弃要比?   众人望着台上的沈墨,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边,主持的人却已站出来宣布时间结束。   时间到,台上五个人都纷纷放下手上的工具不再动,退到一旁。   沈墨与古明安两人站在一起,对面三人亦成团,正纷纷笑着看着沈墨。   刚刚台上发生的事情三人尽收眼底,自然知道沈墨顾不上赌眼的事。   在他们看来,沈墨已经放弃赌眼,他们已经赢了一场,接下去两人中只要有人再赢一场,那这比赛就是他们赢了。   “比赛已经结束,接下去就请两方鉴定的人上台来。”主持人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冯家和戚家两边休息区里都有人走了出来。   被请来掌眼的是两方德高望重的老行家,不是冯家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戚家一方众人还没直接闹起来的原因。   无论冯家使什么肮脏手段,只要他们这边手艺确实高过对方,那他们照样能赢,至少比赛结果这一点是绝对公正的。   上台的一共十人,一边五人。   最先被拿出来评定的,是古明安与对面那一方做的博古架。   博古架形式柜子,但却又不同于柜子,它大多放置于大厅等显眼处,用于摆放花瓶装饰等物,基本上每户大户人家家里都有。   博古架的种类款式有非常多种,古明安与对面那人做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款式。   古明安做的博古架与墙等高,上方是博古架,下方则是封闭的柜子。   整个柜子款式简洁大方,最为出彩的部分是在博古架边框架子上,古明安做成了飞龙盘旋的飞檐状。   如此短的时间古明安能做到如此程度,已属不易,但对面拿出的东西却丝毫不比他逊色。   对方博古架的大概款式与古明安的类似,只不过对方装饰的方向却并不是外面框架,而是后方的木屏。   对方在博古架后方添加了一块整个雕刻镂空的木板,这样一来,整个博古架看上去格外精致也大气。   时间到众人放下工具时,古明安这边的胜负其实大家心里都已有数。   古明安脸色不甚好,在那十人给出答案后,他也并未惊讶。   他自己也是木匠,而且入行已久,这点鉴别能力还是有的。   古明安输了,这让戚家这边众人都闭嘴不言,一时间愁云惨淡。   古明安他们的赌手鉴定结束,那十人又走向沈墨他们那边。   沈墨和对方制作的置物柜大小都相差不多,至于原因,不言而喻,因为时间并不允许他们做更大的。   沈墨和对方做的置物柜大小相差不多,形状也相差不多,甚至就连修饰的地方也十分相似。   两人都选择在柜子的正前方,每个抽屉的把手处以及柜脚处做浮雕,甚至就连浮雕的内容大小都相差不多。   两个柜子被抬起来放在台上对比,那十人走上去查看,与沈墨赌手的那工匠此刻却猩红着一双眼瞪向沈墨。   之前他一直忙着做活,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如今细看他才发现沈墨那柜子分明就是按照他的在仿制!   他做什么,沈墨就做什么。   这种手法并不少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东施效颦,到头来只会落笑话。   “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那工匠冲着沈墨冷笑。   沈墨笑笑,并未理他,他看向那审评的十人。   对面出口嘲讽的工匠也跟着看了过去,他本以为这场比赛他已经胜定,但那十人却绕着两个柜子传来传去,一直窃窃私语,许久都未拿定主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台下的众人开始骚动起来,台上冯家那工匠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原本以为他稳赢,可为什么那些人却一直没有宣布结果?   那工匠又回头看向沈墨,他已不如之前那般气势汹汹目含嘲讽,沈墨却依旧如之前一样,只是与他笑笑。   又是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那十个人才总算是有了结论,胜者是沈墨。   答案一公布,那木匠早就已经暗沉下去的脸色就更是漆黑。   那人看看沈墨,又远远看了一眼沈墨做的那柜子,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却并没说话。   沈墨见状,他抱拳冲着那人笑了笑。   他冯家的人做得到的,他沈墨一样做得到,而且他还能比他做得更好!   沈墨的意思都在不言中,这让台下的众人都乐了。   特别是戚家这边的人,之前见识过沈墨狂妄言行的诸人此刻只觉大快人心,对沈墨这年轻后辈也是越发喜欢的。   沈墨狂是狂了点,可是还是挺可爱的!   比赛一比一,三场比赛也只剩最后一场待公布结果。   见台上那十人都走向一旁赌眼的料子,原本正偷着乐的戚家这方的人纷纷安静下来。   虽说众人还不愿承认,但输赢其实已经很明显。   不过众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垂头丧气,沈墨与古明安都已经努力,而且沈墨也算是伤了对面的面子,让他们出了口气。   十人很快便有了结论,主持的人便又看向沈墨与那冯家的人,“谁先来?”   冯家那木匠扯起嘴角冷笑一下,对沈墨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倒想看看沈墨怎么丢脸。   沈墨并未与他客气,他走上前,朗声把自己鉴定的结果公布出来。   “八十年的金丝楠木,朝南迎阳生长环境,从纹理材质来看料子本身不算太好,且料子面上腐化,应该是从已经用过的棺材板上切下来的料子。”   金丝楠木喜阴不喜阳,朝阳的生长环境让那料子变得有些异样,这也让鉴定变得更加困难。   金丝楠木色泽淡雅匀称,不易变形,易加工,耐腐朽,是上好的料子。   在沈墨的世界里,这料子早期平民是不能用的,只有皇家才能用,且多用于做棺材。说来也可笑,曾经有一短时间,这种树还被用到几乎绝种。   这边的情况也相差不多,不过倒没有只有皇家才能用的规矩。   只是即使是如此,这种料子也依旧十分稀有,只有有钱人才用得起。   冯家那木匠就在他面前不远处摆弄那木料,翻来覆去又敲又打的摆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沈墨虽然没有亲手去摸去看,可是一块在自己面前翻来覆去半个时辰的料子,沈墨只要不眼瞎也差不多都看透了。   沈墨这一席话不短,众人却是在他话说完之后,又用了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低下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沈墨刚刚说了那么多,他是真的鉴定出来还是随口乱说?   众人正疑惑,一旁冯家那木匠却已经眉头深皱,“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是金丝楠木?你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   沈墨被质疑也不气,他只是反问:“什么叫仔细看过?”   那人张嘴欲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半晌没说出口。   因为这赌眼是三场比赛同时进行,所以他与沈墨两人一人半柱香的时间,他那半柱香时间他利用到了极致,没有放过片刻。   但是一直盯着看一直盯着研究,那就叫做仔细看过吗?显然不是。   赌眼比的并不是谁看得久看得仔细,比的是谁能够更准确详细的辨认出那料子到底是什么材质年份!   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是能力的深浅的问题。   如果能力不足,就算是给他一天他也分辨不出来,但如果真的有本事,很多时候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立刻分辨出来。   这也是老师傅和学徒最大的区别,老师傅累积的知识阅历,只有学徒变成老师傅那天,才会懂。   那木匠张了张嘴,面上的神情逐渐从不可能变作震惊。   这表情不只是出现在他脸上,在场大多数人此刻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整场比赛众人一直都看在眼里,沈墨从头到尾就只有在最后的关头上去敲了敲,莫说仔细看,他这根本就是没怎么看。   可就这样,沈墨还是鉴定出了这料子?   冯家做得到的他做得到,冯家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他不只是做到,他还能比冯家的人做的更好!   明白沈墨要表达的意思,众人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他们只觉得沈墨是疯了,可又觉得疯了的是自己。   众人满腹疑惑,也满心惊讶,一阵骚动后众人都看向那十人。   那十人眼中早在听到沈墨的话后就已满是惊讶,亲眼鉴定过那料子,知道那料子难以鉴定之处,所以他们比起台下看热闹的人更加惊讶。   但此刻显然不是众人发表感慨的时候,所以十人又看向一旁冯家那木匠。   那木匠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半晌之后才说出自己的鉴定结果。   他倒也看出这东西是金丝楠木,但是他给出的年份并不如沈墨详细,也并没有沈墨那一番生长朝阳还是朝阴的说法。   比赛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胜负在公布的那一瞬间,戚家一方的众人就都开始欢呼起来。   “这小子我喜欢!够狠,他根本就是故意要对方难堪,所以才故意学了对方的东西做,还故意只看了一眼那料子。”   “这还要你说。”   “我听说他昨天把冯家的那冯天宝阁的牌匾摘了,也是真的?”   ……   众人雀跃不已,台上,沈墨却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收拾他的工具。   见他如此模样,众人越发兴奋起来。   相较于他们这一边,冯家那边安静多了。不少木匠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丢不起这脸。   冯家费尽心思挑衅准备这一场比赛,又那般三番四次使手段,甚至不惜在题目上做手脚,可就是这样结果却还是输了,还输得如此彻底。   如果冯家不使这些手段输了,众人还能心痛一番,还能感同身受。可此刻更多的人却只想离开,因为丢不起这脸。   会场气氛沸腾,贾老等人都冲上台去围住沈墨闹。   台下,混乱拥挤的人群当中,管家却是脸色惨白地看着戚云舒,“当家的你没事吧?”   戚云舒冲着他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声张。他试着从凳子上站起来,但一动腹部便传来一阵抽痛。   管家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他搀扶着戚云舒离开热闹的人群,向着偏僻安静的巷道走去。   直到进了巷道让戚云舒靠着墙壁站稳,管家这才紧张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戚云舒张了张嘴,却只顾得上倒吸冷气,那许久不曾出现他都快忘了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一开始他还只是因为看沈墨比赛而有些紧张,但紧张得久了,他腹部便传来一阵不适。   戚云舒自从之前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情况,不过一开始那种感觉很是轻微,且那种情况下他不能轻易离开,他放心不下。   直到看到沈墨赢了,戚云舒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被指尖刺得通红,身上也早已满是冷汗,肚子更是一阵阵的抽痛。   “我只是有些紧张……”戚云舒不敢动弹。他早已经决定生下腹里的孩子,所以也一直十分小心。   “大夫说了,你情绪不能波动太大,不然容易动胎气。”管家扶住戚云舒。   戚云舒不语,只是倒吸冷气忍受痛苦,如今都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我先带你回府。”管家说着就想要护着戚云舒往前走,但戚云舒扶着墙壁根本不敢迈开脚,他一动肚子就痛。   管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配合着戚云舒来。   让戚云舒在巷道中又休息了一会儿,勉强能动后,他这才跑出去找了马车,扶着戚云舒上了马车。   沈墨收拾完自己的工具把它们全部装进包里,向着台下走来时,本能的在人群当中搜寻戚云舒的身影,但戚云舒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开始沈墨还以为他是被其他的人挤散,直到他下来之后,问了本应该坐在戚云舒身旁不远处的贾老。   “戚当家的话,我刚刚看到管家扶着他向那边去了。”贾老指着一旁的小道。   沈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扶着?”   “可能是又不舒服了吧,最近一段时间我看他一直都有些不舒服。”贾老并未太过上心。   戚云舒在小镇的时候就生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贾老与他的交集不多,也就没怎么在意。   沈墨顺着贾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巷道中空无一人。   “对了,等一下我们要去交流会会场那边,你一起……”正兴奋的贾老话还没说完,沈墨便已经背着他的工具包向着那巷道走去。   巷道很深,往里走一段路后岔路就很多,沈墨在那边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人后又回了人群中,他准备再找人问问看。   此刻贾老已经注意到他的行为,他收起脸上兴奋的笑容,走到了沈墨的身旁,“你找他有事?”   沈墨摇头,他眉头轻蹙,有些担心。   戚云舒不舒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舒服?   之前一段时间戚云舒一直不舒服,这一点沈墨再清楚不过,但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的状况似乎已经稳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   贾老见沈墨如此模样,不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   沈墨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主动问道:“怎么?”   沈墨赢了,众人都还处于兴奋之中,不少人都在周围说话,也走来走去,十分吵杂。   贾老静静地看着沈墨,眼神怪异。   “你有话尽管说。”沈墨看了贾老一眼,他回头张望,却没找到戚家的人。   戚云舒如果不舒服的话,应该还没走远。   “你很担心他?”贾老问道。   正四处找人试图弄清戚云舒情况的沈墨闻言动作一僵,他回过头去,脸上皆是诧异之色。   “谁?”沈墨本能开口。   “戚云舒,戚当家的。”贾老说出这名字,脸上的神情也同时变得越发怪异。   沈墨哑然,他站在原地不再四处张望,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很担心戚云舒?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并没有多好,本来还想说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介绍你到其它地方做事。”贾老道。   贾老挺喜欢沈墨,虽然沈墨并不买他的单,让他有时候气得咬牙切齿,但这也让贾老在与沈墨相处时越发无拘无束。   混到贾老这份上,只要是个行里人那对他都是恭敬有加。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在接活,只是守着自己的安乐窝混日子,也没有几个能与他如同普通朋友般说上话的,沈墨是个例外。   贾老顿了顿,又说道:“戚家虽然在这一方是龙头没错,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大作坊。”   沈墨最终的目的贾老不是很清楚,但是沈墨想要闯出个名堂这一点他却看在眼里。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也并非只戚家不可。考虑到沈家和戚家那些事情,贾老倒是觉得沈墨换个地方做事会更轻松。   沈墨看着面前的贾老,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满腹的担心都已经变成了惊讶,贾老的意思他懂,正是因为懂所以他才惊讶。   他和戚云舒本是仇人,他来戚家谋事就是为了拿回沈家木场,他为什么要去关心戚云舒是否不舒服?   是因为他肚里的孩子?   沈墨眉头紧皱,彻底冷静下来。他的思绪与热闹的众人剥离,就仿佛变成事外人。   他进戚家是为了拿回木场,而拿回木场一是为了原身二也是为了自己,但对戚云舒呢?   那夜的意外让他们两个人有了理不清的关系,但也仅止于此。   戚云舒的态度很明白,他不想提,也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外人知道。   那他呢?   贾老看着面前脸色连连变化的沈墨,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沉默地走开。   沈墨在原地站了片刻,周围不断涌上来道贺的人,沈墨无心应付,他趁着周围无人又走向了之前那巷道。   巷道中十分安静,这也让沈墨更能静下心来。   他不是原身,虽说知道当年沈家发生的事情但却无法感同身受。他决定拿回木场,一来也算是平了借用这身体的恩,而来也是他有需要。   至于戚云舒,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原身那种恨意,与他熟悉起来之后就更加不讨厌。   若是撇去那夜的事情撇去孩子的事,戚云舒这个人本身他也是并不讨厌的,比起讨厌他甚至有些喜欢。   一个双儿,隐瞒身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把戚家做到如今的程度。   戚云舒有野心,也有能力,别的不说,至少做生意这一点上沈墨是望尘莫及也佩服的。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做这些假设都毫无意义。   沈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担心戚云舒,是因为戚云舒肚子里他的孩子?   答案显然不是,沈墨并不是拧不清的人。   那孩子确实是让他在意,但是他也并不是那种因为戚云舒有了他的孩子,就必须要怎么样的人。   他之前生气,是因为误会戚云舒甚至都不曾告诉他他有过孩子,知道孩子还在,那种愤怒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之所以会担心戚云舒,是因为他担心。   认识到这一点,沈墨无声吐出一口长气。   沈墨并没有在巷道中待太久,他很快便顺着巷道绕过了热闹的人群,向着戚家大院那边走去。   两边的距离有些远,沈墨费了些时间才总算回去。   戚家大院。   早已经坐马车回来的戚云舒躺到床上,他试着舒展手脚,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却让他不敢动弹。   回到家里躺下后那种感觉舒缓了一些,但依旧还是时不时作痛。   管家一回来就去煎药,戚云舒又等了一会儿后便看着他端着药进门来。   戚云舒试着自己坐起来,把管家吓得连忙让他别动。管家放好药,上前帮着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又在他背后垫的被子,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好些了吗?”管家问道。   戚云舒拿了旁边的药轻轻吹了吹,袅袅的青烟让他视线都变得模糊,他尝试着喝了一口,还很烫。   “我的少爷,这才刚熬好!”管家见戚云舒这副紧张的模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戚云舒很是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最近一段时间甚至是推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就为了人多休息。   这事本是好事,管家乐于看他照顾好自己,可是事情牵扯到孩子,管家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戚云舒也觉得药太烫,所以又放回了一旁,然后眨巴着眼睛,乖乖的等着它变凉。   管家见状,他在床边坐下,替戚云舒理了理凌乱披散的头发。   戚云舒情况逐渐好转,这让管家松了口气,但也让他越发忧心忡忡。   戚云舒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他的肚子已经逐渐有了反应,开始慢慢变大,接下去几个月它会越变越大,直到再也藏不住。   接下去要怎么办管家还没想好,他最担忧的也并不是这,他担心的是这孩子本身。   之前那大夫就已经说过,这孩子就算能平安生下来也可能会非常虚弱,体弱多病不说,还可能落下一些其它不好的病状。   毕竟之前最关键的那几个月折腾成那样,现在还没掉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戚云舒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顾着,万一要是到时候生下的孩子……   管家忧心忡忡,戚云舒却是已经又端了药到面前来吹吹,然后小口小口的开始喝了起来。   管家见了心疼,连忙去旁边找了蒲扇过来帮忙一起吹,直到戚云舒把整碗药喝完。   收了药碗,管家重新回到屋里。   他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问了戚云舒关于接下去的安排。   他肚子已经开始大了起来,接下去会越来越大,而且他也不再适合四处奔波。   关于这些戚云舒早就已经有想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次回去之后我们就回镇上,之后几个月我会一直待在镇上,对外就说我病了。”   那镇子不大,偏僻,而且他们也熟悉,很多事情都方便。不过他这一回去,镇上的下人估计都要遣散。   “那……沈公子这边?”管家试探着问道。   戚云舒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沉默不语。   管家无声叹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他道:“这孩子若是生下来,接下去你又准备如何?”   “自然是养大。”   “带在身边?”管家问。   戚云舒抬头看去,他本想说当然,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到时候就算是他可以以收养的名义带在身边,也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一个没有父亲与母父的双儿,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戚云舒再次沉默,那管家嘴唇又动了动,他知道戚云舒不会同意,但他还是有些想劝戚云舒把孩子打掉。   戚云舒如今的身体已经缓过来,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如果这个时候打掉,他更容易调养好身体。   而且,那孩子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再有,想要瞒着外人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被人发现,倒时候只会更糟。   就算孩子生下来了,也一样有被发现的可能,那种可能性反而还会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白天可能修改下本章错字,太困了感觉没修彻底。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n777111、596、葬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jj两米四 9瓶;aoe 6瓶;翻滚的栗子 5瓶;老阿姨 2瓶;听雨吹风、么么哒、WindEMaple、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他就是个双儿?   沈墨回到戚家大院一问, 果然, 戚云舒已经提前回来。   知道戚云舒没事,沈墨先是把自己带回来的工具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这才像着戚云舒住的房间走去。   戚云舒住的地方离他住的房间不远,沈墨没多久便到门前。   沈墨敲门,屋内很快便传来戚云舒的应话声,沈墨推门而入。   戚云舒正坐在床上看账本,他微微低着头,耳侧的头发自然垂下,让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眼都隐藏在了碎发间。   “把东西放下就好。”戚云舒头也不抬地说道。   沈墨听着戚云说的话立刻便明白过来, 戚云舒是把他当成什么其他人了。   就在此时,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墨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下人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那人见到沈墨,有些惊讶。   戚云舒却还毫无察觉,依旧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账本。   沈墨走了过去, 他从那下人手中接过那水果盘, 然后端着来到戚云舒的床前。   果盘里放着的是一些杨梅还有李子,暗红色大颗大颗的杨梅, 再配上一旁还呈青色的李子,光是看着沈墨口间便不经一阵发酸。   沈墨把东西放到床边的小柜上,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一旁戚云舒已经伸手过来。   戚云舒看都不看便拿了一个李子,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张嘴咬了一口。   李子很是新鲜,戚云舒一口咬下去,李子那独特的气息便在屋内弥漫来,也让一旁的沈墨只觉得牙齿都是酸痛。   戚云舒像是毫无感觉似的,那李子没多久便在他手中消失。吃了一个不够,他像是上瘾了似的又要去拿。   也是这时,戚云舒才发现进来给他送水果的人居然还没离开,他抬起头来,“有事?”   抬头的瞬间,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沈墨,戚云舒伸出去的手都僵在原地。   他眼中有瞬间闪过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他从水果盘中选了一颗杨梅。   那杨梅红彤彤的,他指尖白皙,那一幕很是好看。   沈墨咽了咽口水,“好吃?”他光是看着就已经酸得不行。   戚云舒把杨梅塞进口中,然后点了点头。   沈墨不语,只是看着戚云舒眉头都不皱一下便把那杨梅也吃掉。   没熟透的李子本来就已经够酸,再混合着同样很酸的杨梅一起吃,沈墨光是看着就已经牙疼。   “你尝尝?”戚云舒看向喉结滑动的沈墨。   动作间,他撇了一眼旁边的水果盘,想吃,但顾虑着什么,所以没有动作。   “不用。”沈墨拒绝。   戚云舒又撇了一眼那水果盘,终还是没忍住诱惑,又伸出手去。   像是嫌弃单独吃不够酸,戚云舒一直是换着换着吃,杨梅之后又是李子。   怀孕的人口味变化,有人喜酸有人喜辣,戚云舒显然是属于前者,而且还是越酸越好那种。   “你有事?”戚云舒接连吃了好几个,吃得都有些打嗝之后,这才停下动作,看向一直盯着他看个不停的沈墨。   沈墨回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听说你不舒服,所以回来看看。”   戚云舒闻言心跳快了一拍,“我没事,只是因为那边人太多所以有些难受,回来休息休息透透气就好了。”   沈墨正欲再问点什么,戚云舒已转移话题,他道:“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我明日便要回青城。”   要赶在肚子彻底大起来之前让冯家知道戚家不是好惹的,让他们为这一次的事情付出代价,他时间已经仅剩不多,所以他必须得尽快回去。   “这么快?”沈墨眉头轻蹙。   比赛今天才结束,如今贾老他们都还在交流会场那边,还没冷静下来,戚云舒明日就要走?   “生意上的事情不等人。”戚云舒并不准备明说,“如果你还想在这边多待些时间,我可以让人晚些时候再送你回去。”   沈墨稍一思量,做下决定,“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闻言,戚云舒不由多看了沈墨两眼,沈墨本可以在这边多待些时间,赢了冯家的比赛他正备受关注,应该留下来多结交一些人,这对他有好处。   “你应该留下来。”戚云舒虽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但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沈墨想和他一道走,路上可以多个照应。   “作坊那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而且我与晋王府约定的时间这已经所剩不多。”   戚云舒哑然,他心底期待的火苗瞬时间被扑灭,沈墨对晋王府那小双儿的事情很是上心。   戚云舒不再说话,沈墨正准备问他身体的事情,门外边有下人来敲门。   古明安找了过来,说是有事找沈墨。   此时正值午后,炎热的天气让院子中的花草都奄奄一息没有精神,唯独藏在树林间的蝉一直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   沈墨随着那下人出门去,很快便在大厅中见到了找上门来的古明安。   古明安正在客厅当中喝茶,见沈墨来,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比赛才结束没多久,古明安显然是还没有从之前的失败当中缓过劲来,神色间都带着几分疲惫与颓废。   “你找我有事?”沈墨进门。   “是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那做古琴的紫檀木的事。”古明安没什么精神,也就没有拐弯抹角。   “你找到了?”   “没有,我刚刚也找交流会会场的那些人问了问,都说最近手里头没有什么能做古琴的料子。”古明安摇头。   沈墨略有些失望,交流会那边的人已经算是多,如果他们都没有,那恐怕这料子是很难找到了。   找不到合适的料子,沈墨唯一的选择就是退而求其次,用次等料子。   古明安见沈墨目露失望,犹豫片刻后道:“目前为止市面上适合用来做古琴的料子,我就只听说冯家那边有一块。”   同为木匠,古明安自然能体会沈墨的失望。自己手里做出来的活,自然都希望能完美。   很多累积了一定名气的师傅,甚至是宁可不做,也绝不愿意做一件砸自己招牌的活。   沈墨朝着门外看去,目光悠远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不再等等?”古明安道,“我再想想办法。”   “那就麻烦你了。”   知道没找到料子,沈墨又与古明安聊了一会儿,告诉古明安他明天就会回青城后,亲自把他送出门去。   送走古明安,沈墨却并没有再去找戚云舒,而是琢磨了片刻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工具包。   盛夏的阳光下,知了的鸣叫中,沈墨背着自己的工具包,顶着大太阳,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身汗意的他停下脚步,看向了面前已经没了牌匾,却依旧还是十分耀眼闪烁的冯天宝阁。   路上此刻没什么行人,太阳太大,暑气重,这时候还愿意出来的不多。   沈墨停下脚步,他正打量冯天宝阁,在冯天宝阁大门门口刚那下人已经冲回屋内去叫人。   因为输了牌匾,被同样输了比赛的冯燕平冷嘲热讽了一番的冯善,正气得脑袋痛,就听一路叫着跑过来的下人跟他说沈墨在冯天宝阁门口。   冯善闻言,额头青筋狠狠一抽,他连忙起身大步向着前门走去,想看看沈墨又想耍什么花招。   冯善到前厅时,沈墨已经进屋。   他背着自己的工具包,绕着屋内走了一圈,正打量着屋里的装饰。   见冯善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沈墨听下打量的动作,抱拳冲着他微微一礼,“冯掌柜。”   沈墨礼数周全,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这让冯善心中怒火更甚,面上却不得不憋着。   “你想干嘛?”冯善微眯着眼,愤怒而戒备。   沈墨昨天下午从他这里把冯天宝阁的牌匾拿走之后,他就受尽了怀疑与指责。   特别是冯燕平,他自然不会没有错过这奚落贬低他的机会。   甚至因为这事事关冯天宝阁的声誉,他爹冯家当家那边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扬言要打死他这没用的废物。   冯善正因为这些事情气得快要爆炸忙得焦头烂额,沈墨这罪魁祸首,居然又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冯天宝阁。   沈墨冲着冯善笑得无比友善,“我听说冯家有一块适合做古琴的料子?”   冯善闻言,眉头狠狠一抽,“那又如何?”   “我听说是一块小紫叶檀,音色极佳?”沈墨笑得越发温和无害。   冯善被沈墨笑的毛骨悚然,心中更是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那又如何?”   沈墨得到答案,他笑眯眯的又是一抱拳,然后在众人戒备的眼神注视之下说道:“我来这里是想向冯天宝阁讨教讨教。”   见着沈墨那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听着他嘴里那一句讨教,连同冯善在内屋内众人瞬间脸黑如碳。   因为听说沈墨居然又来了,冯天宝阁前方后方所有的工人几乎都跑过来看热闹,虽然人数不如之前那一次多,但也很是热闹。   “你什么意思?!”这一次,冯善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把这话说出口。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冯天宝阁的牌匾还给你们。但如果你们输了。就麻烦冯掌柜的割爱,把那小叶紫檀料子送于我如何?”   沈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这些,他不怕冯善不接受。   以冯善的性格,在出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他势必会想把冯天宝阁的牌匾拿回去。   果不其然,沈墨这话一出口,冯善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冯善脸色连连变化,一阵天人交战后,他总算做出决定。   “再比一场可以,但是我的条件是,你除了要把冯天宝阁的牌匾还给我们之外,还必须承认冯天宝阁比你戚家厉害。”   冯善添加的要求沈墨并不意外,他也差不多早已预料到。   沈墨道:“我无法代表戚家,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如果我输了,我就承认你冯天宝阁的师傅比我厉害。”   冯善闻言犹豫片刻,但终究还是没有抵住这拿回牌匾的诱惑。   无论如何,如果他能把牌匾拿回来,并且让沈墨承认他们冯天宝阁的师傅手艺比沈墨历害,那也算是找回了之前丢的脸。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这次你想赌什么?”冯善应下。   冯善应下,冯家众人都不由紧张起来,沈墨却是笑得越发开心。   沈墨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工具包,笑道:“赌手。”   一个时辰后。   晌午最炎热的时光过去,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来时。   沈墨背着自己的工具包,扛着从冯天宝阁仓库当中搬出来的那一块小叶紫檀的料子,从正门走了出来。   这料子沈墨已经验过,确实就如之前传闻那般,是一块非常适合做古琴的料子。音色纯正,颜色也十分漂亮。   那小叶紫檀比他人还长一些,不算太大,但就是这样一块不大的料子,却已经价值不菲。   特别是这种音色好,适合做古琴,万里挑一的,那就更为稀有珍贵,恐怕也就只有冯家戚家的仓库才拿的出来。   得了想要的料子,沈墨心情很好,一路下来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这次他也学聪明了,没有再自己扛着走,而是租了一辆马车坐着马车回了戚家。   沈墨背着工具包出去,然后扛着一块料子回来,而且扛回来的还是一块小叶紫檀,这件事情很快便在戚家下人间不胫而走。   戚云舒也很快听说这件事。听着身旁管家说着这件事,戚云舒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早就已经知道沈墨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之前就看他四处在托人问,   如今知道他甚至又特意去了一趟冯天宝阁,戚云舒脸上笑着,心中却不由一阵苦涩。   “冯天宝阁这次估计气得够呛,输了一次不说,这已经是第三次……”管家说起沈墨的事情眉飞色舞,很是兴奋。   “我听说那料子音色极好,这次他肯定能做出一把好琴。”管家感慨,“只可惜是为别人做的。”   如果琴要是能留在戚家,说不定还能卖出高价。   戚云舒静静听着,听到管家说是替别人做的,戚云舒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戚云舒转移话题。   即使他早就已经知道沈墨对这件事情对那双儿很上心,他也早已经决定不再奢求什么,可听到这些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   “收拾好了。”管家冷静下来。   他看看戚云舒不太好的脸色,想要问为什么,却又没问出口,能让戚云舒这样的只有沈墨。   戚云舒失身与沈墨,又怀了沈墨的孩子,甚至倾心于他,可沈墨却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越是想着这件事情,脸上就越是笑不出来,没多久已只剩难受。   戚云舒见他如此笑了笑,他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已经隐隐有了变化的肚子,“我有这孩子就已经足够了。”   管家嘴唇动了动,藏在心中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戚云舒见管家如此,本准备再说些什么安抚他,可他心中的苦涩却蔓延,让他喉咙一阵发涩,说不出话来。   他早就已经决定要放手,他有这孩子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为什么他知道沈墨可能喜欢上别人,却还是这么难受?   戚云舒见到沈墨时,是沈墨扛着那小叶紫檀来询问管家能不能带回去时。   管家看看被沈墨小心包裹起来的那料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墨,让旁边的人上来帮忙把东西抬走去装车。   管家离开,沈墨看向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床上休息的戚云舒,“你这样没问题吗?”   从这边到青城,他们来时单程就用了三天,戚云舒如今这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跋涉。   且不知道是不是沈墨的错觉,戚云舒休息一下午之后,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无需担心,管家会安排好一切。”戚云舒收回看向管家那边的视线。   那小叶紫檀被沈墨包裹得很严密结实,看得出来他很是紧张,生怕路上弄坏了。   戚云舒视线落到沈墨身上,“我让人再多准备一辆马车,把那料子单独放在车里,这样就不会被磕到。”   沈墨感激一笑,“谢谢戚当家的。”   那料子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到手,如果真在运输途中被磕坏,他必然心疼。   沈墨那一谢,谢得戚云舒心中越是发疼,面上他却依旧维持着笑意。   “你其它东西准备好了吗?”戚云舒问道。   要制作一把古琴,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作为琴身的木料,还需要琴弦等一些其它部件。   特别是琴弦,沈墨如此大费周章准备琴身,若是没有足以相配的琴弦,未免有些可惜。   “还并未找到合适的,我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了。”沈墨无奈地笑着说道。   沈墨之前还并未想到这一块,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找料子与比赛,都没来得及去细想。   琴弦与琴身不同,沈墨虽然对古琴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对琴弦的了解却并不如琴身多。   看来若想要制作一把好琴,他还必须得弄到一批好弦。   “无妨,现在准备还来得及,我让戚家其他作坊的人也帮忙注意,看有没有合适的。”戚云舒道。   沈墨闻言,又是一谢。   戚云舒眼眸低垂,隐去眼中的痛苦,以累了为借口,让沈墨先回去准备行李。   沈墨离开,管家再回来时,戚云舒便把这件事情与他说了,让他调动戚家如今所有作坊的人都去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琴弦。   管家听戚云舒说要大动干戈调动所有人去找,脸上不由露出苦笑,“少爷你这是何必呢?”   戚云舒不语,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沈墨把那料子交给管家,安排好带回去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思考着戚云舒说的话。   古琴只有琴身可不行,想要制作一把音色绝佳的古琴,琴弦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其重要性甚至不输给琴身本身。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沈墨倒还可以问问古明安他们,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但琴弦这东西太偏门,与木匠行业相差颇远,恐怕就算去问了也没用。   琢磨着古明安他们应该也找不到东西,沈墨脚步一顿,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冯善。   这料子冯家显然也是准备做琴的,如果冯家也是准备做琴,那说不定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琴弦这些东西……   他们明日就要回青城,青城那边好像没听说过冯天宝阁的存在。   戚家虽然可以帮忙找,但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停住脚步的沈墨转过身去,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墨从马车上下来,再次站到了冯家冯天宝阁大门前。   这两日他频繁来这边,逛的次数多了,对这边也熟悉起来,就连冯天宝阁那金光闪闪的装饰风格他都已经快看习惯。   沈墨从马车上下来,正感慨自己居然已经习惯那金光闪闪的装饰风格,冯天宝阁门口守门的下人就已经反应过来,表情扭曲地转身便跑进门去。   正在屋里发火的冯善摔东西摔得正起劲,听说沈墨居然又来了,他手上举起的花瓶哐当一声落了下来,就砸在自己脚边,吓了他一跳。   “你说什么?”冯善一边在碎屑中跳脚,一边咆哮道。   “那家伙……沈墨他又来了。”   确定自己没听错,早就已经在沈墨刚刚离开后就气得眼睛充血的冯善,立刻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般推开那下人,快步向着大厅那边跑去。   冲回大厅,冯善远远的就看见正在研究他们家柜台雕刻手工的沈墨,一口气憋在喉间差点没噎死劲去。   “你又来干嘛?”冯善话一出口就发现这话似乎有点耳熟,他脸色当即又黑了几分。   “我回去之后又想了想,既然你们都已经没有做琴身的料子了,琴弦应该也用不上了……”沈墨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副为你们好的表情。   冯善本就已经气得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此刻闻言,顿时有一种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的感觉。   “不如我们再比一场?”沈墨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你们赢了,我就把牌匾和小叶紫檀一起还给你们?”   冯善嘴角狠狠一抽,额头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冯善深呼吸一口,本是准备让自己冷静,可是身体却自己上前一步,他几乎咆哮着说道:“想都别想!”   “可是你们都已经没有琴身了。”沈墨眼睛微微瞪大,一副错愕的表情,“东西留着也没用了。”   沈墨如此模样,冯善心口一堵,一张通红的脸瞬间化作猪肝色。   他抬手指着沈墨,嘴巴动了又动,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冯善当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人?这泼皮无赖的,沈墨他就是赖上他们冯家了是吧?!   “不然我让着你们一些?”沈墨认真的思考片刻之后提议到。   冯善闻言,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他停下脚步狠狠地瞪着沈墨,最终却在沈墨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下败下阵来。   他算是已经明白,沈墨就是赖上他们了!他这人是属狗皮膏药的,惹到了就撕不掉了。   “你想怎么赌?!”冯善咬牙切齿,他眼睛里已经充血,看东西都是红的。   沈墨笑笑,十分大度,“你们说了算。”   沈墨回去再来这边时,天色已经逐渐凉爽,太阳已到西边挂着,摇摇欲坠。   沈墨进了冯天宝阁再出来,中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他再出来时,那太阳还有一半挂在天边,要掉不掉的。   夕阳格外的红火,余晖照得整条街道都跟着橘红,在那光晕之下,冯天宝阁那缺了牌匾的大门金红金红的,格外扎眼。   沈墨看了看冯天宝阁,默默走到一旁,拉开些距离。   琴弦他已经到手,果然就如同他预料的那般,那弦丝也是极好的珍品,外面都难得一见。   东西到手,沈墨看了看那夕阳选准了来时的方向,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下,想了想后他又转身往回走。   在门口守门的下人见沈墨离开,才松了口气,一眨眼就看见沈墨又走了回来,顿时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不等沈墨开口,立刻就往门内跑去,片刻之后,冯善一群人全部站在门口瞪着他。   “你还想要干嘛?”冯善声音都已变了样,愤怒至极的咆哮当中还带着几分哭音。   沈墨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我就想问个路。”   沈墨委屈巴巴,冯善一张脸五官却都扭曲成一团,像是吃到什么很恶心的东西。   偏偏他还拿沈墨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忍着。   “你想问什么?”冯善问道。   他算是已经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出来,沈墨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恶心他们冯家。   之前冯燕平使尽了手段为难他,他这就是在秋后算账。   冯善入行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他都见过,沈墨这样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想再见。   “我就想问问你们知道贾老的店在什么方向吗?”沈墨问道?   沈墨来这边不久,很多路都不认识。   之前贾老带着他从戚家往他店的方向走过一次,沈墨倒是记住了怎么走,但从冯天宝阁过去沈墨却不认识路。   冯善狐疑地打量着沈墨,见沈墨当真只是准备问路,这才出门来指了一个方向给沈墨,“你往这个方向直走,出了这条街再拐过拐角,下一条街就是。”   沈墨点了点头,记下路线。   他来的时候和贾老他们一路,如今要回去了,他也想着去给贾老他们打一声招呼,总也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掉。   重新来到街道,沈墨顺着冯善指的方向向前走去,才走出没多久,面前就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沈墨避开,动作间却在马车上看到了戚云舒。   戚云舒的马车在冯天宝阁门前停下,见到就站在门口还没走的冯善,他笑着冲冯善抱了抱拳。   “冯掌柜。”戚云舒面目和善。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冯善如今看到戚家的人都不由眉头深皱。   他好不容易才送走一个沈墨,戚云舒怎么又来了?   “又?”戚云舒不解。   沈墨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戚云舒面前,“戚当家。”   戚云舒诧异,他视线在沈墨和脸色铁青的冯善两人间来回转动,见沈墨拿着琴弦,他很快便猜到缘由。   眼神暗淡心中抽痛的瞬间,戚云舒也露出笑容来,“正好我也有事情找冯掌柜你。”   冯善戒备,他如临大敌。   一旁戚云舒坐来的那马车上,两个下人把马车里面放着的牌匾拖了出来,然后抬到了冯天宝阁的大门前。   那牌匾,赤然就是之前沈墨从冯天宝阁这边赢走的。   冯善见到牌匾,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但很快又止住脚,“戚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我戚家留着也没用,想着这牌匾的料子也是好料,做工也如此精致,劈了当柴烧也可惜,所以就想着送过来还给冯掌柜你。”   戚云舒这话说得认真,态度也无比诚恳,如果他不说拿去劈了当柴烧那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冯善自然也听出戚云舒话里头的嘲讽,他神色当即暗沉,背在背后的手都紧攥成拳。   输了的牌匾又被送回来,就算不在木匠这一行,在其它行业那也一样是丢尽人的事情,更何况送回来的人还如此话里有话。   冯善一张脸早已无处搁放,但他也并未发作。   他铁青着脸让旁边的人把牌匾收了进去,无论如何,这牌匾也不可能拿去给戚云舒劈了当柴烧。   如果当真被戚云舒拿去劈了当柴烧,再传出去,那才更加丢人现眼。   沈墨本还疑惑戚云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不由更甚。   戚云舒这刀子补得倒很是时候倒是妙,不愧是戚家当家。   见冯善收了东西,戚云舒脸上笑容越发和善,“这段时间还多谢冯家对戚家的照顾,这份恩情我戚家记住了,来日必当报还。”   冯善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冯家对戚家的照顾?如果之前比赛的事情是照顾,那冯家倒当真是很照顾戚家。   明白这一点,冯善心情也极为复杂。   虽说比赛的事情是冯燕平的主意不是他,但他到底也是冯家的人,还是冯燕平的哥哥,这件事情与他脱不了关系。   戚云舒并未在这边久留,与冯善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他便看向沈墨。   得知沈墨是要去贾老那边,戚云舒直接让他上了马车,然后送他过去。   马车迎着夕阳在街道上缓缓行驶,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与贾老他们告别,第二日天色微亮,两人出发回了青城。   一路舟车劳路,再回到青城时,已是几天之后。   重新回到青城,戚云舒立刻就去了一趟小镇那边,回来之后便召集了戚家所有大作坊的负责人议事。   几十个人的队伍聚集在青城作坊余岩办事的小院,看着倒也颇为壮观。   那议会具体议论的些什么外人不知道,但议会结束后没多久,沈墨就从余岩口中听说戚家和冯家的关系紧张起来。   冯家和戚家两家关系紧张,这也让两方的木匠以及一些相关的商人,都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沈墨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局势,也一边制作起古琴来。   古琴的制作不比普通家具,需要更多的精力,沈墨也更加上心。   前后近二十天,沈墨才总算是把琴制作出来。   东西做好,上漆烘干,沈墨又带着琴去找了青城有名的琴师,让他帮忙调了音。   他忙完这些时,天气也已过了最热的时候,晚上的温度开始有些微凉。   沈墨古琴做完,余岩那边第二天就找了他过去,一次性拿出了十来个单子递到他面前。   自那比赛后,沈墨就已当真是在他们这一方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带着指名他的单子也越来越多。   余岩本早就应该把这些单子给他,是戚云舒说让沈墨安心把琴做完,他才压了下来。   “这些单子已经是我筛选过一遍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先接。”余岩道。   指名沈墨的单子远不止这些,如果他全部接下,那估计忙到明年都忙不完,所以余岩已经替他筛选过一遍。   把单子给沈墨,余岩出门到一旁去忙自己的。   沈墨看了看,从其中选择了两件较为感兴趣的,然后把其它单子整理起来,准备等下还给余岩。   正动作间,门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沈墨出门去,只见余岩正急冲冲的准备离开。   “出什么事情了?”沈墨问道。   已经快跑出门去的余岩停下脚步,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沈墨,片刻之后这才道:“戚家院子那边出事了。”   沈墨眉头微皱,他立刻就想到原因,“戚云舒又病倒了?”   余岩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复杂,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与余岩认识这么久,沈墨对他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会如此。   余岩又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这才在门外的人的催促之下,对沈墨道:“你一起来吧,我们要去戚家大院那边。”   话音落下,余岩便向着门外跑去,沈墨见状也只得跟上。   余岩速度很快,沈墨跟着他一路跑向戚家大院,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围在外面。   余岩见状连忙拦住了沈墨,带着他绕了半圈,绕到了后门。   从后门进门,沈墨才发现院子里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到哪里去,后院还好,大厅那边也围满了好些不认识的人。   沈墨跟着余岩挤开人群,来到大厅。   大厅中,三个看着像是什么地方老板的男人站在戚云舒面前,脸色极为不善。   外面那些人明显就是这三人带来的,从衣着服饰来看,应该是三人店里的工人。   “当家的。”余岩走到戚云舒身旁。   戚云舒回头看他,正准备点头,便瞥见他身后的沈墨。   看到沈墨的那一瞬间,戚云舒身体不禁轻颤一下,眼底有慌乱闪过。   一旁叫人去叫余岩过来的管家,显然也没想到余岩会把沈墨一起带来,看到沈墨那瞬间他脸色也白了几分。   “戚当家的,你倒是痛痛快快的给个说法!”为首的三人见余岩与沈墨赶来,并未收敛,反而越发咄咄逼人。   “王掌柜,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余岩站了出来,“无论如何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说话间,余岩看了一眼门外那一群人。   就那群人的架势,看着就像是来闹事的。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三人中一人道,“我老王今天就是要个确切说法,不然这生意还怎么做?”   “就是,如果是我们弄错了,那我们可以给戚当家的道歉,要怎样惩罚都行,但是我们必须要个说法。”   “还是说戚当家的你不敢?”   余岩回头看了一眼戚云舒,见戚云舒眼神冰冷,丝毫不准备按照三人说的做。   余岩迟疑片刻,只得又回头去说服那三人。   “就算你们想要个说法,也不是这么个要法,我看不如你们让他们先出去。”余岩指了指门外那些人。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似乎有所迟疑,但到底还是没松口,“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而且这件事情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也好做个见证,好让那些人闭嘴不是?”   “没错,这事情是得有人见证,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安心继续做这生意。”   “我若是说不呢?”戚云舒冰冷的声音在屋里传开。   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四周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下,森冷得如严冬的霜雪。   三人都没想到事到如今了,戚云舒还如此冥顽不灵,又是一阵对视后,三人都发起狠来。   “如果戚当家的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那戚家的这生意我们恐怕是无法做了,还请戚当家的另请高明吧!”   “我王家在戚家拿了多少货,还没卖出去的,我明日就让人清点了给你送回来。”   眼见着三人已经开始放狠话,说断了和戚家生意上的来往,余岩又回头看了一眼戚云舒。   戚云舒却似乎依旧不准备说什么,他只是冷着脸看着众人。   一旁的管家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点什么,但他是双儿,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他让人去找余岩的原因。   沈墨看到这一幕,只觉越发莫名其妙,这看似像是生意上出了差错,可好像又不全是。   那几人已经越说越狠,戚云舒又眉眼如冰沉默不语,余岩越发急了,“大家都合作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弄成这样。”   “我们也不想弄成这样,但如果他是男人,为什么不敢脱衣服让我看看?”   “还是说他就真的如同传言一般,就是个双儿?”   “在一个双儿手下做事,这不是笑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养猫真的超能满足各种虚荣心,嗷嗷,大半夜被萌哭。   再挂一波自己的完结旧文:   〖咸蛋/甜文〗《软萌龙在线失忆》   〖咸蛋/推理〗《今天也被惦记啦》   ↑专栏有,完结文多到一天挂一本都能不重复的挂半个月的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晓、@_R-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erry小小酥 77瓶;秦腔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他喜欢得紧   沈墨闻言立刻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早已经在对方又把这荒唐的要求提出来后就黑了脸, 眼底深处的冰冷严越发冻人。   沈墨本还以为是生意上的纠纷,没想到竟是因为这, 他都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戚云舒一直把这件事情隐藏的很好,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无人知道,甚至就连他也是几番周折才确信,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听这些人话里的意思,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少。   那三人情绪极为激动,连带着跟着他们一起来的,站在门外的那些人闻言也都纷纷激动起来。   一群人纷纷看向戚云舒, 就等着他给个交代。   余岩见拦不住, 有些迟疑地回头看向戚云舒。   这事情说大大,说小也小。   众人不愿意在一个双儿的手下做事情的心情余岩能够理解,但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笑。只要戚云舒能够说些什么证明,这谣言自然就不攻而破。   但从刚刚开始,戚云舒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更加不愿意配合。   余岩心中有些疑惑, 但到底还是站在戚云舒这边的,他又回头看向那三人。   三人见戚云舒始终不愿意脱衣服, 已经越发激动,那名为老王的男人甚至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戚云舒,似乎是准备把戚云舒的衣服当众剥了。   那人如此,吓得一旁的余岩和管家两人连忙上前拦住他。   余岩是不想让这件事情越闹越大,那管家自然是因为戚云舒双儿的身份。   “看来戚当家的是当真不准备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了。”被拦住, 老王也不再继续,他脸色铁青的退后一步,“我明天就让人把剩下的货物送还回来。”   话说完,老王转身便向着门口走去,见他这样,旁边那两人也连忙跟上。   三人出门,门外那群跟着来的人也纷纷转身,准备离开。   余岩和管家本欲追上去说些什么,才跨出一步,身旁却传来一道笑声。   “哈哈哈……”沈墨捂着嘴,努力的忍住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这样环境之下十分突兀,几乎是听到他笑声的同时,所有人都朝着他那边看了过去。   沈墨笑,而且是越笑越大声。   沈墨五官虽不说让人一眼惊艳,但也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沈墨笑开,眉宇间少了几分评述的淡然与严肃,倒多了几分英气。   那三人原本已经准备离开,见沈墨在那里一个人笑个不停,纷纷皱起眉头。   “你笑什么?”三人中一人问道。   沈墨明显就是在笑话他们三个,这一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你们是来真的?”沈墨被问,又笑了一会儿后,这才忍住笑意问道。   三人不说话,只是神色不善地看着沈墨,难道他们像是在开玩笑?   沈墨见三人似乎是来真的,漆黑的眸中顿时又被笑意填满,他不得不侧过头去深呼吸,这才勉强缓住笑意。   事到如今,沈墨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情况。   这三人应该是和戚家合作的商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戚云舒是双儿的传言,所以过来找戚云舒验证。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沈墨强忍笑意。   三人感觉被沈墨冒犯,眉头皱起,却无人搭话。   沈墨也不介意,他上前几步来到门边,又打量了三人一眼,然后这才说道:“谁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是冯家在捣鬼。”   “冯家?”三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沈墨为什么好端端地扯到冯家。   “如今谁都知道冯家和戚家两家正在对持,这时候就偏偏传出这种可笑的传言,你们就不觉得有些太过巧合?”   三人闻言眉头越皱越深,眼底却有了几分动摇。   冯家和戚家的事情如今闹得确实挺大,他们作为和戚家合作的商铺,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来之前他们并没有想过这些,但如今听沈墨这么一说,再想一想,似乎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老王问道。   “你觉得呢?”沈墨不答反问。   沈墨这话出口之后,院子当中一时间陷入死寂。   院子里安静,门外到时挺热闹,那些被拦在门外的人吵吵嚷嚷,似乎是想要进门来。   从那些声音来看,门外的人应该已经聚集的越来越多。照这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聚集一大批人。   众人原本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声音,如今院子中安静下来,注意到,众人脸色也不由难看得几分。   就在这时,沈墨又道:“就如今这状况,若是戚当家当真为了证明什么,把这衣服脱了,那才是真的让人看笑话。”   此刻沈墨声音当中已经毫无笑意,剩下的只有丝丝嘲讽。   原本来这边质问戚云舒的三人听出什么话中的嘲讽,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扭曲,但一时之间三人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们自己仔细想一想吧,戚当家要是当真按你们说的做了,这流言蜚语就能平息?”   如果戚云舒当真这么做了,关于戚云舒是双儿的流言蜚语倒是平息了,但这件事情本身就成了个笑话。   一方龙头的戚家当家戚云舒,被名下几个合作的商铺逼得脱了衣服验身,这事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说出去都能让众人乐上个十年。   三人并不是傻子,沈墨这话出口三人思索片刻,也多少察觉到一些不对。   别的不说,就如同沈墨说的那样,这流言蜚语传开的时间也实在太过巧合。   戚云舒收回一直停留在沈墨脸上的灼热视线,他看向院中众人,声音如寒冰般的冷冽,“这件事情戚家会彻查到底。”   戚云舒这话出口,原本气势汹汹来自问戚云舒的那三人都越发沉默。   戚家家大业大又有着自己的木场和作坊,那些木料和作坊里的产物戚家不可能全部自己亲自去卖,所以戚家除了自家产业之外,也和许多相关的商人有合作。   他们三人做的都是木料的生意,虽说不是戚家的产业,但也一直是靠着从戚家这边拿货然后卖掉赚些中间钱谋生。   之前得知戚云舒是个双儿,众人怒不可遏,一时冲动便跑过来质问。   如今冷静下来,知道可能是他们冲动,再想一想之前说过的那些退货的话,一时间都懊悔起来。   沈墨见三人不再气势汹汹,帮着递了梯子,“这件事情跟冯家肯定脱不了关系,我觉得你们与其在这里质问戚当家,倒不如想想看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如果真的如同他们所说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那么找上门来的就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和戚家合作的大商家才最该着急。   知道自己该是被人利用,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隐隐有怒气浮现。   最先上门质问的,就是离戚云舒如今居住的地方最近的他们,这显然不是巧合。   “况且诸位也好好想想,如果戚当家的当真是个双儿,你们觉得他能做到这些事情吗?”沈墨有些不正经地笑道。   沈墨之前的话说得是有道理,但却并不能完全打消众人心中的疑惑,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倒是释然。   戚云舒凭一己之力就把戚家做到如今的程度,这显然不是一个小双儿能做到的事情。   沈墨也知道众人必然会这样想,所以他才故意说这样的话。   对于他们来说,软弱无能毫无建设地位低微那才是双儿,一个双儿怎么可能会比他们这群男人还出色?   听完沈墨这一番话,那三人彻底打消疑虑。   “这件事情是我们冲动了,还请戚当家的不要见怪。”老王道。   他话音一落,旁边两人也连忙附和,只说是听信谣言一时冲动。   戚云舒不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院子中众人,他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众人身上,而是在沈墨刚刚的那一袭话上。   因为他是双儿,所以他就不可能做到这一切?   沈墨之前说他并不讨厌双儿,戚云舒信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为这感到欣喜。   如今看来,那恐怕只是沈墨安慰他的话罢了。如果沈墨当真不讨厌双儿,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戚云舒微微抿嘴,只觉手脚冰凉,冷到几乎没有感觉。   那瞬间他也不由庆幸起来,还好他并没有告诉沈墨孩子的事情。否则就算嘴上说着喜欢,真要是有了双儿的孩子,也该要为难。   管家见戚云舒脸色不对又不说话,连忙走到院子中去做和事佬,他与那三人一番好说,然后把众人全部送出门去。   送走那些人,管家又回到屋里,他一进门便看向沈墨,“还好有沈公子你,否则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岩此刻正皱着眉头,思考着沈墨刚刚说的话,沈墨不说他还不觉得,沈墨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怀疑起冯家来。   事情解决,余岩并没有在这边留太久,他还有事,所以很快便告辞回了作坊。   余岩离开,管家去端茶,屋里只剩两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沈墨看向戚云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才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戚云舒的脸色还有些惨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戚云舒走到一旁坐下,他笑着看向沈墨,“你不是说是冯家在捣鬼?”   沈墨眼神微暗,“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很想和戚云舒挑明,他早已经知道戚云舒的身份,甚至连他肚子里那孩子的事情他也知道。   戚云舒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沈墨直直地看着戚云舒那双眼,即使事到如今,戚云舒也丝毫没有承认自己双儿身份的打算。   见戚云舒如此,有那么瞬间沈墨甚至在想,如果他不出手帮忙,戚云舒准备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   这怀疑的种子如果不从众人心中彻底连根拔起,一旦事情闹大,到时候就不只是几句话能够解决的。   说不定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会再次发生,那时候来闹事的人就会更多,戚云舒不可能永远躲着,迟早有一天他会被众人抓住扒了衣服……   到时候没了主的戚家根本保不住他,等待戚云舒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么一想,沈墨又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戚云舒来。   他明明都已经是一家之主一方龙头,却只不过因为是双儿的身子,就什么都不是。   沈墨看着戚云舒那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身体难受而惨白的脸,到了嘴边挑明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墨并未在戚家呆太久,稍作休息后,他也告辞回了作坊。   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并没有闹大,大概是因为沈墨那席话有了效果,众人似乎都只把这当作是在调侃戚云舒那张好看的脸。   戚云舒一张脸确实有些不像是男人,特别是在他生病后,清瘦下去的身形再加上那病弱的模样,让他越来越像个双儿。   不过这些话众人也只敢暗地里说说,没人敢到戚云舒面前去说,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随着这事传开,戚家和冯家两家的气氛也越发紧绷,几乎已经是放在明面上的事。   四大家原本各在一方,平日里虽有交集但是却互不影响,可是自从之前那一场比赛后,冯家却开始在戚家的地盘有了动作。   他们甚至是把冯天宝阁都开到了戚家的地盘里,明着要和戚家抢生意。   四方各执一方这事情要说也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直以来大家都遵守着这一点。冯家这么做,无疑就是在挑衅戚家。   戚家当然不会乖乖被欺负了去,冯天宝阁哪天开业,戚家便那天做活动。   这些地盘原本就是戚家的,戚家在这边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根基稳固。   冯天宝阁虽然在冯家那边名声很大,但到了这边却没什么名气。   如今再加上戚家这么一闹,那几家冯天宝阁就十分冷清萧瑟了,就连开业都没几个人进去逛逛。   戚家略胜一筹,却无人高兴。   冯天宝阁的事一发,所有人都看出来两家是彻底决裂,接下去恐怕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外人看热闹,内行却都紧张起来。   虽说戚家在这一方是龙头,但是到底不如冯家,冯家已经传了几代,其势力根基人脉远不是戚家能比的上的。   真要闹起来,戚家未必能占上风。   最不济冯天宝阁还能退回他那一方,戚家却只能固守防御,且一旦戚家地盘被冯家渗透,戚家恐怕根本无力再反抗。   这事一经传开,沈墨接连好几天就都未见到熊雷,因为他被青城这边的木匠叫去商量这事。   这事情面上看着只是冯家和戚家的商业战争,可事实上却也直接关系到了两方的木匠,所以冯家和戚家一动,下面的人也就跟着闹了起来。   工坊中,众人闲暇时都在讨论这件事,被那气氛感染,不少人提起冯家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沈墨从戚云舒那边回来后,把手上的两个单子图纸画好,去找余岩让他看时,也顺便问他再要了之前那一叠单子,又从里面选了两个出来。   冯家和戚家的事情和沈墨看似无关,但却并非如此。   沈墨还等着从戚云舒那边拿回沈家木场,如果在那之前戚家就输给冯家被冯家吞并,那他想要拿回木场恐怕只会更加困难。   商业上的事情沈墨能做的不多,所以他多接了两个单子,也算是为戚家出力拉拢稳固人气。   余岩看着沈墨又选出两个单子,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的他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那就麻烦你了。”   之前那一场比赛后,沈墨如今可以说是他们这一方的大红人。   众人都知道沈墨重创了冯家,折了冯家的脸面,沈墨这时候站出来多接活,对戚家来说是一件能稳定地位大好事。   对于冯家那边,这显然也是一种威慑。   沈墨收了单子,向着工坊那边走去,路上他正琢磨着手上这两个新单子的构图,远远地就看见熊雷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熊雷带来的人沈墨认识,是古明安。   一段时间不见,古明安气色也差了很多,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古明安并不是青城这边的人,他之前来是因为要参加交流会,沈墨倒是没想到他会又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墨问道。   对于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古明安,沈墨印象不错。   “我是特意来这里找你。”古明安道。   “找我?”沈墨不解,“出什么事情了?”   古明安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沈墨,并没有明说。   沈墨见状正准备再问,一旁的熊雷便提议先回工坊那边,坐下再说。   沈墨带着两人去了工坊,进了里间,才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古明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沈墨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去搀扶,但是古明安始终不愿意起来。   “请你收我为徒。”古明安在地上跪的笔直,似乎沈墨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沈墨伸手去扶古明安的动作顿了顿,“你要拜我为师?”这一点沈墨倒当真没想到。   古明安与他年纪相当,就这年纪在这一行能有如今的成绩,已属佼佼者,他实在没有理由要折了身份来拜他为师。   这和熊雷不同,并不是年龄上的差距,而是不合适。   熊雷虽说和古明安一样混得比沈墨好,但在木匠这一行里沈墨能教他的东西很多,熊雷那一声师傅叫得不亏。   可是古明安不同,古明安真要说起来欠缺的其实是阅历和经验,如果再给他二十年,他必然也能成就一番不输给贾老的名声事业。   沈墨这时候收他,倒不是说没有东西能教,可到底有些不合适。   “我已经想过了,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古明安十分认真,“你就收我为徒吧!”   “你确定?”   “我确定。”   沈墨一时间哑口无言,顿了顿,他给旁边的熊雷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一起用力,直接把古明安拉了起来。   让古明安站好,沈墨还没开口,对方脸上却已经有了几分焦急之色,“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   沈墨微有些哭笑不得,道见古明安神情认真,他也收起脸上的笑容随之认真起来。   沈墨静静的打量着面前一脸固执的古明安,古明安会在这里的原因他倒是大概有猜到,应该是跟之前那一场比赛输了有关。   那两个博古架沈墨都看过,说实话,那一场比赛古明安输得并不多。   真要说起来也只能说是对方的构思比他的巧妙,胜在了新奇上。如果单纯只比工艺雕刻手法,古明安未必会输。   沈墨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地看法告诉了古明安,之前那比赛对古明安来说可能打击太大。   三场比赛他输掉了自己那一场,除去沈墨不说,他原本是那一次比赛最被看好的年轻后辈。   沈墨的出现让他的败仗被众人忽视,但他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如果当时沈墨没有出赛那比赛就输了,输在他手里。   古明安听完沈墨的话,毫不迟疑地有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来之前我也已经仔细想过了。我想要学的其实并不只有你对木艺构造的理解,我对于木料本身的认识也有欠缺。”   沈墨去找冯天宝阁麻烦的事情众人都知道,那铁桦树的事情也是。   听说沈墨轻易认出铁桦树,众人大多惊讶感慨铁桦树本身,古明安在意的却是沈墨居然能认出来。   他连铁桦树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别说认出铁桦树的疖子。   “如果是这样,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东西不是我能教得了的。”沈墨道。   “这东西靠的是平日的累计,就算我把我脑子里面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你,如果你没有亲眼见过也无法理解。”   古明安抿嘴不语,他还有些固执,但也明白沈墨这话里的意思,经验阅历这种东西只靠言语是无法传达的。   沈墨见古明安如此固执,他想了想之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倒是可以把我用过的方法告诉你,但能不能学会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沈墨这话一出口,古明安立刻抬起头来,就连熊雷也凑了过来听着。   “你跟我来。”沈墨说着带着古明安出门去。   没多久之后,三人在仓库门前停下。   沈墨拿了余岩放在他这方便他去取料子的钥匙,把仓库大门打开,带着两人走到一堆废料前。   那废料是戚家这边收到的一些老料,颜色、材质十分混杂。   因为都是用过的老料,款式也十分的多,乍一看就像是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废木板和家具扔在一起。   看着那一堆废料,古明安和熊雷两个人眼中都露出疑惑,不明白沈墨什么意思。   “想要了解一块料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它摸它用它。”   同一种料子用上一年,就算是个外行也能记住它的纹理颜色味道材质。   沈墨之所以能够在赌眼时那么快的分鉴定料子的材质品种,就是因为他和这些都接触过。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沈墨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温柔与怀念。   他上前一步,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头里面拿出一块木板,他拍去木板上的灰尘,让木板表面露了出来。   那时候他手头上并不算宽裕,而很多稀有贵重的料子又不便宜,所以他就自己跑一些乡村里面去收老料。   山里不比外面,偏僻些地方的人都是就地砍了山上的木头自己做家具,有时候也会用到一些好料子。   去这种地方收家具,你就不能把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个一个时辰。   不说人家给不给你研究,就算你真的拿去研究,认出这东西是好东西了,人家也未必愿意便宜卖给你。   你都看这么久了,人家也猜出这东西怕是有名堂,肯定不愿意卖了。   所以去收东西一般都是速战速决,人家拿过来了,你撇个一眼,开个价钱,钱货两清。   这种情况就考眼力色了,普通的料子和好东西你得一眼就分辨出来,否则每次都收一堆垃圾回去,时间久了人能吃得消,钱包也吃不消。   沈墨以前就曾靠着这样的方式收到过不少好东西,例如一些枣木、崖柏,甚至还有黄花梨。   这些东西被做成板凳桌子一文不值,他拿回去之后做成手串或者其它工艺品小样,价钱能翻几十到百倍。   沈墨把手上的木板拍干净,然后把东西递到了古明安面前。   “戚家经常都在外面收老料,收回来的料子什么品种都有,你要是真的想要去了解,可以试着把这些全部分类。”   “一般这种老料什么品种材质的都有,时间方面涉及得也十分广泛,如果连这些都能快速鉴定出来,那其它的好料就更不成问题。”   大多数作坊用的料子都是好料,是从店里买的新料子,而新料子大多都比较好认,纹理色泽甚至味道都很清楚。   新料子好鉴定,所以赌眼几乎从来都不会用新的料子,大多都是选择一些不容易辨认的老料。   古明安如果是为了丰富阅历与知识,这个方法无疑是非常适合的。   古明安显然也很快就明白沈墨的意思,他眼神亮了又暗,如此两次后他接过了那料子,“我知道了。”   沈墨点了点头,他正松口气,就听古明安又道:“但是收徒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我是认真的。”   沈墨无奈,只得出门去跟余岩说这件事情。   戚家仓库里面堆着的老料很多,有个人能给分类鉴定是好事,不过余岩听说是古明安来做这事,表情立刻就变得十分怪异。   古明安名气不输贾老,在新的这一辈里也算是个大红人了。甚至如果古明安愿意来戚家作坊做大师傅,戚家都要放鞭炮庆祝欢迎。   可这样的人却跑来戚家作坊打杂……   先是熊雷作徒弟,然后又是贾老时常找来,如今又是古明安来打杂……   余岩看着沈墨,眼神极为复杂。   但余岩并未多问,他觉得这样对自己的心脏不好,所以只是又交代了两句后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古明安的事情不提,余岩留了沈墨,与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冯家和戚家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闹得挺大。”余岩道。   “自然知道。”   余岩点了点头,插入主题,“过段时间就是上面那位的大寿,到时候百官都会进贡贺礼……”   这世界木匠行业兴盛,要说起来也和当政者有关,贾老那事便是个例子。   先皇喜木艺,所以对当时红极一时的贾老也颇为尊重,这才有了亲自去请的事情。   先皇之后,如今当政的这位虽说不如先皇那般痴迷,但对这东西也颇有好感,所以就常有人投其所好。   余岩说的大寿是五十岁的大寿,也恰好是他登基满二十年的日子,所以便格外重视。   大寿之日,百官祝贺,贺礼自然少不了。   那位喜欢木艺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想要投其所好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作为作坊大家,这对他们戚家来说是一次机会,更是和冯家的一场较量。   输了,对戚家很是不利,赢了能狠狠打压冯家的气焰。   “当家的已经和晋王府那边在走动,若是顺利,晋王府的贺礼便会由我们提供。”余岩解释。   他们只不过是个做木匠生意的,自然不可能轻易见到宫里那位,像这种借手献花的事情才是他们能走的路。   如果东西献上去后能被喜欢,晋王爷那边不说,戚家与工匠这边自然也少不了名利双收的好处。   “冯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机会,所以早就已经在走动,他们人脉广,这不是难事。”余岩道。   大概情况说明,余岩话音一转,又道:“戚当家的意思是让你来负责这件事,皇家的贺礼和普通的单子不同,光是料子贵重稀有毫无意义,得是些稀奇玩意儿才能吸引目光,所有人里你最合适。”   要说稀奇料子,空里头恐怕比他们还多,身居高位的那位也早已经见惯奇珍异宝。   甚至就连冯家,恐怕也比他们家底厚实。   戚家的意思很明白,与其去博稀有料子珍贵价值这点,还不如靠着独特吸引目光。   “可以。”沈墨爽快应下。   余岩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些怕沈墨不愿意,毕竟贺礼和其它单子不同。   事关上位之人,中庸都不是罪,就怕出了岔子招惹到了上面那位,招来杀头之罪。   “既然如此,那你有空去找一趟戚当家的,他会跟你说说贺礼的详细的情况。”余岩道。   沈墨算了算时间,他手头上现在有四个单子正在做,不过其中两个东西都已经定下,他的时间倒也宽裕。   “我晚些时候就过去。”   “行,那我跟当家的打声招呼。”   傍晚时分,沈墨忙完手上的事情收了工具之后,便带着东西出了门。   戚家宅院沈墨来过好几次,对这边已经熟悉,到了地方后熟门熟路地便找到了戚云舒。   夕阳下,戚云舒正在院子当中乘凉。   夕阳的余晖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更是把他的皮肤都镀上一层金色,也多了几分落寞。   若是原本的他,这会儿肯定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但如今他每日都抽出时间来乘凉休息。   见沈墨到来,戚云舒抬手替他倒了杯茶,放在桌上。   沈墨走近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推到戚云舒面前,“给你的。”   戚云舒放下杯子,看着面前足有半人高不算太宽用布包裹起来的长方形东西,有些不解。   “给我的,什么东西?”戚云舒看向沈墨,沈墨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沈墨在一旁坐下,拿了戚云舒倒给他的茶。一口茶下去,沈墨差点当即喷出来,那茶竟然是酸的。   沈墨放下杯子,拿了茶壶看,茶壶里面泡着的是一堆杨梅。   那壶里几乎都被杨梅占满,与其说是杨梅泡水,不如说是一壶杨梅。   沈墨放下壶又去看杯子,也是这时他才发现那杯子里面的水呈现暗红色,并不是茶的颜色。   沈墨这边酸得牙齿都快掉了,那边戚云舒已经拆开沈墨带来的东西上面的布,露出了下方线条漂亮长方形的木盒。   戚云舒手指在盒面抚过,他抬眸看向沈墨越发疑惑,动作间他也打开那盒子。   打开盒子的瞬间戚云舒手上的动作变僵在原地,因为在他面前那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一架古琴。   那古琴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暗红色,上面并未做太多装饰,流畅简洁的线条,盒面寥寥几笔勾画出孤舟画面。   “这是?”戚云舒伸手去摸琴弦,手碰到琴弦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在轻颤。   “你不是会弹琴?”沈墨道。   戚云舒已认出那琴的料子,那料子竟是沈墨之前从冯天宝阁那边弄来的小叶紫檀。   “这琴,你不是已经送去给晋王府那小双儿了吗?”戚云舒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沈墨把琴送去晋王府的事情戚云舒是知道的,晋王爷还曾在他面前夸赞过,说他家那双儿很喜欢,是一把好琴。   “晋王府?”沈墨有些没跟上戚云舒的思路,“我为什么要送给他?”   戚云舒手指轻颤,连带着在他指尖下的那琴弦也发出一阵轻颤的音。   “你以为我要这小叶紫檀,是为了做琴送给那小双儿?”沈墨挑眉,“那是戚家的单子,我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戚家的单子是生意,生意就是为了赚钱。   戚家没有合适的料子那就等,他自己弄到手的好东西,为什么要拿去给戚家补缺?   戚云舒望着面前的琴,处于震惊中的他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想。   这琴是一把好琴,却也是一把过于简洁的琴,或许该说是一把‘男人’的简单的琴。   他之前曾经说过男人不该喜欢这些东西,沈墨却说喜欢就是喜欢,那时他并未当真。   他也并未想过沈墨做琴是为送给他,他一直以为沈墨那么上心,是因为晋王府那小双儿。   “不弹弹看?”沈墨起身走过去,他把那琴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摆在了戚云舒面前。   戚云舒手伸出去,却在半空又停下,“这种双儿的东西……”   他话还未说完,沈墨就已伸手要拿走琴,“不喜欢我拿走。”   戚云舒闻言吓得连忙按住琴身,不让沈墨把琴拿走,他赶忙解释,“我没有不喜欢。”   他喜欢,喜欢得紧,喜欢得掌心都已是汗意,喜欢得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弹弹看,若有不妥我也好拿回去调整。”沈墨就站在戚云舒身旁看着他。   戚云舒把琴抱回自己面前放好,他垂眸再次看向琴身,这琴做工极其精细,是精品,拨弦时的音色也极为纯正好听。   戚云舒凭借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试着弹了起来,记忆中的他已经学会不少曲子,可如今他却变得笨手笨脚。   沈墨就站在手边,他太过紧张,一首简短的曲子下来竟然错了好几处。   几乎快不成调的曲子结束,戚云舒才发现自己额上掌心都已是汗意,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沈墨脸上的表情。   沈墨送他琴,他却连连贯的弹奏都做不到。   “错了好几个音。”沈墨的声音伴随着夕阳传来。   “你懂?”戚云舒心一沉,有些窘迫,面上也是一片滚烫,他还以为沈墨没听出来。   不过也是,既然沈墨能做琴,对这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才是。   “不懂,你脸上这么写着。”沈墨声音就在戚云舒耳边响起,戚云舒吓了一跳,往旁边侧身的同时回过头去。   戚云舒面上越发赤红,他回头,才发现沈墨不知何时已经弯下腰来,他的脑袋就在他的耳边。   沈墨正认真地看着他面前的琴,似乎在研究什么。   戚云舒无心去管他看的是什么,只本能地屏住呼吸,沈墨靠得太近。   他与沈墨从未靠得这么近过,如今沈墨的气息就在他耳边浮动。   他能听到沈墨呼吸的声音,也能闻到沈墨身上的气息,他甚至都能看清楚沈墨微卷的睫毛以及唇上的纹路。   “再试一下。”沈墨声音就在戚云舒耳边响起,因为靠得近了,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也更加沙哑。   闻言,正望着沈墨侧脸发呆的戚云舒连忙回过头去摸琴,他动作慌乱,琴没摸到倒是摸到了沈墨的手。   沈墨的手宽厚而有力,掌心处还带着一些薄茧,给人温暖而安全的感觉。   戚云舒触电般的收回手,努力集中精力放在那琴上,可弹出来的调子却还不如之前流畅,好几个地方都重复。   沈墨见状,又俯下身去。   戚云舒只得僵住,不敢动弹,视线却忍不住往身旁沈墨的脸上飘。他微抬高头,粉红色的红晕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更加明显。   沈墨察觉到他偷看的视线,回头看去,戚云舒连忙坐直目不斜视,乖巧地看着琴。   沈墨打量了他一会儿,把戚云舒想偷看却又不敢的模样都看在眼中,他心觉好笑,心尖儿却被挠的痒痒得不行,   沈墨口干舌燥,身体竟就就着俯身的姿势缓缓的向着他靠了过去。鼻翼间戚云舒身上的气息愈发浓郁,沈墨便愈发停不下来。   沈墨越靠越近,戚云舒微微侧着身体,可这并不能躲开沈墨。   眼见着沈墨已经到自己面前,戚云舒想要起身,手脚却早已经不听使唤,背脊处更是一阵酥麻。   沈墨靠得近了,俩人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戚云舒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心脏早已狂跳不止,体内像是有种呼之欲出的躁动让他骚动不已。   沈墨在戚云舒面前停顿了一下,见戚云舒没有动作,只是瞪着眼睛傻傻看着自己,他在戚云舒唇上啄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6、罄竹檬钰、我叫小墨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嘟嘟 10瓶;WindEMaple、幻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不是还有你?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带着淡淡木香的气息, 戚云舒的唇让沈墨有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他轻啄了一下,见戚云舒傻傻地瞪着眼睛没反应, 他又上前去,让两人的唇瓣轻碰在一起。   这一次沈墨并没有马上分开,他试着向前靠近,去含住戚云舒那冰冰凉凉的唇瓣。   沈墨越靠越近,戚云舒试着往后面挪了挪,可沈墨很快就追了上来。   面对沈墨的穷追不舍,戚云舒紧张地伸手抓住了沈墨的衣服。   他心跳已失速, 鼻腔中脑海中全是沈墨的气息, 认识到两人正在做什么,戚云舒身体颤得厉害,身体却情不自禁迎合。   戚云舒嘴唇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的他身体诚实的发出邀请。   感觉到沈墨的唇越靠越近,舌尖探进他口中后, 戚云舒不禁低吟一声, 背脊都酥麻得酸了。   舌尖与舌尖碰到的瞬间,戚云舒猛地回过神来, 他快速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站到了一旁。   沈墨弯着腰,见戚云舒反应过来猫儿一般炸毛逃走,他缓缓直起身来。   沈墨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眼神深邃而带着几分不知足。   他已确认, 戚云舒总能轻易撩动他,让他恨不能直接把人压倒在地看他哭看他求饶。   沈墨如此眼神,戚云舒越发抑制不住身体里那莫名酥麻滚烫的感觉,他有些狼狈的侧开头去。   “……对一个男人如此,你喜欢男人?”戚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   沈墨手指轻轻划过琴弦,琴弦发出微弱的颤声,就如同戚云舒睫毛此刻轻颤的弧度,让人想要吻上去。   “是又如何?”沈墨好笑,他倒想看看戚云舒想怎么办。   戚云舒抬眸看了一眼沈墨,看到沈墨眼底的笑意与揶揄他呼吸一滞,心乱如麻,嘴上出口的话也少了顾虑,“你不觉得两个男人这样很奇怪吗?”   “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倒是挺开心?”沈墨又舔了舔嘴唇。   他话音不急不缓,每个字却都落在戚云舒心上。   戚云舒想着自己刚刚主动张开唇瓣主动邀请勾引的做法,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脖颈处。   沈墨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是奇怪,可他却是主动张嘴勾引一个男人。   更何况他对外虽说是个男人,可事实上却是个双儿,一个双儿不顾廉耻如此主动勾引男人,分明就是放浪的做派。   戚云舒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夜的事情,与沈墨不同,那夜的事情他大多都还记得。   他原本是把那夜自己的放浪全都归罪在了那药上,可如今却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本来就是那种不知廉耻人。   思及至此,戚云舒嗡嗡作响的脑袋都快冒出烟来,与沈墨的对视都没了底气。   戚云舒心中一片混乱,偏沈墨却是不准备放过他,见戚云舒不说话,沈墨又道:“我看你刚刚还挺享受喜欢的。”   看着戚云舒整个人因为自己的话砰的一声变得通红,沈墨心情大好的拿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沈墨却再也绷不住脸上的一本正经,他抓着桌角一张脸都扭曲起来,那茶真的太酸!   那茶酸到掉牙,沈墨本就不耐酸,这一大口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个大杨梅。   “噗嗤……”戚云舒没忍住,笑出声来。   院子刚刚还暧昧的气氛猛然消失不见,剩下的便只有戚云舒的低笑,以及沈墨捂着嘴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茶几乎就是梅子汁,沈墨倒吸冷气,瞬间连牙齿都开始发颤,让他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戚云舒在一旁笑够,走到桌前拿了放在一旁的茶点递到了沈墨面前。   沈墨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咽下,连着两块后,口中的酸涩感才总算淡去。   戚云舒眉开眼笑,眼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让人重新送一壶茶过来?”   沈墨这人平时在外人面前时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如今这般五官扭曲酸得捂嘴的模样,倒是有趣得紧。   沈墨听出戚云舒话语中的奚落调侃,他抬眸撇了一眼戚云舒,道:“这么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戚云舒一阵心慌,面上却镇定,“杨梅解暑,你应该多喝点。”   话说完,戚云舒还拿了杯子当着沈墨的面喝了一口。   一口下去,戚云舒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点喜欢,却唤醒了沈墨脑海刚刚中的记忆,让他再次捂嘴皱眉,只觉得牙齿疼。   难得见沈墨如此狼狈,戚云舒眉宇间满是笑意,他给自己添满杯正准备再喝,院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夕阳余晖下,管家从院门外进来。   不大的院子中,戚云舒一袭宽松长袍立于桌旁,他眉间带笑嘴角勾起,整个人都明亮鲜艳起来。   在他面前,放着一架长琴的桌旁,一袭暗色衣服的沈墨则是捂着嘴,眉眼都扭曲,让人不禁好奇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管家略有几分惊讶,却并未问,只道:“少爷,该用晚餐了。”   戚云舒笑够,他看向沈墨:“一起用餐?”   沈墨不语,只是悠悠地看着戚云舒,那模样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要报复。   戚云舒晚餐也吃得极为清淡,不过他胃口挺好,虽说细嚼慢咽的,但也吃了不少。   比起他,沈墨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就算他漱了口,牙齿却依旧是酸的,让他甚至咬不动东西。   吃完了饭,心情大好的戚云舒带着沈墨去了书房,与他说了贺礼的事情。   戚云舒早有准备,他已经搜罗了往年进贡上去的贺礼名单,其中木艺相关的全部都列了出来。   看得出来送礼的那些人费了些心,那名单很长,沈墨一眼看下来甚至都有几分惊叹,其中好些东西连他都只是听过。   “材料方面你尽可放心,戚家这边都会提供,不过情况我想你也已经知道,普通的物什是不可行的。”戚云舒道。   沈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却没开口,他一说话就漏风牙酸得厉害。   戚云舒眼中含笑,嘴角弧度越发的高,“冯家那边我已经去打探过,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做一扇木雕屏风。”   屏风种类繁多,布艺画艺木艺都可用,所以在贺礼中不算少见。冯家选中屏风,想来是对自己雕刻的手艺很是有信心。   沈墨再点头,坚决不愿开口。   “这件事情不只是关系到戚家,也关系到晋王爷那边,所以明日里我会去一趟晋王府,与晋王爷商量这件事。”   “我也去,正好也看看琴怎么样。”沈墨总算开口,他一说话,眼睛都酸得眯了起来。   戚云舒本笑得开心,听沈墨这么一说,心中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已有些弄不懂沈墨的意思。   沈墨与他接吻,让他心生涟漪,那种心跳感直至如今都还未平息,但这一切却是把他当男人才做。   沈墨说不喜欢晋王府那小双儿,可却又关心。   “明日也是这个时候,你来这边,我带你一起去。”戚云舒笑道。   沈墨点点头,再不想说话。   戚云舒又交代了两句关于贺礼的事情,没能骗沈墨开口,这才把沈墨送到门口。   沈墨临走,戚云舒却叫住他,他神神秘秘的让管家去后院拿了东西,要给他。   是夜,月明星稀,戚云舒静静地看着面前异常沉默的沈墨。   沈墨与他接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唇瓣上,让他呼吸之间都能嗅到沈墨身上的气息。   戚云舒有点不明白沈墨为什么要那样做,是喜欢?   戚云舒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如果沈墨喜欢的是作为男人的他,那他这算什么事?   管家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他便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重新回来,管家的神色有几分怪异。   他把东西递给沈墨,沈墨拿过就想看,戚云舒却伸手按住盖子,“回去再看。”   沈墨狐疑,提着食盒向门外走去。   出了门,沈墨沿着街道向着作坊那边走去,傍晚的微风十分凉爽,让一天的暑气都消散在街道中。   沈墨走出一段路,快到作坊门前时,他才想起自己手里提着的食盒。   找了个有灯笼的地方,沈墨打开盖子,入目的是满满一盒的杨梅。   看到那一颗颗饱满而汁水充盈的杨梅,沈墨明明没吃,却当即觉得一股酸气从牙齿直冲头顶。   沈墨哭笑不得,他把盖子盖上,捂着嘴巴有些狼狈地回了院子。   第二日,沈墨把那满满一食盒的杨梅全部分给了工坊里的木匠,看着他们一个个吃得开心,沈墨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傍晚时分,沈墨去了戚家宅院,与戚云舒两人一起在晚饭过后去了晋王府。   比起灯光已经逐渐暗淡的街道,晋王府倒是灯火通明。   戚云舒的拜访是早就已经递了帖子的,两人进门后被请到偏厅,没多久晋王爷也到来。   与往日的便服不同,晋王爷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晋王爷与熊雷差不多年纪,但却显得更为年轻些,身形也瘦许多。那暗青色绣花朝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十分严厉。   沈墨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戚云舒和那晋王爷两人商量贺礼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晋王爷在说,戚云舒在听。   贺礼不比普通东西,有着许多忌讳,什么图形款式能用什么不能用,以及寓意都要顾虑。   沈墨以前所在的世界对这些倒没那么讲究,至少他所在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在意,雕龙随处可见,这里却不行。   听那晋王爷一番话说下来,沈墨甚至有一种能做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的感觉。   “冯家选做屏风虽然中规中矩,不过冯家在雕刻方面素来出色,那位也颇为喜欢,还曾出言赞赏过。”晋王爷道。   戚云舒点了点头,冯家求的就是个稳字,做屏风的话,就算不能出众至少也不会出岔子。   “你们怎么说,有把握吗?”晋王爷看向沈墨。   沈墨之前做的那一套桌椅他很喜欢,对沈墨他印象也不错,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凭借喜欢印象就可以的。   他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和戚家合作,毕竟如果戚家这边处理不好,他也会受到牵连。   “这一点还请您放心,他不会有问题的。”戚云舒也看向沈墨。   谈起沈墨,比起刚刚谈话时的小心谨慎,如今的戚云舒眼中倒满是自信,声音也高了几分,因为他相信沈墨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   屋里正说话,门外却有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沈墨朝着那边看去,对方马上缩了回去。   见沈墨朝着门边看去,屋里其他两人也注意到。   戚云舒眼神微暗,晋王爷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晋王爷对沈墨道:“说起来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沈墨起身对着那晋王爷一礼,然后出门去。   门外,晋王府那小双儿就站在门边,见他出去,眼睛都亮了起来。   “走吧。”沈墨上一次来送琴的时候就已经说好,这几天会过来看看琴用的如何,若有不好他便拿回去细调。   琴与其它东西不同,细微的差异都能影响到整把琴的音色,所以需要后续调试。   那小双儿轻轻应了一声,领着沈墨去了后院。   两人消失在门外,戚云舒望着门口的方向失神,直到晋王爷再次开口唤他,他才总算回过神来。   “怎么,你也有兴趣?”晋王爷看向门口,他以为戚云舒是在看他家那双儿。   “素来听闻府上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公子,难得见到,失礼之处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戚云舒道。   他有兴趣,但却是对沈墨有,有得都发酸了。   他发现他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拜访,白日里就算了,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双的即使不是单独独处一室,也叫人误会。   戚云舒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听着沈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戚云舒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了。   回去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无甚行人,两人坐在马车上,无人开口,气氛安静。   戚云舒闭着眼睛休息,手覆盖在自己腹部,轻轻抚摸着。   他努力不去想沈墨的事情,可却连睁开眼睛都不敢,他怕他睁眼看到沈墨,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地问沈墨关于那双儿的事情。   他与沈墨是什么关系?他没有资格去管沈墨的事情。   这安静的气氛一直维持到那车在工坊前停下,沈墨下车,回附近院子休息。   沈墨下车,车子继续在寂静的街道向前行驶,四周只剩下车轱辘声。   车上,戚云舒掀开车窗帘,静静地望着沈墨居住的那大宅院。   直到车子驶出街道尽头,他再也看不见,他也并未收回视线。   天气已逐渐转冷,夏末时节,清晨的天气带着几分雾气。   沈墨天一亮便去了作坊,准备检查一下这段时间工坊里赶工制作的四件单子。   他手上选的这四笔单子,基本都是熊家这种大商铺老主顾的订单,数量极大,耗时也长。   单子本身并不复杂,多是一些常用的家具,这种单子也是在外行人中最容易打响名气的。   例如熊家那食盒,熊家那食盒都已经三次追单了,现在基本熊家所有的店铺都换成了那食盒。   不少人都知道熊家那食盒,连带着也有不少人知道了沈墨的名字。   外行和内行不同,内行人早在之前那一场比赛的事情传开后,就已经跟着紧张起来,时刻注意着戚家和冯家的举动。   外行人却是根本不曾关注过这些,他们并不在意城里是不是多开了一家叫冯天宝阁的木匠铺,比起这些,熊家那种食盒才更有意思。   比赛结束回来之后,冯家和戚家两家的关系就越发紧绷,闹到如今都有几分人心惶惶的感觉。   沈墨愿意接下这些老主顾的单子,稳住戚家的根基,让余岩很是开心。   他把附近其它几个作坊闲着的人也全都叫了过来,赶制沈墨手里头的单子。   沈墨大清早便到了作坊,正在清点昨天制作出来的成品数量,远远的便看见余岩向着这边走来。   “我刚刚去宅院那边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过来。”余岩道,“时候还早,怎么不多休息会?”   天色还早,天边才刚雾蒙蒙亮,作坊都还没开工,更没有几个人过来。   “我晚些时候还有事,所以先过来点一点数量,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你找我有事?”沈墨道。   沈墨已经决定接下去要先全心应对贺礼的事情,这事对于戚家至关重要,对于他来说亦是如此。   如果他拿出的东西能在众多贺礼当中脱颖而出,也能让他离他的目的更近一步。   余岩了然,戚云舒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让他多过来看着些,也好让沈墨能有时间去忙贺礼的事。   “昨日作坊收到了一封拜贴,是给你的。”余岩从袖中拿出一封拜贴。   沈墨拿过看了看,递拜贴的人他并不认识,这也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拜帖。   “对方也是个木匠,在这附近也算有些名气。”余岩为他解惑。   沈墨收下拜贴,并未拒绝与对方见面。   余岩并未久留,很快便急匆匆离去。沈墨这边忙,他那边更忙。   稍晚些时候,古明安与熊雷两人来了这边,沈墨把那拜贴拿给熊雷看了,也从他口中问到了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   那人就在青城,自己经营着一家作坊,还算小有名气。   得知那人给沈墨递拜贴,熊雷也有些莫名其妙,古明安就更是茫然,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听过。   拜帖的事情后,沈墨也与熊雷和古明安俩人说了贺礼的事。   得知沈墨将会制作贺礼,两人都很感兴趣,纷纷询问沈墨的打算。   这件事情才定下,沈墨也还没有明确的想法,两人给沈墨出主意,不过说来说去,沈墨却依旧没什么头绪。   稍晚些时候,戚云舒也来了这边。这件事情他极为重视,来的时候,他还带来了一些戚家珍藏的物什给沈墨参考。   能被戚家珍藏的,自然不是凡品,无论材质还是手工都是顶级的精品。   戚云舒带来的三样东西中,一样是沉香木雕刻的佛像,一样是拳头大小紫心木的摆件,还有一样是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   前两者是以名贵的木料,再加上精致的手工而出色,第三样沈墨看见的瞬间就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盒子不算特殊,但是却让沈墨很眼熟,他把那盒子拿到面前放下后,走到一旁自己放东西的柜子前去翻找起来。   片刻后,沈墨拿出了一个与那盒子极为相似的木盒,这盒子是他在之前那夜市上买到的。   当时他只觉得这盒子的雕刻手法很有意思,所以便买了回来。   “这是一个师傅的手笔?”熊雷凑上来看了看后,惊讶地问道。   “应该是,不过看得出一个手法还生疏,一个熟练得多。”古明安把两个盒子都拿起来看了看。   沈墨也是这么认为,那两个盒子几乎都是一气呵成的雕刻手法,也算是十分有特点了。   “这盒子是先皇还在世时周家制作的,当时很得先皇喜欢。”戚云舒道。   “周家?是那个周家吗?”古明安闻言又把那盒子拿起来看了看,眼中都带着几分惊讶。   能让古明安如此惊讶,这让沈墨也不由对那周家好奇起来。   戚云舒一直注意着沈墨,见沈墨目露不解,他解释道:“周家在早些年也挺有名的,只不过最近几十年已经不怎么出现了。”   “何止是出名,当年周家的风头甚至可以说是无人能比,这四方哪一方敢不服?”古明安谈及周家,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就连当年冯家遇见他们,也只能乖乖的绕道走,说话都不敢大声。”熊雷也受其感染,声音都跟着拔高不少。   “没错,如果周家现在还在,哪里轮得到他冯家称大。”古明安道。   见古明安与熊雷两人把那周家说得如此神乎,沈墨只得又看向戚云舒。戚云舒的话还比较中肯,古明安两人都已经把对方神化。   “你对雕刻一行知道多少?”戚云舒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沈墨想了想,却只想到当初和他在熊家对持的那杨仁雄的名字,“我就只知道杨仁雄似乎是以雕刻出名。”   戚云舒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叹息一声,眼神无奈而满含笑意。   “木工这一行也分为几大类,大件的建筑木工,小件的家具木工,以及以雕刻等独特手法为生的工艺木匠。”   “周家便是后者,他们不做家具也不做建筑,只专注于雕刻,出手的东西多以小件工艺品为主,且全属顶级精品。”   “杨仁雄做的主要是工艺品类,但不止做雕刻,其它手串之类也做。周家却不同,就算是外人重金相求,也绝不会做雕刻以外的活。”   “只专注一点,做到极致,便是周家。”   戚云舒声音在屋里响起,沈墨静静听着,两人视线相交,又分开。   戚云舒话音落下,一旁的熊雷便忍不住接着说道:“我听说周家收徒非常严格,一代只传三人,且三人终身都只能做雕刻。”   “不只是如此,这三人还必须是从小就开始学习雕刻,终年日复一日只做这一件事。”古明安也道。   “也只有这样专注,才能练就周家那一手功夫。”熊雷有些感慨,古明安点头,颇为赞同。   一个有天赋的人,专注于同一件事二三十年,那他所做出来的东西必然会是精品。   不过这道理看似简单,真能做到的人却并不多。二三十年只做一件事,不疯也得傻。   “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几十年都没怎么听到他们的事情。”熊雷道。   “我听说的是当家的出了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古明安道。   “我也听说过,不过传言有很多,也有说是找不到继承人的。”   周家的事情当时传得非常神乎,特别是关于周家收徒的事情,条件更是严苛到极致。   如果周家收不到徒弟,众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沈墨又拿了戚云舒带来的那盒子看了起来,这盒子与他之前在集市买到的不同,手法虽然相似,但是却已经熟练流畅很多。   盒子上面雕刻的是游龙戏凤的图案,图案算不得多稀奇,但是雕刻手法却着实让人越看越是惊叹。   龙身虽小,但鳞片却片片都清晰可见,甚至就连腹部的软鳞都隐约可见。   凤身上的羽毛亦是如此,沈墨拿到对光处去看,甚至能看清楚每一根羽毛。   而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一切几乎都是一气呵成,甚至看不到断刀处,就仿佛雕完整副图只用了一刀。   “周家的手法很是独特,外面的人是模仿不来的。”戚云舒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站到了沈墨的身旁。   沈墨回头看他,戚云舒却伸手指着盒子上几个地方,“这几个地方就非常有周家的特色,是外人模仿不来的。”   沈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戚云舒指的几个地方都是刀锋转向的位置,周家的雕刻手法是一笔成形,转向时刀子不停,就留下了特殊的弧度。   “你也会雕刻?”沈墨问。   正准备再做解释的戚云舒顿了顿,没有想到沈墨会突然问这个。   沈墨没有得到答案,回头看了过去。   “只懂一些皮毛。”戚云舒道。   戚云舒话音才落,一旁的熊雷便道:“我倒是听说戚当家手艺不错。”   戚云舒做的是木匠行业的生意,对这一行自然陌生不到哪里去。   沈墨之前就知道他肯定懂一些,倒真没想到他也会雕刻,而且手艺还不错。   雕刻和普通的木匠活不同,虽说大多数木匠都肯定会两手简单的雕刻,但要能称得上‘不错’,至少也是要能独自完成一副雕刻图像的。   “试试?”沈墨来了兴致。   戚云舒一愣,面色微讪,“我还是不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了。”   在这屋里的除了戚云舒,其余三人可都算得上是行家。   沈墨走到一旁,找了一块巴掌大的废料,往戚云舒怀中一递。   熊雷见状就要往门外走去,“我去看看能不能借一些工具。”   “不用了,就用我的。”沈墨已经走到一旁去拿自己的凿子。   都已经走到门边的熊雷停下脚步,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沈墨从来不许外人碰他的工具。   就这会儿工夫,沈墨已经拿了两个凿子递了过去。   戚云舒抱着木料,看着面前的沈墨,一时之间竟有些紧张起来。   “你不说要做我徒弟?”沈墨见戚云舒不接工具,眉头微挑。   戚云舒眼眸微微瞪大,他那不过就是开玩笑,难道沈墨还当真要收他为徒?   “试试就试试,不过我不常碰这些。”戚云舒接过工具,走到一旁工作台前坐下。   他拉了台钳,把那废木料固定住,看了一会儿后,两三下便把那料子削成人形。   戚云舒确实不常做这些,但也看得出来他下过功夫,那料子很快便在他手中逐渐成型,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   小人大概成型,戚云舒便拿下来在手中细细雕磨,他手指纤长而白皙,雕刻的动作很是好看。   大概是沉浸其中,戚云舒神色柔和下来,眼睛里就只剩下那小人。   一圈下来,小人逐渐成型,戚云舒又换了更细一些的凿子,再次细细去除多余部分。   如此两三次后,那人的眉眼便已经大概显现出来。   屋内一直安静,直到戚云舒手中转动的那小人眉眼都清晰可见。   “这是我?”一直静静在一旁看着的沈墨突然开口。   戚云舒手上一颤,差一点划花了那小人的肚子。   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小人,不知何时竟然擅自就变成了沈墨的模样。   沈墨的鼻子,沈墨的眼睛,沈墨的嘴巴,整个就是一沈墨的缩小版。   想着自己刚刚就在沈墨面前雕刻出这样的东西,戚云舒心跳都不禁快了几分,沈墨都已经看出来了?   戚云舒抬头时,已镇定下来,他笑着反问道:“不像?”   沈墨看了看戚云舒,又看了看那小木人,不说话。   戚云舒雕刻的那小人呆头呆脑的,沈墨并不觉得和自己哪儿像。   戚云舒读懂沈墨眼中的意思,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人。   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分明就是沈墨的模样,跟他心上的一模一样。   沈墨伸手拿了戚云舒的雕刻,细细看了看。   戚云舒雕刻的手法确实还算不错,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不过雕刻出来的小人倒也活灵活现,只这一点便已经不容易。   雕刻需要天赋,很多没有天赋的人即使能够雕刻出完美的形状,也无法做到这点。   沈墨拎着那小人,想了想,把它放到了自己常放工具的架子上。   小人傻头傻脑的,被搁在架子上后越发傻气,还有些孤零零的。   “你应该再多练练,你很有天赋,说不定以后也可以接接单子。”沈墨提议。   戚云舒有天赋,不练有些可惜。   戚云舒站起身来,他把那小人又拿了起来,揣在掌心里,“不是还有你?”   沈墨看向戚云舒,戚云舒这话让人误会。   戚云舒话出口便反应过来,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很快便收起。   戚家与沈家的关系还未得缓解,沈墨来戚家也是为了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一旦他的目的达成,必然不会再留在戚家。   戚云舒握着小人的手捏紧,那木头突出的部分磕得他掌心发痛。   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一旁的熊雷转移了话题,“贺礼您有头绪了吗?”   沈墨摇头,依旧没什么头绪,也好在这事并不急,他还有时间可以考虑。   第二日,沈墨找到余岩交了他给的单子,余岩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两人正讨论着贺礼的事,远远的便看见仓库门前有两个人在忙进忙出。   在仓库门前忙碌的人是古明安还有熊雷。   仓库门被打开,门前放着一个大板车,两人此刻正从板车上面拿了东西下来,要往仓库里面放。   古明安和熊雷两个人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鲜,身上都是灰尘,额上更满是汗水。   仓库门前那板车上放着的是一些形形色色的老旧家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他们正往仓库里面堆。   沈墨疑惑,走了过去,靠近了沈墨才发现,仓库里面原本堆着老旧木料子那一堆已经变大许多。   显然是古明安和熊雷两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更多老旧家具过来,全堆里面了。   “你们这是?”沈墨开口打断两人还在往仓库里面搬东西的动作。   两人停下动作,朝着沈墨这边看来。看见沈墨,两人连忙停下动作走了过来。   “我们刚刚去了一趟旧货市场。”古明安笑道,他神采飞扬,眼中都是兴奋。   沈墨看了看板车上那些老旧家具,所以这些东西是两个人从旧货市场那边买回来的?   “我们按照您说的方法试了试,果然很有效,不过仓库里东西不多,所以我们便想着自己也出去收一些东西回来。”熊雷道。   他亦是如此,仿佛车里的不是一些旧家具,而是什么宝贝。   沈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说让两人用这种方法锻炼,却没说让两人去买一堆旧家具回来。   不过想想,沈墨又作罢。   他当初去收旧家具,是因为囊中羞涩条件限制,两人却是根本不缺钱的主。   特别是熊雷,他的家底都赶得上戚家了,这破旧家具本来也不值什么钱,与他来说这更是一种精进修行。   沈墨想透这一点,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车上放着的那些家具,古明安与熊雷两个人加在一起眼力倒也不差,收回来的基本都是一些不差的料子。   “不要堆得太多,仓库有时候还要放一些新料子进去备用。”沈墨吩咐道。   两人闻言,连忙应下。   古明安见沈墨有空,又连忙进仓库里面,去拿了他之前鉴定时无法分辨出来的料子,让沈墨帮忙看看。   这种收旧家具的方法,确实能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好些奇形怪状的两人甚至见都没见过。   东西拿到手中,沈墨看了看掂了掂,很快便得出结论。   树这种东西,长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的和长在一些山旮旯里的,是会有很大区别的。   朝阴朝阳长出来的年轮纹理会有细致的差别,若是土质特殊,甚至连木料颜色都会变化。   沈墨就着手里头的料子,与两人说了一些他知道的气候土质对树木的影响。   两人细心听着,就差拿笔出来记下。   跟着过来的余岩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师徒和睦的一幕,他嘴角却是忍不住狠狠一抽。   看着这么两个大人物这么折腾,余岩都心惊肉跳。   熊熊家底丰厚,堪比戚家,在他们这青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古明安也是,他这样的人物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戚家大作坊去请对方都未必会愿意搭理。   如今倒好,就因为沈墨几句话,两人穿着一身满是灰尘木屑的麻布衣服,拖着个板车,四处灰头土脸的收老旧家具,还收出乐趣了……   余岩捏了捏鼻梁,与三人告辞,有些恍惚地回了自己做事的小院。   晚些时候,余岩见到戚云舒,把这件事情跟戚云舒说了。   戚云舒闻言神色也有几分怪异,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说随沈墨去。   余岩本也不准备管,结果第二天他就在作坊大门口,看到拖着板车的收旧货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   贾老也来了。   新加入的成员老贾,同样一身灰布麻衣满身灰尘,兴致高涨,收破烂收得跟去挖宝似的。   正准备出门的余岩看到这一幕,捏了捏鼻梁,默默转身回了院子。   之后几天,余岩眼皮抽筋地看着三人的队伍逐渐变成五人,再到六人。   眼见着人数还在增加,他终于是忍不住,又去找了戚云舒。   然后第二天,戚云舒给沈墨单独备了个更大的空仓库,末了,还配备了三辆崭新的板板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iriya 5个;任公子 2个;北山、WindEMaple、Jessica、唐晓、596、盛夏末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绛佾 33瓶;桃叶 9瓶;翻滚的栗子、白菜君Gloria 5瓶;小潇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娘子——   沈墨大清早到作坊, 看到等在门口的余岩, 并从他手中接过仓库的钥匙以及那几辆板板车的时候,整个人都直接呆在了原地。   听余岩说这是戚云舒专门准备给他的, 沈墨是哭笑不得。   稍晚些时候,沈墨找到古明安他们时,看到那几乎已经被堆满了仓库,顿时是更加半晌说不出话来。   古明安几人尝到甜头,这几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到处跑,几乎已经把整个青城的旧货市场都跑遍。   原本收方货的队伍只有古明安和熊雷两人,但不知道贾老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没几天就跑了过来。   贾老之后, 之前几个在交流会见过的青城这边的木匠,也跑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这队伍就已经壮大到快十人。   仓库门口,沈墨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古明安以及熊雷就已跑进仓库里, 然后搬出一堆料子放到了沈墨的面前。   “您来的正好, 我们正想去找您。”熊雷兴致高昂,他还不知从什么地方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 放在了沈墨的身后,“您坐。”   沈墨看了看面前都兴奋地盯着自己的这一群人,只得坐下,然后拿了放在地上的那些料子,先给看料子。   贾老也加入后, 大部分料子其实都轮不到沈墨出场,他们自己几人琢磨琢磨也能弄个明白。   不过相处久了,完全放开之后,有时候也会遇到几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这时候几人就会把东西存起来,等着问沈墨。   这些料子大多稀奇古怪,不容易鉴定。   沈墨花了些时间把那些料子全部都鉴定出来,并跟众人说了,这才把自己带来的新仓库钥匙拿了出来。   新的仓库以及车子,让几人都十分兴奋,一眨眼已经又在商量着要不要去青城外的村里看看。   沈墨见状,连忙开口制止,他道:“这件事情不急,倒是之前我给你们的那鲁班锁,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折腾鲁班锁,总比这样折腾下去好。   沈墨甚至都已经想到,半个月后戚云舒再给众人腾一间新仓库的那一幕。   “我们正在研究。”熊雷道,“不过最近一直忙着到处去收旧货,所以只有晚上有时间。”   熊雷话音才落,一旁的古明安就接着说道:“那东西着实深奥,我们一直在讨论,却总能发现新东西。”   贾老也跟着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沈墨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随他们去闹。   且比起几人,沈墨倒是更加有些惊讶戚云舒居然也随着他闹。   沈墨制止众人收旧货的事情无果,收了心,稍晚些时候便迎来了之前给他递拜帖的那人。   这还是沈墨第一次收到拜帖,他心中好奇,也颇为重视。   贾老古明安他们就从来未给他递过拜帖,大多数时候都是突然就出现,特别是贾老,时不时的就突然冒出来。   来拜访沈墨的是一个年轻人,年纪与沈墨相差不多,一身书生气,话不多。   他来拜访,是因为鲁班锁的事情。   沈墨之前曾经送过几套鲁班锁出去,也不知怎么就到了他手里。   东西到手,那人研究了一番,简单的还好,稍难的几种却始终不得章法。   正好得知沈墨就在青城,所以他便带着东西过来请教。   工坊里屋小间,沈墨从对方手中接过几个被拆开的鲁班锁,动作缓慢的重新组装上。   那人静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会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墨把所有的鲁班锁都组装上,那人又拿了过去研究了片刻,这才起身对着沈墨抱拳一礼。   “这东西当真是极为有趣,可以说是有趣至极,堪比鬼斧神工。”那人道。   沈墨淡然笑笑,这种夸奖他已经听过无数。   “若能运用开来,你会发现还有更多精妙之处蕴含其中。”沈墨从旁边拿了其它一些他跟熊雷讲过的榫卯构件递了过去。   他时不时便会教熊雷一两种新的,如今熊雷不说精通,至少也对榫卯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那人接过沈墨递过去的榫卯,脸色正连连变化,惊奇不已间,门外古明安三人便进来。   见沈墨正在会客,连忙安静下来。   “我们稍晚些时候再过来。”说着,三人就往门外走去。   他们几个显然是已经去附近旧货市场又逛了一圈,身上都是木屑和灰尘,颇有些狼狈。   “不用了,诸位进来吧!”前来拜访的那年轻人冲着沈墨抱了抱拳,“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回去了。”   话说完,那年轻人与众人告辞,便向着门外走去。   熊雷几人见状,连忙进屋来,同时也不忘把自己带来要向沈墨请教的东西都拿出来。   “您给看看,这个怎么样?”熊雷第一时间拿出自己制作的绝户榫。   来拜访的那人都已经走到门口,听了熊雷带着明显恭敬语气的话,不禁诧异地停下脚步,又回头看来。   “这几位是?”那人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沈墨。   “我们是他徒弟。”古明安解释。   那人闻言,神情越发惊诧。   沈墨年纪还轻,这个年纪就开始带徒弟的少见,更何况除了古明安,其余的人年纪都比沈墨大上不止一倍。   沈墨看了古明安一眼,欲要解释,贾老已经蹦出来说道:“怎么,你也想拜师,那你得排队了。”   熊雷站出来指着自己,“我是二师兄。”   熊雷话音一落,不等沈墨开口,古明安又道:“我是三师兄。”   沈墨看看身形圆润富态的二师兄熊雷,又看看较为沉稳的三师弟古明安,再看看贾老……   他一点都不想剃光头,更加不想做这取经三师弟的师傅。   来拜访那人,显然也不想加入这诡异的师徒关系,带着一脸有些混乱的神情离开。   送走那人,沈墨与熊雷几人讲了不懂的地方。   忙完,他盯着放在工作台上的那些榫卯以及鲁班锁,发起了呆。   傍晚时分,天色暗下来,工坊里的工人都各自下工回去休息时,沈墨才总算从里间出来。   沈墨去找了一趟余岩,关于贺礼的事情,他已经有了眉目。   戚家的贺礼博的是新意,但这个新也不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哗众取宠的玩意儿。   鲁班锁倒是新奇独特有意思,但沈墨显然不可能拿这东西去考上面那位。   这就像与那位下棋,是赢是输,怎么赢怎么输都得考虑周全,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头之祸。   拿这东西去做贺礼,万一那位解不出来又或者没有耐心,一怒之下说不定就适得其反。   沈墨之前也曾想过其它一些稀奇古怪博人眼球的物什,但一直没下定决心,如今他倒是已经有了打算。   夕阳余晖下,沈墨找到余岩,把自己要的那东西与他说了。   事关贺礼,余岩十分认真,他拿了笔认真记下,但纸上才写了一样东西,沈墨那边却已经没了音。   “就只要这一样?”余岩反应过来。   沈墨让他准备的,只是一块并不算大的金丝楠木料子。   “这就足够了。”沈墨顿了顿,又交代了一番,“但料子我要极好的,颜色纹理要十分匀称,阴干的时间也不能太长或太短。”   料子这东西虽说是老料好,但也并不是放得越久的料子就越好,放得久了,料子腐朽了,也就废了。   若真讲究,这料子各个时间段适合做的东西也不同,很是严苛。   家具且不说,若做工艺品或雕刻,料子含水的分量都会直接影响到成品的质量。   含水量太高并未风干的料子,大多容易变形,还有收缩性。   做家具这些大样还看不出来,但若是做工艺品,稍一变形就会非常明显。   余岩记下,晚些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戚云舒。   金丝楠木戚家仓库里面不是没有,但是大多都不适合。   当初准备这些料子的时候,是按照做家具的规格在准备,沈墨要的这个量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做家具。   得知沈墨已经有了打算,第二日戚云舒便让沈墨去了一趟他府上。   贺礼的事情需要慎重,不能让消息走漏出去,所以与沈墨讨论这事时,戚云舒每次都把院子当中的下人全部挥退。   戚家宅院,戚云舒照例把所有下人挥退后,在沈墨对面坐下。   “你准备做什么?”戚云舒拿了桌上的茶壶,为沈墨倒了茶。   他这段时间食欲不错,所以气色见着天的好了起来,面色也逐渐红润。   只手腕还依旧有些瘦,能清晰地看见微凸的骨头,与手背上的血管。   “只是有了个大概的打算。”沈墨收回看向戚云舒手背的视线。   戚云舒手背皮肤白皙,那青筋很是明显,好在他手指修长且直,并不难看。   沈墨眼眸一转,轻笑起来,“你想知道?”   “我不能知道?”戚云舒看向沈墨。   沈墨想了想,神色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戚云舒眨了眨眼,未曾想到沈墨会这般神秘兮兮,他也第一次见沈墨如此。   沈墨难得神秘,戚云舒笑了笑,收回视线,随沈墨了。   “料子的事有些难办,普通的料子显然不行,好的料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戚云舒嘴上转移话题,心思却还在沈墨刚刚那神秘一笑间。   沈墨要的料子并不大,那种大小的料子除了雕刻,戚云舒想不到其它的可能。但沈墨如今这般神神秘秘的,戚云舒也不好点破,只能绷着脸装作不知道。   “那怎么办?”沈墨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有。”戚云舒拿了茶杯轻抿一口。   这种专门为雕刻或者小件物品准备的料子,只有杨仁雄这些精专这些的人手里才有。   沈墨要的‘好料子’,指的不是贵的,而是品相合适的。   不过品阶上乘又合适的沈墨要求的金丝楠木,普通作坊也不可能会有,还得是大作坊才行。   “什么地方?”   “青城这附近的话,大概就只有周家有了。”戚云舒放下茶杯,手指一转,又从旁边拿了块小点心。   他最近很是嗜吃,特别是味道重的东西,极其喜爱。   他也很能吃,一旦开始吃起来,就停不下嘴。   “周家?”沈墨讶然,“周家在这附近?”   他只听说过周家,倒没想到居然这么近。   “算不得在附近,但也确实不远。”戚云舒吃完嘴里的点心,餍足地眯了眯眼。   沈墨见他这副模样,也伸手拿了放在一旁的点心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味道有些重,让沈墨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水杯。   但他并未动茶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动作间,戚云舒却是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问沈墨点心好吃与否?   “味道还不错。”沈墨无甚表情,那点心味道有些重,无论是酸还是甜都是。   戚云舒得到答案,心满意足,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餍足的表情。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动作轻缓而温柔。   “周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沈墨问道。   戚云舒维持着舒服的姿势想了想,然后才与沈墨解释起来,“虽说周家就在这边不远,但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   要说周家,那就得说说当年那些事情。   他们如今是分四方,四家各在一方各持一方,但情况也不是一直都这样。   最早的时候,木匠虽然也分方位,互相瞧不上,但是那时候是没有冯家和戚家这样各守一方的商家的。   那时候大多都以木匠手艺人为主,出名的,都是周家这种以某一种特长为主的流派。   就如同周家以雕刻出名,在周家往前的时间里,也有很多以其它手艺出名的,例如房屋、修桥,又或者镂空花纹,浮雕等。   周家崛起得晚,那会儿大多有名的流派都已经渐渐落寞,已经是在四方被分割四家都已基本成型的时候。   周家与其说是他们这一方杰出的流派,不如说是正好就在他们这一方,他们并不参与他们四方的事情。   周家做的是雕刻工艺品,用的料子不多,和戚家这些商家也没有太大来往。   再加上周家又不做普通木匠活,只做一些特殊工艺,接触的人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和外面的木匠就更加没来往。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熊雷说如果周家现在还在,冯家见了也要避让几分的原因。   周家人数虽然不多,但结交的人却都是些外人惹不起的,也就没人敢去找麻烦,冯家也不例外。   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周家和他们几家也没沈墨冲突,周家名声虽大,但却从来不做一般单子,从不和他们四家抢生意。   周家当年红极一时时,也确实让他们这一方跟着好是风光了一番。   只可惜最近这些年他们已经不出山,更不曾拿出什么新的作品,几乎就是销声匿迹。   “周家就在这附近另外一座城外的山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不过由于周家最近这几十年一直闭门谢客,所以现在也基本无人再去。”   当初周家还红火的时候,那边也是门庭若市,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时间久了,周家的名气渐渐消散在时间洪流中,如今好些年轻后辈甚至都已经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自然就无人再去。   就如同贾老,年轻的时候风头无人能及,几十年过去,名气如今虽还犹在,但再过个四/五十年,恐怕知道他的人也就慢慢的少了。   “不过即使是如此,在料子这方面,我相信周家绝对有不少好的存货。”戚云舒话音落下,白皙的手指便又捻了一块点心塞嘴里。   那点心是蜜饯心,酸酸甜甜,很是好吃。   “那能弄到吗?”沈墨问道。   周家如果真的一直闭门谢客,那他们也未必就能让对方开门迎客,更别提还要从对方手里面拿走东西。   戚云舒迟疑不语,他又拿了桌上的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茶颜色暗红,并不是普通茶叶的颜色,是以沈墨一直没敢动。   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一盘点心都被戚云舒吃光后,戚云舒才总算又开口,他道:“可以一试。”   “怎么试?”   “你随我一起,明日我们去周家那边看看,试一试能不能见到周家的人。”戚云舒说话间起身出门去,似乎是吩咐管家一些事,好方便明日出门。   沈墨见他离开,连忙趁着这功夫掀开一旁茶壶的盖子看了看。   见壶里面泡着的像是什么树叶,而不是满满一壶的杨梅,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戚云舒吩咐完管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沈墨偷偷把盖子盖回去,以及松了口气的一幕。   戚云舒璀然一笑,就仿佛被揉碎的光掉进他漆黑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戚云舒走回沈墨身旁坐下,见沈墨一本正经地拿了茶杯喝了起来,他轻声道:“放心,特地为你换过了。”   被突兀的点破心思,沈墨差点被茶呛到,他略有些讪然地看向戚云舒,面上有些发烫。   戚云舒见状却是笑得越发开心,笑道:“还是说你更喜欢梅子的,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去让管家换回来。”   沈墨本还不觉得,听戚云舒口中吐出梅子两个字,他顿时一阵牙酸。   “不用了。”沈墨牙疼。   沈墨从来都是让别人吃瘪,自己少有吃瘪的时候,这会儿戚云舒见他这副怕了的狼狈模样,笑意顿时更甚。   商量好明日出发去周家,戚云舒又留沈墨在府上吃饭。   沈墨挺直了背脊故作镇定,最终却还是败在戚云舒那含笑的双眸下,夹着尾巴狼狈的告辞离去,回了大作坊。   周家虽说就在青城附近不远的另外一座城外,但从这边过去,却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翌日,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早早的便上了马车,向着附近另外一座城去。   途中两日行程,到达另外一座城时正逢下雨,所以两人又在客栈中耽误了一日。   直到天气好转,沈墨才跟着戚云舒,向着周家所在的那一座山而去。   周家早些年的时候也累积了不少财力,那座山以及附近一片地方都是周家的私人财产,虽说无人看守,但也无人居住。   沈墨跟着戚云舒在泥泞的山道中,走了有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总算在山间看到了一条整修过的青石板阶梯。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路下来,充盈在两人鼻尖的都是树木花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两人走走停停,时不时也聊上两句,倒也不累,直到在那望不见头的青石板路前停下。   沈墨看向戚云舒,直到此刻,他总算有些明白之前戚云舒迟疑的原因。   周家几乎就可以说是住在山旮旯里,走一趟不容易,戚云舒如今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这样辛苦跋涉。   戚云舒身形看似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其实不然。   他肚子已经逐渐凸起,虽然衣着穿得宽松不显,可是行动起来时却已有不便。   且许是因为之前太过闹腾,戚云舒妊娠呕吐的反应虽然淡了,但是两只脚却逐渐有些发肿。   四/五个月的时间,他两只脚都已经肿得像馒头,连鞋子都换了大号,走起路来时,也隐隐透着几分怪异。   再加上这一次来,戚云舒并未带管家,无人在旁照料,自然又要辛苦些。   沈墨走在戚云舒身后,看着戚云舒有些笨拙地向前走,怀孕的事情在他舌尖打转,最终却并未说出。   冯家的事情贺礼的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兴许更适合。   “还能走吗?”沈墨问道。   到了这里他倒是能自己上去,但把戚云舒独自留在这里显然也不现实。   “休息一会儿。”戚云舒并未逞强,他在青石板阶梯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坐好,戚云舒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于自己如今不便的身体,他也有几分无奈,但眼神却极为温柔。   身体上一点点的变化,感觉最明显的就是他自己,虽然确实是带来许多不便,但戚云舒却并不觉得不喜。   他甚至有些喜欢那种感觉,因为感受着那些,他才能更加真实的感受到自己怀孕了这个事实。   沈墨拿了带着的水递过去后,静静站在一旁。   他朝着四周远远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山林树木。   在外人看来,这雨后郁郁葱葱的一幕,或许就跟普通的山林无甚区别,但在沈墨眼中却并非如此。   这座山是周家居住的地方,但显然也是周家自己的木场,山里头好些地方种的树都不是普通林子能见到的。   种树不比其它,树的生长周期长,一棵树从种下去倒能够用上,少说也要几十年的时间,长一点的甚至需要百年。   想要拥有自己的木场,除了接手已有的,想要经营成周家这林子的程度,少说也要百年。   “周家似乎并没有准备淡出这一行?”沈墨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看向坐在面前休息的戚云舒。   戚云舒向沈墨投去赞赏的目光,他道:“只有外行人才会那样觉得,但凡是来过这边的,都知道周家并没有放弃。”   就如同沈墨看到的那般,这山里头的树木一直都有人在经营照顾。   这不是见容易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如果不是特意为之,一般也做不到这程度。   如果周家已经不准备在这一行混下去,这些树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再去照顾,直接砍了还能换点钱。   沈墨又朝着四周看去,周家并不像沈家木场那般是以种树为生,所以他们经营照顾的树只限定其中品种特殊的一部分,其它大多都没怎么管。   沈墨是木匠,对种树并不精通。   是因为沈家木场的事情,他到了这边后才多少学了一些,但也仅限于能看出那些树被特殊照料过。   戚云舒见沈墨似乎对那些树很有兴趣,他也顺着沈墨的视线看了过去。   片刻后,戚云舒略有几分冷清的声音传来,“每种树都有自己喜欢的环境,更需要足够的空间去生长,枝桠的修剪也不是随时都可以……”   经营木场并不容易,因为树虽然生命力顽强,但也并不是不会生病。   很多时候一棵树生病,还会连累周围一批。感染的速度快起来,他们连把生病的树砍掉的时间都没有。   除去生病虫蛀,也还要考虑到天气的因素。   并不是每一种树,都能既耐热耐干又耐湿耐阴,很多树都有着自己的喜好。   一般普通的树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一些娇贵的稀有品种就不同了,稍有不慎就会枯萎。   一旦出现这些问题,树病了死了,那之前的几十年心血就都白费了。   原本属于沈家,如今在戚云舒名下的那木场,戚家就专门养了一批负责照顾的长工。   那些人并不是每天都有事做,很多时候都只需要到山里去逛逛,只在需要修剪枝芽的时候或者伐木季才忙碌。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戚家也是一年四季一直养着。   树长十年,戚家就得养着这些人十年,这一笔支出算下来绝非小数目。   沈墨既然决定拿回沈家木场,这些事情他就必须要知道。   见沈墨记得认真,戚云舒脸上笑容逐渐隐去,他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心中却苦涩得根本笑不出来。   他低着头,掩去脸上神情,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戚云舒说着便向台阶上走去,沈墨见状连忙跟上。   雨后的山中有些凉,走动起来倒也不热。   两人走走停停约有一炷香,在半山腰附近岔路间一条小道上,看到有人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青石板路穿过树林向上蜿蜒而去,那人所走的小道就在林间,若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三人撞见,其中两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沈墨惊讶地打量着面前背着个小竹篓的男人,这人他前两天才见过,就是给他递拜帖的那人。   “沈师傅。”那人也一眼就认出沈墨来,在这里见到沈墨,他心中的惊讶不比沈墨少。   “你们认识?”戚云舒也惊讶。   就他所知,周家的人基本不怎么和外面的人联系,沈墨之前也未曾透露他认识周家的人。   “之前曾见过一面。”沈墨打量对方。   沈墨记得之前熊雷与余岩跟他说过,来拜访的人只是青城里一个小作坊的人。   周家和小作坊,这两者怎么看都不像能牵扯上关系。   更加让沈墨有些不解的是,他记得曾听说周家只做雕刻,如今居然也对他的鲁班锁有了兴趣,这倒有意思。   那人未曾想到在这山里遇见沈墨,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思索片刻后冲着沈墨抱拳道歉,道:“是我唐突了,之前借了朋友的名义拜访,还希望沈师傅不要介意。”   沈墨点了点头,看到对方的瞬间,他也已经猜出大概是怎么回事。   之前这人拜访他时,就曾透露过出来的时间够久,要急着回去。   当时沈墨还以为是他家中有事,现在看来应该是周家有规矩,不能下山太久。   沈墨猜测的果然没错,那人见沈墨并未生气,又解释道:“山里有规矩,不能与山下的人有来往,我师傅他不太喜欢山下那一套,特别是一些商人或者作坊。”   沈墨再点头,心中对周家的人也越发好奇起来。   周家避世,难道就是因为不喜欢?   “两位来这里是?”那人道完歉,这才想起要询问。   周家住的地方很是偏僻,一般人散步或者闲逛是不可能到这边的,会到这里来的人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找周家。   戚云舒闻言上前一步,正准备解释,沈墨已抢先开口:“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那人不解,“周家已经不与外人接触。”   “我只是想求一块料子。”沈墨直言。   那人闻言,略有顾虑,但显然沈墨说的这事情,在周家并不算是需要立刻拒之门外的事。   周家虽然不再接活且避免与外人接触,但他们也不是一直野人一样只待在山里,日常的生活还是要维系的。   山下的城市他们常去,附近的城里也不是没去过,只是不能长时间离山。   “料子?是因为过段时间贺礼的事情?”那人倒也聪明。   戚家和冯家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闹得很大,冯家会送贺礼已是人尽皆知,戚家众人也猜测会有动作。   沈墨是戚家大作坊的大师傅,他如果有需求戚家肯定会满足,如今他特意到周家来求料子,那只能说明戚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能造成如此状况的,怕就只有不久之后贺礼的事情。   “没错。料子我需要的并不多,但附近恐怕只有周家才有,所以才特意上门来求。”   “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不如这样,你跟我到山上去,我问一问师傅再做决定?”那人想了想后提议。   若是别人,他定然直接就拒绝了,但来的人是沈墨,这就不同了。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自然不会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沈师傅无需如此。”那人面上一讪,还为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情感到羞愧。   沈墨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见沈墨如此,那人却又看向沈墨身边的戚云舒,问道:“这位是?”   周家的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山里,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戚云舒的名字他倒是知道,但却没亲眼见过人。   戚云舒闻言,正准备报上自己的名字,却又被沈墨抢了话。   沈墨看了一眼乖乖站在旁边的戚云舒,抢先道:“我媳妇。”   沈墨这话一出,原本正准备自我介绍的戚云舒便愣在原地。   他微张的唇来不及合上,便那样傻傻地转过头来看着沈墨,倒有几分乖媳妇的模样。   沈墨抬手理了理戚云舒耳边翘起来的碎发,眼神温柔,道:“我来的时候他硬是闹着要跟来,没办法,所以我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戚云舒感觉到沈墨覆在自己侧耳处的手,听着他那低沉沙哑且温柔的话语,体内血液一阵翻涌,整个人瞬间涨得通红。   接下去沈墨和那人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沈墨往上走去时见他还傻傻站在原地,又回来伸手拉他,他才回过神来。   跟在沈墨身后,戚云舒低头看着沈墨牵着他手腕的手,眼神发直,整个人都懵着。   被沈墨牵着的手腕一阵滚烫,戚云舒试着动了动却没挣扎开,他使不上力气,也不舍得。   他不知道沈墨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脑海里面就只剩下沈墨刚刚那无比温柔的眼神与动作。   沈墨看着乖乖被自己牵着手走的小媳妇,嘴角忍不住勾起,脸上皆是隐忍的笑意。   戚云舒这副傻乎乎被人家牵着走的模样,颇有些可爱。   两人心事各异,带路的那周家人却并未察觉,一路上他都与沈墨说着山里的情况。对于少有的客人,周易倒是格外的热情。   他是周家这一代三个弟子中的一个,名叫周易,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师兄,周云与周齐。   山上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他师傅,以及他师傅的两个师兄,一共六个人。   他师傅的两个师兄都已经成家,不过平时家人都住在城里,不会陪他们一起住在山上。   他两个师兄其中也有一个已经成亲,这段时间他便在山下住着,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周家人不多,且平时大家都专注于锻炼自己的手艺,所以山里颇为冷清。   那条青石板路比沈墨预计的要短的多,一路与周易聊着,只又走了一段之后便结束。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处山间平地,不算特别大,但位置挺好。   站在平台之上朝着四周望,整片山林都尽收眼底。   雨后的森林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远处的山林都被笼罩在了雾气中,朦朦胧胧似仙境。   平地上,几间屋子坐落,院子外还有一片小菜地,看着颇有些冷清。   屋子周围没人,屋子里面似乎也空荡荡。   周易领着两人到了其中一间屋前,山中无人,屋子未锁,他直接推门而入。   那屋子看样子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屋子中只摆着一张桌子,几把凳子。   “你们先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烧水泡茶。”周易领着两人进屋后,把身后背着的小背篓放到了门槛边。   他之前应该是去什么地方割了草,背篓里还有一把镰刀,上面带着些草屑。   山中这种自给自足的日子是逍遥自在,但也有着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从这里到山下城里来回一趟都要好几个时辰,他们必须得学会自给自足,否则买个菜都能耗上一天。   周易去了旁边的厨房,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打量了一下这屋里的布置后,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周家这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般人还真忍不了,不过看到这些,两人倒也能理解周家能习得那令人惊叹的技艺的原因。   坐定,见周易又在远处另一间屋里忙,听不见这边的声音,戚云舒看向了身旁的沈墨,道:“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沈墨知道他说的是刚刚那一句媳妇的事情,他眨了眨眼,很是无辜,“这里没有外人,外人不会知道的。”   戚云舒也不笨,沈墨之所以不让他报上真实名字的原因,他路上也已经想明白。   周易之前说过,周家现在并不愿意和一些商铺作坊之流有走动,如果要是周易知道他就是戚家当家,必然不会让他们上山来。   周家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才采取如今的做法,但他们不愿意和外界的人有太大的接触是事实。   这样隐瞒身份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但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东西就只有周家才有,而贺礼的事情戚家绝不能输。   戚云舒微粉的面上颜色深了几分,对沈墨这丝毫没有自省的回答颇为无奈,“那也可以说是其它。”   “其它?”沈墨回头上下打量着戚云舒,眼神怀疑,“可你这走路都喘打下手又不会的,除了媳妇,我能说什么?”   戚云舒一噎,他如今是走路都喘,这一路下来因为他的原因停下来歇息了好几次,但沈墨也不看看这是因为谁!   戚云舒佯装生气,他微瞪着眼,眼神犀利地看着沈墨,试图让沈墨知错。   可不到片刻时间,他就因为自己刚刚那是沈墨弄大了他肚子才喘的想法,羞恼得错开视线。   “……朋友。”戚云舒半晌后,吐出这两字。   “我们是朋友?”沈墨依旧是之前那带着几分玩笑的不正经眼神。   戚云舒心中咯噔一声,瞬间整个人便冷静下来,他与沈墨怎么会是朋友?   “生意上的朋友。”戚云舒道。   沈墨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眼神惊讶的又打量了戚云舒一轮,然后用诧异的语气问道:“原来你会和朋友做那种事?”   “什么事?”戚云舒没能明白。   “你说呢?”沈墨看向戚云舒的唇。   戚云舒的唇色一直很漂亮,前段时间因为身体差的原因有些惨白。如今气色好起来,颜色也更加粉嫩。让人恨不能一口含住,用舌尖细细描画品尝。   思及至此,沈墨喉结滑动,喉间一阵干涩。   戚云舒察觉到沈墨的视线,看到他滑动的喉结,呼吸一滞,心跳都乱了。   他微微抿嘴,那里传来之前与沈墨亲吻时的触感。特别是在看到沈墨滑动的喉结后,哪种感觉瞬间蔓延开,让戚云舒脑海中都是那时候的画面。   想到那时两人舌尖触碰的那瞬间,整个人都过电般的感觉,戚云舒呼吸越发重了几分。   他有些想要喝水,他一阵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冒烟。   两人视线相交,空气似乎都变得躁动。   寂静中,戚云舒移开视线。   沈墨放肆地打量着他的侧脸,见他睫毛微颤,唇微动,唤道:“娘子——”   “闭嘴。”戚云舒瞬间炸了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带着十五万存稿回来了,叉腰大笑哈哈哈~   ps:之前计算了一下,十五万字全发全购买要四千多晋江币,太可怕了!   捂脸,四千多晋江币啊,所以决定分开发,比较不吓人。   今天(30号)更新五章(五万字),然后剩下的每天双更(两万),直到存稿用完为止√ 第43章 为夫饿了。   戚云舒瞬间炸了毛, 沈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犹如在看一只炸毛的猫。   见沈墨如此模样,戚云舒也反应过来, 知道沈墨就是故意如此,他两只眼睛眼神越发凶狠,只可惜半点狠意都无。   对面,周易很快便把水烧开,没多久之后就端着一壶茶回来。   他重新回到屋内,见戚云舒与沈墨两个人脸上神色异常,有些惊讶。   不过显然周易是相信了沈墨那媳妇的话, 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我师傅他还在山上, 你们先喝些茶,我晚些时候去山上叫他。”周易说着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   周家虽说看似落魄,但其实家底丰厚,即使因为住在山里必须得每日耕种自给自足,拿出来的茶却是极好的上品。   茶香很快便在屋内飘散, 清淡的气息让沈墨两人都为之一振, 眼中的疲倦之色都淡去。   “这山里还有其它的屋子?”戚云舒看向门外郁郁葱葱的山涧。   在这平地上的只有几间简陋的屋子,只是供给周家人休息食宿的地方, 并不见任何作坊。   周易点了点头,他大概指了个方向,道:“其实我们平日大多都在上面,只有晚上休息时才会回来,有时候也会直接住在上面。”   说起这件事, 周易又忍不住笑着说道:“我师傅他大多数时候都住在上面,极少下来。”   听周易这么说,沈墨有些好奇起来,周家这日子过得本就跟苦行僧似的,居然还有人乐此不疲。   周易似乎看出沈墨的想法,脸上笑容更甚了几分,连语气都温柔许多,“师傅他很喜欢雕刻。”   沈墨回头与一旁的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几分惊讶,周易对他师傅的态度有些怪。   那眼神,那温柔的语气,不像是一个徒弟该对师傅有的。   周易话音一落,自己也察觉到一些什么,他有些尴尬的起身,道:“山下这边也放了一些我们的作品,你们要看看吗?”   三人本不熟,唯一的话题自然也就离不开三人都相关的行业。   “看看。”沈墨兴致昂然,戚云舒见状也跟着起身。   周易带着两人出了门,向着旁边的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比之前那个房间要小一些,里面只放着一张茶几,以及几个博古架。   博古架上放着一些并不算大的摆饰,那些全部都是雕刻而成的工艺品,看着颇为壮观。   沈墨跟着周易进门,一进门便忍不住眼神发亮。   他在门边停下脚步,顺着门边最近的博古架上的东西,慢慢的朝着里面看去。   这些雕刻形状各异,有佛像也有花藤图案,甚至还有楼台高阁,无一不是活灵活现。   特别是其中的人物,神态几乎与真人无异,极为难得。   沈墨静下心来细细地打量着那些木雕,一旁的戚云舒却是望着沈墨有些走神。   沈墨认真起来时,眼中便再无其它,戚云舒看着他眼中印出的那些木雕,都不禁有些嫉妒起来。   “让两位见笑了,这边都是我们师兄弟练习的雕刻。”周易出门去把放在旁边的茶端了过来。   沈墨闻言眉头微挑,这些都还只是练习品?   摆放在这里的雕刻品,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算得上是精品杰作,如果这都还只是练习品,那真正的成品又会是何等杰作?   思及至此,沈墨又不禁有些好奇起周家为什么要避世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周家内部出了什么问题,熊雷也曾说过,有传言说是周家当家出了事。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周家为什么又要避世?   “有机会带你上去看看师傅的作品。”周易提起他师傅时,眼中都带着笑意。   “对了,你们要的料子是什么料子?等一下我上山去找师傅的时候,顺便先问一下。”周易又道。   “要的是金丝楠木的料子,要颜色匀称花纹浅淡的,用来做小件。”沈墨谈及正事,认真起来,他细细的说明了情况。   雕刻的料子不同于做家具,分类非常详细严苛,详细到了什么纹理能做什么图案都有规矩。   周易细细记下,他又看了一眼门外,见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琢磨片刻后他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看这样好了,两位要不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下?”   上山下山一趟需要很长时间,他们这个时候下山,走到城里时都已经是夜里。   “那就叨扰了。”戚云舒抱拳,其实他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进入周家。   周易出门去,没多久后他便又回来,带了两人到他为两人安排的房间。   那房间之前就已经空置,应该是客房,不过只有一间。   “还有其他房间吗?”戚云舒站在门口。   周易不解地回头看向他,“怎么?”   戚云舒正准备开口,沈墨已经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人带进屋里,“没事。”   戚云舒进了屋,也没再说话,他们如今的身份他也不好在开口要房间。   周易不疑有他,安排两人住下后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向着山上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周易师傅所在的作坊则在山顶附近,他上去再下来估计都是明早的事情了,所以夜里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得自己照顾自己。   周易原本是准备等他师兄下来他再上去,可等了这么许久也不见他师兄下来,他只得自己上去。   送走周易,沈墨回了房间坐下。   这屋子十分简陋,但将就一夜也已绰绰有余,沈墨打量完屋子看向戚云舒时,戚云舒已经向着门外走去。   “怎么?”沈墨来到门边,靠在门框上看着戚云舒。   周易离开,四下无人,戚云舒在院子中看向沈墨,道:“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地方能睡一晚。”   话出口,戚云舒便僵硬着身体戒备的等着沈墨,在沈墨看来他们都是男人将就一晚也不是问题,但他不行。   若他当真和沈墨共处一室,那成什么样子了?   然而让戚云舒意外的是,沈墨并没有说什么,他点了点头,便算是赞同戚云舒的想法。   戚云舒还在惊讶,沈墨却已经摸了摸肚子,抬头有些可怜巴巴地看向戚云舒,“娘子,为夫饿了。”   走了这一路,就只喝了几口水,他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   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话来反驳沈墨的戚云舒,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全部咽回去,他正疑惑沈墨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就听见沈墨那不正经的话。   戚云舒瞪了一眼沈墨,他看了看身后周易刚刚烧水的厨房,转身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厨房当中,周易显然是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几样菜,米也已经拿出来。   戚云舒进屋后打量了一下环境,大概情况掌握,他便挽起袖子走向水缸准备做饭,喂饱沈墨也喂饱自己。   戚家并不是一开始便是大户人家,戚云舒身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多下人照顾。   最早期他和管家一起四处走动谋生时,这些事情就没少做过,如今做起来倒也熟练。   沈墨屁颠屁颠的跟着戚云舒来到厨房时,看到的便是戚云舒挽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腕,正动作熟练的淘米的一幕。   戚云舒微低着头,碎发顺着他脸颊垂下,他很是认真,动作也十分的熟练轻盈。   沈墨在门边看着他,神色都不禁柔和下来。   “看什么?”戚云舒抬头看向沈墨。   看见沈墨嘴角笑意的那瞬间,他心跳快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不禁顿了顿。   “看你啊。”沈墨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有什么好看的?”戚云舒故作镇定,他捂着盆口倒水的手却都有些僵硬,跑掉了好些米。   戚云舒看着那些仿若罪证的米粒,眉头轻轻皱了皱,然后舀了一勺水冲了过去,毁灭罪证。   “你好看。”沈墨说话间,也走上前去帮忙。   厨房里几乎什么都有,沈墨转了一圈,帮着做了些重活,然后便在灶堂前坐下,找了火石,埋头‘碰碰’苦干起来。   戚云舒动作很快,白米下锅,转身又去洗菜,等他忙完回头时,却发现灶堂里还是冰冷的。   戚云舒有些惊讶,他绕了半圈来到灶堂前,只见沈墨正低着头一脸深仇大恨地看着面前的火石。   他面前摆着一堆细碎的草料,上面有着一点火星子溅到的痕迹,但却始终没有燃起来的迹象。   沈墨埋头苦干,折腾半天,却连个火都没点着。   戚云舒见状,瞬间就乐了,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去。   他夺过了沈墨手中的火石,然后在沈墨幽怨的注视之下,轻易点燃柴火。   两指宽的火苗摇摇晃晃,胖胖的,看着颇有些可爱。   戚云舒把柴火放进灶堂,又添了些柴进去,确定火烧起来,这才又看了一眼眼神极为幽怨的沈墨,把火石放回在了他掌心里。   做完这些,戚云舒拍了拍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了。   整个过程,戚云舒一句话都没说。沈墨却觉得,他从戚云舒无言的动作当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鄙视。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沈墨就极少自己生火做饭。嫌麻烦是一方面,不怎么会用这世界的一些东西也是一方面。   在镇上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街上解决吃饭的问题。大作坊这边则有专人负责做饭,沈墨也就更没怎么在意这些。   沈墨抬头看了一眼戚云舒,见他嘴角含笑,眼神顿时越发幽怨。   山里条件简陋,两人简单的炒了两个小菜后,便熄了火。   雨后的天气暗得早,再加上山里还未散去的雾气,黑暗如同铺天盖地而来,没多久便笼罩了整片山林。   吃完了饭,两人早早的便各自休息。   山中的夜安静却也吵闹,虫鸣鸟叫很是催人眠,走了一天山路的两人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翌日,将近晌午时分时,周易才从山上回来。   再次回来,周易身边多了好几个人,其中两个年纪稍大些,一个看似与他差不多大。   稍大的那两个,一个身形偏瘦些的是他师傅,另外一个则是师叔。与他同大的那个则是他师兄。   见到几人,特别是见到周易的那师傅,沈墨惊讶的同时,也猛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周家这段时间会选择避世。   周易的那师傅,周家如今的当家,是个双儿。   这个世界除了男女之外还有双儿,双儿外形与男人相似,但骨架却要瘦小一些,声音也偏清脆,容貌上大多也更为柔和,不似男人那般粗狂。   沈墨在这世界待了这么些时间,如今已勉强能够分辨出双儿和男人来。   周易那师傅,身形偏瘦小,声音也高,五官容貌更是柔和,身上的衣着也颇素,一看便是双儿的模样。   认出对方是双儿的身份,沈墨惊讶的同时,心情也变得颇为复杂。   如果外人知道周家如今的当家是个双儿,恐怕早就已经笑掉大牙。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只要你是个双儿,哪怕你当真手艺有多高超,也不过就是个双儿。   周家避世,沈墨想过很多原因,却没想到头来居然是这种可笑的理由。   沈墨回头看向身旁站着的戚云舒,戚云舒显然也认出对方双儿的身份,此刻眼中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苦涩。   见戚云舒那副模样,这事情原本与沈墨无甚直接关系,但却看得他心中一阵沉闷。   如果连周家这种远胜于四家任何一家的存在,都只能选择避世,那若是戚云舒的身份真走漏出去……   “师傅,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沈墨,戚家大作坊最年轻的大师傅,之前那鲁班锁就是他做的。”周易道。   周易一直打量着沈墨的神情,见沈墨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眼神,这才放开来为两人介绍。   沈墨闻言,冲着那人抱了抱拳,“周当家。”   “沈师傅。”周当家比起周易倒是镇定得多,他显然也已经习惯外人发现他双儿身份时的反应。   此外,周当家看着沈墨的眼神也有几分打量,好像有些好奇。   沈墨不知道他好奇什么,毕竟他们才第一次见。   介绍完沈墨,周易又看向一旁的戚云舒,道:“这位是沈师傅家的双儿。”   周当家顺着他的话看向戚云舒,在看见戚云舒时他微有些惊讶,但那惊讶很快便掩入眼底深处。   “我听说之前那鲁班锁是你做的?”周当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沈墨。   周当家五官清秀,年纪不算太大,看样子才三十多点。   他神色间虽然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却依旧明亮透彻,像是不怎么与外人常来往的样子。   “是。”沈墨闻言明了周当家眼中的好奇何来。   “还有其它的吗?”周当家说起鲁班锁,颇有兴致。   “周当家感兴趣?”沈墨倒是有些意外,因为就他所知周家似乎只做雕刻。   “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有些好奇。”周当家眼神期待。   周当家说得风轻云淡,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颇喜欢鲁班锁。   沈墨细细一想,倒也有些明白,鲁班锁本就有意思,就算不作学习榫卯的基础来用,作为玩具,也是极其考人的。   沈墨想了想,笑着说道:“不如这样如何,我拿一样全新的鲁班锁跟你换料子。这样一来,也不算破了周家不与外人来往的规矩。”   周当家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觉得你的鲁班锁能抵得上那料子值钱?”   沈墨要的金丝楠木体积不算大,但材质各方面都属上乘,价值不菲。   “你觉得不值?”沈墨不答反问。   周家选择避世,就是希望不要让周当家双儿的身份泄露出去,但他如今却这么轻易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沈墨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鲁班锁。   周易之前也曾经特意借了他人的名义去拜访他,问的也都是关于鲁班锁的事。   周当家讶然,随即笑开,“如果东西不够有趣,我是不会把料子给你的。”   “这是自然。”沈墨欣然接受。   沈墨应得爽快,周当家的见状,眼中笑意顿时更甚。   既然事情已经说好,周易立刻就去旁边搬了一些料子过来,他师兄周云则是去找了工具。   半炷香的时间后,临时的工作台便搭建好。   沈墨也没拖延,他到一旁检查了一下临时拼凑的那些工具,拿在手里掂了掂认了认感觉,便走到一旁去找了料子。   周易等人一直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想看沈墨到底准备做什么。周当家的却是站在人群外,戚云舒的身旁。   “要去屋里坐吗?”周当家地撇了一眼戚云舒的肚子。   戚云舒本想拒绝,但在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身体僵住,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周当家转身向着客厅走去,戚云舒看了一眼正聚精会神忙碌着的沈墨,转身跟上了周当家。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周当家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远远地望着在院子里被众人围着的沈墨。   沈墨认真起来,心无旁骛,神情也变得极为认真。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不到小半个时辰,他面前便已经多出一堆零碎的零件来。   那些零件看似与之前的那些鲁班锁相差不多,都是巴掌大小的长形木棍的形状,但是结构却有细微的不同。   东西做完,一旁周家几人便凑上来,开始研究起来。   周家虽然是以雕刻为主,但他们到底也是木艺的旁系,对木匠活自然不会陌生。   “做好了?”不知何时,周当家的已经走了出来。   沈墨点头,把借来用的工具清理好放到一旁后,他看向那一堆零件,道:“这是双色十二锁。”   鲁班锁的种类非常多,但其原理却是互通的,只分几个大类。   双色十二锁和沈墨之前做出来的那些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同之处。   周当家地走上前拿了桌上的零件看了看,沈墨本以为他会去组装,却不想他却问道:“你也会雕刻?”   “多少会一些?”沈墨道,他这话倒是实话,作为木匠,雕刻之类的装饰自然不会陌生。   “有机会也让我见识一下你雕刻的本事。”周当家的向旁边周易递了个眼神,周易立刻便往旁边走去,去拿沈墨要的料子。   沈墨只笑了笑。   周易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他便抱着一块料子回来。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连忙上前去看,那料子是极好的料子,颜色纹理都十分符合沈墨的需求。   料子到手,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带着东西下山时,却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来之前他们都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周家的人却这么爽快。   路上,两人依旧一路走走停,下了青石板路后又穿过树林。   回去的路上比去时更加安静,一路上沈墨几乎就未曾说过话,他神色时常变化,眉头时时蹙起。   直到看见城门,戚云舒才忍不住,主动开口。   “周家迄今已经有两代人不曾出山,如今的周当家是第二代。”戚云舒道。   依照如今这情况来看,这一代周当家之前,上一代周当家恐怕也是个双儿。   “只可惜没见到周当家的作品,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沈墨遗憾地感慨道,周易本来说带他去看的,可他给忘了。   戚云舒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怎么?”沈墨不解。   戚云舒只笑不语,他本以为沈墨离了周家肯定会说些关于周当家的事情,之前一直皱着眉头也是因为双儿的事,却不想他一路沉默是因为这。   “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戚云舒嘴角带笑,眼中却是冰冷。   “奇怪?”   “一个双儿,却成了当家。”戚云舒坚持向前走去,不曾回头去看沈墨脸上的表情。   他本不该问,偏却忍不住,可又怕看见沈墨脸上的厌恶。   “能者居之,没什么可奇怪。”沈墨微眯着眼看着走在前方的戚云舒,戚云舒这话听着就像是在说他自己。   戚云舒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墨,见沈墨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两人重新回到青城时,已经是几天之后。   夏末时节,本该是天气逐渐转凉一年中最舒坦的日子,青城却不知怎么回事,开始下起了连绵大雨。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淋着大雨从马车上下来时,感觉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湿透。   戚家宅院门口,管家早已经撑着伞等在一旁,见戚云舒下车连忙迎上来。   “当家的,您来。”管家一上来,就拉走戚云舒。   沈墨微有些诧异,上了台阶之后他看向一旁的下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戚云舒如今身怀有孕,管家一直照顾他,看得出来很是用心。   如今戚云舒远行归来,又是这样雨水连绵的天气。   依照管家的性格他必然会先顾着戚云舒的身体,而不是这般急匆匆的把他拉走。   被询问,那下人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沈墨。   戚云舒和沈墨一起去周家的这几天,戚家出大事了!   戚家的生意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戚家的大作坊接的单,一类则是木料的贩卖。   戚家在这一方站稳脚后,戚云舒一直苦心经营,两方各补需求,生意越做越稳也越做越大,一直就没出过什么大漏子。   但就在戚云舒和沈墨离开青城的这几天,戚家却被人举报到了官府那边,说是戚家贩卖木料时一直在偷税漏税,且情况严重。   戚家是大家,生意走动大,账目也大,若当真是存在偷税漏税的行为这就是大罪。   “青城这边的大作坊都已经被封了,我听说除了这边还有好几个地方也是。”那下人压低了声音,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都被雨声盖过。   “作坊被封了?”沈墨惊讶。   青城这边就只有一个大作坊,那就是他在做事的那作坊。   “没错,不只是作坊,好些戚家的商铺也都被关了。”   沈墨眉头紧皱,戚家并非小商铺,一般情况下官府的人也不会轻易封铺,除非有确切的证据……   戚云舒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沈墨相信他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如果事情不是真的,证据是假的,那沈墨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冯家。   冯家这段时间和戚家本来就不对付,如果这个时候戚家因为是税务的事情被封,对于冯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况且接下去就是献上贺礼的时间,如果戚家因为这件事的影响而无法拿出贺礼,又或者被晋王爷拒绝,那无疑就是双重打击。   沈墨沉思,那下人却道:“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戚家乱成什么样子了,好些人都找上门来,听说当家的不在,还以为是我们故意隐瞒。”   两人正说话间,余岩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撑着一把雨伞正急匆匆的向着这边走来。   到了门前,见到沈墨,余岩松了口气,问道:“当家地回来了?”   “他已经跟管家一起进去了。”沈墨道。   余岩冲他点了点头,来不及打招呼,便大步向着屋里走去,沈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作坊都已经被封了,他现在回去也无事可做。   沈墨跟着余岩来到书房时,屋内,戚云舒正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官文。   他身上还穿着之前沾了雨水的衣服,头发也还湿着,看上去颇为狼狈。   管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正详细的与他说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官府已经两次来找人,管家虽然说了戚云舒不在的事情,但对方却根本不信,甚至还闯进来找过一次。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也很坏,好多看热闹的人都一口咬定戚云舒是心虚,所以不敢出来。   这直接影响到了戚家如今的生意与声望,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晋王府那边也派人过来问了是怎么回事。”管家道。   他们的贺礼要托晋王爷的手才能送出去,如今这时候如果要是晋王爷拒绝与他们合作,那他们都没地方哭去。   戚云舒闻言揉了揉鼻梁,衡量轻重,他收了放在桌上的那些官文起身,道:“我先去一趟晋王府。”   “我马上去准备马车。”管家说着就往门外跑去。   戚云舒也向着门外走,走到沈墨身旁时他停下脚步看向沈墨,“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去。”沈墨道。   戚云舒身上的衣服有些湿,让他整个人显得狼狈,也让他微有些臃肿的腹部显现出来。   门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大雨,让他一个人去,沈墨不放心。   “不用担心,我能解决好。”戚云舒笑了,看出沈墨的担心,他眼中阴霾都因此散去找回几分自信。   见沈墨不语,戚云舒又道:“戚家不会这么容易就倒掉的,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说话间,他眼神都变得冰冷。   沈墨依旧不言语,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   戚云舒看向一旁寻来的余岩,交代道:“你看好他,晚些时候我回来了再和你说作坊的事。”   余岩应下,他看向沈墨,“我先送你回去。”   离开的管家很快便回来,再回来时,他身上还带着干净的外衣,“当家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戚云舒冲着沈墨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然后转身快步向着管家那边而去。   戚云舒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墨收回视线,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烦躁。   “作坊那边怎么样了?”沈墨问余岩。   余岩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虽然打了伞,他身上的衣服却几乎都湿了。   “作坊那边还好,虽然被封了但也只是不能开工而已,商铺那边情况就有些严重了,好几个掌柜的都被带走了。”余岩道。   “冯家那边呢?”   余岩苦笑,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无奈,“你倒是挺聪明。戚家出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冯家,那边都快张灯结彩放鞭炮庆祝了。”   戚家的人当然生气,但除了生气也做不了什么。   沈墨得到和猜测一样的答案,又问道:“你能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可以做事的地方吗?”   “你要做什么?”余岩很快反应过来,“是贺礼?”   读懂沈墨的意思,余岩在看向沈墨时眼中已不带笑意,而是慎重。   这种时候沈墨还能想到这,还能静下心来去做贺礼,这一点余岩是做不到的。   不只是余岩,戚家出事青城大作坊被封后,作坊中其他几个大师傅早就已经乱作一团,人人自危,与沈墨比起来那就完全是两个极端。   沈墨点头,他看向一旁带回来的料子,寿辰的日子距今还有将近一个月,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余岩收敛了笑意,认真思考片刻,道:“戚家这边现在恐怕没什么安静的地方了,你不如去熊家?”   熊家做的是吃食生意,与他们冯家和戚家无关,那边倒是格外安静。   沈墨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拿了一旁的料子,与戚家的人借了雨伞,便迎着雨出门去。   余岩也跟着一起,送他直到熊家大院前。   熊雷对于沈墨的突然到来十分意外,听完沈墨的打算,他立刻便帮忙提了东西到他自家自用的那工坊去。   熊雷在府上有一个专门用来供他做木匠活的小院,那院子被单独隔开来十分安静,里面也应有尽有。   沈墨进去逛了一圈,把自己带来的料子放在了里面,出门时他才发现贾老等人居然也在。   戚家出事,大作坊被封,这让原本拖着板车在附近到处跑的众人,兴奋的心都瞬间冷静下来。   他们也曾去戚家问过情况,但戚家那边一直说戚云舒外出未归,无奈之下众人只好都到熊雷这边来等。   见到沈墨,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得知戚云舒是真的外出,众人都陷入沉默。   事情发生已经好几天,戚云舒这个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还能挽回多少。   “戚家那边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比起这个,你们接下去有时间吗?”沈墨看向古明安、熊雷与贾老三人。   “时间倒是有,怎么?”三人不解地看着沈墨。   “接下去我需要人帮忙。”沈墨指了指身后熊雷专门流出来的那院子。   三人闻言一惊,沈墨的意思是要让他们三人帮忙一起制作贺礼?   “我有空,可以帮忙。”熊雷几乎是立刻便上前一步说道。   熊雷之后,古明安两人也反应过来,连忙争先恐后的说有空能帮忙。   确定三人有空,沈墨又大概交代了一下时间安排,这才打着伞出了门,他要回作坊那边去拿他的工具。   贺礼的制作需要全心全意,一套熟悉且和心意的工具至关重要。   大作坊被封,门口上贴着封条,门口还有人守着。   沈墨找了余岩,两人软磨硬泡好话说尽,费了些功夫才总算是拿到他那套工具。   再出门时,雨已越下越大,天色明明还早,天空却已经黑得像是傍晚。   离开作坊,与余岩告辞,沈墨提着工具正准备去熊家院子,远处便有人向着他走来。   一群一共五个人,穿着统一的服饰,像是早就在等他,见到他立刻就围了过来。   人围过来后,不远旁还有一辆马车也过来,在一旁等着。   “我们当家的想见见你。”五人中为首的一人道。   沈墨看了看五人又看了看旁边,因为大雨一直不停下的原因,这边几乎就没有行人。   “冯家当家见我干嘛?”沈墨收回视线,又看向为首的那人。   沈墨的话让那五人十分惊讶,他们显然没想到沈墨会这么快就看出他们的身份。   “想见你的不是当家的,是少当家的。”为首的那人又道。   冯家现在的事情基本都是由冯燕平在处理,但冯家明面上的当家却还是老当家,只是他已经年迈,不管事情罢了。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再过个几年冯燕平应该就会去掉那个‘少’字,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家了。   外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冯燕平早就已经以冯当家相称,冯燕平也没拒绝。   许是因为见沈墨轻易就猜出他们的身份,再次开口时,他语气中多了几分尊敬。   旁边那四人见状,也跟着客气很多。   “冯燕平?”沈墨说的便是冯燕平,但他也有些想不透,冯燕平找他做什么,而且还是这种时候。   “您跟我们来就知道。”为首的那人道。   沈墨迟疑片刻,还是收了雨伞跟着那五人上了马车。   这几人面上对他虽然恭敬,但显然他今天是答应不答应都得去一趟,不然直接派一个人来请便好,何必派这么多。   见沈墨配合的上了马车,为首的那人给旁边四人递了个眼神,四人越发谨慎。   若沈墨一开始便大吵大闹,他们还可以直接把人打晕或者捆了带走。但沈墨如今这做法,反而让五人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墨配合的上了马车,那五人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由着沈墨掀开车帘,看着他们一路带他到了城里一处客栈前。   因为大雨的原因,街道上没沈墨行人就连店铺都关的七七/八八,客栈里倒是有些客人,不过因为这场雨,都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   “这边请。”为首的人带着沈墨进了客栈,向着后院的上房走去。   沈墨看了一眼四周,抬脚跟上。不多时,沈墨被请到一间屋内。   屋内。   冯燕平已经等在那边,他正在喝茶,神情极为享受。   见沈墨就这样走了进来,他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惊讶之声。他本以为要把沈墨请过来,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坐。”冯燕平微眯着眼,平白叫人背脊生寒。   “有事?”沈墨走过去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普通的茶,客栈里常见,不像冯燕平表现的那般是好茶。   “我们合作如何?”冯燕平开门见山。   “怎么个合作法?”沈墨放下茶杯。   见沈墨不拒绝,冯燕平眉头微挑,他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墨,“沈家和戚家的事情我有听说过些。”   “所以呢?”   “若是能扳倒戚家,你我五五分如何?”冯燕平拿了茶壶,替沈墨把杯中茶水添至八分。   “你以为我会信?”沈墨眼眸微撩,看向冯燕平,“冯家的手段大家心知肚明,对付完了戚家,我真能拿到我那一半?”   “哈哈哈……”冯燕平突然笑了起来,他那双毫不带笑意的眼中有了几分赞赏,“你倒当真是聪明,我喜欢。”   沈墨不语,他若是信了那就不只是蠢了。   冯家费尽周章去扳倒戚家,怎么可能在成功之后又让出去一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不如考虑考虑来我冯家做事?”冯燕平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出一半的戚家,戚家,他全要。   冯燕平这话沈墨听着倒有几分惊讶,有了之前比赛的事情,沈墨倒真没想到冯家还能容得下他。   那一场比赛因为有他的加入,原本胜券在握的冯家彻底成了笑话。   即使比赛过去道现在将近一个多月时间过去,只要一提起当时的事情,冯家依旧会被嘲笑一番。   那一次的事情,在这个靠着名气声望吃饭的行业里,冯家丢的可不只是脸,不少看不惯他们做法的人都撤了和他们的合作。   冯家根基稳固,这一点生意上的损失虽然不大,但却如同被拍在脸上的巴掌,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我是认真的。”冯燕平微眯眼。   “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我能得到什么?”沈墨思索片刻后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成就达成√ 第44章 如果你留下来   “你想要什么, 我们冯家就给得起什么。”冯燕平很是自信。   冯燕平当然有这自信, 冯家已经传承好几代,家底丰厚, 人脉涉及也非常的广,基本上来说只要沈墨不是故意刁难,冯家都能做得到。   甚至就算是在四大家当中,冯家也是为首的存在。   冯燕平信心十足,沈墨闻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冯燕平眉头微皱。   沈墨并未答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沈墨不说话,冯燕平却只当沈墨是并不满意他开出的条件。   他想了想之后又道:“不然你看这样如何, 接下去冯家会在青城这边开设一家冯天宝阁, 地址都已经选好,如果你能同意来冯家,那这冯天宝阁就交由你来当家。”   沈墨如今不过就是戚家大作坊的一个大师傅,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冯家开出的条件更为诱人。   沈墨闻言显然也有些动心, 他好奇地问道:“青城这边不是戚家的地盘吗?”   “那又如何?谁也没有规定冯家就不能在这边开店。”   “但你觉得戚家会让你们在这边开下去吗?”   冯家之前就在戚家的地盘开过几家冯天宝阁, 但是那几家店现在的生意都十分的惨淡。   不要说营业,甚至连之前投进去的成本, 都不一定什么时候才拿得回来。   如果冯家丢给他一个空壳,那自然比不上戚家大师傅的身份。   “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青城这边我已经亲自安排好。”冯燕平冷笑一声,之前那几家店会变成如今这样,冯燕平倒是真的未曾想到。   想起这件事情, 冯燕平心中有些不喜,如果不是因为戚云舒,情况根本不会如此。   那几家殿他投入不少,甚至是把冯天宝阁中几个有名的大师傅都调了过来,结果不想却成了笑话。   沈墨向他投去一道怀疑的视线,“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我听说你才从外面回来?”   “是又如何?”   “那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戚家在青城大半部分的商铺都已经关门。”   “这件事情我是有听说,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又如何?戚家这么大,这些最多让戚家在短时间内受挫,但根本无法撼动其根本。”   冯燕平闻言冷哼一声,嘴角的笑意中都带着几分不屑,“你不会以为这次的事情就只在青城吧?”   “戚家产业所在的几个大城都已经有人举报,说是戚家暗中漏税,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官府那边就会有动作,你觉得到那时候戚家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沈墨眉头皱起,不止青城?   冯燕平看了沈墨一眼,笑道:“况且这一次举报戚家漏税的人,还是戚家自己作坊的掌柜之一,还有账本为证据,戚云舒他就算是有十张嘴,恐怕也说不清。”   戚家再大,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后起之秀,根基远不如冯家扎实。   就如同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戚家的根还没来得及扎进深地里,还远远不足以让他们经历大风大浪而不倒。   戚家这样的,最容易被连根拔起,这也是为什么冯家会选择从戚家下手的原因。   “戚家作坊的掌柜?就我所知,戚家作坊的掌柜都是戚云舒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背叛戚家?”沈墨有些不信冯燕平的话。   沈墨见过的戚家大作坊掌柜,目前为止就只有余岩,还有之前比赛的那双庆城大作坊的掌柜,两人都不像是会背叛戚家的人。   “人总是会变的,也总是不知足的。”冯燕平似笑非笑,“区区一个双庆城作坊掌柜,怎么比得上一方负责人?”   说到兴起,冯燕平两只眼睛都微微眯起,整个人就如同一条阴冷的蛇,让人不寒而栗。   沈墨轻抿一口杯中茶水,两只眼睛朝着门外看去。   屋外的大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阴暗,就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似的。   沈墨沉默不语,冯燕平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等着,让沈墨思考清楚。   一杯茶的时间过去,沈墨放下空了的茶杯,他站了起来。   冯燕平也跟着放下茶杯,眼含笑意地看着沈墨,等着沈墨作出决定。   沈墨走到一旁,拿了自己刚刚进来时放在门边的伞,他抖了抖,把伞上的水甩了些出去。   冯燕平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沈墨要走?他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我回去之后会考虑的。”沈墨向着门边走去。   冯燕平脸上的笑意逐渐收起,道:“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尽快做出决定,冯家可不会一直等着你。”   沈墨点了点头,撑起雨伞,拿着自己的工具包,顺着走廊向着楼下走去。   沈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冯燕平微微皱起眉头,他看着门外的雨帘,沉默片刻之后猛然站起身来。   那瞬间他脸色连连变化,时青时白。   下一刻,冯燕平把自己手中拿着的茶杯猛地向旁边扔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拦住他。”冯燕平快步出门去。   候在门外的冯家下人见他突然大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追去时,沈墨已经到了客栈楼下。   冯家下人冲下楼去,找到正向着门口走去的沈墨,立刻全部冲了上去。   那些人动作粗鲁,把在客栈楼下的客人都吓了一跳,一时间众人都吵嚷起来。   青城阴雨绵绵,地上泥泞一片,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泥土的味道。   余岩帮着沈墨拿到工具,与沈墨分开后,迎着大雨回了附近他住的地方。   大作坊被封后,他手上的那些事情都搁置,倒也清闲许多。   在家中待到天色逐渐暗下来,余岩才又出门去,准备去一趟戚家那边看看情况。   他才出门,远处便有一人急匆匆的向着这边赶来,来的是熊家的下人。   因为熊雷之前一段时间天天都往戚家大作坊跑的原因,所以余岩对熊家的下人并不陌生。   “余掌柜的,我们当家的让我来问问你,有看到沈师傅吗?”那下人神色焦急。   “什么?”余岩眉头猛地皱起,他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还没有回去吗?”   “一直不见人,当家的很着急,所以才让我过来问问,你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吗?”   沈墨半下午时就离开了熊家去找余岩,想要拿回自己的工具,如今天色都已经暗下来,期间都已过了快两个时辰,沈墨却始终没有回去。   若是平时熊雷还不会这般紧张,但今天是大雨天,戚家又是如今这状况,他不得不担心。   “戚家那边你去问过了吗?”余岩连忙把雨伞撑了起来,他和沈墨分开都已经一个多时辰。   “去问过了,戚家说并没有看到他。”   余岩闻言,心中不好的预感顿时更甚。   余岩出门,急匆匆向着戚家安排给大师傅住的院子那边走去。   那边离余岩住的地方不远,不多时,余岩便来到了院中。   进门,余岩拉着在门边的人便问了沈墨的行踪。   得知沈墨并没有回来,余岩又去沈墨住的那小院,挨着挨着找了一遍。   屋里的摆设一如之前,地上也没有丝毫沾了雨水的脚印,沈墨显然并没回来过。   没找到人,余岩心中不好的预感顿时更甚。   他有些懊恼起来,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看好沈墨的,戚云舒离开前也曾交代过他让他看好。   “戚当家的知道这件事吗?”余岩看向跟着自己一起来这边找人的那熊家下人。   “我之前去戚家大院的时候,大院的人说是派人去找戚当家,速度快的话,现在应该也已经找到人了。”熊家下人道。   大雨绵绵的青城另外一边,晋王府中。   戚云舒解释完自己这段时间的去向,正安抚晋王爷,门外跟着他一起来的那管家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管家急冲冲地进来,戚云舒眉头微皱。   管家一直跟在他身边,迄今已经二十余年,生意上的事情他也帮过不少忙,知道分寸。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管家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   管家来到戚云舒身旁,低头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沈墨消失的事情。   听说沈墨消失不见,戚云舒脸色一白当即站了起来,他顾不得其它连忙问道:“派人去找了吗?”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冯家既然敢对戚家大作坊下手,说不定就会找上沈墨,毕竟沈墨之前让他们丢尽了脸。   思及至此,戚云舒只觉手脚一阵冰凉,心中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如果当真是冯家,那沈墨……   即使当初戚家就只剩下他一人,即使那些戚家亲戚像是疯了似的把他家哄抢一空,即使当初差点流落街头,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那种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仿佛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恐惧。   他不应该带沈墨去双庆城,不应该让沈墨去参加什么比赛,更是不应该在明知道冯家在对如果沈墨真的出了事,那就是他害了他。戚家做手脚时,还让沈墨独自一人。   如果沈墨真的出了事,那就是他害了他。   如果沈墨出事,那都怪他!   “我已经让人出去找了,熊家那边也在找,但是雨下得太大,路上没几个行人……”   大雨连绵,路上无人,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人,那就更加困难。   戚云舒听着管家的话,这才找回几分理智,刚刚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了。   “立刻加派人手,不,让所有人都去找。”戚云舒双手紧攥,心乱如麻。   “出什么事情了?”晋王爷因为戚家的事情本有些不高兴,如今见戚云舒这副模样,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戚云舒一直都是个十分知道轻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看好戚云舒,答应戚家以戚家的作品为贺礼的原因。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戚云舒在他面前失态,自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才让他如此。   戚云舒本正心慌意乱,听到晋王爷的问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沈墨不知所踪,还麻烦王爷派人搜寻。”戚云舒双手抱拳,微低头,两只眼睛却急迫地看向晋王爷。   “什么?”晋王爷有些诧异,“他怎么会不知所踪?”   “王爷您是个聪明人,如今这样的状况,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戚云舒心思快速转动,面上却逐渐收起惊讶与担忧之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冷静。   “你是说是冯家的人把他带走了?”晋王爷眉头皱起。   “不管是不是冯家动的手脚,有一件事情都是肯定的。戚家和王爷合作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时候那人却对沈墨动手……”戚云舒话说一半留一半。   晋王爷这样身份的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更容不得别人对他的挑衅。   晋王爷闻言眉头果然皱起,戚家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情,他本来就已经心中不快,偏这时候沈墨还出事,他顿时越发不悦。   撇去戚家的事情不说,沈墨这个人本身晋王爷还是颇为欣赏的,对沈墨即将拿出手的贺礼也颇为期待。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一起去找。”晋王爷起身出门。   他招来了一旁王府的管家,让人把话传下去,让附近府衙的人以及王府的人都出去找人。   “谢谢王爷。”   戚云舒谢过晋王爷,他没在王府久留,很快便告辞离开。   离开晋王府,戚云舒快步的向着马车走去,管家撑着伞跟在他身旁,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到了马车前,戚云舒动作利索的上了马车,然后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迎着倾盆大雨,驱赶着马车快速冲了出去。   大雨未停,又正好以是吃饭时间,一路上都无人,也方便了戚云舒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戚家。   马车在戚家大门前停下,车子还未停稳,戚云舒就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看得一旁的管家都心惊肉跳。   “少爷你小心着点,慢点。”管家连忙跟着跳下马车。   戚云舒都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哪里经得起如今这样折腾,这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管家下车这会儿,戚云舒却是已经快步冲进院子。   客厅当中,余岩、熊雷等人都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围着客厅打转。   几人见戚云舒出现,立刻纷纷迎了上来问道:“沈墨没跟你在一起?”   众人早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找到人。   他们原本都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沈墨是和戚云舒在晋王府,但现在见戚云舒这般行色匆匆的模样,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谁?”戚云舒进门之后便问道。   余岩连忙站了出来,他把之前和沈墨一起去大作坊那边拿工具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拿完东西之后,他说要回熊家,我和他便分开走了。”余岩此刻也是万分懊恼,当时他就应该跟沈墨一起。   “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戚云舒发怒。   余岩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这件事情也确实怪他。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才刚从外面回来,还不清楚情势,他却清楚。戚家都已经如此状况了,他本该多个心眼。   旁边几人见状,也顾不上安抚愤怒的戚云舒,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最先发现沈墨不见的人是熊雷,沈墨之前离开熊家去拿工具时曾经跟他打过招呼,他本来说让人送沈墨过来,但沈墨拒绝了。   稍晚些时候算着沈墨该回来时,熊雷便去小院找他,但那边却空无一人。   一开始熊雷还并没往这方面想,是又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后,他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才让熊家的下人去找人。   但那时候,他也只是以为沈墨在路上耽误了,毕竟雨下的这么大,出行不如平时方便。   直到下人回来告诉熊雷,说一路都没看到沈墨,熊雷才真的警觉起来,然后立刻便让人到戚家和大作坊那边去找人。   沈墨能去的地方不多,作坊、他自己的院子还有戚家,也就这三个地方,一圈找下来没找到人,熊雷才确定事情坏了。   “立刻召集青城里戚家所有的人,让所有人挨家挨户的去问,就算把青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戚云舒回头对刚进门来的管家说道。   管家愣了愣,他张了张嘴,眼中有几分苦涩。   戚云舒明知道他和沈墨不可能,却还是如此放不下,这又是何必呢?   “我已经让熊家所有的人都出去找了,不只是府上的,店里的也都吩咐下去了。”熊雷道。   熊雷平时就住在青城,这边也有他不少人。   “木匠这边,我和贾老也已经托人去找去打探了。”古明安道。   古明安与贾老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在熊府,也是最先知道情况的人。   知道事情不对,两个人立刻就去青城找了认识的木匠,让所有人都帮忙找。   有着交流会的关系和贾老的声望在,两人在这边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消息倒也传得挺快,已经有不少人都在帮忙找人。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下得很大,地面都已经满是水洼。空气中都是泥土的气息,很是浓郁。   天色也逐渐暗下来,稍远些地方的山脉都已经看不清。   戚云舒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回来,身上都是雨水,衣服已湿了大半。   管家吩咐完戚云舒让所有人都出去找人的命令,回来时绕道去拿了干净的衣服回来。   戚云舒心不在焉坐立难安,但还是把衣服换了。   换完衣服,戚云舒走到一旁坐下,他拿了管家递过来的热茶喝了起来。   热茶下肚,他身上的寒气淡去几分,让他紧绷的身体都不禁放松了些。   半杯不到,他却又站了起来,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戚云舒拿过管家放在一旁的披风披上,拿了伞就要往门外走。   “你这是去哪?”熊雷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古明安、贾老也是如此。   “去找冯家的人。”戚云舒道。   几人面面相觑,虽说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冯家有关,但他们到底没有证据。   戚云舒打着伞出门去,他头也不回。   冯燕平这人手段肮脏卑劣,若沈墨真的在他那里,多等片刻沈墨就更危险许多。   戚云舒根本无法耐心等下去,他只要一想到沈墨可能出事的可能,整个人就忧心难安。   冯家在青城这边没什么大的产业,更加没冯天宝阁,有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商铺,代卖一些冯家那边的料子。   这样的铺子戚家在冯家那边也有,其它两家也是,毕竟四方气候不同,手里的料子也不尽相同,也是有生意可做的。   见戚云舒出门去,熊雷迟疑片刻,一狠心,也拿了伞冲了出去。   熊雷召集了人手,并没有跟着戚云舒,而是去找了青城其它和冯家有关系的人。   古明安与贾老两人见状,没多久也出门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天色渐暗,青城却逐渐热闹起来,路上多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人。   戚云舒和熊雷两人带着人,各在青城一边,但凡是和冯家相关的店铺,都挨着挨着一家家找过去。   夜幕降临时,街上越发热闹起来,戚云舒带着一群人急冲冲的向着一家客栈赶去。   临近客栈,戚云舒脚步加快,动作间喝道:“把这里包围起来。”   跟随而来的人全部散开,没多久便把客栈包围住。   戚云舒进门,客栈中众人正骚动,他本以为是因为他带来这么多人的原因,却不想很快便在人群当中看到正与冯燕平对持的沈墨。   沈墨背着他的工具包,手里拿着伞,正静静看着面前的冯燕平,“我说过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冯燕平追上来后,就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冯燕平拦住沈墨,不准备让沈墨离开,“你故意套我的话?”   沈墨下楼来后冯燕平才反应过来,沈墨根本就没有和他合作的意思。   反倒是他自己,在沈墨三言两语以及不拒绝的暧昧之下,轻易就把接下去的计划几乎都告诉了沈墨。   沈墨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冯燕平见到那笑容瞬间就怒了。   但那又如何,此刻他们身处人群当中,冯燕平让冯家的人把沈墨堵住就已经让不少人都议论起来,若他当真对沈墨做什么,旁边的人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戚云舒进门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冯燕平脸色极为难看,似乎心中有火,可却又无法发泄。   看到沈墨的那瞬间,戚云舒一颗心突然便开始狂跳起来,他冰冷的手脚逐渐恢复温度,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没多久整个人都为之轻颤起来。   客栈外突然来了一堆人,客栈内的本在看热闹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打探到底怎么回事。   沈墨听见动静,回头朝着门外看去。这一回头,却撞进了戚云舒那双满是担忧的眼中。   “你怎么——”沈墨满含惊讶的话还未问出口,戚云舒已经快步来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墨静静看着戚云舒,戚云舒抓住他手臂的手力气很大,手指几乎都要陷进他肉里。   戚云舒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愤怒,他看向冯燕平的视线,像是恨不得把冯燕平千刀万剐。   感受着那被紧握的疼痛,沈墨却不觉得生气,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游动,那种感觉很是微妙,让沈墨都不禁勾起嘴角。   “你没事吧?”戚云舒喘着粗气,他几乎是小跑而来。   他收回看向冯燕平的视线,转而看向沈墨。   他上下打量着沈墨,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定沈墨并未受伤,他才松了口气。   “没事。”沈墨看了一眼门外那些戚家的人,又看了看面前一身都被雨水淋透的戚云舒。   戚云舒打了伞的,可是他身上的衣服却全都湿了,他一定在外面找他找了很久。   听沈墨说没事,戚云舒松了口气,可握着沈墨的手且没有放松,依旧紧得厉害,似乎生怕他一放手沈墨就会消失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戚云舒又问。   “冯当家的请我过来坐坐。”沈墨看向冯燕平,嘴角勾起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戚云舒看向一旁的冯燕平,原本满腹担忧与不安的他,此刻心中不安与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杀意!   冯燕平见戚云舒突然闯进来,眼中对沈墨的愤怒已收敛,他冷了脸,正欲说话,一旁却有冯家的人跑了进来。   “当家的……”那人进门,见到戚云舒,脚下步伐都挺住,不敢动弹。   冯燕平见状,只觉丢人,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再看向那对戚云舒明显有所畏惧的下人的眼神都不善,“什么事情?”   那下人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冯燕平的身旁,说了之前的事情。   就在刚刚,戚家的人和熊家的人,几乎把青城所有冯家的产业都闯进去搜索了一遍。   此外,但凡是和冯家有关系的也都受到波及,甚至就连附近其它几个城中冯家的冯天宝阁,都有人进去闹事。   而且情况还在不断变得更糟糕,戚云舒甚至直接扣押了冯家好几个地方的掌柜,大有冯家不把沈墨交出来,就直接把冯家抄个底朝天的架势。   戚云舒平素也是个理智的人,不会与冯家直接发生这种冲突,但此刻他却早已经没了理智。   双眼猩红如同怒极野兽的他,别说冯家那些人,甚至让戚家的人都觉得可怕。   戚家之外,熊雷那边,更是直接让人把附近码头上冯家的货都扣了。   熊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吃食生意遍布最广,几乎哪里都有他家的分号,认识的人也多,货被他们一扣,冯家根本毫无办法。   掌柜,货物,这还不是全部。   青城与附近较近的城中,甚至有不知道哪来的木匠,直接把他们冯家冯天宝阁的木匠都扣押。   冯燕平听着那人说的情况,脸色也不禁黑了几分。   他正欲说话,门口却又是一阵骚动。   一群身穿铠甲的人涌了进来,没多久便把整个客栈都控制住。那些人与戚云舒带来的人不同,明显全部都是吃官家饭的。   冰冷的雨水,厚重的铠甲,再加上那些人手中冒着寒光的武器,客栈里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不少没见过这架势的人都白了脸。   见到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兵,就是冯燕平,一张脸也不禁煞白。   冯家做的是生意,虽说和官家有来往,但到底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况且这里又不是他自己的地盘,招惹上这些官家的人,他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进来后没多久,一个看着该是队长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冰冷的视线在众人中扫过,问道:“谁是沈墨?”   “我是。”沈墨向前走了一步。   那队长面色不改,在众人屏息寂静的注视之下打量了沈墨一眼,道:“王爷有请,跟我走一趟。”   沈墨闻言有些惊讶,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猜到该是戚云舒去找了晋王爷。   “走吧!”那队长向旁退了一步让出路来,面上虽无表情但颇为恭敬。   见到那人如此态度,脸上早已经没了血色的冯燕平眼中有惊讶浮现,他又看了一眼沈墨,额间有冷汗浮现。   冯燕平之前就派人去打探过沈墨,他知道沈墨和戚家之间的关系,但却不知道沈墨什么时候和住在青城的晋王爷认识,甚至还让对方亲自派人来请。   上面那一位就只有晋王爷这么一个胎弟,两人关系也还算融洽。   这样的人物,满朝文武百官都要敬畏三分,沈墨一个木匠怎么会认识?   沈墨在那群士兵的护送下出门去,戚云舒也连忙跟上。   出了门,看到晋王府的那马车,戚云舒才回过神来,松开了一直抓住沈墨手臂的手。   因为太过紧张太过用力,他抓住沈墨手臂的手背都惨白,颇有些下人。   “抱歉。”戚云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却都还在颤抖。   “无事。”沈墨道。   戚云舒整个人都在颤抖,用肉眼看或许不明显,但是他刚刚拽住沈墨手臂的手,却不断传来轻颤的感觉。   他一整张脸更是惨白,白得发青。   “你要不先回去?”沈墨提议。   戚云舒的状态不是很好,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净,脸色也惨白。   “不用,我和你一起过去。”闻言的瞬间,戚云舒几乎是反射性便抬手抓住了沈墨,似乎生怕他又消失不见。   沈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感觉着戚云舒手指的力量,他没再说什么,向着马车走去。   戚云舒紧随其后,一路上都并未松开沈墨的手臂。   两人上了晋王府的马车,在那群士兵的护送下向着晋王府而去。   约莫一炷香之后,两人在晋王府门前下车。   两人见到晋王爷,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从晋王府出来时,都已经是夜里。   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小了起来。   马车当中,戚云舒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去那边?”   刚刚在晋王爷面前时,沈墨已经把发生的事情都大概说了一遍。   沈墨并未撒谎,戚云舒却知道以沈墨的聪明如果他不想去,对方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就算街道上无人,他也可以在途中呼救。   “只是有些好奇他有什么事情。”沈墨倒是并未想到会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甚至连晋王爷都惊动了。   戚云舒闻言眉头微皱,显然不赞同沈墨的做法,他道:“你这样很危险。”   沈墨不语,这样做确实有些冒险,但他也确实好奇冯燕平找他会有什么事情,当时他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那几人找到他时周围没有一个行人,就算他逃跑也很容易被对方抓住,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至于为何会跟着进客栈,也是因为那地方是客栈。   客栈楼下就有很多客人,如果冯燕平当真想对他做什么,只要他呼救外面的人立刻就都能听见。   若当时去的地方是另外的地方,沈墨就未必会跟着进去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戚云舒见沈墨不语,只得有些无奈的转移话题。   沈墨这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看似聪明沉稳,偶尔却会做一些让人担忧的事情。   “冯燕平让我去冯家做事。”沈墨想到这件事情心情就不由好了起来。   戚云舒并未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原本还以为沈墨出事,紧张得手脚都麻木,害怕万分,所以才满城找人闹得满城风雨。   “他开了条件,说是如果我去冯家,就把即将开在青城的冯天宝阁让我来管。”沈墨又道。   戚云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一句恭喜,又或者该说些其它。   对于沈墨来说,戚家大作坊大师傅的身份,必然远比不上冯天宝阁掌柜的。   戚云舒看向沈墨,胸腔中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灼痛,几乎令他窒息。   沾了雨水的衣服粘在身上,让戚云舒莫名的烦躁,他扯了扯衣袖,冰冷的感觉却让他更加难受。   马车内灯火摇曳,时明时暗,让人看不清沈墨脸上此刻的表情。   戚云舒高兴如此,至少他不用强装淡定。   “你就不好奇冯家准备在青城什么地方开冯天宝阁?”沈墨徐徐诱导。   “在什么地方?”戚云舒几乎没做思考,便顺着沈墨的话说下去。   他只觉又累又冷,根本无力再思考什么。   戚云舒向后靠去靠在马车上,他任由马车的颠簸磕在他身上,不断传来疼痛感觉,只有那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想。   沈墨去了也好,如此一来,他和沈墨就可以只是仇人的关系。   “就在你住的院子外不远的街道上,地方都已经找好,据说连地契都谈好,过两天就会开工。”沈墨低沉的嗓音在马车内传开。   夜已深,马车外街道上一片寂静,这让戚云舒想要不听见沈墨的话都难。   戚云舒不语,沈墨却又问道:“戚家的事情怎么样了,王爷那边怎么说?”   戚云舒摇了摇头,心中苦涩的味道太重,他喉头都一片腥甜。   沈墨正欲再说,戚云舒却猛然打断他的话,他紧张地盯着他,道:“你别去冯家。”   “什么?”沈墨微讶。   戚云舒一直沉默,如今突然开口,沈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没听清。   “你别去冯家。”戚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他握成拳的手都有些使不上力气。   沈墨这次听清,却没说话。他的表情隐藏在摇曳的竹灯下,让戚云舒看不真切。   戚云舒有些急了,他身体微微向前倾,又道:“你留下来,别去冯家。冯家让你做大掌柜,戚家也可以,只要你能留下来,条件随你开。”   马车内一时间陷入寂静,无人说话,只剩下车轱辘的声音以及马蹄声。   不知多久后,沈墨打破了沉默,他问:“是因为贺礼?”   那贺礼对戚家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沈墨这时候退出,势必会让戚家遭受重创。   “不是。”戚云舒张了张嘴,他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沈墨一直不说话,戚云舒的一颗心也跟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逐渐变得冰冷。   也不知多久之后,在马车都停下来,他们都已经到戚家大院门口时,戚云舒才几乎是轻颤着哀求道:“你不是想要拿回沈家木场吗?如果你留下来,我就把木场还给你。”   戚云舒的声音非常低,低到沈墨几乎都有些没听清。   闻言,先一步下了马车的沈墨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正准备下车的戚云舒,两人视线对上。   片刻后沈墨伸出手去,要扶戚云舒下车。   管家得知戚云舒回来的消息,连忙出门来,他本要去劝戚云舒赶紧洗个热水澡换干净衣服。   出门来,察觉到两人气氛怪异后,他停下脚步,心情复杂的站到一旁。   两人下了马车,马夫驱赶着马车向着一旁走去,门口便只剩下三人。   戚家大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戚字,在寂静无人的夜里,门口的位置看着有些诡异。   “冯燕平还说,是双庆城那边的大掌柜拿了戚家的账本去举报的。此外,他还举报了好几个地方。”沈墨突兀的话在寂静中响起。   戚云舒身体顿了顿,惊讶地抬头看着沈墨。   “我之所以去见冯燕平,就是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沈墨道。   他看着面前像是要哭了的人,再想想之前戚云舒找到他时的眼神,与那几乎陷进他手臂里的力道,心中有个地方逐渐变得柔软。   “我是个木匠,只会做手艺活。”沈墨低沉的声音传来。   大掌柜的差事看似是不错,可对沈墨来说却毫无吸引力,还不如给他一块金丝楠木来的有诱惑力。   况且他来戚家的目的是为了木场,并不是为了钱。   做大掌柜的确实能赚到不少钱,但却无法赚到他要的木场,所以他才说他要的东西冯燕平给不了。   沈墨停顿片刻,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又道:“木场你什么时候还我?”   戚云舒闻言,知道自己弄错了,他狼狈地低下头来,动作间,他也听见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知道沈墨并没有要离开戚家的意思,戚云舒松了口气,也有些窘迫。   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那近乎哀求的模样,戚云舒都有了几分转身逃走的冲动。   “嗯?”沈墨再眨巴眨巴眼睛,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的木场。   作者有话要说:  沈墨:说好了的,不许反悔。   戚云舒:……   三更成就达成√ 第45章 回去后谈谈   沈墨眼睛眨巴眨巴, 眼神扑闪扑闪。   戚云舒看向一旁的灯笼, 他僵硬的转移话题,道:“以后不要这样做, 太危险。”   “若真出事,熊雷知道我出来,我没回去他肯定会发现。”沈墨对此很有信心,“熊雷发现我没回去,肯定会去找你。”   “如果我没找到你怎么办?”戚云舒并不赞同。   “你肯定会找到我的,难道不是?”沈墨摊手。   事实证明,戚云舒确实是找到了他。   戚云舒哑然, 他不知道沈墨哪里来的信心。   那时候他都快被吓死, 如今想起那种害怕的感觉,他都依然觉得一阵心悸。   若他没能找到沈墨,那又该如何?   沈墨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远处便有一群人急匆匆地走来,为首的是熊雷,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古明安、贾老两人。   走到跟前, 见到沈墨,三人都上下打量着沈墨, 确定沈墨并没有受伤后,立刻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知确实是冯燕平把沈墨带走,三人没头都深皱,冯燕平这人当真是大胆。   “你没事就好。”熊雷顿了顿,又冷着脸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戚云舒看了他一眼, 他显然也没准备,就这样算了。   “少爷。”一直站在一旁的管家出声提醒,戚云舒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雨水淋湿透。   戚云舒转身进了门,管家走在前面,他已经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服。   沈墨悠哉悠哉的跟在他的后面,熊雷三人也跟着进了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皆无行人,管家让人去安排了房间,让几人住下。   翌日,沈墨和熊雷等人回了熊家。   距离献上上贺礼的时间已经没多少,沈墨回来之后第二天就开了工。   熊家那不大的院子当中,众人都穿上了做事的衣服。   沈墨亦是,他穿着一身暗色的净装,袖口的位置还用布绳全部扎牢,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待到其余三人都准备好,沈墨把自己之前从周家那边得到的金丝楠木,抱到了桌上。   最近一段时间阴雨连绵,从周家拿到料子后,沈墨不得不用好几层布把那料子包裹起来,就怕它沾了雨水。   那金丝楠木体积不大,长长方方,普通人一只手都能提得起来的大小。   见到那金丝楠木的料子,熊雷与古明安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解。   看这个大小,最多也就只能做个不大的首饰盒,但沈墨显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东西。   但若不是,这么小的料子,沈墨到底准备做什么?   “你们都会雕刻吧?”沈墨把料子放好之后问道。   “雕刻?”三人越发诧异,难道沈墨是准备做雕刻?   沈墨会雕刻这事众人都知道,虽然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过几样雕刻品,但他会这一点不会有错。   思及至此,众人又不禁有些兴奋起来,他们还从未见过沈墨认真做雕刻。   “您是准备做雕饰品?”熊雷忍不住问道。   “不是。”沈墨否定,想了想他却又道:“不过也有些类似。”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弄不明白,不是雕刻却又有些类似,那能是什么?   就在三人疑惑间,沈墨已经走到一旁金丝楠木的料子前,他把那料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找准了一个方向,把它立了起来。   末了,沈墨还敲了敲,似乎在分辨料子的质量。   做完这些,沈墨又仔细地看了看料子上面的年轮纹理,似乎在计算。   小样的东西和大样不同,特别是雕刻一类,大样的东西基本上不怎么看纹理,但是雕刻之类纹理走向却尤其重要。   沈墨这一套,分明就是雕刻的手法。   三人心中疑惑,但也不敢打扰,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大概有小半炷香时间过去之后,沈墨才停下打量那料子的行为,回头让三人准备了一些炭笔。   炭笔到手,沈墨开始在那料子上画起了草图。   他画的草图倒也粗糙,并没有细致到细节,而是粗粗几笔把那料子分成了几大块。   料子分好,沈墨看向一旁三人,早就拿着锯子的三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在他退开之后,迅速的帮着把那料子按照画的线分作了几块。   三人速度虽快,动作却极为小心,几乎是抵着沈墨画出来的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把料子分开。   古明安三人中,名气最小的便是熊雷,但即使是熊雷,在青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样的三个人,如今在这里打下手着实有些屈才,但三人却兴致勃勃。   就在三人忙碌间,沈墨已经走到一旁,他从袖口中掏出之前回来的路上画好的草图。   那草图还很粗糙,只是一个大概的图形,但已经能看出是什么。   熊雷三人锯完了木头过来看时,看到那上面的东西都不流露出惊讶之色。   “你要做这个?”贾老已经完全有些弄不明白沈墨的意思。   沈墨点了点头,眼中带着自信的笑容。   他之前也曾想过做其它东西,但最终他却选择了做如今定下的这个,他有他的道理,自然也有能够胜过冯家的信心。   沈墨花了些时间把那草图细化,细化到每一个角落细节,又仔细的修改了一番后,这才正式开工。   沈墨忙着贺礼的事情,戚云舒那边这几日却一直不见踪影,一直忙着官服和账本的事情。   沈墨之前从冯燕平那边已经套出话,知道是双庆城那边的掌柜带着账本去举报了戚家,戚云舒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双庆城那边,去处理这件事情。   具体发生了些沈墨沈墨这边并没去打他,也无心去问,他们只知道戚家在青城的大作坊很快便被拆了封条,又开始重新经营起来。   相比起戚家这边的顺利,冯家那边就有些不顺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冯家之前作坊上的一些偷工减料的问题捅了出来,原本拿到了官碟负责接下去三年官家用料的冯家,官碟都已经被收回。   事情一经暴出,原本冯家好些老主顾都找上门去,想要弄个清楚。   冯家之前比赛才出了那种事情,如今又被曝出偷工减料,好料换差料,即使是他们根基稳固人脉广,也着实有些吃不消。   但这却还只是开始,冯家偷工减料的事情才爆出,很快便又爆出冯家囤货抬价的事情。   同样的料子,在冯家这边要比其它三方都要卖的贵的多。   冯家自己也经营木场,且冯家的木场要比戚家这边的还要大,每年向外销的料子都是比大数目。   原本四家各占一方,各自管各自那一方,众人也并未想太多。   这件事情一经爆出,众人立刻就炸了,特别是冯家那一方的人。   同样的料子,冯家卖的比别人贵,作为冯家那一方的木匠,众人自然是不干的。   特别是一些靠着和冯家合作赚钱的商人,不少人都拿着账单找上门去,要求退还差价。   一时之间,冯家的大作坊和冯家本家那边都仿若闹市,每天都有人去闹事。   冯家破事缠身,最高兴的莫过于戚家一方这边,不少木匠都借机幸灾乐祸。   其它两方看热闹的见到这一幕,自然也不会吝啬口舌,事情越是传得沸沸扬扬。   青城,熊雷的那小院中。   沈墨休息时,从其他三人口中听到这些时,很快便联想到了戚云舒。   想到这一层的显然不只沈墨,其他三人也都早就想到。   院子中临时摆上的小茶几前,熊雷笑了笑,道:“早就听说戚当家的手段了得,如今看来不假。”   古明安与贾老两人点了点头,颇为赞同。   “这下有得冯家受了。”贾老笑道。   “怎么说?”沈墨猜到这件事情肯定和戚云舒有关,但他却有些不明白戚云舒到底做了什么。   相比起他,其余三人显然是已经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吗?”古明安苦笑,他放下茶杯,打量着沈墨。   见沈墨眼中满是真实的不解,古明安嘴角苦笑更甚。   与沈墨相处的时间久了,古明安就越发有些看不清沈墨这人了。   要说沈墨,那也是绝顶的聪明,至少在木艺方面的天赋与手段,古明安就没看出来有谁能更胜他一筹。   但就是这样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让人觉得他似乎对这世界一点都不了解。   “四家四方气候皆有不同,所以每一家经营的料子也多少都有些不同。”古明安提示道。   古明安这么一说,沈墨瞬间便反应过来。   他细一思索,随后颇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戚云舒的手段确实妙,他并没有像冯家那样直接收买戚家的人去官府那边举报,而是挑了一些冯家无可抵赖的事实扩大影响。   冯家偷工减料不说,冯家那料子卖得贵或许确实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导致,但在传出冯家偷工减料之后再爆出,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事实,众所周知,冯家根本无可抵赖,就算有嘴也说不清。   比起冯家,戚云舒更清楚对于他们四家来说,什么才最重要。   并不是官家的信任,而是自己那一方木匠的拥护。   若是失去官家的信任,他们的生意或许确实难做。   但若是自己那一方的木匠都不再拥护他们,那他们这生意根本就没得做。   事情闹成如今这样,冯家逐渐失去他们那一方众人的信任,出了事情众人都幸灾乐祸。   相比起冯家,若是戚家这边出了事情,情况就大有不同。众人非但不会幸灾乐祸,反而会站出来同仇敌忾。   戚云舒确实是很明白这一点,那之后,冯家虽然一直努力压下这些不好的风评,但每次只要风声稍平,便会有新的事情被曝出。   这些事情若是平时,那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这个关头却变得微妙。   如此一个月后,沈墨这边贺礼准备完,那位寿辰都将近时,戚云舒才总算赶了回来。   再见到戚云舒,沈墨的视线不禁朝着他肚子看了过去,因为一个月的时间不见,戚云舒的肚子明显的大了起来。   戚云舒已经尽量在穿宽松的衣服,但由于他的身形骨架并不是很大,所以依旧给人一种臃肿的感觉。   好在那种感觉还并不是非常强烈,只熟悉的人会感慨一句他似乎胖了。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戚云舒气色越发好了起来。   他皮肤越显白皙细腻,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容光泛发的感觉。   古明安三人见到他时,都忍不住感慨一句,他最近是不是因为冯家的事情心情不错。   熊家,熊雷那小院中,临时搬来的小茶几旁,才回来的戚云舒看向沈墨,问道:“听说你把东西做好了?”   一段时间不见,戚云舒再见到沈墨的时候甚是想念,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沈墨都疑惑地看着他,他才收回视线。   沈墨点头,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古明安三人已经兴致勃勃地说道了起来。   “你放心,绝对能赢!我敢拿熊家作保证!”熊雷说着,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是吗?”戚云舒借机又看向沈墨,有了借口,他看得明目张胆。   一段时间不见,沈墨依旧还是之前那模样,没什么太大变化,可戚云舒却觉得有些看不够。   他来得突然,沈墨之前还在做事,头上甚至都还带着一小块木屑。   卷成一小圈的刨花颤颤悠悠的在他头上挂着,看得戚云舒一颗心也跟着颤颤悠悠。   戚云舒伸了手过去,在沈墨疑惑的注视下,轻轻捻到掌心。   沈墨见着,连忙低头拍了拍头发,戚云舒把那小刨花收进袖口,脸上都是笑意。   “当然,难道你还不相信?”熊雷激动之余有些焦急地看向沈墨,若不是沈墨说暂时别外传,他都恨不得立刻就带戚云舒进去看看。   刚开始看到沈墨画出来的草图时,三人都完全弄不明白沈墨到底想做什么,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三人却不得不越发惊叹沈墨的异想天开。   如今东西基本都已经做完,接下去便是最后的整修,看到成品,三人甚至都有一种被深深震撼的感觉。   “我倒不是不信,我只是有些好奇。”戚云舒当然不会不相信沈墨,如果他不相信沈墨,从一开始就不会让沈墨来负责这件事。   “你大可以放心,这次我们赢定了。”贾老神情笃定,眼中冒光,就仿佛他已经看到赢的那一刻。   连贾老都这么说,戚云舒越发好奇起来沈墨到底做了沈墨。   戚云舒看向沈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沈墨转移话题,“当天我能一起去吗?”   沈墨虽然是制作这贺礼的人,但以他的身份,显然是没有办法跟着一同进宫的。   “你想去?”戚云舒略有些惊讶,但随即也了然,道:“你若想去,我可以去找晋王爷说说。”   沈墨是贺礼的制作人,若贺礼能被赏识,他在场自然更好。   “那就麻烦你了。”沈墨道谢。   知道沈墨想去,戚云舒当天下午搁下戚家的事情就先去了一趟晋王府,稍晚些时候他再回来时,已是带着好消息。   晋王爷可以带他们两个一起进宫,但是他们得穿上晋王府下人的服饰。   沈墨自然不会介意,当下便报了衣服尺寸,让晋王府那边提前准备。   三天之后,沈墨带着贺礼,与戚云舒一起跟着晋王爷上京。   青城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得提前出发。   几天之后,众人到达京城时,京城街道上已经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到了京城当天,晋王爷便进宫去,戚云舒与沈墨两人则留在了京中晋王爷常住的别院。   沈墨还是第一次来京城,难得有了机会,两人也相约着去街上逛了一圈。   京城与青城大有不同,这边更为繁华热闹自然不用说,甚至就连建筑的风格都颇有不同。   这世界与沈墨之前所在的世界略有不同,这里早早的便已经有了铁钉、胶水,房屋的建筑虽同样为木质,却更多高楼。   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的便皆是高楼,走入街道中,沈墨仿佛间有一种在高楼大厦间走动的错觉。   街道旁商铺里,也卖着许多其它地方难以见到的物什。   沈墨还抽空找了京城据说颇具名气的铁匠,询问了定制工具的详情与价位,准备打造一套专为雕刻而设计的工具。   他之前那一套工具还是秦派黄鹤输给他的,东西用到现在倒也顺手,但却都是木匠用,雕刻的有些不全,所以他一直在琢磨着补全。   沈墨一直守在铁铺,戚云舒便也跟在身旁,看着沈墨与铁匠讨论说明,日子倒也舒坦。   就这样,两人在京城闲逛了有几日后,寿辰之日到来。   天微亮,两人就跟着晋王爷向着皇宫走去。   鸡鸣时分,晋王爷进殿面圣,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则是抱着贺礼站在一旁等候。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偏院,院子当中站满了人,全部都是朝中百官带来的下人,身边也都带着贺礼。   贺礼十分多样,有足有人高的,也有不到巴掌大的,有一看就珠光宝气的,也有不知是什么东西的。   人群中,两人甚至还看到了冯燕平。   冯燕平那边的情况跟他们极为相似,应该也是借了朝中官员的身份才进来。   三人视线意外相对,仇人分外眼红,不需要片刻便各自转开头去,无视对方的存在。   院子中挤满了人,却格外的安静。众人都静静地站着,无人说话。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辰后,远处殿中有喧哗声响起,随即便有人开始宣喊起来。   最先进殿的是来自附近藩属之国以及邻国的使团,直到临近晌午十分,才轮到朝中百官敬献。   等他们这个院子的人被叫到的时候,一直捧着贺礼站在一旁的沈墨,腿都有些酸了。   他们几乎是天刚亮就来了这边,都已经站了有两三个时辰。   “要不我抱一会儿?”戚云舒伸手要夺沈墨怀中抱着的贺礼。   “不用。”沈墨自然不会让。   戚云舒已经和他一起在这里站了两三个时辰,要说累,戚云舒绝不会比他轻松。   已经伸出手去的戚云舒被拒绝,他为垂眸,眼中有柔光浮现。   院子中十分安静,几乎无人说话,就算有人说话也尽量放低了声音。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说话便是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两人靠的极近,说话时一方还需把嘴凑近对方耳旁,那吹拂在耳边的温热气息,让戚云舒都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耳朵更是不受控制的变得通红。   戚云舒见状,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让沈墨把贺礼让他拿一会儿,就听沈墨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去之后,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什么事情?”戚云舒不解。   沈墨看了看自己面前戚云舒那已经通红的两只耳朵,只道:“回去之后再说。”   戚云舒脸色倒是如常,可两只耳朵却通红,看着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注意到沈墨的视线,戚云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指尖传来的滚烫的温度,让他呼吸都变重几分。   沈墨越是不说,戚云舒却越是好奇。   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起,换作几分不安,“是关于什么的?”   那夜之后,两个人就再没说过木场的事情,戚云舒离开青城去了双庆城那边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戚云舒一直在避免谈起。   他原本以为如果沈墨真的有了足够的能耐,从他手里拿回了木场,那一切便都结束了,但经历了冯燕平那事后,他却发现他错的厉害。   他不想让沈墨离开,哪怕就只是如今这样的状况也可以,只要沈墨能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便好。   “关于你和我直接的。”沈墨并不想说太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戚云舒闻言,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话来。   他和沈墨之间的事情?   除了关于沈家的事,戚云舒再想不到其它。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脸上的淡然。   沈墨如今已经逐渐在这一行中站稳脚,人脉虽还算不得广,但也已经认识不少。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耐去飞得更远,如果沈墨跟他提出要离开戚家,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思及至此,戚云舒薄唇紧抿。   就在两人说着悄悄话的这片刻,院子中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没片刻后,冯燕平也带着一群人,把他身旁的那用布包裹起来的,该是屏风一样的东西搬了出去。   冯燕平带着那些人出去之后没多久,大殿那边就传来一阵声响,看样子应该是冯家拿出的东西颇让人惊艳。   这样的声响之前只响起过两次,但都没有这一次大,这让戚云舒都有些紧张起来。   又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走掉,只剩下他们与守在这边的侍卫后,前面才有人叫了他们过去。   沈墨深吸一口气,捧着怀中并不大的盒子向前走去,戚云舒紧随他身侧。   临进殿前,戚云舒还不忘低声安抚,让沈墨不用紧张。   沈墨本来是有些紧张,可进殿之后,看到位立于两侧的那些官员,他心中紧张的气氛倒是随之减淡。   这一幕沈墨并不算陌生,虽然从未经历过,但也算是见过。   百官静候一旁,龙椅之上黄袍加身的人正坐,诺大个殿中无人说话,仿佛身处于殿中就会不自觉的开始紧张,甚至有一种想要跪下的冲动。   使团,官员,一番敬贺下来,殿中已摆满稀奇之物,但这丝毫没有冲淡殿中的压迫之力。   沈墨按照之前晋王府那边教他的礼数,垂手立于殿中时,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这一看之下才发现戚云舒比他还要紧张。   戚云舒鼻头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意,嘴唇更是有些发青,垂在一旁的手也紧握成拳。   那副模样看得沈墨都有些想笑,仿佛他要是突然出声,都能把戚云舒吓得瞬间炸毛然后转身逃跑。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沈墨心中仅剩下的那一点紧张也随之消散无踪,他非但不再紧张,反而有点想笑。   戚云舒太过紧张,甚至都并未发现沈墨在看他。   晋王爷在所有人都把贺礼展示过后,最后的关头才拿出自己的东西,这是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   前方,晋王爷把自己准备好的贺词说完。   “这是臣弟的一点小心意,还希望皇兄能够喜欢。”晋王爷道。   沈墨闻言,上前两步,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把手中拿着的盒子往上托了托,好让上面的人能看得更清楚。   那盒子并不大,沈墨两只手便可托起。   盒子呈棕褐色,表面附着着一层浮雕,花型是寓意长寿吉祥的花植。   沈墨把盒子微微托起后,众人都朝着他手上的盒子看去。   晋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两人一直关系不错,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拿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玩意,这也让众人都不禁有几分好奇起来。   当然,好奇的有,等着看笑话的自然也不少。   朝中情势向来复杂,晋王爷为人虽然宽厚,但却也不是没有互相交恶之人。   特别是与冯家合作的那首辅大臣,那人一直与晋王也不对付,这件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戚家主动找到晋王爷合作时,也有考虑到这一层。   虽说冯家和戚家的恩怨晋王爷并不关心,但是事情牵扯到那首辅,便不一样了。   冯家显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那首辅大臣也多少知道一些戚家和冯家之间的恩怨。   在冯家最近状况不断的情况下,若不是因为冯家拿出手的东西确实不错,能压众人一筹,他早就已经拒绝冯家的合作。   冯家刚刚把东西拿出来时,朝中众人都忍不住惊呼,龙椅之上的那位也为之震撼,很是夸奖了一番。   这让那首辅大臣,自刚刚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众人的反应让那首辅大臣满意,他看向晋王爷与沈墨时,虽说还有几分戒备,却已经不再认为晋王爷还能扳回一筹。   沈墨上前,跟在他身旁的戚云舒也跟着上前一步。   戚云舒站到沈墨身旁,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按照沈墨之前交代他的,按下了盒子上方的一个开关。   动作的同时,还未见过盒子里东西的戚云舒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随着戚云舒的动作,沈墨手中托着的那木盒在咔嚓一声之后,向着四边打开,不多时便露出了其中装着的东西。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那东西众人倒是不陌生,细看之下一眼便能认出来,那是一个漆黑的塔。   塔并不大,只有两个巴掌长,拳头大小的身躯,巴掌大小的底座。   片刻的安静之后,朝中百官面面相觑,却都在身旁的人眼中看到了茫然与不解。   “那是什么?”片刻后,有人忍不住问出口。   沈墨手里捧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塔,这一点众人都看出来了,可除此之外呢?   众人不解,倒也没有低头交耳议论纷纷,但一个个的却都疑惑地看向了晋王爷。   殿中一侧,才被龙椅之上的人大力夸赞过的冯燕平,站在自己带来的屏风旁。   盒子打开之前他也曾紧张,但此刻他却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在他身旁的首辅大臣亦是如此。   沈墨托起的那黑塔,乍一眼看上去极为普通,细看之下那就更为普通了。   那塔一共九层,是最为常见的飞檐塔楼形状,普通的造型再加上黑色的塔身,整座塔都显得有些压抑。   若真要说有什么亮点,那大概就是塔本身体积并不大这点。   普通的塔都是数丈高,被做成这么小,看着倒也小巧玲珑。   只可惜这里并不是什么普通地方,这东西若是拿到集市上倒也能让人眼前一亮,但是放在这大殿之中,在这一堆奇珍异宝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入流。   “晋王爷这莫不是拿错东西了?要不你先回去拿,我们在这等等?”大殿之中,首辅大臣笑呵呵地站了出来。   他嘴上说着关切之话,但众人却都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   听着那首辅大臣的话,殿中不少人都捂嘴轻笑起来,候在一旁的冯燕平脸上的笑容亦更甚了几分。   冯燕平原本确实是有些担心,毕竟沈墨的本事他也算是见识过了,却没想如今他却拿出这种东西。   听着众人的嘲讽,那晋王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看向戚云舒。   晋王爷并没有提前看过这贺礼,他本是要看的,但戚云舒却信誓坦坦的与他保证沈墨拿出手的东西绝非凡品,他可以拿整个戚家做担保。   戚云舒说得信誓坦坦,晋王爷这才信他,如今却拿出这种东西,晋王爷脸都黑了。   戚云舒此刻根本顾不上他,此刻的他正紧张地看着沈墨。   他倒不怀疑沈墨,只是如今这状况,他着实有些弄不明白沈墨到底什么意思。   大殿之上不比外面,若是沈墨不能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别说龙椅之上的人,只晋王爷都不会饶了他们。   沈墨察觉到戚云舒的视线,他朝着戚云舒露出一个让他镇定的安抚笑容。   戚云舒愣了愣,无言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一旁的晋王爷,眼神坚定而自信。   晋王爷眉头皱起,他有些不明白沈墨到底在做些沈墨,但此刻他显然已经没有退路。   晋王爷上前一步,顶着众人看好戏的注视以及一旁那首辅大臣眼中的嘲讽,有些僵硬的笑着说道:“皇兄莫急。”   “今日乃皇上寿辰,我等相信晋王爷绝不会儿戏玩笑,还请皇上先看看再说。”与晋王爷一边的人此刻找到机会,也立刻站出来帮他说话。   “没错,晋王爷与皇上素来手足情深,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几句话便能破坏的。”   “皇兄?”晋王爷看向上方的人。   “哦?”上方,一道与晋王爷声音有些相似的声音传来。   在这殿中的,皆是朝中高官,亦是一群智慧察言观色之人。   晋王爷脸上神色的变化,早已经落入众人眼中,见他皱眉担忧,那些想看热闹的人顿时就乐了。   若当真晋王爷拿出手的东西就只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那也怪不了他们笑话。   沈墨闻言,给一旁的戚云舒递了个眼神,无需言语,戚云舒立刻便读懂沈墨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伸手代为托住了沈墨手中的东西,换得沈墨手上有空。   “还请皇上细看。”沈墨伸手拿了盒子当中放着那黑塔的底座托盘,把塔单独托了出来。   也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塔的下方还精心布置了一些假山浅池。   看着那假山,原本还绷得住的众人顿时便笑出声来。   光是那黑塔,就已经足够让人怀疑晋王爷是不是拿错东西,此刻再加上那假山布置,整个贺礼顿时越发不伦不类起来。   “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王爷何必拿出来让人笑话?若王府当真没有拿得出手的贺礼,您尽管开口,我们也帮您一起准备了不是?”有人好意道。   闻言,沈墨朝着那人看去。   那人身着一身暗青朝服,年岁已大,鬓角发白,眼中透露着几分算计。   沈墨虽分不清那男人是什么官衔,但是能在殿中站着,必然是三品之内。   “就是,您只要开个口,我们难道还能不帮这忙?”首辅大臣见状笑道。   他这话一出口,大殿中立刻就有不少人都笑着应和起来,好些人甚至笑着说立刻让人回去取。   殿中一片吵闹,看似欢声笑语,实际上却是冷言嘲讽万分刺耳。   直到龙椅之上那人再开口,众人才立刻见好就收,纷纷安静下来。   上方,上面那位看向沈墨,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就拿过来让朕看看。”   随着他话音落下,候在一旁的太监走下来,从沈墨手中接过那小托盘,托着东西到了皇上的面前。   众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东西到了皇上的面前,由太监托着,他看了过去。   下方,众人都笑着,虽然无声,但却都乐呵着。   笑着笑着,众人却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又等了片刻,见上方皇上依旧还是盯着那黑塔看,似乎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众人脸上的笑意彻底不见。   殿中安静,众人眉头微蹙,四下张望。   位于前方的几人更是微眯着眼盯着那太监手中的黑塔,但距离太远,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只能和之前一样看到个大概。   原本笑得最为开心的首辅大臣,也眯着眼盯着那黑塔看了一会儿,没能看出什么东西后,他看向了候在一旁的冯燕平。   冯燕平此刻早已经顾不上他,他亦微眯着眼,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太监手中的黑塔。   但冯燕平站的位置很靠近门边,以他的距离就算眼神再好也看不清。   见冯燕平竟然敢忽视自己,首辅大臣黑了脸,他又看向殿中的晋王爷。   晋王爷此刻也正看着上方的黑塔,但他到底顾及面子,所以并未如同其他大臣一样微眯着眼,他两只眼睛得老圆。   察觉到视线,晋王爷朝着首辅大臣那边看去,视线相交,晋王爷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首辅大臣见他这幅得瑟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甩袖回头。   殿中央,原本紧张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戚云舒,见上面皇上一直盯着那黑塔看,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戚云舒看向身旁的沈墨,沈墨此刻也望着上面的黑塔,但他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想要看清黑塔,而是注意着一旁皇上脸上的神情。   见上方那皇上神色越来越凝重,沈墨才适时上前一步,开口道:“还请皇上允许上前演示。”   听闻沈墨的话,听说还有东西可以演示,龙椅之上侧身盯着那塔看了许久的皇上,回眸看向沈墨。   首辅大臣见状上前一步,道:“皇上,这恐怕有所不妥。”   “这有何不妥?”晋王爷自然不让丝毫,他看向皇上,道:“这黑塔是献给皇上的贺礼,自然要让皇上看到其精妙之处,我觉得由他上前演示一番,无甚不合适。”   “但是这人身份来历不明,怎可容他轻易近皇上身?这万一要是出了事,您担待得起吗?”   “他是我的人,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意图图谋不轨?”晋王爷瞬间怒了,他厉声呵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行了,都闭嘴。”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皇上开了口,对沈墨道:“许了,你过来演示。”   沈墨勾起嘴角,他向前走去。   行至台阶前,他微撩起衣摆,一步步走向上方。   进殿之时,沈墨一身下人服饰,手上又托着个盒子低着头,根本无人在意他,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晋王爷身上。   但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却全部都集中到了沈墨身上。   税利而深邃的眼神,挺直的背脊,即使此刻他身上穿着一身下人的服饰,殿中众人却再也无法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看待。   戚云舒站在沈墨身后,看着沈墨步伐稳健的向着皇上走去,掌心都溢出一片冷汗。   但紧张的同时,戚云舒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胸腔里一片滚烫,心跳飞快,视线都变得灼热。   他看出来了,沈墨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即使此刻他正走向这个国家的皇帝,他也依旧是那信步游庭的模样。   沈墨一步步往上走去,戚云舒嘴角的笑意便一点点浓郁。   看着沈墨的背影,看着沈墨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戚云舒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疯狂翻涌。   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当初第一次看着沈墨与人赌手时他心中便是这种感觉。滚烫而灼热,仿佛一颗心都随着那一眼逐渐融化,然后再也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成就达成√   要小花花,不许偷懒,叉腰,哼唧 第46章 再也无法触及   戚云舒静静地看着沈墨一步步的向着台上龙椅跟前走去, 他看得出了神。   若是平时, 直视皇上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但此刻却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墨的身上,都在那黑塔上。   沈墨来到龙椅跟前,一旁弯着腰拖着那黑塔的太监看他过来,向旁边让出一步,同时把那黑塔向前托了托,放在了皇上与沈墨之间。   偌大的大殿之中,沈墨此刻所处的是屋中最高的位置, 放眼望去, 整个大殿便尽收他眼底。   沈墨面前,身穿龙袍的皇上有着一张与晋王爷颇为相似的脸,不过他的年纪比晋王爷要稍大一些,鬓角已经有些发白。   同样的,他身上散发的气质也远比晋王爷有压迫力。   站在他的面前, 被他用视线打量, 便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凝聚而成。   那压力仿佛有实体,沈墨都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   在皇上面前站定, 沈墨微微弯腰以示礼数,然后便把视线放在了那黑塔上。   “皇上请看。”沈墨把右手的袖口往后扯了扯,露出些许手臂,说话间,他把手伸向那黑塔。   那黑塔本身并不大, 高度就算从底座算到顶端,也不过就是两个巴掌长,宽度更加只有拳头大小。   塔身制作得非常精良,飞檐之上的瓦片,塔身墙壁之上的墙柱花纹,甚至就连窗户之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沈墨伸出手去,他轻轻地抵住了中间一层的一扇小窗,把那小窗打开来。   塔身太小,塔身上面的窗户就更小。   不过两个巴掌高的塔身,还被分作九层,其中的门扇窗户都不过拇指甲盖大小。   沈墨的动作很轻,虽然那小窗都不过他拇指大小,但他的动作却并不显得笨拙,反而透着几分优雅。   小窗打开,沈墨收回手,对着皇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皇上与身旁的太监两人都疑惑地看向沈墨,不解其意。   皇上向前倾了倾身体,他把眼睛凑到了那小窗前,之前他还觉得疑惑,看清楚那里面的东西后,他立刻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沈墨。   “拿过来些,让朕看得清楚些。”皇上伸手去接那太监手中拿着的托盘。   太监连忙递上去,并且退到一旁,同时让殿中候着的下人把附近的窗打开,让屋里的光更亮。   窗帘被撩起,窗户大开,整个大殿中越发亮堂。   趁着这亮堂,皇上把那黑塔上的小窗对着光,然后凑了上去。   看清里面的东西,他又更为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墨。   沈墨做出来的那塔不大,在分作九层之后每一层的空间就更小了,除去外面地走廊以及飞檐墙壁,在屋子中间的空间不过三指宽。   但就是这不到三指宽只小手指高的空间,却应了那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桌椅、板凳、矮塌、书柜、博古架,小屋里应有尽有!   那些东西受限于空间的大小,全都只一个食指指盖大小,但就是这样,那些东西却一点都不简陋,反而是无比的精致。   就拿那一套座椅来看,那桌子上面甚至还有着雕花图纹,且图形十分清晰复杂,并不是装饰,而是实打实的雕花。   桌椅之外,一旁的矮榻亦是如此,矮塌并不是床,而是供人暂作休息的地方。   小屋里的矮塌设计十分大方,雕花的图形扶手,精致的藤行四脚,再加上上方放着的那茶几,看得人都有几分想要上去躺上一躺。   那皇上单只眼睛放在窗边,看看屋中的东西,他便又会忍不住惊诧地抬头看一眼沈墨,看到沈墨脸上淡然的笑容后,便又耐住惊讶继续看下去。   许久之后,就在下方大臣们都骚动起来时,他才总算是抬起头来。   他惊讶地看着沈墨,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黑塔光看外形他就已经看出极其精致,但他却未曾想过,这黑塔里面竟然还有着这样一番别有洞天。   他正惊讶,沈墨又已上前,他又打开了黑塔上方一层的窗户,“皇上,请。”   皇上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面前打开的小窗户,他耐住心中的惊讶再次凑上前去。   这一层依旧被摆得满满当当,但与之前那一层不同。   若说之前那一层是书房的布置,那这一层看上去就更像是会客厅。   同样巧夺天工细致到极致的座椅,这屋里更多了一些其它的家具,特别是放在一侧的茶几,那茶几上下两层每一层都做成了相应的款式。   茶几本身不过食指指尖大,再加上分层的做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艺。   看完,皇上抬起头来,正一脸震慑惊讶地看着沈墨,沈墨却已经又打开了上面两层的窗户。   这一次不用沈墨开口,他便把头凑了过去。   上面两层与下面又不同,上面两层一层是侧厅,一层则是饭厅,每一层都有着自己风格独特的布置,每一层却又环环相关。   上方两层后,沈墨又把下面的也打开。   下面的几层也都呼应了日常居所的所需,每一层都让他眼中的惊讶越甚。   特别是在看到卧房时,沈墨竟还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个牙签,从门口的位置把那衣柜的柜子都打开来!   看完里面的东西,沈墨收了牙签,把所有的窗户又重新关上,然后把黑塔递到了一旁太监的手中。   “这到底……”皇上都已经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都不知是应该惊叹这世间竟有人能做出这等鬼斧神工的东西,还是应该惊叹这黑塔的构造本身。   他不如先皇那般挚爱木艺甚至为此着迷疯狂,但他受其影响,对这一行也是十分喜爱而且十分了解的。   这种程度的手艺,无论是其中的微雕还是制作黑塔本身的手艺,都已经是登峰造极的神作。   “皇上莫急,这黑塔的奥妙之处,这才展现其一。”沈墨把东西递到一旁太监手中后,他把自己另外一只手的衣袖也往后面拉了拉。   “哦,还有?”皇上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已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激动,他站到了沈墨的身旁。   见他如此模样,台下百官都纷纷向前靠近了些。   他们隔得太远,根本就看不清楚那黑塔里面有什么东西,更加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如此激动震惊。   越是不知道越是好奇,若不是顾虑着皇上的身份,他们早就已经围了过来。   “皇上请看。”沈墨伸手,直接把黑塔拿了起来。   在那皇上期待与紧张的注视之下,他伸手握住黑塔最顶端的屋檐,然后一用巧劲,便把那黑塔的屋顶咔嚓一声扭了下来。   黑塔顶上的屋檐不见,最上面一层的屋子便展露出来,一旁同样被勾得心痒难耐的太监见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且惊恐的神情来。   “你这是!”见沈墨如此粗鲁,皇上却有些急了,这东西他甚是喜欢,沈墨怎么能说弄坏就弄坏?   “皇上莫急。”沈墨淡笑。   他把那屋顶拿在手里,然后在那太监和皇上的注视之下,从其中一角开始一点点的拆了起来。   那屋顶与塔屋一样却又有些不同,柱子、悬梁、大门、窗户,真正的塔的每个构建它都有。   但它的每个构件却又不同,因为它全部是用榫卯的结构制作而成!   不只是大样的黑塔,甚至就连塔内的那些小样的家具,也全部都是榫卯的结构!   皇上一开始看沈墨开始拆东西,还忍不住有些皱眉。   此刻见沈墨拆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一样样的零件且有据可循,他瞬间便明白过来,这黑塔竟本就是可拆卸的结构!   皇上双眸瞪大,面容震惊。   “构成这黑塔的所有结构方式,都来自于一种用于木艺,叫做榫卯的独特结构。”沈墨放下手中刚刚拆下的桌脚,轻声道。   沈墨只拆卸了黑塔屋顶以及最上面一层家具,小得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零件各式各样,在托盘中一一摆开,无一不是榫卯的结构。   在沈墨的世界里,榫卯的结构方式有很多种。   除去早期流传下来的,也还有着现代榫卯一说。   现代榫卯与早期的榫卯微有不同,现代榫卯早已经跳出早期榫卯结构契合的位置,大多都为‘角’的固定模式。   转而出现了很多奇特的形状,例如葫芦形状的和圆形的,在结构上是继承也是创新。   虽说现在榫卯也还受争议,但在沈墨看来,传承就必然需要新的东西。   因为时代已经不同,需求已经不同,有创新才能更好的传承延续下去。   沈墨制作的这黑塔,用上了所有他知道的绝大部分榫卯,可以说是把榫卯全部集合为了一体!   并不是为了用上而用上,而是榫卯本身就存在于建筑与家具之中,他只是把它们全部归纳在了一起。   “榫卯?”皇上伸手拿了一片桌腿看了看,看清楚其结构方式,他越发震撼。   看整套的桌椅时,他就已经被其深深震撼,此刻看到那些被拆下来后依旧不减精致的零件,他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黑塔本就小,里面还能做出那些小件且精致的家具本就已经叫人震撼,但未曾想,那些精致小巧的家具,却是由更加精致小巧的东西组成!   “这整个黑塔所有的地方都可拆卸,没有使用任何胶水或者其它固定方式,但即使如此,它也依然牢固无比。”沈墨神情自豪。   皇上眉头紧皱,并非不喜,而是因为沈墨那话深深的动摇了他对木匠的认知。   他自己也做过木艺,自然明白其中的操作,若沈墨说的是真的,这整个黑塔的构造就与他认识所会的操作全然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讶,“你刚刚说,这是一种木艺的连接结构方式?”   “没错,它叫榫卯。”沈墨点头,又道:“这种方式也可以用于日常家具建筑,即使用于建筑正常比例的黑塔,也一样可以百年不倒。”   皇上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一旁放着的黑塔,“可以做成真的塔?”   沈墨拆开那黑塔时他一直在一旁看着,说实话,他实在有些难以相信沈墨的话,毕竟这与他知道的常识颇有不同。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信,因为沈墨的眼神中满是自豪与认真,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皇上整个人都还处于惊讶之中,脸上的神情一直在变化,时而深思时而又诧异至极。   听着沈墨与皇上的对话,见着皇上脸上那不断变化的神情,下方的百官再也按耐不住。   “皇上,晋王爷献上的到底是何东西,能否让我们也见识一番?”有人提议。   他话音一落,下方立刻有一堆人应和起来。   “皇上,还请让我们也一并长长眼。”   “想毕晋王爷奉上的,必然是世间少有的稀奇之物,还请皇上让吾等开开眼。”   身居高位的他们,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算是见过不少,特别是在先后两朝皇帝都颇爱木艺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也耳濡目染。   但此刻他们却完全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才让皇上露出如今的表情。   面色正连连变化的皇上受其扰,看了看下方那群人,又看了看一旁沈墨正在重新组装上去的黑塔,有些迟疑。   “臣也想看看,还请皇上能给这机会。”素来和晋王爷不对付的首辅大臣,见朝中众人都开始好奇,一张脸上早已经没有了笑容。   首辅大臣开口,下方应和的人顿时变更多。   “行吧,那就拿给他们看看。”皇上看沈墨重新把东西组装完,皱着眉头破有些不愿地说道。   太监见状,托着东西又下台去。   他一下去,原本还分站两侧的朝中大臣,瞬间便蜂拥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众人你推我嚷,争先恐后,就想看看那东西到底有何精妙之处。   首辅大臣也凑了过去,他挤开旁人,把眼睛凑到黑塔打开的一扇窗户前,看清楚其中东西的瞬间,他脸上亦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   惊讶之后他正待再看,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推他。   四周人多,挤挤嚷嚷,就算他身居首辅重职,此刻也根本无人管他。   被推开,被推得一个踉跄,黑着一张脸的首辅大臣正准备说点什么,上位的皇上却已经开口。   他颇为担心地说道:“行了,随便看看就行了,别给朕弄坏了。”   见众人都围过去,把那太监堵在中间,甚至还有人伸手去拿黑塔,龙椅之上的皇上一颗心立刻就高高悬了起来。   就算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东西的制作极其不易,若是真给弄坏了,想要再制作一个恐怕没那么容易。   听见皇上那心疼的话语,还没看到东西的人越发好奇揪心起来,也越努力的往前挤。   前方的人没站稳,被挤得踉跄,瞬间都靠到了那太监的身上。   众人挤挤嚷嚷,站在一旁的晋王爷与戚云舒两人则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懊恼与后悔,隐约间还有几分不甘心。   这东西虽然是他们带来的,可他们都并未看过。   沈墨之前故作神秘,戚云舒也就随他去了,晋王爷则是被谈起沈墨便面带红光的戚云舒说服,所以也未曾得以一见。   两人原本都以为能在殿上得以一见,却不想居然是这种状况。   如今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两人不可能再拿回来细看,更不好去与那些人抢,所以两人即使心中已经痒得难受,却只能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心痒难耐,好奇万分。   戚云舒见那东西被众人簇拥,他甚至连边角都看不到,他又回头去看台上的沈墨。   沈墨做完演示,此刻正从台上下来,见识戚云舒看向自己,他亦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在一片嘈杂声中相交,沈墨无声地冲着戚云舒眨了眨眼,他微勾起的薄唇有自豪的笑意浮现。   那笑容中满是自豪与自信,也有几分调皮,他仿佛是在问之前一直被保密不知道情况的戚云舒惊讶不惊讶。   正揪心没能看到那黑塔的戚云舒看着沈墨那一眨眼,本就一直狂跳不止的心脏,猛的重重地跳了两下。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让他嘴角勾起,也让他一阵口干舌燥。   戚云舒勾起嘴角回应,他眼神中皆是赞赏与肯定,他就知道沈墨绝不会毫无准备。   沈墨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别说是失望,沈墨甚至还在不断的刷新他对他的认识。   戚云舒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心中不断涌出的那份自豪,他嘴角的笑容更甚。   正是因此,他才会喜欢上沈墨,那么喜欢!   沈墨下台来,台上皇上也心疼得忍不住再次发话,他站起身来,道:“行了行了,给朕拿回来!”   众人一直没完没了的围着,万一谁要是不小心给撞到地上,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少人伸长了脖子。   太监可管不了众人,他连忙挤出人群,托着东西又回到了皇上的身边。   东西一被拿上去,皇上立刻就凑过去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磕到,碰到他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众人都看在眼中,众人也自然看出来,他对这黑塔是极其喜欢的!   而今日这寿辰贺礼谁是赢家,自然不言而喻。   思及至此,众人又都忍不住看向晋王爷。   沈墨下台来,重新站到了戚云舒的身旁。   台上,皇上看向晋王爷,道:“这东西朕极其喜欢,不知道皇弟是从何得来?”   因为心中兴奋的未散,他说话时,嗓音中都还带着几分颤音。   晋王爷早就等着这一刻,他上前一步,神情动容,“这是臣弟特意让人为皇兄准备的。”   皇上极其喜欢那黑塔,晋王爷这话自然也就极其好听,两人兄弟情深,自然少不了一番赞赏。   殿中兄弟两人你来我往,一旁那首辅大臣却是双目冒着红光,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若不是晋王爷,这次贺礼头筹本该是他的。   冯燕平拿出的那屏风可是大受赞赏,此外皇上虽也赞赏了几个使团送来的贺礼,但众人都心知肚明,那不过就是官方夸奖客套话。   首辅大臣一口牙恨不得咬碎,一旁觉得胜券在握的冯燕平,此刻却是已经咬得牙龈都出血。   他愤恨地瞪着沈墨,这已经不是沈墨第一次坏他好事!   他眼神冰冷而阴狠,若说之前像一条冰冷的蛇,如今这却已经变成厉鬼。   兄弟之间话说完,皇上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这制作的工匠是何人?以往朕也未曾听过有这等能人巧匠。”   晋王爷目的达成,心情大好,他面带红光笑道:“不瞒皇兄您,制作这黑塔的便是戚家。”   “戚家?”皇上隐约有几分印象,“是那个四大家的戚家?”   四大家虽说在行内是龙头,但他们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木匠,出了圈甚至都未必还有几个人认识,还不至于让一国之主都知晓其名讳。   “没错,就是四大家的戚家。戚家虽然是四大家当中最年轻的,但是手艺却极其了得。”晋王爷心情好,自然也就替戚家多说了几句。   皇上点头,记下戚家的名字,他原本对这些不甚在意,如今却上心。   “我记得之前朝中纳用料子的官碟,就是给四大家其中一家,是戚家?”皇上又问。   “回皇上,官碟之前是给了冯家。”晋王爷看了一眼旁边的首辅大臣,冯家河首辅大臣走得近,这其中的道理稍作思考便能明了。   皇上点了点头,事情既定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又问道:“若是有机会,你把戚家的人带来让朕见见,朕到有些想见见,到底是什么人做出了这等宝物。”   “其实戚家的当家就在这里。”晋王爷看向一旁的戚云舒,“这位便是戚家的当家,因戚家说想亲自为皇上盛上贺礼以示心意,所以臣弟便带着他一起来了。”   众人都朝着戚云舒看去,听说他就是戚家当家,众人纷纷打量起来。   “草民参见皇上。”戚云舒站了出来。   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让戚家在皇上面前露脸,让皇上记住戚家,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倒是年轻。”皇上看了过去。   戚云舒本就年轻,作为一方龙头当家,他就更显年轻了。   “皇兄不知,戚当家也是年少有为,如今的戚家都是他自己拼搏创立而来,不像其他三家已是几代传承。”晋王爷神色恭敬,说话间却撇了一眼旁边的首辅大臣,以及冯燕平。   两人闻言,又见他这眼神,只觉得气得脑袋中都在嗡嗡作响。   晋王爷这话看似是在夸戚云舒,实际上却是拉踩了冯家,也让首辅大臣脸上无光。   晋王爷与冯家本无仇,但在经历了刚刚黑塔的事情后,再想想冯燕平之前动沈墨的事,晋王爷再看向冯燕平时眼神都变得冰冷。   更让晋王爷看不爽冯家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冯家和首辅大臣的关系。   冯家对他来说不足为惧也无足轻重,不过就是只讨厌的蚂蚁,但是首辅大臣却不同。   两人素来不对付,结下的梁子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事,这样的深仇,两人恐怕致死都无法和解。   两人有仇,朝中两派的势力自然也互相看不顺眼,此刻见晋王爷占了上风,他这一边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那首辅大臣血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轻轻更是暴跳。   两人不对付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今日他生辰,两人不敢过分,他也就懒得理会。   皇上拿了托盘放在腿上,细细的打量着那黑塔,越看越是喜欢。   “朕倒是不曾知道戚家的手艺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着实叫人惊叹。”皇上看向戚云舒,看样子是爱屋及乌,现在对戚家颇有好感。   戚云舒微低头,他抱拳,出口的话已是在心尖上仔细斟酌过的,他道:“回皇上,制作黑塔的是戚家大作坊中的一位年轻的大师傅。”   “哦?”皇上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整个黑塔从构思到构图再到制作,都是他亲自动手。要说手艺精湛,这倒是一点不假,甚至恐怕整个戚家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来。”   “那人是谁?”   戚云舒抬头,他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墨,笑道:“皇上,他就是。”   戚云舒看着沈墨,他眼中含笑,那笑容中有几分自豪亦有几分掩藏在深处的心酸。   “他?”满朝文武百官连同皇上在内,都看向沈墨。   刚刚沈墨上前演示,众人虽然注意他也看出他气度不凡,但他一身下人服饰,众人倒真未深想。   此刻听戚云舒说那黑塔就是他制作的,再联系之前沈墨身上不卑不亢的淡然气度,众人视线顿时灼热起来。   众人纷纷打量着沈墨,眼中有惊叹,也有好奇。   台上,皇上惊讶地看着沈墨,他上下打量沈墨一圈后,脸上越发是忍不住的惊讶。   木匠这一行的情况,皇上还是基本知道的。   这一行需要阅历和经验来沉淀,好的木匠师傅大多不会太年轻,但沈墨显然超脱了这一常识,他很年轻。   “你再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皇上坐直身体,他把手中的黑塔递给一旁的太监,让他拿着,   此刻,比起那黑塔他倒是对沈墨更加好奇。   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制作出那种黑塔的师傅,他怎么能不好奇?   沈墨上前两步站到了台阶下方,他抬起头来,神色淡然,任由皇上打量,不卑不亢。   见沈墨如此,台上的皇上点了点头,心中赞赏。   能做出那种鬼斧神工般的东西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点头哈腰讨好之辈?   “这东西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皇上问道,他越发喜欢起沈墨以及他做的那黑塔来。   “是。”沈墨点头回答。   “好,很好!”皇上目光赞赏。   “皇上,沈墨他为了制作这黑塔,全神贯注足不出户闭门足有一月。”戚云舒适时说道。   听沈墨只一月就做出这东西,皇上心中愈发惊讶,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喜欢,他原本还以为这东西最少也要几年才能做出来。   “既是如此奇人,朕自然重重有赏,你说说看有什么想要的,朕定会满足。”皇上笑道。   戚云舒不再插话,他静静地看着站在前方的沈墨的背影。   看着沈墨一步步走远,看着沈墨被赏识,戚云舒嘴角带着淡笑,他知道沈墨能走得更远,所以他便再推他一把。   沈墨名气越来越大,沈墨走得越远越远,沈墨离他的目的越来越近……   这本该是开心的事情,可不知为何,戚云舒心中却越发酸痛得厉害。   终有一天,沈墨会达成他的目的。   然后那时候,沈墨必定会展翅飞离他身边,飞离他这个仇人的身边。   他会飞到更远更高的地方去,说不定,就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面上的淡笑依旧,可是看着沈墨背影的视线却变得有些模糊。   那酸痛的感觉不断膨胀,没多久就占据他的全身,血液骨肉甚至是连同呼吸都变得酸涩无比。   他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疼痛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但却让他维持住面上的笑容。   四周的人注意力都在沈墨身上,就算少有注意到他的也不会多想,只当他是紧张,毕竟这可是面圣,谁会不紧张?   前方,沈墨被问起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之后,他沉默片刻,道:“回皇上,草民想要一套齐全的雕刻工具。”   沈墨手上虽然有着做木匠的工具,但雕刻的工具却并不足,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怎么做雕刻的原因。   今日呈上的这黑塔上面虽然有雕刻,但用的工具却都是熊雷和古明安的。   本来他应该在此之前就备好一套工具的,但是之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比赛和作坊的订单,所以就耽误到如今。   “好,立刻让人去打造一套最好的雕刻工具。”皇上对沈墨开口要工具这件事很是赞赏,于沈墨也越发期待了几分。   在他看来,沈墨这样的人早已经不是什么普通木匠,他能做到普通人花上几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若开口要什么金银财宝那就俗了。   顿了顿,他又道:“如此手艺,简直鬼斧神工,朕赐字,一并刻在工具上,以示嘉奖肯定!”   “谢谢皇上。”沈墨道。   沈墨也曾想过要回木场,这无疑是他离木场最近的一次,只要皇上开口,就算是戚云舒也不得不照办。   但他并未这么做,他才以戚家木匠的身份被众人认识,此刻说这些不合适。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沈墨也看出戚云舒似乎是故意推他一把,让他成了这次贺礼的主要功臣!   他是戚家的大师傅,是为戚家做事,虽说戚家对他们这些大师傅很是尊敬,但这样的事情就算戚家独占风头,他们也无话可说。   戚云舒却并未如此,他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是一直在帮他。   思及至此,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戚云舒。   戚云舒冲着他温柔地笑了笑。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那瞬间,两人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对了,稍晚些时候你们俩也留下来一起参加寿宴。”皇上又看向一旁刚刚得到的宝贝黑塔,他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沈墨,特别是关于那榫卯的。   此前他从未听说过这东西,如今初见,无比好奇。   听说皇上让两人参加夜里的寿宴,首辅大臣当即跳了出来,道:“皇上,这是否不太合适,他们两人毕竟只是草民……”   “这有什么不合适?还是说你依旧觉得沈墨会想要对皇上不利?”晋王爷自然是护着沈墨。   “就算他们身份并无问题,但他们到底身份低微,这事情万一要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他们两人虽说并无官职在身,但一个是戚家家主,一个又是能做出那等神作的师傅,就算传出去外人也只会道皇上爱才,怎会叫人笑话?”   “可是……”   首辅大臣正欲再说什么,一旁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他,他道:“行了,别吵了,朕说让他们留下,那他们就可以留下,还是说朕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见皇上有生气的意思,两人不再说话。   首辅大臣恨得咬牙,晋王爷脸上却满是笑容。   事情定下,沈墨与戚云舒一齐道谢。   两人退至一旁,早朝结束后,两人跟着晋王爷一起回去。   临走过大殿门口时,两人与同样出门去的冯燕平碰上,几人视线相交,冯燕平气的立刻甩袖而去。   三人重新回到晋王爷在京中的别院,还未落座,晋王爷就已经大力夸赞起沈墨来。   沈墨今天拿出的东西可是让他无比长脸,更让他高兴的是,还顺道重创了首辅大臣那一派人,可谓是无比解气。   “想想那群老家伙脸上的表情,本王就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晋王爷哈哈大笑。   沈墨与戚云舒不关注朝政,两人只是跟着笑了笑。   “只可惜那东西本王都没看清。”晋王爷颇有些遗憾,随后又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沈墨。   沈墨读懂晋王爷的意思,但他却并未满足晋王爷也想要一个的想法,而是道:“那东西其实要说起来也并不是多稀奇,但天下仅此一个,所以才独特。”   说起那黑塔,沈墨一双眸神色逐渐深邃,眼中有自豪浮现也有几分酸涩与无可奈何。   再做一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沈墨并不会去做。   因为他的目的从来就不仅仅是讨好皇帝,或者混出名气,他更希望的是榫卯能被这世界的众人认识并且传承下去。   想要榫卯被传承被认识,就需要名气,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做这黑塔用榫卯来作为贺礼的原因!   若想要让这个世界的人认识榫卯知晓它,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当政者让皇上喜欢上它,如此一来名声大噪,必然无人不知!   仅凭他自己要做到让榫卯无人不知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样实在太慢,人一生匆匆百年,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   思及至此,沈墨深吸一口气,看向晋王爷与戚云舒两人。   对贺礼之事沈墨十分感激,感激晋王爷更感激戚云舒,因为是两人给了他这机会。   被沈墨注视,戚云舒眼中有疑惑闪过,随即回以温柔与肯定的笑意。   “本王知道了。”晋王爷瞬间明白过来,他有些失望,但也点头赞同沈墨的话。   如果这时候沈墨再做一个给他,那皇上那边的惊喜与独特怕是就要打折了。   听闻两人的话,一旁本也有些期待的戚云舒也不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他甚至都没看清。   “不说这个了,本王让人去给你们两个准备一套行头。”兴高采烈的晋王爷叫来下人。   “谢谢王爷。”沈墨与戚云舒两个人来这里时并未想过能够入席,所以都没带什么衣服。   况且他们的衣服本来也不太适合这种情况。特别是沈墨,戚云舒好歹还有两身好衣服,沈墨却是因为要做工的原因,大部分衣服都是简便的便服。   之前他们穿着下人的服饰是为了能进宫,但是晚上的宴席自然不能再这样穿。   吩咐完下人,晋王爷又看向两人,道:“你们也好好准备准备,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寿宴,能允许你们两个人入席便已经是极大的荣誉,莫要在席上让人抓住把柄说话。”   话说完,晋王爷便转身离去去准备。   晋王爷离开,沈墨与戚云舒两人立刻找了地方坐下休息。   天未亮他们便起床去了宫中,一直便站在旁边,如今都已快是晌午,两人的脚早就已经站累。   沈墨还好,他到底做的是木工,体力还算不错。   戚云舒却不行了,他本就有些臃肿的两只脚都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开。   “你怎么样?”知晓戚云舒怀孕的沈墨问道。   “无事。”戚云舒坐下的瞬间,忍不住吐了口气。   沈墨见状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戚云舒却已经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戚云舒跟他说的都是一些关于朝中大臣的事情,有关于大臣身份的,也有关于性格的,沈墨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戚云舒是怕他在宴席时出岔子。   “你不是陪我一起去?有你在便好。”沈墨站了一上午累得慌,没什么心思去听。   “不行,这些事情你必须记住。”戚云舒侧脸,借以掩饰在听到‘有你便好’那句话时他脸上动容的神情。   沈墨扁了扁嘴,他伸手拿了两人之间桌上放着的茶壶,本是想倒杯水喝,可把茶壶提起来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这里并不是晋王爷的府邸,只是留给他每次进京时暂住的院子,所以下人照顾得远不如在王爷府周到。   没有喝到水,沈墨嘴巴拉得老长,他无力的趴在桌上,听着戚云舒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戚云舒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见沈墨因为没有喝到水又不愿意去旁边拿其它的茶壶,而把嘴巴拉的老长,他一脸无奈地起身走到一旁去为两人倒了两杯热茶。   “喝吧。”戚云舒把茶壶放到了沈墨的鼻子前。   嗅到茶香,沈墨立刻坐了起来。   他拿过茶杯,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咕噜两声之后一杯茶就空了。   戚云舒早已经拿了茶壶在旁边等着,见沈墨喝完,立刻又为他满上。   喝完一杯,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茶杯的沈墨见茶杯被倒满,一仰头,又喝了个干净。   戚云舒哭笑不得的又给他满上,如此三次,把沈墨喂饱后,戚云舒才放下茶壶到一旁坐下继续休息。   “你之前说有事和我说,是什么事?”戚云舒端着杯子到这边,他假装喝茶,心思却全在沈墨身上。   若说沈墨之前可能还未必会选择脱离戚家,那如今,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与能力。   今天殿上被皇上大力赞赏甚至还允许入宴的事情传出去后,沈墨再回去时,已经是今非昔比。   就算古明安当真跪他拜他为师,他也完全当得起。甚至就连四方木匠都不得不敬他三分,就如同当年的贾老。   “你觉得呢?”沈墨看向戚云舒越来越大的肚子,“有些事情,你不觉得应该说清楚吗?”   在这么拖下去,戚云舒的肚子就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更成就达成√   ps:剩下的存稿明天开始双更。   从今天起,我就是个修不起文的作者菌了,忧伤。 第47章 想跟你一起走   “这我就不知道了。”戚云舒把手放在腹部, 神色有几分闪躲。   他坐直了身体, 但即使是如此,却依旧难掩这一段时间身体逐渐臃肿起来的变化。   虽然沈墨开口说要离开戚家是迟早的事情, 但戚云舒却不希望那么快。   沈墨见他如此模样,并未再说什么,他又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的全灌了下去。   反正等这件事情回去之后,他就准备和戚云舒摊开了说。   不多时,院子中的管家来这边叫了两人,让两人一同去用餐。   贺礼的事情非常成功,晋王爷心情很好, 因此特意让人设了宴席。   桌上菜肴丰富, 三人有说有笑,不过三人都并未喝酒,晚上便是皇上的寿宴,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喝多,免得晚上出岔子。   吃完饭,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便各自回了房间去休息, 夜里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晋王府这边一派喜庆,京城首辅大臣所在的府邸当中, 此刻却是骂声连连。   年纪已近五十的首辅大臣,一张老脸上满是愤怒,他双手背在背后,快步在屋中来回走动。   冯家的人跟着冯燕平安静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 承受着首辅大臣的怒气。   “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你们冯家到底是怎么做事的?”首辅大臣气得不行,回头对着冯燕平他们便是一通骂。   “大人,这次的事情着实怪不了冯家,而是那沈墨……”冯燕平身旁一个人开口欲要解释。   他是冯家在京城冯天宝阁的掌柜,也是和首辅大臣走动得最多的冯家人。   “怪不了冯家?”这话听到首辅大臣的耳中,无疑就是火上加油,他骂道:“号称天下第一的,难道不就是你们冯家吗?怎么,现在又要告诉我,你们冯家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沈墨?”   “大人,我不是这意思,我……”   “行了,给我闭嘴。”冯燕平低喝一声。   京城冯天宝阁的掌柜闻言立即闭嘴,不敢再说半句。   那人不再说话,首辅大臣便看向冯燕平,怒道:“你们冯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如果是平常他还未必会如此愤怒,但这一次冯家可是在他面前夸下了海口。   也正是因此,他之前才在朝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晋王爷。却没想到头来冯家竟然输给了戚家,输给了沈墨。   这无疑就是在他脸上掴巴掌,还是打的他满脸通红脸都肿了的那种。   “大人您息怒。”冯燕平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发生了那种事情,他心中的愤怒丝毫不比首辅大臣少。   “息怒,如今这状况你叫我怎么息怒?”首辅大臣走到一旁坐下。   他拿了茶杯喝水,一口茶下去,却烫到嘴巴,气得他连茶杯都朝着门外扔去。   冯燕平就站在门边,被那砸在地上的茶杯碎片以及茶水泼了一衣摆,他吓了一跳,却是敢怒不敢言。   平日里都是冯燕平摔东西,冯家的下人被骂,如今身份调过来,只让他心中越发火大。   冯燕平深吸一口气,隐藏着心中的怒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首辅大臣却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都给我滚。”首辅大臣骂道。   被骂滚,冯燕平闭上了嘴,他又看了一眼首辅大臣,这才转身离开。   一旁冯家冯天宝阁的掌柜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首辅大臣的府邸,回了京城的冯天宝阁,不等那掌柜开口,先进门的冯燕平已经开始大发雷霆。   冯燕平发的火不比那首辅大臣小,又摔又骂的,只闹腾到都没了力气,这才到一旁坐下。   被迁怒骂得狗血淋头的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斟茶。   冯燕平眼神阴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那掌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冯燕平语气幽幽地问道。   “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掌柜的道。   “去拿来。”冯燕平靠着椅背,微眯着眼,琢磨着什么。   那掌柜的见冯燕平不再发火,本来才松了口气,此刻闻言又不禁神经紧绷起来。   他迟疑片刻,让人出门去拿了冯燕平之前让他准备的东西。那是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一些褐色的药粉。   冯燕平拿了东西,若有所思间,嘴角也不经勾起。   掌柜的见他这一副模样,却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他迟疑间道:“少当家的,你这是?”   “我的事情你少管。”冯燕平说话间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旁那掌柜的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冯燕平这人性格素来焦躁且急功近利,虽说也有几分小聪明,但却还远不够沉稳。   冯燕平这次过来京城亲自献礼,老当家的就亲自交代过,让他一定把人看牢。   “你做什么?”冯燕平正当火大,突然被拦住,他看向那掌柜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阴冷杀意。   “少当家的,有些事情我想不用提醒,您应该也能明白。”那掌柜的斟酌用词,但该说的话却还是说出口,“如今他们是皇上的贵客,正当得宠,若是在京城出了事情,咱们冯家恐怕最是脱不了嫌疑。”   冯家和戚家本来就有过节,殿上又出了那种事,若沈墨他们出事,最先被怀疑的肯定就是他们。   “你这是想对我说教?”冯燕平勾起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   “我只是想提醒少当家的您,冯家就算生意做得再大名声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商家。”那掌柜道。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冯家的地盘,可以让冯燕平为所欲为。   这京城里多的是冯家惹不起的人,那些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们冯家传承了几代的家业彻底断送。   冯燕平要是在这里惹出事情,那谁来都救不了他!   冯燕平本就满腹怒火,此刻又被人教训,心中自然越发不爽。   他欲发火,但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并非嫡子,冯家少当家的位置本不该是他的,而是冯善的。   是他和他母亲精心策划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的结果。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冯善本身平庸的原因。   他成了少当家,冯善却只不过是一个掌柜的,冯善自然不服。   以前冯善也不是没有反击过,但因为自身条件有限,也不够聪明,所以一直不是他的对手,近几年来他似乎都已经死心,   但前段时间冯善却突然又开始有了动作,他一改往日的莽撞,手段变得精明起来。   他甚至抓住了他之前比赛出岔的漏,借他人之手捅到了老当家那里,害得他被一顿臭骂。   他被骂,冯善那边却是接连成了好几笔大生意,一时间风头正盛。   冯燕平一开始还疑惑冯善怎么开窍了,直到后来他打听到冯善似乎和戚云舒有来往,他才总算明白过来。   厉害的并不是冯善,而是冯善背后的戚云舒。   他不知道冯善和戚云舒两个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但显然冯善后面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戚云舒在背后支的招。   明白这一切,冯燕平咒骂冯善居然和戚家合作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戚云舒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确实有些手段。   知道如今的冯善已经不同往日,他背后还有个戚云舒,两人正等着他出错,冯燕平眼神越发阴冷,他也不得不收敛许多。   冯燕平咽下心中的怒气,冷哼一声,撞开面前的掌柜,甩袖离开。   夕阳西下,夜色逐渐降临。   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晋王爷的马车顺着街道一路向前,向着皇宫而去。   半下午时分,戚云舒与沈墨两人就被叫去准备,一番不输给早上的忙碌后,直到不久前两人才被叫上马车,和晋王爷一起向着皇宫而去。   再次进宫,众人并未再去之前等候的那院子,而是直接被晋王爷带到了设宴的御花园。   他们到时,御花园中已经有不少先到的人。   这些人皆是朝中官员,此刻虽然不再是在殿堂之上,但一个个的却依旧是之前在殿上的做派。   晋王爷带着两人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他环视四周一圈,指着其中两个被众人簇拥着的人道:“这两个人你们别去招惹。”   两人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便是之前的首辅大臣,另外一个看样子应该是个什么将军。   首辅大臣与晋王爷不对付这件事情,之前在殿上的时候,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就看出来了,他们自然不会去招惹。   至于另外那个将军,两人暗暗记下,虽说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但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两人之后,晋王爷又与两人介绍了几个人,然后便到一旁去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静静地站在角落,等待着宴席开席。   期间倒也不是没有人上来打招呼,但只有极少数人。   沈墨与戚云舒之前在殿上时确实出尽风头,但到底也不过就是个无权无职的木匠,无甚可图,自然也就无人理会。   两人倒也乐得清静,只偶尔低声聊上两句。   过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天色完全暗下来后,皇上才来。   开席,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才刚刚找了地方坐下,皇上身边的太监便走了过来。   “沈师傅,皇上请你过去。”   沈墨闻言,看了一眼戚云舒,戚云舒惊讶之余,也对他点了点头。   沈墨起身,跟了过去。   皇上与晋王爷一桌,此外旁边还有一些女眷与年轻人,是嫔妃与皇子。   沈墨到了旁边,他按照之前晋王爷告诉他的礼节行礼,礼才毕,那皇上已经开口让人在桌旁加凳子。   听闻皇上的话,一直暗中注意着这边情况的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皇上,这是与礼不符。”桌上,看样子应该是皇后的女人提醒。   桌上还有女眷,一个男人且还是个无权无势的草民与她们一同入席,自然不妥。   “那又如何?”皇上并未妥协,只是笑道:“朕的生辰,朕就想与他说说话。”   那女人看了一眼沈墨,知道皇上是意已决,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太监很快便让人搬了凳子过来,就放在了皇上身旁。   本来已经准备拒绝却被那女人抢先的沈墨,看着多出来的那凳子与碗筷,迟疑片刻还是坐了过去。   这里与他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   沈墨虽然并不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桌上的人,特别是身着龙袍的那个,高兴了不高兴了,随随便便一句话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在一旁坐下,沈墨看向面前的桌上,这一看才发现他之前做贺礼奉上的那黑塔居然也在桌上,而且就放在皇上的面前。   沈墨有些惊讶,没想到它会被带到这里来。   皇上见沈墨打量那黑塔,他笑着说道:“朕下午回宫之后便一直在研究琢磨,越是研究琢磨,越是觉得惊奇不已,心中也越多疑惑。”   说话间,那皇上已经把托盘拉了过来,他拿了黑塔,指着黑塔飞檐处。   “你之前说这黑塔所用的榫卯也能做成真塔,但这里的飞檐若做成真塔,岂不是立刻会塌?”   皇上指着的是黑塔的屋檐飞角处,那一处与黑塔塔身的其它地方不同,因为是屋檐的原因,是向外突出的。   只是巴掌大小的小样倒还无甚关系,但若当真做成真塔,瓦片以及材料本身的重量,若没有足够的支撑物,恐怕轻易便会塌。   沈墨做的这黑塔皇上已经研究过了,飞檐下方只是几块木头分错开,在他看来这根本无法支撑住。   “这里使用的是飞檐斗拱式结构。”沈墨把那黑塔微微倾倒,让皇上看下方交错的那些小木块,“这是榫卯的一种承重结构,完全可以支撑起整个飞檐。”   在沈墨的世界里,很多古建筑的飞檐都是采用这种解构,承重性以及牢固度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皇上似乎对这东西很是有兴趣,听完沈墨的解释,又迫不及待的让沈墨重组了一次给他看。   除了这问题,他也还有好些其它问题,两人一问一答,许久未停。   御花园中灯火通明,戚云舒坐在角落,静静看着远处背对着他而坐的沈墨。   看着沈墨与皇上讲解,看着皇上时不时点头露出惊讶之色,看着不少人都暗中注意着那边,戚云舒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颗心都变得沉闷,仿佛有千金重,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沈墨希望的,也是他希望的,更是他一手促成的,可真地看到沈墨越走越远,他却做不到他预想中的洒脱。   “怎么了?”晋王爷的声音突兀的在一旁响起。   戚云舒回头看去,才发现晋王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   “无事,只是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戚云舒起身给晋王爷倒酒。   晋王爷看了看明显有所隐瞒的戚云舒,又看了看远处的沈墨,戚云舒既然不想说,他也没再追问,喝完酒便转身离开。   宴席结束时,已是深夜时分。   沈墨与戚云舒跟着晋王爷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皇宫,上了马车,来到街道上。   马车内,喝了些酒的沈墨撩开车帘,迎着夜风他朝着窗外望去。   月明星稀的天幕,寂静的街道。凉爽的夜风吹拂而来,让沈墨精神了几分。   “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戚云舒看向一旁的王爷。   “本王没有那么快,怎么,你有事,你若有事你就先回去。”晋王爷难得进京一次,自然要多陪陪皇上。   “我可能这几天便要回青城那边。”戚云舒道。   他离开的时候戚家作坊被举报的事情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却还未完全解决,他自然不能离开太久。   晋王爷点了点头,并未留人。   戚云舒又看像沈墨,道:“你在这边还有事情吗?”   沈墨本在想京城街上订一套雕刻工具,但如今有了皇上的赏赐,工具的事情也就不再着急。   至于皇上的赏赐,还在制作当中,并没有那么快完工,晋王爷若是不急着回去,等完工后帮沈墨带回去便可。   “我明天还要进一趟宫。”沈墨道。   “是皇上?”晋王爷有些惊讶,看来皇上还当真是很喜欢沈墨。   “是,他让我明天再去,说是要带我看看先皇曾用过的小作坊,还有他收集的那些东西。”说起这件事情,沈墨倒也颇有兴致。   都传先皇极为喜欢木艺,不光自己动手制作,也收藏过不少稀有之物,沈墨倒也有些好奇他收集的东西会是怎样的东西。   戚云舒微微低头,掩去脸上几乎喘不过气的酸苦。   他深呼吸,再抬头时脸上已满是笑容,“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墨道:“你看你哪一天出发,我若来得及,便跟你一起。”   “不急,你若有兴趣可以在这边多留些时间。至于作坊的单子,我可以帮你先推掉。”戚云舒笑道。   沈墨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若是赶不及那也没办法。   次日,宫里头的人天刚亮就来了这边,把沈墨接进了宫中。   就如同之前说的,早朝之后,皇上带着他去先皇曾经用过的那个小作坊逛了一圈。   因为先皇及其喜欢木艺,所以那作坊被布置的非常舒适。   那种舒适外人可能无法体会到,但作为木匠的沈墨,一走进去便有一种身心都放松的感觉。   这作坊就在先皇寝宫旁不远处,占地面积抵得上戚家给他管理的那工坊,里面一共分为三间,存放料子的仓库,放工具的房间,以及工作间。   存放料子的仓库中放着许多稀有的料子,这些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其他几国使团送来的,看得沈墨都不禁有些眼红。   放工具的房间里面存放着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工具,所有的工具按照种类大小尺寸,一排一排的挂在墙上与柜子上,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种。   工作间相较于其它两间要简洁朴实得多,两个大小不一的工作台,一些放在一旁待用的工具以及料子,那一幕让沈墨十分熟悉。   作坊后,皇上又亲自带着沈墨去了一趟存放着之前先皇自己制作的,以及外人送来的木艺品的院子。   那是一个大院子,规格很大,守卫也非常森严。   院子中一共分为几个大的房间,每个房间存放着相应的物什。   而那些物什,大到柜子佛像小到手串挂饰,无所不有。   送给皇上的礼物,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这屋里的东西随随便便一样拿出去,那都是极其珍贵少有的精品。   午后,晋王府中,戚云舒坐在院子当中望着远处皇宫所在的方向,有些走神。   沈墨早上便被带走,到现在都还未回来。   戚云舒倒不担心沈墨会出什么事,他并非那种恃宠而骄没有眼色的人,他只是有些失落。   他看着喜欢的人一点一点的从掌心里溜走,还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下朝回来的晋王爷路过院子时,看到戚云舒发呆,他眉头轻挑,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没和沈墨一起去吗?”   沈墨是戚家作坊的师傅,如今这种状况,按理来说戚云舒应该会抓住机会表现自己才是。   “我让沈墨自己去了。”戚云舒道,沈墨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他拒绝了。   晋王爷在一旁坐下,沈墨和戚云舒两家之间的事情从来不是秘密,所以他也曾听说过一些。   晋王爷对沈墨是喜欢,但他也并不讨厌戚云舒,以往他不曾去管两人之间的事情,因为这与他无关,如今他却不禁有些在意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晋王爷疑惑地看着戚云舒。   晋王爷自己身处朝中,很多事情自然看得更加透彻,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但也看出戚云舒对沈墨似乎照顾得有些过头。   戚云舒作为戚家的当家,他照顾自己作坊的大师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若是再加上两人之间的那层关系,这事情就很奇怪了。   “王爷所为何事?”   “此事虽然与我无关,但如今沈墨已非往日的他,到时候他一脚踹开你戚家你怎么办?”晋王爷问道。   晋王爷作为一个外人,他看待这件事情并不偏向谁,他只陈述事实。   从沈墨的角度来讲,有了能耐之后就一脚踹开戚家,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就算是翻脸不认人刀剑相像,那也不奇怪。   从戚家戚云舒的角度来看,沈墨若是如此,必然会让戚家损失。   戚云舒不像是那种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的人,但他似乎却对沈墨一点防备都无。   莫说防备,他甚至还在帮沈墨,这也是晋王爷最不解的地方。   戚云舒闻言,他又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晋王爷不解他的意思,“你就当真不怕?”   戚云舒看向他,他收了脸上的笑容,沉思片刻之后不答反问,“王爷觉得沈墨这人如何?”   “你指什么?”晋王爷问道。   戚云舒并未解释,而是直接说道:“以沈墨的本事,就算他不靠戚家,走到如今的程度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点戚云舒一直深信不疑,他相信沈墨的手艺本事,也相信沈墨的聪明,相信他就算换个环境也能够抓住机会。   晋王爷哑然。   见识过沈墨的手艺,见到过他拿出黑塔那样的鬼斧神工精妙绝伦的物什,戚云舒所说的,晋王爷也深信不疑。   他虽还是有些弄不明白戚云舒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解释。   在他看来,戚云舒之所以选择帮沈墨,是因为觉得与沈墨为敌远不如让他欠戚家一份人情。   戚云舒并未解释什么,又与晋王爷聊了一会儿后,便转移了话题。   傍晚时分,沈墨回来,在宫里待了一天的他非但没有觉得疲倦,反而是神采奕奕。   他拉着戚云舒说了许多关于白天的见识,他说得兴起,面色都微红。   戚云舒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也出声问一句,或者在沈墨说得累了时替他倒杯茶。   沈墨兴奋了一夜,第二日天一亮,便又被接进宫中。   沈墨早出晚归,戚云舒则是已经开始准备起回城的事情。   寿辰后第五天,戚云舒提前与晋王爷告辞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拉着拿李出了院门向着租好的马车而去。   天才微微亮,戚云舒离开院门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敞开的大门。   他昨天并没有跟沈墨说,他与晋王爷告辞的时候沈墨还在宫中,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戚云舒却以这为借口让自己并未去告辞。   仅此一役,沈墨与今非昔比,有些事情就算戚云舒不愿去想,也不得不去想。   沈墨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有话跟他说。   沈墨要说些什么,已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   戚云舒转身上了马车,他撩开车帘,向着里面走去。   进了马车,戚云舒还来不及放下手中拿着的行李,便因为马车中坐着的人而僵着。   沈墨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马车内,他正在整理自己带来的行李,似乎在检查是否有什么遗漏。   见戚云舒进了马车,沈墨放下手里的东西。   戚云舒张了张嘴,喉间干涩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突然就出现的沈墨。   “我之前就已经与皇上说好要回去。”沈墨解释,顿了顿他又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不识路,与你一同回去方便些,不然麻烦。”   这世界最快的交通方式便是骑马,沈墨不会,便只能选择坐马车。   可就算是选择坐马车,也并不像沈墨世界里在路上随便拦一辆那么简单就可以,也还有许多其他工序。   活上单子上的麻烦沈墨从来不惧,黑塔那样细致到极致的东西他都做了出来,可这些麻烦他却嫌弃得厉害。   戚云舒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丢在这离青城有许远距离的地方,他估计都找不着路回去。   这么一想,沈墨顿时整个人便焉了,看着戚云舒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可怜巴巴。   戚云舒被他黑黝黝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呼吸一滞,他强装镇定,放下行李,在沈墨对面坐下。   “你若晚些走,也可以和王爷一起回去。”戚云舒低头整理自己的行李,坚决不去看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如同只怕被抛弃的大狗狗般的沈墨。   “可是我想与你一起走。”沈墨坚持。   听着这样好听的话,戚云舒哪里还说得出狠话。   他把自己的行李理得都方方正正后,放在一旁,然后掀开车帘让马夫上路。   路上日子无趣,戚云舒又急着要赶回去,马夫马鞭挥得啪啪作响,一路十分颠簸。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青城,戚云舒与沈墨两人在戚家大院下车后,一起向着大作坊那边而去。   戚云舒离开的时候,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余岩去办,如今他回来要去问问情况如何。   至于沈墨,则要回那边的院子去。   两人一路走着,路上有人认出戚云舒,唤了一声,其他行人立刻纷纷看了过来。   “戚当家的,恭喜了。”路上有人上前来。   见有人上前,旁边远远看着的那些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戚云舒作为戚家当家,在青城住的时间不短,再加上他之前曾经带着人到处寻找沈墨,差点把青城都掀了个底朝天,所以城中有不少人都认识他。   如今戚家备受宫里那位赏识的事情早已经传开,那贺礼也早已经被传得神乎,此刻见戚云舒回来,自然少不了人上来道贺。   戚云舒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开始与众人周旋。   戚云舒被认出,沈墨自然也跑不了,不多时旁边便有人叫出沈墨的名字。   被众人围在街上,两人一番周旋才得以脱身,走到戚家大作坊附近时,都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才到门口,就遇见正好急匆匆出门来的余岩。   三人撞见,余岩连忙停下脚步,惊讶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才刚下马车,我离开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戚云舒道。   “那件事情已经办好,大作坊这边也已经解了封条,我正让人收拾,这两天也能重新开工了。”余岩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徐徐道来。   戚家被举报的事情,因为双庆城那边去举报的掌柜已经自首且澄清,所以戚家这边已经没了嫌疑。   戚家原本被封的铺子与大作坊也都已经被撤了封条,如今正收拾着准备重新开工。   余岩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做事稳妥手脚也很勤快,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戚云舒说他都已经在做。   戚云舒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作坊这边你尽快安排着开工吧,其余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好。”余岩与戚云舒说完,又回头看像沈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工,是要先休息几天吗?”   沈墨被问得一愣,戚家对作坊当中的大师傅是很照顾客气,但也没到余岩这程度。   大作坊这边因为之前被封,所以欠下的单子很多,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正是要疯狂赶工的时候。   沈墨眼中的疑惑只闪现瞬间,因为他很快便想明白其中原因。   离开之前他只不过是戚家大作坊众多大师傅中的一个,如今他却已经今非昔比。   以他如今的身份与名气,就算他准备休息个两个月,戚家也不会说什么。且即使是如此,点名他的单子恐怕也只会只多不少。   这便是这一行的现状。   他们这一行靠的是手艺和名气吃饭,普通的木匠不说,一旦到了贾老、古明安这级别这份上,他们就不会再去做普通家具,他们接手的大多是自己感兴趣或者有挑战性的东西。   当然,他们收获的也并不仅仅是几两工钱,还有名誉与更多其它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身份份量突然变动,沈墨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我休息一日,后日便可以开工。”沈墨道,“我之前那几个单子还有欠缺,我会尽量快些赶制出来。”   余岩闻言松了口气,他颇有些无奈的笑着看着沈墨,问道:“你当真不多休息几日?”   若是换个人有了沈墨这般成就,恐怕早就已经趾高气扬。就算并不是故意,在这样巨大的变化下受到影响,也不足为奇。   可沈墨倒好,就惦记着他那几个单子。   “不用了,手艺越用越熟,不用就会生疏。”沈墨拒绝。   余岩拍了拍沈墨的肩膀,他笑着说道:“那你这边单子赶完了之后,再到我这边来领单子。”   话音才落,余岩又补充道:“你都不知道,我这边你的单子都已经有近百份,这都还是我筛选之后剩下的。”   沈墨微惊,戚家大作坊一般是不接普通单子的,接的都是一些大单或者特殊单子,就这样还能有近百分?   “以前是他们选你,如今却是你选他们,所以都排着队呢!”余岩坏笑道。   被余岩的坏笑感染,沈墨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当初他刚刚来戚家大作坊时,还因为熊雷的单子而紧张过,怕没处理好让熊雷找茬丢了单子。   如今却已经是他选人,要看他有没有心情接单子。   反差巨大,也确实让人心生感慨。   沈墨笑着摇了摇头,想到熊雷,他便问道:“对了,熊雷他们在哪里?”   这次的贺礼也有熊雷他们一份功劳,如今东西备受赞赏,沈墨也想亲口告诉三人。   “你还不知道?”余岩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出什么事情了?”一直静静在一旁听着的戚云舒闻言立刻眉头深皱,是又有人来找沈墨麻烦?   “出事是确实出事了,不过怎么说呢,出事的不是我们,而是别人。”余岩脸上的惊讶逐渐变成怪异。   “到底怎么一回事?”沈墨有些摸不着头。   “熊雷他今天约定了与人赌眼。”余岩走到街中间,神情怪异地指了一个方向,“地点就在前面那条街的中央,你们要过去看看吗?现在应该还在进行当中。”   听说熊雷与人赌眼,沈墨与戚云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过去看看?”戚云舒提议。   沈墨点头,转身往那边走去。   青城的街道,特别是附近这一圈,沈墨基本已经十分熟悉,他顺着余岩指的方向很快便来到了街道上。   来到街道上,沈墨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街道中间围了不少人。   那些人围着一圈,安安静静朝着里面望去,在看热闹。   沈墨三人走近,远远的便看见人群当中摆着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赌眼用的料子。   熊雷还有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木匠,两人正在最后那一块料子前站着,似乎在做最后的鉴定。   熊雷双手背在背后,他嘴角含笑,眼神自信而狂妄,神态间带着几分淡然。   而在熊雷对面的那老木匠,此刻却已经是脸色煞白额头冒汗,他把面前的料子翻来覆去的查看,越是查看越是满脸的紧张不安。   这样的情况显然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已经对那老者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沈墨轻声问身旁站着的古明安。   古明安还有贾老两个人此刻也是熊雷那做派,双手背在背后,脸上尽是自信与狂妄。   听见问话,古明安回过头来,看到沈墨他立刻兴奋起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马车。”沈墨指了指圈里面的两人,“怎么回事?”   贾老此刻也已经注意到这边,他也朝着沈墨看了过来。   古明安笑着解释道:“那家伙是冯家的人,冯家要在这边开冯天宝阁,所以我们就过来讨教讨教。”   古明安笑着笑着却变成冷笑,自从沈墨之前出事后,他们就越是看不爽冯家了。   得知冯家在这边选定开冯天宝阁的地方,且已经开始装修,三人都再一次被勾起怒火。   要让冯天宝阁在青城开不下去,这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熊家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是熊雷的地盘,区区一个外来的冯家,他想要让冯天宝阁开不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这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冯家欺人太甚,只是让冯天宝阁没法开,根本不能让他们解气。   所以三人一合计,索性便学了沈墨之前的做法,上门来讨教来了。   “熊雷已经连赢两场,这一场也赢的话,那就是三场全赢了。”古明安冷眼看向那好像被熊雷欺负的手都有些抖的老木匠。   “本来说好三场两胜,不过熊雷连赢两场之后跟对方定下约定,只要对方这一场能赢,那赢的依旧算冯天宝阁。”贾老连忙补上一句。   弄明白是什么情况,沈墨看向还在去鉴定料子的那木匠,以及负手而立的熊雷。   熊雷负手而立,嘴角带笑,眼中满是自信与狂妄,看着那木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已经输定了的手下败将。   别的不说,熊雷这幅做派倒真有些让人火大,倒是当真气人。   “也不知道他这是跟谁学的……”沈墨低声嘀咕一句。   站在沈墨身旁的戚云舒闻言,嘴角狠狠一抽。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沈墨,这是跟谁学的?难道沈墨就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你看我干嘛?”沈墨被戚云舒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很是无辜。   戚云舒视线幽幽地看着当真一点自觉都无的沈墨,都说什么样的师傅教出沈墨样的徒弟,他现在算是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逐渐减少的存稿,突然有点儿心疼,抱住存稿箱T_T 第48章 是孩子出事了。   沈墨莫名其妙地看着戚云舒, 就在这时, 人群当中熊雷那边传来了动静,沈墨收回视线, 朝着那边看去。   动作间他才发现,一旁的古明安还有贾老两个人,此刻也正用戚云舒那如出一辙的表情看着他。   沈墨被三人看的莫名其妙,他挑眉,脸上全是疑惑。   三人默契对视一眼,纷纷收回视线,朝着熊雷那边看去。   和熊雷赌眼的那老木匠似乎已经到极限, 满头冷汗的他颤颤巍巍的放下了面前的料子, 退到了一旁。   “如何?”熊雷问道。   那老木匠张了张嘴,却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雷也不急,更加不催促,只是维持着之前那一副欠揍的表情,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周围围观的人群见状, 却立刻就热闹起来, 众人指点着那老木匠,脸上尽是笑意。   “能不能行, 不行就干脆认输吧,这么拖着有什么意思?”有人笑着说道。   “我以前听说冯天宝阁还挺厉害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也有人低声说道。   “那是,就一个冯天宝阁哪里能和咱们这边比得了?”围观的人未必都是木匠,未必知道当初亲家和冯家的那一场比赛, 但就单纯如今的状况来看,冯家确实不如人。   “你若需要,我可以再给你些时间。”熊雷仿若没有听见四周那些说话声,他只是看着面前脸色越发难看的那老木匠。   老木匠闻言整张脸都黑了,他抬头愤怒地看了一眼熊雷,但是却并没有说话。   熊雷就是摆明了要给他难看,要给冯天宝阁难看,可他也确实不如人,先前两场比赛他几乎都是毫无悬念的就输了。   他本来以为这最后一场比赛说不定能翻盘,却没想到他用了几乎半个时辰,却依旧没能分辨出面前的料子。   “我认输。”老木匠声音都变得苍老沙哑。   听着那老木匠认输的话,四周的人立刻吆喝起来,不少人甚至还拍起了掌。   随着热闹的气氛扩散开,也有不少人开始给冯家到喝彩。   熊雷他们堵眼的地方就在冯家新买下的店铺的门前,那店铺都已经在装修,如今这么一倒喝彩,冯家倒是出名了。   只是不知道冯家这冯天宝阁,之后到底还能不能开得下去。   熊雷在一片欢呼声中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早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兴奋之中,熊雷回头看向古明安几人,回头间见到站在古明安身旁的沈墨,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您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熊雷兴奋地看着沈墨。   沈墨看了看面前的熊雷,又看了看远处那老木匠,眉头轻挑,却没说什么。   “刚刚。”沈墨见已经没有热闹可看,转身便往回走。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几人才走出两步,那老木匠却追了上来。   “还请熊师傅告诉我,那料子到底是什么料子?”老木匠拦住了熊雷,连输这么几次,他脸色不太好。   熊雷回头看向还被放在人群中间的那三块料子,也并未再为难,而是直接就报上了三块料子的品种。   三样东西都并不是特别稀奇的存在,但三样东西却全部都是熊雷还有古明安他们前段时间在外面收货时,收回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听完熊雷的解释,那老木匠原本难看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他看了看熊雷,又回头看了看那三块料子,然后快步回了料子那边要去检查。   赌眼赌的便是木匠的眼力见识与经验,那老木匠也算是经验丰富见识颇广,但他的程度也不过就是熊雷原本的程度。   若是熊雷没有拜沈墨为师,没有到处去收那些旧货,他也未必能分辨出那些东西,但现在他已经遇到了沈墨也已经不同以往。   与那老木匠说完话,熊雷连忙跟上沈墨,路上熊雷兴奋地说道:“我晚上设宴,给您接风。”   沈墨并未拒绝,他也正好找熊雷他们有事。   一行人向着熊家那边走去,一路上众人都在议论刚刚的事情。   “你们这样闹,就不怕冯家找上门来?”路上戚云舒忍不住笑道。   熊家和冯家并没有什么恩怨,他们会这样做的原因再明白不过。   “他若敢,那倒是找上门来试试看。”熊雷冷笑一声,全然没把这当回事。   熊家在木匠行业里确实是没什么名气,熊雷也是只在青城这一片比较有名,但除去木匠这行不讲,若单讲财力势力,熊家未必会输给冯家。   熊雷做的是吃食生意,吃食生意和木匠行业不一样,吃食生意几乎不存在行内行外人的说法,人脉自然远比冯家广。   戚云舒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事实上,看到刚刚那一幕戚云舒也觉得万分解气,更是暗中记下方法。   他虽然也已经在暗中做了不少手脚,但到底不如熊雷这般拳拳到肉得打在冯家身上,要说解气,那还是熊雷他们的做法解气的多。   “况且现在这么做的也不只是我们,冯家若是想要找回场子,那估计就有的忙了。”贾老笑着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沈墨询问。   戚云舒闻言,也看了过去。   之前戚云舒和沈墨两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扑在了贺礼上,许多事情都并未去在意。   “自从上一次冯家暗中对沈墨动手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就有不少人效仿他之前去冯天宝阁讨教的做法。”贾老笑着说道。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效仿沈墨?   “就我所知,冯家开在戚家地盘的那些冯天宝阁,基本都已经有人过去找过麻烦了。”贾老幸灾乐祸道。   “没错,最少都已经有五六家冯天宝阁被拆了牌匾。”古明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话间,古明安和旁边的贾老也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容。   “冯家这下估计要哭了。”戚云舒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每个人都效仿沈墨之前那样去找冯天宝阁得麻烦,恐怕冯天宝阁根本开不下去。   “谁让他们动不该动的人!”熊雷脸上带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不只是他生气,提起这件事情,一旁的古明安和贾老也都瞬间冷了脸。   甚至是戚家这一方所有的木匠,在听见这件事情之后,也都是怒不可遏。   沈墨之前和冯家比赛时赢了比赛,让他们没有掉入冯家的陷阱,这件事情本就让不少人都记住了沈墨也感激沈墨。   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传出冯家对沈墨动手的事情,这让众人怎么能不生气不愤怒?   冯家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都使得出来,那他们又何必顾忌?   “对了,京城那边情况如何?”熊雷兴奋地看向沈墨。   沈墨拿出的那黑塔备受当朝皇上喜欢,在朝堂之上备受夸奖,之后甚至被邀请与皇上同席共桌,甚至那之后还被叫进宫中数次。   这项事情早就已经不胫而走,如今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与皇上同席同桌,甚至是被多次叫进宫中,单独是这两点,就已经是普通人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是莫大的荣誉。   甚至就连当年的贾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迄今为止就没有任何人有过这待遇。   这些事情已经传开,他们这一方所有的木匠瞬间就疯了,与此同时,众人的腰板也直了起来。   听熊雷问起在宫中的事情,众人都朝着沈墨看了过来,颇为期待。   “进展的还算顺利。”沈墨想了想后说道。   众人本正期待无比,见沈墨就这样一句话带过,瞬间就闹了起来。   “具体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听说皇上还邀请你入宴了?”古明安忍不住问道。   “后面几天皇上叫你进宫是为何?还是为了那黑塔?”贾老也问道。   “好了,这些话先回去再说。”戚云舒笑着打断三人,道:“他才回来,路上也累了,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古明安三人闻言收敛了一些,但还是频频朝着沈墨这边张望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熊家宅院门前。   进门,熊雷立刻让人去安排了宴席,准备晚上替沈墨接风。   熊家做的是吃食生意,熊雷府上的厨子那更是厨艺顶顶好的,熊家的饭菜自然是极为丰盛的,这让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冯家嘴巴都被养的叼了的沈墨,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回到熊家,沈墨稍作休息了片刻,又喝了些茶水,正准备开口,一旁三人便立刻就冲了过来,开始询问起京城中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细节。   沈墨被三人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旁的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放下了茶杯,笑着开了口。   “这一次他可是好生威风,在殿上的时候甚至还被叫到龙椅旁边去演示了。”戚云舒笑着说道。   “龙椅旁边!”古明安平素性格倒也沉稳,可此刻他整个人却兴奋得满脸通红。   谁都知道皇上身边的位置不是谁都能站过去的,他们只听说沈墨在殿上备受夸奖,却未曾听说他甚至站到了皇上身旁。   沈墨想了想,张嘴正准备说并没有众人想的那么夸张,他也只不过是上去介绍了一下黑塔。   一旁的戚云舒,便对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继续往滚烫的油锅里倒水。   “之后几天时间里,皇上甚至亲自带他去先皇用过的作坊里面看过,也还看过先皇的收藏。”戚云舒这话一出口,本就已经兴奋得不行的熊雷三人顿时就炸了锅。   沈墨几次开口想要打断众人,让他们不要太激动,却都被打断。   见三人已经兴奋的根本听不见话,沈墨只好哭笑不得地看向戚云舒,后者回了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三人一直闹腾,直闹腾到说得口干舌燥,才总算安静下来。   见几人都不在说话,沈墨这才抢在已经又准备往油锅里倒水的戚云舒之前,道:“我也与皇上说了你们的事情,皇上也夸了你们。”   三人闻言一愣,纷纷看向沈墨。   三人想说点什么,但一时之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来,只是惊讶地看着沈墨。   那黑塔是沈墨的设计,沈墨也一直担任着制作的主力,因为整个结构他最清楚他最熟悉,甚至绝大部分工序都是由沈墨自己完成。   他们三人虽说也在旁帮忙,但更多时候却是做一些简单的辅助作业。   木匠这行业带徒弟不算少见,一般情况来说,徒弟给师傅帮忙打下手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沈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他们,让众人心中都是一热。   三人沉默不语,只拿了一旁的茶喝了起来,介意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   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戚云舒却是看向沈墨,眼中尽是温柔之色。   与沈墨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便发现沈墨越多的优点,这让他越发无法自拔。   沈墨并未想那么多,见众人沉默,他也沉默。   这一行,沈墨收获很大,但对沈墨来说,他最大的收获并不是站到了皇帝的面前,也不是被皇帝邀请入宴,更加不是被谁夸了几句,又或者名气大增。   对于沈墨来说,这一行最大的收获,便是榫卯这两个字如今已是大江南北无人不知!   所有人都知道那黑塔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那黑塔的巧夺天工,更是所有人都知道那黑塔所采用的结构叫做榫卯!   戚家这一方的人,不少人都已经听说过沈墨的事情,榫卯的事传开之后,被外人问起,一个个的那都是挺直了腰板说话。   至于其它三方的人,他们很多人之前都未曾听说过这东西,但此刻也无疑都非常感兴趣。   榫卯的名字,还有沈墨的事情传开之后,甚至有不少人都特意找了沈墨之前曾经出手过的东西去研究。   只可惜沈墨之前出手的东西并不算多,瞎掰凳、将军案这些不提,最让人哭笑不得的大概就是熊家那食盒的事情了。   因为众人找不到沈墨出手的东西,所以不少人都把主意打到了沈墨接过的单子上,熊家的食盒是沈墨最先接手的单子。   所以不少人都特意去找熊家,也不点餐吃饭,就专问卖不卖食盒。   熊家做的是吃食生意,客人却只想买食盒,因为这件事情,还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甚至就算是外行的人,也都已经知道有沈墨这么个人,有榫卯这么个东西!   思及至此,沈墨忍不住心情大好。   虽说离他想要的能被传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一步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古明安一直注意着沈墨,见沈墨脸上的表情淡然,似乎心情不错。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旁边的茶杯,然后站了起来站到了沈墨面前。   “怎么?”沈墨看向古明安。   沈墨话音才落,面前的古明安已经撩起衣摆,对着他跪了下去。   古明安早就已经有了想要拜沈墨为师的想法,他上一次也已经找过沈墨,只是那时候沈墨并未收他。   这件事情古明安一直记在心里,后来那一段时间,在沈墨的指点之下他和熊雷等人开始在附近收旧货时,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帮着沈墨制作黑塔的那段时间,古明安和熊雷三人一直都惊叹于沈墨制作的黑塔,也惊讶于那黑塔本身的奇特之处,越是深入了解,古明安拜师的心便越发坚定。   他原本就已经决定等沈墨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就一定要再提这件事情,一定要拜师。   他本来也没准备这个时候站出来,他本来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再和沈墨说。   可是听了沈墨刚刚那话,古明安哪里还坐得住?   古明安撩起衣摆直接便跪了下去,沈墨吓了一跳后,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次沈墨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急着去把古明安拉起来,在起初的惊讶之后,沈墨也放下了茶杯,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古明安。   “还请您收我为徒。”古明安神色无比认真。   跟在沈墨身边的这段时间,他受益匪浅。   沈墨从来不藏着掖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找上去询问问题,沈墨都会知无不答。   生长环境、气候、地质、水质对树木的影响,木料处理方式,榫卯的结构,雕刻的手法力道,甚至还有许多以前古明安想都未曾想过的知识。   沈墨就像是一个无穷的宝库,总能让他惊喜让他意外,也让他佩服至极。   这一点不只是他,甚至就连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阅历最广的贾老,都不得不感慨佩服。   甚至就连贾老都曾经真的想过要拜沈墨为师,他之所以还并未提过,也是因为他着实年纪已经大了。   他已经不像古明安和熊雷他们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不只是在这一行,甚至是生命旅途,他都已经是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他倒是能拉的下脸面,反正他这人从来就不怎么在意外人的看法,但就算他拜沈墨为师,沈墨也愿意收他,他恐怕也根本没有办法像古明安他们那班去学。   他的体力早已经不如古明安他们,甚至就连眼睛都已经不如之前。   贾老虽然从来未曾在他们面前说过,但古明安却知道贾老一直在遗憾,深深的遗憾。   古明安不想像贾老那样到头来遗憾不已,所以他这一跪,跪得十分坚决。   “你当真已经想好了?”沈墨直视古明安的双眸,他在古明安的眸中看到了坚持。   古明安可是他们这一方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名气虽然还不如贾老这些老一辈,但他们这一方年轻人里面,说起他的名字也是无人不知。   古明安都已经走到这种程度,在这时候却拜他为师,入他名下,那几乎就等于舍去了他原本的骄傲,重头来过。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想得非常清楚。”古明安十分笃定。   古明安到还没有走到熊雷之前那种已经无法进步的程度,但是他却也明白,沈墨身上还有着多少值得他去学习的东西。   沈墨吐出一口气,他没有说拒绝的话。   一旁的熊雷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新的茶,递给了跪在地上的古明安,他未来的师弟。   后者见状连忙接过,然后跪着前行两步,端着茶到了沈墨的面前。   “师傅。”   熊雷极其喜欢古明安,忙不迭的在旁边帮着说好话,“之前您和我说的那些事情,我也已经跟他说过了。您就放心吧,他的脾气您也了解,不会辱没了师门的。”   沈墨看了一眼熊雷,又看了看递到面前的茶杯,他没接,只是看着面前的古明安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古明安急了,难道沈墨还是不想收他?   “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若是有,您尽管说,我一定会改。”古明安面色焦急地问道。   古明安越说越激动,明明一个性格沉稳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变得极为激动。   眼见着古明安都要发誓了,沈墨连忙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古明安不解。   沈墨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人,在屋里的此刻就只有他们自己几个,没有外人。   “你要拜师,这杯拜师茶我喝了。不过按照顺位,你已经排第三。”   古明安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熊雷又看了看沈墨,眼中有些疑惑,“您还有其他徒弟?”   虽说之前去外面收旧货的时候,他和贾老以及熊雷三人笑称是三师兄弟,但就他所知,真正递了拜师茶的似乎只有熊雷一个。   熊雷也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因为他也以为他是沈墨唯一的徒弟。   沈墨闻言,脸色顿时越发奇怪起来。   见沈墨不说话,熊雷和古明安两人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这一趟俩人一直在一起,戚云舒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戚云舒却是摇了摇头,也惊讶地看向了沈墨,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整个京城一行,沈墨除了进宫的那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收徒弟,他也从未听他说收过。   正疑惑的戚云舒动作突然顿了顿,他猛然抬头看向沈墨,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难道……   沈墨与戚云舒对视一眼,见戚云舒如此,沈墨神色更加怪异。   “总之你现在排第三。”沈墨神色越发的怪异。   古明安闻言,连忙把手中的茶递了上去,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无论如何沈墨喝了他这杯茶,他就算是沈墨的徒弟了。   至于排第几,对于古明安来说倒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沈墨拿了茶杯,他轻抿了一口,然后站起身,去把古明安扶了起来。   之后,沈墨又说了一些之前熊雷拜师时说过的话,这些事情熊雷之前就已经跟古明安说过,古明安早已经牢记于心。   礼成,几人重新落坐。   黑塔的事情之后,几人又说了一些京城的见闻。   沈墨之前在殿上的时候求了一套工具,先皇让人打造一套最好的给他,甚至赐字‘鬼斧神工’,这件事情也早已经传开。   木匠行业里,被皇上亲自赐字的,沈墨还是第一个,如今倒也传得热闹。   说起这件事情,熊雷三人又期待地看向沈墨,想要见一见沈墨那一套工具。   皇上亲自让人去打造的工具,必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这一点就连贾老也十分好奇。   “那工具现在还未做完。”沈墨道,“稍晚些时候完工,王爷会一并带回来。”   三人闻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新兴奋起来,纷纷围绕着那工具讨论起来。   木匠的工具种类繁多,大小型号也多有不同,也不知道皇上赐的会是一套怎样的。   工具也分材质好坏,皇上赐的那必然是材质最佳的,这里头可就有好多东西了。   稀有些的材料,甚至是比沉香木这种东西都更为少见。若能得此材料制作的一套工具,那对沈墨来说必然是如虎添翼。   众人一番猜测,本是缓解好奇之意,可一番猜测下来,众人却是越发抓耳挠腮的好奇。   眼见着天色在几人的聊天之中逐渐暗了下来,熊家管家那边已经在安排宴席,下人却来报,说是有人来这边找沈墨。   “是什么人?”熊雷问道。   自从之前冯家的事情之后,熊雷对来找沈墨的人都很谨慎,每一个人都问的很清楚。   “小人问了,对方给了我这个。”前来报信的那下人,掏出一块像是腰牌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熊雷伸手接过,拿在面前一看,顿时脸上便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了?”古明安上前去把东西拿过来一看,然后也立刻惊讶地看向了沈墨。   东西传到沈墨手里,沈墨看了看那东西只觉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一旁的戚云舒见状凑过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道:“这是周家的家辉。”   “周家?”被这么一提醒,沈墨也想了起来,但周家找他干嘛?   “去请进来。”熊雷看向下人。   周家是什么存在熊雷几人再清楚不过,他们知道沈墨之前曾去周家过,但却未曾想到他们已经这么熟悉。   那下人离去片刻之后,他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你。”   那人沈墨和戚云舒认识,几乎是一见面立刻就认出对方,来找他们的是周易。   周易对着沈墨抱了抱拳,“沈师傅。”   “你找我有事?”沈墨略有些惊讶。   他和周家算起来无甚交情,甚至连接触都只一次。   “当家的听说了之前贺礼的事情,所以特意让我来这边道贺一声。”周易解释。   说话间,周易已拿了身旁带来的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这是师傅让我带过来交给沈师傅你的贺礼,也算是周家的一份心意。”周易道。   “多谢。”沈墨接过道谢。   东西一到手,沈墨立刻就察觉出来那是一块料子,具体是什么料子还不知道,但应该是快极好的料子。   道贺完,周易又扯了两句其它,然后这才有些窘迫地看着沈墨,支支吾吾。   “有事但说无妨。”沈墨对周家的印象还算不错。   周易闻言,一脸窘迫的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样东西,那是沈墨之前去周家的时候留下的鲁班锁。   鲁班锁还是之前沈墨留下时候的模样,全是零散的零件,看样子周家这一个月来都没能拼上。   东西拿出来,周易有些尴尬地看着沈墨,“还劳烦沈师傅你给组装一次。”   沈墨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周易有什么大事。   周易也有些尴尬,他放低了声音道:“是我师傅他让我来的。”   周当家之前曾经为难过沈墨,说要是沈墨做出的东西是普通的东西,他就不会给沈墨沈墨想要的料子。   结果一个月过去,如今他却又带着东西来找沈墨,让沈墨组装。   沈墨并未说什么,拿了东西过后便在一旁组装起来,他动作很快,不过片刻时间,那鲁班锁便已经成型。   东西组装好,周易小心翼翼的又收了起来。   做完正事,周易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他也留下了周当家让他代为传达的话,周当家的说是希望能见识一下沈墨微雕的技术。   沈墨之前拿出的那黑塔,被传得神乎其技的不止是榫卯的结构,还有其微雕的部分。   沈墨把黑塔当中的家具做到指甲盖大小,本就已经极其不易,上面甚至还有着米粒大小的雕花,这就更让人惊叹了。   周家是以雕刻为主,对这些自然好奇无比。   听着周易的话,本就有些惊讶的熊雷几人越发掩藏不住眼中的惊讶。   周当家想要见识沈墨的微雕技术?   沈墨技术了得几人早就知道,但周家都如此,顿时便让几人看向沈墨的视线越发惊叹。   周易离开,熊雷那边也已经安排好晚宴,立刻便吆喝着让众人落座。   几人向着客厅走去,路上,熊雷和戚云舒两人走在最后。   熊家与戚家不同,戚家到处都摆放着一些木匠饰品,熊家虽然也有不少,但是走廊上院子当中更多的却是普通的假山假水。   迎着傍晚的余晖,走在走廊倒也惬意。   沈墨看着四周的风景心情正好,便察觉到移到视线,他回头看去,只见戚云舒正望着他。   “怎么?”   戚云舒收回视线,他摇了摇头。   “有事。”沈墨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没能见到那黑塔有些遗憾罢了。”那黑塔戚云舒至今都还未得以一见。   这事情要说起来,戚云舒那也是当真遗憾。   外人把那黑塔传得神乎其技,朝堂上众人的反应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但到头来反倒是他从未见过。   戚云舒这么一说,沈墨倒也反应过来。   之前他为了保密,并没有让戚云舒提前见过,那时候他也并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他到皇上跟前演示的情况。   “要不我再做一个?”沈墨想了想后回头问道。   戚云舒停下脚步,他嘴唇微张,面上皆是惊讶之色。   之前晋王爷也曾和沈墨要过,可是沈墨那时候却拒绝了,说是若再做一个就不稀奇了。   如今沈墨却说,可以为他再做一个。   戚云舒有些狼狈地侧开头不再与沈墨对视,那一瞬之间,他心开始砰砰直跳起来,一句好只差一点便脱口而出。   沈墨见戚云舒不答,他向前走去跟在熊雷的身后,进了客厅。   进了门,菜香便迎面飘来,沈墨不禁大口呼吸两口。   沈墨以往对这些倒也不怎么挑剔,可是在熊家住了这些日子后,胃口都已经被熊雷养叼。   “快坐。”熊雷招呼着让众人坐下。   熊雷让人准备的菜色极其丰富,光是看着便叫人胃口大开。   几人坐下,没多久注意力就全被那些菜色吸引。   特别是沈墨,他动作看似不紧不慢,但坐在他身旁的戚云舒却察觉到沈墨筷的速度快了不少。   眼见着沈墨把自己喂的饱饱的,末了还偷偷摸了摸吃的圆圆的肚子,戚云舒自觉有些好笑。   同时戚云舒也忍不住琢磨起来,是不是戚家之前的伙食太差,才让沈墨如此。   一番琢磨,戚云舒暗自多了个心眼,决定接下去要改一改大作坊那边的食谱,免得把沈墨饿着。   “你看着我做什么?”吃的正欢的沈墨停下筷子,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戚云舒。   因为戚云舒一直盯着他,让他吃的都不畅快。   “无事。”戚云舒笑了笑,末了,动手把面前盘子中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夹走,看得一旁的沈墨都不精瞪圆了眼睛。   排骨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戚云舒舒服地眯上了眼,自从他怀孕之后,他的口味就越来越嗜酸。   “好吃吗?”沈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最后一块排骨被戚云舒吃掉。   戚云舒闻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回味悠长的表情,赞道:“好吃,特别好吃。”   沈墨两只眼睛瞪圆,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也应该多尝尝。”戚云舒故意道。   沈墨扁了扁嘴,有些怨念。   这边俩人说话间,那边熊雷和古明安他们也在商量着事情,三人商量着是不是要去附近的其它冯天宝阁里面找麻烦。   今天熊雷那一场胜仗让几人都觉得十分的解气,这也让他们有些上了瘾。   他们拿冯家没有办法,没办法直接去抄家,但不代表他们就会忍气吞声。   再加上之前的旧仇,这主意一经提出,三人立刻便附和起来。   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了,特别是关于沈墨的那帐,他们要让冯家的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欺负的,沈墨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到兴起,贾老和古明安两人还琢磨着是不是要去联系其他木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兴趣,到时候约了一道去。   冯家那么大,冯天宝阁那么大,若就只他们三个人去找茬根本不痒不同,但人多了,他们就不信冯家能受得了。   一顿饭吃完,几人甚至连具体的计划都已经规划好。   “不要闹得太过火。”沈墨见三人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忍不住出声提醒。   “您放心,我们不会输的。”三人很是有信心,若是以前他们还有些没把握,但现在,至少赌眼他们赢的把握已经非常的大。   沈墨本想解释自己不是这意思,可见三人都兴奋得不行,想了想,他没去扫兴,由着几人去闹。   吃完饭,几人起身,古明安几人在一旁琢磨着他们的计划,沈墨则是琢磨着要回去休息。   回来这一路上,马车一直颠簸,颠得他浑身骨头都快散架。   沈墨正欲走,动作间就瞥见一旁的戚云舒扶着桌子低着头,一动不动。   沈墨一开始并未注意,直到戚云舒向前踉跄一步,差一点跌倒。   “怎么了?”就坐在他身旁的沈墨伸手扶住了他。   靠得近了,沈墨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楚戚云舒那张脸,他一张脸早已经脸色惨白,额头更是满是汗意。   戚云舒被沈墨扶着,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没事,只是起得有些急。”   说话间,戚云舒便准备往旁边走去,动作间他整个人却越发有些站不稳。   沈墨在一旁注意看着,见戚云舒微微弯着身体一副站不直的模样,他很快便想到了戚云舒的肚子,他低头朝着的戚云舒的肚子看去。   “是肚子不舒服?”沈墨沉声问。   戚云舒脸色越发白了几分,他摇头,正准备再说不是,整个人就向着一旁倒去。   沈墨早有防备,连忙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扶到一旁凳子前坐下。   一旁讨论着冯家的事情的古明安三人此刻也发现不对,连忙凑了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   “他有些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休息。”沈墨说着就要去搀扶戚云舒。   “要不我去叫个大夫?”熊雷说着就要叫人。   “不用了。”戚云舒连忙出口制止他,“都已经是老毛病了,我休息一下便好。”   戚云舒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脸色也很差,这件事情几人都知道,听他这么说几人未怀疑。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捂着肚子撑着凳子站了起来。   沈墨在在一旁扶着他,正准备扶他往门外走,戚云舒却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墨眉头皱起,戚云舒的状况显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几乎已经痛到都无法站直,脸上和手上也都是青筋。   “我送你回去。”沈墨不容拒绝。   戚云舒闻言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是一开口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痛的几乎跌倒在沈墨怀中。   熊雷见状,立刻准备出门去叫大夫,沈墨便叫住了他,让他去安排马车,他要把戚云舒送回戚家。   戚云舒怀孕这件事情现在还是秘密,如果熊雷叫来其他大夫,一把脉必然暴露。   熊雷不疑,立刻跑出去叫人准备马车,戚云舒则是咬着牙跟着沈墨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上了马车,戚云舒整个人都倒在车里,他捂着嘴,整个人都痛得抽搐起来。   那种疼痛就仿佛是要在他身上挖一块肉下来,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同一个地方,痛得他都忍不住呻-吟出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墨想要上前帮忙,但这种事情他显然帮不上忙。   “……吃完饭。”戚云舒说话,用以转移注意力。   他感觉很不好,他有些慌了神,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肚子痛的地方并不是其它地方,而正是那孩子。   那感觉难以说清楚,但他就是知道,是孩子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成就达成√   最近真的被晋江气得脑仁儿疼。   以及双更妹子们不要跳评论啊,昨天5更中间的章节都没有评论,有一章节下午才破0,哭唧唧T^T 第49章 孩子是我的   “吃完饭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吗?”沈墨有些惊讶, 吃饭之前戚云舒的状况一直很好, 跟着他们有说有笑,一点也没见不舒服。   如果当真是吃完饭之后才开始, 那很有可能便是因为那一顿饭,所以戚云舒才变成如今这样。   可如果是因为那一顿饭,沈墨记得戚云舒也并没有吃什么不能吃的东西,还是说……   沈墨眉头皱起,一旁的戚云舒却是整个人都蜷曲起了身体,他已经痛得整个人都有些抽搐,“唔……”   戚云舒牢牢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他不想让自己叫出声来, 可是那些疼痛的呻_吟却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   沈墨见状顾不得其它,连忙掀开车帘冲着外面的马夫吼道:“再快些。”   低吼完,沈墨又回了车内。   他坐到了戚云舒的身旁,伸手把戚云舒抱了起来,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   马车因为沈墨那一声吼, 飞快的在街道当中飞驰, 马蹄声和马啸声不断传来,一同传来的也还有不少街道上行人咒骂的声音。   沈墨此刻却根本顾不上那些, 他牢牢地抱住怀中一直挣扎着的戚云舒,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的怀中,借以缓解马车颠簸的力道。   马车的速度很快,车轮几乎要飞起来,车子一下下颠簸在地上, 撞得沈墨都不由皱起眉头。   但这样的做法也是十分有效的,马车飞驰过街道后,没多久便停在了戚家大宅院门前。   马车才停下,沈墨都没下车便撩开窗帘冲着门口守门的下人大吼道:“一个去把管家叫来,就说戚云舒肚子痛,另一个人立刻去请大夫!”   那两个下人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后,一个连忙进门去找管家,另外一个则跑去找了大夫。   待到马车停稳,沈墨抱着戚云舒的手上用力,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戚云舒此刻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整个人痛得都已经嘴唇青紫,只能由着沈墨抱着他。   沈墨下马车时,管家已经听到消息,正急冲冲的朝着这边跑来。   一出门,见戚云舒如此模样他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出什么事情了?”   “他肚子痛。”沈墨抱着戚云舒进了门,向着他的房间快步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疼痛,戚云舒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挣扎,此刻的他像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软软地瘫在沈墨的怀中。   管家知道戚云舒怀孕的事情,听说他肚子痛,倒吸一口冷气,也连忙跟着往房间跑。   他一边跑还一边叫身旁的下人,让他去催促那大夫。   戚云舒的房间沈墨已经来过,十分熟悉,他快步到门前后一脚踹开房门,抱着戚云舒便把他放在床上。   管家跟着进门来,他把下人都留在了外面,见沈墨把人放下后,管家连忙上前拉了被子,替戚云舒盖上。   戚云舒此刻整个人十分的狼狈,他额上满是冷汗,脸色也惨白,身上的衣服更是因为刚刚不停挣扎的动作,以及疼痛的原因而变得凌乱。   戚云舒被放在床上之后,意识都有些模糊,只是一直不安地捂着肚子。   管家不得不拿被子把他盖起来,因为他如此动作之后,微凸的肚子就更加明显了。   沈墨注意到管家的动作,他没有理会,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沈墨在一旁床边坐下,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戚云舒的脸颊,唤醒他。   戚云舒整个人都已经痛得意识模糊,沈墨叫了几声后他才总算睁开了眼。   “别睡。”沈墨低声道,“大夫马上就要来了。”   戚云舒张了张嘴,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根本没有力气说出口。   戚云舒迷迷糊糊,他看着沈墨许久才反应过来,又看向一旁的管家,知道自己已经回家。   两人动作间,门口已经传来下人的喊叫声,“大夫来了。”   管家连忙跑到门口去开门,他只让那大夫一人进门来,下人都不让。   大夫明显是被两个下人给紧拖着拽过来的,跑的有些气喘。   他进门之后,管家连忙把他带到床前,沈墨也从床边让开让出位置来。   大夫深吸两口气,他在床边坐下之后拉了戚云舒的手,开始替他把脉。   管家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墨,在想找什么借口让沈墨先离开。   戚云舒怀孕的事情沈墨还并不知道,如今这样的状况,沈墨显然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里。   “沈师傅,这里交给我就好,不如你到前厅去休息片刻?”管家想了想之后提议道。   正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大夫的沈墨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也并未离开。   那大夫替戚云舒把脉之后眉头很快便皱起,他掀开戚云舒的眼帘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肚子。   见那大夫眉头越皱越深,似乎心中已经有数,沈墨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戚云舒与他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从京城回到这边。   路上的时候他状况一直还不错,回来之后也与他们有说有笑。所以沈墨觉得戚云舒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路途颠簸的原因可能性很小。   “你是说他吃了东西之后才这样?”大夫又替戚云舒把脉。   “他刚刚也说是吃完东西之后才开始肚子痛。”沈墨顿了顿又道:“但刚刚我们是几个人一起吃饭,吃的东西也都一样,到现在为止,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只是吃坏了肚子,显然不可能会痛成戚云舒这样。   但如果是中毒,不可能只有戚云舒一个人中毒,而他们其他人却无事。   大夫看了看戚云舒,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再回头看向管家时嘴巴张了张,却顾及到沈墨的存在,没能说出话来。   顿了顿,大夫起身对管家说道:“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里说。”沈墨眼神强势,不容拒绝。   已经准备往旁边走去的大夫和管家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为难。   那管家见大夫如此,显然也猜到是孩子出了事情,焦急间,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劝沈墨先去大厅那边等,就听沈墨开了口。   沈墨直直地看向那大夫,道:“是孩子出事了吗?”   这话从沈墨口中一经吐出,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两人眼神一阵慌乱。   “沈公子,你这话从何谈起?我们当家他……”管家欲要解释,可是他与沈墨对视片刻之后,到了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沈墨那双黑眸此刻正直直地盯着他,他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早就已经看透他的谎言。   在那种透彻的视线之下,管家脸上努力堆起的笑容都逐渐散去,他再也笑不出来。   一旁的大夫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沈墨,正准备也说点什么,就听一旁的戚云舒传来一声呻_吟。   戚云舒意识越来越模糊,本来就已经是处于半昏迷中的他,本能地抓住了一旁的被子。   他用的力气很大,手背都已经青筋暴起。   似乎是痛得狠了,戚云舒咬着自己的下唇,没片刻时间便咬出一抹猩红。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管家立刻红了眼,他也顾不上其它,连忙上前去拿了一旁的毛巾想要塞进戚云舒嘴巴里。   若是不管,戚云舒痛得很了,能把嘴唇上的肉都咬下来一块!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墨冷了面容,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两人还想骗他是戚云舒吃坏了肚子?   见戚云舒痛得狠了,大夫也顾不上其它,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连忙道:“看他的反应,该是吃到打胎药。”   “什么?”沈墨和那管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戚云舒之前就想过要打胎的事情,管家是知道的,他甚至还曾经帮忙亲自熬药,但是戚云舒后面却已经放弃这个想法。   那之后戚云舒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身体,无论是吃时用住都是如此,他是真心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直跟在身边的管家十分肯定这一点,所以他知道戚云舒断然不可能自己再去吃打胎药。   “那现在怎么办?”管家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沈墨在起初的惊讶之后,又看了一眼床上一直捂着肚子的戚云舒,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打胎药?   戚云舒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因为如今已经藏不住?   还是因为他?   不,不可能,不说戚云舒到底想不想要这孩子,就算他当真想要把这孩子打掉,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去吃打胎药。   就算他真的想要打胎,也绝对会找一个无人的安全的地方去打,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沈墨深吸一口气,他冷静下来回头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应该要把药催吐出来吗?”   大夫显然也还在慌乱中,听沈墨这么一说他眼睛立刻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   “那药他喝进去已经有段时间,就算现在催吐出来也未必有用……”   大夫话还没说完,沈墨已经回身在床边坐下,他搂住戚云舒直接把他扶到了床边,让他脑袋对着床沿下。   一旁的管家见状,连忙去旁边拿了洗脸的盆子过来接着。   沈墨搂住戚云舒,他试图把戚云舒叫醒,但戚云舒却一直没有动静。   见戚云舒不动,沈墨直接掰开了他的嘴,然后把手指伸进了他的口中,要强行催吐。   沈墨的手指进入戚云舒口中,那种感觉不太舒服,本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戚云舒顿时便挣扎起来。   “不要动!必须把药吐出来,不然孩子会保不住。”沈墨低喝一声。   戚云舒挣扎得厉害,牙齿都咬在了沈墨的手指上。   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戚云舒似乎听出了沈墨的声音,他挣扎的动作停顿下来。   沈墨借着这会儿功夫连忙催吐,不多时,戚云舒便呕吐起来。   他才吃完东西,肚子里是饱的,这一吐,吐得变有些厉害。   大概是太过难受,戚云舒又挣扎着醒了过来。   因为不停呕吐,眼中都有泪水浮现的戚云舒看了一眼沈墨,又看了看旁边的大夫,一个激灵彻底的清醒过来。   “少爷喝些水,漱漱口。”管家连忙从旁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吐完,戚云舒漱口完,他虚弱无力的被沈墨扶着靠在了床头柜上。   “感觉怎么样?”大夫连忙到一旁替戚云舒重新把脉。   “好多了。”戚云舒声音都有些沙哑。   沈墨不理会戚云舒到此刻还强装无事的做法,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吃到了打胎药。”   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戚云舒身体一顿,猛地抬头看向沈墨,他眼中都是慌乱之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戚云舒强装镇定,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别开玩笑……”   闻言一旁的管家嘴唇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沈墨再次无视戚云舒的掩饰,直接说道:“你仔细想一下,我们一起吃饭之前你还吃过些什么东西?”   那打胎药如果不是戚云舒自己想要吃下去的,那就必定是从其它地方吃到的。   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一起,回来之后也一直未曾分开,所以两人吃的东西一直都是一样,甚至连喝的茶都是同一个茶壶里面倒出来的,且这一切几乎都是在熊家发生。   熊雷的为人沈墨信得过,他不会做这种事情,况且熊雷也并不知道戚云舒是双儿,沈墨想熊雷应该也没有把打胎要混在饭里面吃的习惯。   所以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是有人故意让戚云舒吃到打胎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截然不同。   沈墨脑子转得飞快,眼中有戾气浮现。   他和戚云舒到了熊家之后,只聊天的时候喝了茶和后面吃了饭。喝的茶他们几个人都是喝的同一壶,吃饭的时候更是吃的同样的东西……   “我……”戚云舒本就已经惨白的脸色瞬间越发没了血色。   腹部正不断传来一阵阵抽痛的戚云舒紧张地看着沈墨,试图从沈墨脸上读懂些什么,但沈墨却一直眉头紧皱,似乎非常的生气。   见着沈墨那少有的一脸怒气的模样,戚云舒本就担忧不安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随着那份不安而来的,还有一阵阵不输给腹部的抽痛,沈墨知道了?   终于还是被沈墨知道了吗?   窒息的疼痛之中戚云舒苦笑,眼眸中还氤氲着几分因为痛苦而起的水汽的他,一时之间只觉得眼睛喉咙鼻子都一阵胀痛。   他只觉身上的温暖一点点褪去,冰冷逐渐蔓延开来。   戚云舒之前也不是未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他总是不愿意去想。   因为他知道如果沈墨当真发现他怀了他的孩子,他可能等来的会是什么。   沈墨与他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沈墨恨他,这一点戚云舒更是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戚云舒咬着下唇,刚刚才被他咬伤的嘴唇不断传来疼痛以及腥甜的味道,但只有这样,戚云舒才能让自己维持镇定的模样。   戚云舒微垂眸,他紧拽着盖在身上的棉被,半晌之后,他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件事情我还希望你不要外传。”   沈墨沉默不语。   戚云舒抬起头来,他冲着沈墨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你先回去吧,这次谢谢你,若是孩子的父亲知道他一定会感谢……”   “你现在还这样隐瞒有意思吗?”沈墨不等戚云舒说完便开口打断他的话。   沈墨冷了脸,出口的话语也带着几分冰冷。   戚云舒闻言,只觉得有一把冰剑插进自己心中,让他整颗心脏都变得冰冷疼痛。   戚云舒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他只是低着头咬着下唇。   他不敢抬头去看沈墨此刻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知道沈墨脸上必然全是愤怒,就仿佛恨不得生撕了他一般,那种表情让戚云舒害怕。   戚云舒低着头,他努力地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甚至去感受腹部不断传来的疼痛,但就算如此,也无法让他逐渐轻颤起来的身体停下。   因为被沈墨充满愤怒的视线注视,戚云舒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沈墨见戚云舒这副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墨回头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药只吐出来就行了?”   那大夫原本并不知道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见到此刻这一慕,他已经明白过来,眼中也充满了惊讶。   沈家和戚家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秘密,那大夫一直为戚云舒诊脉,自然也听过不少关于沈墨的事情。   此刻知道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就是沈墨的,那大夫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直到他看见沈墨那双充满戾气的眼,他才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去开一副缓解的药方。”   说话间那大夫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沈墨,沈墨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气息,让他都不由得有些害怕。   “怎么?”沈墨问道。   “但是药效已经被他吸收,就算我开了药也未必还能保得住孩子,再加上之前又那样折腾,这孩子恐怕……”大夫头皮发麻,因为沈墨看着他的视线越发冰冷与愤怒。   沈墨那温润的黑瞳早已经变得森冷而愤怒,只与他对视,一股寒意便直冲脑门。   “你先把药开出来。”沈墨冷冷道。   那大夫闻言,仿佛被赦免了似的,连忙向着门外小跑而去。   管家红着眼睛看着沈墨,他往旁边站了站,站到了戚云舒的面前,想要挡住沈墨,因为生起气来的沈墨实在太过可怕,就像一头无法抑制的暴怒中的野兽。   察觉到管家的动作与保护,沈墨看向那管家,他眉头紧皱。   被沈墨瞪着,管家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管家努力让自己不在沈墨面前露怯,可这样的做法显然徒劳无功,因为沈墨的视线让他根本无法不怕。   “你不去帮忙?”沈墨问道。   那管家是双儿,沈墨早已经明白,戚云舒怀孕之后应该就是他在照顾戚云舒。   沈墨也大概猜到,除了他之外,恐怕府上别人也并不知道戚云舒的真实情况。   管家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整个人都像是害怕极了似的轻颤着的戚云舒。   他心中也是一阵痛,他不想看到戚云舒如此,可是此刻却由不得他做选择,他道:“我去煎药。”   沈墨已经发现戚云舒的身份,也已经发现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无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事实。   管家犹豫的向着门口走去,一步三回头,直到出了门,他才深吸一口气狠心走开,去大夫那边拿药准备熬药。   管家走掉,屋里面瞬间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墨和戚云舒两人。   戚云舒低着头,他一动不动。   屋子当中沈墨向前走去,察觉到沈墨的动作,坐在床上的戚云舒整个人都颤抖得越发厉害,他不知道沈墨要干什么。   如果沈墨不想要这个孩子怎么办?   如果沈墨要让他把这孩子打掉怎么办?   戚云舒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抬头看向沈墨的视线中,都带着几分恐惧哀求。   沈墨冷着脸向着他走来,然后在他身旁坐下,视线也一直停留在他那微凸的肚子上。   “别这样……”戚云舒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镇定,整个人都轻颤着。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出口的话中都满是哀求与哭音。   他已经别无所求,他知道他和沈墨是不可能的,也知道沈墨恨他,更知道沈墨恐怕根本容不下他肚里的这孩子。   他别的也都已经不敢奢求,唯独这孩子,只这孩子,他不舍得,因为那是沈墨的孩子……   “别这样……”戚云舒蜷曲成一团,把自己的肚子护在怀中,几乎是哽咽着哀求道。   正向着床边走来的沈墨见着他这样,眉头是越皱越紧,眼中也有几分疑惑一闪而过。   沈墨在床边坐下,他伸手去扶戚云舒,试图让他在床上躺下。   戚云舒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如今还蜷曲成一团,肚子被压到整个人只会更加难受。   察觉到沈墨的动作,戚云舒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颤抖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沈墨,两只眼睛都已经猩红充满血丝的他,眼中都是惊恐。   “很不舒服?”沈墨声音有些僵硬地问道。   虽然沈墨早就已经猜到那天的人是戚云舒,也已经知道他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如今才刚刚说开,况且又是这样的情况,沈墨也不由得有些僵硬。   戚云舒咬着牙,他把肚子抱得更紧,不愿意让沈墨再靠近。   也不愿意让他碰自己的肚子,因为他真的很怕沈墨会把他仅剩下的那孩子也夺走。   “要不我去叫大夫来?”沈墨看着整个人都抖得厉害的戚云舒,只当他是痛得越加厉害,他起身就要准备出门。   “别!别这样,求你了……”戚云舒连忙抓住了沈墨的手。   叫大夫?   沈墨果然还是想要把这孩子打掉?   戚云舒张了张嘴,如同上岸的鱼,在垂死挣扎。   沈墨见他这副模样,又坐了下去。   戚云舒有些怪,沈墨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已经痛得迷糊。   沈墨原本是准备这一次贺礼的事情结束,两人回到青城这边后,他就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戚云舒挑开了说。   却没想到他们才回来这边,他还没找到机会开口,戚云舒却出了这样的事。   思及至此,看着戚云舒那张已经痛到惨白的脸,还有他不断轻轻颤抖着的身体,沈墨双手紧攥成拳,手指节都捏得咔嚓作响!   戚云舒和他两个人才从京城回来,路上是不可能出事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在熊家的时候。   熊雷他信得过,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熊雷,不是当时在场的贾老、古明安,沈墨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便是冯家!   冯家和戚家本来就不对付,后来经过比赛的事情以及冯天宝阁的事,还有京城贺礼的事情后,冯家应该是恨戚家恨到咬牙切齿!   两家对立的状态,再加上冯燕平那人无所不用的卑劣性格肮脏手段,这件事情最有可能就是冯家做的手脚。   想明白这一切,沈墨紧攥成拳的双手便捏得越发紧,眼神森冷得都快凝结成冰,冯燕平他最好别让他逮到!   沈墨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无论是在他以前的世界时,还是到了这边后,冯燕平都是第一个让他愤怒到如此程度的人。   沈墨眼中满是怒火,他虽然知道此刻重要的是戚云舒的情况,而不是立刻就冲出去找冯家的人发火,可他却还是忍不住的面露怒容!   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就应该察觉到才对,之前就有人曾经上门质问过戚云舒是否是双儿的身份,那时候的他说服了那些人,便没再多注意。   如今想一想,恐怕那时候的事情就是冯燕平设计试探的,那时候冯燕平就已经开始怀疑!   沈墨深吸一口气,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又回头去看戚云舒的状况。   他想让戚云舒在床上躺平,那样比较舒服,但他在回头看去时,戚云舒却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戚云舒定然是痛极了,就算昏迷了,整个人都依旧轻颤着,口中也不断吐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呻_吟。   沈墨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伸出手轻轻的替戚云舒把额头汗湿的碎发理到耳边。   自从上一次过后,戚云舒的身体逐渐好转,气色也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几分肉。   但此刻,那些却好像瞬间就消散无踪。   如今的他再一次恢复了之前那憔悴的模样,惨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以及被咬破的嘴唇,看得让人揪心。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那管家和那大夫两个人又端着药回来。   两人以前以后进门,立刻变向着这边走来,见戚云舒睡着两人都看向沈墨。   “晕了。”沈墨道。   如今这样的状况,沈墨都不知道戚云舒是清醒好还是昏迷好。   清醒他就必须要一直承受疼痛,昏迷过去至少不用那么难受。   管家闻言,他来到床边,他担忧地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戚云舒,一时之间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离开的时候戚云舒还好好的,此刻的戚云舒却整个人都蜷曲成一团,满头冷汗,身体更是一直在轻颤。   “药好了?”沈墨连忙帮着把戚云舒往身旁抱了些。   管家和大夫见状,也上前帮忙。   三人一起把戚云舒抱起了一些,让他靠在沈墨的胸口,然后管家拿了勺子,准备喂药。   那要他放在水里冰了片刻,虽然已经不再烫嘴,可是依旧很热,管家吹了又吹,这才万分心疼的喂到戚云舒嘴边。   但戚云舒已经昏迷,他根本没有意识,再加上他一直咬着牙,管家把勺子往他嘴里塞时,戚云舒立刻摇头避开。   管家措手不及,勺子里的药全部都洒在了戚云舒的胸口,衣服湿了一片。   “唉,少爷喝药,别动。”管家见着这一幕,越发心疼,他又舀了药递过去,但戚云舒却根本不合作。   戚云舒咬紧牙关,也不知道是太痛还是怎么着,就算管家放下药碗去掰他的嘴,他都依然不愿意松开。   眼见着管家第二勺药也几乎都倒在了戚云舒的身上,沈墨看不下去了,他直接把那勺子夺了过来。   “我来。”沈墨把戚云舒放在了床上,然后拿过药。   他看了看咬紧牙关的戚云舒,又看了看那一碗药,然后端起碗递到了戚云舒的嘴边。   “把嘴巴张开。”沈墨道。说话间他伸手去捏了戚云舒的嘴。   大概是因为还有一些意识,戚云舒倒是放开了牙关。   沈墨见状,连忙把自己手中的药往里面倒,但大概是药太烫,戚云舒立刻又挣扎起来。   见药都撒在床上,沈墨干脆直接把药灌进自己嘴里,再渡到了戚云舒嘴里,然后堵着他的嘴强行让他喝下。   这样的做法倒是挺有用,虽然也撒了一些,但戚云舒还是把那一碗药都喝掉了大半。   沈墨把药喂戚云舒喝完,他把碗递给一旁的管家,管家接过碗,然后不安地看着沈墨,想为戚云舒说些好话。   “沈公子,这……”   沈墨替戚云舒重新盖上被子,他回头看向管家,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听着那脚步声,屋里的三个人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前来这边的那人语气很是着急,他道:“当家的门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让您出去一趟……”   “当家的睡了,什么事?”管家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与往常无恙。   “这个……”门外的人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管家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后者连忙收拾了一下屋里的情况,放下了帘子遮住了躺在床上的戚云舒。   做完这些,管家向着门边走去,他打开半扇门看向门外的人,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下人大着胆子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没看到戚云舒他这才道:“门外来了好多人,非要说咱们当家的怀孕了,要让当家的出去给他们个说法。还硬要往里面闯,我们拦都拦不住。”   那人话说完,又朝着屋里望了一眼。   听完那人的话,屋里还清醒着的三个人脸色都是一白。   沈墨从床边站了起来,他来到门边,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认识沈墨,听沈墨这么问,他详细说道:“还是之前的那几个人,说想要见见当家的,非要说咱们当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不舒服,是因为他怀孕了。”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不只是他们这么认为,似乎好多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沈墨面上镇定,心中也越发确定这件事情肯定和冯家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门口那边吵闹的声音逐渐变大,沈墨想了想后问道:“去叫余岩了吗?”   “已经让人去叫了,不过……”那下人第三次朝着屋里看。   “不过如何?”沈墨冷了脸,他往旁边站了站挡住了那下人。   那下人也察觉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所以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好奇。   他认真地回答道:“余掌柜的根本他劝不住那些人。而且咱们当家的刚刚不是一直都在肚子痛吗?那些人非要说是当家的动了胎气,余掌柜一直解释,可那些人却根本不听。再说……”   那下人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沈墨却听了出来。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肚子逐渐大了起来,虽然还并不是非常明显,但熟悉他的人却都已经能慢慢看出变化来。   再加上前段时间他一直呕吐,这段时间胃口又大好,外人不说,这府里的下人被这样一说,必然有不少人都开始怀疑,因为情况实在太过相似。   正说话间,门口的吵闹声已经向着这边而来,不多时就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来的人很多,比上一次还要多得多,为首的还是之前的那三个人,不过这一次三人比之前更加愤怒多了。   一群人推开那些下人进了院子,见到站在门边的管家还有沈墨,一群人都停下了脚步。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管家开口。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那叫做老王的商人大手一挥,根本不想和身为双儿的管家说话。   似乎觉得,与双儿说话,对自己都说一种侮辱。   被人如此粗鲁无礼的对待,那管家脸色不太好,但这种事情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并未怎么在意。   他脸色不好,更多的还是因为如今这状况。   “戚云舒呢?”有人问道。   沈墨出门来,俩人把房门关上。   众人见状,立刻猜到戚云舒应该在房内,纷纷往这边挤来,“让他出来。”   “你们不要太过分,这里是戚家,不是你们可以随便闹的地方。”管家呵斥道。   “我们过分?”老王笑了起来,“到底是我们过分还是你们过分,今天我倒也想要个说法,你把戚云舒叫出来,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不男不女的货色!”   “你——”   “诸位,做事要留几分情面,你们未免太过分了。”余岩一直试图把这些人拦住,但这些人根本拦不住,此刻听他们口出狂言,余岩脸都青了。   “呵,我看你还是闭嘴少说话较好,你如今这么护着他,就没想过他要是真的就是个双儿,还是个早已经被别人尝了滋味肚子都被搞大了的放浪贱货,我看你脸往哪里搁。”   余岩闻言,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就这么片刻时间,院子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那些人之多,几乎把整个院子都挤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闻言,一个个的顿时就更加激动起来,直嚷嚷着要让戚云舒出来。   “你们一直不让他出来,我看那根本就是心虚。”人群中有一人道。   那人这话一出口,旁边立刻有一堆人应和,如果戚云舒出来证明,那这件事情早就已解释清楚。   可是戚云舒却一直不出来,这也让众人越发怀疑。   “还是说你们这么护着他,是因为你们几人都和他有一腿?”那老王起急,出口的话也变得极为难听。   听着那老王的话,院子中不少人都低声细语,似乎是已经当真。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沈墨突然开口。   沈墨众人还是认识的,特别是沈墨从京城回来之后,整个青城认识他的人都已经不在少数。   在这里的人又几乎都是和戚家有过生意上来往的人,都算是半个内行人,对沈墨那知道得就更加清楚了。   见沈墨开口,为首的那老王收敛的脸上的怒气。   他上前一步,对着沈墨双手抱拳报上了姓名,道:“我叫王书也。”   沈墨点了点头,他面上依旧是往日那一副淡然的做派,可眼底深处却毫无温度。   因为打胎药的事情沈墨心情正不好,王书也就撞上来了。   那王书也见沈墨如此模样,他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沈墨的声音传来。   沈墨道:“你说你怀疑戚云舒是个双儿?”   “没错,这件事情他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王书也万分激动,后面的人也一片附和。   “交代,交代什么?”沈墨微眯着眼。   “自然是他到底是双儿还是男人的事。”王书也大声道。   “是双儿又如何,是男人又如何?”沈墨依旧语调不改。   听沈墨这么一说,王书也也逐渐察觉到异常,沈墨似乎并不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对于这一点,王书也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看来,沈墨这样声名显赫大有作为的人,应该更为在乎和生气才是。   “你是戚家大师傅,难道你不觉得若是让一个双儿成了戚家当家,会招人耻笑会被人看不起吗?”王书也面露厌恶之色,骂道:“一个低贱的双儿,若让他成了戚家当家,那我们成什么了?”   王书也这话一出口,院子中那一群人立刻就迎合起来,纷纷展示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怒气。   说着说着说到激动之处,众人又吆喝起来,纷纷往前挤,试图把沈墨他们挤开好涌进屋里去找戚云舒。   见众人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沈墨忍不住自心底冷笑起来,他就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因为戚云舒是双儿的身子,所以他就不配成为戚家当家?   那难道这么多年下来,戚家不是戚云舒努力的成果,而是别人一手建成的?   混乱之中,王书也挤到门前,他伸手就要去推门,就在这时,沈墨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脸上尽是嘲讽之意的沈墨,上下打量了王书也一眼,直把他看得眉头都皱起之后,这才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反问。   “你那么生气,那么在意这种事情,到底是因为觉得戚云舒是双儿。”沈墨环视众人,笑道:“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连一个双儿都不如,伤害到了你那可悲的自尊心,所以火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最近要给我家小咕噜做绝育手术了,它马上就要变成小公公了。 第50章 戚云舒是双儿   “你说什么!”王书也闻言, 激动地跨前一步, 一张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王书也之后,一旁那些人也立刻就反应过来。   众人一个个的纷纷对沈墨怒目而视, 那双眼通红的模样,就好像是没想到沈墨会说出这样可笑无脑的话来。   “沈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沈师傅当真要站在戚云舒那边?”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他说话?”   众人吵吵嚷嚷,纷纷质问沈墨为何如此。   若不是因为沈墨如今的名声太大,又正在风头上,这些人恐怕早就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看着这一幕, 眼神冰冷的沈墨脸上的嘲讽却越发的明显起来   “怎么, 被戳到痛脚,所以怒不可遏?”沈墨一脸嘲讽地笑着说道。   “你,你别太过分——”王书也气得抬手指向沈墨,他的手都在抖。   见着王书也这副模样,沈墨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 他反问道:“难道不是?”   沈墨无视四周那些人的质问, 他抬头看向院中其他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人,他是真的觉得这些人可悲又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何必如此生气?就算戚云舒他当真是双儿,难道这戚家就不是靠他起来的?”沈墨质问。   话音落下,不等众人再开口,沈墨又道:“你们这群人里有多少人是靠着戚家发家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且不说戚云舒是不是双儿,就算他真的是双儿,怎么难道你们准备把你们靠着戚家赚的钱,全部都拿去扔掉吗?”   沈墨这带着嘲讽的话,显然是刺激到了众人,原本还不停的质问者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一群人气得脸色或黑或红,都不好看,但一时之间也没人再说得出话来。   来这里兴师问罪的,基本上都是和戚家有所关联的商铺老板,又或者戚家如今雇佣的长工短工。   这些人无一例外就如同沈墨说的,吃的是戚家的饭。   更甚至,有很多人都是靠着戚家发家。   如果真的如同沈墨所说的,要和戚家撇清关系,要把这些钱全部都扔掉,那他们所剩的就真的所剩无几了。   见一院子的人都沉默,沈墨冷冷看了一眼为首的王书也。   他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怎么,双儿不是低贱的存在吗?双儿的钱就不低贱了是吧?”   “你——”王书也额头青筋暴跳。   听着沈墨这话,院子中也有不少喘着粗气气得不行的人瞪了过来   沈墨的话无疑是字字珠心,都戳在了他们那可笑而可悲的自尊上。   跟着别人讨伐一个双儿倒是容易,只要动动嘴皮子喊两句就行,但真的要是影响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这些人立刻就把脑袋缩回了龟壳里。   无人说话,一时之间,院子里一片死寂。   见到这一幕,在一旁的余岩还有管家几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同时众人又有些担心地看着沈墨,沈墨这一下,怕是把这一院子的人都得罪光了。   虽说这院子里的人,都并不是什么大商贾之类的人物,但是人多势众,老鼠多了也能咬死人,更何况沈墨只不过是个大师傅是个木匠,归根到底,他无权无势。   “诸位,我看今天要不就先到这里吧?”余岩适时站了出来做和事佬,不想让事情再继续发酵下去。   听余岩准备赶人,人群中又骚动起来,但这一次明显底气不足的众人动静小了很多。   余岩见状,又道:“这次的事情我们必然会给大家一个解释,不过当家的现在确实不方便。”   “是不方便还是真的怀了身孕?”王书也冷哼一声。   余岩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大家都理智一点,留几分情面,这以后也好做事不是?”   余岩这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但在刚刚沈墨的话之后,此刻倒确实有几分震慑力。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靠着戚家在吃饭,要是当真戚云舒火起来断了他们的生意,那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我们知道了,但这件事情戚家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代。”人群中有人道。   那人一开口,旁边立刻就有不少已经有些怕了的人,开始跟着应和。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他们,此刻倒有了那么几分也是为了大家好的意思,看得沈墨嘴角冷笑的弧度又不由高了几分。   余岩松了口气,连忙向旁边戚家的下人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准备领着众人离开。   正在气头上的王书也见状,立刻急了,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要去推门,沈墨连忙挡住了他。   “让开!”王书也怒瞪沈墨。   “不让又如何?”沈墨道。   “该不会你就是他那姘头吧?不然为何处处护着他?”王书也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之后,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起来。   沈墨挑眉,学着王书也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轻蔑的把王书也上下打量了一眼。   然后他用如出一辙的语气说道:“该不会你也是个双儿吧?不然你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一下?”   “你——”王书也气急,他咬牙切齿跨前一步就要去拽沈墨的衣领。   沈墨却比他动作更快,王书也手才抬起来,沈墨就已经一巴掌挥过去,把他的手打开。   沈墨做的是木匠活,这活本来就是体力活,臂力极好,他这一巴掌下去,王书也只觉得手腕都一阵抽痛。   “怎么?不愿意,你要是个男人你怕什么?还是说你真的就是个双儿?”沈墨眉头皱起,似乎是真的在疑惑。   见着这边发生的事情,原本都已经准备离开的那些人又纷纷看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众人都看向了王书也。   王书也身材高大,身形也偏胖,是那种一看便像是个男人的外形。   但双儿与男人本来外形就相似,最大的区别便是能否生孩子,以及那私密处的细微差异,外形并不代表绝对,长得高大粗壮的双儿也不是没有。   被众人用那种怀疑视线注视着,王书也只觉受了侮辱,越发的火大,他瞪了一眼沈墨,又回头瞪向身后那些似乎真准备拔了他衣服检查的人。   早已经气得气喘如牛的王书也知道说不过沈墨,一甩袖,转身离开。   见王书也狼狈逃走,院子中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虽说他们才刚刚被沈墨说得脸上无光,但王书也比他们更惨。   有了对比,众人倒也不再那么火大。   见王书也离开,院子中其他的人也跟着离开了院子。   不多时,院子里便再次恢复了安静。   所有外人都走掉,管家连忙安排下人都回了自己的岗位,并且加派了人手守住前门后门,不想让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安排好一切,余岩看向沈墨和管家,问道:“当家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余岩不想怀疑戚云舒,但是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次,再加上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些奇怪。   作为最近一段时间和戚云舒最常有来往的大掌柜,他不得不迷惑。   管家张了张嘴,他眼珠转动,琢磨着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来解释。   一旁的沈墨在听完他的问话后,却是立刻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沈墨看向余岩的双眼,他道:“这件事情明日我再和你细说,现在你先帮我去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余岩倒也并未太过纠结,毕竟比起王书也等人,他更信任沈墨和戚云舒。   “你能不能立刻去一趟熊家,找熊雷,跟他说戚云舒吃到了有毒的东西,让他查一查熊家院子里的人。”   “什么?当家的中毒了?”余岩惊呼。   “你先帮我传话,这件事很急。”沈墨并未解释,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件事情当真是冯家冯燕平做的手脚,那就绝不会就这么简单就结束。   让戚云舒打掉孩子身体受伤,并不能把利益最大化,想要把利益最大化,最好的办法便是借用这件事情让戚家彻底崩溃。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余岩说着就快步往门外走去。   天色此刻早已经暗了下来,那群人离开之后,戚家恢复安静。   月色下的街道,行人三三两两,余岩提着灯笼走到熊家大门,他敲了门,不多时便被请进院中。   他到时,熊雷都已经准备休息。   熊雷出门来,听说了戚家的事情,还有沈墨让余岩传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惊讶之中。   熊雷身为熊家家主,在木匠行业他或许名气不大,但他脑子无疑是很好使的,不然也不能把熊家做到如此之大。   听了沈墨的话,眉头紧皱的熊雷立刻就反应过来,也大概猜到这件事情肯定跟冯家有关。   察觉到这一点,熊雷瞬间便怒了。   因为比赛和沈墨的事情,熊雷如今本就看冯家不爽。   若这件事情当真和冯家有关,若冯家当真在他熊家安插眼线,那这一次是戚云舒,谁知道冯家下一次会不会直接往他碗里下毒?   一想到自己碗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掺进毒药,一想到戚云舒就是在他家出的事,熊雷就越想越生气。   他立刻就叫来管家,让他把所有下人都叫到了院子当中集合。   与此同时,熊雷也让人清点了所有下人入府的时间、来历,甚至是以前做过些什么都开始查。   熊府下人不少,前前后后全部加起来都快百人,这一查便查了大半夜,直到天边天色都已经逐渐转白,熊雷才总算有了眉目。   熊家在青城扎根已久,府中的下人大多都是来了许久的。   但前一个月,后院厨房那边有一个下人年迈请辞而去,所以管家又招了两个年轻力壮的。   这两人其中一人,之前晚饭时便在厨房那边帮忙,之前沈墨他们吃的东西便是他送上来的。   这些还不值得怀疑,最值得怀疑的是,那人在晚饭之后就找了管家说要请辞,说是家里出了事故。   管家当时并未多想,只让他明日找他结算,没想到夜里便发生了这种事。   熊府整夜灯火通明,戚家那边情况也没好多少。   戚云舒的情况一直并未好转,反而是在进入深夜之后越发严重起来。   那打胎药被他吃进去之后,在沈墨的帮助下虽然已经吐了出来,但是被发现的时候他肚子就已经在痛了,药效都已经被吸收不少。   后面大夫让管家熬的那药效果也甚微,似乎没什么效果。   戚家院子,那群人离开,沈墨和管家两人重新再回到屋里时,屋子里的戚云舒领口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一片。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都不再颤抖。   这并不是情况好转,而是因为他似乎连颤抖都没了力气。   大夫刚刚并未出门,一直都在屋内,见沈墨和管家进门来他摇了摇头,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大夫,你再想想办法……”红着眼睛的管家哑了声音。   沈墨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去摸戚云舒的额头,这一摸才发现戚云舒脸色虽然惨白,但是额头却一片滚烫。   沈墨连忙回头看向那大夫,道:“他在发烫。”   大夫显然早就已经察觉,他苦笑着说道:“我已经尽力了,那药效已经被他吸收,后面喝药也似乎没什么用处……”   “那怎么办?”管家看了看戚云舒,又看了看那大夫,没了主意,“这可怎么是好?”   如今外面那些人闹腾着,戚云舒这边情况又越来越糟糕。   大夫再次摇了摇头,道:“看天意,看那孩子自己的造化吧,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屋里就那大夫会医术,听他都这么说了,那管家嘴唇颤了颤,再说不出话来。   折腾成这样,还能怎么样?   屋里一片死寂,之前还有戚云舒时不时传来的呻-吟声,如今却是半点声音都无。   气氛逐渐压抑,那种烦躁绝望的气息仿佛有实体般不断凝聚,压得几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那大夫又开了口,他道:“说实话,这孩子能活到如今,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墨看了过去,不明白那大夫此话何解。   戚云舒之前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这一点沈墨还是知道的,但什么叫作能活到现在就不可思议?   “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便四处奔走操劳过度,导致他自己身体虚弱,那孩子的状况也不好。再加上那时候好几次动了胎气,孩子到后面甚至根本就没了生机……”   “若是上一次趁机直接就把孩子打掉,后面便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大夫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戚云舒,眼中皆是不赞同,“明明打胎药都已经喝进去了。”   沈墨闻言,瞳孔猛地微微瞪大,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看着戚云舒肚子一点点打起来,沈墨都已经准备好做一个父亲。   却不想,现在大夫却告诉他,这孩子可能根本就活不到出生的那天,甚至就算是生下来,可能也不会健康。   他又回头去看躺在床上,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肚子,一副护着孩子模样的戚云舒。   戚云舒曾经真的想过要把孩子打掉?   四处奔波,操劳过度,几次动了胎气,甚至还喝过打胎药,看来戚云舒当时是真的狠了心要把孩子打掉!   沈墨面无表情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阴沉。   “之前我就建议过,这孩子恐怕活不下来,让他打掉。而且就算是生下来这孩子也未必能健康……”那大夫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戚云舒这般折腾。   管家闻言紧张地看了看戚云舒,又看了看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的沈墨。   他连忙道:“少爷他很喜欢这孩子的,真的!他后面一直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生意上的事情都推了,吃食也格外注意……”   虽说戚云舒曾经是想过要打掉这孩子,但他如今喜欢这孩子也是真的,不只是这孩子,他也喜欢着沈墨!   管家想要替戚云舒多说些好话,告诉沈墨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话到了嘴边,他却不知道怎么去说。   戚云舒曾经想要打掉孩子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无从狡辩,且那孩子也因为这而曾经‘死’过一次,这也是事实。   这些再加上戚家沈家的那些恩怨,就算沈墨憎恨他们,憎恨戚家,憎恨戚云舒,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些,那管家喉中一阵苦涩,那苦太苦,苦得他视线都变得模糊。   为什么沈墨和戚云舒会是这样的关系?   若两人没有之前那场恩怨,若沈墨也有些喜欢戚云舒,若两人能走到一起,那该多好。   戚云舒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本性并不坏,这么些年来他受的苦也不比任何人少,也努力了,可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要遭这种罪?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戚云舒,想着刚刚院子中那些咄咄逼人的人,管家抹了抹眼睛,狼狈地出门去,“我去让人送些热水过来。”   管家出门,大夫在一旁收拾自己的药箱。   “就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半晌之后,沈墨的声音响起。   大夫手上的动作停下,他叹息一声,道:“如今这种情况,我最多能让他轻松些不那么痛,其余的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那就先去做。”沈墨看向他。   大夫嘴唇动了动,他再一次叹息一声,从药箱里面拿出一包铁针,走了过来。   大夫在床边坐下,他把那针包摊开放在腿上,却并未直接动手。   而是道:“你要做好准备,如今这状况孩子流掉的可能性很大,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若顺利还好,不顺利的话,若真是那样,恐怕不只是小的,大的都未必能救得过来。”   沈墨静静站在一旁,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夫没再说话,拿了针,开始给戚云舒针灸。   这办法对缓解药效没什么用,但显然能让戚云舒舒服一些。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戚云舒紧皱的眉头便有了松动的迹象。   不只是如此,他原本蜷曲成一团的身体也放松了许多。   见状,沈墨上前把戚云舒手脚摊开,让他躺在了床上。   肚子不在那么痛,戚云舒却依旧一直昏迷得不安稳,他时不时便会猛地皱起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针扎完,大夫收了东西出门去,道:“针一个时辰扎一次便好,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端着热水回来的管家送走大夫,拿了毛巾水盆来到床边。   戚云舒一直冒冷汗,此刻身上都是冷汗,衣服都已经被汗湿,若就这样丢下不管,很容易便会病上加病。   沈墨自觉起身,道:“我去一趟熊家那边,看看情况如何。”   此刻天已经雾蒙蒙亮,街道上也已经有了动静,要不了多久,整个青城便会在晨雾中苏醒过来。   沈墨离开戚家大门来到街道上,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让冰凉的晨曦冲洗着他的身体。   他察觉到戚云舒可能并未打掉孩子,而是一直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时,他也曾因为发现戚云舒偷偷多喝了两碗汤,而觉得他可爱。   如今知道一切,沈墨已经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沈墨沿着街道向着熊家的方向走去,他来到熊家大门前时,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到了熊家门口,熊家大门却禁闭,沈墨站在门前敲了好一会儿门,屋里才有人开门。   见敲门的人是沈墨,那人连忙把沈墨带到熊雷那边。   熊家院子里此刻还是一片混乱,所有的下人都还被聚在院子中,未被允许散去。   大厅里,熊雷一脸愤怒地坐在上位,看着被压着跪在大厅中的那个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长相普通,穿着熊家下人的服饰,此刻嘴角青紫,又被压着跪在地上,颇为狼狈。   “我再问一遍,除了你还有谁?”熊雷怒不可遏。   “只有我一个,真的只有我一个,我以后不敢了。”那男人显然是已经怕了,说话时眼神中都满是畏怯。   “是冯燕平,冯燕平他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按照他说的做,他说那药是打胎药,我也没想那么多……”   “我是问你府里还有没有冯家的人!”熊雷喝道。   “没有了,只我一个,我真的不知道,我见冯燕平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   熊雷见那人都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他正欲要发火,便看见沈墨从门外走了进来。   熊雷连忙起身,他对着旁边的管家挥了挥手,让他把人拖出去报官。   蓄意投毒,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可是谋杀。   “他怎么样了?”熊雷看向沈墨,问的则是戚云舒。   他们一起吃的东西,就戚云舒一个人出了事,再加上之前有人去戚家那边闹事的事情已经传了过来,熊雷此刻心中也满是疑惑。   刚刚那下人一口咬定他投的就是打胎药,并不是什么其它致命的毒药,这让熊雷越发不解。   如果真的只是打胎药,那为什么只有戚云舒吃了出了问题?   还是说,戚云舒就真的如同外面的传言说的那般,他并不是男人,而是个双儿?   “情况很不好,现在都还昏迷着。”沈墨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哑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递过来一杯茶,沈墨看去,这才发现古明安和贾老两人居然也在屋里。   他刚刚进门来时,一直在想着戚云舒的事情,都没细看。   沈墨接过茶轻抿一口,又放到一旁,无心去喝。   “情况那么严重吗?”古明安脸色也不太好,毕竟才经历了这种事。   沈墨点了点头,走到一旁,他已经有些脱力。   坐下后,沈墨看向熊雷,“怎么样?”   提起正事,熊雷也在旁边坐下,他把昨夜调查到的事情都与沈墨说了一遍。   就如同沈墨预料的那般,是冯燕平干的好事。   之前冯家招人,冯燕平便让人混进了熊家,一开始说是并没有准备下毒,只是想要通过熊家,弄清楚沈墨当时做的贺礼是什么。   但是熊雷防的很严实,沈墨他们当时做黑塔的那院子门外随时有人看守,屋子里也一直上锁,所以那人并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沈墨在殿上大出风头,冯燕平怒不可遏,这才又联系了那男人,并给了他一包药,让他找准机会让戚云舒吃下。   “冯燕平还让他一直监视注意戚云舒,说是他如果吃了药之后有不舒服,要立刻把详情记下,然后告诉他。”熊雷疑惑不解地说道。   那下人给他们汤里下了药,之后熊雷也找人来看过那药,确实不是什么致命的药,应该就只是打胎药。   但如果真的是打胎药,戚云舒那边又怎么解释?   沈墨确认心中的猜测,他薄唇微抿,眼中有森冷的杀意浮现。   见沈墨这副模样,熊雷和一旁的古明安两人对视一眼。   犹豫了片刻之后,熊雷终还是问道:“戚云舒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   沈墨被问,思绪从冯燕平那边被扯回,他看向熊雷他们。   熊雷三人此刻都在一旁落坐,并且都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是这时,沈墨才发现这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们,原本院子中挤满的人也都散去,显然是熊雷把所有人都驱散了。   沈墨眉头皱了皱,却并未说话。   熊雷他们的人品沈墨还是信得过的,但有些事情不是信得过就可以的。   这个世界对双儿的成见太深,所有人从一出生便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在他们的眼里这世界就是如此,不只是他们,甚至在双儿自己的眼里都是。   双儿低贱,双儿不如人,甚至双儿这两个字都可以是骂人的词汇,说一个男人像双儿都是一种侮辱。   沈墨沉默,屋子里的三人见状脸上却逐渐有惊讶浮现。   三人都是聪明人,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结论。因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一切。   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他们都喝了同一碗里的汤之后,只有戚云舒一个人出事。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上的变化。   三人沉默不语,脸色各异。   沈墨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恐怕瞒不了三人,毕竟如今这样的状况,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来掩饰。   说是中毒?那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再加上那下人都已经说了是打胎药……   至于其它借口,那就更加没有可信度了。   “药的事情,不要外传。”沈墨道。   三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因为此刻他们心中满是震惊,也满是混乱。   一个与他们认识许久相处许久的男人,突然就变成了个双儿,还是个未婚就与人私通怀孕的双儿……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沉默之中,贾老开了口。   沈墨闻言皱眉,贾老也是那种看不得双儿好的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可就是欺君之罪。”贾老眉头深皱,眼神担忧。   “欺君?”沈墨不解。   “你见过哪个双儿上过殿堂?”贾老问道。   贾老这么一说,沈墨倒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皇上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沈墨心情也不由变得更加沉重。   之前他并未注意,如今再想一想,他才发现不只是殿堂之上,甚至就连那天夜里的寿宴上,都没有一个双儿。   当初他被邀请去与皇上同桌,那时候桌上除了晋王爷和皇上,便只有几个女眷。   因为礼数,那时候他并未仔细打量那些人,但如今想想,桌上也没有一个双儿。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那位的耳中,怕是要麻烦。”古明安也反应过来,他眉头深皱,看向沈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担忧。   沈墨本就有些头痛,如今听了几人的话,越发觉得头痛欲裂,冯燕平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那样卑鄙的人,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派人往京城传消息了。   “那现在怎么办?”熊雷道。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有多少,能压下去吗?”贾老问道。   熊雷沉思片刻,随后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道:“虽说有明确证据的人不多,但是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传出去了,今天一过恐怕整个青城就都知道了。”   “现在就算把消息压下去,一旦冯燕平把消息捅到皇上那里,皇上若要求验身,也逃不过……”古明安捏了捏鼻梁。   “实在不然,就让他重病一场,先避开风头再说。”贾老道。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只能这样,他现在的状况还能有其他办法?”贾老也颇为头疼。   贾老曾经去过宫中,对宫中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所以他才一开始便想到了这件事。   “若是这样,那必须找一个相较安全的地方,至少在风头过去之前不能让他再出来。”熊雷说话间便已经暗自思索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古明安想了想之后,报了两个地方,但都被熊雷他们否决。   对于戚云舒是双儿的事情,三人要说立刻接受,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但与戚云舒相处得久了,再加上沈墨的关系在里面,三人虽然有些芥蒂,但也不至于如同王书也他们那般失控。   见着三人一直琢磨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原本眉头皱起,还以为三人也和王书也那些人一样的沈墨有些惊讶。   沈墨静静地看着远处,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句的话语,半晌后他开了口,坦诚道:“孩子是我的。”   他本不想把这事情说出去,但如今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接下去还有很多要让三人帮忙的地方。   看样子,戚家这边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不反咬一口就不错。   冯家在暗处摩拳擦掌,戚家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沈墨这话出口后,吵吵闹闹的屋里再次陷入安静。   熊雷三人说惊讶倒也不是多惊讶,但从沈墨口中确定戚云舒确实就是双儿的身子,也确实怀孕,三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见三人如此模样,沈墨倒有些惊讶起来,问道:“你们好像都不怎么惊讶。”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气氛,在沈墨这一句问话下舒缓了些。   三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都笑了起来。   都说当局者迷,没想到沈墨这样的聪明人到头来也没能避开。   三人早就已经暗中议论过这件事。   毕竟以沈家和戚家那样的关系,沈墨和戚云舒还能相处得如此融洽,一般的人都多少会有些好奇,就更别提一直跟着沈墨的他们了。   沈墨年纪轻轻就成了戚家作坊最年轻的大师傅,沈墨自己有本事,这一点无人怀疑,但显然戚云舒也是关键。   若换个人,两人有仇,戚云舒怕不是要抓住一切机会狠狠打压沈墨,生怕他爬起来。   戚云舒却不光让沈墨做了戚家的大师傅,还把至关重要的贺礼都交给他来负责。   沈墨有本事没错,但戚云舒给了他展现的机会也是事实。   且贺礼从制作到完工,甚至直到殿上献礼时,戚云舒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信任程度,事关整个戚家的未来,就算是在戚家做了多年的老师傅,戚云舒也未必能给。   之前察觉到这些,他们还只觉得奇怪。   如今知道戚云舒双儿的身份,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墨的,一切倒变得合理了。   沈墨面上带着疑惑,三人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又继续琢磨起了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事情如今已经发生,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不让这件事情闹大,和不让这件事情被证实。   “实在不行,要不就让他来熊家住着。”熊雷道,“量那些人也不敢闹到熊家来。”   “这可不好说,冯燕平那孬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贾老道,“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说冯家怎么就生出他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东西?”   他们这一行素来注重名誉名声,老师傅靠的就是这些吃饭,四大家更是如此,可冯燕平却是什么坏事都干尽了。   “冯家怕是就要毁在他这一代了。”古明安冷笑道。   冯家老当家的倒也是个人物,把冯家操持的很好,但这一代他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一个冯善,资质平庸性格易怒,根本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一个冯燕平,天赋虽然还可以,但为人性格却是一副小人做派,为达目的无所不用。   冯老当家这一走,冯家也算是走到了尽头,气数已尽。   沈墨虽然对冯家当年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冯燕平和冯善这两个人他却都认识,正因为认识,所以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可惜冯家都传承了这么多代,这么多代人的努力都白费了。”贾老感慨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来两方木匠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希望冯家就此垮掉,然后被别人取代。   谈起努力白费,叹息间,几人自然又想到了戚云舒。   戚云舒双儿的身份若当真被证实,被外人知道了,这整个戚家怕是也都要跟着完蛋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怕是也都要白费了。   在这个世界,双儿是低贱的存在,没有那个男人会愿意舍弃尊严在一个双儿名下做事。   屈居双儿名下,就算是迫不得已才为之,恐怕也少不了要被外人戳着脊梁骨骂。   且如今,戚云舒还是未婚先育,与人私下苟合,不符礼数。   三人沉默,不多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颇急,伴随而来的还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屋里的几人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熊雷正准备问出了什么事,几人便从屋外涌了进来。   来的人有余岩有戚家那管家,也有熊家的人。   余岩和那戚家管家两人脸上都满是焦急之色,特别是那管家,他眼睛都已经哭红,脸上还挂着泪水。   见到这一幕,沈墨心中猛的有不好的预感浮现,他立刻站了起来,“出什么事情了?”   管家应该在戚家照顾戚云舒才对,这种时候他怎么会轻易离开?   “沈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少爷,你快去救救他……”见到沈墨,那管家一下便扑了过来抓住沈墨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边哭一边说。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沈墨连忙扶住他,然后回头看向一旁的余岩,希望他能解释。   余岩连忙道:“戚当家的被人带走了,那些人把他拉到了街上,找了大夫给他看诊,知道他肚子里……”   余岩有些说不下去,他脸色一直在变化,时而白时而紫。   他一直以为是那些人弄错了,戚云舒怎么可能会怀孕,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双儿?   可街上大夫的把脉看诊不会有错,戚云舒确实就是个双儿!   他不光是个双儿,他甚至还已经私自与人通奸苟合,还怀有身孕!   戚云舒身为戚家的当家,却是个隐瞒的身份的双儿,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让众人无比愤怒。   如今却还爆出他甚至未婚便与人苟合怀有身孕,而且孩子还已经好几个月,众人顿时便如同被火上浇油般,咒骂着唾弃着要杀要打。   “你快救救他吧,他会被打死的,那些人真的会打死他的……”管家哭喊着,他拉着沈墨往门外走。   他身上脸上有好几处伤口,特别是脸上,嘴角都已经淤青,鼻子也在流血,显然是之前试图去救戚云舒,但却根本敌不过那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达成√还有几天,嘿嘿。   ps:本文8月份就会完结,要开新文,所以专栏预备坑求戳,感趣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3=   现在没有预收都不敢开文了,大家都好可怕,都是几千的预收,再看看自己小几百的预收,猛锤胸口。 第51章 把他交出来。   听着那管家的话, 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沈墨心中一慌,连忙向着门外走去。   在屋里的贾老他们见状, 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这边。”余岩出门来后跑到最前面带路。   那管家也顾不上其它,连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上。   此时天色才微亮,但不知为何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余岩带着众人穿过街道,向着整个青城最热闹的那条街道跑去。   街道上那些行人目的地显然也和他们一样,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在走动。   大概有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几人来到了街道的一头, 他们到时街上已经站满了人。   四周的人都朝着街道中心的位置望去, 嘴上都在议论着戚云舒的事情。   沈墨他们一行人穿过街道,向着街心而去时,沈墨甚至还在人群当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咒骂。   不多时后,几人来到了街道中心的位置。   这边早已经人满为患,沈墨他们花了些时间, 才总算挤到了中心的位置。   来看热闹的人围成一个大圈, 在圈子当中的是王书也那一行人。   之前去戚家闹事的王书也那群人一个没少,然而人群当中却并没有见到戚云舒的身影。   王书也正一脸愤怒的在数落戚云舒的不是, 正说到激动处,见沈墨几人出现,立刻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沈墨身上。   “这不是沈师傅吗,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王书也嘴上一口一句师傅师傅的叫着,但话语间却不见丝毫的尊敬, 甚至满含嘲讽。   之前他在沈墨这边吃的瘪,他可都还清楚的记着呢!   “戚云舒在什么地方?”沈墨环视四周一圈之后,看向明显是主导着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王书也。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他在他该在的地方。”王书也冷笑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四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王书也一行人像是还嫌不够热闹似的,甚至是让人敲锣打鼓的到处在说。   见着王书也明显就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的模样,沈墨眉头深皱,眼神森冷如冰。   “沈师傅,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王书也双手摊开无辜地看向四周的那些人,无辜道:“怎么,难道事到如今了,你还要护着他?”   沈墨闻言还未来得及开口,人群外边已经传来一阵骚动声。   “戚家的人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然后那个方向立刻让出一条路来,戚家作坊以及附近生意上的一些合作伙伴,都从那边走了过来。   来的人挺多,乍一眼看去少说二三十个。   众人显然都已经听到风声,脸色都不怎么好。   特别是戚家大作坊的那几个大师傅,原本众人一直以能进入戚家大作坊做大师傅为荣,如今却像是被人泼了一身的秽物,一脸的厌恶恶心。   那群人走进人群,见到沈墨还有一旁的余岩、管家,皱了皱眉便装作没看见似地转开脸。   余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众人此刻如此态度,他也闭了嘴。   如今这样的状况,说多只会错得更多。   见众人如此,王书也瞬间便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又看向一直护着戚云舒的沈墨,脸上都带了几分解气。   他早就已经怀疑戚云舒是双儿,却两次都被沈墨赶了回去,甚至还被沈墨戏弄丢人现眼。   如今事情被证明,证明他并没错,错的是沈墨,他自然趾高气扬。   “诸位来得正好,我想事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既然诸位都来了,也都是受害者,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王书也这话一出口,来的那一群人,脸色顿时便更加难看起来。   四周围观的那些人见状,一个个的却都安静下来,想看看他们怎么说。   “这件事情是真的吗?”众人中有一个男人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众人瞬间骚动起来,纷纷询问具体的情况。   他们虽然听说戚云舒是双儿,而且已经怀孕,但是却并没有见到人。   王书也早有准备,他向旁边招了招手,没多久,两个住在街道上的大夫便走了出来。   两人脸色也臭得不行,站到人群中后,两人对四周的人抱了抱拳,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便说出了,给戚云舒看诊的事情。   “他如今已快六月身孕,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药店作保证,我绝不会弄错。”其中一个大夫道。   那人话音一落,旁边那人便立刻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只有双儿才能受孕,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至于戚云舒是否是双儿,我想大家应该也已经心里有数。”   两人的话一说完,四周就吵闹起来。   在一旁的那些戚家的人,一个个的脸色则是更黑了几分。   原本还有人心存侥幸,现在众人却是脸黑如炭。   “与他通奸的人是谁?”之前开口的男人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之前问他,他还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愿意说,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包庇那人。”与王书也一行的人说道。   王书也闻言,立刻就迫不及待地接道:“我看他是根本就没脸说,一个双儿隐藏身份装作男子与男人为伴就算了,居然还与人私下通奸有染,这种放_浪性子,怕不是早就已经人尽可夫。”   “你是说他与多人有染?”戚家大师傅中有人开口。   “不然以他一个双儿的身份,怎么可能把自己家操持得如此好?要我看,怕不是借着双儿身子的便利,做着y-荡的勾当。”说话间王书也还故意朝着沈墨这边看了一眼。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厌恶与震惊之色。   要说起来,戚云舒那张脸也当真是长得极为漂亮标致,就算是在双儿当中,那也是极为少见的好看。   就这样的一张脸,再配上那双儿的身子,若再加上一副放_浪的性子,怕不是要有不少人都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四周围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眼神也在王书也这话之下,逐渐变得暧昧。   见情况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酵,沈墨忍不住上前打断王书也的表演,他开了口,道:“戚云舒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情就不劳沈师傅担心了,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们会看好他的。”王书也冷笑一声。   沈墨眉头深皱,眼中尽是隐忍的怒气,他道:“把他交出来。”   “交出来?”王书也就等着沈墨为戚云舒说话,见沈墨开口,他立刻阴阳怪气地说道:“沈师傅,都事到如今了,难道你当真还要护着他?”   王书也这话一说完,旁边立刻就有人道:“之前的事情我们就既往不咎,只当是你也被蒙蔽在其中,被他骗了,但如今你都已经知道戚云舒的身份了,难道还要向着他?”   “又或者说沈师傅也是他入幕之宾之一?”王书也目带轻视。   王书也显然是早就已经料想过沈墨会依旧护着戚云舒,所以他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明显的引导意义。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那些人便纷纷看向了沈墨。   沈墨是沈家的人,沈家和戚家原本可是血海深仇,但是沈墨却在戚家谋事,而且还深受戚云舒重视。   以前众人觉得奇怪,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说得通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沈墨深知王书也打的主意,他道:“就算戚云舒是双儿又如何,就算他怀孕又如何,他又未谋财害命,你们没有资格扣押他。”   沈墨森冷的视线在四周众人身上扫过,迫人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不少与沈墨认识的人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垂下头去,避开视线,不敢与他直视。   见那些人不说话,沈墨越发火大,语气也越发不客气,他质问道:“我记得律例上并没有双儿未婚,就不可以怀孕这一条,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比律例还大?”   双儿未婚怀孕的事情确实招人唾弃,但律例上也并未清楚的写着双儿若是未婚怀孕,就必须处以极刑。   就沈墨所知,这世界这国家法文条例上,就没有什么关于双儿的条例。   虽说这是因为这世界众人不重视双儿,但此刻对沈墨来说,倒是有利。   听闻沈墨的话,王书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下一刻,他怒不可遏地说道:“就算律例没有又如何,这种不要脸的双儿,难道不应该打死以正纲常吗?”   王书也话音落下,不等沈墨在说些什么,他便又大声的扇动四周的那些人。   他道:“如果要是不给予严惩,放任这些下贱的双儿不顾礼仪廉耻四处与人通奸为所欲为,那还得了?”   “没错,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一旁有人应和。   应和的人是和王书也一道的,一群人显然早就已经被王书也挑动情绪,此刻一个个的早已经怒不可遏。   见沈墨一直护着戚云舒,他们看着沈墨的双眼都气得猩红。   四周的人都在那几人的吆喝之下,逐渐应和起来。   沈墨眉头深皱,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一旁跟着过来的贾老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混乱之中贾老冲着他摇了摇头,如今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沈墨几句话就能平息的。   沈墨这时候掺合进去,到时候恐怕连自己都难以脱身,更别说把戚云舒捞出来。   沈墨回头看向王书也还有戚家那些人,他冷着脸,但到底还是没再说话。   如今这样的情况,最重要的是把戚云舒找到,而不是在这里陪一群根本听不进人话的疯子讲道理。   沈墨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他看向一旁的古明安他们,压低了声音问道:“有看到戚云舒吗?”   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让四周被堵得水泄不通,但从他们刚刚到这里开始,却始终没有见到戚云舒。   “我们刚刚去找你的时候,当家的就还在这里。”余岩显然也有些疑惑。   “我到附近去看看。”古明安说着便往旁边走去。   “我也去。”熊雷与贾老都道。   余岩见状也正准备跟着去附近找人,旁边有人挤了过来,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来的人沈墨认识,是跟着余岩做事的人之一。   那人挤到余岩身旁后,见到沈墨,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什么事情?”余岩问道。   那人无视沈墨,对余岩说道:“掌柜的,你快去作坊那边看看,有好多人都来找咱们退单。”   “什么?”余岩低呼一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是我我也肯定会退单……”前来报信的那人道。   看那下人的意思,若不是因为要生活,他都想和戚家撇清关系了。   说话间他还看了一眼沈墨与那管家,显然他也是站在王书也那边的,觉得戚云舒一个双儿居然做出如此下贱放_浪之事,让人无法原谅。   至于沈墨和管家,两个人事到如今了居然还护着戚云舒,还和王书也他们对着干,他自然也是不喜的。   见状闻言,余岩眉头深皱,他此刻心中也乱成一团。   身为一个男人,他从小到大听到地看到的便是王书也说的那般的道理。   虽说戚云舒的为人他也了解,他知道戚云舒不会如同王书也说的那般与多人有染以色侍人,可是这件事情本身便已超出了他的认知理解。   余岩头痛地捏了捏鼻梁,他想了想之后看向了沈墨,道:“我先回作坊那边一趟。”   沈墨并未阻拦,他看着余岩离去。   直到余岩走远,沈墨才收回视线,他静静地站在吵闹的人群当中。   看着四周气得不轻吵闹不休的众人,有那么瞬间,沈墨都有了几分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沈墨原本还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多少已经有了些了解,他还以为他已经习惯这世界看待双儿的眼神以及轻视,却不想,一切都是他想当然。   这些人是真的想要让戚云舒去死,哪怕他曾经是戚家当家,是一方龙头。   就算戚云舒戚家曾经对这些人都有恩,甚至是让他们发家赚到了不少钱,一旦事情发生,这些人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甚至以此为耻。   沈墨在人群中静静站着,他朝着戚家大作坊那几个大师傅看了过去。   那几个人原本对戚云舒都十分的尊敬,沈墨和他们接触的虽然不多,但毕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他们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以往众人谈起戚云舒,言语中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敬畏甚至感激,当初冯家设计让他们参加比赛时,几人都是同仇敌忾。   但是如今站在人群中的众人,除了少数两个还有些无法接受,其余的早就已经加入了王书也的队伍,此刻正在商讨着要怎么对付戚云舒。   甚至一个出的主意比一个还要阴损,什么浸猪笼,什么打断手脚,什么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都出来了。   争先恐后的,生怕别人误以为他们跟戚云舒有什么关系似的。   所有人都在责骂,所有人都在出主意,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戚云舒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看到这一幕,沈墨不禁想到之前听说过的,关于戚云舒的那些事情。   戚云舒少年便成孤儿,走投无路之下这才隐瞒了身份开始学做生意,就为了能活下去就为了讨一口饭吃。   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隐瞒着身份,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不提,他甚至都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带着别人去逛青楼。   沈墨隐约记得,当初戚云舒带他一起逛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整件事情都非常的荒诞,也觉得十分的搞笑。   戚云舒一个双儿,居然带他一个大男人去逛青楼,这件事情怎么能不好笑?   但现在看看四周的这些人,再想想当初的那件事情,沈墨却再也笑不出来。   青楼那种地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里面的双儿,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好待遇,能讨口饭吃不挨打就不错。   戚云舒自己便也是为了不沦落到更糟的境地,为了讨一口饭吃,所以才隐瞒了身份去学做生意。   若他当初不如此,恐怕现在还不如青楼那些双儿。   若论处境,他与那些双儿又有何不同?   那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当时戚云舒看着那些努力摆首弄姿的双儿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墨不知道,但他觉得,无论如何总归不会像他当时一样觉得好笑。   沈墨原本满腔怒气,但此刻看着四周那些人,他却只觉得悲哀,他甚至都无法生气。   这些人只不过父母生的好,所以便如此理所当然的把双儿不当人看,甚至迫不及待的去迫害……   沈墨再次环视四周一圈,他长叹一声,正准备也去寻找戚云舒所在的地方,动作间,便看见正在人群外对面客栈二楼冲着他招手的冯燕平。   众人聚集在街心附近,这附近最是热闹,附近都是商铺,对面更是两家比邻的客栈。   冯燕平所在的位置并不高,正好是沈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他显然是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沈墨,因此见沈墨看见他,他立刻露出一道灿烂的笑容,并且冲着沈墨挥了挥手。   冯燕平脸上的笑容不如以往的那般阴沉,此刻的他笑得极为灿烂。   看着冯燕平那灿烂的笑容,沈墨脑海中却是嗡的一声巨响,血液都涌进大脑。   沈墨早就已经猜到这件事情跟冯燕平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此刻,他脑海中却依旧涌现出无法压制出的怒气。   沈墨脸色铁青,冯燕平却是笑的越发的灿烂。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又传来一阵骚动,王书也他们已经想到了对付戚云舒的办法,不少人都在应和。   沈墨注意听着,没多久便弄明白王书也他们最后想到的办法。   他们要拉戚云舒去游街,游完了街,再到菜市场那边扒光了当众剖腹把那孩子取出来,借以惩戒戚云舒以及警示其他双儿。   对于这残忍至极的做法,一群正在怒头上的人显然觉得十分的解气,恨不能立刻就把人拉来执行。   听着那些人的话,沈墨咬紧牙关。   客栈二楼,冯燕平却是拍起了巴掌。   两人离得有些远,但沈墨却清楚的从冯燕平的眼中读懂他的意思。   这出戏对于冯燕平来说,当真是精彩至极!   冯燕平一直注意着沈墨这边,两人视线再次对上,冯燕平立刻又笑了起来。   沈墨两眼放射出灼灼寒光,他那原本锐利漆黑的双眸,此刻变得森冷与充满杀意。   两人隔空对视,就在此时,旁边有人挤过人群,来到了沈墨的身边。   来的人是熊家的人,他是熊雷派来找沈墨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只用沈墨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熊当家的让我过来告诉您,人找到了。”   听说找到了戚云舒,沈墨又看了一眼冯燕平,没有犹豫,转身跟着那人向着人群外挤去。   沈墨离开拥挤的人群后,那下人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刚刚他们分开找人之后,熊雷立刻就让熊家的人都行动起来。   熊家在青城已经多年,也有些人脉眼线,因此很快便找到了戚云舒所在的地方。   戚云舒并不在街道上,而是早在被验明怀孕之后,就被王书也安排的人,偷偷送到了附近一处偏远的老旧祠堂当中关着。   那祠堂原本是那一片附近的人一起筹钱建造的,但因为已经有些年头,屋子早就已经老旧没法用,祠堂里都已经被撤空。   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去那边,倒也是个藏人关人的好地方。   沈墨跟着说明情况的那下人,在巷道当中走了许久,才总算是见到了早已经等候在巷道尽头的熊雷,还有古明安他们。   熊雷早就已经把其他的人也都叫到了这边,因为众人之前就分散开来找人的原因,他们倒是比沈墨还早到。   “人呢?”沈墨一道就看向熊雷。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巷道尽头不算宽的街道上。   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几个熊家的下人之外,并无他人。   街道两边都是老旧的围墙,其中一处院子当中还有一棵巨大的老树,老树树枝蜿蜒,大部分树荫都遮挡在了他们所处之地上方。   此刻朝阳升起,晨曦还未散去,在那树荫的笼罩之下,他们所在的这一片有几分冰凉。   熊雷抬手指了指树在的那个院子,道:“这就是那个祠堂。”   听了他的话,几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熊雷却并未带他们立刻过去,而是又说道:“事情有些麻烦,我之前派去打探的人说,里面有人在看守,而且看守的人不少。”   顿了顿,熊雷又皱着眉道:“而且看守的人,都是青城里年迈的声望颇高的老者。”   听着熊雷的话,几个人都皱起眉头来。   王书也那些人难对付,这些人却也未必容易对付。   要算起来这些人甚至比王书也还要难以对付,王书也那种人倒不足为惧,可这些人是这一方说话颇具分量的老者。   他们虽然咬不死人,但若是真的要为难起人来,也能让人头痛无比。   “先过去看看。”沈墨顺着围墙看了一圈,找到大门的方向向着那边走去,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地方,沈墨伸手敲门。   门才一响,屋内就传来询问的声音,对方很是戒备,“什么人?”   “我是戚家大作坊的大师傅沈墨。”沈墨直接报上名讳。   听了沈墨的话,屋里安静了片刻,片刻之后大门被打开,但是那些人并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而是戒备地堵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两个年纪颇大身形瘦小的老者,后面站着五六个年轻人。   几人开门后纷纷打量着沈墨,一群人认出沈墨之后,众人都疑惑地看向了沈墨。   “戚家的人来这里做什么?”老者之一开口问道。   那人一开口,沈墨立刻就分辨出来,他是一个双儿。   “我想见一见戚云舒,我知道他被关在了这里。”沈墨冷冷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院子。   这院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人来,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屋子里墙壁上也都是灰尘。   屋子里有不少人,并不是官府的人,应该也不是王书也的人,一群人年纪有大有小,看样子应该是青城中自发组织的人。   这样的环境之下,这么多人守在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临时兴起。   “那不行,他现在是罪人之身,不能见人。”老者想都不想就拒绝。   “罪人之身?”沈墨眉头紧皱,没有想到能从同样身为双儿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寡廉无耻与人暗地里通奸,甚至还大了肚子,早就已经罪孽深重,自然是罪人。”那老双儿道。   那老双儿这话一出口,旁边站着的一群人纷纷露出几分厌恶之色,显然对戚云舒十分的不喜。   “他已经不干净,是肮脏贱货,你还是不要近身脏了自己的眼比较好。”旁边的那老者也劝说道。   与之前那老者一样,这人说出口的话,声音也颇为清脆。   听着那人的声音,沈墨又看了一眼屋子当中站着的其他那些人。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在屋子里的人居然全部都是双儿。   众人身形都不算健硕,个头也偏矮小,特征颇为明显。   若是平时,沈墨定然一眼就会看出来,但如今他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之前并未注意到。   听着两个老者,一口一个罪人之身一口一个肮脏贱人,沈墨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王书也他们不喜欢戚云舒双儿的身份,想要对付他,沈墨倒是能够想明白缘由,可这些人的做法沈墨却一点都想不明白。   他们明明同样都是双儿,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为什么却还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不只是说出这种话,这群人还明显就是在帮着王书也。   难道他们也如同王书也那般,要把戚云舒拉去‘正法’。   “要不咱们直接硬抢得了?”熊雷火了,道:“虽然事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但如今的情况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听熊雷说要抢人,站在门口与沈墨他们说话的那一群人,立刻就更加戒备起来。   特别是站在门边的两人,手立刻就放在了门上,似乎准备熊雷一有动作他们就把门反锁。   “我想见见他,还请两位通融通融。”沈墨双手抱拳,微微低头,视线却一直看着那两个老双儿,“至于是不是会脏了眼,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沈墨的身份众人显然是知道的,见沈墨对他们一群双儿抱拳低头,两人眼中都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一阵沉默之后,那两个老者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些动摇。   沈墨见状又把头低得低了些,“麻烦两位了。”   如今的情况下,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戚云舒的身体状况。   之前沈墨离开的时候,戚云舒就还处于昏迷当中,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如今被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没有,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那药效也不知道过了没有,若是药效未过,那现在再这么一折腾……   思及至此,沈墨眼神越发坚定。   见沈墨如此,那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这次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动容。   沈墨身为男人,又正当是如此风头正盛的时候,却对他们两个双儿低头,这让两人不得不动容。   “沈师傅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代为传达。若是戚家的事情,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其中一人软了语气。   “不用,我自己与他说便好。”沈墨坚持。   见沈墨坚持,两人再次沉默。   片刻后,其中一个双儿开了口,道:“让你见一面也可以,不过不能说太久。”   “谢谢两位。”   那两人向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中间的路来。   沈墨向着屋里走去,一旁熊雷他们立刻也想跟上,却被其他人拦住。   “只你一个人可以进去。”其中一个老者对沈墨说道:“这种情况,按规矩,我们是不能让人进去的。”   本来就有些火大的熊雷见状,额头上的青筋都抽了抽,一副要爆发的模样。   沈墨看了他一眼,熊雷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怒气,乖乖地站在门外等着。   听说不能进去,跟着一同来的那管家立刻急了,他想说些什么,可一旁的那两个双儿,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比起对沈墨的宽容态度,那两个双儿显然非常不喜欢跟在戚云舒身边的那管家。   似乎是觉得他应该知情,却帮着戚云舒隐瞒这么久,丢了他们双儿的脸。   见那管家不在说话,几人这才又看向沈墨,“请吧!”   沈墨此刻无暇顾及其它,立刻向着屋里走去。   进了屋,这院子破旧的气息便越发浓郁,院子一角甚至都还堆放着一堆破旧的座椅,应该是以前这祠堂还在使用时留下的。   这院子当中站着不少人,就如同沈墨之前看到的那般,全都是一群双儿。   两个老者带着沈墨进了院子之后,把他带到了一旁的一间房门前。   门前有两个双儿守着,一左一右的,倒颇像一回事。   “他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见他,但必须尽快出来。”老者再次叮嘱,“这与规矩不符,也请沈公子别为难我们。”   沈墨点了点头,然后推门向着屋里走去。   屋里并未点灯,一片昏暗,只窗口的位置有几分淡淡的光晕。   这屋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被使用,因此屋里的霉味非常的重,重到让人有些窒息。   沈墨进了门,门外的人立刻就把门关上。   沈墨回过头去,借着窗口微弱的光晕,开始打量屋里的情况。   看样子这屋子应该是一个偏厅,正进门的方向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两侧的凳子都已经被撤走,应该就是扔在院子里的那些。   桌子之后,是一个看着像是什么佛台的东西。   那东西颇为高大,身上都是灰尘,再加上光线不亮,看着颇有些阴沉下人。   沈墨没看到人,就又向着里面走了几步。   来到了那佛像前,沈墨才发现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小空间。   发现那不大的空间的同时,沈墨也看到了,在一旁的戚云舒。   戚云舒被关在了一个大木笼子里面,那笼子足有人高,料子都已经老旧,但依旧结实。   笼子里面地上有一些干草,戚云舒便整个人趴在了那干草上,不知生死。   看到戚云舒的那瞬间,沈墨一颗心咯噔一声,仿佛从高处一下子狠狠摔了下去,被砸在地上之后,不断传来沉闷的痛处。   屋里光线很暗,沈墨看不清戚云舒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正侧躺着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沈墨大步上前。   听到沈墨的声音,躺在地上的戚云舒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未有所动作,依旧侧躺着一动不动。   “那些人动你了?”沈墨声音中是无法掩藏的怒气。   沈墨靠近之后,才发现戚云舒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戚云舒原本情况就不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颇为狼狈。此刻的他不但一身衣服凌乱不堪,衣服上甚至还带着斑斑血迹。   看到那些血迹,嗅到空气中夹杂在霉味中的血腥味,沈墨一颗高高悬起的心都拧痛。   他本以为是孩子出了事,再看之下,他才发现那些血并不是在戚云舒腿间,而是在他手上背上腿上。   知道孩子可能没事,沈墨并未松口气,他眼中的愤怒反而更甚!   那些人明明知道戚云舒已经怀有身孕,却还是动手打了他!甚至打得不轻,他身上好几处地方,沈墨都看见了破皮的伤口!   特别是他的双手手臂上,那里几乎是血肉模糊,衣服都已经被染红。   看见伤口,沈墨也立即发现那些伤口都集中在远离肚子的地方。   那些人甚至连孕妇都敢打,自然不可能是特意避开戚云舒的肚子。   唯一的可能便是戚云舒一直蜷曲成一团,在护着自己的肚子,才没让那些人打到,也只有这样,才会造成他双手都是伤口血肉模糊的情况。   察觉到这一点,沈墨张了张嘴,心中一阵沉闷,半晌没能发出一个音来。   笼子靠着墙,戚云舒面对着墙躺着,一直一动不动。   沈墨试着去解锁,但那铁锁里外缠了三层,根本不是他能解得开的。   笼子本身虽然是用木头做的,也已经有些老化,但那些木头都很粗,沈墨踹了两脚,全都纹丝不动。   尝试打开笼子无果,沈墨又开了口,他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戚云舒却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当真准备装昏迷装到底。   见戚云舒那副模样,沈墨再次开了口,“我知道你还醒着。”   沈墨这话显然比之前的话都有用得多,他这话一出口,一直一动不动的戚云舒便忍不住动了一下,他本能地缩了缩身体,蜷曲成更小一团。   戚云舒闭着眼,他躺在地上,他本想装作昏迷,如此一来就不用面对沈墨,但沈墨却偏要点破他。   知道沈墨已经发现他还清醒着,戚云舒却把眼睛闭得更紧。   他双手紧攥成拳,即使这样牵扯到了他手上的伤口,让伤口再次溢血,他也并未放开。   戚云舒紧紧地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地上,忍受着身上的疼痛。   他努力不去在乎身后沈墨的视线,可这一切却都是徒劳。   知道沈墨就站在他身后,知道他就站在笼子外面,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戚云舒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那疼痛远比他肚子,远比他身上伤口的疼痛要痛的多,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走吧……”戚云舒听见了自己几乎是哀求的声音。   他的声音早就已经沙哑不堪,若不是那声音是从他自己嘴里吐出,他自己甚至都认不出来。   话说完,戚云舒又缩了缩,把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够从沈墨的视线当中消失,就可以不用让沈墨看到他此刻蓬头垢面狼狈的一面。   不用照镜子,戚云舒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他的衣服早已经凌乱不堪,身上也满是伤痕血污,甚至就连头发也已经没了束缚,沾着杂草血污灰尘凌乱的贴在他身上。   更狼狈的是,此刻的他身上背负着的还有与人有染放_浪的罪名,以及沈墨仇人的身份。   戚云舒不愿去想,可是却不得不去想。   外面闹成什么样,他早已经预料到,恐怕此刻王书也那些人正琢磨着要怎样对付他。   但王书也他们怎么想,戚云舒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沈墨,也只有沈墨。   可沈墨的想法,他却不敢去想也害怕去想。   沈墨已经知道他就是那天夜里的人了,也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情。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戚云舒还记忆犹新,那天夜里是他放_浪形骸主动勾引,那大胆的作为,甚至如今戚云舒想着都不由面上发烫。   那夜的事情那样的情况,沈墨会怎么想?   是会觉得他就是个放_浪的人,还是觉得因为那夜的人是他,所以只一想到便恶心不已?   因为在他身下如此那般不知廉耻主动迎上的人,竟是他这个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52章 你什着什么急?   再想想沈墨之前知道他怀孕时, 脸上那一脸无法抑制的怒气, 戚云舒便只觉得手脚冰凉,心中的苦涩越发浓郁。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些才是, 他也早已经想到他和沈墨是仇人的关系,沈墨根本没有理由喜欢他,更加没有理由喜欢他肚里的孩子。   那样的状况下,沈墨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师傅。”候在门外的那群人并没有给沈墨太多时间,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就只够说几句话。   听到声音,沈墨眉头深皱地回头看了一眼, 房门的方向, 然后又回头看向戚云舒,说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照顾好自己。”   那些人早已经丧心病狂,甚至是连怀孕的人都直接动手,沈墨实在难以放心。   听到沈墨的话, 戚云舒身体又是一颤。   这一次他终是没忍住, 睁开了充满血丝的双眼,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背光而站的沈墨。   屋里光线太暗, 戚云舒根本看不清沈墨脸上的表情,但听到他声音的那瞬间,戚云舒眼睛却不由一红。   他不知道沈墨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想要戏弄他,但那瞬间他无疑是当真了。   沈墨会想救他, 无论沈墨是否当真,是否只是戏弄于他,对他来说便足够了。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几乎破体而出的复杂情绪,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一些。   他道:“你走吧,这件事情别再掺合,会对你不利。”   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沈墨继续参与进来,即使戚云舒还不清楚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他也猜到沈墨肯定也会被牵连。   沈墨如今风头正盛,若因此染上污名得不偿失,戚云舒并不想到头来还要牵连沈墨。   沈墨闻言正准备再开口,门口的方向便已经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几人来到了沈墨的面前。   不等沈墨开口,几人便道:“沈师傅,也请你别为难我们。”   说话间,几人上前一步挡在了沈墨和那笼子之间,一副要赶人的态度。   沈墨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戚云舒,沉默片刻之后,他转身出了门。   经过院子,来到门外,熊雷他们立刻就迎了上来,询问戚云舒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从沈墨的口中得知那些人居然对戚云舒动手,知道他情况不太好,众人瞬间就怒了,那管家更是当场就又落泪。   “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再这样下去,少爷他真的会死的。”管家无助地看向沈墨。   若他是个男人,那这件事情又要好办得多,可他也不过就是个双儿,因为戚云舒出事,如今他也是被众人仇视。   因为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不光是早已经知道戚云舒的身份,甚至也知道他与人有染,更甚至是他还知情不报。   他虽说并未直接做什么败坏风气的事情,可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却已经是罪上加罪。   如今他们还没来找他麻烦,也只不过是因为戚云舒的事情让他们分不出心来,一旦戚云舒的事情结束,那些人立刻就会把矛头对准他。   管家倒不担心自己会如何,但是戚云舒他却放心不下。   戚云舒如今身怀有孕,又是那样的身体状况,如今甚至还挨了打,这怎么看都怎么糟糕。   更甚至万一要是情况恶化,又或者那孩子因为动了胎气流了,这些人肯定不会给他治疗,说不定他都撑不到这些人对付他的那时候。   几人说话间,不远处的巷道中便传来一阵高谈阔论声。   不多时后,熟悉的王书也几人兴奋地谈笑着从巷道之中走了出来。   那一群人见到沈墨,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立刻戒备起来。   特别是走在最前方的王书也,一张脸瞬间漆黑如炭。   王书也看了一眼沈墨,又看了看一旁紧闭的祠堂大门,忍不住嘲讽道:“还真是生得一副狗鼻子,这么远都能闻到味。”   “你这家伙怎么说话的。”熊雷自然看不惯王书也拐弯抹角地骂沈墨。   “我怎么说话的关你什么事,熊当家的,我若是你,这时候就走得远远的,也免得沾上荤腥掉了身份。”王书也回道。   熊雷闻言,本就有些火爆的他正准备再回击,一旁的沈墨便伸出手来拦住了他。   沈墨不让熊雷说话,王书也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似乎觉得沈墨的忍让是他的胜利。   王书也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那些人进了一旁不远处的祠堂院子。   王书也离开,被拦住的熊雷忍不住看向沈墨,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就按我说的,咱们直接把人抢了算了。”   熊雷这话倒不是说说,若他真想抢人,以熊家的实力,把人抢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墨闻言却是沉默,并未说话。   熊雷见状有些急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一旁的贾老便开口打断了他。   “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贾老说道。   “这怎么就成添乱了,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熊雷被王书也说得有些窝火,也对沈墨的态度有些不解。   “抢人倒是容易,但是把人抢过来之后呢?”贾老不答反问。   熊雷的愤愤不平贾老懂,但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你若直接把人抢回去了,你信不信今天不到天黑,就轮到王书也他们上门来抢了。”贾老道。   到时候他们可就不只是和王书也为敌,而是和青城大部分人为敌。   熊家人再多,能有整个青城人多?   顿了顿,贾老又说道:“归根到底这件事情是戚云舒这边不占理,孩子的事情不说,双儿不许经商可是律条规定了的,你这时候若硬抢,倒是一时畅快了,可后面怎么办?”   贾老到底要比熊雷多活几十年,有些事情看得也更为透彻。   这种事情他虽然也是第一次遇见,但王书也那些人无赖般的心态,他却十分了解。   熊雷闻言,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如同贾老说的,这件事情是戚云舒犯了众怒。   就算众人知道他并不如王书也他们诬陷的那般不堪,这件事情本身却也还是戚云舒不占理。   他们之所以愤怒,那也是因为沈墨的原因,若撇去沈墨不说,现在他们说不定也正看着戚云舒的热闹,末了感慨一句现在的双儿如何如何。   熊雷是个聪明人,贾老见他沉默也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了想,贾老便又说道:“如今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抢人那只能是最后的下下策。”   “若是走到那时候,就麻烦你了。”沈墨看向熊雷。   沈墨显然早就已经想到这一层,所以他之前才没让熊雷直接把人抢走,而是让那些人通融先进去见了一面,确认戚云舒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随时做好准备。”熊雷点头应下。   沈墨又抬头看了一眼围墙上方,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就如同贾老所说的那般,若直接动手抢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抢完人之后,戚云舒必然就不能再在这青城呆下去,他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到时候戚云舒自身难保,这偌大个戚家没了主,怕是连同沈家的木场一起,立刻就会被瓜分得渣都不剩。   沈家的木场暂且不提,戚家这么大的家业,每一点都是戚云舒一点一点努力得来。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这样让这群疯狗一般的人全部吞噬,沈墨怎么想都觉得火大与不甘心。   “先回去。”沈墨收回看向墙壁的视线,往熊家那边走去。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一路上众人都无话。   回到街道上后,面对着众人的指点,几人脸色更是阴沉,直到回到熊家,那份阴沉都未散去。   刚回到熊家,几人才坐下,凳子都还没坐热,一旁的沈墨却已经又站了起来。   “我去一趟晋王爷那边。”沈墨道。   “晋王爷那边?”熊雷与旁边的贾老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这时候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要算起来晋王爷如今的境地也变得有些微妙,他也算是被戚云舒牵连,这会儿怕不是正火大,沈墨这时候再找上门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若是沈墨去找晋王爷,是为了让晋王爷出手帮忙,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我先过去看看。”沈墨并未改变主意。   熊雷见劝不动,只好让人准备了马车送沈墨过去。   因为戚云舒的事情,街道上一直十分热闹,沈墨坐着马车经过街道时,都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   王爷府那边倒是肃静,但众人显然也早已经知情,就连王爷府门口的守卫见到沈墨,脸色也变得有几分怪异。   沈墨下了马车来到门前,直接便说明目的。   来的路上,沈墨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借口让王爷同意与他见面,但是让沈墨未曾想到的是,他才说明来意,那些看守居然就放心让他进去。   不多时,有人过来带路,他把沈墨带到了一个院子中。   王爷正在那边喝茶,见沈墨被带来,他看了过来,道:“我正想派人去找你。”   沈墨走上前去,“王爷。”   晋王爷放下茶杯,他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一出,晋王爷那边一得知消息,他立刻就明白这件事情的麻烦之处。   “孩子是我的。”沈墨思量片刻后,也直截了当地说道,对晋王爷他并无丝毫隐瞒。   沈墨这话短短五个字,却是把喝着茶的晋王爷说得都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晋王爷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墨。   戚云舒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惊讶,没想到居然还跟沈墨牵扯上了。   晋王爷眉头皱起,他脸色一直变化,时而惊讶,时而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沈家戚家两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是万万不曾想过,两人之间居然还有这种事。   “戚云舒当初选择隐瞒双儿的身份,走上经商的道路也是迫于无奈,当初戚家一家突然……”沈墨简洁明了的把当初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沈墨话音落下时,晋王爷眉头皱得更深,但他一直未曾打断沈墨的述说。   见晋王爷无所表示,沈墨想了想后又道:“那孩子的事情完全就是个意外,并没有王书也那些人说的那般不堪,戚云舒也并不是那种私下y_乱的人,这一点我相信,王爷多少应该也能察觉。”   晋王爷与戚家合作已经不止一次,算起来还是戚家老主顾之一。   若戚云舒当真是王书也他们说的那种不知廉耻的人,面对晋王爷这个靠山,他早就贴了,上去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对于沈墨说的关于戚云舒的人品问题,晋王爷并没有做出明确的回答,他沉默片刻之后只是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糟糕?”   晋王爷起身,顺着院子中的小道往前走,沈墨也跟在他的身旁。   “你知不知道朝中不少人会拿这个说事,一旦事情牵扯到朝中那些人,事情就绝对不会轻了。”晋王爷道。   沈墨早就已经料到会这样,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晋王爷似乎并没有气急败坏。   他还有闲暇与他在这里说这些,与他在这院中散步,一点也不像是正怒火中烧的人。   见晋王爷如此,沈墨心中虽还有些疑惑,但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晋王爷这边定然是已经有了打算。   如此便已经是最好,如今这样的状况之下,沈墨最怕的便是连晋王爷一起牵扯进来。   因为一旦牵扯到晋王爷,必然就会牵扯到朝中势力,那样的话,戚云舒怕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晋王爷见沈墨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又有几分赞赏的笑了起来。   沈墨倒是聪明。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晋王爷停下脚步看向沈墨,道:“孩子的事情也不要再对外人说,就当它没发生过,知道吗?”   以沈墨如今的身份,只要他态度坚决撇开和戚云舒的关系,就算之前沈墨曾经帮着戚云舒说过话,也可以说是因为沈墨重情重义。   但若再继续牵扯进去,一旦孩子是他的事情暴出来,就算众人针对的是戚云舒,对沈墨的名声也肯定会有影响。   沈墨面色微诧,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让我冷眼旁观?”   “我倒是想让你落井下石,但你做得到吗?”晋王爷笑问。   那孩子是沈墨的,就算沈墨和戚云舒之间真是深仇大恨半分情意都无,沈墨也不是能在这时候做到落井下石的那种人。   这点晋王爷早就已经看出来,也正是因为看出沈墨这一点,所以晋王爷一直颇喜欢沈墨。   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少,有情有义的人也不少,但两者兼具的却不多,遇事能够冷静而不冲动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你是个聪明人,你这么聪明,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脱身而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晋王爷道。   “谢谢王爷的好意。”沈墨抱拳。   听着沈墨的话,晋王爷脸上的笑容却消失。   他打量着沈墨,道:“听你这意思,你还要管下去?你也说过那孩子只不过是个意外,若是一个意外,你又犹豫什么?”   一方是沈墨经营已久的名誉声望,一方是间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沈墨该怎么选择,答案本来应该再明显不过。   沈墨被问的一愣,看着面前的晋王爷,他有瞬间说不出话来。   晋王爷并未催促,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半晌之后,沈墨才再次开了口,道:“我与他之间,并不只有仇人的身份,与那孩子的一场意外。”   “你喜欢他?”晋王爷惊讶,这一点他倒是当真没有想到。   沈墨闻言,眉头轻轻皱了皱,与戚云舒他是有些喜欢的,之前他也并不确定,直到刚刚见到戚云舒被关在笼子中,他才明白过来。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   毕竟有着沈家戚家那些事情在前,他却还喜欢上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甚至不少人都会觉得,若是让他的父母祖辈知道了,都能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这些沈墨都明白,但是他到底不是原身。   他可以替原身拿回沈家木场,甚至是替原身重振沈家的声望,让沈家光耀门楣,让沈家在这一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却无法继承原身对戚云舒的那种恨。   况且他来到这世上后,自他遇到戚云舒之后,戚云舒一直对他颇为照顾。   为何会喜欢戚云舒,量是聪明如沈墨,也无法说出个一二三条来,但确实有些喜欢这一点沈墨却十分清楚。   沈墨沉默不语,原本惊讶看着他的晋王爷,却是慢慢的又摇着头笑了笑,似乎颇为无奈。   沈墨正不解,就见晋王爷又道:“戚云舒之前曾经求过我一件事。他不要那黑塔的酬劳,只求我,若是他出事,定然护你安全。”   沈墨闻言一惊,一时之间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戚云舒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那他为何不提前安排好好让自己脱身?   不,这种事情,戚云舒应该是从他假装男人开始从商便已经预料到,他应该一直都在预防,绝不是后面才想起。   但若是如此,有这样的机会,他为什么会去求晋王爷护他,而不是护自己?   沈墨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不停的。   片刻后,沈墨无声吐出一口气来,他嘴角勾起,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也挥散空。   虽说是因为一场意外所以才怀了孩子,但戚云舒却放弃打掉孩子,而是悉心照料。   虽说两人是仇人,戚云舒却屡次帮他,甚至放心让他负责贺礼。   甚至还早已经安排好,让他不被卷进这件事情中。   难不成戚云舒早就已经喜欢上他?   这想法有些荒唐,但沈墨却觉得这大概是最好的解释。   思及至此,沈墨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但随即,沈墨脸上的笑容又收起,如果是这样,那之前戚云舒要打掉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晋王爷,但这件事就不麻烦王爷了。”思索片刻后,沈墨婉拒晋王爷的好意。   “这恐怕不行,我已经答应了戚云舒,既然说到就要做到。”晋王爷道。   晋王爷说话间,一旁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堆人来。   那些人显然是早已经把这个院子包围,是晋王爷早已经做了部署。   “这件事情结束之前,你就留在王爷府吧。”晋王爷道。   四周那些人并未动手,但人数之多,就算沈墨想要转身逃走也根本逃不掉。   见到这架势,知道晋王爷准备用强,就算是□□也要把他强行留在府中,沈墨也收了脸上的笑容。   “这件事情我意已决,就算你把我留在这里,只要我有机会,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离开。”沈墨看向晋王爷。   沈墨不知道戚云舒到底和晋王爷说了什么,才能让晋王爷如此遵守他们的约定,但把他强留在这里的主意,显然是戚云舒想到的。   闻言,晋王爷张了张嘴,有些没料到沈墨会如此镇定。   他与沈墨对视,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让四周围过来的那些人都撤退。   待到四周的人都走干净,晋王爷这才又看向沈墨,道:“你走吧。”   沈墨闻言却并未离开,而是眼神坚定地看向晋王爷,改变现状的方法他已经想到。   “怎么,改变主意了,想留下来?”晋王爷问。   “还请晋王爷出手救人。”沈墨抱拳请求。   “出手救人?”晋王爷微挑眉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帮忙,就算我愿意帮忙,如今这情况,你觉得只要我摆出王爷的身份,就能让他们放弃不在继续追究这件事?”   戚云舒这件事归根到底,众人最无法容忍的便是他一个双儿却未婚先孕,而且似乎还做了些不正经的勾当与多人有染。   这种道德上的事情,不是凭借官威便能压得住的。   官再大,你管得了一个人的手,管得了一个人的嘴,却也管不住一个人的心。   就算是皇上下令让众人既往不咎,众人也最多不在面上提起,该唾弃该厌恶依旧不会改。   事情放到背地里,说不定说得更难听。   除非戚云舒以后不与任何人交往,又或者去一个根本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否则一切根本没有改变。   “我只想向王爷借人一用。”沈墨道。   “人,什么人?”   “五百士兵,以及王爷你。”沈墨看向晋王爷。   晋王爷闻言眉头一挑,“我?”   沈墨上前一步,站到了晋王爷的身旁,他过去轻声在王爷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沈墨的话,晋王爷再次看向沈墨时,眼中都带着几分怪异。   晋王爷想了想,却并未拒绝,而是点了点头,道:“若只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帮忙。”   “谢谢晋王爷。”   沈墨并未在王爷府中久留,他立刻转身便向着门外走去。   他速度很快,没多久便消失在了院子外。   沈墨走掉,晋王爷却是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倒是当真挺喜欢沈墨,当初就想让沈墨给他做婿,没想到到头来却变成这样。   沈墨快步离开王爷府,他出了门,一眼就看见等在门外的熊雷。   “你怎么来了?”见到熊雷沈墨,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他之前来这边的时候熊雷并没有跟着,他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因为出了事。   也果然就如同沈墨猜测的那般确实是出了事,而且还是一件大事。   戚云舒的事情,冯燕平站出来主持公道来了!   就在他们离开了街道中心,去了祠堂那边没多久后,冯燕平便出现在了人群中,由王书也引荐,站出来给被戚云舒蒙骗的众人主持公道来了。   事情早已经在青城传开,他们之前在祠堂那边所以才并不知情。   他们回到熊府后,沈墨立刻就又出了门,熊雷知道这件事情时,沈墨都已经进了王爷府。   熊雷立刻就坐着马车赶了过来,他本想进府去找沈墨,但王爷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所以他只能在门外等待。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沈墨听着熊雷的叙述。   听完他的话,沈墨一张脸立刻阴沉下去,“这开什么玩笑?”   “我也是这么说,戚家的事情让冯燕平来主持公道,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熊雷显然早就已经咒骂过一番。   “王书也的意思是,戚云舒如今这样的状况,戚家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谁信得过,因为谁也不知道到底戚云舒和谁有染,所以外人才更值得信任。”   原本也有不少戚家的人并不同意让冯燕平来主持公道,但是听熊雷这么一说,众人又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不再激烈反对,冯燕平便趁机站出来做了保证。   他可以承诺不在这段时间内对戚家动手,因为这件事情不止关系到戚家这边众人的脸面,也关系到整个木匠行业的脸面。   戚家作为四大家之一,却出了如此丑事,不只是给他们这一方抹黑,甚至是直接都给整个木匠行业抹黑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冯家定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这才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直到这件事情结束。   “我现在都不知道那王书也到底是有多蠢,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才能同意这样的事情。”熊雷骂得脸都红了。   不止是熊雷骂,听到这件事情时,贾老还有古明安两个人也是当即就气疯了,骂得不比他少。   冯燕平那是个什么人众人心知肚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蠢到会相信他的话。   若让冯燕平站出来主持公道,就算这件事里有误会,冯燕平也绝对会把戚云舒往死路上逼。   “我看他倒不是蠢,而是聪明。”沈墨脸色也不好,“看来是冯燕平承诺了他不少好处。”   沈墨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王书也会三番四次的到戚家去找麻烦。   一般的人就算是知道戚云舒可能是双儿的身份,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麻烦,更别提是当面要求戚云舒脱了衣服验证。   那么冲动,若戚云舒是男子,那他岂不是就得倒霉?   但王书也不但去找戚云舒验证,甚至还三番四次的去。   “你的意思是说王书也是冯燕平的人?”熊雷反应过来。   若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冯燕平的算计之中?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对付戚云舒吗?”沈墨问道。   “五天之后,怎么?”熊雷还没有从冯燕平那件事中绕过弯来。   沈墨此刻也无暇顾及他,他琢磨着接下去应该怎么办,晋王爷这边已经答应帮忙,但只是晋王爷还远远不够。   但好在还有五天的时间,五天的时间,总能想出些办法。   沈墨本是这样以为,可他显然低估了冯燕平恶心人的手段。   沈墨随着熊雷一起回了熊家,暂作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熊雷就又跑过来告诉他,冯燕平擅自改了时间,已经把戚云舒拉到了菜市口。   “不是说五天之后吗?”沈墨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那冯燕平估计就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故意放出假消息。”熊雷骂道。   听到熊雷那话,沈墨立刻起床穿衣服。   等他跟着气势汹汹的熊雷等人向着菜市口冲去时,冯燕平已经敲锣打鼓的,带着戚云舒从菜市口向着街心那边走去,是当真要拉着戚云舒去游街示众。   冯燕平骑着高头大马,他带着的人拉着被捆住了手的戚云舒,一路顺着菜市口那边往街道上走。   边走还边有人敲锣打鼓,数落着戚云舒的罪状。   青城这会儿众人都还在睡梦中,冯燕平这么招摇过市,整个街道上所有人都清醒过来,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戚云舒蓬头污面,双手被绳子捆着,然后由前方的人牵着走,就像一条狗,就差把绳子绑在脖子上。   戚云舒双脚没穿鞋,赤着双脚,脚上都是磨出来的血痕。他身上亦是如此,衣服凌乱不说,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口。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鞭子的人,那人只要见他一停下,立刻就会用鞭子抽过去。   连日的折腾下意识有些涣散的戚云舒低着头,一路沉默,对四周那些看好戏的眼神以及嘲讽的笑声,他全部无视。   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过这一天,也想到过这一幕,如今发生的这一切,甚至还远不如他当初幻想的那般可怕。   大概是见不得戚云舒这样的状况之下居然还面不改色,跟在戚云舒身后拿着鞭子的那人,手上一动,一鞭子便打在了戚云舒的脚边。   那鞭子打在戚云舒的脚趾上,然后又弹了起来,打在小腿上。   戚云舒当即痛得整个人便单膝跪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差点倒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有瞬间的清醒,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混沌不清的恍惚。   “做什么?快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挥舞着鞭子的人见状,脸上尽是得瑟之色。   如今被他打得跪在地上的,可是当初那个了不起的戚家当家!   看着戚云舒那阶下囚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人眼中都有一丝疯狂浮现。   戚云舒倒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若不是他如今已经被人抓住,已经成了阶下囚,若是有机会,他倒也想尝尝这身子的味道。   说不定比街上那些青楼里的小官还带劲得多,毕竟这可是不可一世的戚家当家!   一想到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戚家当家,那人看着戚云舒的眼神中,便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下、流的暧、昧。   “走快些,磨磨蹭蹭的像条癞皮狗似的,我看你平时不是挺威风的吗?怎么,现在知道丢人了。”那人抬手一鞭子又挥了过去。   那鞭子高高挥起,直接打向戚云舒身前微凸的腹部。   摇摇欲坠的戚云舒本能的侧身,用背挡住了鞭子。   他护着自己的肚子,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在前方那人的拉扯之下,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不少人把这一幕收在眼底,见着戚云舒如今这不人不鬼的落魄模样,都跟着笑了起来。   沈墨跟着熊雷他们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四周的人放肆的笑着,人群中,戚云舒被绑住了手拖着往前,身后还有人啪啪地挥舞着鞭子。   冯燕平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正回头一脸春风得意地朝着戚云舒看来。   王书也几人跟在他的身后,见冯燕平回头,他们也跟着回头看来,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沈墨瞬间怒不可遏。   他回头看向一旁的熊雷,喝道:“动手。”   熊雷早就已经在等着这句话,听了沈墨的话,他立刻回头看向身后带来的那些人。   众人早就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干嘛的,见状一群人立刻向前而去,他们挤开了那些围观的人,冲着冯燕平的队伍而去。   熊雷这一次一共带来了几大百个人,人之多瞬间就把人群冲散。   他们涌上去之后,甚至直接就把冯燕平他们整个队伍都围在了中间。   熊家的下人对于熊雷要帮着戚云舒的事情也颇有微词,不过他们拿的是熊家发的饷,和戚家那些人不同。   所以虽然有不少人心中不赞同,却面上却也没人说什么,至少没人敢到熊雷面前去说。   见到这一幕,冯燕平队伍中的人有不少人都慌了神,冯燕平却是立刻就笑了,他在人群当中搜索,很快便看到了怒目圆瞪的沈墨。   冯燕平早就已经在等着沈墨来。   他是恨不得直接除掉戚云舒没错,但是戚云舒如今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他把戚云舒放了,戚云舒也不过就是个阶下囚,再无爬起来的可能。   但沈墨不同,想要对付沈墨没有那么容易,当然,这是建立在如果沈墨不来的情况下。   沈墨既然如今来抢人了,那这件事情就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沈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冯燕平在马背上看向沈墨。   随着冯燕平这话一出口,四周慌乱的人群,立刻便都朝着沈墨的方向看了过去。   沈墨之前就已经闹过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而且这一次还是如今这种时候,众人都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要干嘛。   “把人放了。”沈墨来到戚云舒的面前。   戚云舒被冯燕平的人围在中间,他见到沈墨,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同时也有慌乱一闪而过,沈墨为什么要来?   沈墨来这里做什么?   “沈师傅,事情都到如今了,这可不是你说放就能放得了的。”冯燕平骑着马走了过来,“还是说你当真就是他姘头之一,所以才如此护着他。”   “是又如何?”沈墨向着戚云舒走去,四周那些人立刻把他拦住。   戚云舒闻言瞬间慌了神,他连忙开口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沈墨,你休要胡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听着沈墨这话,冯燕平瞬间便笑了起来,四周那些人闻言,一个个的也都骚动起来。   众人都无视戚云舒的话,而是纷纷看向沈墨。   “那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了?”冯燕平又问。   “不是,这是我和别人的,这与他无关。”戚云舒抢先说道。   他心跳不断加速,血液涌进大脑和四肢,让他整个人都越发难受。   但此刻戚云舒已经顾不上这些,他的注意力都在沈墨身上。   沈墨为何要来这里,为何又要说这些,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引火上身?   “是又如何?”沈墨看向四周那些人,“他是我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们若有意见,可以冲我来。”   看着这些人,看着人群中那些同样笑着的双儿,沈墨眼神无比冰冷。   但四周那些人,此刻却根本顾不上他眼中的冰冷,众人在他的话之下再一次惊呼起来。   一时之间,四周热闹无比。   “不是,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是我自己放浪……”戚云舒还在试图解释,但他声音沙哑,说出口的话都十分虚弱小声,四周根本没人去听他在说什么。   众人似乎都未曾想到,如今名声正旺的沈墨,居然就是戚云舒的姘头,就是弄大了戚云舒肚子的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事情和沈墨有关,众人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了沈墨身上。   听闻沈墨的话,冯燕平面露焦急之色,他关心道:“沈师傅你确定?”   沈墨冷冷地看向他,并未答话,冯燕平话里的话令他厌恶。   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他确定什么?   确定他是戚云舒唯一的男人?   确定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不是别人的?   “少废话,再不放人,就休怪我不客气。”熊雷看不惯冯燕平,他一挥手,四周熊家那些人立刻便朝着中间围聚过去。   见状,冯燕平却一点都不着急,他反而是笑着说道:“熊当家的,恕在下愚昧。这孩子又不是你的,你着什么急?还是说这孩子也有你一份?”   “你……”熊雷脸上青筋抽动,喝道:“给我动手,把人抢过来!”   就在熊雷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情况瞬间便乱作一团,抢人的阻止的全都扭打在一起,看热闹的则在外面笑着闹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呀怎么说呢,两个人设定就是仇人的关系,背景也是对双儿不利的,想要合理HE肯定会有大冲突啦,今天写的存稿已经写到在一起腻了哈哈哈…… 第53章 我自己来。   混乱之中, 戚云舒被推搡几次, 那毫不客气的力道,让本就已经意识模糊摇摇欲坠的他直接跌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 他手臂磕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口亦是如此,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让他大脑一片混沌。   若不是因为知道沈墨来了,若不是因为担心沈墨怕沈墨被牵连进来,他早就已经晕了过去。   “给我起来,装什么死?”王书也那些人推开熊家的人之后, 有人扯着戚云舒手上的绳子, 将把躺在地上的戚云舒强拉起来。   戚云舒自己也想起来,但他根本没有力气,借着那人粗鲁的力道站起来后,戚云舒立刻转头在混乱的人群当中寻找沈墨的身影。   他费了些时间,才总算是在人群中找到了沈墨。   沈墨与熊雷站在一起, 两人正努力向这边而来, 但就在两人左侧的位置,也有人向着他们而去。   见有人向着沈墨而去, 戚云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立刻向着那边冲了过去,连拉着他手上绳子的人都被他带得往前跑了两步。   “你们别动他!”戚云舒撞开正向着沈墨而去的其中一人。   那两人显然是冯燕平安排在人群当中的,两人手里都拿着刀,一直盯着沈墨, 明显就是冲着沈墨而去。   四周的人太多太杂,沈墨和熊雷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直到戚云舒把人撞开。   见戚云舒和被他撞的人两人一起倒在地上,那人手里拿着的刀也落在地上,熊雷瞬间反应过来。   熊雷一脚把刀踢开,然后连忙叫了身旁的人,把另外一个人也抓了起来。   沈墨见到戚云舒,连忙上前想要把戚云舒拉到自己这一边,一旁却有人扯着戚云舒手上的绳子,又把他拉了回去。   戚云舒原本还有几分力道,但如今这么一撞又狠狠地跌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眼见着四周越来越乱,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少人听到那动静都朝着那边看去。   看清楚那边来人后,众人都纷纷停下动作。   来的人是一群穿着侍兵服饰的士兵,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腰牌,是晋王府的人。   那群人到了这边后把街道两旁都包围,就在众人惊讶时,士兵的后方,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这是在闹什么?”晋王爷掀开车帘看了过来。   见到这混乱的一幕,晋王爷眉头皱起。   一旁的王书也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架势,连忙解释道:“王爷息怒,我们立刻就让出路来。”   “本王是问你们在闹什么?”晋王爷语气都冷了几分。   “王爷有所不知,戚家的当家戚云舒居然是双儿的身子,他隐瞒身份经商,而且还与人通奸有了身孕,不知廉耻,我们正要拉他去菜市口那边刨了肚子以示警戒。”   “刨了肚子?”晋王爷朝着人群中摇摇欲坠的戚云舒看去,看到他那逐渐明显的肚子,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晋王爷从马车上下来。   “这……”王书也被问得一愣。   “律条里哪一条允许你们擅自杀人?执行私刑,谁允许的。”晋王爷冷冷的环视四周众人。   原本还闹腾着的众人瞬间都冷静下来,一个个的都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特别是那些围观的人,看热闹时他们最热闹,但真的出事,一个个的却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可是王爷,戚云舒他身为一个双儿竟与人有染,而且还搞大了肚子……”王书也还想说些什么。   晋王爷又看向人群当中的戚云舒,看着戚云舒如今那狼狈的模样,他眉头皱得更深,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整个人都已浑浑噩噩意识不清的戚云舒,费力的理解着如今的情况。   被问,他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一旁沈墨就向前一步,抢在所有人之前开了口。   沈墨道:“回王爷,事情并非如此。”   “哦?”晋王爷看向沈墨。   “我与戚云舒早已情投意合,未婚先孕之事确属过界,但也是情难自禁,若要论罪……”沈墨顿了顿,脸上有几分烧红,“当初是我主导,他只是并未拒绝,若要论对错,他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戚云舒本就不舒服,之前又被拉着走了那么许远,再加上刚刚那一阵混乱,此刻他站着都已经费力。   听着沈墨那些话,他一时间都有些无法理解,因为他脑子里面一直在嗡嗡作响。   若不是不想牵扯到沈墨要与众人说清楚这个念头还支撑着他,他早就已经昏迷过去。   “行了。”晋王爷没好气的打断沈墨的话,显然并不想听沈墨关于他和戚云舒的房中趣事。   “既然如此,那你们闹什么?”晋王爷又看向王书也他们。   “王爷你莫听他胡说,他这根本就是放屁,戚云舒他与人有染已是事实!”王书也见状立刻就急了。   王书也说得激动,他话音一落,一旁立刻便有士兵上前押着他跪了下去。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怒意,“王爷面前怎么说话的?”   王书也哪见过这架势,被这么一吓,立刻老实下来。   王书也身上老实,心中却还是不服气。   他连忙说道:“王爷,你绝不可听他胡言乱语,戚云舒与多人私下有染,情况实属恶劣,绝不能就这样姑息,否则以后还得了?”   听王书也这么一说,晋王爷又看向了王书也。   晋王爷思索片刻,他道:“你说他与多人有染,情况恶劣,证据确凿,那证据呢?拿出来让本王看看。”   “这……”正激动的王书也显然没想到晋王爷会让他拿证据出来,一时间整个人都楞在原地。   片刻之后,王书也回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冯燕平。   他们哪里有证据,他们手上唯一的证据就是戚云舒怀孕这件事,至于其它,不过是他们随口一说。   他们随口一说,众人信了,并且闹腾的越加厉害,他们也就顺着之前的话一直往下说了。   如今晋王爷突然让他们拿证据,他们上哪里去拿?   王书也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看向一旁的冯燕平,本是想让冯燕平说点什么。   但他回头,却发现冯燕平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开口的准备,完全就是一副事外人的架势。   “怎么,证据呢?”晋王爷等了片刻,见四周的人都没动静,有些不悦。   这些人拦了他的路,还闹出如今这样的事情来,如今若说只是他们随口一说,晋王爷自然要生气。   “他怀孕是事实,这一点城里的大夫都可以作证。一个双儿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怎可不严加□□?”王书也收回看向冯燕平的视线,越发有些慌了神。   “王爷,未婚逾矩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们一直在商议婚事,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所以才迟迟未婚。这一点有不少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沈墨看向一旁的戚云舒,还有熊雷等人。   熊雷瞬间反应过来,他连忙作证,道:“禀王爷,这件事情,小人可以作证。”   “没错,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其实早就已经在与沈公子商量婚事,只是这段时间确实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拖了这么久。”管家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那管家倒是也聪明了一回,话音落下后,他看了看晋王爷,又看了看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   他想了想之后又道:“少爷他装作男人确实是有不对,但当年的事情我想大家也都知道,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只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   说起当年那些心酸的事情,管家红了眼,他低着头,声音都有些哽咽。   戚家当初的事情确实有不少人知道,特别是在戚云舒成为他们这一方龙头般的人物之后,更是常常被人拿出来说道。   听闻管家的话,再看看沈墨,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有些触动。   虽然许多人依旧还有些气愤,但也不如之前那般闹着要打要杀。   如果孩子是沈墨的,两人早就已经商议着要成亲,再加上当初戚家的那些事情,戚云舒的事情虽然让人唾弃,但似乎也并没有到那种需要见血的程度。   晋王爷看向戚云舒,问道:“沈墨他说的是真的?”   戚云舒直到此刻,才总算是隐约明白沈墨那话的意思,听到沈墨那成亲两字,戚云舒整个人都懵了。   面色惨白的他震惊地看着身旁站着的沈墨,沈墨要成亲了?   和谁?   戚云舒张了张嘴,他喘不过气来,那种侵袭而来的窒息感,让他如今都无法思考。   “本王在问你话,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晋王爷道。   戚云舒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他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一句恭喜,可半晌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沈墨要成亲了?   戚云舒视线都模糊,他脑海中来来回回的,便只剩下这一句话。   “他们胡说八道,满口胡言!”王书也见状,立刻不服,“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沈墨的,他只不过是为了救戚云舒,所以才胡说八道。”   “沈墨,是这样吗?”晋王爷看向沈墨。   沈墨神色严肃地看向晋王爷,他道:“王爷,沈家和戚家的事情,我想王爷你一定也听说过。”   “那件事情并不假,我与戚云舒确实有仇,说来也可笑,但王爷,我与他若不是真的有情,若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何必站出来救一个仇人?”   “定是他承诺了你好处!”王书也道。   “什么好处比的上家仇?”沈墨反问。   “那不然就是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把柄?我能有什么把柄?就算我真的有把柄在他手里,你们觉得这时候他说出来的话你们还会信吗?你觉得那把柄还能威胁到我吗?”   沈墨看向四周那些人,他提高了声音,反问道:“如果不是真的想要救他,我何必搭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名誉声望?他与我若只是仇人,他若死了,对我来说只会是好事。”   沈墨这说辞显然颇具说服力,因为众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答案。   如今这情况,按之前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戚家必然保不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作一盘散沙。   但这对沈墨来说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他离开了戚家,换个地方照样是他‘鬼斧神工’的沈师傅。   若真变成那样,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让沈墨到他们那里去做事。   想透这一点,看热闹的众人都有些动摇。   见到这一幕,晋王爷没了耐心,他大手一挥说道:“行了,都散了吧,不要围在路中间挡路。”   “可是王爷,戚云舒他一个双儿……”王书也还想说些什么。   “本王记得双儿经商是违背法条的,这确实是个问题,晚些时候自己去官府那边领罚。”晋王爷上了马车。   戚云舒此刻眼神都已涣散,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想牵连沈墨这个想法还支撑着他,让他勉强站着。   “那……”王书也见状立刻就急了。   “还有事?”晋王爷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不喜地看着王书也。   “王爷,这种事情不能姑息,否则下一次……”王书也还想说些什么,都事到如今了,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他们不是已经商议着要成亲?”晋王爷看向沈墨他们,“既然都要成亲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弄出这一遭确实有些丢人,但若是两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这根本就是借口,说什么有事耽误什么忙,那都是欺骗王爷您的话……”王书也做最后的挣扎。   “欺骗我的话。”晋王爷眉头皱起,声音冷了下去,“若我没记错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戚家都在负责皇上贺礼的事情,还是说你觉得,皇上贺礼的事情不值得他们耽误婚事?”   皇上两个字一从晋王爷口中吐出,王书也一张脸便瞬间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墨为皇上准备贺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若是为此耽误了婚事,那也确实情有可原,毕竟那可是皇上。   王书也明白的事情,其他的人自然也明白。   与王书也一道的众人,见沈墨他们居然以此为借口,脸色都不好看,但四周看热闹的那些人,却已经信了这话。   他们没有理由不信,沈墨在殿上受皇上夸奖的事情才传开,沈墨忙着做贺礼戚家忙着准备的这件事情,本就是事实。   骚动低语着的人群当中,冯燕平抬眸看了一眼沈墨,原本还一脸镇定的他,此刻已是一脸的愤怒。   愤怒之后,冯燕平眼中有阴狠一闪而过。   沈墨倒是聪明,用这个做借口,让他们都无话可说,但沈墨莫不是忘了,欺君也是大罪!   若是这件事情传到宫里,让皇上知道沈墨利用他,必然龙颜大怒,到时候他倒想看看沈墨还能有什么说辞可狡辩。   冯燕平已经明白,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已放弃再说,只是暗自发狠。   但一旁的王书也却还并未放弃,见沈墨等人挥开身旁那些人,上前扶住了已经站立不稳的戚云舒,王书也又连忙看向王爷。   “王爷,戚云舒他只是个双儿,却欺骗您,甚至是大不敬上了殿堂……”   “双儿怎么了?”王书也话还没说完,一道略显清脆的声音便在人群外响起。   众人闻声都朝着那方看去,只见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双儿,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那人着一身素色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五个男人,五人三个较为年轻,两个年纪与他相仿,几人都是木匠,且其中大部分人沈墨都认识。   那些人都是周家的人,为首的便是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当家。   “你又是什么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王书也闻声看去,看到周当家的认出他是个双儿,立刻就摆起了架子。   “你才是好大的胆子,什么人,竟然敢这么跟我们当家说话。”周易见他师傅被王书也这般对待,立刻就急了。   “当家的?”王书也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起来,讽刺道:“你们让双儿当家,怎么,莫不是也跟戚云舒一样……”   “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周易气急,他最是见不得别人说他师傅。   “看来还真的是。”王书也阴阳怪气。   见他这副模样,周易立刻就又想说话,一旁的周当家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周当家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沈墨的面前。   “周当家。”沈墨与他打招呼,在这里见到他,沈墨颇有些惊讶。   “沈师傅,戚当家。”周当家的也对着沈墨和被沈墨扶着的戚云舒抱了抱拳。   戚云舒嘴唇动了动,几乎已经是靠着沈墨搂着他才勉强站着的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一句‘与沈墨无关’来。   沈墨隐约听见,他心中一紧,把戚云舒搂得更紧了一些。   同时沈墨也庆幸此刻戚云舒声音很小,无人能听见。   听着两人的对话,与王书也一起的众人面面相觑,沈墨叫那人周当家?他们这一行里的周当家可不多。   “周……”王书也也很快便想到了当初那个周家,他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得罪一个戚家王书也不怕,得罪一个沈墨他也不惧,但如果连周家也一起得罪,那这事情可就大了。   都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如今虽然已经不怎么出山,名气也逐渐被压下去,可是到底也是个大家。   周当家的和沈墨他们打完招呼,又回头看向一旁的王书也,他问道:“你刚刚说双儿怎么了?”   见周当家开口,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再看向周当家时,众人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当初那个大名鼎鼎的周家的当家,居然是一个双儿?   而且周当家的不光是个双儿,看样子周家的那些人,似乎还早就已经知道。   可如果那些人早就已经知道他是双儿,又怎么会同意他作当家?   众人满腹疑惑,周当家则是又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并且轻轻冲着他点了点头。   沈墨一直站在戚云舒身旁扶着他,见两人这般动作,眼中都有几分惊讶。   他不知道戚云舒回来之后,和周当家的还一直有来往。   况且周当家的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意外。   就算意外路过,周当家的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站出来掺合进来。   周家一直隐姓埋名不是没有理由,他这时候站出来暴露了自己双儿的身份,必然也会给周家添不少麻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墨忍不住低声问道。   周当家的见状看了一眼戚云舒,却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他会来这里,当然不是因为正好意外路过,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在戚云舒出事之后,戚家这边立刻就派人去通知了他,这是戚云舒早就已经安排好的。   自从之前戚云舒和沈墨两个人一起去周家求了料子后,戚云舒一直都和周当家的有来往,戚云舒怀孕的事情,周当家也早就已经发现。   要算起来,周当家的也是除了他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情况的。   介于两人情况相似,又有着一些来往,两人倒也聊得来。   戚云舒曾经求过周当家的,若是自己出事,让周当家一定护着沈墨。这也是戚云舒在晋王爷之后,为沈墨安排的第二个保障。   周当家的虽然有些不赞同戚云舒的做法,但他到底还是答应了戚云舒,如果戚云舒真的出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沈墨全身而退。   戚云舒出事之后,周当家也确实如约出现。   但他到时,情况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与他们约定的颇有不同。   见情况已经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周当家的想了想倒也站了出来,是因为戚云舒与沈墨的原因,却也不全是。   如今站出来,是帮了沈墨他们,却也是周当家自己的一份私心。   周当家的是双儿,他师傅也是双儿,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双儿,所以周家这些年来一直隐姓埋名,不愿意让外人进山,也不怎么与外界交往。   周家自己内部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也早已接受这些,但周当家自己却并不喜欢如此。   只因为他们是双儿的原因,就让周家这么些年来两代人的手艺,都只能搁在山里生霉,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怎么可笑。   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周家突然冒出来,而且还带给众人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一时间,王书也等人都忘了戚云舒的事,一个个的都看向了那周当家。   王书也他们不再废话,熊雷见状,连忙让自己的人都撤了回来,准备离开。   王书也反应过来想要再说些什么时,一旁晋王爷也正在收队,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士兵在街道上整队,正好把王书也他们和沈墨他们分隔开来。   没了王书也他们的阻挠,沈墨扶着戚云舒到了一旁后,立刻上了熊雷让人找来的马车,向着熊家那边儿去。   离开街道,去往熊家的路上,戚云舒才上马车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到了熊家之后,熊雷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沈墨则是把戚云舒抱到了他住的房间。   戚云舒的情况很不好,他原本情况就不好,后来被那些人抓住之后又是一番折腾,如今早就已经虚弱无比。   沈墨把他放到床上之后,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结痂的伤口,眉头都不由紧皱。   管家立刻就让人烧了开水,他试着去帮戚云舒整理身体,但是戚云舒身上的伤口太多,且好些伤口都粘着衣服,一动那些伤口戚云舒就痛得皱起眉头。   折腾半天,他也只帮戚云舒擦了擦脸和手。   大夫来得很慢,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熊雷才把人领了进来。   熊雷请来的大夫,是之前就在为戚云舒看诊的那大夫,他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避开了其他人,见到沈墨几人时,一张脸都苦着。   戚云舒身份暴露的事情,不光是给戚家还有沈墨等人带来麻烦,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见大夫来了,管家连忙让开位置,让他去帮戚云舒看诊。   沈墨跟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等着。   那大夫先是检查了一下戚云舒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大多已经结痂,他松了口气,然后这才开始检查戚云舒肚子里的那孩子。   大夫原本眉头深皱,他把脉完,又看了看戚云舒的舌苔眼睛后,脸上的愁眉苦脸倒是少了几分,这让一旁站着的几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夫,他怎么样?”沈墨紧张地问道。   大夫起身走到一旁桌前,打开了自己的药箱,一边动作一边说道:“他的情况还好,不算太糟,至少比我预计的要好。”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戚云舒看上去可不像他说的那般。   光看戚云舒如今狼狈的程度,怎么看都像是糟糕透了。   那大夫显然也看出众人的疑惑。   他一边拿笔写药方,一边说道:“他身体本身并无什么大问题,最大的问题便是肚子里那孩子,如今虽说挨了打身上都是伤口,近几日又没吃东西没休息好,但他把肚子护的很好一点都没伤到,情况也就还好。”   受了伤,戚云舒虚弱是虚弱,但比起孩子在这期间流掉,这些就显得不那么辣手。   若孩子在这期间出事流掉,那戚云舒估计就真的难救回来了。   顿了顿,那大夫又看向一旁的沈墨。   他原本不知那孩子是沈墨的,有些话说着并不需要避讳,如今知道了,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沈墨看出那大夫的犹豫。   见沈墨如此,那大夫想了想之后也不再纠结什么,而是直接道:“之前我就劝过他把孩子打掉,但他坚持,如今又发生这种事情……”   那大夫顿了顿,在众人都有些难看的脸色之下,接着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糟糕的情况,可能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那大夫并未久留,把开出的药方给熊雷后,很快便又从后门离开。   那大夫离开,屋子里的众人却依旧并未说话,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床上的戚云舒。   这一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如今戚云舒被他们救了回来,众人却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之前他们一直把戚云舒当作一个男人对待,如今知道他是个双儿,而且还怀有身孕,就算众人不想用异样的眼神去看他,却依旧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事情。   “我先去吩咐人拿药。”熊雷往门外走去。   一旁的古明安他们见状,也立刻找了借口离开,没多久之后,屋子当中便只剩下沈墨和戚云舒两人。   沈墨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之后,走到床边坐下。   他坐下,离戚云舒就近了些,戚云舒脸上身上的那些伤口,看着也更加触目惊心,让沈墨忍不住眉头紧皱。   那大夫说戚云舒把自己的肚子护得很好,这一点众人都看得出来,因为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基本都集中在手脚以及背上,一看便知道是蜷曲着身体的模样。   寂静的屋子当中,沈墨伸手轻轻抚摸着戚云舒额头上不知何时撞到的新伤口,那伤口看着很狰狞,但好在并不是很深,应该不会留下伤疤。   昏睡当中的戚云舒察觉到脸上的动静,他眉头紧紧皱起,但在嗅到沈墨身上的气息之后,身体又放松下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的事情,昏睡中的戚云舒嘴角微微勾起,他动了动脑袋,偏过头来,把自己的头都压在了沈墨的掌心。   沈墨被压着手,他看着掌心里的戚云舒的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戚云舒却像是舒服极了,他动了动脑袋,在沈墨的掌心里蹭了蹭,然后睡得更加安心。   沈墨并未打扰他,他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戚云舒靠着他的掌心睡着。   也不知多久过去之后,戚云舒睡饱,他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眨了眨眼睛,缓缓的清醒过来。   刚清醒过来那瞬间,戚云舒眼中立刻就满是戒备,他本能地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此刻躺在床上。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沈墨就坐在床边正看着他。   看到沈墨,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依旧被关在笼子中的戚云舒身体僵了僵,他慌乱的错开与沈墨对视的视线,看向一旁。   “其他人呢?”戚云舒开口问道。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痛,说出口的声音也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   “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了。”沈墨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沈墨去扶戚云舒,试图让他稍微坐起来一些,戚云舒也努力配合,但身体才一动,戚云舒便忍不住闷哼一声。   “怎么了?”沈墨连忙停下动作。   戚云舒却是被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痛得身体瞬间没了力气,又躺倒回了床上。   之前被关在笼子中时,无论四周的那些人如何冷言嘲讽,又如何虐待于他,他都不曾觉得有多痛过。   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肚子上,只一直注意着不让那些人碰到他的肚子。   如今不再身处困境之中,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却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开始不断的抽痛。   就好像所有的疼痛都聚集起来,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痛得戚云舒都忍不住□□出声。   “我去叫大夫。”沈墨说着就往门口去。   “不用了。”戚云舒叫住他。   说话间戚云舒侧过头去,看向了床里面的位置,而不是沈墨那边。   事到如今,戚云舒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脸面面对沈墨。   他双儿的身份已经暴露,他怀孕的事情也已经被沈墨知道,他被众人唾弃咒骂甚至拉去游街的模样,沈墨都看在眼里……   想着自己之前那副狼狈的模样,戚云舒便再也没有勇气看向沈墨,沈墨如今该是如何看待他?   是觉得可笑,可怜,还是觉得可悲?   他最狼狈的模样都已经被沈墨看了去,戚云舒看着面前的床幔,两只眼睛都变得酸胀,他咬着牙双手紧攥成拳。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在沈墨面前立刻消失,因为如此,他就可以不用去知道沈墨眼中此刻是什么眼神。   那种害怕的感觉无比的强烈,让他方才还清明的脑袋,瞬间便只剩下恐惧。   “就算不用叫大夫,你身上的伤口也必须包扎。”沈墨坚持,还是出了门。   沈墨出门去,戚云舒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想要离开这里,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就算勉强坐起来也很快就又跌回床上。   再一次无力的跌回床上后,戚云舒抬手,把手放在了眼睛上,遮挡住了眼中的绝望与痛苦。   他如同放弃了一般,任由自己躺在床上,任由沈墨待会儿回来看他如今这狼狈的模样。   如此想着,戚云舒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也许他应该把自己弄得更加惨些才是,因为这样沈墨才会笑得更加的开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仇人如此凄惨落魄,更让人开心了!   如果能让沈墨开心,他也算是值了,毕竟博得心上人一笑,本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如此自暴自弃的想着,戚云舒笑着笑着嘴唇都颤抖起来。   他双眼越发猩红酸痛,一颗心更像是要死了似的,痛得厉害。   门外,沈墨很快便找到了管家,跟他说了戚云舒醒了的事情。   管家原本之前就准备帮戚云舒把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但因为戚云舒才被带回来,又在昏迷中,众人想着让他多休息片刻,所以这才只先处理了一些新的伤口。   如今戚云舒醒来,身上的伤口都得重新处理上药。   得知戚云舒醒了,管家高兴坏了,立刻端着热水带着之前大夫留下的药过去。   进了门,见到戚云舒,管家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眼泪已经先滚了下来。   “少爷,你可吓死老奴了。”管家哭着说道,他原本还以为这一次戚云舒是死定了。   “我没事,你也别太担心。”戚云舒发出的声音仿若蚊鸣,听得那管家眼睛越发的通红。   沈墨静静站在一旁,待到那管家总算缓过劲来,他这才搬了凳子放倒床边,然后把药和温水一并放在了凳子上。   见到那药,戚云舒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抬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他在肚子上轻轻地抚摸,察觉肚子并没有痛,有些慌了神的戚云舒看向管家。   “你放心,孩子没事。”管家哽咽着说道。   见戚云舒如此模样,管家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若不是为了这孩子,若一开始戚云舒就听他和大夫的把孩子打掉,那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戚云舒也不用遭如今这罪。   这么想着,管家又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墨,最不该的,是戚云舒喜欢上了沈墨。   戚云舒并未想那么多,听说孩子没事,他松了口气,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他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虽然动作不大,但是牵扯到整个上半身,此刻他身上那些伤口立刻都疯狂地疼痛起来。   见戚云舒如此,管家倒吸一口冷气。   已经准备好药的沈墨重新站到戚云舒的面前,他微微挽起衣袖,沉声道:“我们帮你上药。”   戚云舒身上的伤口沈墨之前就已经看到,此刻再细看,他心情越发愤怒也心疼。   看着那些伤口,沈墨抿着嘴。那样的伤口,也不知道戚云舒是怎么忍下来的。   特别是他两只手臂,好多伤口都交错在一起,明显就是鞭子不停打在同一个地方才造成。   戚云舒垂眸不敢看沈墨,他喉咙也苦涩的发不出声音来,他只点了点头。   他全身无处不痛,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动起来就更痛了。   但若是不上药身上的伤口感染,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更何况他肚里还有着一个孩子。   戚云舒咬着牙,努力的忽视身上的疼痛,努力的配合管家和沈墨的动作,直到沈墨的手伸到了他的腰带前。   见沈墨修长的手指勾住腰带轻轻一扯,便把他的腰带扯开,戚云舒先是一愣,随即瞬间整个人便红了个透。   戚云舒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他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拽住自己的衣服。   他嘴上询问,说出口的话却结结巴巴,“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墨看着被拽住的衣带,他抬头看向了戚云舒,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替你上药了。”   戚云舒身上的伤口遍布得很广,几乎除了他肚子到处都是。   那些伤口有大有小,大多都是鞭子抽出来的,想要给这些伤口上药,把衣服脱掉是必须的。   整个人都涨得通红的戚云舒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他两只眼睛瞪圆,似乎没想到沈墨能把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不脱衣服要怎么上药?”沈墨面上依旧是以往那副坦然自若一本正经的模样,但一只手却扯着戚云舒的衣带。   戚云舒两只眼睛微微瞪大,他仔细地打量着沈墨。   沈墨一张脸上却只有认真的神情,见他这副模样,戚云舒喃喃,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墨见状又动了动手指,把戚云舒的衣带扯得更松了一些。   “我自己来。”戚云舒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4章 你忍着一些   戚云舒身上的伤口太多, 而且一直未被处理, 好些地方都粘到了衣服,甚至还和头发缠在一起, 不处理必然不行。   管家倒是可以帮忙,不过一个人怕是有些不方便。   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戚云舒微微咬牙,面上有几分烫的他扯了一旁的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墨见状,放开了拉着他衣带的手。   戚云舒拉了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又看了一眼, 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动作的沈墨, 这才在被子下开始解衣。   因为身上的伤口,戚云舒的动作很慢,时不时便会停下来,过了好片刻之后,他才总算在被子下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   去掉外衣, 戚云舒身上便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中, 唯一还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张脸还有那脖子,却是早就已经涨得通红。   戚云舒有些狼狈地避开沈墨的视线, 他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之后,侧过头去,面向里面闭上了眼睛。   戚云舒闭上眼睛,他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但即使如此, 他却依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沈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被沈墨看过的地方戚云舒总觉得一片滚烫,让他心跳都不由得快乐几分,面上的温度亦更高。   他虽然和沈墨已经有过那样的事情,他的身子沈墨已经看过,甚至他肚子里面都已经有了沈墨的孩子,他本应该更加镇定。   但此刻,他却依旧面红耳赤有了几分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戚云舒把被子拉到嘴巴下面,他闭上眼,侧头面对着里面。   见着戚云舒那模样,见着他脸上那一片绯红,已经挽起袖子的沈墨,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察觉到这些,沈墨再次看向戚云舒。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沈墨的视线不再停留在他身上的伤口上,而是忍不住看向戚云舒那紧闭着却微颤着的睫毛,以及他那越发粉红的脸颊与脖子。   “沈公子?”管家准备好,见沈墨不动有些疑惑。   “开始吧。”沈墨收回视线对管家说道,与管家说完沈墨又看向戚云舒,语气温柔地道:“你忍着一些,可能会有点痛。”   戚云舒微微点头,动作间他额头的碎发滑到脸颊上,把他带着几分薄粉的脸颊盖住大半。   沈墨伸出手去,指腹划过戚云舒的眉眼到他脸颊再到耳朵,撩起头发,把它们都放在了戚云舒枕侧。   察觉到沈墨的动作,戚云舒身体微微颤了颤,一直轻颤着的睫毛颤抖的也越发厉害。   没了头发的遮掩,戚云舒的脸颊还有他的侧颈,都暴露在了沈墨的视线当中。   沈墨看着他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喉间也不由一阵口干舌燥,喉结跟着滑动了一下。   沈墨和管家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床边,两人拿了热水毛巾以及剪刀,顺着戚云舒摆在外面的手,开始替他上药。   戚云舒身上的伤口很多,有大有小,有深有浅。   小一些浅一些的伤口还好,都已经结痂,只需要清洗一下,然后上些药便可,处理起来很快,戚云舒也没什么感觉。   大一些深一些的伤口却有些麻烦,有些伤口还好,只需要清理以及上药,有些伤口上却粘着头发还有衣服。   这样的伤口处理起来最是麻烦,为了要把头发还有衣服弄下来,基本都需要把伤口上结的痂挑掉。   伤口才结痂不久,如今就又被挑开,伤口有多痛自然不言而喻。   情况最严重的,伤口深的,他们甚至需要把整个伤口都重新挑破,然后清洗里面的秽物。   一开始屋内的气氛还有几分暧昧,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屋里便只剩下隐忍的呻_吟和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药的味道。   管家一直在旁边帮忙,刚开始还好,他还能忍得住,但没多久手便有些抖了起来,眼睛更是猩红,视线都被眸中氤氲出的水汽模糊。   见他这副模样,低着头一脸冰霜的沈墨便直接把剪刀接了过来。   他手稳速度也快,由他来挑破那些伤口,戚云舒倒也少受了不少罪。   处理完戚云舒四肢时,三人身上都已经是一层汗意。   特别是戚云舒,他一直配合着隐忍着不喊痛不挣扎,但身上那些疼痛却不会欺骗人,所以他额上长心里都已经满是冷汗。   “要不先歇息一下?”见着戚云舒整个人都在颤抖,管家无比心疼。   “不用了,一并弄完吧!”戚云舒扯起嘴角笑了笑,却笑得极其虚弱。   三番四次的折腾,量是他身体再好也经受不起。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次性解决。   见戚云舒都这么说,管家只好继续。   管家伸手去掀戚云舒身上的被子,戚云舒却安住了背角。   本该面色惨白如今却一片粉红的戚云舒微微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沈墨的脸上轻轻扫过。   “接下去管家来便好。”戚云舒轻声道。   听着戚云舒的话,见着他这副模样,正难受的管家才总算是反应过来,他面色一红,连忙放下拉了戚云舒被角的手。   戚云舒的手上脚上伤口都已经处理好,接下去便是背上。   处理背上与手脚地方不同,这辈子已掀开,戚云舒整个身子便就暴露在外。   “我出去让人换些热水过来。”一直沉默的沈墨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眼神阴霾,他起身。   沈墨出了门,管家这才又回到床边,他小心的帮着戚云舒翻了身,让他躺在被子中。   做完这些,管家这才看向他背上。   戚云舒虽说常年在外跑动,但皮肤倒也白皙,可如今那白皙的皮肤上却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   其中有几道伤口还格外的深,戚云舒翻身时牵扯到,甚至有血溢出来。   看着这一幕,管家眼眶一红,连忙去旁边拿了毛巾,替戚云舒先按住伤口。   戚云舒侧趴在被子中,这姿势让他肚子有些不舒服,但有被子垫着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少爷,很痛吗?”管家有些不忍。   戚云舒摇了摇头,虽说伤口是痛,但他的注意力此刻却并不在那伤口上。   沈墨刚刚替他处理手脚上的伤口,两人不可避免的有过触碰,戚云舒知道如此不合适,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沈墨的手掌宽厚温热且略带薄茧,被他握住手臂时,戚云舒一时间都忘了伤口的疼痛。   戚云舒动了动脑袋,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当中,为自己这时候了居然想这些而感到羞恼,白皙的皮肤上也不禁泛起一层粉色。   管家的动作比沈墨要慢一些,好在戚云舒手上脚上的伤口都已处理完,他倒也没耽误太多时间。   沈墨让人送来了新的热水后并未再进屋,而是被人叫走。   晋王爷那边派人来叫他,让他过去一趟。   晋王爷有请,沈墨自然无法拒绝,因此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那些人离开了熊家。   重新来到晋王府,沈墨还以为晋王爷找他是为了说之前在街上的事情,还有他请他帮忙的事情,但晋王爷却并未提那件事。   见沈墨到来,晋王爷直接让下人拿了一个盒子过来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我从京城替你带回来的东西。”晋王爷道。   听晋王爷这么一说,沈墨立刻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亮,连忙把盒子放到桌上,然后打开来。   晋王爷从京城带给他的东西,那就只有一样,就是皇上御赐的那一套工具。   沈墨把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果然就是他要的那一套雕刻的工具。   雕刻的工具很多,其实与木匠所用的工具相通,大样不说,小样塑形的用具也多以凿子为主。   皇上赐给沈墨的那一套工具,便是以各种型号的小凿子为主,满满一箱,前后加起来二十余样。   那些工具明显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除了刀口的位置表面都呈黑色,不反光,也不知是什么材料。   东西拿在手中的感觉便带着几分沉劲,很是舒服,让沈墨都有几分迫不及待想要试上一试。   “皇上让人用宫里收藏的最好的玄铁打造的,这原本是要用来给皇上炼制武器的,如今倒是便宜你了。”晋王爷道。   沈墨爱不释手地打量着那些工具,脸上却不见笑意,他反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都有几分渗人。   见沈墨如此模样,晋王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无事。”沈墨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戾气。   晋王爷打量了沈墨一眼,没深究,他道:“明日一大早我就要离开这边去京城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么快?”听见王爷说他要进宫,沈墨眉头微皱。   晋王爷这个时候进宫是因为什么,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戚云舒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如今戚云舒已经被他们带了回来,却不代表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束。   冯燕平肯定会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一旦皇上发怒,追究起来,事情恐怕只会越加麻烦。   “必须提前过去,不然真等那些人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晋王爷道。   沈墨闻言,思考片刻,他又道:“能否请王爷再帮一个忙?”   “什么忙?”   “我有一样东西,麻烦王爷帮我转交给皇上。”沈墨道。   “东西?”晋王爷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了,沈墨还想要转交东西?   如今这样的状况,就算沈墨有心想要讨好皇上,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王爷请放心,是之前我与皇上约定好的曾承诺要送给皇上的东西,皇上他知道。”沈墨道。   听闻沈墨的话,晋王爷倒有几分惊讶起来,沈墨和皇上约定好的东西?   沈墨不过就是个木匠,而皇上则是万人之上的主宰。   虽说之前在殿上皇上是曾经夸赞过沈墨的手艺,但两人之间相差太远,晋王爷并不觉得两人会有什么太多交集,他倒当真没想到沈墨不过进宫几天竟与皇上都有了约定。   “我明日一大早便出发,你尽快让人送过来。”晋王爷话音落下,想了想之后他又道:“我能问问是什么东西吗?”   皇上并非常人,若他当真有什么东西想要,只要开个口,那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但他却与沈墨作了约定,想来绝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我之前曾经给熊雷他们学习榫卯用的那一套鲁班锁。”沈墨随口道。   “鲁班锁?”本有些谨慎的晋王爷闻言,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之前在宫中时我曾做过一个给皇上,皇上颇觉有意思,但那时我们已经准备启程,没有时间现做,所以我便与他约定,等我回来有空做了整套再让人送一套过去。”沈墨解释。   一张脸都有些扭曲的晋王爷闻言,看向沈墨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   “你是说之前因为要和戚云舒一起回来,所以就让皇上等着,等你有空做了再送过去?”晋王爷问道。   “没错。”沈墨点头,“怎么?”   晋王爷脸色变得奇怪,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怪异,这让沈墨有些不解。   晋王爷嘴唇微张,半晌之后他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皇上倒当真是很喜欢你。”   能用要赶着回去这样的借口,推掉给皇上做皇上想要的东西的人,别说是木匠行业,怕是普天之下,沈墨也是唯一一个。   这么一想,晋王爷又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之前沈墨连着几天进宫,他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你之前进宫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晋王爷饶有兴致地问道。   听到晋王爷这个问话,一时间倒变成沈墨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怪异。   “也没做什么,只是教他做了一些木匠活。”沈墨道。   “木匠活?”晋王爷惊讶,他本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   当今圣上虽然不如先皇那般极其酷爱木艺,但对这行也是喜欢的,自己没事的时候也会折腾。   之前他几次把沈墨叫进宫中,晋王爷便一直以为他们是在做木匠活,又或者是沈墨在做皇上在看,现在看来好像也确实是如此。   晋王爷想通,不再在意这件事情,只叮嘱沈墨尽快把东西送过来,却忽略了沈墨脸上那一抹怪异的神情。   沈墨并没有在王府久留,拿到东西后,他很快便与王爷告辞回了熊家,去准备那一套承诺给皇上的鲁班锁。   等他忙完,把东西送到晋王府,第二天再去戚云舒那边时,正好撞见余岩带着一群人从门外进来。   远远的在人群的前面见到余岩,沈墨正准备询问出了什么事,余岩却带着众人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向着戚云舒所在的院子而去。   沈墨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一群十来个人,沈墨都不认识,但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些人明显来者不善,如今这时候来,十之八/九和戚家的事情有关。   沈墨跟在那一群人的身后,向着那边院子而去。   不消片刻后,那群人便被余岩带进了院子,院子中客厅里,戚云舒已经坐在上位。   跟着过来的沈墨本是不放心戚云舒才来,但见戚云舒早有准备的模样,他脚步顿了顿,没跟着进门站到了门外,但也没走开。   见余岩把众人带进来,戚云舒抬头看了过来。   那群人见到戚云舒,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纷纷进了屋。   进了屋,那些人并不等戚云舒开口,就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见众人这副做派,跟在戚云舒生旁的管家脸色有些难看,其余众人却根本不曾顾及,他们反倒像是故意如此,故意要给戚云舒脸色看。   戚云舒早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见众人如此没礼数,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冷眼看了过去。   戚云舒眼神冰冷,让屋内的气氛都变得有几分压抑,也让其他人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众人似乎很不喜欢戚云舒如此给他们脸色。   特别是其中几个年长的,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戚云舒还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在屋内传开。   沈墨站在门外,他并未进去,而是站在门边静静地听着屋里发生的事情。   戚云舒声音冰冷,与以往不同,如今的他整个人更多了几分强势。这样的戚云舒沈墨还是第一次见。   “戚当家……”   “咳咳。”这三个字刚从一人口中出口,旁边立刻有两三个人咳嗽起来,提醒那人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那人闻言立刻省去了戚当家三个字,如今戚云舒双儿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再叫戚云舒一声当家,那就是在往自己脸上抹黑。   “你应该也知道,现在整个戚家都已经乱了,木材生意那边不说,作坊这边排队退单的人多不胜数。”十来人中为首的男人开口。   他原本不准备这么快就亲自开口的,若不是因为之前那人叫错称呼,他必定会等待合适的时机。   戚云舒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一经暴露,原本和戚家合作的那些人有好多都已经在撤单。   这件事情对戚家的影响非常的大,如今整个戚家都已经混乱不堪。   “我们几个作为大作坊这边的掌柜,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为首的男人道。   听闻那人的话,沈墨倒是立刻明白过来,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戚家大作坊的掌柜。   戚家大作坊不止这些,掌柜的自然也不止这么几个,来到这里的都是离青城这边比较近的。   “所以呢?”戚云舒的声音传来。   戚云舒一直不为所动,这让前来的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他们虽然想要发怒,但显然戚云舒的余威还在,他们倒也没有像王书也那般。   见众人沉默不语,为首的男人有些火大,他直接从旁边拿出带来的那箱子,然后把箱子‘砰’的一声放到了戚云舒的面前。   那箱子不大,看样子也并不重。   戚云舒并没有去开箱子,而是看向那为首的男人,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几家作坊和戚家的契约,你把这个签了,从今往后我们作坊和你戚云舒再无关系。”为首的男人直奔主题。   “你们是想脱离戚家?”戚云舒看了一眼旁边的箱子,管家上前把那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就如同为首的那男人说的那般,装着的是一些契约,商契地契转让书都在里面。   戚云舒拿了东西看了看,东西准备得倒是很齐全,应有尽有。   “没错,都已经如今这样的状况了,我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几家都已经商量过了,我们要脱离戚家。”为首的男人道。   那人话一出口,旁边十来人便纷纷点头应是,表明心意。   “戚当家的,有些事情你也知道,不是我们想为难你,而是我们也只不过想讨一口饭吃,也请你别为难我们。”   “没错,都已经事到如今了,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   “当然,地契房契的钱我们也会一分不少的补给你,不会少你一分的。”为首的那人又道。   他把这话说得颇为正义,仿佛他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占戚云舒丝毫便宜。   见着他这副正派的模样,戚云舒却是忍不住冷笑起来,“你们就想用戚家作坊地契的钱,买走戚家这么些年来累积起来的人脉和生意?”   戚家作坊不像冯天宝阁那般招摇,每一家都开在最热闹的街道中心,戚家作坊大多都开在比较偏僻的城郊,占地面积非常的广。   戚家大作坊值钱的并不是那些地契房契,值钱的是里面经手的单子还有生意与人脉。   这些人如今确实想用买偏僻城郊地契的价钱,卖掉戚家大作坊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生意,还有人脉。   原本众人还义正辞严,见戚云舒毫不客气便点破他们的心思,一时之间众人都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心虚。   戚云舒森冷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直把众人看得都沉默不语。   戚家大作坊的那些人脉生意,就算他们把价钱再翻十倍也买不下来。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看着他如今出了这种事,想要趁机打劫。   毕竟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今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暴露,戚家怕是不少人都要反他。   野心勃勃的他们若是能够趁机断了和戚家的关系,成为大作坊的主人,那以后这日子可就好过了。   眼见着气氛越发压抑,为首的那男人冷哼一声,他越发放肆起来,“是又如何?如今我们可不想再跟着戚大当家的你干,我们可丢不起这脸。”   他看向戚云舒眼神轻蔑而充满嘲讽,戚云舒双儿的身份如今都已暴露,却不想他竟然还揣着戚家家主的身份在他们面前装腔作势。   一旁坐着的其他人,见那人要与戚云舒说撕破脸皮,眼神都有几分犹豫,但却也并未说什么。   戚云舒的事情发生才不过几天,他们甚至连契约的事情都已经想好安排好,这也已经说明很多事。   这些人都是有野心的人,就算没有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他们也一直在盘算着。   为首的那男人给旁边几人递了个眼神,几人来之前早就已经商量好,若是戚云舒不同意,他们就紧咬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情说事。   戚云舒怀孕的事情确实丢人,但是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却是戚云舒双儿身份的事,双儿不许经商,这是律条规定了的,只要他们拿出这一条戚云舒就无可狡辩。   众人眼神对视,想到这一点,纷纷镇定下来。   “你们确定要与戚家脱离?”戚云舒轻声问道,他声音很轻,让人听不清是喜是怒。   “自然确定。”   “行啊,你们若是想让我签字,那我签便是。”戚云舒说着便向旁边的管家递了个眼神。   管家脸上有几分惊讶,但他还是立刻就进屋去拿笔墨。   戚云舒答应的爽快,管家动作也很快,没多久,笔和墨便被拿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原本气势汹汹的那一群人,一时间却愣在了原地,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这样程度的损失,戚云舒肯定不会同意签字。   他们这一次十几个人一起来,代表着的就是十几个戚家大作坊。   戚家大作坊虽然不止这些,可若是丢了这些大作坊,对戚家来说也算是丢了胳膊腿,不是可有可无的损失。   但众人完全没想到的是,戚云舒却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就让管家拿了笔墨出来。   眼见着管家已经在研墨,众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却有些拿不准戚云舒到底要干嘛。   戚云舒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签下这些契约代表着什么,但若是知道,他为什么又答应的这么爽快?   管家把墨研好,他退到一旁站定。   戚云舒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桌子。   他把手中拿着的契约都放在了桌上,然后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把一家一家作坊的契约都分好。   见戚云舒当真要签,众人都越发疑惑,心中也越发的不安。   戚云舒若是不同意,若是生气他们倒还能理解,但他如今这副模样,却让众人拿不准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戚云舒生意上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他绝不是那种软弱好欺的人,他若是这种人,戚家也走不到如今的程度。   众人心中不安,面上也流露出来,其中几个甚至坐立都难安。   众人如此模样,为首的那男人趁着戚云舒不注意,瞪了一眼其他人。   众人见状,纷纷收起了脸上的不安,故作镇定。   戚云舒此刻已经把盒子里面装着的契约全部都已经整理好,一共十七家大作坊。   契约整理好,戚云舒轻挽衣袖,拿了笔,沾了墨水。   戚云舒是当真要签字,没有丝毫的迟疑。   眼见着笔尖都已经粘到纸上,屋子中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戚当家的,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戚云舒签字的动作停下,他提笔悬在空中,然后回头看向开口的那人。   “说?说什么?”戚云舒遗惑地问道。   那人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说戚云舒该生气?或者该与他们争执?   戚云舒见那人脸色连连变化,他笑着说道:“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我也不好阻挠,否则就算我拦下你们一时,往后的日子,你们也未必还能如之前般一心做事。”   戚云舒这理由让众人都一愣,如今这种事情都已经发生,他们也都把事情拿到戚云舒面前来讲,就算如今戚云舒劝他们收回这些契约,他们也回不到以前,这倒是事实。   见证人神色各异,戚云舒想了想之后,好心提醒道:“只是你们既然与戚家分开,也就没有再回来的可能,这一点我想你们应该都明白吧?”   戚云舒看向众人,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众人,此刻已经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为首的那人,此刻也是眉头深皱地看着戚云舒,疑惑戚云舒在打什么鬼主意。   众人不说话,戚云舒却也没准备,继续等。   他收回视线又执笔要去签字,动作间他又道:“既然已经与戚家无关,作坊里的事情,我戚家也就不再管,到时候莫说戚家的地盘容不下诸位。”   戚云舒这话话音一落,他笔还没挨到面前的契约,旁边立刻就伸出一只手来把那契约抢走。   “你什么意思?”与他靠得较近的那人抢了转让的契约后,脸色铁青地看着戚云舒。   戚云舒最后那一句‘容不下诸位’,让众人立刻汗毛竖立。   他们就知道,戚云舒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手。   被抢了契约,戚云舒有些莫名其妙,他倒也耐心,解释道:“诸位都是戚家大作坊多年的老掌柜了,难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   众人沉默不语,不懂戚云舒在说什么。   见众人如此,戚云舒放下了笔,略有些好笑地看着众人,“诸位以为,戚家大作坊是如何运转的?”   戚云舒突然抛下这个问题,让屋里一众大掌柜的都愣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众人都沉思起来。   戚家大作坊从戚云舒逐渐冒头时便一直存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和戚家密不可分,一直是戚家重要的一部分。   他们这些人作为掌柜,和戚家、戚云舒的来往也非常的密切,对戚家的情况也算颇为了解。   正是因此,他们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趁火打劫为难戚云舒,想要独立。   众人细细想了一圈,却没明白戚云舒的意思,看向戚云舒的眼神也越发带着几分疑惑。   见众人如此,见众人事到如今竟然都还没拐过弯来,戚云舒不得不直接提醒道:“诸位代为管理的作坊,以往挂的都是戚家的名字,这作坊里材料的供应运输,可都是戚家这边在负责。”   戚云舒这话不紧不慢,却听得屋子里的众人瞬间都白了脸。   戚家以前一直是一个大整体,戚家有着自己的木场,也有着自己的运输通道、作坊、人脉,一套流程下来,可以说是十分完善。   以前他们做戚家大作坊的掌柜,说是掌管着整个大作坊,但事实上负责的却只有作坊生意的接单和出货。   作坊所需的料子,每个月都会定期有人来检查,若有缺,上头直接就会补上,根本用不着他们担心。   工坊的大师傅人选,长工的人选,这些也都是戚云舒安排好的,从来不需要他们担心。   甚至作坊有时生意到淡季没有单子,戚家这边都会调动其它作坊,安排单子过去。   戚云舒以前对他们当真是好,一直供着他们,该有的料子好处只多不少,从来不用他们担心。   这一切看似安排的很好,戚云舒也确实安排的很好。   以前众人不觉得只觉得轻松,久而久之也觉得理所当然,如今众人闻言猛地想到这一层,一个个的却是忍不住的白了脸。   因为若众人想要从戚家抽离出去独立,那这一部分他们就必须得自己补上。   他们接触了许多戚家以往的老主顾,善于与那些人走动,善于接单。   但木材的供应选择和运输,甚至连作坊工人的雇佣,这些却都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   甚至就连作坊里的那些工人,他们与戚家签的契约也全部都在戚云舒这边,而不是在大作坊。   一旦大作坊不再属于戚云舒,那些工人自然也不再属于大作坊。   明白这一点,众人惨白的脸色逐渐转黑,一个个的额上青筋都暴起,但一时间众人却都又说不出话来。   戚云舒一直在防着他们,戚云舒看似给了他们很大的权力,甚至把整个大作坊都交给他们来处理。但事实上,他们却只不过是个顶着大掌柜名字的长工。   他们除了接触的人多一些,仅凭自己,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作坊。   想明白这些,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众人再看向戚云舒时,都已有几分畏惧。   以前这些事都是戚云舒一个人在打理,根本不用他们操心,那时候他们只觉轻松,如今却觉可怕。   因为不只是戚家大作坊,甚至连木料木场那边也是,整个戚家一条产业互相牵制又互相扶持,缺一不可,却也让任何一个部分都无法单独脱离。   除非对方能一次把整个戚家拿下,否则戚家根本不会因此而四分五裂。   戚云舒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身份曝光的这天,所以他一直都在准备,就如同精心编织了一张网。   他早已经算到会有如今这种可能,所以也早已经绝了众人的后路。   屋内众人沉默不语,屋外门边,沈墨闻言却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考虑与冯家合作,若是你们开口,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拒绝。”戚云舒好心提醒,眼神却越发的冰冷。   冯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众人再清楚不过,且不说两家闹成如今这样,冯家还愿不愿意帮他们,就算冯家愿意帮,也要众人敢和冯家合作才行。   冯家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真要和他们合作,到时候他们可能连作坊大掌柜的位置都保不住。   真变成那样,他们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见众人沉默不语,戚云舒想了想之后又为众人再指明路,他道:“坊间倒也有不少小商铺,你们也可以去试一试。”   听着戚云舒这话,原本脸色就已经极为难看的众人,顿时更加说不出话来。   与坊间那些小商铺合作?   他们顶着的可是戚家大作坊的名声,以前接触的顾客都是商贾高官之流。   若当真和那些小商铺合作,作坊必然掉价,就算顾客不在意,那些小商铺也未必能够拿得出他们想要的稀有料子。   戚家以前可是从未缺过他们材料,就算是稀少贵重的,只要他们开口,戚云舒都总有办法给他们找到。   话音落下,戚云舒静静地看了众人一会儿,然后又拿了旁边的笔沾了墨水,拿了另外一份契约开始签字。   见戚云舒有了动作,原本都沉默着的众人瞬间便都看了过去,眼见着戚云舒的笔尖又要落在纸上,一旁突然有人站了起来,快速走过去,一把把他手中的契约夺了回来。   那人之后,旁边立刻又站起好几人来,众人纷纷上前找了自己作坊的契约,把契约都拿了回来。   待到众人散开时,桌上已经只剩下一份契约,便是为首那人作坊的契约。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戚云舒见众人如此,面带不解。   众人嘴唇紧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戚家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就是看着戚家如今无人来主持公道,所以才敢做这种明摆着就是欺负人的事。   如今知道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众人脸上发烫,但还是厚着脸皮把契约都取了回来。   若当真离开戚家,那么他们将什么都不是。   此刻,比起愤怒,众人倒更加的羞恼。   半晌之后,才有一人干巴巴地说道:“当家的,这件事情是我们考虑的不周,所以我们想回去再想想。”   那人这话一出口,旁边立刻一堆应和的人。   “是这样?”戚云舒眉头轻挑。   众人不语,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回去考虑清楚了再来。”戚云舒看了众人一眼,倒是一点都没有为难的意思。   众人闻言,并没有松了口气,一个个的反而更加闷不吭声。   “哦对了,有件事情麻烦你们。戚家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既然来了,那就顺便办了吧。”戚云舒想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   那管家向着一旁走去,没多久之后拿回来几张纸,戚云舒接过之后,递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面前。   “你们出去的时候,顺便告诉王书也那一群人,戚家供不起他们几尊大佛,以后他们与戚家再无关系。”戚云舒递过去的几张纸,是王书也那一群人与戚家交易的订单。   王书也他们做的生意并不是作坊的生意,而是销售木材。   王书也他们向戚家这边拿货,外销后,赚取差价。   因为两边一直是合作的关系,所以王书也那边店铺中还有着许多戚家的货物。   如今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两家自然不可能在合作,所以戚云舒结算了两家之间的账目。   他要收回所有放在王书也铺中的料子,也要让他结清以前的尾款。   木料这东西不比其它,出账进账速度缓慢,有时候一批料子卖上一年才卖完,也就一年后才能结账。   王书也他们那群人和戚家的账目在戚家这边算不得大,但对于依靠着戚家而活的他们来说,要一次性付清尾款,最轻的都要付一大笔银子,最惨的怕是把店铺盘了都还不起。   戚云舒递给那些人的除了那些账目,还有他整理出来的王书也他们之前的一些账目做手脚的罪状证据。   这些罪状算不得多严重,多是多拿了些回扣,可戚家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事情一旦闹大,他们想要在这一行混下去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   毕竟做生意的都讲求一个诚信,谁也不愿意和一群明知道会对账目做手脚的人合作。   看到拿东西,众人面面相觑。   戚云舒这时候把这东西交给他们让他们代为传达执行,无疑是在众人脸上狠狠地抽着巴掌,这让本就已经心中发寒的众人瞬间就清醒过来。   知道戚云舒并未吃亏,屋外,因为最近这些事情原本还一直担心着戚云舒的沈墨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更甚,眼中也多了几分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事情结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然后就只剩下甜甜甜了=_=   双更达成√   明天还有一次双更,双更就结束了,要恢复日万了。 第55章 欠你的全还给你   屋内众人低着头, 更加不敢与戚云舒对视。   特别是和王书也他们有过一样小动作的人, 此刻额头上冷汗都已成珠。   戚云舒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认识到这一点, 众人毛骨悚然。   戚云舒是双儿没错,但戚家是他一手创建做大的也是事实,他的手段从来不假。   “当家的……”额上都是冷汗的众人一时之间嘴唇轻颤,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原本还觉得若是和戚家分开,他们便无法独自支撑起大作坊,所以才犹豫才收回契约。   但现在众人却背脊发寒的发现,若刚刚他们真地走到那一步, 戚云舒绝对不会给他们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的机会。   众人庆幸之前要回契约的做法的同时, 也觉得越发的背脊发寒。   “行了,若是没事就先去做事吧。”戚云舒挥了挥手,依旧是那不温不怒的模样。   众人见状如同被大赦一般,立刻向着屋外走去。   不消片刻,众人便全部都消失在了院子中。   待到众人走远, 戚云舒又拿了茶杯轻抿了一口, 润了润喉,然后这才看向还坐在一旁, 身上衣服都已经汗湿的那为首的人。   那人见识到戚云舒的手段,早就已经心知不妙,他脸色煞白,领口的衣服都已经汗湿。   戚云舒看向他后,他整个人更是轻轻颤抖起来。   自从知道戚云舒是个双儿之后, 他心中便满是轻视,直到此刻他才彻底的冷静下来。   戚云舒是双儿没错,但当初他对付戚家那些亲戚的手段,却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想不出来的。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戚云舒冷清的声音在屋内传开。   那人听见戚云舒的声音,他双手紧攥成拳,眼中更是畏惧。   半晌后,那人站了起来,出了门。   戚家大作坊大掌柜的位置他是已经回不去,甚至恐怕以后他都无法再在这一行待下去。但既是如此,他自己离开也比戚云舒动手好。   戚云舒动手,到时候他恐怕就不只是再在这一行无法混下去这么简单,家破人亡走投无路都是轻。   那人离开,戚云舒又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管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把桌上剩下的那一份契约收了起来。   “我记得上次去那边的时候有个伙计不错,先提拔上来,让他管着。”戚云舒道。   “老奴晚些时候就吩咐下去。”管家道。   解决完这些事情,戚云舒把喝空的杯子放下,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身上都是伤口,一动全身都有些疼,但更让他有些不适的却是两条腿。   六、七月的身孕,他的肚子已经变得相当沉重,之前还好,这一两天他走路时,都不得不昂首挺胸借以减轻那沉重感。   除了那沉重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他后背和腰部也有些酸痛,再加上两只脚有些肿,他走路都变得有些困难。   戚云舒揉了揉自己才坐了不久就有些酸痛的后背,向着门外走去,出了门,站在太阳下,他挺着肚子捶了捶后腰。   正动作,便看见站在门边的沈墨。   沈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戚云舒看到他时,他还靠在门边上。   两人视线对上,戚云舒捶腰的手僵了僵,他把手放下。   他如今已大腹便便,虽说之前就已是这样,但如今在面对着沈墨,他却莫名的有几分心慌与尴尬。   “很难受?要我送你回去休息吗?”沈墨问道。   戚云舒身体僵了僵,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话间,戚云舒便向着住的方向走。   这里不是戚家,是熊府,府中的布置与戚家不同,假山水池别具风格。   戚云舒顺着走廊向前走去,他察觉到沈墨就跟在身后,本想让沈墨不用管他,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如今住的那房间原本是熊雷安排给沈墨的。   他来之后,沈墨便住到了旁边的房间。   两人一道往前走去,路上一路无言。   戚云舒把注意力都放在走廊一旁的庭院中,一颗心却总不受控制的往沈墨那边飘。   包扎好伤口后,戚云舒也从管家那边得知这段时间沈墨为他做的那些事情。   得知沈墨一心想要救他,戚云舒心中惊讶感动,却也无比愧疚。   因为若不是他,沈墨本来就可以不用搅进这种事情中。   黑塔的事情后,沈墨本应该名声大振正当红,他本应该有更光明的路可走,可却因为他的原因,如今众人却都在传他未婚就弄大了双儿肚子的笑话。   这件事本是个意外,本也怪不了沈墨。   虽说沈墨当时也是喝醉,虽说当时他也是神志不清,但真要算起来,主动迎上去的他才更加错得离谱。   那些话戚云舒即使不去打听,也知道必然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思及至此,戚云舒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沈墨。   戚云舒越走越快,跟在他身后的沈墨则是绕有兴致地看着他,不远不近的跟着。   若是以前,沈墨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大腹便便的模样,即使想象,也有些难以接受。   可如今看着戚云舒那笨拙的挺着肚子,像是想要逃跑的背影,沈墨却觉得他笨拙得颇有些可爱。   戚云舒肚子越发明显,再加上双脚有些肿,虽然他努力装作正常,但走路时却还是有些笨拙。   特别是走到走廊的尽头要下楼梯时,因为肚子大了看不见脚下,戚云舒都不得不扶着柱子。   见着戚云舒扶着柱子,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的可爱模样,沈墨都差点笑出声来。   似乎察觉到沈墨欲要发笑,一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的戚云舒猛地回过头来。   见到沈墨脸上的笑容,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神一暗,咬着牙关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快步下了楼梯,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进了门,戚云舒反手关上门。   在他身后的沈墨反应过来,知道戚云舒误会,他连忙追了上去。   到门前,沈墨敲门,正欲解释,房门便打开。   戚云舒无事人一般打开了房门,问道:“有事?”   “我想和你谈谈。”沈墨惊讶之余看向了戚云舒的肚子,这件事情两人已经到了不得不谈的地步。   戚云舒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让开了门边的位置,让沈墨进门。   见着戚云舒如此,沈墨愣在了门边,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被戚云舒拒之门外的打算。   “怎么,不是你要谈?”戚云舒见沈墨不动,问道。   沈墨向前两步进了门,在戚云舒关上房门后,走到一旁桌前。   戚云舒走了过来,靠近后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去,沈墨见状要去帮忙,戚云舒却摇头拒绝。   沈墨到一旁坐下。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打破沉默的是戚云舒,他一如往常一般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   “不用谢。”沈墨道。   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自然不会冷眼旁观撒手不管。   话音落下,屋子当中又是一阵沉默。   见着气氛有些怪异,沈墨正琢磨着怎样开口,就听戚云舒冷清的声音又传来,他问道:“你早就已经知道那天夜里的人是我了?”   戚云舒之前从管家口中听说沈墨并没有为这件事情惊讶时,就已猜到沈墨大概早已经猜到了他怀孕的事情。   这件事让他很是惊讶,毕竟他一直以为沈墨还并不知情。   “没错。”沈墨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戚云舒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   即使他说得风轻云淡,面上却还是不由一阵发赧。毕竟他在与沈墨讨论的事情,是那种事。   虽说两人早就已经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那是一场意外,除了那一场意外之外,他们之间便只剩下那一个浅吻。   “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沈墨如实说道。   戚云舒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沈墨确实从很早之前就曾经试探过他,但那时候戚云舒以为自己已经骗过沈墨。   “那我怀孕的事呢?”戚云舒故作镇定,手上却轻轻颤了颤,茶水都洒在了指间。   “也差不多猜到了。”沈墨如实道。   他能猜到,也是因为戚云舒妊娠的反应实在太过强烈,时间又太过巧合,让他想要猜不到都难。   戚云舒闻言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沈墨早就已经猜到了?   戚云舒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随即又冷了下去,沈墨一开始就知道,那他之前所有的伪装,在沈墨的眼里岂不是都只是个笑话?   想着以往的种种,以及刚刚沈墨看着他笨拙的下楼梯时脸上的笑容,戚云舒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压低了脑袋,把自己脸上的神情都掩藏在了碎发间,沈墨早就已经在看笑话,既然如此,沈墨为什么还要救他?   是因为木场?若是戚家被冯家吞并,沈墨再想要拿回木场确实会变得麻烦。   还是说因为孩子?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是沈墨的骨肉。   又或者两者皆有?   得出答案,戚云舒苦笑,喉咙连同心脏都像是苦得快要烂掉。   “那天夜里的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一定早就避开。”戚云舒低着头轻声说道。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想让沈墨觉得,他就是那种见到男人就会放浪的贴上去求欢的人。   沈墨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那件事情确实是意外,沈墨也知道,但他以前并不知道戚云舒心中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他知道了。   戚云舒是戚家家主,他一手经商本事了得。   若不是因为那一场意外,若不是因为怀孕,后面这许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那样他现在也就还是他那个被外人撑起的经商奇才,是那个撑起一方的戚家当家。   戚云舒低着头,等了半晌不见沈墨开口,他这才抬起头来。   沈墨此刻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戚云舒的脸上无甚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戚云舒见状,心中的苦涩却越发的浓郁,半晌之后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沈墨看了一眼戚云舒的肚子,没再说什么,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离开,屋子当中只剩戚云舒一人。   没了外人,戚云舒也不再掩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眼中尽是苦痛,隐隐之中还有几分决绝。   沈墨想要木场,他便如他所愿,还给他。   可唯独这孩子,他无法放手,因为这是沈墨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是唯一属于他们两人的存在。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收起眼中的绝望痛苦,两个呼吸间,又已是之前的他。   戚云舒是双儿的事情传得很快,几乎是没多久,就已是人尽皆知。   甚至就连京城当中,也有不少人在议论。   晋王爷进京后,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有朝中他那一派的官员前来拜访,与他说了这件事。   前些日子不久,晋王爷才借着戚家县的贺礼讨好了皇上,如今一转头就又出了这种事,晋王爷一派早就已经忧心起来。   晋王爷一派众人怀揣不安,他们的死对头首辅大臣那边的人,最近一段时间看着他们的眼神却都带着笑。   他们显然是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等着合适的机会捅出来。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晋王爷进京之后当天就去宫中,去见了皇上。   知道晋王爷进京,晋王爷前脚才进御书房,首辅大臣那边后脚就已在门外求见。   御书房内,皇上看向求见的晋王爷与首辅大臣,询问是什么事。   晋王爷见状,正准备开口,一旁的首辅大臣便已经先他一步把事情捅了出来。   大致说了一下戚云舒的事情后,首辅大臣立刻便抢先要定戚云舒的罪,他道:“皇上,这件事情影响极其恶劣,请皇上一定严惩,万万不可姑息。”   皇上听闻戚云舒居然是双儿的身份,十分的惊讶,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见到的戚云舒。   “朕倒是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双儿。”皇上感慨。   双儿的容貌与男子有相似之处,但最大的不同除了能生育之外,性格姿态也有很大的不同。   戚云舒落落大方,丝毫不像个双儿。   “皇上!”首辅大臣见皇上并没有因为他刚刚那一席话而感到愤怒,他脸上皆是不赞同。   “皇上,戚云舒隐瞒双儿的身份上殿确实是有过错,但这件事情也还有其它原因,还请皇上听臣弟说完再做决定。”晋王爷连忙道。   这件事情被捅到皇上面前那是必然的事,所以晋王爷也不再妄想压下去,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做。   与其压下这件事,还不如想想其它办法,以此减少皇上的怒气。   “哦,还有其它的原因?”皇上对晋王爷的话很有兴趣。   “皇上无论是沈墨样的原因,他隐瞒身份上殿,就是对皇上您甚至是整个朝廷的侮辱,这件事情绝不可轻饶!”首辅大臣道。   “且就臣所知,他被人抓住的时候都已经大了肚子,也足以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更加不值得宽恕,应该用更加严厉的手段加以惩罚,以警示世人。”首辅大臣道。   皇上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晋王爷,问道:“既然有原因,那朕就听听看。”   首辅大臣闻言急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晋王爷已经抢先他一步开口。   戚云舒的事情晋王爷大多都已经知道,当初戚家那些事情亦是如此。   晋王爷绘声绘色把当初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也把沈墨与戚云舒的事情都说了。   “你是说他肚里的孩子是沈墨的?”皇上眉头挑起,似乎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沈墨。   沈墨前些日子才在他面前露面,也让他印象不错,没想不过一眨眼间就又出了这种事。   “是这样没错,只不过两人早就已经生意者要成亲,是因为要准备贺礼,所以才耽误了时间。”晋王爷说话时一直小心注意着皇上脸上的神情。   见皇上并未因为他的话而不悦,这才又道:“他们两人本就情投意合,也早有成亲的准备,更是一直在筹划,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通奸。”   “就算是如此,又如何?若是如此,那沈墨岂不是明知道戚云舒是双儿,还让他上殿堂?”首辅大臣冷笑。   晋王爷脸色一黑,没想到首辅大臣在这里等着他。   晋王爷张了张嘴,本想说戚云舒上殿的这件事情与沈墨无关,但如果沈墨与戚云舒早就已经商议着要成亲,沈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戚云舒的身份?   晋王爷不语,首辅大臣却又笑着说道:“要说起来,这件事情晋王爷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识人不清,带着一个双儿,甚至是一个与人通奸怀孕的双儿上殿来,这是安的什么心?”   晋王爷连忙看向皇上,“皇上,这件事情臣弟确实是并不知情,还请皇上明察。”   “就一句不知情,王爷就想推脱干净?”首辅大臣冷笑,“出了这种事情,如今满朝文武甚至是天下百姓都在看笑话,王爷准备让皇上如何交代?”   首辅大臣与晋王爷说完,又回头看向坐在桌后的皇上,他双手抱拳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皇上,还请皇上一定严惩这件事情相关人等,否则让这天下的百姓如何看待?”首辅大臣道。   “这倒是个问题。”皇上沉思。   “皇上,这件事还请三四。”晋王爷白了脸。   首辅大臣却是笑了起来,他笑着建议道:“不如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臣来处理,臣一定为皇上分忧。”   皇上静静地看着两人,半晌之后,他才总算开口,他道:“既然他们两人早就已经商议着要成亲,那就让他们尽早拜堂成亲。”   皇上这话一出口,屋里脸色一喜一忧的两人都是一愣,随即两人的脸色瞬间换了个个。   原本脸色惨白的晋王爷瞬间面露喜色,“谢皇上赐婚。”   原本正兴高采烈的首辅大臣闻言,一张脸却是瞬间铁青,他道:“皇上难道就不顾百姓看法?”   皇上闻言,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他反问道:“这样有何不好?他们若是结婚,那戚云舒这通奸之罪就不存在,虽说一个双儿上了朝堂确实不符,可古往今来又没规定过双儿不能上朝。”   “可——”   “还是说首辅大臣就希望外面传朕昏庸无道,居然让一个与人通奸的双儿上了朝堂,甚至还有眼无珠大加夸赞了一番?”皇上冷着一张脸问道。   闻言,首辅大臣面色连连变话,时青时白。   如今这样的状况,若为朝廷考虑确实不应该再把事情闹大,皇上这做法确实巧妙,可这怎么看都有偏向包庇沈墨的意思。   “就算通奸的事不提,那双儿上殿这事,皇上又准备如何?”首辅大臣强压心中的怒气,只能退一步揪着戚云舒双儿的身份不放。   “皇上不是说了,律条又没有不允许双儿上朝。”晋王爷连忙说道。   “律条确实没有规定,可是双儿不上殿堂是自古以来便有的规矩,怎可如此轻易就破掉?”首辅大臣是铁了心要咬着这一点不放。   “行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皇上却不准备与他再继续废话下去。   “皇上!”首辅大臣见状急了,他一狠心,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大有皇上不严惩戚云舒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见他这副模样,晋王爷额上青筋都开始暴跳,若不是因为皇上在这里,他早就已经冲上去。   皇上见他这副模样,也冷了脸。   皇上冷哼一声,道:“那首辅大臣你倒是说说,希望朕如何严惩戚云舒?”   “双儿上殿,侮辱朝纲,当斩。”首辅大臣道。   “皇上,这万万不可。”晋王爷也道。   “双儿上了殿堂便要斩首,那你可知,这世界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双儿,甚至更多。”皇上眼神冰冷地看向首辅大臣。   首辅大臣闻言,眉头微皱,有些不懂皇上是何意思。   双儿素来人数众多,也是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地位一直低贱不受重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他不懂皇上为何这时候提起。   “那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声音中并无怒气,却叫人平白的有些害怕。   首辅大臣闻言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有些说不出口。   见首辅大臣不再说话,皇上这才又悠悠地说道:“双儿一直地位低贱,一直都被压在最底层,但物极必反。如今双儿的数量越来越多,你真当他们永远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谈及此事,皇上眼中都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冰冷,看得一旁的晋王爷以及首辅大臣都忘了沈墨的事情,而是彻体生寒。   这个问题两人从来未考虑过,因为在两人的眼中,双儿从来都是低贱到几乎可以无视的存在。   他们从未想过,双儿有一天或许会成为威胁到他们如今地位的存在。   如今从皇上口中听到这一席话,两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仔细想想他们竟也无法反驳。   双儿确实体质不如男子,生育方面也比不上女子,甚至因为是男人的身子所以在那事上也不受喜欢。   但若当真反抗起来,他们人数众多,恐怕只会辣手无比。   “下旨让沈墨两人尽早成婚,戚云舒隐瞒身份经商的事情案例受罚,上殿的事既无明文法条规定,就不再提。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说。”   话音落下,皇上脸上带笑,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就仿佛刚刚的那一席话不过是两人的错觉。   这一次,晋王爷两人都不在说话。   “既然无其它事,都下去吧!”皇上挥了挥手。   那首辅大臣起身,看了一眼皇上,面色沉重的出了门。   晋王爷走在他之后,脸色同样沉重的他正准备离开,皇上那边却又开口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皇上看了一眼走远的首辅大臣,偷偷摸摸冲着晋王爷招了招手。   他把晋王爷叫到面前之后,有些迫不及待的从桌子下方,拿出之前晋王爷带给他的那盒子。   “他还有交代过其它吗?”皇上万分期待地看着晋王爷。   脸色还有些沉重的晋王爷见着皇上这副表情,他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朕问你话呢,沈墨还有交代过其它吗?”皇上又问。   晋王爷反应过来,这才喃喃着把沈墨之前交代他带过来的话说出口,他道:“沈墨还说,让您先试着玩玩,若是解不开,有机会他再于您解说。”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便从盒子当中拿出一个简单的鲁班锁,在手里转动起来,宝贝得紧。   见皇上眼中有兴奋的光芒浮现,晋王爷嘴唇微张,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他先首辅大臣一步来这边,来的时候顺便也把沈墨让他带来的鲁班锁交给了皇上,只是东西才交给皇上,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那首辅大臣便过来,之后便发生了刚刚的事。   晋王爷本都已经忘了这事,如今见着这一幕,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行了,没你事了,你先回去吧!”皇上嫌弃地挥了挥手,他此刻全部精力都已经投入到那鲁班锁上,根本无暇再和晋王爷说话。   感受到皇上的嫌弃,晋王爷神情有些呆滞地转身出了门。   他向着宫外走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别院,这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他越来越弄不懂皇上的想法,他一开始以为皇上是当真在思虑着双儿的问题,如今一看,却又觉得也许就是因为那几个鲁班锁,所以他才帮着沈墨。   晋王爷弄不懂,他也不再去想,当初他们兄弟十来人,如今就剩下他和皇上两兄弟。   他能活下来,归咎起来,他这想不透便不去想的性格占了大部分原因。   晋王爷回了别院,很快便又启程重新回了青城,也好在两地并不算太远,只几日便可以走一趟。   青城,熊家府邸中。   自从出事之后,众人就一直住在熊府,戚云舒也是如此。   戚家如今已经无法住人,因为出了之前的事情,戚家许多下人都已经请辞而去,如今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再加上里面还曾被人砸过,凌乱不堪,根本无法住人。   出了这样的事,戚云舒却还是无法置身事外,他自从下床后,便一直忙着处理戚家的事。   退单的,想要与戚家断绝来往的,甚至是还有不少找上门来骂人的,络绎不绝。   戚云舒忙,沈墨几次去找他,戚云舒都没空与他见面。   一开始两次沈墨还不觉得,次数多了便也感觉出来,戚云舒是在躲着他。   两人就住在同一个院子,而且还是隔壁间,低头不见抬头见。   沈墨几次都与戚云舒擦肩而过,戚云舒却行色匆匆,就算两人聊上,也只不过寥寥几句。   沈墨原本想拦住他问个究竟,但想了想戚云舒那天说过的话,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本以为戚云舒没有打掉那孩子,反而对那孩子悉心照料,是因为戚云舒对也有些喜欢他,但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再一次在院中碰见,沈墨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戚云舒,选择无视,直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因为突然见到沈墨,身体正僵硬的戚云舒与沈墨擦肩而过,见沈墨甚至都为多看他一眼,便直接回了房间,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张脸煞白。   管家见到这一幕,担忧地看向戚云舒,“少爷……”管家欲言又止。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道:“我们过去吧。”   戚云舒约了熊雷见面,地点却不在熊府,而是在外面。   话说完,戚云舒便继续向前走去,管家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动。   走了两步的戚云舒察觉,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管家,“怎么?”   管家红着眼眶,眼神中满是疼惜,“少爷你这是何必呢?”   之前因为两家之间的关系,戚云舒不能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沈墨。   如今阴差阳错之下沈墨已经知道,管家前几日本松了口气,本以为接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却不想戚云舒却故意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看着戚云舒如此,管家不赞同,也颇为担忧。   戚云舒情不自禁抬头看了一眼沈墨那紧闭的房门,他嘴唇动了动,却是道:“走吧,我们快些过去,再不去就晚了。”   话说完,戚云舒不等管家再开口,便向着走廊中走去。   他的速度不快,背影却十分的坚决。   如今这样的情况,与沈墨拉开距离才是对沈墨最好的做法,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继续连累沈墨。   如今的情况看似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但事实上却还远不止如此。   这件事情就像是埋在众人心中的一颗种子,早已经开始生根发芽,正在不断的扩大影响。   之前戚家大作坊那一群人只不过是个开头,真正麻烦的是接下去的事情。   如今知道他是个双儿,戚家原本那些工人怕是有不少人都会请辞离开,就算大掌柜之类的现在被他牵制无法离开发难,以后也未必还会听他的派遣。   戚家如今看似还在,但事实上却早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轰然倒塌,更别提还有个冯家虎视眈眈。   到时候所有和戚家相关的人,都不可避免的会被牵扯到,与这件事息息相关的沈墨自然逃不掉。   人心中的成见远不止这么简单,若全压在他身上,会让他迈不开脚的。   与其如此,戚云舒宁可所有的一切都压在自己身上。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带着管家离开了熊府,向着与熊雷约定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方,戚云舒与管家两人上了楼。   屋里不止熊雷一个人,贾老还有古明安两人也在其中,见戚云舒到来,众人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你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在府里说?”熊雷问他。   “我想和你们谈谈。”戚云舒走到一旁为他留的位置坐下,因为他如今已大腹便便,行动不方便,费了些时间。   “谈什么?”几人疑惑。   戚云舒看向一旁跟着来的管家,管家苦着一张脸,犹豫地看了一眼戚云舒,然后这才上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几人的面前。   几人都朝着那东西看去,看清楚那东西,几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几人都回头看向戚云舒,“你这是?”   窗外,已近的秋色把整个青城都染上了一抹萧瑟,街道两旁的树已褪去了往日的绿叶,枯叶遍地皆是。   熊府中,沈墨出门来,发现整个府里除了下人便只剩他一人,有些疑惑,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沈墨收拾了一番之后,去了大作坊那边。   他回来之后第二天,大作坊这边就开工了,他也回去做事。   只是因为戚云舒双儿身份暴露的事情,最近大作坊那边也颇为不顺。   他刚回来时,余岩告诉他排着队等他的单子已经有百余个,但事发之后没多久就被撤掉了大半,如今已只剩下二三十个单子。   就这样,还有一部分人在犹豫。   其他大师傅那边情况比他这还要糟糕,好些大师傅甚至都已经没有单子可做。   但真正让余岩头痛的,却并不是单子被撤,而是大师傅这边的态度。   事出之后,大师傅们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在暗中寻找下家。   戚家如此,外面自然也就有不少人抓住机会,向着原本声名显赫的戚家大师傅抛出橄榄枝。   如此状况下,两边一拍即合,看对眼的不在少数。   知道事情正在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余岩试图挽回,但效果甚微。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沈墨,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感受。   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也早已明白双儿的身份在众人眼中是何等的低贱,只是亲眼看到这些,还是免不了有些心情压抑。   傍晚下工,沈墨收拾完东西,回了熊府。   临近他住的院子,沈墨放慢了脚步,他顺着走廊朝着戚云舒住的房间望去,房门紧闭。   自那天后,戚云舒便一直在躲着他。   沈墨察觉到后,知道之前的什么喜欢都是自己的错觉,沈墨也随了戚云舒的意,开始避着他。   两人本就是仇人的关系,之前那一夜又不过是场意外,甚至这孩子戚云舒都曾想过打掉。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因为戚云舒最终决定生下这孩子,就觉得戚云舒是有多爱他。   沈墨收回看向紧闭的房门的视线,心中一阵沉闷,眉头轻蹙,快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本还以为戚云舒是有些喜欢他的,却不想一切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这种感觉并不好。   之后几日,沈墨让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单子上,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天色暗下来众人都离开,他才会迎着夜色回去。   如此几日之后,沈墨察觉戚云舒似乎一直没有回小院,他的房间即使是夜里也一直漆黑一片。   一开始沈墨还以为是他回了戚家大院去住,察觉到这一点,知道戚云舒是在躲着他,沈墨只是冷笑。   不想后来却听下人说,戚家院子那边已经被卖掉。   听到这消息,沈墨有几分惊讶,虽说那院子被砸了一通,但收拾收拾也还是能住人的,戚云舒为何要把房子卖掉?   还是说,戚云舒已经不准备继续住在青城,要躲到离他更远的地方去?   想到这可能,沈墨心中没有来的一阵酸涩沉闷,随后便是几分窝火,他就那么可怕?   戚云舒之后,沈墨本准备去找熊雷,却发现熊雷他们近段时间也一直忙得脚不沾家。   心情本就不好的沈墨在管家那边留了消息给熊雷,想要询问熊雷关于戚家的事情,却不想这消息一留就是三天,他却一直不见熊雷的踪影。   不只是熊雷,甚至就连贾老、古明安他们也一直没有回来。   沈墨去问熊家的管家,管家每一次都说他们在忙,次数多了沈墨也隐约察觉到,似乎就连熊雷他们都在躲着他。   因为戚云舒的事情心情本就不好的沈墨,又一次从管家口中得知熊雷他们有事要忙后,索性便坐在了客厅等着。   这一等便等到半夜。   深夜时分,熊雷他们从外面回来,走进客厅,见到正脸色阴沉坐在上位等着的沈墨,几人都是一惊,随即都有些心虚的侧开脸去。   “最近在忙什么?”沈墨幽幽的话语传来,他面无表情冷冷看着躲着他的三人。   戚云舒就算了,三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熊雷三人眼神闪动,还想要躲,可生起气来的沈墨却让三人迈不开脚。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说清楚。”沈墨眼神森冷语气强势,由不得三人拒绝。   见沈墨如此,见他已经察觉,熊雷三人对视一眼,最终是熊雷咬着牙站出来说道:“我们最近其实是在忙着戚家的事。”   “戚家的事?”沈墨没头越发深皱,“戚家的事情为什么要你们帮忙?”   戚云舒避开他,却找熊雷他们帮忙,认知到这一点,沈墨眼神越发冰冷。   见沈墨生气,熊雷张了张嘴,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到底怎么回事?”沈墨再问,脸色都暗沉了下去。   熊雷闭着嘴不说话,沈墨脸色逐渐变得更加难看,古明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贾老见着这一幕,无声叹息一声,在熊雷和古明安两人不赞同的注视下开了口,他道:“戚云舒走了,他把戚家留给了你。”   “什么?”   “戚云舒把整个戚家都留给了你,说是欠你的他全还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的双更 第56章 成亲拜堂 了   因为突然之间就被所有人躲着而原本满心怒火, 眼神都冰冷的沈墨闻言,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他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惊讶地看着贾老以及熊雷等人。   什么叫做戚云舒把整个戚家都留给了他?   什么叫做欠他的全还给他了?   戚云舒他什么意思?   沈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三人,知道戚云舒背着他走掉,他胸腔中震惊与愤怒以及酸涩沉闷混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生气还是难过。   那种情绪太过混杂,来的也太过凶猛,就如同一头野兽般在沈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一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戚云舒走了?   戚云舒居然背着他偷偷走掉了!   戚云舒就那么讨厌他, 光是躲着他不够, 甚至还要偷偷走掉?   而且戚云舒把整个戚家给他是什么意思?补偿他,还是补偿沈家?   沈墨只觉得越发喘不过气来,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砰砰跳动的声音,起初的惊讶和愤怒之后,弥漫在他心中的是无尽的酸涩与沉闷。   见沈墨脸上的神情由震惊逐渐变为愤怒, 一张脸脸色漆黑, 熊雷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为难。   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如果让沈墨知道这件事情, 他肯定会生气,当时他们也曾劝过戚云舒。   只是戚云舒一直坚持如此,甚至还说三人不同意,他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只是他更信任三人, 知道三人不会害沈墨,所以才特意去求他们帮忙。   戚家家大业大,即使如今变成现在的情况,其产业的庞大想要转到他人名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戚云舒的情况实在糟糕,让外人插手,对方若从中做手脚,戚云舒也拿他没办法。   因为即使是闹到官府,官府也未必会为他一个隐瞒身份经商的双儿主持公道。   戚云舒会如此也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如今还不知道皇上那边是个什么反应。   若皇上当真发怒,怪罪下来,只要沈墨说清楚他之前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夜的人,那这欺君之罪便是他一人的,与沈墨无关。   戚云舒十分坚决,熊雷几人说不过戚云舒,也知道如今的情况确实如戚云舒说的那般糟糕,思量再三,这才答应帮忙。   沈墨抬眸,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心虚地避开视线的三人,他冷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要把整个戚家转移到他名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沈墨还是知道的。   熊雷三人闻言看了一眼沈墨,却没人开口,只是眼神闪烁。   “我在问你们话,说。”沈墨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质问道。   熊雷他们是他的徒弟,却反过来帮戚云舒瞒着他。   且看熊雷他们的态度,这件事情,绝不止如此!   熊雷又抬眼看了一眼沈墨,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下去,犹豫片刻这才道:“戚云舒找到我们是在八天之前,但就我所知,这件事情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暗中进行了。”   闻言,沈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一颗心也更加难受起来,出口的声音都有几分沙哑,“几个月之前?”   几个月之前是多久之前?   两个月之前的话他们正在准备贺礼,那时候,戚云舒还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三四个月之前,那时候他还在参与和冯家的比赛,他们还在双庆城。   戚云舒那时候身体刚刚缓过劲来,也是那时候沈墨才确定他并没有打掉孩子,而是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更久之前的话,他还在镇上,他还在准备着参加戚家那一场鉴定会。   戚云舒早就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准备把戚家转到他名下,这个几个月是多久以前?   熊雷眉头轻皱,他想了想之后道:“戚云舒并没有具体说过,不过从他已经安排好的那些事情来看,应该是在你从双庆城回来之后。”   熊雷看了一眼沈墨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太好,又道:“戚云舒找到我们帮忙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要准备好最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戚云舒虽然并未说过,但同样是当家的熊雷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看出戚云舒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准备这么干,熊雷十分的惊讶,曾经单独问过戚云舒为什么,但戚云舒却并没有回答他。   听着熊雷的话,沈墨说不震惊是假,戚云舒早在双庆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   回想起当时戚云舒带他去青楼,见几个与戚家常有合作的人的那件事,沈墨心情越发的复杂,戚云舒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决定离开?   想到青楼的时候的事情,沈墨立刻又想到后面的一些事情,那之后戚云舒确实是时常便会与他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沈墨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就如同之前去周家,戚云舒跟他说过的关于如何照顾木场的事情时一样。   那时候他只是暗自把那些事情记住,只想着多学一些知识,以后拿回木场了才不至于手慌脚乱。   如今再往回想想,戚云舒那时候说那些,根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决定把木场还给他,就已经决定要离开!   沈墨抬头捏了捏鼻梁,愈发烦闷也越发不解,他已经完全弄不懂戚云舒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他还以为戚云舒也喜欢着他,但他挑明了和戚云舒说后,戚云舒却开始躲着他。   后来他以为戚云舒并不喜欢他,那些只是他的错觉只是他自作多情,熊雷却又告诉他,戚云舒早就已经开始安排这一切。   他早就已经想好要把戚家转到他名下,早就已经想过要离开。   如果戚云舒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把整个戚家都转到他名下?   说什么补偿,戚家欠沈家的不过就是一个木场,戚云舒却把所有的身家都转到了他的名下。   若这叫补偿,未免也有些太过了!   可若说戚云舒喜欢他,所以才如此,他为什么又要躲着他要偷偷离开?为什么又要急着和他划清界限?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沈墨猛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看向熊雷。   熊雷被他看得身体一颤,反应过来之后,他脸上却露出苦笑,他道:“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沈墨明显不信。   戚云舒把整个戚家都转到了他的名下,走得倒是轻松,但是他如今身怀有孕,身体状况又不好,只他自己的话哪有那么容易离开?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他就只拜托我们帮忙做这一件事情。”古明安也开口,他知道沈墨怀疑他们帮戚云舒离开,但是他们确实是并不知情。   沈墨怀疑地看了一眼古明安,又回头去看旁边的贾老。   “我们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他早就已经知道你发现之后肯定会问我们。”贾老道。   听完贾老这话,沈墨一颗心又冷了几分,眼中的复杂也越加浓郁,戚云舒就是打定的主意要躲着他!   沈墨转身大步向着门外走去,他就不信了,戚云舒这么大个活人能够凭空消失!   见沈墨趁着夜色往门外走,要去找人,熊雷几人连忙追了上去把人拦住。   拦住沈墨,熊雷苦着脸说道:“你这个时候了上哪里去找?他离开都已经好几天了,就算按脚程来算,也早已经出了青城。”   戚云舒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肯定就不可能靠走路,他肯定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坐马车,五六天的时间过去,别说是青城了,附近的几个城都已经找不到人了。   若他打定主意要躲着沈墨,那就更加难以找到人了,他随便往哪个山旮旯里一躲,这么大一片地方,沈墨这个时候了上哪里去找?   “让开。”   “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到处去问问看,这样总比你一个人到处去找来得快。”熊雷并未让开。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自然不可能让沈墨一个人到处去找人。   沈墨眉头紧皱,他还是想坚持出去找人,但熊雷的话也并没错。   他连戚云舒朝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凭他一个人想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楚的认识到戚云舒就是在躲着他这一点,沈墨嘴角紧抿,全身都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我现在就让人去打听。”熊雷又道。   沈墨闻言,这才又回了客厅。   重新回到客厅,沈墨跌坐回凳子上,他单手支着额头沉默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见沈墨如此,熊雷和古明安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已经彻底把他们弄糊涂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两人是真的一心相好,后来救回戚云舒,三人却又听说好像那孩子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戚云舒提出要离开时,三人才确定那意外的说法是真的。   本以为这样对两人都好,所以他们答应帮戚云舒忙,却没想沈墨知道之后,表现得却又不像是完全无情。   三人心中疑惑,但却不敢问。   熊雷更是立刻就派人出去打探,看是否有人知道戚云舒朝着什么方向去了。   吩咐完这些,熊雷又回了客厅。   见沈墨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问道:“那戚家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戚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已经转到了沈墨的名下,剩下的部分戚云舒也已经安排好,如今戚家可以说是已经改姓沈了。   虽说事发突然,看似是戚云舒丢下了一堆烂摊子给沈墨,但事实却没那么严重。   如今戚家确实是人心动摇,不少人都在请辞寻找下家,但只要戚家当家变成沈墨这件事传出去,情况立刻就会得到控制。   众人不服戚云舒,是因为他是个身份低微的双儿,若戚家当家不再是双儿,众人自然也没了不服闹事的借口。   沈墨参与进戚云舒这件事情,确实是让不少人都看了笑话,但是沈墨在殿上的威风还未过,如今的他依旧是大红人,而且还是受到皇上重视夸奖的大红人。   如果戚家能交由沈墨来当家,那对他们来说是能带来利益的好事。   且戚家到底是大家,是四大家之一,就算如今这状况也依旧不是小作坊比得了的,在戚家做事自然比小作坊有前途得多。   若有的选,该怎样选众人自然明白。   沈墨总算抬头,他看了一眼屋里三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人,愤怒褪去,脸色有几分惨白的他沉思片刻,这才道:“先把消息放出去稳住戚家那些人,然后立刻让人去找人。”   戚家的事情等不了,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戚云舒那边亦是如此,时间若拖得久了,到时候再想找人,恐怕就只会更加困难。   “我知道了。”熊雷点了点头,戚云舒离开之前就曾经求他帮过忙,让他一定帮着沈墨稳住戚家。   沈墨于他是师傅,事到如今就算没有戚云舒的请求,他也会帮这忙。   想起之前戚云舒说过的话,熊雷看了一眼沈墨,见沈墨逐渐冷静下来,他这才又道:“戚云舒离开之前曾经说若有事,你也可以找余岩帮忙,戚家的事情余岩很多都清楚,他离开之前也已经交代过余岩……”   熊雷话说到一半便安静下来,因为沈墨闻言之后,脸上又露出了之前那种表情。   沈墨紧咬牙关,胸腔中满是愤怒,原来不只是熊雷他们,甚至就连余岩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都早已经知道这件事,都早就已经知道戚云舒已经离开,却唯独没有人来告诉他!   甚至如果不是他发现情况不对,这些人是不是还准备一直瞒下去?   “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人知道?”沈墨问道。   熊雷张了张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苦笑着看向一旁的两人,两人脸色却也都不太好。   “那还有什么人是不知道的?”沈墨声音冰冷,让人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三人闻言,低下头去,不敢于沈墨对视。   要把整个戚家都改到沈墨的名下,这并不是一件随便签几个字,就能办到的容易事情。   众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跑动,因为人手不足,所以甚至就连帮着跑官府那边的熊家下人,大多都早已经知道这件事。   见三人沉默不语,沈墨得到答案,他起身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沈墨并未点灯,而是直接和衣便躺到了床上。   他睁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上方的床顶。   知道戚云舒可能也喜欢他的时候,沈墨是真的开心。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挑开了后,两人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没想到却变成如今这样的状况。   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着戚云舒之前带他去见那些人,跟他说生意上的事情,跟他说如何照料木场的事,心烦意乱的沈墨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戚云舒,就算是他自作多情,他也要当面弄个明白!   翌日,熊雷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把戚家换了当家这件事情对外公布,消息一经传出,青城这边作坊便炸了。   作坊中的大师傅都纷纷跑去询问余岩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原本都已经准备好离开已经找好下家的他们,得知这件事情确凿无疑后,一个个的都不再急着请辞,而是开始观望。   不只是大作坊的大师傅如此,戚家在青城其它产业的掌柜,以及一些工匠也都是如此。   消息放出去后,附近其他几座城中也慢慢的都有了反应,知道戚家当家已经换人,而且换的人还是沈墨,众人都从起初的愤愤不平改作观望情况。   沈墨无暇去顾及这些人,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找了熊雷,让熊雷与余岩一起安排了人,开始四处找人。   戚云舒离开的消息沈墨并未公布,熊雷那边也下了禁口令,不准熊府的人把这件事往外说。   熊家与戚家的人虽然在到处找人,但因为这段时间戚家青城这边本来就乱作一团,倒也无人察觉。   熊雷和沈墨派出的人不少,几乎当天就把整个青城都查了一遍,但戚云舒显然早就已经离开了青城。   直到第三日,熊家派出去的人那边才传回消息,说是差不多戚云舒离开的时候,有人半夜见到有马车离开了青城。   那马车走得悄无声息,若不是后面有人查,根本无人注意。   那马车离开的方向,是与去双庆成截然相反的方向,倒是离周家那边是一条出城的路。   知道马车离开的大致方向,沈墨立刻重点顺着那个方向找人,也让余岩派了人去周家打探消息。   但派出去的人却一直没有回应,他们顺着那边找去,在附近的几座城里却都没有找到戚云舒。   沈墨也让人查了所有坐马车出行的人,但依旧毫无进展。   周家那边亦是,余岩派去的人很快便回来,说戚云舒并没有去他们那边,他们并不知情。   再次失去戚云舒的去向,沈墨正琢磨着亲自带队去找,晋王爷那边却派了人过来,让他去王府一趟。   晋王爷才从京城回来,一回到京城,他立刻就找了沈墨,然后把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   “皇上已经下旨,让你们择日成婚。”晋王爷松了口气,这事情能如此解决最好。   听着晋王爷的话,沈墨却忍不住眉头轻重,露出苦笑,戚云舒都已经不见踪影,他和谁成婚去?   “怎么?”晋王爷才松了口气,见沈墨如此,一颗心立刻就又高高悬了起来。   “戚云舒不见了。”沈墨不知应该如何跟王爷解释这件事。   “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人呢?”晋王爷站了起来,脸上皆是惊讶之色。   “戚云舒把戚家转到了我名下,然后离开了。”沈墨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个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还弄不明白戚云舒到底在想些什么。   晋王爷听到这棱模两可的回答,面色逐渐变为不喜,他坐了下去,道:“这件事我不管,你们自己解决,而且这亲必须尽快成!”   晋王爷话音落下,不等沈墨开口他便又道:“这件事情皇上那边都开口了,若是你们再耽误再误事,到时候必然又要再生事端。”   上一次那些人没成功,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放弃了,只要找到机会,他们照样可以治沈墨一个抗旨不尊。   考虑到这一层,晋王爷又警告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帮着你,但你也应该明白他不可能三番四次都向着你,就算他愿意,朝中大臣也不会乐意。”   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件小事,但若是再拖下去,那就真的成了麻烦了。   沈墨也明白这道理,他不再说什么,又询问了晋王爷关于那鲁班所的事情之后,便回了熊府。   回到熊府,沈墨立刻便找来了余岩还有熊雷,把晋王爷说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如今的情况,这件事情瞒不住,也没必要瞒。   “人都不见了,还怎么成亲?”熊雷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如今另外一个麻烦又来。   余岩沉默,对这样的情况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   众人原本都担心皇上发怒,会严惩两人,却没想等了这么久却直接等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还能怎么样?先准备起来再说。”贾老道。   “准备?准备什么?”古明安一脸的茫然,“人都不见了,怎么准备?”   “场地先布置起来,人的话再加派人手去找。”贾老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这婚事是不可能拖的,圣旨都下来了,还怎么拖?   “可如果到时候没找到人怎么办?”古明安问。   众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无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众人此刻也都在担心这问题。   抗旨不尊是大罪,戏弄圣意同样是大罪。   众人沉默不语心思各异间,在一旁的沈墨却微眯了一下眼,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打破沉默。   “就按照贾老说的,先把陈青的场地准备出来。”沈墨道。   “你疯了?”余岩问道。   沈墨看了他一眼,对他道:“既然是喜事,那就麻烦你分发一下请帖,记得多请些人,最好是把附近所有戚家的掌柜大师傅都请来。”   余岩惊讶地微张着嘴,知道沈墨是来真的,他一时之间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沈墨到底想干嘛。   不只是余岩,旁边的熊雷几人也一样满腹疑惑。   不过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众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具体的任务之后,便立刻开始准备起来。   成亲的消息一放出去,消息立刻便传开,那传播的速度比戚云舒是双儿身份的事情只快不慢。   不过几天的时间,沈墨和戚云舒被赐婚的消息就已经是人尽皆知。   对于这件事情,众人议论纷纷,看好看坏不说,热闹倒是真的。   看热闹的外人热闹,戚家这边就更加热闹了。原本还观望着的众人得知戚云舒和沈墨要成亲,而且还是被圣上赐婚,立刻就行动起来,纷纷开始准备起了贺礼。   能被皇上赐婚,作为一个普通木匠,沈墨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沈墨和谁结婚众人不在意,但是皇上为沈墨赐婚这件事情,众人却不得不在意。   沈墨能被皇上赐婚,就代表着皇上与沈墨还是喜欢的,也就代表着戚家未来的路是光明大道,这一点是冯家都比不上的。   如此情况下,众人该怎样选择,自然一目了然。   赐婚的消息传出去不到三天,沈墨这边便有人前来拜访,提前送来了贺礼。   沈墨来者不拒,但凡是来拜访的他全部都见。   这事一传出,熊家的宅院顿时便门庭若市,等着拜访沈墨的人都排到几天之后。   见着这一幕,熊雷等人却有些不解。   自从赐婚的消息传开之后,沈墨便没再像之前一样一直叮嘱让他们到处去找人,而是一直在家中会客并做成亲的准备。   沈墨把戚家大院又买了回来,准备把成亲的地点定在大院。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沈墨让人重新购置了一些家具,然后在院中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和布球,也贴了不少囍字。   这一方装饰下来,戚家大院倒是一改之前的一改破烂,变得喜气洋洋。   眼见着沈墨已经把所有的准备都做完,时间也一天天临近,众人也越发担忧起来。   人都还没找到,沈墨到时候和谁去成亲?   随着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熊雷、余岩四人越发忧心忡忡,他们不断加派人手去找,但却一直毫无消息。   眼见着只剩下一天便到成亲当日,沈墨甚至都已经试过喜服,媒婆也都已经请好。   急得肚子都痛了的三人,聚在沈墨会客的客厅外的院子中,你望着我我望着他,干瞪眼。   “怎么办?”余岩头痛地看着三人。   “还能怎么办?继续找!”熊雷咬着牙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如果要是后天没有找到人,那怎么办?”余岩脸都有些白了。   眼睛下青黑一片的他,紧张得感觉胃里都在沸腾,都快吐出来了。   这一次可不比其它,要是搞砸,那可是欺君抗旨大罪,这可是当真要被拉去杀头的!到时候就算晋王爷都护不住沈墨。   “怎么办?继续成!”熊雷一咬牙,双眼鲜红的他看了众人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古明安身上。   古明安被他看的一个哆嗦,“干嘛?”   “实在不行,你就上!”熊雷咬牙切齿道。   “什么?”古明安瞪眼。   “咱们这些人里就你的身形最瘦,到时候如果没找到人,你就去假装戚云舒,无论如何先瞒过去再说!”熊雷道。   这是下下策,但如果真的没办法,那也只能这样了。   古明安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看看熊雷的大肚子,又看看摸着胡子的贾老,再看看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余岩,突然有点想哭。   青城,因为沈墨要与戚云舒成亲的消息传开,戚家又一直筹办着这件事,因此格外的热闹。   周家,青石板路的尽头,平地往上的山顶附近,另外一片作坊与住宅坐落的小村子中。   跟着周易到山下去采购的管家一到小村子,顾不得喘气,便急忙往其中一间屋子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叫着戚云舒。   “少爷,不好了,出事了。”管家进了屋,急匆匆跑了一路楼梯此刻汗流浃背的他,一句话出口,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出了什么事?”在屋里休息的戚云舒抬头看向他。   戚云舒坐在床上,床上放着好几匹看着格外柔软的布,他正在选择用作襁褓以及婴儿衣服的布料。   山里不比外面,也不是有许多下人的戚家,没有那么方便,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   戚云舒以前不曾拿过针线,可如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拿起来,因为他肚里的孩子再有三月就要出生了。   管家倒是可以帮忙,但如今已经不用在管理戚家闲下来无事可做的他,也有些想自己试试看。   “少爷,你快别选了,快跟我下山。”管家缓过劲来,连忙上前去拉了戚云舒,要把他往门外带。   一开始戚云舒并没反抗,跟着他起身,直到听到管家说要让他下山,他才连忙停下脚步,抓住一旁的门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戚云舒问道,他到这里来就是不想再管外面的事情,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是这样。   想起之前的事,戚云舒眼神黯淡下去。   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沈墨如今如何,也不要去想其它。因为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情,他的心便一阵阵抽痛。   “我们先下去,路上我再和你说。”管家急得不行。   说话间他拉着戚云舒又要往前走,戚云舒却紧拽着门框,他十分坚决,道:“若是沈墨的事,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就算他下去又如何,就算他留下又如何,他到底是害死了沈墨父亲和母父的人,沈墨怎么可能原谅他?   “不是,少爷,沈公子要成亲了!”管家急得直跺脚。   听着管家那话,戚云舒整个人直接便愣在原地,沈墨要成亲了?   戚云舒那一瞬间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响,世界仿佛都崩塌,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脏早已经忘记怎么跳动,也已经忘了怎么呼吸。   他才离开多久?前后不到半个月,沈墨就要成亲了?   戚云舒嘴巴微张着,整个人却窒息难受的快要死掉,沈墨要和谁成亲?   戚云舒愣愣地看着神情焦急的在说着什么的管家,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嘴唇动了起来。   他道:“是吗?那倒是应该恭喜他。这是好事,新郎是谁?是王爷府那个双儿吗?他们两个倒是般配……”   话说着,戚云舒只觉视线都模糊,脸上更是变得冰凉。   他愣愣地抬手抚摸脸颊,手指触碰到脸颊的瞬间,他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戚云舒堤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指尖的水渍。   沈墨来戚家就是为了拿回木场,如今他心愿得以达成,又与王爷结亲,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他一颗心却无比的难受?   戚云舒抹去脸上的泪水,他顺着笑了笑,想要露出开心的神情,可是他视线却越发的模糊。   原本他还能隐约看见外面的东西,如今却已变成模糊一片。   沈墨要成亲了,他果然还是喜欢王爷府那双儿的。   他就知道沈墨之前说没有,只不过是在骗他。   “少爷,少爷?”管家见戚云舒如此,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戚云舒摇了摇头,他扶着门框佝偻着身体,指甲都深深掐进门框里,“他什么时候拜堂?”   “就是后天!”管家猛的回过神来,连忙又去拉戚云舒,他都急疯了,“少爷,你快跟我下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去做什么?”戚云舒被那管家拉的一个踉跄,从门边走了出去,他视线早已经模糊,喉间更是苦痛得发不出声音来,“他与王爷结亲,我去做沈墨?”   “王爷?”管家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与王爷有什么关系?他是要和你成亲!”   “沈墨?”有那么瞬间戚云舒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   管家见着戚云舒那一副呆呆的模样,急得又是一跺脚,感情他刚刚说了那么多戚云舒就一句都没听进去。   “皇上赐婚了,下了圣旨,让你和本公子成亲!”管家低喝道,“这可怎么办?你现在不在青城,人都不在,沈公子一个人成沈墨亲?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管家越说越急,他是恨不得带着戚云舒立刻就飞回青城,再这么拖下去,沈墨一个人可怎么办?   戚云舒愣在原地,他脸色连连变化,沈墨不是要与晋王府那双儿成婚?   戚云舒一颗心被狠狠拧紧,然后又被猛地松开,血液倒灌进心脏里,让他一颗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沈墨不是要与晋王府那双儿成婚!   戚云舒立刻跑了起来,他向着阶梯那边跑去向着山下跑去,一边跑开一边大声喊道:“你跟周当家的说一下,马借我。”   管家一听,急得脸都白了,连忙跑着跟了上去,“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骑马?你是疯了吗?”   管家此刻都已经顾不上两人主仆的关系,听说戚云舒要骑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戚云舒如今肚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大,就他这样跑个步看着就让人心惊,他居然还想着要骑马!   跑在前面的戚云舒,闻言身体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从这边到青城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这可怎么办?   想着沈墨因为其君之罪被人抓走的那一幕,戚云舒慌了,难道到头来他还是要害了沈墨?   “别愣着了,我已经让周公子帮忙准备好了马车,快下山。”管家跑到戚云舒的身旁,伸手扶着他带着他往山下跑。   正心慌意乱的戚云舒听说山下有马车,连忙跟着往下跑。   见着这一幕,从作坊中出来的周当家只静静看着,并未出声阻挠。   他当初帮戚云舒藏身,是因为两人还算有些交情而且戚云舒也是双儿,如今戚云舒要走,如果戚云舒觉得该下山去,他自然也不会阻挠。   山中寂寥,青城却是热闹。   戚家换了当家,沈墨要与戚云舒成亲的消息传开后,整个青城便都闹腾起来。   沈墨双喜临门,这一场婚礼筹备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却办得格外的大。   戚家广发名帖,不光是戚家那些掌柜的与大师傅,甚至是这一方有名的木匠以及其他相关人物,也都收到了请帖。   眼见着时间将近,青城也来了不少观礼的人,城里的客栈几乎都快被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包下,让街道上那些店家都眉开眼笑,乐呵得不行。   成亲当日,青城中更是来了不少客人,天才见亮,戚家大院、熊家大院以及街道上都热闹起来。   随着及时将近,道贺声鞭炮声不断传来,穿着一身新衣的沈墨在众人的祝贺之下向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沈墨动作利索的换上喜袍,与一旁的媒婆说了两句,便要出门去迎亲。   沈墨在这青城无家,所以便借了熊家的院子,吉时一到,沈墨便去戚家大院那边迎亲,然后回熊家这边拜堂。   虽说戚云舒孩子都有了,但这礼数到底还是要的。   见着沈墨穿着一身喜袍,带着媒婆向着门外走去,当真要去戚家那空着的大院迎亲,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的熊雷几人一张脸都青了。   他们至今都没找到戚云舒的人,沈墨却喜气洋洋的要去迎亲,他怕不是疯了?   迎亲的队伍很快便出发,道贺声鞭炮声一路不停。   戚家大院和熊家大院相隔不远,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吹吹打打迎亲队伍的沈墨,很快便来到戚家大院门前。   提前一步到这边的熊雷几人,指挥着下人让沈墨进屋,然后在媒婆的安排下照着礼数走了一遍,最后便是接新郎。   眼见着外面媒婆已经在大厅那边吆喝起来,要进戚云舒住的小院迎亲。   小院里站着的面色漆黑的熊雷看向旁边的古明安,后者一张脸这会儿早已经惨白,也满头是汗!   伴随着媒婆吆喝的声音,沈墨就快进了小院,他马上就要去敲门要带新郎走,一旁的余岩脸色铁青得推了一把古明安。   古明安被推得向前一步一个踉跄,他哭丧着脸用绝望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脸色铁青额头满是冷汗的几人,一步三回头的向着那新郎所在的房间走去,要去穿沈墨几日之前便送到房间里放着的新郎服。   “接亲啦!”媒婆一身喊,在院子里候着的熊雷几人身体也跟着一震,脸色更是又白了几分。   进院的沈墨看了他们几人一眼,依旧脸上带笑,他到门前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媒婆在一旁说了些好话,劝屋内的人开门,礼数够,房门被打开,见着这一幕,站在后面些位置的熊雷几人倒吸一口冷气,越发紧张。   下一刻,看到来开门的居然是并未穿西服的古明安,几个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古明安还没准备好?   就在众人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时,屋里却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红衣的人,那人比古明安稍矮一些,身形清瘦,肚子却微凸。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双更成就达成√   成亲之后就是甜甜甜安心生宝宝啦,撒花~   双儿戚家这个怎么说呢,主要是两个人的设定是真·仇人啦,如果没有波折直接在一起,感觉有点儿怎么说,有点儿说不过去。 第57章 喜欢你又如何?   双儿虽不是女子, 但嫁人时却多是沿用这世界女子的习俗装扮。   成亲当日, 双儿以喜布遮脸,穿着是与新郎相差不多的喜袍, 只是袖口宽大,衣摆衣襟处也多了一些吉祥寓意的纹绣图案。   从屋内走出来的那双儿便是如此装扮,一身宽大喜袍的他头戴喜帕,并不见脸。   看着他走出来的那瞬间,熊雷几人却是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紧张得脸色铁青额头带汗的熊雷几人屏住呼吸,看了看站在门边脸色同样不好,仿佛大难临头的古明安, 又看了看被戚家那管家牵着出门来的新郎。   在那巨大且混乱的震惊情绪中, 直憋得胸腔里没了空气,身体都叫嚣着难受,三人才缓过劲来想起要呼吸!   见着了新郎,装扮得格外喜庆的媒婆张嘴便是一连串吉祥话。   那话一套一套的,听得熊雷几人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的脑袋嗡嗡作响。   “还不快出去放鞭炮!”媒婆一番吉祥话说完, 一回头发现熊雷几个人正脸色怪异地盯着这边, 急得连忙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还愣着做啥?”   这拜堂的吉时可马上就要到了, 这几个人就傻愣在这里,也不怕耽误了!   被那媒婆点醒,熊雷几人都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连忙拥挤着向着门口跑,要去那边放鞭炮。   这世界双儿成亲的礼数并不复杂, 许多人家甚至都没有宴席,两家各自放一轮鞭炮,人领走便是了。   家境稍好些的人家倒是也有礼数,不过也大多简单,媒婆说道说道,男方给岳父岳母敬个酒,便可以接人走。   沈墨安排准备的这婚礼,戚家大院这边的礼数也简单,这倒不是他随大流或者不重视,而是戚家如今总共就只剩下戚云舒这么一个人。   成亲当日拜牌位总归不妥,况且戚家那一家子沈墨还真有点不想拜,所以这步骤自然就省了。   他从正门进来放一轮鞭炮,走到这边接了人出去再放一轮鞭炮,前后就没花多少时间。   新郎出门,沈墨接到人,便在鞭炮声中和那媒婆地说道下,领着人往门口的迎亲队伍走去。   迎亲队伍的人见沈墨把人带出门来,一个个的连忙开始吹打起了乐器,奏起了喜乐。   喜乐调子高,再加上鞭炮声,声音十分的大也尖,吵吵嚷嚷让人都听不清身旁的人说话的声音。   沈墨领着自己的新郎向着轿子那边走去,他脸上维持着笑容,看向身旁还在喘着气的管家,以及盖头下那也同样微喘着的人的眼神,却无甚笑意。   他把这亲事弄得这么大弄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赌一把,赌戚云舒喜欢他,赌戚云舒不会看着他去死!   如今戚云舒当真出现,沈墨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知道戚云舒确实是喜欢他,他松了口气。   可这笔账,他却没有就这样算了的准备,他要和戚云舒算清楚!   “新郎上轿。”媒婆一身喊,前面的队伍便开始准备起来,要返程。   沈墨站在一旁看着管家扶着带着盖头的戚云舒上了轿子,他转身往队伍最前方走去,要去骑他的高头大马。   迎亲的队伍往回走时比去时更热闹,吹号打鼓的声音几乎就没停过,而且调子一曲比一曲高,直到迎亲的队伍回到熊家大院门口,才总算安静了片刻。   沈墨接到了人,在熊家这边已经准备入宴的客人,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熊雷等人虽然还有些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此刻却也都不用媒婆提醒,便机灵地跑去准备拜堂的事儿。   片刻后,吉时到,随着媒婆的吆喝,沈墨牵着红布花球另一头的戚云舒,缓缓地向着大厅走去,要去做最后的结亲礼。   在这世界,男女结亲是有拜堂一说的,但于双儿却没有那么重视,大多互相敬个酒便结束。   倒也不是没有按照礼数拜堂的,一些有名望的人家或者大人物之流,要脸面,就算出嫁的是双儿,也肯定是要全套礼数的,不过整体来说到底还是少且看人。   沈墨之前安排的是全套的礼数,不过沈家如今也只剩他一人,沈墨虽不是害死原身的罪魁祸首,但到底也不好这时候把沈家往生祖辈的排位拿出来,所以便请了晋王爷过来观礼。   热闹喜气的气氛中,鞭炮声里,沈墨牵着戚云舒进了大厅,来到了屋子中间。   大厅早已经被重新布置过,喜字剪纸贴的到处都是,红布花球亦是半点没少。   进了大厅,到了吉时,媒婆熟练的开始说道起那些吉祥如意好听的话。   小片刻之后,话题这才转到拜堂上。   随着那媒婆的吆喝,两人俯身向着地上跪去。   沈墨动作利索,挺着个大肚子的戚云舒跪下时却差点一个踉跄,好在沈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戚云舒抓住沈墨的手,整个人都还因为极速跑动而气喘着的他,身体都有些颤抖。   在沈墨的支撑下,戚云舒才顺利的跪了下去。   他跪好,僵硬的收回手,沈墨并未在这时发难,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一场婚事上。   三跪三起,沈墨伸手扶了身旁戚云舒六次,外人见着会心一笑,看着戚云舒那越来越大的肚子眼神都暧昧起来。   盖头下的戚云舒虽并未拒绝沈墨的搀扶,但身体却一直有些僵硬,逐渐从气喘中缓过劲来的他被沈墨搀扶着时,身体却依旧微微轻颤着。   也好在他这一身喜服还有盖头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再加上外面喜乐一直不停,除了沈墨倒也无人注意到。   拜完堂,礼成,戚云舒被送入洞房。   戚云舒被管家带走,沈墨则是立刻就被院中那些人缠住,冲着沈墨而来的众人端着酒杯一脸的喜气,说道个不停。   原本还只是个木匠的沈墨便已经是个大红人,如今他又成了戚家的当家,凭白多了一身家产,还是如此大的一份家产,眼红羡慕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不过众人到底都是生意场上来往惯了的,虽然喝了点酒有些管不住嘴,但也都是说些玩笑话,没几个真在这时候故意讨人厌。   沈墨陪着众人喝了一圈,安抚完众人,才刚准备休息片刻,熊雷他们便立刻就围了过来。   熊雷他们把他拉到了人偏少的后院,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赐婚的消息传到众人耳中之后,这段时间众人一直寝食难安,一直到处奔走,一直在寻找戚云舒。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接近,戚云舒却一直没有消息,众人是越发担忧不已,急得都快疯了。   可沈墨倒好,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急着找人,后面几乎一直都在筹办这场婚礼,根本就没出去找过人!   那样的情况下,沈墨那不慌不忙的态度让众人好是一番担心,再加上一直找不到戚云舒,众人当真是急得肚子都痛了。   可结果倒好,古明安都一脸绝望的准备去穿喜袍了,他一进门,戚云舒却已经坐在了屋内。   那时候,戚云舒和那管家显然是刚刚才赶回来,才换完衣服的两人都还在喘气。   见古明安突然进来,戚云舒两人吓了一跳,古明安自己亦是如此。   不过当时他们也顾不上其它,因为沈墨已经到了门前,都已经开始敲门。   慌乱之中,古明安去开门,管家则是帮着戚云舒盖上盖头。   门打开,管家搀扶着戚云舒走到门边,把人送到沈墨手里。   之后几人也没时间和机会交流,直到沈墨与戚云舒拜完堂,熊雷几人才总算是缓过劲来。   知道戚云舒是自己回来的,知道他是沈墨迎亲的队伍都到门口时,才刚刚换好衣服,熊雷几个人才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是一阵乱跳,害得几人脸都白了几分。   客人较少的熊家后院,熊雷几人额头带汗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沈墨,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早就知道他肯定会回来?”贾老问道。   这一段时间几乎就没怎么睡觉的他们,眼睛下都是一圈青黑。   特别是贾老,他年纪已经大了经不起折腾,眼睛里都是血丝。   沈墨在几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他道:“不知道。”   “什么?”几人倒吸一口冷气,沈墨不知道戚云舒肯定会回来,那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的一直只在那儿筹办婚礼?   要知道戚云舒要是没回来,沈墨这可就是欺君之罪,是戏弄君王的大罪,是要斩头的!   而且沈墨还请了这么多客人,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一旦戚云舒真的没回来,这件事情压都压不下去。   见着几人急白了脸的模样,沈墨想了想,他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道:“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万一要是没回来呢?”几人只觉全身都有些脱力,沈墨当真是胆大,他们几个可是被沈墨给吓惨了。   特别是古明安,他都已经说服自己去穿戚云舒的喜服,要陪着沈墨拜天地了。   “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沈墨这话说的很轻,但几人却都能听见。   沈墨原本也有几分担心,毕竟如果戚云舒不回来,那他可就真的要惨了。   不过他赌的也是这,他就是在赌戚云舒不会舍得看着他因为他而欺君,因为他而被治罪杀头!   然后他赌赢了,戚云舒回来了。   在戚家,沈墨敲开房门之前,心中也不是没有担忧。   但房门打开,看到被管家扶着向着这边走来的戚云舒时,沈墨就确定他赌赢了,戚云舒确实是喜欢着他的。   其实这也并不难看出来,如果戚云舒不是喜欢他,何必把这整个戚家都‘还’给他?   沈家木场虽然值钱,但远不及戚家的家大业大,沈墨可从未见过哪个仇人补偿对方时,如此倾家荡产。   如果戚云舒不是喜欢他,又何必浪费在王爷那里的机会,何必求王爷护着他而不是自己?甚至还特意安排了周家在暗中帮忙。   戚云舒会做这一切,沈墨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便是戚云舒于他也并不仅仅是仇人那么简单,戚云舒喜欢着他。   如果不是喜欢他,何必做这一切?   熊雷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不过事到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三人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拜堂已经结束,前院客厅那边却正忙。   前来观礼的客人酒过三巡,喝得尽兴,也越发闹腾起来。   沈墨与几人聊完之后又出门,直到半下午时分收了宴席,已经喝得有些上头的沈墨,这才被扶着回了房间。   扶着沈墨过来的熊雷,见沈墨摇摇晃晃的进了门,好心的替沈墨把房门关上,然后一脸暧昧地笑着离开。   屋内,一身酒气的沈墨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屋子中间。   这新房是沈墨让人按照这边规矩布置的,不过因为这边是熊府,是临时借用的地方,所以到与平时也无甚不同。   只是多了大红的被子与床幔,墙壁上也贴了许多喜字,屋内桌上还摆着一些寓意吉祥早生贵子的食物,颇为喜庆。   沈墨进门来时,屋里坐在床上的戚云舒已经把自己头上的盖头掀掉。   见沈墨进来,戚云舒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沈墨。   嗅到沈墨身上的酒气,戚云舒起身走到了一旁,替沈墨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沈墨站在原地,他静静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并未伸手去接也并未说话。   见沈墨如此,本就紧张不安的戚云舒越发紧张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把那茶收了回来放在了桌上。   戚云舒原本是已经不想出现在沈墨的面前,离开之前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却不想如今他又站在了沈墨的面前,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被沈墨注视着,戚云舒正心慌意乱,沈墨便突然向前跨出一步,他来到了戚云舒的面前,直直地盯着戚云舒的脸看。   沈墨突然靠近,而且还是靠得很近,这让戚云舒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杜绝沈墨身上的气息以及那酒气冲进他的鼻腔,让他本就心慌意乱的心思,越发凌乱不受控制。   沈墨无动作,只是看着戚云舒。   戚云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侧过脸去,正准备往旁边走,沈墨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戚云舒正惊讶,沈墨便把他往旁边拉去。   片刻之后,他被沈墨拉着又坐回了床边。   沈墨把戚云舒按到床边坐下后,不等戚云舒开口,他便弯腰拿了放在一旁的红盖头展开来,然后在戚云舒疑惑且惊讶地注视之下,重新盖到了他的头上。   戚云舒本正疑惑,眼前便是一红,他反射性的伸手要去拿那盖头,沈墨的声音却在面前传来。   “乖乖坐着,别动。”沈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隐隐中还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强势。   戚云舒抬起的手僵住,片刻后他放了下去。   戚云舒被那盖头盖住了脑袋,看不见屋里的情况,只能凭借着耳朵去听沈墨在做什么。   安静的屋子当中,沈墨给他盖上盖头之后向旁边走了几步,回到了桌前。   他似乎从桌上拿了个东西,片刻后又走了回来,几步之后沈墨在他面前站定。   戚云舒看不见,不知道沈墨要做什么,他只本能的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戚云舒正紧张,面前便是一阵动静,片刻之后一个黑色的长长的东西探了进来。   那是一根秤杆,秤杆挑起盖头把那盖头向着他头顶挑去,让他的脸露了出来。   秤杆挑盖头,有称心如意的说法,这是媒婆之前仔细交代了的。   盖头被挑开,戚云舒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沈墨时,沈墨脸上便是那一本正经认真地挑着盖头的模样。   看着沈墨那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戚云舒紧张得不行的一颗心不禁快跳了一拍。   沈墨挑开盖头,他把那盖头挑到了戚云舒头顶,让他顶着,只露出一张脸,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秤杆放到了一旁。   做完这些,沈墨重新回到了戚云舒的面前。   同时,他略带不满的声音也传来,“不要擅自就把盖头揭掉。”   沈墨有些不满,揭掉新郎盖头这本是他该做的事。   戚云舒闻言,看着沈墨脸上的不满,一颗心又不禁一悸,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来,沈墨难道还真当他们在成亲?   想到这可能,戚云舒心跳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手脚也变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   成亲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戚云舒也不例外。   戚云舒偷偷看了一眼这新房,原本并未注意过的他,此刻再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些东西还有生下大红的被子,耳朵一阵烧烫。   这里是新房没错,他也确实穿着一身喜袍,之前也曾在外面与沈墨拜了堂……   他听到这消息之后急匆匆赶回来时,一路上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不能连累了沈墨,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与沈墨已经拜了堂。   戚云舒微低着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但他很快也冷静下来,这件事情并非沈墨愿意的。   出了那种事情,沈墨也别无他选,毕竟那可是皇上的旨意。   “连累到你,对不起。”戚云舒冷清的声音在屋内传开。   他话出口,话音落下,沈墨却没有接话的打算。   沈墨只是静静地站在戚云舒的面前,看着戚云舒的脑袋顶。   戚云舒脑袋顶上还顶着那大红的盖头,那盖头微微凸起,还红彤彤的,就像一只犄角。   戚云舒说话时微微低着头,那犄角便摇摇欲坠,让人担心随时会掉下去。   沈墨不说话,戚云舒手脚却变得冰凉,他只当沈墨是在生气。如今这样的情况,沈墨也确实有资格生气,都是他连累了沈墨。   若不是因为他,这许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放心,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离开的。”戚云舒深吸一口气,说话间他扶着床准备站起来,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离开?”沈墨的声音传来。   “嗯,我——”正起身到一半的戚云舒话才说到一半,沈墨便突然移了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沈墨一手搂住了他的腰一手拽住他的手臂,身上一用力,直接便把他整个人都压倒在了床上。   把人压倒在床上,沈墨抽回搂住戚云舒腰的手,改为两只手都拽着戚云舒的手,并把两只手固定在了他脑袋的两旁。   沈墨用了些力气,几乎整个人都压在戚云舒身上的他,避开戚云舒的肚子把他桎梏得牢牢的,不让他有丝毫挣扎的可能。   压住戚云舒,沈墨从上至下俯视,他一双黑眸如夜深邃无比,出口的声音也让人听不出喜怒,他道:“你要去哪?”   为沈墨注视着,反应过来的戚云舒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之后,他看向了面前的沈墨。   沈墨的注视让他害怕,那种眼神让他觉得陌生。   “我在问你话。”沈墨依旧是之前那语调,“你还想去哪?”既然都已经被他抓住,戚云舒他觉得他还能逃得掉?   沈墨微眯着眼,危险的打量着身下的人。   “我……”戚云舒被沈墨看着,根本动弹不了的他莫名的有些心虚,心跳与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与轻颤起来。   沈墨并未打断他的话,只是一直看着他。   被沈墨那样看着,戚云舒说不出话来,他侧开脸,只留下随着两人姿势的变化而逐渐变得通红的侧脸。   戚云舒不说话,沈墨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跟我说?”   “什么?”   戚云舒不解,他又试着动了动被沈墨桎梏住的双手,“你先起来。”   沈墨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靠得极近,这让戚云舒很是不自在。   沈墨身上的酒气冲鼻而来,但更让戚云舒大脑都有些无法思考的,是沈墨身上的气息,也随之不断涌进他的大脑。   “你说呢?”沈墨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戚云舒回头看了一眼沈墨,他嘴巴张了张,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   他道:“戚家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虽说现在还有些乱,但有熊雷和余岩他们的帮忙,相信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面对沈墨的质问,戚云舒能想到的便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突然一声不吭的离开,丢下戚家这么一个大烂摊子给沈墨,沈墨疲于应付,自然生气。   “安排好?”戚云舒不说这件事情还好,戚云舒一说起这件事情,沈墨心中便越发的有些火大。   所有人都知道戚云舒准备离开,后来也都知道他已经离开,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瞒着他。   戚云舒见沈墨果然生气,他嘴角微抿,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再走的。”顿了顿戚云舒又道:“你先放开我。”   沈墨闻言,抓住戚云舒双手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声音都冷了下去,“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云舒被沈墨问得一愣,他回过头来看着沈墨,在沈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他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是我欠你的。”   说这话时,戚云舒脸色都不由白了几分。   “你觉得我会信?”沈墨毫不客气地挑破戚云舒的谎言。   戚云舒嘴唇微张,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他会这么做,确实不全是因为对当年那件事情的愧疚,虽然他也确实愧疚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喜欢,对沈墨的喜欢。   他不知道沈墨为何要纠结这些,他已经把戚家都转到了沈墨的名下,把欠他的全部还给了他,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还不说吗?”沈墨手上用力了几分,把戚云舒的手腕捏得很紧。   沈墨无比强势不容拒绝,戚云舒被他那气势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什么?”   “你说呢?”   戚云舒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墨那张脸,眼中猛然有慌乱闪过,他微惊得瞪大了眼,面上更是不由有些发赧。   沈墨这般言语,两人又是如今这幅姿势,难道沈墨已经知道他喜欢他的事情?   沈墨素来聪明,他就是那夜的人的事情沈墨轻易便猜到,他怀孕的事情沈墨也早早就看出来。   他喜欢着沈墨的事被沈墨察觉,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想到自己喜欢沈墨的事情已经被沈墨察觉,慌乱之中戚云舒都忘了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沈墨的那张脸。   “嗯?”沈墨那音调从鼻翼间哼出,带着几分沙哑。   “……是又如何?”戚云舒强装镇定,他瞪大了眼睛回看着沈墨,仿佛这样便不会露怯。   动作间,戚云舒眼底深处也不由有苦涩闪过,亦有几分破罐子破摔,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反正沈墨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更加早就已经知道他是个轻挑不要脸的人。   主动迎上被陌生人睡了不说,竟还怀上了孩子,这也就算了,到头来他竟还喜欢上了那人!   这种事情,莫说他们俩还是那样的关系,就算撇去仇人的关系不提,也一样让人发笑。   思及至此,戚云舒自暴自弃。   他不再掩饰什么,两只眼睛瞬间便红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   他直直地望着面前的沈墨,心如死灰,等着沈墨的嘲笑。   沈墨张嘴,在戚云舒自暴自弃的注视之下,他却是问道:“是什么?”   都已经做好被嘲讽戚云舒愣了愣,反应过来,眼神有几分闪躲,难道沈墨还非要让他亲口承认不可?   也是,有什么比这更可笑?   “……是喜欢你又如何?”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本是准备顺了沈墨的意,由着他笑个够。   可话出口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却变得有几分颤抖哽咽,这让他不得不狼狈地转过头去。   戚云舒红着眼眶侧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床幔,他紧抿着嘴,眼中都是自暴自弃与绝望。   他一动不动,在等待着。   见戚云舒如此模样,绷着一张脸的沈墨却是一个没绷住,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欺负得像是要哭了的戚云舒,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怜惜。   戚云舒听见笑声,身体一颤,他僵了僵之后缓缓地回过头来,眼神一片死灰地看向了沈墨。   他看见沈墨那双漆黑的眸子中的笑意的同时,沈墨低下头来,吻住了他的唇。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戚云舒有瞬间的失神,他反应过来时,沈墨的舌已经挑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在他口中攻城掠池。   察觉到两人此刻正在做什么,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的戚云舒,傻傻地看着沈墨。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就仿佛沉沦在深海之中,脑子里便只剩下沈墨的气息,与那一个正被不断加深的吻。   也不知多久之后,那一个吻才结束。   都有些气喘的沈墨,放开了早已经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的戚云舒的手,向着旁边倒去。   他看了看神情都还有些呆傻,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戚云舒,扯了旁边的被子搂着怀中的人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上一觉,好醒酒。   沈墨平时不怎么沾酒,因为雕刻是细致活,工匠师傅的手需要特别的稳,喝多了就容易手抖。   之前为了让这消息能顺利传到戚云舒的耳里,沈墨发帖请了不少的客人,这让这成亲变得格外的热闹。   为此,沈墨付出的代价便是招待这些客人时,被灌了不少酒。   沈墨不胜酒力,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的沈墨睁开眼之后,看着面前通红的世界,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昨日发生了什么,如今又是个什么状况。   沈墨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被搂在怀中睡得正香的戚云舒,心情大好,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看得出来昨日戚云舒为了回来也是一直在赶路,累得不轻,所以被他搂在怀中之后没多久也睡了过去,甚至直到此刻都还没有清醒的意思。   才成亲,沈墨也不急着起床,他维持着搂着怀中戚云舒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戚云舒被他搂在怀中睡在他的身旁,脸颊更是蹭到了他的肩膀附近,一副要贴着他才睡得安心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沈墨不由想起之前,戚云舒把脸蹭到他掌心才睡得安心的那一幕,眼中笑意不由更甚几分。   沈墨从被子中抽出一只手来,他伸手轻轻地替戚云舒把散在两侧的头发撩到他的耳后。   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又瘦了些,不过好在前段时间调养的还不错,所以神色间虽然有些狼狈,但看着气色倒也不错。   经历了这么多,戚云舒也被折腾得够呛。   接下去定然不能如此,剩下的三个月必然要好好调理身体,不然十月一到,孩子呱呱落地时,他怕是又要受罪。   思及至此,沈墨轻叹一声,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心疼。   沈墨抬首,拇指指腹轻轻的在戚云舒侧脸抚过,戚云舒的脸颊温热而柔软,让人有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戚云舒动了动。   他在沈墨怀中嗅了嗅,然后又往前挤了挤,硬是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到了沈墨的怀中让他抱着,这才砸吧砸吧嘴继续睡。   见着戚云舒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沈墨差点便笑出声来。   大概是因为怀孕再加上连日的奔波的原因,戚云舒睡得很香,直睡到太阳都出来,他才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苏醒过来。   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够,苏醒过来的戚云舒抱着被子蹭了蹭,然后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他如今已经怀孕七月,肚子早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方便,有时候睡一觉起来都觉得腰酸难忍,所以他几乎每日起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摸摸肚子。   戚云舒迷迷糊糊,在自己肚子上摸到一只手,他先是捏吧捏吧,然后这才猛的反应过来睁开眼。   睁开眼的瞬间,戚云舒便想起昨天的事情。   他身体僵住,然后僵硬地转动着脑袋看向一旁早就已经清醒,正看着他的沈墨。   也是这时戚云舒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都被沈墨抱在了怀中,脑袋更是枕在了沈墨的手臂上。   而他肚子上的那只手,自然也是沈墨的。   戚云舒触电般收回抓住沈墨手的手,他两只眼睛微微瞪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昨天下午沈墨的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才清醒过来的戚云舒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沈墨这时候却是动了起来。   不用顾虑会吵醒戚云舒的沈墨,摸了摸怀中戚云舒已经变得非常明显的肚子,动作大了不少。   戚云舒已经怀孕将近七个月,肚子已经非常夸张的凸了起来,沈墨摸着的时候硬邦邦的,感觉有些奇怪。   再想着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那感觉就更加奇怪了。   沈墨摸了摸,又摸了摸,正准备再摸一遍,戚云舒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沈墨朝着戚云舒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戚云舒一张脸,连同耳朵脖子都已经红了个透。   戚云舒把沈墨的手从肚子上拉开,然后向着后面挪了挪,把自己的手也从沈墨的手臂上挪开。   动作间,戚云舒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在沈墨的怀中睡了一夜,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   拉开两人的距离,戚云舒停下动作,他在被子下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自己还是穿着昨夜那一身喜服,他松了口气。   “难道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沈墨单手支着脑袋斜躺在床上,看着戚云舒刚刚一系列的动作。   见戚云舒检查衣服,沈墨眉头微挑。   戚云舒被点破心思,面上一阵尴尬,心跳却又不由快了几分,“没有。”   沈墨见着他这模样又是一挑眉,他向着前方挪动了几分。   在戚云舒那双瞪得老圆的一双眸子的注视下,这戚云舒的嘴角落下一吻。   这一吻极短极轻,一碰既分。   吻完,沈墨并未贪恋,而是又单手支头侧躺着,静静的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眼神都有些呆滞的人。   戚云舒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双都有几分呆滞的眸子逐渐清明,反应过来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呼吸的他,眼神闪动,就是不敢与沈墨对视。   好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才传来,“莫要开这种玩笑。”   “玩笑?”沈墨出口的话音很轻,似在斟酌又似在玩味。   “这样不好……不可。”戚云舒很想问沈墨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提不起勇气与沈墨对视。   戚云舒有些心虚,身体却微微轻颤着一直在发热,掌心都带着薄薄的寒意。   “你我天地都已经拜了,有何不可?”沈墨问道。   戚云舒闻言嘴唇动了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们昨日确实是已经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拜了天地。   沈墨见戚云舒不语,想了想之后道:“你要不愿意,那要不然你亲回去?”   听着沈墨这无赖的话语,原本一直避讳着沈墨视线的戚云舒抬起头来,面上一直滚烫的他看着无赖地笑着的沈墨,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无耻。”   听着齐云说这话,沈墨不乐意了,他道:“这怎么是无耻?”   嘴上说着,沈墨双眸也暗了下去,他眼神里面的东西让戚云舒觉得害怕,也让戚云舒的心忍不住跟着怦怦直跳起来。   沈墨似乎是在笑,可又有些不像。   那种感觉很是奇异,让戚云舒都不由得酥了手脚。   说话间,沈墨往前挪挪,靠了过去,逼得几乎已经退到墙壁无处可逃的戚云舒不得不平躺着。   沈墨单手支头侧躺着,他看向戚云舒时都是俯视。   因为这角度的原因,沈墨身上也带了几分压迫,让戚云舒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戚云舒想要坐起来,想要下床,沈墨却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了枕头边。   沈墨微低头,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几乎是在戚云舒的耳边响起。   “你我已经拜了天地,月老那儿也已经知会过了,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亲一下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又恢复到要建议小天使们起床再看文的时候了,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倾城、上京、动次打次、a阿vey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7597300 50瓶;米粒 21瓶;纷纷落雨mio、37910278、小饼干、三月、上京 10瓶;红烧肉 8瓶;Unine嘉羿 5瓶;不群似孤鹤、幻敛、紫蝴蝶、stony 2瓶;游客登录、花椰菜、门耳草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乖乖别乱动   沈墨微眯着眼, 危险地看着面前的戚云舒,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话音落下之后看了面前的戚云舒片刻, 低下头去又落下一吻。   这一个吻和之前的那个吻不同,沈墨直把戚云舒吻到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这才好心的放过了他。   放开戚云舒,整个人都趴在戚云舒上方的沈墨贪恋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   一直喘着气的戚云舒见着沈墨那模样那眼神,本就不争气地狂跳着的心脏,跳得更加快了几分。   戚云舒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动作间却被沈墨搂得更紧。   察觉到沈墨的动作, 戚云舒连忙停下动作,不敢再动弹一下。   沈墨趴在戚云舒身上时,有意的避开了他已经明显大起来的肚子,那姿势有些累人。   一吻结束,沈墨往旁边侧了些身体, 脑袋靠在戚云舒的肩膀上, 躺了下去。   被压住更加动弹不得,戚云舒不敢往旁边沈墨的脸上看去, 他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头顶的床幔。   “你先起来。”戚云舒道。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十分的沙哑,听着那声音,戚云舒面色不由又是一烫。   沈墨闻言,以为是自己压到了戚云舒的肚子, 他低头看了过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之后,这才往旁边挪挪。   戚云舒被摸了肚子,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沈墨见着他这模样一时没忍住,又凑上前去在戚云舒的嘴角落下一吻,然后这才掀开被子起了床。   沈墨正动作,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声音有些犹豫,显然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新婚第二天早上就来打扰,不过现在太阳都已经升起,时间也已经不早。   沈墨穿好衣服,又放下床幔,这才向着门口走去。   他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人是余岩。   余岩见到沈墨,脸上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暧昧,随着沈墨开门的动作,太阳都晒进屋里。   就算沈墨两人是新婚之夜,这未免也太能折腾,这时候了都还没起床。   “有什么事情吗?”沈墨并未准备解释。   余岩闻言,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暧昧,他轻咳一声然后说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看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去?”沈墨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已是戚家名正言顺的当家。   戚家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是如今这样一盘散沙乱七/八糟的模样,接下去的事情不少。   见沈墨如此模样,余岩忍不住苦笑。   不当家不知累,如今戚家这个情况事怎么会少?   就算戚家那些掌柜师傅已经不急着离开,但也不代表去家就已经恢复到了往日。   正是因为情况着实令人头痛,余岩这才在沈墨与戚云舒新婚的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来这边敲门。   沈墨往前走了两步,把身后的门拉了过来。   站在门口,沈墨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冯家那边如今是个什么动静?”   想起冯家想起冯燕平,沈墨心中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一张脸更是立刻便冷了下去,眼中都浮现出几分戾气与杀意。   如果不是因为冯燕平,如果不是因为冯家,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状况。   以前沈墨看待冯家和冯燕平时,一直无法如同其他木匠那样感同身受,一直有些戏外人的感觉。   如今他却是被迫入戏,甚至杀意高昂。   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冯燕平做的那些事情,沈墨要他全部如数奉还!   想到戚云舒之前的惨况,沈墨嘴唇微抿,眼神森冷,让站在他面前的余岩都不由背脊一阵发寒。   余岩与沈墨认识这么久,沈墨一直都是那一副信步游庭不紧不慢的模样,少有生气的时刻。   也是戚云舒的事情之后,他才发现沈墨生起气来也颇为下人。   沈墨抬眸,看向余岩。   “冯家最近一直手脚不断,一直在暗中拉拢人……”余岩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   冯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的他们,从戚家出了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背地里也没少干暗中拉拢人的事情。   虽说戚家和冯家两家两方的木匠,一直都互相看不上眼,但是也不是没有见钱眼开的人。   冯家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渥的情况下,动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沈墨当家的事情传出来之后,那些原本还有些动心的人大多都改变主意,拒绝了和冯家的合作。   冯家拉人不成功,却也没有就此就气馁,而是又在生意上做起了手脚。   青城的那家冯天宝阁已经开了起来,青城附近的几座城中,据说也已经有冯家的人在看店面。   不只是青城这边,冯燕平趁着这机会一直在把冯家的势力往青城这边渗透,除了作坊之类的店,卖木材的也有不少。   “如今这样的情况,若是让冯家在这个时候在戚家的地盘站稳了脚,以后再想把他们赶出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余岩说完情况之后忍不住感慨道。   沈墨闻言陷入沉思,生意上的事情他以前虽然也多了心眼注意过,但是知道的远没有这么详细。   如今余岩突然便找到,他让他拿主意,沈墨只觉头痛,他甚至连戚家在附近的生意有哪些都还不知道。   沈墨沉默间,他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已经穿好衣服的戚云舒走了出来。   戚云舒在屋里就已经听见两人的对话,出门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沈墨,见沈墨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反感,然后这才建议道:“如今这样的情况首先应该要稳住人心,然后便是让大作坊先运作起来。”   话音落,戚云舒又看了一眼沈墨,见沈墨确实没有因为他的多嘴而生气,这才又继续。   “商铺那边先不管,作坊先运作起来,只要作坊能运作起来,其它就也能被带动。”戚云舒道。   戚家一条产业下来,几乎从种树到最后的做成产品卖出去,都有涉及。   种树和卖木材这两样生意虽然也至关重要,但是因为这两样效率很慢,所以其实影响并不是很大。   特别是木场那边,即使如今戚家已经闹成这样,影响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毕竟一棵树从种下去到能砍,少说也是几年的事情,只耽误这么几个月根本不成问题。   木料的销售倒是个问题,可木料这东西销得本来就慢,又不是其它日用。   木料这东西,有时候一家店一个月才有那么一两单生意,素来都是那种一单吃一个月的类型,只要不是耽误个一年两年,戚家还是受的起的。   “只要作坊这边能重新运作起来,那些料子就算卖得慢一些,作坊这边自己也能销掉一批。”戚云舒道。   戚云舒这话一针见血,听了他的话,沈墨和余岩两人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要作坊这边能够运作开,如今正观望着的那些大师傅有了事情做,忙起来,也就少了那闲情逸致继续看热闹。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余岩想了想之后又看向了戚云舒,他有些犹豫地说道:“想要让作坊这边快速运转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取之前退单的那些老顾客的单子。”   戚家大作坊的老主顾,基本都是一些大商家或者有名望的大人物的单子,这些单子每一个都尤为重要。   之前不少人都撤单,其中还有不少他们作坊这边都已经做到一半的单子,如今想要让这些人重新回来下单,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戚云舒显然早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一旁的沈墨。   要争取那些老顾客,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挨着上门拜访,让他们回心转意。   如今这样的情况,戚云舒显然是不可能再去火上添油,让那些人更加火大,所以去的人选便只剩下沈墨自己。   沈墨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这样的情况沈墨挨着上门去拜访,累且不说,怕是也少不了要看人脸色。   “这个事情我来处理。”戚云舒说道。   他惹下的事情,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无论如何他都会让作坊重新运作起来。   思及至此,戚云舒眼中多了一抹决绝。   戚云舒下定决心,他看向一旁的余岩,正准备让余岩安排,一旁的沈墨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沈墨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给我呆在家里好好养胎,除非我允许,否则哪里都不许去,就连这门都不许出!”   戚云舒一惊,就听沈墨又道:“我已经托晋王爷那边去请了京城中最好的大夫,人已经在晋王府中,晚些时候便会过来这边帮你重新看诊。”   京城到青城有好几天的路程,这件事情沈墨早就已经在安排,那时候戚云舒都还未回来。   戚云舒闻言,察觉到这些,原本决绝的眼神不由有几分慌乱。   他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耳廓微有些泛红。   见状,余岩轻咳一声,他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再过来找你们。”   余岩跟在戚云舒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以往余岩一直都把戚云舒当作一个男人看待,如今见着他着大腹便便耳廓微红的模样,都不由得有些尴尬。   余岩话说完,又与沈墨和戚云舒两人说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余岩走掉,沈墨和戚云舒两人简单的洗漱一番,去了客厅那边。   此刻已是半上午,秋日的阳光已经把院子都照得暖洋洋,熊雷他们早就已经吃完早饭,甚至都已经忙了一轮。   见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此刻才起床,几人看向两人的眼神,都不由带着几分暧昧。   跟在戚云舒身旁的那管家见状,脸上都笑开了花,也连忙让人去端早就已经为两人准备好的早餐。   戚云舒被众人看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沈墨却是无甚感觉,带着人到桌前坐下。   管家让人准备的早餐颇为清淡,戚云舒如今怀有身孕,之前又受了伤,需要忌口。   吃完早饭,几人在客厅当中聊了片刻,门口那边便有人来报,说是晋王爷那边有人来了。   知道是之前自己托晋王爷在京城请的大夫,沈墨连忙起身去迎,戚云舒见状,也不由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片刻之后,沈墨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了客厅。   那人年纪不算大,不过既然是晋王爷请来的人,医术必然不可小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学徒,那学徒身上还背着一个医药箱。   沈墨把人请进屋之后,让对方休息了片刻,便大概跟他说了一些戚云舒的情况。   戚云舒的事情最近闹得挺大,那大夫倒是也有所耳闻。   他上下打量了戚云舒片刻,又盯着他肚子看了看,这才让戚云舒把手伸出来给他把脉。   客厅当中,不只是沈墨与那管家面色凝重,熊雷几人也忍不住跟着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那大夫看诊完。   秋已过半,马上便是冬日,客厅正门外阳光灿烂,但却并不见夏日的灼热。   屋子里几人,都安静地看着那给戚云舒诊脉的大夫,无人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几人心急,那大夫的动作看着颇慢,让一直配合着他的戚云舒紧张得脸色都有几分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那把望闻问切一套都做了一遍的大夫,这才总算是回到了桌子前。   沈墨见状,正准备开口询问情况,就见那大夫挥了挥手,让他安静。   在那大夫身旁的那学徒拿了笔墨出来铺在桌上,那大夫上前拿了笔,沉思片刻之后开起了方子。   那大夫在纸上写了许久,足足写了三页的方子,这才停下笔。   放下笔,那大夫回头看向戚云舒与沈墨等人。   “大夫,我家少爷他怎么样?”管家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   发生在戚云舒身上的那些事情,管家最清楚,他一直都在担心。   以前他也不是没想过去请一些名医过来为戚云舒诊治,但是那时候戚云舒还是男儿的身份,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暴露了。   那大夫摇了摇头,见他如此动作,几人脸色都不太好。   特别是戚云舒,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嘴唇都白了几分。   “情况不是很明确,如今的情况只能等。”那大夫道。   原本都已经做好听最糟糕结果的沈墨闻言一愣,他有些诧异,“情况不明确?”   情况不好便是不好,何来不明确这一说?   那大夫视线在沈墨脸上划过,然后又落到了戚云舒的脸上,他道:“这么久以来,你可曾感觉到他动过?”   嘴唇都白了的戚云舒被问得一愣,动?   那一愣之后,戚云舒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脸色连连变化,最终变得越发的毫无血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墨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孩子如今都已七月,再过不久就要出生,这样大的月份,若按一般情况来看早就已经会踢人了,但这孩子却一直毫无动静。”大夫道。   这个月份,孩子最是好动,就算天性安静也肯定会有反应,但是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却一直毫无动静。   戚云舒以前并未想到这些,他是第一次怀孕,管家更是并未生育过,所以这大夫提起之前,两人甚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听了那大夫的话,一旁的沈墨脸也是一白。   他心情极为复杂,孩子没有动静,即使是他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转好,他本以为再过几个月他便可以当爹……   沈墨眼神一暗,眼中满是不甘,问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大夫不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屋内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熊雷几人沉默,管家则是早就已经红了眼。戚云舒低着头双手紧拽成拳,不知是何表情。   沈墨咬牙沉思片刻,半晌之后又问道:“那这会影响到他的身体吗?”   如果已经是死胎,继续这样下去对戚云舒必然影响不好。   孩子的事情沈墨如今做什么都已经晚了,但他不想让戚云舒因此而被拖累,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因为于他来说两者同样重要。   戚云舒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墨。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颤了颤,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我想生下来!”戚云舒道。   那大夫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但无论如何,这孩子他都想要生下来,兴许这孩子是累了所以才不愿意动呢?   又或者是他动的时候他睡着了,所以并未察觉到?   沈墨看了一眼戚云舒,又回头看向大夫。   那大夫见两人如此,想了想之后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下去,等到孩子出生的那天。”   那大夫顿了顿,又看向戚云舒,道:“孩子都已经这个月数,就算想要打胎也难以打下来,贸然如此,到时候情况可能更糟。”   戚云舒见那大夫并不准备让他把孩子打掉,他松了口气,捂着自己肚子的手臂也松了几分。   但大夫接下去的话,却又让他脸色再次难看得不行。   那大夫接着道:“若能顺产那自然最好,只不过……”   那大夫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口,但是众人却都懂,这样的话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   见众人不语,那大夫看向一旁的学徒,学徒把桌上墨迹已经干了的三张药方拿了起来,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那大夫道:“这要放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碗,饭后服用,若是一月之内孩子有了反应,便再来找我,若是没有,那你们便做好死胎的准备。”   听了大夫这话,屋里众人脸色有喜有忧。   众人脸色都是忧喜参半,唯有戚云舒脸上欣喜多过复杂。   知道这孩子可能还有希望,戚云舒又问了大夫一些关于这孩子如今情况的话。   他如今已经大腹便便,再加上之前受的伤,身体颇有不适。   腰酸背痛不说,特别是两只脚,随着月份大了,他两只脚越发的肿了起来,如今穿鞋子走路都变得有些困难。   对戚云舒这状况,那大夫倒是说了些让众人放心的话。   这状况并不是戚云舒特有,许多怀孕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状况,那大夫也交代了一些处理的方式。   话说完,那大夫并未再说话,他让学徒收了东西便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收好药方,送那大夫出了门。   他再回到屋内时,众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众人不语,沈墨又从怀中掏出那药方,他看了看药方又看了看脸上带着几分笑容的戚云舒,想了想之后把药方递到了管家手里。   那管家连忙把药方接下,神情复杂的他看了一眼脸上带笑的戚云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后院那边煎药了。   无论如何,这恐怕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希望,若是一个月之内孩子有反应那便一切都好,若是没有……   那也不过就是如今这状况。   送走大夫,沈墨却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继续沉默,他还有着戚家那烂摊子要收拾。   戚云舒如今这状况,显然是不适合再四处奔走,沈墨想要替上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戚家原本的那些老主顾沈墨根本就不认识,况且对方大多都是行外人,并不会如同内行人一般敬他如何。   这也是内行人和外行人的区别,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就看个热闹。   于他们来说,归根到底这也不过就是一笔生意。   送走那大夫之后,下午,沈墨问了戚云舒一些关于那些老主顾的事情,趁着还有些时间他倒也记下了一些事情。   但不等他把所有的情况都记下,夜色便降临。   第二日一大早,沈墨便带着收拾出来的行李跟着余岩出了门,要先去拜访青城以及附近一些城里作坊之前的老主顾。   沈墨这一走,便是五天的时间。   为了把附近几座近一些城里的老主顾都拜访上一遍,之前两人商议好是拜访完才回来,按照原定的计划三天便能回来。   如今时间一天天过去,沈墨那边却一直不见回来。   眼见着天色又暗了下来,戚云舒有些不安地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端着药过来的管家见他这副忧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要不我再去熊当家那边问问看有没有沈公子的消息?”   戚云舒闻言收回了看向门外的视线,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管家欲言又止,却不知戚云舒刚刚找就已经耐不住,已经亲自过去问过一遍了。   戚云舒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放在面前那黑油油的药,药碗上还有白烟袅袅冒出,屋子中也随之多出一股臭味。   “放凉些再喝,还烫。”管家道。   这药戚云舒已经连着喝了五天,但五天的时间过去,他肚子里却依旧一点反应都没。   管家虽然一直安慰戚云舒这才开始,可能还没这么快,可是他自己却也越发的忧心起来,一个月的时间这可已经过去六分之一。   等了片刻,待到那碗药凉了,戚云舒端了碗一口饮尽。   药入口,腥而苦,喝入腹中之后也带着几分难以描述的感觉。   戚云舒喝了药,又吃了一些去味道的蜜饯,他起身向着屋子外的院子走去,准备绕着院子走上两圈。   如今不用去管戚家那些事情的他,每日过得格外的规律,吃食不用说,每日夜里他也会绕着院子走上两圈。   散步完,戚云舒又洗了澡,他忧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逐渐变圆的月亮,正准备去休息,前院那边便传来一阵说话声。   此刻时间已晚,那骚动的声音十分明显。   戚云舒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披了外衣向着院子那边走去。   果不其然,他才出门,就看见正往这边走来的沈墨。   见到沈墨,戚云舒松了口气,他原本急促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怎么还不休息?”戚云舒有些惊讶得看着披着外衣站在院子当中的戚云舒。   “刚刚散完步,正想休息。”戚云舒道。   说话间,戚云舒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墨闻言,见着戚云舒这副想要躲开的模样,他跨前两步与戚云舒并肩,“莫不是在等我?”   戚云舒脚下步伐一顿,下一刻又加快了几分。   见他这副模样,沈墨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戚云舒却并不准备和沈墨继续这个话题,进到了客厅之后,戚云舒问道:“情况怎么样?”   “虽然遇到了几个有些麻烦的,不过大体的情况还算不错。争取回来了不少单子,这几日附近几家作坊都可以重新开工了。”沈墨道。   沈墨一进屋,便找了地方坐下,连日的奔波让他累得连走路都觉得累。   也好在有所得,不然沈墨怕是更加累的都不想动。   戚云舒见状,去旁边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同时也不忘吩咐一旁的管家,让管家去厨房那边拿一些吃的过来。   沈墨这个时候才到这边,显然就是并未用过晚餐。   此时月已升到头顶,许多人家都已睡下,想着沈墨一路奔波到如今都还未用晚餐,戚云舒眉头不由清蹙。   他以前还是戚家当家时也曾到处跑动,有时候也是风餐露宿,那时候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如今见着沈墨这样却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与不赞同。   沈墨喝了水,他趴到了桌上,戚云舒只当他是累了便由着他去。   不多时后,管家把晚餐送来,戚云舒想叫沈墨时,才发现他竟已睡着。   见沈墨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着,戚云舒神色柔和几分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指腹轻轻的在沈墨的脸颊上滑过。   沈墨本不该是这样,他应该是殿堂上时那被万众瞩目的模样,应该是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戚云舒无声叹息一声,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墨的脸颊,硬是把人叫了起来,要让他去吃饭。   “我有些累了,就不吃了,明日早上再说。”被叫醒沈墨向着床走去,到了床边,沈墨衣服都不脱直接便往床上倒了下去。   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拽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让他去吃了饭。   沈墨累的不轻,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一些之后便不再动筷。   戚云舒见状嘴巴张了张,却也没再说什么。   沈墨以前做的是木匠活,那活并不轻松,也有累人的时候,但那种累和做生意上的累是不同的。   木匠活上的累只是身体上的累,做生意却是与人斗智心上精神上的累,这一点戚云舒再明白不过。   见沈墨放下筷子又到床上去躺着,戚云舒起身出门让人收了碗筷之后,也走到了床边。   沈墨闭着眼睛,眼下的青紫让戚云舒有些心疼,他犹豫片刻,提议道:“我明天跟余岩说说,也去帮忙。”   戚家这么大,如果让沈墨一个人挨着挨着去跑,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跑个遍,还不知道要跑多久。   他如今行动虽然已经不方便,戚家那些人大概也不想见到他,但比起让沈墨一个人到处跑动,这样明显能让沈墨轻松不少。   况且戚家这烂摊子要算起来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都不会发生。   若如今他还是戚家的当家,他必然不会让沈墨去做这些事情,但如今他已经不是,他再做这些就有些逾矩,他不想让沈墨觉得他对戚家还有余念。   “不行。”正睡着的沈墨睁开了眼,“你要真闲的慌就在家里看账本,别给我捣乱。”   戚云舒如今都已经大腹便便走路都费劲,还跟着他一起到处跑,这万一要是在前无村后无店的路上出了事情,到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该怎么办?   戚云舒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如果你是担心戚家,你放心,戚家我都已经转到了你名下,我已经……”   听着戚云舒的话,沈墨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两只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戚云舒,直到戚云舒这话再说不下去。   “你觉得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怕你把戚家抢回去?”沈墨问道。   如今这样的情况,见识过之前王书也那些人的举动,沈墨说不出把戚家还给戚云舒的话。   但对沈墨来说,戚家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戚家,更加不是什么花不完的家产。   他想要的东西是沈家原本的木场,是想要让众人承认榫卯,是想要让他所会的东西,在这个世界被承认被传承下去。   戚云舒看着沈墨那双黝黑的眸子,见沈墨似乎有些生气,戚云舒面上逐渐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两只眼睛也逐渐瞪圆。   被沈墨注视着,戚云舒大脑逐渐变得有些迟钝。   沈墨如果不是因为怕他把戚家拿回去,又为何不让他帮忙?   似乎想到了什么,戚云舒又不由得看了一眼沈墨。   沈墨不愿意让他帮忙,还是说他是因为心疼那孩子?但这显然是矛盾的,因为之前沈墨还曾想过要让他把孩子打掉。   那大夫在时,沈墨虽然并未说出口,戚云舒却察觉到他的想法。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沈墨为什么又不愿意让他参与进来?   戚云舒直直地望着沈墨,一张脸慢慢的变得有些泛红,一个想法在戚云舒的脑袋当中逐渐成型,也让他胸口都快速起伏起来。   沈墨不让他参与难道是真的因为不舍得?   沈墨之前就说过他们俩已经成亲,似乎是当真,还有那天洞房时的那一个吻,如果是这样,如果沈墨是真的不舍得让他累到,那……   沈墨也喜欢他?   因为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戚云舒都忘了呼吸,直到憋得胸腔里都叫嚣着难受,戚云舒才想起来要呼吸。   沈墨一动不动,直直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被沈墨那样看着,胸口都快速起伏着的戚云舒似是低喃般说道:“不是……”   得到答案,累极了的沈墨往身后一躺,便要准备睡觉。   见沈墨如此,戚云舒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脸,一时片刻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就在戚云舒都以为什么已经睡着时,沈墨却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他茫然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在床边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戚云舒,他爬了起来,把戚云舒带到床边然后按到了床上,让他睡下。   做完这些,困得不行的沈墨又拉了旁边的被子,把戚云舒裹了起来,裹成一只蚕宝宝。   整个过程都有些懵的戚云舒乖乖的被他按到床上躺下,又被盖上被子。他正疑惑沈墨要干嘛,就见沈墨掀开了他脚边的被子,伸手握住了他的脚。   沈墨动作突然,戚云舒吓了一跳,他连忙坐起来,但因为肚子太大,他用了片刻时间才总算坐了起来。   而那时,沈墨已经把他的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了两只肿大的脚。   “你做什么?”戚云舒连忙拉了被子,把自己的脚盖住。   因为怀孕的原因他两只脚越来越肿,如今看着都颇有些吓唬人。   莫说别人,就连戚云舒自己看着都有些难受。   撇去脚难看不说,他刚刚才察觉沈墨或许与他也不是无情,沈墨如今便对他做这样的事情,这让戚云舒整个人就像被火舌灼烧着。   “别乱动,乖乖躺好。”迷迷糊糊的沈墨手掌心顶着戚云舒的脑门,把他又按了下去,让他躺好。   做完这些,沈墨又拉了被子把戚云舒的脚露了出来,然后他两只手都按在上面,开始动作轻柔地按摩起来。   戚云舒的脚水肿起来,沈墨手指按上去,那凹陷的弧度都要片刻才能恢复回来,看得沈墨都不由眉头深皱。   双儿受孕本就不如女子那般容易,怀孕之后身体状况也会随之变化,有轻松度过的,却也有不少体质变差的。   戚云舒明显就属于后者,原本因为到处奔走做生意而身体不错的他,怀孕之后身体素质却一直不太好,时常腰酸不说,双腿还肿成这样。   见着那双腿,沈墨眉头深皱,心中也不由更是下定了决心,直到孩子出生之前,他绝不会再让戚云舒随便出门。   戚云舒见着沈墨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模样,感觉到自己脚上的动静,他连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但平躺着的他身上又盖着被子,再加上那圆圆的肚子,爬起来时费了好一番力气。   更让戚云舒有些气恼的是,他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坐着,沈墨的手就又抵在了他的额头,不等他反抗就又把他按了回去,让他重新躺下。   “你这是做什么?”戚云舒问道。   连着两次爬起来又两次被沈墨按下去,已经累的有些腰酸的戚云舒,试图把脚缩回被子,可沈墨手上的力道却根本不由他动作。   沈墨时轻时重的手不断地游走在他的腿上,再加上他腿有些肿,那感觉十分奇怪,有些痒又有些疼。   戚云舒并不讨厌那样的感觉,但是那样很奇怪。   戚云舒早在沈墨撩起他的裤腿时,耳朵便已经就发烫。   此刻又察觉到沈墨抚摸游走的动作,他体内的血液都如同要沸腾了一般,开始冒着滋滋的热气。   “大夫不是吩咐了要经常按摩,不然以后情况会更糟。”沈墨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   说话间,他又把戚云舒的裤腿往上提了一些,准备严格遵守大夫的吩咐,要替戚云舒好好地按摩活血。   戚云舒双腿肿的情况倒也不是什么特例,很多人都会有这情况,不管倒也不会死人,但是时间久了却会十分的难受。   若情况严重,走路都会变得酸痛,也容易落下后遗症。   正想把脚藏起来的戚云舒听沈墨说是要按摩,动作停顿的片刻。   就这片刻,沈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墨手上动作未停,他抬眸起来看向了被他按倒乖乖躺在床上的戚云舒。   戚云舒连忙微侧头避开沈墨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粉红色的红_潮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也因此更加明显。   “不然你以为我是要干嘛?”沈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戚云舒因为他这话而变化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别等啊,真的,现码一万字有时候会比较慢,所以早上起床再看吧!早上起床肯定就更新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米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抺蔚蓝色 2个;上京、a阿vey伟、你那儿要人吗、轻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掺香 28瓶;曦月瑜、叫什么好我经常文荒、╮(╯▽╰)╭、辞浅、爱吃肉的兔子 10瓶;29366970、鬼家葡萄 6瓶;轻羽、陌锦余觞 5瓶;一抺蔚蓝色、梓梓木子 2瓶;游客登录、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那孩子动了   听着沈墨的话, 戚云舒脸上一阵滚烫。   他面上故作无事, 但是却欺骗不了沈墨的那双眼睛。见戚云舒如此,沈墨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甚许多。   知道沈墨只是帮他按摩脚, 戚云舒抬起手来盖在眼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本准备再说些什么逗逗戚云舒的沈墨见状,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又继续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戚云舒的脚上。   之前那大夫曾经交代过要怎么处理这情况,当时沈墨便把那些话全部记了下来, 也好在这按摩的手法算不得复杂, 所以沈墨倒也摸索着找到了门路。   困得不行的沈墨按照那大夫说过的,仔细的替戚云舒把脚都按了一遍。   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力道控制的很好,让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戚云舒很快就放松下来。   戚云舒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不再像以前那样重得如同灌了铅, 而是变得有些滚烫, 也轻松许多,把眼睛遮住的他偷偷动了动脑袋, 从手臂下方偷看了一眼沈墨。   这一眼,却正好看见沈墨在那打哈欠。   沈墨这一路奔波,早就已经累得不行,回来之后更是差一点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   刚刚他也已经想要睡过去,是因为想到戚云舒的脚, 所以这才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此刻帮戚云舒按摩脚,他两只眼睛几乎就睁不开,更是一直在打着哈欠。   见到这一幕,看到沈墨即使困得不行也坚持的模样,戚云舒心中一动鼻子一酸,眼睛忍不住有些泛红。   他自出生起,便因为双儿的身份一直不受人待见。   即使是他父亲,也从未正眼看过他,更别提他那几个哥哥,那时候唯二对他好的便只有他母父与管家。   只是他母父与管家两个人自己也都是双儿,虽然两人都倾尽全力的对他好,但在戚家那宅院当中,他们过得依旧十分艰辛。   但即使如此,那段时间那段日子对于戚云舒来说,也是前半生中他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他父亲出事之后,一切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失去庇护失去戚家失去母父,这些对戚云舒来说确实难熬,但更难熬的却是后面的那段时间。   隐瞒了双儿的身份,他与管家开始学着经商四处跑动的那段时间,风餐露宿朝不保夕都是小事,这一路下来受过的委屈更是数不尽数。   那样的环境下,他被打碎了牙还要和着血往肚里咽,然后笑脸迎上。   这么些年下来,可以说是除了管家之外,从来就没有人对他好过,更别提如同沈墨这般即使自己困得不行,也坚持给他按摩。   戚云舒闭上眼睛,用手臂遮住了通红的眼。   他深呼吸两口,直到心中的情绪平复下去,这才放下了手。   戚云舒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向沈墨。   “怎么了?是我力道太大,把你弄痛了吗?”打着哈欠的沈墨一回头,就看见戚云舒那双微红的眼。   “不是。”戚云舒闻言,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激荡起来,他声音都有几分哽咽。   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哽咽,戚云舒颇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去看向一旁。   他深吸两口气,直到自己眼中的水汽都消失不见,这才又回头看向沈墨。   他一定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容易情绪激动。   “到底怎么了?”沈墨隐约察觉些不对。   戚云舒没再和沈墨多说,他向旁边挪了挪,让出床外面的位置,然后掀开了被子,又伸手拉住了沈墨的衣角。   做完这些,戚云舒看了一眼沈墨,见沈墨并为因为他的靠近和动作而露出不喜,戚云舒这才试探着说道:“天色已经晚了,早些休息吧。”   “你困了?你困了你就先睡,我马上就好了。”沈墨打了个哈欠之后说道。   怀孕的人大多都嗜睡,此刻天色是已经不早。   察觉到这一点,沈墨微有些懊恼,他早就应该注意到,应该让戚云舒早些去睡才是。   “不是我,是你,早些睡吧。”戚云舒道。沈墨明明都已经坚持不住,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   “你不用管我,我再按一会儿就睡。”沈墨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脚,努力聚精会神。   之前那大夫交代他的是最好每天都必须按摩两轮,这一轮就有好几遍,沈墨才弄到一半,总不好半途而废。   戚云舒闻言,嘴唇张了张,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也并未躺下睡觉,而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沈墨哈欠连天的替他按摩,直到沈墨停下来。   一轮按摩完,沈墨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再继续下一轮,戚云舒便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已经有些困了,明日再弄吧。”戚云舒话音落下,向前挪了几分,坐到了沈墨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不等沈墨反应过来就伸出手去拉住沈墨的衣带,然后稍一用力,便把沈墨的衣带解开。   解开了衣带,戚云舒又帮着沈墨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把衣服放到了一旁。   “睡吧!”戚云舒向着床上躺去,他拉了被子把自己盖好,只留下身旁的空位。   原本就困得不行的沈墨,见戚云舒如此模样,忍不住一阵口干舌燥,灼热的视线在戚云舒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他那明显凸起的肚子上。   沈墨往前挪了几分,躺到了戚云舒的身旁,拉了被子把两个人都盖好。   困得不行脑子里面迷迷糊糊的沈墨,本来还有话想问戚云舒,但他一躺下,脑袋才一沾枕头,立刻就睡了过去。   床上,闭着眼睛的戚云舒听到沈墨那逐渐绵长的呼吸,转过身来,面对着沈墨。   时值八月,月亮逐渐变圆,月光也越发的明亮。   那月光从窗口透了进来,落在了屋子中间,也让床上的戚云舒隐约能看清沈墨的那张脸。   知道沈墨已经睡着,戚云舒借着月色静静地看着沈墨的睡颜,他一时间却没了睡意。   戚云舒伸手轻轻抚摸在沈墨的脸上,感觉到指腹下的柔软与温度,戚云舒眼神柔和下去,眼底深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柔与不舍。   一夜无梦。   翌日。   沈墨本以为回来了这边,便能抽空休息休息,却不想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一堆人找了过来。   找来的那些人沈墨大多都不认识,但之前都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些人全是之前来找戚云舒,试图让戚云舒签下脱离契约的人。   那群人再来这边时和之前已截然不同,之前那一次他们气势汹汹,如今再来,一个个却是夹紧了尾巴。   熊家客厅当中,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坐在凳子上,看着那群人。   “当家的,您之前交代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妥了。”人群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男人站出来,对着戚云舒便是一作揖。   这群人之前离开的时候,戚云舒把关于王书也那群人的账本都交给了他们,让他们代为去和王书也那一群人做个了结。   听说事情办妥,戚云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战战兢兢的那一群人,开了口,道:“我已经不是戚家当家了。”   听着戚云舒这话,原本都紧张得不行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诧异地看向了戚云舒。   戚云舒把戚家转到沈墨名下,以及他和沈墨成亲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是众人从来并未当真。   因为在他们看来,以戚云舒的手段,戚云舒自然不可能放弃戚家,转给沈墨,只不过就是表面做个样子。   但如今看戚云舒的意思,那似乎并不假?   思及至此,众人看向戚云舒的眼神,顿时越发的诧异起来。   难道戚家还真的换了当家?   戚云舒并不在意这些人地看法,话音落下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戚家的事情,不用与我说。”   沈墨静静坐在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沈墨并未出声阻止,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也确实不希望戚云舒再去管戚家那些事情,他如今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养好身体。   众人沉默片刻,随后纷纷看向了沈墨。   “情况怎么样?”沈墨问道。   “我们按照规矩去收了账,这些是账目还有收回来的账,您请过目。”为首的那人把自己带着的账本,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沈墨接过之后看了片刻,又递到了旁边戚云舒的手中。   为首的那男人见状,连忙把当时情况也大概说了一遍。   事情闹到如今的情况,戚云舒会找他们算账,王书也几人早就已经预料到。所以戚家的人找到他们时,他们倒是颇为镇定。   只不过他们的镇定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在听到戚家这边报出的账目,以及看到戚家的人拿出的那些关于他们做假账的证据后,不慌不忙的王书也众人把账目整理好,便拿去给了冯燕平那边。   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事成后若是戚家这边追究起来,冯家会全权负责。   戚家开出来的账目,对于王书也几人来说确实是一笔大数目,但对于冯家来说却只不过是一笔小账。   王书也几人有恃无恐,只可惜他们显然是太过相信冯燕平的为人,也太过小瞧冯燕平这人厚脸皮的程度。   等到王书也几人真的拿着账目去找冯燕平的时候,冯燕平却根本不认这账!   用冯燕平的原话来说就是,按照他们原本约定好的,是事成之后若他们被戚家追究,他定会替几人买单,但现在既然计划不成功,事不成,几人的交易自然也不成立。   听着冯燕平这强词夺理的话,王书也几人当即便怒了,也当即就和冯燕平理论起来。   若是计划当真成功,戚云舒当真因此丧命,那戚家又怎么还会找他们追究他们的责任?   可是冯燕平却根本不理会几人,见几人吵吵嚷嚷,直接让人把他们扔了出去。   直到被扔出门去,王书也几人才总算是回过神来,冯燕平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他们。   也是此时,几人才总算是明白,冯燕平打一开始就不准备兑现他的承诺。   即使戚家当真被冯家吞并,冯燕平承诺他们的那些好处,也根本不可能会兑现。   到时候别说兑现,那时候一家独大的冯家,恐怕根本都不会让他们进门,更不会让他们有地方说理。   冯家之大,冯燕平又是冯家的少当家,仅凭王书也几人,即使在冯家门口撒泼哭闹也照样毫无用处。   看清这些,王书也几人瞬间变白了脸,也心如死灰,但事情都已经发生,此刻即使他们懊悔万分也已经来不及。   冯燕平不愿兑现承诺,戚家也根本不想与他们多说废话。   就在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成亲拜堂的这段时间,替戚云舒去办这事的几人报了官,按照规矩压了店铺也扣了人。   甚至就连几人原本的家产,也都被抵押变卖,用于填补欠戚家这边的账目。   欠下的账目是小,戚家这边几人更是把王书也他们作假账的事情告到了官府,王书也一行人如今都已成了阶下囚。   熊府听着王书也那一行人的遭遇,沈墨面上都冷了几分,眼中也不由多了几分嘲讽。   竟然真的和冯燕平这种人合作,王书也几人如果不是见钱眼开,那就是脑子不好使,如今落到这一地步,又能怪得了谁?   “我们已经和官府那边打过招呼了,这件事情官府一定会严查。”为首的那人道。   沈墨点了点头,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想再见到王书也这个人。   至于戚云舒的事情,王书也一行人虽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罪魁祸首却并不是他们,而是冯燕平。   这一笔账,沈墨全都算在了冯燕平的头上,迟早有一天会让他加倍还回来。   王书也的事情解决,众人犹豫地看了看旁边的戚云舒。   见戚云舒似乎当真不准备管事情,这才忐忑不安地告辞离开,各自回了各自管理的大作坊那边。   几人离开,沈墨这边却很快又被余岩找到。   之前几天两人到处跑,青城附近几座城市中的大作坊都已经顺利的运作起来,但戚家远不止这一片这么大,这几天下来两人跑过的地方,甚至都不到戚家的十分之一。   见着这做法有用,余岩回来之后合计一番,立刻便又把其它几个重要的作坊提上了行程。   知道无法拒绝,沈墨也只得收拾了行李,硬着头皮上。   这一次临走之前沈墨找了管家,把关于戚云舒脚上按摩的事情仔细地交代了一番,又叮嘱他必须每日都按摩后,这才跟着余岩离开。   什么这一走,与之前不同,走得远,眨眼就是十来天的时间。   转眼十来天的时间过去,眼见着沈墨他们的归期将近。   戚家宅院当中,管家把每日必喝的药端到了戚云舒的面前。   沈墨之前就已经把被戚云舒卖掉的戚家宅院又买了回来,前段时间让人收拾了一番,如今已经可以住人。   沈墨跟着余岩离开之后没多久,戚云舒便带着管家又住回了戚家。   药放好,管家忧心地看了一眼戚云舒那越发明显的肚子,小心地询问道:“情况如何?”   算上之前的几天时间,这药戚云舒都已经连续喝了快有二十天的时间了,但一直不见有动静。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原本还不断安慰着戚云舒的管家,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看着戚云舒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无法掩藏的担忧。   因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最为焦虑不安的并不是他,而是戚云舒自己。   戚云舒把桌上的药喝了个干净,然后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去。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十天的时间吗?”管家笑着安慰道。   他笑得有些牵强,十天不过是个夸张的说法,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到十天。   戚云舒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嗜睡。   如果不是孩子一直未曾有动静,他根本就看不出这孩子有任何问题。   思及至此,戚云舒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有复杂浮现。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还满怀希望的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些焦虑的睡不着。   虽说后悔并没有任何用处,戚云舒也深知到这一点,可最近这一段时间,一旦他停下来安静下来,他便会忍不住的想起往日种种。   若是一开始他对这孩子更好一些,更多照顾一些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不是就会有不同?   甚至有时候半夜做梦,戚云舒都会梦见那孩子质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待他更好一些?   “少爷,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管家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沈墨什么时候回来?”戚云舒问道。   “我听熊当家的说,明后日便能回来。”管家道。   听说沈墨再过几日便能回来,戚云舒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开心的笑容,而是越发的忧心。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越发的沉默。   沈墨还不知道这些,他若是知道了……   戚云舒低着头,沉默不语,管家想要安慰,几次开口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三日之后,风尘仆仆的沈墨归来。   这次回来时,是半下午时分。   重新回来,沈墨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喝上一口茶,便忍不住询问戚云舒情况如何。   戚云舒被问得一愣,他看着满脸期待的沈墨,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见戚云舒如此表情,本还期待不已的沈墨也明白过来,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最终选择转移了话题。   这段时间沈墨跟着余岩到处跑的效果十分显着,戚家大作坊这边许多地方都已经顺利开工,虽说有些地方情况还有些糟糕,但大体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也因为这个的原因,知道沈墨在着手让戚家重新运作,许多地方的作坊掌柜自己也在想办法。   戚家客厅当中,戚云舒静静地听着沈墨述说关于作坊的那些事情,他听得认真,但心思却根本不在那些作坊上。   戚云舒脑海中盘旋的,全部都是刚刚沈墨脸上的失望。   想着沈墨脸上浮现的失望,同样心中不好受的戚云舒,一颗心越发的难受起来。   自责带来的沉闷酸楚弥漫在他胸腔,不断冲刷着,牢牢地桎梏住他的心脏,像是要让它停止跳动。   但这又怪得了谁?如果不是因为他,他肚里的孩子,沈墨的孩子,根本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情况。   “不要想太多。”沈墨的声音突然传来。   戚云舒闻言,猛地抬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见沈墨正看着自己戚云舒心跳快了一拍,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却越发的难受。   若沈墨对他怒目而视,若沈墨对他生气,兴许他还能好受一些。   沈墨越是对他好,他便越是无法原谅自己。   一同过来的余岩见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余岩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作坊开工,情况稳住,冯家那边你们准备怎么办?”   他们最近一直在争取着让作坊这边重新开工,冯家那边则是趁着戚家这边乱作一团,正努力的在他们的地盘安根扎营,忙得不亦乐乎,同时还不忘给他们添点乱。   戚家原本的那些老主顾,好些就是被冯家抢了过去。   沈墨这段时间跟着余岩到处跑,虽然也拉回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损失了一批。   失去那些老顾客不是让沈墨几人最头痛的,让他们最为头痛的是那些失去的老顾客,让冯家的冯天宝阁在他们的地盘站稳了脚。   “一旦冯家站稳了脚,到时候再想要做些什么,恐怕就更加困难了。”余岩道。   听着余岩的话,沈墨陷入了沉思当中。   戚云舒这段时间无法静下心来,因此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问题确实辣手,他能想到的办法更多的也是要先稳住戚家这边。   如今这样的情况,戚家断然是不可能主动去和冯家对着干,因为如今戚家还摇摇欲坠,真要是正面杠,情况对他们戚家更加不利。   “之前熊雷他们不是说要去找冯家的麻烦吗?”沈墨突然想到这事情。   沈墨还记得当时熊雷几人议论的时候,还曾想过要联系其他的木匠,一起去找麻烦。   不过因为后来戚云舒马上就出了事情,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不成气候,也就闹闹。再加上后来戚家出了这种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了。”余岩不知沈墨为何这时候问起这事。   这种事情戚家喜闻乐见,但戚家显然也不可能去牵这个头。   熊雷他们这些木匠闹一闹,那只能说是小打小闹,就算真的是把冯家的冯天宝阁牌匾摘了,那也只是木匠和冯家的小打小闹。   但如果是戚家出面牵头,那直接就变成两方的战争了。   到时候不只是他们这一方的木匠和冯家,就连冯家那一方的木匠也会参与进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的麻烦。   “你问这个做什么?”余岩问道。   “归根到底这件事情是冯燕平干的好事。”沈墨冷声道。   “所以?”余岩越发不解。   听着沈墨的话,戚云舒倒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墨,问道:“你要去找冯燕平?”   沈墨点了点头,道:“是有些想会会他。”   余岩闻言,越发的惊讶起来,一脸莫名其妙的他茫然地看着两人,根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沈墨这时却又问道:“冯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算起来,沈墨与冯家也算是接触得不少,但是冯家具体的情况,他却知道得并不多。   目前为止,他也就知道冯家是四家之中传承的最久,也是产业最大的一家。   以及冯老当家目前已经不怎么管事,冯家的少当家是冯燕平,冯燕平还有个哥哥叫做冯善。   除此之外,他对冯家知之甚少。   戚云舒闻言,他眉头微皱,对沈墨的想法有些顾虑。   但想了想后,戚云舒还是把冯家的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   “冯家是大家,已经传承好几代,传到冯老爷子这一代时,在冯老爷子的细心经营之下,才一跃成了四大家之首……”   冯老爷子倒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他把冯家经营的很好。   不光是让冯家成了四大家之首,也让他那一方的木匠对冯家心服口服,甚至让在其他三方的木匠对他都颇为尊重。   只可惜冯老爷子生意做得不错,两个儿子却一个都不争气。   大儿子冯善资质平庸,这个平庸不只是在木艺上,在做生意上和为人上也是如此。   他一直中规中矩,大错没犯,小错却不少。   小儿子冯燕平倒是个有天赋的精明人,但可惜这精明却没用在正途上,从他做的那些事情便可以看得出来。   冯家要真的让冯燕平当了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把冯老爷子一辈子挣来的那些口碑,败得干干净净。   “冯善和冯燕平争少当家的位置时,也曾闹得不轻,甚至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也让不少人看了一场热闹。”戚云舒道。   冯善和冯燕平争,冯善自然不是对手,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不过当时的冯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把冯家的位置直接就传给冯燕平,而是给了他个少当家的位置,同时也把冯善调到了双庆城那边,做起了大掌柜。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冯家那边就传来冯老爷子一病不起的消息。   冯老爷子病倒,冯燕平这个少当家自然就站出来担起了担子。   一切理所当然,但外面不少人却都传冯老爷子倒下,和冯燕平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传言,也没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所以众人也只是笑笑便不再在意。   “我原本还有些不相信冯老爷子出事是因为冯燕平,但现在来看,恐怕还真有几分可能。”余岩忍不住插嘴道。   没见识到冯燕平那卑劣的手段之前,余岩怎么也不相信冯家的少当家会是这样的人,但现在见识到了,余岩对冯燕平就越发没了好感。   “并不是有可能,而是真有其事。”戚云舒道,“我之前曾经联系过冯善,和他合作过一段时间,听他的意思,这件事就是冯燕平所为。”   “冯老爷子如今情况如何?”沈墨问道。   “他是已经靠不上了,据冯善所说,如今的冯老爷子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自理,更别提站出来说上两句。”戚云舒道。   听戚云舒这么说,余岩再说不出话来。   连自己亲爹都能下得了毒手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知道冯老爷子靠不上,沈墨沉思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余岩,他道:“你能联系上冯燕平吗?”   余岩一惊,“联系倒是能联系的上,但是你联系他做什么?”   “递战贴!”   余岩越发不解,他已经被沈墨弄得糊涂,“什么?”   “既然大家都是木匠,那就用木匠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沈墨道。   余岩嘴巴微张,半晌之后,他才总算反应过来沈墨什么意思,“你要和他赌木?”   “没错,既然冯家之前可以找我们比赛,我们自然也可以主动找他们比。”沈墨点头。   他不是生意人,没有办法像戚云舒那样,慢慢的和冯燕平两人绕圈子你来我往,他也没有那耐心。   听了沈墨这打算,余岩脸色连连变化,他显然有些不赞同,“冯燕平不会同意的,如今知道你的手段,他怎么会同意再赌?”   沈墨的本事有目共睹,冯燕平怎么可能在明知道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还同意和他比?   “他会同意的。”沈墨微眯着眼,眼中精光浮现。隐隐中,也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我们赌得不再只是木匠的尊严。”说话间,沈墨回头看向一旁的戚云舒。   余岩见状满眼疑惑,戚云舒却在微愣之后笑了起来。   戚云舒笑得十分的温柔,眼中也尽是信任之色,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对于沈墨,他有的只有绝对的信任。   “到底什么意思?”余岩受不了,完全不懂两人到底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们赌家产!”沈墨笑着看向余岩,眼中竟是狂然。   冯燕平不是想要戚家吗?那他就拿戚家作为赌注,他就不相信冯燕平会经得起这诱惑。   “什么?”余岩惊得站了起来。   拿戚家去豪赌,不是沈墨疯了,就是他耳朵坏了!   沈墨回头看向一旁的戚云舒,开口问道:“你怎么说?”   早已经明白沈墨什么意思的戚云舒,闻言笑了笑,他低下头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笑着说道:“你决定就好。”   戚云舒相信沈墨绝不会输,至少在木艺上,他绝不会输,这一点是绝对的!   至于戚家的家产,自他把那些转到沈墨名下起,他就再没想过要要回来。   既然已经是沈墨的东西,当然沈墨说了算。   且就算戚家还是他的东西,他也绝对会陪沈墨豪赌这一场,因为他相信沈墨绝不会输!   沈墨得到戚云舒肯定的回答,他又看向一旁的余岩,“战帖就麻烦你送过去了。”   惊得都说不出话来的余岩,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戚云舒,只觉得两个人是疯了,彻底得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拿戚家的家产去赌,这万一要是输了,可就把整个戚家都陪出去了!   “你当真要赌?冯燕平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都清楚,就算与他赌,就算你赢了,若他不认账那也是白搭。”冷静下来一些的余岩劝说道。   他这个时候劝说沈墨与戚云舒,不是因为想要保住自己大作坊掌柜的位置,而是为了戚家,是为了沈墨和戚云舒。   沈墨与戚云舒和冯燕平不对付,余岩能够理解,但这样做也实在太儿戏太冒险。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冯燕平不是这般出尔反尔阴险狡诈的人,他也许还不会这么担心。   如今的情况是就算沈墨赢了,冯燕平也极有可能不认账,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以和他去赌?   “你放心,那样的情况不会发生。”沈墨早就已经想好,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也不会冒这样的险。   余岩不语,只是迟疑地看着沈墨。   见他这副模样,沈墨只好笑着说道:“既然是如此大的赌注,自然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样,就请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做见证人。”   余岩先是满脸疑惑,反应过来后,他两只眼睛瞪圆,“你的意思是?”   “你尽管去下战帖,这些我会安排好,不用担心。”沈墨脸色有些怪异地笑了笑。   余岩见沈墨这幅表情,越发的惊奇,一旁的戚云舒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颇为无奈。   沈墨想要请什么人来做见证,戚云舒大概已经猜到,若那人当真能被请来,那冯燕平倒是当真无可抵赖。   余岩满腹疑惑与满心惊讶,他又看了看两个人,见两人意已决,这才咽下疑惑,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战帖送过去。”   顿了顿,一脸慎重的余岩又改口道:“不,我会亲自送过去。”   沈墨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些什么,一旁的戚云舒突然便一只手猛地拍在了桌上。   他动作突然且快,那一巴掌下去,把旁边的茶杯都掀倒,茶水洒了一桌,连他的袖口也一并弄湿。   听见动静,沈墨和余岩两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之下,沈墨一张脸刷的一声就白了。   因为戚云舒此刻脸色十分不好,他一只手紧攥着桌子,另外一只手则是扶着肚子,那模样就和之前在熊家吃到打胎药时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沈墨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戚云舒的身旁,动作间他连忙朝着门口喊了一句,让人去叫大夫。   “不用。”戚云舒却一把拽住了沈墨的手,他手指力气很大,用力得手指都变得发白。   沈墨被他紧拽着的地方都有些发疼,但此刻他却根本顾不上那些,他一颗心都随着戚云舒惨白的脸色紧揪起来。   戚云舒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用’两个字才刚刚出口,他立刻又改口道,“快去叫大夫!”   余岩吓了一跳,连忙往门外跑,要去叫人。   “不是那个大夫……”戚云舒见余岩往门外跑,又喊了一句。   跑得飞快的余岩闻言停下脚步,一时间一脸的疑惑。   在戚云舒身旁,正紧张得不行的沈墨闻言,因为太过紧张而迟钝的大脑逐渐运转开。   沈墨脸上逐渐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微张着嘴,诧异地看着戚云舒,那句话想问却又没问出口,因为他发不出声音来。   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却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听见这边的动静,照顾着戚云舒的那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见到这副场景,作势眼睛就要红,只当是戚云舒又出了事。   “去叫大夫,京城的那个。”戚云舒见着了管家,连忙道。   那眼眶都已经红了,作势就要哭的管家闻言,到了眼角的泪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一脸伤心的他,脸上露出一个惊讶与惊喜交杂的表情,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立刻便向着门外跑去,“大夫,大夫……”   管家大叫着跑开,沈墨微弯下腰去看着戚云舒,有些担忧,“你怎么样?”   戚云舒拽着他的手十分用力,脸色亦发白,整个人更是身体僵硬,他背脊挺直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敢动,看着颇有些下人。   “他踢我了,他刚刚踢我了。”戚云舒脸色惨白地说道。   沈墨闻言确定自己的猜测,松了口气。但同时,一颗心也不由高高地悬起。   如果那孩子只是踢了戚云舒一下,他为何脸色如此惨白?   戚云舒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的他,满眼无措地看着身旁的沈墨。   那孩子刚刚踢他了,那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倒也不痛,但也不是没有完全感觉。   更重要的是,那孩子刚刚踢他了,他动了!   戚云舒紧紧攥着沈墨的手臂,他张了张嘴,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巴没发出一个音来,只那一双满是无措的眼睛越发的红,视线都被氤氲出的水汽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参加了个征文活动,所以来拉一波投票:1个地雷=1瓶营养液=1票。   求一波营养液,在这里给小天使们笔芯芯,超大~   ps:错字这个,欢迎小天使们抓虫啦,不过最近是真的不敢乱修文,现在修一下,重申,有时候要一两天甚至更久才给解,昨天被锁的就是,锁了快一天,真的很麻烦,所以等过了这段时间才会去改。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米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京、u林r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静谧 4瓶;刺猬、墨鱼沁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 沈墨一颗高悬着的心放下几分。   戚云舒却是又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的肚子。   “怎么,很难受吗?”沈墨有些紧张。   戚云舒摇了摇头, 然后又点了点头,眼眶通红的他一直看着自己的肚子。   “到底怎么样?”沈墨沉声忍不住问道。   “他一直在动。”戚云舒双手微微抬起,无措地看着面前的沈墨。   生意场上精明无比的他,此刻却是整个人都无措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   “一直在动?”沈墨蹲了下去,他视线与戚云舒的肚子齐平,然后伸出了手,试探着放在了戚云舒的肚子上。   戚云舒整个人都紧绷着, 沈墨把手放在他肚子上时, 他都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除了那一颤,沈墨倒是并未感觉到动静,他眉头紧皱静静等待着,好半晌之后,才总算是感觉到掌心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又动了。”戚云舒连忙道。   沈墨正准备点头, 掌心处便又传来一阵比刚刚大一些的力道。   察觉到那力道, 沈墨眉头越皱越紧。   沈墨以前没有过孩子,也并不知道胎动是什么模样, 但常识他还是有的。   一般的情况,就算胎动频繁,也不至于这样一直动。   想到之前大夫开给戚云舒的药,沈墨站起身来,他看向戚云舒, 问道:“你感觉会痛吗?有没有什么其它地方不舒服?”   戚云舒所有的注意力都还在自己的肚子上,闻言,他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倒也不痛,只是他一直动。”   以前这孩子一直一动不动,如今动起来却是没完。   察觉到这一点,戚云舒连忙抬头看向沈墨,见沈墨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他原本还雀跃不已的那颗心也逐渐冷静下来。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那管家已经交代完人去找大夫,正往这边小跑来。   余岩则是早就已经又回了屋子,正站在旁边看着两人。   “情况怎么样?”管家一进门就紧张地问道。   “你先站起来,我带你回房间。”沈墨说着,便对戚云舒伸出手。   戚云舒立刻配合,他随着沈墨的力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向着卧房走起。   进了房间,沈墨立刻掀开被子,让戚云舒躺到了床上。   做完这些,有些不安的沈墨又与旁边的管家说了,让他先去青城街上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是什么状况。   之前沈墨请来的那大夫是从京城当中请来的,那次给戚云舒看诊完之后,他就回了京城。   虽说他走之前也留了话,让戚云舒这边有了动静就去找他,但从青城到京城来回一趟要好几天的时间,沈墨已经等不到那时候。   管家知道情况不太对,立刻便出了门。   没多久之后,之前给戚云舒看诊的那大夫,便被管家带了进来。   那大夫来到戚家,知道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反应,脸上都是惊讶之色,他连忙去帮戚云舒看诊,但一番诊断下来,他却有些弄不明白状况。   给戚云舒看诊完,他又研究了一下之前那大夫留下的药方,但却无甚效果。   弄不明白情况,那大夫倒也并没藏着掖着,他犹豫片刻之后,直接把情况告诉了沈墨几人。   末了,他不忘说道:“如果他走之前留下话,让你们有动静之后再去找他,想来应该也考虑到了两地之间的行程,这应该不是大什么问题。”   听那大夫这话,几人都松了口气。   送走青城那大夫之后,接下去等待京城那大夫过来的几天时间里,众人都一直神经紧绷。   戚云舒更是一直就躺在床上,甚至都并未下过床。   这也不怪他太过紧张,自那之后,他肚子里那孩子,就像是一次性要把之前所有的时间都补上一样,动得非常频繁。   胎动异常,戚云舒不敢马虎,几天不下床他也并未说什么。   那管家更是几乎时时刻刻都候在他身旁,就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见戚云舒和管家如此,得知消息前来道贺的熊雷几人,都忍不住发笑。   一开始他们还忍着,不好在戚云舒面前笑出来。   直到他们看到沈墨手上事情一停下来,就问戚云舒感觉如何,全然没了往日的镇定一副不淡定的模样,这才彻底忍不住,纷纷摇着头笑了起来。   把众人逗乐,连同戚云舒都一并被逗笑,沈墨微有些讪讪然,他看向几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幽怨。   特别是看向戚云舒时,沈墨一双漆黑的眸,眼神都变得无比深邃,深邃中又满是幽怨。   见沈墨如此,众人顿时笑得更加开心,戚云舒亦是如此。   但笑着笑着,在一屋子欢声笑语中,笑得正开心的戚云舒笑意突兀的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戚云舒如此,熊雷几人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都不由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担心是孩子又出了什么事。   唯独旁边的管家和沈墨两人见戚云舒僵在原地,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戚云舒笑话沈墨,自己却也没好到哪儿去,孩子一动他就不敢动!   一开始见戚云舒这样,管家和沈墨两个人还都不由得跟着担心,次数多了,两人都只觉得有几分搞笑。   因为戚云舒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他肚里的孩子一动,他立刻便会僵住,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见到这一幕,知道戚云舒并无事情,熊雷几人更是哭笑不得。   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都等着那大夫的到来,但在那大夫来之前,众人倒是先把余岩等了回来。   自那之后,余岩便按照沈墨说的,亲自去了冯燕平如今所在的地方,亲自去递战帖,这一走便是五天的时间。   递完战帖,余岩回到青城后,连家都未回,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找到沈墨。   他来时,沈墨正在屋内询问戚云舒的情况。   屋里,戚云舒最先看见门外的余岩。   沈墨察觉到戚云舒的眼神之后,也随着他的动作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   沈墨见到急匆匆进门来的余岩,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情况如何?”   此时虽然已经是秋季,但天气依旧有些炎热,余岩跑了一路,身上都还带着几分汗意。   听沈墨询问情况,他开口时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气喘,他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你写的战帖给了他。”   “他怎么说?”沈墨问道。   余岩摇了摇头,道:“我把战帖给他之后,他一直没有回应,我在那边等了一天的时间,但一直没见冯家的人找来,所以便先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情,余岩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担忧,他又问道:“你真觉得他会答应?”   沈墨的本事众所周知,以冯家现在的情况,想要从沈墨手上讨到好处,想要赢过沈墨,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沈墨用戚家的家产作为赌注,冯燕平也未必会乖乖地咬钩。   毕竟以戚家如今这样的状况来看,即使冯燕平不答应比赛,时间拖得久了,对戚家也只会更加不利。   若是冯燕平足够冷静,他完全可以继续和戚家耗下去。   到时候就算不能吞掉戚家,至少也能让冯家在这段时间里,趁机在戚家的地盘站稳脚扎稳根。   “战帖确实递到了他手里,他收下了便好。”沈墨起身走到了窗边,他朝着窗外的秋日的庭院望去。   秋意萧瑟,院子当中枯叶坠落,就算打扫的下人并未偷懒,地上也满是落叶。   余岩见沈墨如此,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却并未说什么。   余岩始终有些不明白沈墨到底哪里来的把握,但既然沈墨如此有把握,戚云舒看样子也相信沈墨,那想来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接下去的时间你多注意一些,冯家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回信。”沈墨看向余岩。   冯燕平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的。   且这还不只是让他赢走戚家的机会,更是让他一洗血耻的好机会,他绝对会把握住。   战帖递出去,接下去与其担心冯燕平不答应,还不如担心担心他在想什么损招。   以冯燕平的性格,这次的比赛他绝对不会正大光明的比,必然少不了小动作。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余岩道。   余岩话音落下,一旁戚云舒的声音就传来,他道:“见证人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戚云舒这话问的是沈墨,可别到时候冯家已经答应,沈墨这边见证人还并未搞定。   “晚些时候我就让人把信送出去。”沈墨沉声道。   这几天他也不只是时时刻刻的在盯着戚云舒的肚子,他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一场比赛,也一直在琢磨着见证人的事情。   戚云舒听沈墨说已经有准备,他想了想之后看向了余岩,问道:“这件事情对外公布了吗?”   “还没。”余岩微惊,“冯家那边都还未同意……”   “先把风声透露出去。”戚云舒道。   “可……”   “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由我们自己主动放出风声,把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戚云舒看向沈墨,似乎是在征求沈墨的意思。   与余岩不同,沈墨的打算,戚云舒已经是心中有数。   他知道沈墨是想借着这一次机会,直接把冯家斩草除根,他知道沈墨有这本事,但他也明白冯燕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沈墨找的见证人会让冯燕平到时候无可抵赖,但仅仅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想起冯燕平,想起之前的事情,戚云舒脸上笑容不见。   他不光是想要让冯燕平为此付出代价,更是要让他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最好是万劫不复!   在这一点上,沈墨和戚云舒不谋而合。   沈墨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戚云舒的计划,他道:“确实应该如此,最好是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就算冯燕平想要耍手段,也要看看场合。”   “没错。”戚云舒道。   说话间,正思考着的戚云舒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动作轻缓而熟练。   余岩无法阻止沈墨两人,只得按照两人的意思,着手准备起来。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余岩把风声放出去的第二天,青城大作坊那边便有不少人找上来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几天,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蔓延开来。   前后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已经不在少数,而这消息人传人,还在不断的往外扩散。   这消息就如同滴尽滚烫油锅的一滴水,瞬间就让才从之前戚云舒的事情当中平静下来的众人,瞬间又炸了锅。   众人炸了锅,最先炸的便是熊雷几人。   熊雷几人得知这消息,当即便扔下手上的事情冲到了戚家,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沈墨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筹划,并非传言,得知沈墨当真要赌,几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黑。   戚家客厅当中,闻讯赶来的熊雷、贾老、古明安三人,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沈墨。   “你当真要赌?”熊雷脸色连连变化,到最后,一脸的发白。   这一次和以前可不同,这一次赌的是家产,戚家和冯家都并非小打小闹的小商户,而是一方龙头。   且不算两家家产折算起来价值多少,单就是这次豪赌的意义便不同于往。   往浅了说,如果冯燕平当真接受这一场赌,那这比赛之后冯家和齐家便只能也只会剩一方,以后就再无冯家,又或者再无戚家。   往深了说,冯家和戚家分别代表着两方木匠的脸面尊严,这一赌,输赢直接便关系到他们两方的木匠往后何去何从。   无论是他们哪一方输了,这往后在另外一方面前,怕是都要抬不起头来!   “自然。”坐在上位的沈墨点了点头,神情怡然。   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自然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熊雷想说些什么。   沈墨突然就向冯燕平递战帖,这消息十分的突兀,光是熊雷他们这边就已经惊讶成这样,更别提外面那些人。   “没有可是。”沈墨看向熊雷他们,他脸上带着笑,眸中却毫无笑意。   沈墨之所以做这决定,也并不是仅凭这一股冲动,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考虑过。   沈墨道:“戚家在冯燕平的眼里就是一块肥肉,就算这一次他没有吃到嘴,也已经尝到了味道摸着了油水,早就已经红了眼,要不了多久肯定又会扑上来。”   这次的事情让戚家受到重创,真要等到下一次冯燕平再扑上来,他们未必还能再像这次一样脱险。   且与其等着冯燕平再扑上来,沈墨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熊雷几人闻言,对视一眼,下一刻,就在沈墨以为他们还准备再劝说的时候,熊雷几人眼中却逐渐浮现出一股狠戾!   之前还忧心忡忡的几人,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戾气,以及几分决绝。   “如果你当真决定要赌,那我们就陪你赌!”古明安上前一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这话说出口。   古明安之后,熊雷也道:“这一次弄不死他冯家,我就改名跟他姓!”   话说完,熊雷还一拳捶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力气很大,震得桌上的茶杯都颤了颤。   贾老倒是没出声,但一双眼却精光浮现,看得出来早已经战意高昂。   沈墨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红着眼睛发狠的三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见沈墨沉默,熊雷却是咬牙道:“我们本来就看冯家不爽,不过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戚家和冯家的事,所以如果戚家选择休养生息,我们也无话可说。”   “但如果要是戚家选择和冯家赌,和冯家硬干,事情关系到两方木匠,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古明安亦咬牙切齿。   贾老摸了摸胡子,道:“毕竟这事关我们这一方木匠的尊严。”   原本还有些惊讶的沈墨,见三人如此,总算是明白过来。   戚家这一次出了这种事情,虽说最惨的是戚云舒没错,但是因为戚云舒的原因,因为冯燕平的原因,他们这一方的人也没少跟着受气。   至于受的谁的气,那就不用说了。   新仇再加旧恨,他们早就已经气红了眼。   如今有机会,沈墨给了他们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   更何况他们和冯家那边,本来就已经互相看不顺眼多年,早就已经想要硬干一场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冯燕平那边怎么说?比赛时间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熊雷迫不及待地问道,说话时他两只眼睛都冒着红光。   “冯燕平那边还未回信,时间地点也还未定。”沈墨说道。   “什么?”熊雷闻言,眉头立刻紧皱。   不等沈墨开口,他便已经琢磨起来什么地方合适,一副迫不及待恨不得明天就开始比赛,迫不及待想要对方冯家的模样。   “比赛具体的细节呢?”贾老问。   “冯燕平都还未回信。”沈墨道。   沈墨虽然确信冯燕平肯定不会拒绝,但冯燕平都还未答应下来,这些他自然也还未想好。   “这一次既然不再是小打小闹,比赛赛制定然要考虑清楚齐全,绝不能再让冯燕平那孬孙钻了空子。”贾老听说沈墨还没想出来,立刻就不赞同地说道。   沈墨闻言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一旁的古明安就抢先一步说道:“这件事情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沈墨顾不得贾老的话,只得先回答古明安,他道:“风声已经放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应该所有人都会知道。”   “这怎么行?”古明安脸上,也是和熊雷如出一辙的不赞同神情。   沈墨张嘴,话才到嘴边,古明安却已经不理他,而是回头和贾老在那商量起来。   比赛场所的选择,比赛的项目以及其它的细节,三人里一句我一句地说道个不停,完全没有沈墨插嘴的机会。   见着三人如此模样,完全被无视的沈墨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地坐在一旁抱着茶杯喝他的茶。   三人兴致高昂,在客厅当中争吵许久,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三人都未达成共识。   吵得不过瘾,所以三人决定回去再吵。   眼见着天色暗下来,红着眼睛兴奋的不行的三人,拒绝了一旁管家留下吃完饭的邀请,一路吵着出门去。   把准备的事情交给三人负责,沈墨是放心的,所以他由着三人去准备。   不过他显然有些低估了三人发疯的程度,几天之后余岩找来时,从余岩的口中沈墨才得知,古明安他们竟已经聚集到了几大百人的队伍……   贾老加上古明安的号召力,还有交流会以及戚家的名声。   用余岩的话来说,就这几大百人还是因为条件受限路途远,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这人真要全到场,少说的近千来人。   而就这样,熊雷他们还在四处召集人,一副恨不得把事情闹到天上去的模样。   随着熊雷他们召集的人人数越来越多,动静越来越大,冯家那边也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知道这一次是沈墨主动递了战帖,熊雷他们更是已经召集这么多人手,冯家那边的木匠也炸了锅,纷纷跟着准备起来,一副备战的状态。   两边木匠都已如此,冯家那边顶着的压力自然不小,情况逐渐演变的和之前那一场比赛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冯家设计他们,让他们这边的人不得不参加比赛,而这一次却是沈墨主动出击。   情况反过来,戚家这边不少还记恨着之前那一场比赛的木匠,都只觉万分解气!   戚家这边众人幸灾乐祸兴奋无比,冯家那边一群人自然脸色不好,之前那次冯燕平可是让他们丢尽了脸。   冯家那边众人恼羞成怒,也跟着冷嘲热讽起来,直把事情闹得越发的大,让冯家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知道情况朝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沈墨闻言,在起初的惊讶之后他只摇了摇头,便不再管,随熊雷他们去闹了。   熊雷他们闹腾着,戚家大院这边也并不安静。   戚云舒的肚子有了动静后,京城的那大夫几天后便赶了过来。   那大夫一到,几人便不由紧张起来。   眼见着那大夫进了门,去给戚云舒看诊,在屋子中等候着的管家与沈墨两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那大夫把脉完,又询问了一些关于那孩子的状况,然后便到一旁去写了药方。   做完这些,那大夫才看向沈墨,他道:“从今日起,就按照这个药方熬药,服用方法和之前一样。”   大夫说话间,一旁他的学徒把两张墨迹未干的药方,递到了沈墨的手中。   “那孩子情况怎么样?”沈墨收了药方,忍不住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道:“情况还算不错,能有反应,至少比我预料的要好一些,但具体的也还要看换了药之后。”   听那大夫说情况还算不错,戚云舒与一旁的管家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   沈墨也松了口气,他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后,便连忙安排那大夫在戚家先住下。   稍晚些时候,沈墨也让管家换了药方,重新给戚云舒熬药。   换了新的药,戚云舒吃下去之后,效果倒也十分明显。   他原本胎动十分频繁,但自换了药,那胎动便又消失,就仿佛那孩子又睡了过去,再没了动静。   戚云舒坚持吃了两天新药,一次都没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有动静后,几人都又不由忧心起来。   按照那大夫的要求,戚云舒又等了两天,却发现那孩子依旧毫无动静后,戚云舒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那大夫显然也未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观察几日,见戚云舒的肚子依旧没有反应,他不知怎么想,又让管家把药换回了之前的。   换回之前的药,不过一个时辰,戚云舒肚子里边又有了动静。管家连忙又把那大夫请了回去。   大夫知道戚云舒肚子里有了动静,再次给戚云舒看诊时,他脸上都不由带了几分惊讶之色。   那大夫如此,直看得一旁的戚云舒和管家更加的不安。   原本还满心希望的众人,一颗心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生怕从那大夫口中听到一句不好。   再次看诊结束,大夫起身来到桌前,跟在他身旁的那学徒在桌上铺了纸,又递了笔给那大夫,那大夫却并未接。   他低头思索片刻之后,饶有兴致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墨。   “大夫,情况如何?”沈墨问道。   那大夫想了想,笑着说道:“倒也有意思。”   “此话何解?”沈墨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有意思?   这怎么就有意思了?   大夫回头看向一旁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戚云舒,他并未卖关子,直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孩子心脉正常,虽然很是虚弱但并无异样。有意思的是,我一停药他就不动。”   听着那大夫的话,沈墨与戚云舒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一停药就不动?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诧异与几分哭笑不得。   “大夫,这……”沈墨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应该担心还是安心。   要说担心,这孩子如今好歹是有了反应,听大夫的意思似乎问题不大,要比起之前的情况,他们简直可以说是松了口气。   可要说安心,这好好的孩子不吃药就不动,这让他们怎么安心?   这里不比沈墨以前的世界,孩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只能凭借着那微弱的脉搏来判断。   即使沈墨抓心挠肺的难受,也只能干望着那大夫。   “我会在这边多留些时间,也会试着调整一下药方。”大夫道。   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今也只能先看看情况。   听着那大夫的话,众人的心都不高不低地悬在半空,那种感觉不比紧张不安,却也不是那种能放心的状态,很是累人。   隐隐间,沈墨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只是他选择了无视,不去多想。   沈墨深吸一口气,他把那大夫送出院子再回到房间时,屋子里的戚云舒正一脸的忧愁不安。   见沈墨进门,戚云舒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露出笑容,但却笑得有些牵强。   “不要想太多,他会没事的。”沈墨道。   戚云舒点头,脸上却连那牵强的笑容都在笑不出。   沈墨会说这话,就说明沈墨也早已经想到了那可能。   这孩子,虽说如今心脉正常,但也许……   戚云舒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都不由用力了些,在他肚中的那孩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动了动。   可此刻,戚云舒却丝毫笑不起来。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好在这愈发沉重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没多久之后,门外那边就传来敲门声,余岩找了过来。   余岩这时候找来,是因为冯燕平那边有了回信。   就如同沈墨预料的那样,冯燕平答应了这一次豪赌!   “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余岩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墨。   “过几日等我确定了比赛的地点时间,你再帮我跑一趟,去告诉冯燕平。”沈墨道。   沈墨心情本就不佳,此刻说起冯燕平的事情,他眼中都是一片森冷。   “我知道了。”余岩应下。   如今比赛的事情都已经定下,他在说什么都无用,与其继续担忧,倒不如多出些力!   冯燕平答应比赛,这件事情便就算是这样定下。   这消息一传出,一传到熊雷他们那些人的耳朵里,熊雷他们那越发壮大起来的队伍里的众人,立刻便疯了。   确定比赛已经定下,确定要比,众人越发地闹腾兴奋起来。   熊雷他们更是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就赶来戚家。   从沈墨的口中确认了冯燕平的回应后,三人商商量量便又要回去,沈墨却叫住了他们。   “比赛的地点定在京城。”沈墨道。   “京城?”正筹备着这件事情的熊雷三人闻言一惊,“为什么?”   三人之前也一直在选地方,选来选去倒也选中了一个地方,都已经在琢磨着要开始准备。   “京城不是更好?”沈墨神情略有些怪异。   说话间,沈墨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了熊雷他们。   熊雷几人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临时租借一处街道中心的契约合同。   几人对京城并不熟,上面写的地址几人没什么概念,不过看得出来是一处挺宽敞的地方。   “京城那边离大家都近,来往也方便,且地方也已经租好。”沈墨语调都有些怪。   熊雷他们并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沈墨却是在拿到回信之后就已经隐约猜到。正是因为猜到地址在哪里,沈墨神情才会越加的怪异。   他写信去的时候只问对方愿不愿意帮忙,却不想对方回信的时候,不光给了肯定的回答,里面还顺便附了一份临时租借契约。   熊雷几人闻言想了想,虽然还有些不明白沈墨为什么执着于京城,但也没反对。   熊雷爽快地说道:“那也行,我们让人去那边先准备起来。”   要比赛,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除了擂台的搭建也还需要选择地址,以及安排一些细软。   就如同之前那一场比赛一样,之前是由冯家负责,所以是由冯家选地址以及搭建擂台,只不过这次轮到他们。   “时间就定在下月初。”沈墨又道。   三人又有些惊讶地看了沈墨一眼,这件事情沈墨原本是交给他们办的,之前沈墨也并未表现出插手的意思,如今却直接划定了地点与时间。   这对他们倒并无什么影响,但三人免不了有些惊讶。   “是我找的那见证人,他离京城近,地点定在京城那边方便一些。”沈墨解释,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怪异。   熊雷他们忙着准备这些的时候,沈墨便一直在联系他要找的那见证人。   对方对这倒事情也颇有兴趣,很快便答应下来,但因为他找的人特殊,时间地点也由对方直接定下了。   熊雷三人闻言,想要问沈墨那人到底是谁,但想了想却并未问出口。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问过,可是沈墨一直并未正面回答。   沈墨自然不会信不过他们,他不回答必然有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三人都猜测可能是和京城的官员有关。   这猜测十分合理,毕竟要让冯燕平无可抵赖,见证人必然要是权大官大的人,不然也镇不住他那种泼皮无赖。   众人之前猜测那人会是晋王爷,因为晋王爷似乎与沈墨走得颇近,而且他也符合权大官大这一条。   但现在这么一来,众人却又有些疑惑起来,如果是晋王爷,比赛地址选在青城岂不是更好?   如果非要选在京城,难道还能是因为对方是比晋王爷更大的官?   可晋王爷算起来在朝中也已经是一人之下了,哪儿来的比他还大的官?   几人疑惑不解,但知道沈墨不会提前告诉他们,他们也没再纠结,很快便告辞,回去继续做准备。   与熊雷他们交代完,沈墨正苦笑,一旁戚云舒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戚云舒见沈墨那一脸怪异的表情,眉宇间不由多了几分笑意,沈墨虽然也并未跟他说过他找的那见证人是谁,但戚云舒却早已经猜到。   正因为猜到,此刻见沈墨那一脸怪异的表情,他才忍不住有些想发笑。   “很好笑?”沈墨挑眉。   他都只觉得头痛,戚云舒倒好,在一旁看他笑话。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位能有兴趣,这也是一件好事。”戚云舒走到一旁,动作有些笨拙地坐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戚云舒的肚子是看得见的一天天大了起来,自从王书也的事情结束后,戚云舒衣服都已经换了两批,是越穿越宽松。   沈墨见戚云舒那笨拙的模样,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   沈墨从上至下打量着戚云舒,戚云舒微垂眸,一双眼宛若墨玉,从沈墨的角度看去,他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戚云舒那肚子越发圆了起来,看着都让人有些心惊。   沈墨看着,手也不由伸了出去。   他手掌轻轻地覆盖在那肚子上,掌心处属于戚云舒身上的体温传来,暖暖的,让沈墨都不由轻笑了起来。   戚云舒见自己的肚子是被摸,他一动不动,乖乖被摸。   这段时间沈墨也没少摸他的肚子,但即使如此,戚云舒却依旧无法习惯这种感觉。   许是因为怀了孕,他的身体变得比以往更加明感,沈墨的触碰即使不带丝毫的其它情绪,戚云舒的身体也依旧会忍不住轻颤。   连带着,他一颗心也会擅自就跟着砰砰直跳。   “这段时间要乖乖的,别捣乱,知道了吗?”沈墨的声音在戚云舒的头顶传来,他在对戚云舒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他接下去要和冯燕平算账,这小家伙可别在这段时间再让他担心。   戚云舒本能抬头看去,一抬头却变成与低着头的沈墨面对着面。   与沈墨面对着面,鼻尖差一点都擦在一起,戚云舒连忙转开头。   他面上无异,露在沈墨面前的耳廓,却有些不争气的红了。   沈墨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痒痒,他喉结滑动,正欲开口,掌心处便传来一阵颤动。   那孩子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踢了他一下。   “他动了!”戚云舒两只眼睛瞪圆,一脸的惊讶。   沈墨眉微挑,低头看了一眼那肚子,沉声道:“都说了别捣乱。”   沈墨此刻正口干舌燥,他看着戚云舒那通红的耳廓正心痒痒,那孩子平时不动,这时候乱动什么?   沈墨话音才落,他掌心处便又传来一阵动静,这可把沈墨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再踢一下,再踢小心我……”沈墨话未说完,掌心处便又传来一阵动静。   戚云舒察觉到,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沈墨吹胡子瞪眼,“哎,你这家伙……”这小子莫不是故意的?沈墨都不得不这么想。   戚云舒见状笑得越发厉害,他眉眼弯弯,笑意都快从眼中溢出。   沈墨轻哼一声,收回了摸在戚云舒肚子上的手,生气道:“行,还没出生就知道跟着你母父欺负你爹是吧,你等着,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着沈墨那一句‘母父’,本来正笑得灿烂的戚云舒面上又是一烫。   他与沈墨拜了堂,这些日子也都住在一屋,在外人眼中早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对,可对于戚云舒来说却还有些不同。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与沈墨真的已经拜了堂,戚云舒就不由一阵心跳失速,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竟真的与沈墨成了亲,这对于以前的他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也好在这段时间沈墨一直忙着戚家和比赛的事情,他也顾着孩子,两人都没太多时间去想成亲这件事,让戚云舒都不由松了口气。   他都有些怕打破如今的相处模式,也有些怕,沈墨喜欢他那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如果是那样,他宁可一直误会。   沈墨低头看着戚云舒微卷的睫毛一直轻颤,他本就有些痒的心,被他那小扫把一般的睫毛挠得越发的瘙痒。   他视线在戚云舒微红的耳廓与脸颊上扫过,最终落在他微抿的嘴上。   戚云舒唇色很淡,带着几分樱粉,很是可口。   沈墨心动,忍不住低头,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好多营养液和地雷,扭动中~嗷嗷,谢谢小天使们,这次参赛的人少,感觉好像可以冲进前十,兴奋!爱泥萌~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苏、米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笼沙、端岁、icc、星心、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苏 30瓶;谖忧 20瓶;雾染柒 15瓶;珈敉、没错就是当然、@_R-L-#、、、羞羞羞不羞、这里没有浪漫、o(≧v≦)o~~、思公子兮未敢言。 10瓶;31579091 6瓶;多多、耳雨、曦月瑜、入蛊、师兄有坑 5瓶;Sgolden、H. 3瓶;听雨吹风、stony、游客登录、唯梦闲人不梦君、煮茶生烟、墨鱼沁源、林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那也是我的孩子   唇与唇触碰, 温热的触感传来, 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两人身体都不经一颤。   特别是完全没预料到沈墨会突然吻上来的戚云舒, 起初的惊讶之后,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那瞬间他忘了呼吸,心跳也忘了跳动,只静静地感受着沈墨带来的一切。   沈墨的吻由浅至深,他就仿佛在细细品尝着令他魂牵梦萦的美食,不愿放过戚云舒口中任何一处地方。   一吻结束,弯着腰的沈墨, 把额头抵在戚云舒的额头上。   他静静地打量着面前喘着粗气的戚云舒, 看着他白皙的皮肤上逐渐被一层绯红覆盖,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沈墨又凑上前去,在戚云舒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这才直起身体。   戚云舒抬眸看了一眼沈墨,那氤氲着几分薄薄水汽的眸子中藏着的东西, 看得沈墨都不经一阵口干舌燥。   气氛正暧昧, 沈墨正想着要不要再来一吻,就见戚云舒突然整个人僵住, 一动不动。   “闹得厉害?”沈墨收了心思,低头去看戚云舒的肚子。   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的戚云舒点了点头,他伸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掌心落下的地方,正是那孩子一直在踢的位置。   “大夫说他很有活力。”戚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气喘。   沈墨弯下腰去,摸了摸戚云舒手覆盖着的地方,他手掌一覆盖到上面,立刻就察觉到动静。   感觉到那算不得大的力道,沈墨脸上却并无笑容,刚刚他说那等他出生要收拾他的话,只不过是在开玩笑。   小家伙确实很有活力,可却是因为吃了那药,这一点沈墨和戚云舒两人都心知肚明。   两人虽然都故作轻松,但在他们心底深处,这却始终是个疙瘩。   “大夫说慢慢来,别担心。”沈墨直到那孩子没了动静,这才收回了手,“他不会有事的。”   戚云舒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墨是在安慰他,他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两人不再说话,屋里气氛顿时便安静下去,逐渐变得有几分压抑。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两人却半点都感受不到,只觉沉闷。   半晌之后,沈墨略显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你觉得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名字?”心情正低落的戚云舒抬起头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墨。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待在家中养胎,好吃好喝好睡的,也哪里都不曾去,气色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肉。   比起以前,他脸颊如今看着到微有些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上一捏。   沈墨这么想着,也忍不住伸出手去。   只是他手指碰到戚云舒脸颊时,戚云舒却吓了一跳,不太明白沈墨突然伸手是要做什么,所以反射性的微微侧头躲开了。   沈墨没有捏到戚云舒的脸颊,心中微有几分失落浮现,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沈墨收回手,继续刚刚的话题,他道:“对呀,再过不久这孩子可就要出生了,总不能等孩子出生后再想名字,那样就来不及了。”   算算时间,戚云舒怀孕的时间都已经将近七月有余快到八个月,再过两个月左右,这孩子可就要呱呱坠地了。   听沈墨这么一说,戚云舒倒也反应过来。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越发明显起来的肚子,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想了片刻,戚云舒又看向了沈墨,“你想叫他什么?”   沈墨自己以前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戚云舒这么一反问,也是一愣。   戚云舒却并未看到沈墨那一瞬间的惊讶,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戚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轻声说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取名字的事情,由你做决定并好。”   说起这件事,低头看着自己肚子的戚云舒面上微有些犯赧,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孩子是沈墨的这件事情早已经人尽皆知,但这却还是戚云舒第一次从他自己口中亲自说出。   “我会好好想想的,你也想一想。”沈墨绕有兴致地看着戚云舒脸上变化的表情。   戚云舒点头,他看着自己的肚子,面上微赧,黑眸的深处却隐藏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让他担心的事情太多,远不止那孩子是否能够顺利出生,又或者那孩子是否健康。   就算孩子顺利出生也十分健康,也……   冯燕平答应比赛的事情一传开,外面立刻便热闹起来,两方的木匠都紧张的关注着两家的动静。   冯燕平那边再让人送来消息时,沈墨都还没听说是什么消息,外面的人就早就已经讨论了一圈。   答应比赛之后没多久,冯燕平就再一次让人送来了口信,冯燕平要求由他来决定比赛的场次和内容。   按照冯燕平的意思,既然这一次是两家赌家产,是拼尽一切的豪赌,那就应该更加慎重。   所以比赛场次应该加多,要分为五场,先赢下三场的一方胜,这样才更加公平。   冯燕平这建议说得倒是十分在理,看上去确实是对大家都好。   毕竟如果是三比赛赢两场的一方胜,比赛中万一要是出了差错,那就会直接影响到结果,错一步甚至就会满盘皆输。   但如果是五场的比赛,因为出错就导致最终结果输掉的几率就降低了很多,也让参加比赛的人压力没那么大。   冯燕平的意见看似合情合理,如果不看他给出的比赛内容的话。   与那要求比五场的要求一起传来的,还有冯燕平列出的比赛内容名单。   冯燕平要求五场比赛,分为一场赌眼、两场赌手以及两场赌心。   若说冯燕平之前的提议确实合情合理,那他列出来的这单子,就分明是在偏向他自己,对他自己那边更有利,加大了他们的胜率。   沈墨至今为止参加的比赛就一次都没输过,而这么多比赛中,又以赌眼赢得最多,赌手其次。   冯燕平列的单子,直接便把沈墨赢得最多的赌眼降低为一场,更在其中加了沈墨从未与人赌过的赌心,明显就是在避开沈墨的长处,改攻其短。   他知道沈墨赌眼的厉害,所以放弃了与沈墨赌眼,把赌注都压在赌心上。   如此一来,只要冯燕平他那一方在赌手上能再赢一次,那这场比赛他就赢定了。   这还不是全部,除此之外,冯燕平还要求定下一个人只能比一场的规矩。   他可以说是在想尽了办法,把情况变得利于自己。   对于冯燕平的要求,早就已经听说的外人态度也截然不同。   戚家这一方自然是不愿意如此,冯家那一方的人却是嚷嚷着这样才公平。   两方各不相让,就差大打出手。   如此情况下,沈墨这边思考了一天之后,很快就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冯燕平的条件他可以答应,但同样的,比赛具体内容要由他们一方来定。   由他们这边给出合适的题目,然后放在一起,最终采用抽签来决定。   沈墨答应的爽快,这让冯燕平那边微有些惊讶,也让对立着的两方木匠有些不解。   但沈墨既然答应,这话就收不回去,吵闹着的众人气氛立刻便改变。   冯家那边知道情况变得对自己有利,自然是开心不已。   相对的,戚家这一方的木匠一个个的却都有些担忧,他们还从未见过沈墨赌心。   且赌心与赌手和赌眼不同,后两者是有明确的答案的,是否正确是好是坏几乎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没什么争论,但赌心却不同。   赌心区别于其它两者,比的是木匠的构图与设计能力,这里头事情可就多了。   甚至最后的结果与好坏,除非赌心的两方实力相差悬殊,否则都没有绝对的答案。   赌心的胜负完全就是交给掌眼的人来判断,就算众人地看法都与掌眼的人不同,只要掌眼的人认定是其中一方胜利,那胜利就是那人的。   如此情况下,再加上众人从未见过沈墨赌心,自然颇为忧心。   戚家,前来询问情况的熊雷几人眼中倒不见担忧,对于沈墨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   机关盒、熊家的食盒以及那黑塔,这些全部都是沈墨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他们全都看在眼中,自然也相信沈墨不会输。   不过沈墨虽然不会输,可其它几场比赛的情况却让众人有些不安。   戚家大厅当中,几乎所有相关的人都来了这边,贾老、古明安,戚家的掌柜余岩等人不说,此外也来了好些相关负责的人。   “参加比赛的人选你有了吗?”余岩看向沈墨。   若是可以,余岩倒是希望沈墨一个人能比五场,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冯燕平答不答应,就算是冯燕平答应了,沈墨也不可能一个人包揽全场。   他也是个人,也是会累的。   赌眼不说,赌手大多数时候一场比赛就需要几个时辰,连着两场比下来,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就算沈墨再厉害,这样高强度的聚精会神的比赛,他也不可能连着来,更何况后面还有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的赌心。   沈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一旁的古明安几人。   “赌眼我想就交给贾老。”沈墨看向贾老。   贾老闻言,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他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贾老并未想到沈墨会让他去,虽说贾老自认绝不输人,可他到底已经年纪大了,眼力和体力都早已经不如当年。   贾老可以不服输,但他却不得不服老。   如今沈墨把赌眼交给他,贾老心中一时间颇为感触。   若再年轻个二十岁,他也是那种极为狂妄自负的人,如今他却不得不无比慎重。   见贾老应下,沈墨又看向了一旁的古明安和熊雷。   两人见沈墨看向他们,立刻紧张地正襟危坐。   “赌手就交给你们俩了。”沈墨道。   古明安和熊雷两个人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教两人。   熊雷和古明安两个人与其他木匠带的学徒不同,他们本就是那种极有天赋,且本身也有一定成就的老木匠,沈墨教起他们来,一直是事半功倍。   虽说沈墨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算不得长,可是两人学的东西却已经不少。   把赌手交给两人,沈墨相信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他也相信两人绝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我们一定不会输的。”熊雷与古明安两人异口同声,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两人本就与冯燕平不对付,如今有了机会能够好好教训教训冯燕平,自然兴奋。   见三人如此,沈墨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戚云舒见到这一幕,却看向了沈墨,他问道:“那还有一场赌心呢?”   五场比赛如今还剩两场,就算沈墨自己比一场,也还剩下一场。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安静下来,看向沈墨。   关于这一点,沈墨显然是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他道:“最后一场,我准备去请周当家的来。”   “周当家?”众人诧异。   周家是颇为神秘据传手艺也了得,周当家能成为当家能让周易等人服气,必然手艺也是顶顶好的。   可众所周知,周家从来都只做雕刻,不做其它,赌心和雕刻,这两者未免有些沾不上边。   到时候总不能让周当家的用雕刻去设计木艺,遇到合适的题目还好,万一遇到与雕刻相距十万八千里的,那岂不是白白送分?   “为什么要请周当家?”戚云舒问道。   众人都紧张地看着沈墨,完全弄不明白沈墨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种时候他们自然要尽最大的可能去赢,沈墨把周当家的请来,未免有些儿戏。   见众人如此,沈墨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五场比赛我们不能比完,而是要在前面就要定下输赢。”   “为什么?”戚云舒越发不解。   五场比赛让参赛的众人压力都小了不少,沈墨却又说要在前面就定下输赢,这不是白搭了这五场比赛的好处?   况且,若沈墨当真放弃了最后一场比赛,那他们就是必须在四场里面赢三场,相比起冯燕平那边五场赢三次,明显是他们这边更吃亏。   戚云舒思来想去,完全不明白沈墨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   像戚云舒这样想的不只有他一人,在屋子里的众人此刻几乎都皱起了眉头,想法与戚云舒都大同小异。   “你们觉得,冯燕平他为什么会把胜负赌在赌心上?”沈墨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随着他的声音,屋子里一时间更加安静起来。   他们之前一直都在想沈墨从未与人赌心这个问题,觉得冯燕平会这样做,就是因为看中这一点,觉得沈墨赌心赢不了。   但现在听沈墨这么一问,众人不由深思。   如果冯燕平只是因为从没见过沈墨与人赌心,就觉得沈墨不会,那这也未免太冒险。   这赌的可是冯家的家产,冯燕平就算再笨,也不可能冒这个险。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绝对的把握在赌心上能赢?”戚云舒立刻便想到。   沈墨并未否认也并未点头,他只是说道:“不只是我们,冯燕平也是冲着赢下比赛来的,他做的准备不会比我们少。”   随着沈墨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原本还兴奋着的几人,纷纷冷静下来。   古明安几人,原本一直计算着要怎么让冯燕平好看,如今听沈墨这么一说,那份兴奋彻底冷静。   他们也算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人,自然也明白这一次比赛对两家的重要,两家都绝不愿意输,这一点是肯定的。   “冯燕平若是当真把赌注下在了最后两场,那我们专注于前面的比赛,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意外吧!”沈墨环视屋子里众人一圈,又道。   听沈墨这么说,古明安几人对视一眼,眼中不见轻松,几人神情越发的严肃起来。   如果冯燕平当真是冲着沈墨去的,那这对于不受冯燕平重视的他们三个人来说,无疑就是机会。   参赛人员定下,事情却还并未结束,眼见着比赛的时间一天天的接近,戚家这边也开始广发名帖请人观赛。   戚家请了很多人,他们这一方大凡有名有姓的都请来了,冯家那边的也一并请了。   名帖的事情交给余岩负责,沈墨几人则是提前去了京城那边。   戚云舒如今的状况不同以往,出行需要慎重,沈墨也需要提前过去准备,再加上那大夫本是京城人也要回来,所以一行人便一道走了。   这一程,比以往他们去京城时花的时间都要长。   戚云舒如今身怀有孕,不可能一直都坐在车上由着车子颠簸,所以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多花了不少时间。   到了京城,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去了熊雷提前安排好的地方住下,又跟着那大夫去了一趟他的医馆,熟悉了一下环境,以防后面出事。   做完这些,累了一路的众人早早的便回了房间,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他们到京城时,离之前约定比赛的月初只剩五天,戚云舒肚子里那孩子也已满了八月。   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逐渐紧张,戚云舒也越发的沉默。   一开始沈墨还以为是因为这一路的奔波,让他有些累,所以话才少了。   但到了京城之后,沈墨却隐约察觉,他有时会偷偷露出几分忧心的表情。   休息一夜,第二日沈墨出门,见到站在院子当中的戚云舒,远远的与他打了招呼。   戚云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走神的厉害。   见状,沈墨改了道,走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了?”   听见动静,戚云舒回过神来,见到沈墨就站在一旁,他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担忧。   “没什么,只是看天气不错,所以出来走走。”戚云舒道。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临盆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戚云舒一颗心便越发无法冷静。   最近一段时间,只要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刚刚便是想的有些走了神。   “是担心孩子?”沈墨问道。   戚云舒摇了摇头,“不是,我大概只是有些累了。”   戚云舒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并不是这样写着。   他眼中的担忧,随着临盆的时间一天天靠近,越发的无法掩饰。   沈墨见状正欲再问,戚云舒便笑着说道:“我真只是有些累了,你不用担心,若是身体有异样,我会与那大夫说。”   如今这样的情况,戚云舒不想让沈墨还要为他和孩子分心。   沈墨听戚云舒这么说,见他不准备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那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我看熊雷他们刚刚好像在找你,你过去看看吧,我再散会儿步。”戚云舒道。   沈墨听说熊雷找他,转身向着大厅而去。   沈墨离开,戚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一声,他眼中不安浮现。   直到沈墨走远,他才收回视线。   戚云舒收回视线,正准备继续散步走动走动,没走两步,便看见站在一旁走廊当中的周当家。   他们一行人如今住在熊家的客栈中,为了这一次比赛,熊雷单独把这边的客栈腾了一家出来。   为了防止发生之前的事情,这一次熊雷也着重安排了不少人守卫着,吃食那更是十分慎重。   也因为现在客栈里住的就只有他们自己一行人,外面又到处都是守卫,所以十分的安静。   周当家突然的出现在走廊当中,戚云舒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戚云舒问道。   他与周当家两人交情还算不错,虽然他从周家回来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你在担心什么?”周当家来到了戚云舒的面前,他看了看戚云舒,又看了看沈墨离开的方向。   戚云舒闻言苦笑,“有这么明显吗?”   周当家不答,只是打量着戚云舒,见戚云舒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他眼中有几分了然浮现。   “你跟他说过吗?”周当家问道。   戚云舒闻言,脸上的苦笑顿时更甚。   周当家的见状欲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息一声。同样身为双儿,戚云舒的担忧他倒是很快就想明白。   听周当家的叹气,戚云舒只是苦笑。   他是双儿,双儿怀孕,生下的大多都是双儿。   所以就算这孩子顺利出生,也十分的健康,他也很可能是个双儿。   戚云舒自己就是双儿,倒不会因为那孩子是双儿,所以就不喜欢他又或者怎么样,但是其他人呢?   两人正沉默间,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两人朝着那边望去,不多时,周易便出现在了走廊中。   周易向着这边走来,见到站在院子当中的周当家,他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师傅,吃早餐了。”   周当家地点了点头,向着大厅那边走去,周易连忙跟上。   见着两人以前以后地走开,戚云舒笑了笑,眼中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苦涩。   周易对他师傅的心思,稍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出来了,周当家的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到。   只是两人如今这状况已经维持好多年,却一直无甚进展,其中原因,戚云舒也多少明白。   客栈另一边,得知熊雷在找自己之后,沈墨便向着大厅而去,找到了熊雷。   熊雷找他,是想要带着他一起过去看看比赛的场地。   熊雷之前就已经让人在准备场地的事情,但他们都还未亲眼看过,如今既然提前来了,自然要提前过去熟悉一下环境。   他们到底是主办方,对比赛场地,总不能到时候比冯燕平他们还陌生。   沈墨并未拒绝,吃完早饭之后,便跟着熊雷一起向着场地那边走去。   一同去的,除了他们也还有其他几人。   此时天色还早,路上行人不多,一行人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熊家客栈那掌柜的在前方带路,他带着众人在街上左转右绕,走了约莫有一炷香之后,才总算是远远地看见了正在搭建的台子。   见着那还在搭建的台子,一行人正欲加快脚步,便在街道上看见了冯燕平。   冯燕平也带着一群人正向着那边走,众人在街道上撞见,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熊雷几人红了眼,看着冯燕平的眼神就像恶虎一般,眼中都充满血丝。   冯燕平那边见着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却是笑了起来。   冯燕平冲着沈墨这边抱了抱拳,阴笑着说道:“听说两位成亲了?恭喜恭喜。”   说话间,冯燕平还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以及戚云舒的肚子。   见冯燕平如此,沈墨这边几人立刻都黑了脸,戚云舒的事情他们还没找冯燕平算账呢!   “这还多亏了冯当家。”沈墨亦笑。   “哈哈哈,不用客气。”冯燕平皮笑肉不笑,“算起来这孩子也差不多要出生了吧?看来我得提前准备贺礼,到时候免得又错过。”   “有劳冯当家的费心了,只不过就怕到时候冯当家的忙不过来,没机会到场。”沈墨道。   “也是,我可是听说这孩子搞不好就是个三长两短,这时候准备贺礼未免有些太着急。”冯燕平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熊雷忍不住骂他。   冯燕平皮笑肉不笑,打量了沈墨众人一眼之后转过头去,无视沈墨几人,继续带着那些人向着台子那边走去。   见他如此目中无人,熊雷几人额头上青筋都开始暴跳。   沈墨收回看向他们的视线,看向了身旁的几人,问道:“跟他走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你们认识吗?”   如今这会儿跟在冯燕平身边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接下去要与他们比赛的人。   沈墨如今虽然名气不小,但对冯家那边的木匠却并不是很了解,看着也陌生。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贾老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几个人好像不是冯家那边的。”古明安也有些奇怪,“如果是冯家的人,我们多少应该都见过。”   上一次他们和冯家的人比赛的时候,冯家叫来的人就是冯家那边比较有名的木匠,但今天跟在冯燕平身边的这一批人,却没有一个是那天的人。   “不是冯家的人?”熊雷眉头紧皱。   这场比赛冯燕平必然不会轻视,如果这批人不是冯家那边比较有名的木匠,难不成还会是什么隐居的高人?   “难道说他请了外援?”熊雷立刻就想到这可能。   听熊雷这么说,贾老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道:“有可能。”   “居然请外援,卑鄙,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古明安道。   沈墨闻言又朝着那边看了过去,那群人已经走远,都已经快走到台子旁边。   “我们也过去。”沈墨说着带头往那边走去,其他的人见状连忙跟上。   等到走的近了,追上了冯燕平他们,熊雷几人都还来不及去打量那台子,脸上便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脸色怪异的不只是熊雷他们,一旁先到的冯燕平一行人脸色同样怪异,他们见沈墨过来,纷纷回过头来朝着沈墨看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那一幕,熊雷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愣在原地。   最终,众人都回头看向沈墨,只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最扎眼的并不是那正在搭建当中的台子,而是台子后方那一扇高门!   那建筑格外的恢宏,青砖壁瓦,高墙大院,但最引人注目的却并不是那建筑本身,而是那建筑外一排排开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个个地站的笔直,双目直视前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远远看着的众人都不由得紧绷起神经。   京城之中,这样大的宅院,这等架势,众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认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正是因为一眼就猜出这地方是什么地方,所以众人都不由得脸色怪异起来,沈墨安排比赛的地方,竟然是皇宫的正前方!   震惊之中,熊雷看了看前方那皇宫大门,又看了看正在搭建着的那台子,一阵头皮发麻。   之前沈墨把那临时租借的地契给他时,他并未多心,只让信得过的人先过来这边安排搭建台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为了召集人手,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如今站在这里,熊雷一张脸都快扭曲得看不出原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晌之后,熊雷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熊雷不禁想起之前沈墨给他这临时契约时,脸上那复杂的表情。   当时他只觉莫名其妙,如今倒是明白过来,这地址就在皇宫的正前面,他脸色能好吗?   “什么怎么回事?”沈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戚云舒见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早就已经猜到。不过这地址居然就在皇宫前方,这倒也让戚云舒有几分惊讶。   熊雷见状还想说点什么,可一时片刻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他心中满是惊讶,除了惊讶便不剩其它。   熊雷如此,古明安他们亦是如此,一旁的冯燕平几人此刻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黑。   特别是冯燕平,原本一路上都笑着的他,此刻早已经笑不出来,眼中尽是恨意。   冯燕平不知道沈墨到底哪里来的本事能在这种地方架台比赛,他无论是谁给的他这勇气与能耐,那人的来头都绝对不小!   对方来头不小,对冯燕平来说自然也就更加不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冯燕平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咬着牙看着沈墨的眼神中满是恼羞成怒。   见冯燕平这副模样,熊雷几人确实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当家的,地方还满意吧?”熊雷忍不住笑着凑上前去,他就想看冯燕平这一副恼羞成怒,却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模样。   见熊雷这副欠揍的表情,冯燕平牙齿咬得咔嚓作响。   一旁的古明安几人见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此刻也没了往日的矜持,纷纷跟着熊雷向着那边走去。   “冯当家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尽量满足。”古明安笑道。   “那必须的,这搞不好就是冯当家最后一场比赛,怎么能委屈了他?”熊雷见状连忙道。   “说得也是。”古明安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们——”冯燕平抬手指向两人,他作势便要低吼,但看着旁边那些朝着这边看来的士兵,他又强压下这一口怒气。   皇宫门前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搭台敢放肆的地方,这里不可大声喧哗,否则可就不是被训上几句这么简单的事了。   “冯当家的莫急,你慢慢说。”古明安道。   “是呀,你慢慢说。”熊雷道。   熊雷与古明安两人一唱一和,在那唱起了二人转,直把对面的冯燕平气得咬得胸口都快速起伏起来。   看着冯燕平在两人的攻势下吃瘪,众人只觉得万分解气。   熊雷他们二人转正唱着,沉默却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他还记着早上的事情。   戚云舒此刻你也正看着冯燕平那边,见冯燕平被熊雷两人气得不轻,脸上也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正笑着,戚云舒察觉到沈墨的视线,他回过头来看向沈墨,“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沈墨道。   戚云舒收起脸上的笑容。   “孩子的事情你已经努力了,不用想太多。”沈墨轻声道。   如今他们什么都已经做不了,只能等,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戚云舒闻言,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一旁熊雷几人还在说着什么,根本无人注意他们这边。   戚云舒又看了一眼远处正注意着这边的那些士兵,好片刻之后,他才忍不住说道:“如果生下来的是双儿,你准备怎么办?”   “双儿?”沈墨愣了愣,戚云舒这突兀的问题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超出太多太多,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见沈墨如此,戚云舒略显清脆的声音又传来,他道:“双儿受孕,生下的也大多都是双儿。”   双儿倒也不是不能生下男孩,但这样的几率很小。   “如果生下来的是双儿,那也是我的孩子。”沈墨面上并无笑意,他神色严肃无比。   对于戚云舒这个担心,沈墨微有几分不喜,倒不是不喜戚云舒,他知道戚云舒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他是不喜欢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待双儿苛刻无比,孩子还未出生,怀着他的人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担忧,这样的世界让沈墨觉得厌恶。   更让他觉得厌恶的是,戚云舒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哪一天他的孩子被人像之前对待戚云舒那般对待,若是他的孩子许了人,然后活得不像个人,被人呼来喝去,他非得气疯了不可!   想到这些,沈墨便不由嘴角紧抿,眼中有怒气浮现。   听着沈墨的回答,戚云舒直直地望着沈墨。   他看着沈墨的眼睛,没在沈墨的眼中看到丝毫的动摇以及欺骗,戚云舒眼眶一阵发热。   一同发热的,还有他的心。   就在这时,沈墨的声音又传来,他道:“如果他喜欢,可以让他跟着我学手艺,还是你觉得双儿不好不如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戚云舒有些急了。   “那你什么意思?”沈墨问,他看着戚云舒,等着戚云舒解释。   戚云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很想去相信,可是这不是他想相信就行的问题。   就算沈墨待那孩子如宝,把他宠到天上去,可一旦出了家门,这个世界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亲身经历过之前的事情,戚云舒才会越到临盆便越是忧心。   他有时夜里惊醒睡不着时甚至是会想,若那孩子真是个双儿,死了怕还好受些,至少不用受那些罪。   对于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戚云舒都觉得可怕,他愧疚难安,可以夜里辗转难眠时,那可怕的念头却又会不自觉的生出。   戚云舒心情五味翻腾,眼中是愧疚难安与无可奈何掺杂的复杂,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沈墨那问题。   他正沉默,脸上却突然一紧。   沈墨伸了手过来,捏住了他的脸颊,然后往旁边扯去。他力道不大,却扯得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的戚云舒都不由得跟着傻乎乎地歪着脑袋。   捏到戚云舒那有点肉嘟嘟的脸颊的沈墨,见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都有一点不舍得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处不在、苏苏 30瓶;多多、@_R-L-#、、、思公子兮未敢言。 10瓶;u林ran、stony 6瓶;曦月瑜 5瓶;不群似孤鹤 4瓶;花玖柒秋、刺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要不你陪我?   突然被捏了脸, 戚云舒直到回去时, 脸上神情都有些呆呆的没缓过劲来。   戚云舒频频朝着沈墨那边望去,吓得旁边跟着的管家都担心起来, 以为他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回到临时居住的客栈当中之后,管家问了两句,见戚云舒一直说无事,犹豫间便想着要去请那大夫过来。   神情还有些呆呆傻傻的戚云舒,见状连忙拉住了他,不让他出去,“我真的没事。”   说话间, 戚云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被沈墨捏过的地方到现在都还在发烫。   “当真没事?”管家再三确认,他可不想戚云舒再出事,他已经受不了再来一次。   “当真没事。”戚云舒两只眼睛瞪大,努力做出无事的表情。   “那你脸为何这么红?”管家上前一步,伸手覆在戚云舒的额头, “莫不是发热?”   “我真的没事。”戚云舒只觉脸上越发的滚烫。   管家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些疑惑, 但戚云舒坚持,他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去几日, 沈墨几乎每天都是天不见亮便出门,直到夜色深了才回来。   这一忙,便忙到了比赛开始的时间。   眼见着比赛时间将近,一直忙碌着的众人放下手中的事情,头一天夜里好好休息一夜之后, 翌日大清早,就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向着会场走去。   众人到会场时,天色才刚亮没多久,但即使是如此,那一片空地之上也已经围满了不少人。   因为这一次比赛的场地就在皇宫大门的正前方,因此顺着请帖的地址找来的众人见到这一幕,一个个的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若不是因为那边比赛用的台子已经搭好,众人都要怀疑,是不是戚家的人写错了地址。   会场中,除了前来观看比赛的那些人,也多出了许多士兵。   那些士兵在皇宫所在的那一方五步一岗,前后好几层,铸成一道人墙。   皇宫外,整个偌大的空地四周也增添了不少士兵,几乎把整个场地都包在其中。   也因为这些士兵的存在,会场中虽然已经来了不少人,众人却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放眼望去倒也安静。   沈墨带着一群人来了这边,进了会场中之后,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相熟一些的,还主动上前来打了招呼,沈墨几人一一回应。   直到晨曦散去太阳升起,会场中的人越来越多,冯家那边的人也到场,他们这边才结束。   比赛用的台子就搭建在会场的中间,台子的两边,分别摆着许多供人休息的座椅茶水,以及遮阳的木棚。   两方的人各自占据一方,虽并未在地上划线,但两方的人却默契的都空出一条线来,不愿与对方太过亲近。   两方互相避讳,这空出来的地方,便让京城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占了去。   两方木匠与那些看热闹的人,倒也十分容易分辨。   看热闹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两方的木匠,则大多都是中年与年纪颇大的男人。   朝阳逐渐升起,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就位,唯独台上那专门布置给见证人用的座位,依旧还是空着。   眼见着比赛开始的时间,已经将近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冯燕平那边的人忍不住出声嘲笑起来,询问沈墨到底请了什么人,这点规矩都不懂。   他们现在可是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着沈墨请的那见证人。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那见证人还不来,难道他们还要专程等他?   被冯家那边的人询问,沉默这边的人一阵骚动,都有几分担忧。   坐在台下不远处的沈墨,在骚动中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一群士兵铸成的人墙,以及皇宫大门,眼中倒不见担忧。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众人说上几句的功夫,时间便已经过去大半。   眼见着那见证人还一点没有出现的意思,冯燕平站了起来,他正准备上台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沈墨。   他台阶都走到一半,皇宫那边便传来动静。   众人都朝着那方看了过去,不多时便看见一堆太监士兵向着这边走来。   来的那一群人人数众多,除了士兵太监以及宫女之外,也还有许多穿着朝服的官员,为首的那个更是还穿着一身黄袍!   见着这一幕,人群立刻越发骚动,不等众人反应,跟随着皇上一起出现的那些士兵,已经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   皇上走上前,一旁的太监一声喧喝,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跪了下去。   还围在台子附近的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驾到,他顺着士兵开出来的道,走到了台子跟前。   他上了台,在那空着的见证人的位置坐下,然后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这才开口让众人起身。   众人起身,望着台上坐着的那身穿龙袍的人,再看看站在一旁的那些官员,半晌都没人从震惊中回神。   其中最为惊讶的,莫过于冯家参加比赛的那些人,以及沈墨身旁的几人   见沈墨把这台子搭在皇宫面前,众人就已经猜到,沈墨邀请的见证人,怕是宫里头的,极有可能是大官。   可众人却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官员里头最大的那个!   而且他显然是下朝后,顺便把朝中官员也一并带来看热闹了。   众人望着皇上,一个个的都太过惊讶。   甚至就连旁边那两个位子分别坐上了晋王爷以及那首辅大臣,都无人注意到。   沈墨之前在殿上时博得龙颜大悦,这件事几乎无人不知,众人却不知道,沈墨哪里来的面子,竟然连皇上都请得来!   众人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冯燕平。   整张脸都白了的他,错愕地看着台上身穿龙袍的皇上。   他之前也曾派人去打听过沈墨到底请了什么人,但派出去的人却没有一个打听到消息。   见这台子就搭在皇宫门前后,他便猜测见证人是晋王爷,却不想,晋王爷竟不过就是个陪衬。   如今这样的状况之下,甚至根本就无人注意到台上还有个晋王爷。   见到晋王爷,见到那首辅大臣,一脸错愕的冯燕平不由多看了那首辅大臣两眼。   台上首辅大臣似乎察觉到冯燕平的视线,也朝着他那边看了过去,两人视线对上,首辅大臣眉头轻皱。   上次贺礼的事情让首辅大臣很是不喜欢冯燕平,但此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未马上移开视线。   冯燕平见了,对着那首辅大臣抱了抱拳。   无声中,两人倒是很快便达成共识。   见证人到场,沈墨便看向了一旁早就安排来做主持的余岩。   后者苦着脸,在皇上以及众官员的注视下,同手同脚的上了台,说了开场词。   早已经背下的说辞,被余岩说得结结巴巴。   但在场也无人笑他,因为众人都还没从那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若让他们上场,怕是比余岩还不如。   比赛正式开始,余岩慢慢的找回了些感觉,说出口的话也不再结结巴巴。   余岩在上方主持,沈墨与戚云舒几人则是在旁边找了位子坐下。   沈墨和戚云舒两个人坐在一起,紧挨着,一旁则是贾老他们。   落座,余岩那边讲完,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余岩看向两边的参赛者,冯燕平那边有一人站了起来,贾老也站了起来,两人各自从两边上了台。   两人上台,余岩还来不及开口,坐在皇上身旁的首辅大臣就已经说道:“皇上,这比赛是否有些不妥?”   “哦,不妥在什么地方?”皇上问道。   “皇上,您看这比赛是由戚家一手准备,那他们肯定早就已经知道题目,他们早已经提前准备,甚至说不定……”   首辅大臣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他这分明就是在怀疑沈墨会不会作假。   听着那首辅大臣的话,沈墨这边的众人以及台上的晋王爷,脸色都不由难看起来。   晋王爷作势就要开口,为沈墨说些什么,但皇上却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他笑着说道:“爱卿若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以放心,这一次的比赛虽然是由戚家着手准备,但题目和内容却都是由朕负责。”   听着皇上的话,不管是台上的首辅大臣,还是台下冯燕平等人都是一惊。   台上,皇上却又道:“怎么,还是你觉得朕会作假?”   “臣不是这意思,臣只是觉得既然是比赛就应该公平一些。既然题目是由皇上负责,那臣就放心了。”首辅大臣连忙道。   说话间,他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冯燕平。   冯燕平此刻却根本顾不上他,他此刻正狠狠地瞪着对面笑着的沈墨。   沈墨早就已经预料到,冯燕平若是输了,会在这件事情上说事,所以他早就已经做了应对。   显然,沈墨的担心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既然没问题,那就开始吧!”皇上下令。   余岩见状,连忙继续主持。   这一次比赛一共五场,赌眼的时间不长,但是后面的比赛却是一个比一个耗时,所以最终比赛的时间定为三天。   第一天只比赌眼,第二天则是比两场赌手,第三天自然就是赌心。   后面两天的比赛,是两场比赛同时进行,相较来说,第一天的比赛就显得有些太过轻松。   这一场,只能说是热热身。   解说完,余岩小心地看向皇上,皇上立刻挥手,让旁边的人把他带来的那一块料子抬到了台上。   料子由皇上负责,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从外表看,只能看见一块白布遮盖着一节不算大的料子。   东西上台,为了公平,台上的贾老与冯燕平那边的人,用抽签决定了上台鉴定的先后顺序。   抽签结果出来,冯燕平那边的人在前,贾老在后。   得到这个结果,沈墨这边几人都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们原本是想抽到先上去鉴定的。   如今虽然已是秋天,天气已经不比夏天炎热,但中午时分依旧要比早上热的多。   且这比赛从早上就开始进行,直到结束,之间需要好几个时辰的时间。   贾老抽到后面上台,就等于需要在这边坐着等上一个多的时辰,这太耗费体力与精力。   这场比赛,一开头就有些不顺,这让众人都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贾老并未下台,他退到一旁,在一旁坐下。   台上,余岩已经主持着让人把那白布掀开。   白布掀开,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只有一只手臂长短的料子,料子被修过,长长方方,面上光滑,颜色暗棕,花纹隐约可见。   那料子没有普通料子堆放在仓库中的灰尘,想来应该被储存的很好,但因为放置的时间已经不短,面上颜色也已经有些变色。   见到那东西,台下懂行的人都不由皱起眉头,一个个的伸长的脖子眯着眼,试图鉴定出些有用的消息。   比赛依旧是老规矩,鉴定的时间一人一个时辰。台上点了香,香烧完之前的时间都是鉴定人的。   比赛开始,对方深吸一口气,微挽起袖子走到了那台子前,开始的鉴定。   余岩退到一旁,他动作间撇了一眼沈墨这边,这一撇,却发现沈墨此刻正眉头深皱。   沈墨微微向前倾着身体,他眉头皱起,神色有些凝重。   察觉到沈墨这举动的,不只是台上的余岩,还有就坐在他身边的戚云舒。   “怎么了?”戚云舒见沈墨如此模样,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他见沈墨比赛这么多场,还从未见他如此过。   沈墨摇了摇头,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那料子。   台子搭建得高,离得远,沈墨即使微眯着眼也依旧无法看清细节。   但即使是如此,见到那东西的瞬间,沈墨还是立刻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   那料子在他们这一方算得上少见,因为他们这边气候有些不符,市场上不多。   但让沈墨眉头紧皱的却并不是这个原因,他之所以眉头紧皱,是因为那料子要说起来也是一种奇料,颇为麻烦。   那料子并不稀奇但是很是特殊,它最特殊的地方便是可以冒充五、六种红木料子。   花枝、黄檀、大红酸枝、黄花梨,它轻易便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其中又以模仿天价黄花梨最神似,就算是很多老行家也根本分辨不出来!   那料子叫作白酸枝,在假货市场,它可以说是不少人的心头好,最是受欢迎,原因自然不用说。   沈墨一直看着台上的那料子,见他这副模样,坐在他身旁的古明安几人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几人都朝着台上看去,半晌之后几人窃窃私语,琢磨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几人给出的答案却都截然不同。   察觉到这一点,众人看向那料子以及沈墨的眼神,都变得越发复杂。   沈墨收回看向台上料子的视线,转而看向了一旁在台上坐着等着的贾老,他眉头轻蹙,隐约有些担忧起来。   沈墨原本以为这一次赌眼会很简单,却没想到皇上竟拿出这样的东西来,也算是挖了坑坑到了自己。   皇上大概也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既然是赌鉴定木料,他也就去找最难鉴定的来。   以皇上的人脉势力,这一找,可不就找到最难的了……   这一点不难想到,但真正难以鉴定判断的也正是这一点。   皇上有可能特意去找了一块白酸枝来以假乱真,但他也有可能并未多想,只是从宫里的库存当中找了一块名贵的黄花梨出来。   这就是一个永远绕不出去的圈子,越想只会陷得越深。   而贾老他们从参加这场比赛起,就已经掉进了这圈子里。   除非能够十分肯定的变辨认出这料子的材质,否则只会在这个圈子里面一直绕。   沈墨正担忧,放在一旁的手便是一热,他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只手。   戚云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稍用了些力,捏了捏沈墨的手。   做完这些,戚云舒见沈墨看向自己,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不用担心。”   戚云舒握着沈墨的手微微用力,把沈墨的手都捏在掌心。   他面上带着让沈墨放心的笑容,掌心处却不由紧张的溢出一层热气,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牵沈墨的手。   “你对贾老就那么有信心?”沈墨问。戚云舒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输得倾家荡产的样子。   “我是很有信心,但不是对他,而是对你有。”戚云舒看向台上坐着的贾老。   “我?”沈墨不解,如今在台上比赛的人可不是他,他能辨认出来又有什么用?   戚云舒察觉沈墨的不解,回头看向沈墨。   他黑眸幽幽,眼神深邃如深潭,仿佛要把沈墨吞噬进其中。   “他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总不能是为了混日子。”戚云舒略显清脆的声音传来,他声音不紧不慢,让人一颗心不由得便跟着安静下来。   听着戚云舒的话,沈墨眼中的紧张淡去几分,他又低头看向被戚云舒握着的手。   沈墨手掌轻动,翻了个面,掌心与戚云舒的掌心对齐,与他十指紧握。   戚云舒是双儿,身体骨架都偏瘦,虽然他个头不矮,但手脚却是双儿的修长。   沈墨的手指比他的手指要粗,再加上沈墨手掌上还带着些木匠的薄茧,两人十指相握时,差异颇为明显。   感觉到掌心处的柔软,沈墨手指轻动,抚摸着感受着戚云舒的手。   戚云舒并不是木匠,所以他的手上没什么茧,皮肤细腻柔软,只握笔的地方有些许的粗糙。   沈墨指腹在戚云舒指节握笔的位置轻轻按了按,那种感觉让沈墨有些上瘾,他正准备再摸摸,掌心的手却不老实的想要逃走,沈墨连忙一把抓住了它。   沈墨紧握住戚云舒的手,他抬头朝着戚云舒看去,却见对方此刻早已经闹了个大脸红。   戚云舒抽了抽手,没能把手抽出来,他脸上的红晕都爬到了脖子上。   他原本握住沈墨的手是想安慰沈墨,让沈墨不要着急,却不想沈墨拉住他的手后却是一阵又摸又捏又按。   如今四周都是人,就算他俩已经拜堂成亲,沈墨这举动也未免有些太没羞没臊。   沈墨不知戚云舒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戚云舒刚刚自己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的,如今却又不给他握了。   所以他抓紧了戚云舒的手,不给他逃跑。   戚云舒又动了动,见自己的手抽不出来,他又看了一眼旁边,见所有人都注意着台上没注意到这边,这才乖乖的一动不动由着沈墨握着。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长,但在紧张的气氛之下却也过得飞快。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台上,见着台上冯家那边的木匠把那料子翻来覆去仔细的研究,众人都不由得掌心冒汗。   台下也有不少人纷纷猜测那料子到底是什么的,不过就如同沈墨担心的那般,出现的猜测有好几种,每一种猜测看似都很占理。   一个时辰结束,冯家的那人放下了料子,退到一旁,写了自己的答案,然后退了下去。   那人结束,贾老便站了起来,走上前去。   换人的过程很简单,余岩交代几句,又重新点了香,贾老那边便开始鉴定起来。   看着贾老开始鉴定,他们这一方几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此刻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贾老也已经在台上坐了一个时辰,天气也到了晌午最炎热的时候。   台上,贾老的状态还不错,虽然在上面耗了这么长时间让他有些疲惫,但开始鉴定后,他整个人状态便好了起来。   见贾老如此,众人才松了口气。   又是一个时辰后,贾老在香烧完的最后一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到了一旁撰写答案的桌前。   站到桌前,贾老却有些犹豫,他拿着笔的手许久都未落下。   好半晌后,贾老手中的笔才总算落下。   写完答案,余岩又让另外一个参赛者也上了台,比赛结束,开始公布答案。   按照顺序,对方先公布答案。   冯家请来的那人年纪比贾老要年轻不少,不过比起沈墨古明安也算是年长许多,他约四十来岁,看着倒也颇为精神。   那男人站到台上,对着四周一抱拳,便把自己鉴定的结果公布了出来,“这是一块储存已久的白酸枝,虽然其外表纹理看着像是黄花梨,但这确实是一块白酸枝无疑。”   听着那人的话,众人惊异不已。   在此之前,不少人都认定那就是一块黄花梨。除了黄花梨之外,也还有不少其它的答案。   认为是白酸枝的也有,但不多。毕竟稀有贵重的黄花梨和皇上,这才搭的上边。   那人话还未说完,他停顿了片刻之后,又接着说道:“从这木头年轮的情况来看,应该已经快有百年,再加上其颜色的沉淀,想来也应该已经被储存最少五年。”   话说完那人,又冲着四周抱了抱拳,然后回头看向皇上。   对于自己鉴定出的这结果,那人很是有信心。   沈墨见他这副模样,倒也不禁对他多在意了几分,这倒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就在这时,熊雷那边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后面传来消息,说是有人认出了这人,这人是四大家许家那边的人。”   “许家?”沈墨听到这名字,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才反应过来。   要说起这许家,和沈家、戚家倒还有点关系,当年沈家和戚家那一场赌眼,便有许家的关系在里面。   这事情说起来也长,当年戚云舒正往上爬,地位远不如如今的稳,那时候戚家这边还处于两代交接的情况,并不稳定。   许家那时候便见缝插针,在他们这一方势力不小。   后来戚云舒逐渐崛起,影响到了许家的生意,许家便开始针对戚云舒。   也是那时候,戚云舒和沈家以及其他部分人有了那一次赌眼,最终的结果便是戚云舒拿下了沈家的木场,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戚云舒稳住地位,许家在这边站不稳脚,这才慢慢的把势力都收了回去。   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惦记多年的事,当时的他们这一方群龙无首,不只是许家,其他三家也都有往这边伸手的小动作。   沈家木场的事情算起来和许家也不是没有关系,但那关系都是间接的,真要怪起来,罪魁祸首还是戚云舒。   只是许家都已经退出他们这一方这么些年,如今怎么又和冯燕平勾搭上了?   沈墨正疑惑,熊雷那边却又接着说道:“我听说他还挺厉害的,在他们那一方还有个神鉴的名号,说是但凡赌眼,就从未输过。”   听着熊雷的话,戚云舒不由多看了沈墨一眼,依照如今的状况来看,再过几年这名号估计就得归沈墨了。   沈墨并未多想,他又抬头去看台上的贾老。   贾老刚刚鉴定完时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犹豫,如今那被称作神鉴的男人说完后,他上前时,脸上的犹豫依旧没少。   贾老的犹豫不只是沈墨看了出来,他们这一方以及冯家那一方的人也都看得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他们这一方的人都开始担心起来,对面那边却都是冷嘲热讽的声音。   “你的答案是?”余岩面上镇定,眼中却也不由有几分担忧。   “这确实是一块白酸枝没错,年份和储存的时间也和他说的一样。”贾老道。   那人听闻贾老的话,见贾老照着他的说,不等余岩开口,便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刚刚为何犹豫那么久?是你不确定,这答案不过是你胡猜?”   贾老看向他。   “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听说你跟着那叫什么沈墨的在学?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人打量贾老。   看着贾老那一头白发以及那一副苍老的容颜,他眼中都带着几分嘲讽,“我原本还以为能让你低下头去的人,会是个多了不起的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贾老这样的人物突然跑去跟着沈墨,这件事情自然有不少人都好奇。   后来沈墨在殿上备受夸奖的事情传开后,众人倒没人再质疑沈墨的能耐,但如今,被那人挑开来讲,不少人也都开始疑惑起来。   贾老这样的人,特意跑去跟着沈墨学,到底学到了个什么?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他老糊涂了?   见着那人把箭头指向沈墨,不少认识沈墨的人,都朝着沈墨这边看来。   熊雷古明安两个沈墨名正言顺的徒弟,见沈墨被针对,立刻怒目圆瞪。   坐在沈墨身旁的戚云舒,脸色也变得极为不悦,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冰冷。   台上,贾老见到这一幕,冷哼一声,道:“我犹豫是因为我在琢磨这白酸枝的产地,以及是树的哪一部分,你说的那些明摆着的事情,还不值得我犹豫。”   贾老挑剔地看了一眼那人,原本眼中带着几分犹豫的他,此刻眼神都变得犀利,“为了那么点明摆着的事情,就如此洋洋自得,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贾老呵呵一笑,他无视那人,直接便又报了一连串关于那白酸枝的话。   “这白酸枝年轮虽多,但大小却都偏细,这种情况通常只在阳光雨水少的地方,所以我断定它产于偏北的许家一方,且这木质结构大小顺直,是一棵树上最好的一段料子,所以是树干偏下方的一段。”   说话间,贾老走到一旁压了答案的桌前,拿了自己写好的纸,举了起来让台下的众人看。   那张纸上他满满的写了一堆,远不止刚刚那‘神鉴’说的几点。   细看那纸上,甚至是就连着料子阴干花的时间都有记载。   见到那张纸上的内容,台下众人都骚动起来,贾老却是看向了沈墨。   他跟在沈墨身边这么久可不是白混的,沈墨从不藏着掖着,许多他以前想都未曾想过的知识,如今都已经充盈在他脑海中。   让众人看完那张纸,贾老又看向那被气得脸都白了的‘神鉴’,他道:“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我要是你就多漱漱口。”   贾老这话一出口,台下有一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的人自然不用说,全都是戚家这一边的。   听着那笑声,见着台上这一幕,沈墨与戚云舒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贾老这气人的本事倒是和熊雷学得也挺精。   情况反转,贾老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不用皇上开口宣布,拍下看热闹的众人便忍不住起身拍掌叫好。   见情况如此,看热闹的皇上也忍不住拍了拍手,对贾老夸奖不断。   在一阵阵掌声叫好声中,听着皇上的夸奖,开场便输了的冯燕平脸黑如炭。   他握着椅子把手的手更是青筋暴起,他原本还以为这一场他会赢得很轻松。   第一场比赛戚家这边赢得利索,比赛结束,众人散去时,都还有不少人在议论。   待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会场,沈墨几人也正准备往回走时,人群中却来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太监。   那人神神秘秘的对沈墨招了招手,把他带到了无人的角落。   “那位大人让我来问问您,他这见证人做的如何?”那人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都有几分怪异。   沈墨闻言,神情也跟着有几分怪异,因为这话中满满的都是讨好之意。   “替我多谢那位。”沈墨哭笑不得,他这见证人差一点坑到自己人,好得有点过了分。   那人得到答案,并未久留,很快便又回去传话。   沈墨跟着熊雷一群人回到客栈时,众人都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一路上都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刚刚看你那样我都吓死了,还真以为你没鉴定出来。”熊雷拍着胸口说道。   贾老见他这副怂样,两眼一瞪,说道:“怕什么?什么样的料子我没见过?”况且他们可是沈墨教出来的徒弟。   且不说沈墨教他们的那些东西,光是他们前段时间到处去收料子的经验,就足以让他们应对这比赛了。   听贾老这么一说,古明安与熊雷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坚定。   让人深吸一口气,这比赛他们早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输。   几人收敛了玩笑的心思,熊雷和古明安两人很快便各自告辞离去,要为明天的两场比赛做准备。   两人离开,贾老也有些累了,早早的便回去休息。   余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多久也走掉。   众人都离开,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也回了房间。   进了屋,沈墨在桌旁坐下,他望着窗外,琢磨着明天的比赛。   他们现在已经赢了一场,只要再赢两场,这比赛胜利的就是他们的了。   不过因为这一场赢了,明天的两场比赛怕是会变得格外困难。   沈墨之前就把出题的事情拜托给了皇上,如今他们也同样不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同样的没有心理准备。   且看今天这白酸枝,想来明天的题目,也不会容易到哪里去。   沈墨抬手捏了捏鼻梁,身旁戚云舒的声音就传来,戚云舒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这一场比赛下来,沈墨虽然并未上台,但也同样一直紧绷着神经。   再加上还要为明天的比赛担心,他脸上都有几分疲倦之色,看得戚云舒一阵揪心。   “不用了。”沈墨想到什么似地看向戚云舒,“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戚云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无用,他直接走上前去,来到沈墨的面前,伸了手便要去脱沈墨的衣服。   正想着明天的比赛的沈墨,察觉到戚云舒的动作,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你要干嘛?”沈墨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戚云舒的那张脸,戚云舒这是在故意勾引?   刚刚在会场的时候也是,戚云舒突然便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想到刚刚的事情,再看着如今站在面前伸手要脱他衣服的戚云舒,沈墨眼神都不由暧昧起来。   沈墨打量着戚云舒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着他微卷的睫毛轻颤,看着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孔,看着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也不由跟着口干舌燥起来。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挺主动的人。”沈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戚云舒听着耳边的声音,耳朵一阵发痒,也是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做的事情有多令人遐想。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所以想让你到床上去休息会儿。”戚云舒脸上绷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当真?”沈墨拉着戚云舒的手,把他往自己面前拉了几分,让戚云舒一张脸都与他的脸快要靠在一起。   “自然。”戚云舒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你应该好好休息。”   沈墨打量着戚云舒,见戚云舒的耳廓完全不受他控制的红了起来,沈墨不由又凑得更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戚云舒的耳朵说话。   “我一个人睡不着,要不你陪我?”沈墨在戚云舒的耳朵旁说道。   说话时,他上下动着的唇板都轻轻碰在戚云舒的耳朵上,让戚云舒的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戚云舒如今大腹便便,身体比以往早就变得更加不经撩,沈墨几句话,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烫起来,耳朵上的绯红更是扩散到了脖子上。   “我不累,你自己去睡就好。”戚云舒说着就想要退开,沈墨却直接用力把人拉着跌到自己怀里,让戚云舒扑到他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做什么?”戚云舒挣扎着坐好,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沈墨怀中,他又想要站起来,沈墨有力的手臂却环上了他的腰。   “说起来,你还有东西忘在我这里了。”沈墨低沉的嗓音在戚云舒耳边响起。   “什么?”还在企图离开的戚云舒本能地问道。   沈墨勾起嘴角,眼中满是邪气,看得戚云舒背脊都绷直。   戚云舒胆子倒是不小,以为仗着怀孕,他就真的不敢碰他了是吧?   沈墨把人抱紧了一些,他凑了过去,在戚云舒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在树林的那天早上,你走得匆忙,留下的东西,你忘了?”   戚云舒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原本还只是在他耳朵上脸上脖子上的红晕,瞬间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那天早上他走得匆忙,留下的东西便只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虾真好吃,口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绛佾 68瓶;a阿vey伟 60瓶;曦月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练习叫相公   沈墨见戚云舒这副表情, 一眼就看出戚云舒也已经想起他说的那东西。   知道戚云舒想了起来, 沈墨不紧不慢的伸手把怀中僵住的人搂得更靠近自己一些。   戚云舒整个人脑子里面都在嗡嗡作响,此刻的他, 都快因为沈墨说的那些话而沸腾煮熟,根本没注意到沈墨的动作。   他更加没有注意到随着沈墨的动作,他整个人都靠在了沈墨的胸口。   沈墨伸手摸了摸神情有些呆滞的戚云舒的脸颊,轻声暧昧地说道:“那东西如今还好好的放在我家。”   本就已经大脑一片空白的戚云舒闻言,整个人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全身上下都开始变得烫得发痛,他两只眼睛瞪圆, 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墨。   那种东西, 沈墨竟然还留着!   那天早上的事情,戚云舒还记忆犹新。   那天他比沈墨醒得要早,清醒过来的他望着面前绿油油的一片树冠,也是好半晌才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察觉到这几身在何处,戚云舒立刻就想起了夜里发生的事情, 才清醒过来的他一阵慌乱, 就要准备坐起来,那处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戚云舒当即闷哼一声, 又跌了回去。   重新跌回草地上,戚云舒脸颊碰到一处柔软的触感,他朝着那方看去,入目的却是一个男人结实的胸口。   戚云舒见着那一幕,连忙移开视线。   他顾不上那处不断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以及腰上的酸涩,僵硬的往后挪了挪,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半坐起来。   也是这时,整个人都还处于慌乱当中的戚云舒,这才看清楚了自己如今所处的地方以及四周的状况。   他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席地而眠,就睡在了一片树林当中,男人身上带着酒气,宿醉未醒的他睡得正香。   弄清情况,戚云舒脸上满是慌乱,他拿了旁边的衣服就想要逃走。   可动作之间,那火辣辣的疼痛者的地方,却传来一阵柔软的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流了出来……   戚云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他瞬间羞得满脸通红。   他咬着牙又瞪了一眼正睡得香的那男人,慌乱与不安掺杂的他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狼狈的顺手从旁边拿了东西擦拭。   那感觉并不舒适,甚至是比夜里发生的事情,更让戚云舒不愿意去想起。   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戚云舒也一直从不愿意去触及那份记忆。   若不是因为沈墨突然提起,他当真要把这记忆全部封存在脑记忆深处,永不记起。   那之后的记忆戚云舒就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擦完身子后,便穿了衣服。   然后趁着天色才微亮,街道上没人,狼狈的回了戚家,从后门进了院子,假装无事发生。   随着沉默的话,那段记忆再次在戚云舒脑海中浮现。   想着沈墨竟然还留着那东西,想着那东西竟被沈墨看到,甚至拿了回去,戚云舒脑袋上都快冒出烟来。   “你!”戚云舒瞪向沈墨,但在与沈墨那双满是邪气的眸子对视上后,他却又本能地侧开头去。   “你放心,东西我收的好好的。”沈墨轻声说道。   见戚云舒一张脸通红,那双眸子都因此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气,眉宇间更加满是羞恼,沈墨眼中的笑意顿时更甚。   沈墨笑得开心,眸中的邪气也更重几分,看得戚云舒都有了几分想要逃走的冲动。   戚云舒也确实是试图挣扎,想要离开沈墨的怀抱,想要逃走,只可惜沈墨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让他根本无法逃走。   “别乱动。”沈墨拍了拍戚云舒的腰。   戚云舒根本不听,他伸手去要拉沈墨的手臂。   此时此刻莫说是与沈墨对视说话,光是感觉到沈墨的存在,戚云舒就有一种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一辈子不出来的冲动。   他面上火烧火燎的烫着,被沈墨碰着的地方,更是烫得发痛。   戚云舒一直蹭个不停,搂住他的沈墨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再乱动一下,出了事情你自己负责。”   戚云舒此刻整个人都在沉默怀中,他这一番乱,让本就有些心痒的沈墨愈发无法抑制,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刚刚还激烈的挣扎着的戚云舒闻言,整个人猛的一僵。   他维持着去掰沈墨手臂的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就如同一个木偶似的,一动不敢动。   见戚云舒不敢动,沈墨心中倒有了几分失望,“怎么不动了?”   戚云舒微微咬着牙,却不敢与沈墨对视,沈墨在外人面前在做事时,不是这样的!   没有得到回应,沈墨也并未生气。   他心中一动,搂住怀中的人直接一个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戚云舒如今怀有身孕,肚子已经大得很明显,体重也比之前重的多,沈墨抱着他时都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沈墨抱着人,来到床边,在戚云舒惊讶与慌乱的注视下把人放在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你做什么?”戚云舒吓了一跳。   沈墨避开戚云舒的肚子压在他的身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因为他的动作,而如同受惊的小仓鼠般四处偷瞄,想要逃跑的戚云舒。   “你觉得呢?”沈墨反问道。   沈墨压低的声音十分的沙哑,都不像他原本的声音,听得戚云舒身体都跟着一阵酥软,同时,戚云舒一颗心也不禁都紧张起来。   “你,我……孩子,我怀孕了。”面色通红的戚云舒前言不搭后语,眼中脸上写的满满的都是慌乱。   他与沈墨是拜了堂没错,可是两人之间迄今为止接吻加牵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如今沈墨突然便跳到这,量是戚云舒再是精明能干,这会儿也不禁乱了分寸。   “我知道。”沈墨看向戚云舒的大肚子,眼神中满是玩味,“这孩子怎么来的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止是知道,我还参与了,难道你不记得了,那天夜里,我……”   沈墨低下头去,凑到戚云舒的耳边,轻声吐出两个词来。   戚云舒感觉到耳边灼热的呼吸,听着沈墨那话,戚云舒微咬着牙,面色潮红的他那双眸子中的水汽都不由更重了几分。   “难道我说的不对?”沈墨见戚云舒没有反应,看似一脸好奇疑惑地问道。   戚云舒哪里说得过沈墨,知道沈墨就是在故意戏弄他欺负他,他羞得闭上眼,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他的心早已经怦怦直跳得如同打鼓,那声音震得他耳朵都有些疼,更让他难受的是,他鼻翼间全都是沈墨的气息,让他的无处躲藏。   戚云舒就像是被沉入了深海中,沈墨就是那海水,他的世界除了沈墨的气息便再无其它。   那种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你让他有些醉,就好像喝的多了,手脚大脑都变得不听使唤,只能任由沈墨摆布。   “你不说话,看来是真的忘了,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沈墨很是认真的提议。   闭着眼睛的戚云舒闻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睁开了眼看向了沈墨。   “你到底想要怎样?”戚云舒毫无气势的凶巴巴地低吼着,说出口的声音却满是轻颤。   “你说呢?”沈墨脸上邪气的笑容更甚,他眼中都带了几分红。   那种红光让戚云舒看着都有些害怕,就好像沈墨变成了一头饿慌了的野兽,随时都会一口把他吃掉。   害怕的同时,戚云舒身体却又不禁跟着发热,那种感觉,让戚云舒越发慌了神。   “我、我……”戚云舒凶巴巴的,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就已变得可怜巴巴,“现在不行,孩子会……”   沈墨闻言,看了一眼戚云舒那肚子,满是红光的眸子当中多了几分冷静。他微有一些不悦地扁的扁嘴,能看不能吃,让人火大。   不过即使如此,沈墨也没有丝毫轻易放过戚云舒的打算。   沈墨收回看向戚云舒的视线后,视线撇向了戚云舒的嘴唇,不能吃,偷个香总行吧?   “你要干吗——”   戚云舒话还未说完,嘴巴便已经被堵上,沈墨俯下身去吻住了他的唇,轻易便撬开他的牙关,邀他口中香舌共舞。   戚云舒微醺,被吻住,他忍不住叮咛一声,微微瞪大的眸子在轻轻眨了眨之后,眼帘合上。   两人的气息借着那一个吻交融,涌进对方的鼻腔,让时间都变得模糊,让两人脑海中都只剩下那吻。   也不知多久之后,沈墨放开戚云舒时,整个人都沉浸其中的戚云舒有些不舍得扬起头来,追逐着沈墨的唇。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正准备结束这一吻的沈墨呼吸一滞,眼神瞬间就暗了下来,那里面只剩下疯狂的想要把面前的人吞噬进腹的冲动!   戚云舒察觉到自己不知足索吻的动作,才回过神来,沈墨便又一次吻了上来。   沈墨轻易便夺走了他口中所有的空气,也再次让他意识都变得模糊,只能跟随着沈墨的动作起舞。   屋外夕阳西下,斜斜挂在山顶上,橘红色的夕阳笼罩着整个京城,也让客栈的院子中多了几分温煦。   第一天的比赛简单,结束的时间也早。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回了房间后,谁也没休息到,直到门外传来管家叫吃饭的敲门的声音,两人才总算停下相拥亲吻的动作。   停下动作,两人无声的起身,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先后出门。   出了门,到了客栈大厅,两人依旧安静,原本热闹着等着他们过来就开饭的众人,见到两人进门,一时之间也都跟着安静下来。   察觉到这些异样,戚云舒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旁边几人,那些人却是在与他视线相交后,纷纷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戚云舒越发不解,他看向沈墨。   这一看之下,戚云舒瞬间就羞恼得无地自容,因为他发现,沈墨的嘴唇红了一圈!   那红非常的明显,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戚云舒想着刚刚那吻几乎都是沈墨在主导,知道自己的唇怕是比沈墨更加红肿,戚云舒都抬不起头来。   “早点吃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沈墨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些,见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他轻声说道。   熊雷几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已经抬不起头来的戚云舒,一个个的低下头去埋头扒饭。   沈墨倒是无甚感觉,他看了一眼戚云舒,见戚云舒低头扒饭不夹菜,他拿了筷子夹了一些戚云舒喜欢的菜,放到了他碗中。   “不要只吃饭,对孩子不好。”沈墨道。   戚云舒如今这状况可不能有半点马虎,这时候马虎了,可不光是对孩子不好,对戚云舒那也是大大的不好。   戚云舒闻言,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那些菜,连着那些菜一起往嘴里扒。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极快,没多久,努力麻烦的众人就把自己喂饱,早早的告辞回了房间。   戚云舒也回了房间,但他并未进屋,而是在客栈当中走动起来。   他如今行动已经有些不便,但他还是坚持每日都走一走,这样对身体好。   沈墨并未拦着,他跟着戚云舒在客栈当中散步,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戚云舒累了,这才有一并返回往房间走去。   一夜好梦,翌日天才见亮,客栈中就热闹起来。   听见动静,沈墨也从睡梦中清醒,知道今天还有比赛,沈墨起了床。   他洗漱完出了门,与熊雷几人打了招呼,又回到屋里时,才发现戚云舒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睡着的戚云舒嘴巴微微张着,脸上多了几分薄粉,看着像是睡得非常的香甜。   沈墨在床边坐下,他伸手捏了捏戚云舒的脸颊,戚云舒却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   “起床了。”沈墨两只手都伸出去,捏着戚云舒的脸颊往两边扯,把戚云舒的脸都扯得有些变形。   捏完了脸,沈墨又低下头去在戚云舒的嘴角落下一吻。   沈墨动作不小,但戚云舒却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他砸吧砸吧嘴,睡得更香了。   沈墨见这样都叫不醒戚云舒,有那么瞬间,都有几分担心担心戚云舒是不是出了事。   他伸手摸了摸戚云舒的额头,发现戚云舒额头温度并不高,也发现他鼻翼间传来轻轻的鼾声后,沈墨便明白过来,他这就是睡得太香。   戚云舒睡得太香,叫不醒,沈墨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只得随他睡个够。   戚云舒如今是孕夫,贪吃好睡是正常的事情,多吃多睡才更让人放心。   沈墨出了门,找了管家,与他交代了戚云舒还在房间睡觉的事情,便去前面吃早饭。   他们等一会儿便要去会场那边,不能耽误。   前面大厅,沈墨一碗粥还未喝完,便看见戚云舒急匆匆地走进来。   戚云舒面上有些急,才洗漱完的他眼中都还带着几分睡意,迷迷糊糊的。   戚云舒进门,见到沈墨,不禁有几分埋怨,“你怎么也不叫我?”   沈墨被埋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就叫了,是戚云舒自己睡懒觉,怎么如今还怪上他了?   戚云舒见沈墨不语,只当沈墨心虚,眼神越发埋怨。   旁边几人见状,纷纷装作不存在,不愿参与进两人之间的事情。   管家动作利索,从旁边拿了粥过来放在戚云舒的面前,戚云舒有了粥吃,不再盯着沈墨,连忙埋头吃早饭。   吃完饭,一些人照旧早早的就出了门,向着会场那边而去。   有了昨天的比赛,以及皇上的事情,今天来会场看热闹的人明显比昨天多了不少。   众人大清早天才刚亮就到这边时,会场中竟然已经挤满了人。   到了地方,有人认出沈墨他们,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沈墨与众人周旋一番,在众人的热情中,费了些时间才走到属于他们这一边的休息区。   到了地方,戚云舒找了位置坐下,沈墨这边却没那么轻松。   如今的他已经是戚家的当家,除了木匠许多生意上的人也都主动上来打招呼,这让他几乎就没停过,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雾气散去,天色转亮,冯燕平那边的人也来了之后,会场才逐渐安静几分。   真正安静下来,则是皇上下了早朝来了这边后。   有了昨天的开场,今天的比赛开场就简短得多。   时间一到,余岩上去主持,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比赛便正式开始。   迎着朝阳,熊雷和古明安以及对面的两个人上了台。   熊雷四个人在余岩的主持下,用抽签的方式决定了对手,然后五人便都看向了皇上。   比赛的具体题目是由皇上决定,他会出什么题,甚至就连沈墨都完全没有线索。   见众人看向皇上,皇上就要出题,沈墨这边也不由有几分紧张。   “这些是朕为这一场比试想的题目,你们两边各自派一人上来抽签。”皇上看向一旁的太监,太监立刻捧着一个木盒上来。   参与比赛的四人闻言,两边各自走出一人来,站到了那盒子前。   他们这一边出来抽签的人是熊雷,对面这是一个比熊雷要年轻一些的男人。   两人抽了签,把签条给了那太监,由太监公布。   流程很快,答案也很快便被公布出来,只是原本还紧张期待着的众人,在听到答案的瞬间一时间却都忍不住有些发愣。   台下,听完题目,沈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戚云舒见状,也忍不住面露苦笑,他道:“不愧是皇上。”   沈墨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但却极为赞同。   昨日皇上拿出那白酸枝时,沈墨就已经察觉,之后这两日的比赛题目怕是也要与众不同,果不其然,今天这两道题目一样让人吃惊。   台上熊雷和另一人抽到的签,一个是屋檐,一个是窗架。   这两样东西单独说出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可是放在这种时候,用来当作赌手的题目,就有些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窗架不说,屋檐这东西一直都是建筑的一部分,鲜少有单独拿出来做的。   这东西基本就是钉在屋子上的,怎么单独拿出来做?这本就是一个问题。   听着那题目,台下的众人都是一愣,好半晌之后这种人才反应过来。   外行人不说,懂行的都纷纷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琢磨着这到底是两个什么题目。   下面看热闹的众人如此,台上的四个人,脸上就更是直接写了四个大大的懵字。   “他们没问题吗?”戚云舒忍不住问道。   昨天是沈墨担心,今天戚云舒便忍不住了。   这题目就算他未做过木匠也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再看看台上那四个人半晌没回神的表情,戚云舒就更加不安了。   题目如此之怪,如今到底哪一方占优势都已经成了谜,或者两方都不占优势。   沈墨这边如此,冯燕平那边的情况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听说这个题目,那边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若是平时,冯燕平这时候必然已经跳出来,但此刻在台上坐着出题目的人是皇上,他倒格外的安静老实,他也不得不安静老实。   与冯燕平昨日晚上见了面的首辅大臣,嘴巴张了张,他倒是想要说点什么。   可这题目是皇上出的,看样子皇上对自己出的题目还颇为满意,他还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换个简单的题目,去惹得龙颜大怒。   众人惊讶,心情复杂,这比赛却依旧要继续。   反应过来的余岩,很快便安排着让四人各自选了工作台,然后点上了记时的香。   比赛就这样开始,台上四个人站在工作台前一个个的却都没动作,都在那琢磨着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见着四人如此,台下的众人更加热闹起来。   看热闹的轻松,没有压力,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有不少人出起了注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见着这一幕,戚云舒两只眼睛都粘在了台上,一时间都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按照沈墨原本的计划,今天的两场比赛熊雷和古明安两人都要赢,然后提前结束这一场比赛!   但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一切都变得无法确定,甚至两场结束的可能都不小。   戚云舒眉头紧张,正聚精会神的他脑袋中突然一阵眩晕,那感觉很快过去,戚云舒摇了摇头。   戚云舒正紧张,身旁沈墨便递了一样东西到他手中,察觉到动作,戚云舒看向沈墨。   沈墨给他的是一个小食盒,里面的东西还温热着,隐隐间还透着几分香气。   “给你的,饿了就吃。”沈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筷子递到了戚云舒的面前。   早上戚云舒起的晚,都没吃多少东西,便跟着他们一起往这边赶来。   所以出门时沈墨多了个心眼,让客栈的人去打包了一份饺子,他给揣着,一路带了过来。   戚云舒接过那筷子,又把那食盒打开,看了看里面见到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嗅着空气中隐隐的香味,他心中一暖。   “啊,忘带醋了。”沈墨后知后觉。   戚云舒听着他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把那食盒合上,把盒子与筷子都放在了腿上。   隔着衣服感受着那盒子的温度,戚云舒伸手轻轻抚摸着那盒子的棱角,眼神都温柔下来。   比赛正式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四个人身上,见四人愣了片刻之后都有了动作,众人都安静下来,紧张的注意着四人的举动。   四人下了台去旁边放着料子的地方选了料子,然后又先后回了台上,紧接着便开始做起了活。   有了动作之后,四人的动作倒都挺利索,虽然如今还看不出来众人到底准备做什么,不过看着到颇为来劲。   大概也是因为没人知道那是个人到底想干嘛,再加上这题目的怪异,台上发生的一切,都让台下的众人越发的好奇在意起来。   甚至不少人都纷纷猜测,这四人到底准备做什么。   时间过得飞快,台上的香烧完一支,又点上另外一支,一个时辰便过去。   眼见着太阳早已升到头顶,会场中温度攀高,都有几分热,台上四人手中做着的活才总算有了个大概的雏形。   众人紧张不已,沈墨也注意着熊雷和古明安两人。   熊雷抽中的是窗,他那边倒是很快便看得出来他准备做什么。   古明安那边却让人不禁有些在意,他一直在忙着,可如今却还只是做了一堆零件。   沈墨正在脑海中研究古明安做的到底是什么,一旁便传来一阵声响。   沈墨回头看去,只见戚云舒已经准备起身。   “怎么?”沈墨惊讶,管家不知何时也来了这边,看样子是要和戚云舒一起离开。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戚云舒轻声道。   “不舒服?”   “只是有些头晕。”戚云舒看了看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道:“可能是有些热。”   会场人多,再加上这地方一直被太阳晒着,他们头顶虽然有个木棚,可热度却一点都未散,空气中都有几分闷热。   再加上这边人多,众人又一直都在说话颇为嘈杂,确实不适合戚云舒长时间待。   “我送你回去。”沈墨作势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让管家送我回去就好,况且这时候你也不好离开。”戚云舒看了一眼四周,这会儿正是这场比赛的关键时刻,沈墨可不能轻易离开。   沈墨闻言,眉头紧皱。   戚云舒见状笑了笑,道:“我回去之后就让大夫过来看看,你放心。”   大夫住的地方离他们住的客栈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大夫那边也不会耽误。   听戚云舒这么一说,沈墨又看了看一旁的管家,这才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是有事,立刻让人过来找我。”   戚云舒与那管家两人向着旁边走去,很快便离开会场,消失在人群之外。   会场中,台上四个人做的东西都慢慢的明显起来,这让台下的众人都开始对比起来,纷纷评说着哪边的厉害。   众人注意力都在台上,倒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戚云舒已经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戚云舒离开后又是一个时辰后,台上众人受伤的东西也都已经进入尾声。   而这时,众人几乎已经在这边呆了两个多时辰,时间都已经到了晌午过后。   台上比赛不停,直到又是一个时辰后,比赛时间到,众人才总算停手退到一旁。   比赛时间到,四人都掐着时间完成了自己做的东西,余岩上台,主持着让参与掌眼的人都上了台。   赌手和赌眼不同,赌眼有明确的答案,赌手却要麻烦不少。所以赌手时,沈墨一样请了两边德高望重的木匠来做掌眼。   众人给出答案后,最后的结果再由皇上来做。   关于这一点,众人自然都没意见,冯燕平那边也是如此。   皇上本就颇为喜欢沈墨,如果直接让皇上来做决定,就算他嘴上不敢说,心中也多少认定皇上肯定会偏向沈墨。   如今有了其他掌眼的人,其中一部分还是冯家那边的人,这让冯燕平都松了口气。   掌眼的十人上台,首先鉴定的便是熊雷做的那窗架。   熊雷他们这一组抽中的是窗架,窗架,顾名思义便是窗页本身。   因窗子多是木框结构再糊上窗纸的构造,窗架要说重要倒也颇为重要,但大多数人用的框架都是最为简单的单面格子形式。   花纹奇特特殊的双面窗架,大多都是有钱人家或者有权势的人家才会用。   甚至很多有钱人家官宦之家,也都只用简单的格子构造,因为这样若是窗纸坏了,处理起来才更为方便。   熊雷与另外一人两人做的窗架,因为这是比赛,自然都不是最简单的那,花纹都偏向独特。   熊雷做的是窗架,榫卯是结合基础,窗架中间的图腾,则是以木雕为主的花藤。   框架本身不说,那木雕的花藤倒也栩栩如生,是一幅上好的作品。   冯家那边的那木匠,做的款式与熊雷的颇有差异。   他做的是中间有一个大圆形的结构,圆形本身也做了雕饰,看上去与熊雷的那窗架是不相上下。   十人掌眼鉴定完,到皇上面前说了一番,几人商量一番。   半晌之后皇上点了点头,他这种人都安静下来后,公布了答案,胜者是冯家那边的木匠。   听到这结果,台下便是一阵喧哗吵闹。   冯燕平那边的人自不用说,一个个的都卯足了劲在那拍掌,兴奋不已。   戚家这边众人却颇为沉默,他们昨日好不容易赢了一场,如今这就被冯燕平打了平时,自然难受。   得到答案,知道自己输了,台上的熊雷脸色有些惨白,他看了一眼沈墨,有些不知所措。   沈墨冲着他点了点头,并未责备。   那东西沈墨也已经看过,真要说起来两人不相上,至于最后赢家是对面沈墨有些不甘,但也不会气急败坏。   台上皇上公布完答案,他两边都夸了一番,然后也大概说明了一下缘由。   熊雷和那人做的东西确实不相上下,但是对方做的那窗架,实用这点上比熊雷的要实用。   熊雷做的窗架,糊纸麻烦,若要修补,那就更加麻烦。   但对方做的,却是那种可以一分为二的夹心式窗架,更换窗纸极为容易。   手艺差不多的情况下,众人自然就对比起了其它,熊雷这一场输的倒也不算冤。   熊雷下场,众人注意力却依旧集中在台上。   如今两边一比一,接下去又成了关键时候,谁拿下这一场,可就变成二比一了。   这样一来,只要那一方再赢下一场,这比赛可就是他们胜利了。   台上剩下的古明安自然也看出这一点,原本还为熊雷不平的他,此刻额头上都不经溢出几分汗意。   熊雷他们比赛结束后,古明安他们制作的那屋檐,很快便被排到台子中间,让台上掌眼的众人鉴定。   古明安他们两人比赛的题目是屋檐,屋檐这东西虽然常见,看似简单,但真要说起来却也分为很多种。   屋檐的形状各不相同,也因为屋子本身的构造角度以及装饰都各有特色,甚至一个地方与一个地方的屋檐都有细腻的不同之处。   皇上给的题目就只有屋檐两个字,古明安两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做整个屋檐出来,所以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屋檐角的部分。   屋檐角种类繁多,装饰也各有不同,两人选择的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构造。   冯燕平那边的木匠选择的是一种颇有些夸张的飞檐结构,飞檐角的位置凸出很多,如同一把利见插在空中。   古明安做的就没那么夸张,他屋檐飞出去的部分不多,看着格外的厚实,屋檐下方的结构也比对方多了不少。   东西抬到台子中间,台下看见的众人都议论起来,纷纷琢磨哪一方会获胜。   台下众人议论,台上皇上与几人也一直在议论。   这一次议论花的时间比之前要长,直到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皇上那边才总算有了结果。   这一场比赛胜的人是古明安,原因是他飞檐下方所采用的结构。   冯燕平那边木匠做出来的飞檐确实好看,无论是从形状还是气势,都远远胜过古明安做出来的。   但他输的地方,也是在了这一点上。   他做出来的飞檐好看是好看,但在实用性上却仍不如古明安做的。   那样长的飞角,若是做的不牢固,本身就已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存在。   且飞檐还关系到屋子本身,侧重点与普通的日用家具不同,光是华丽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次掌眼的众人明显都更看重实用性,这一点让熊雷之前输了比赛,如今却又成全了古明安。   答案公布,这两场赌手两边各赢一场,看似皆大欢喜,可事实上却是一下便对冯燕平那边变得极为不利。   因为接下去的比赛,是沈墨的比赛!   沈墨他们已经赢了两场接下去,只要沈墨再赢一场,这比赛的胜负,那就定了!   比赛已结束,都明白这一点的众人纷纷向着沈墨这边涌来,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开始道贺,祝贺沈墨拿下冯家。   见着众人如此,沈墨却无甚心情。   他硬着头皮与众人周旋片刻后,叫了余岩挡着,自己则是趁着这机会偷偷溜出了人群,早早的回了客栈。   戚云舒一走便一直没有消息,这让沈墨都有些担心。   回到客栈,沈墨进门便向着房间走去,进了门,沈墨刚准备开口询问戚云舒情况如何,便看见戚云舒躺在床上正睡着。   戚云舒睡得正香,就如同早上怎么都叫不醒的他,微微张着嘴,胸口轻轻起伏着。   沈墨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   他摸了摸戚云舒的额头,见戚云舒并未发烧,似乎也并没什么地方难受,又捏了捏戚云舒的脸颊,起身出了门。   沈墨找了管家,询问了戚云舒的情况。   管家却告诉他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让戚云舒好好休息。   得知戚云舒确实没事,沈墨又回了房间,重新在戚云舒身旁坐下。   沈墨看着戚云舒的睡颜,眼中都带着几分疑惑,他甚至都有点怀疑戚云舒是不是就是没睡够,所以故意偷溜回来睡懒觉来了。   这么想着,沈墨又伸手捏了捏戚云舒的脸颊,他正准备往旁边拉,戚云舒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睡得迷迷糊糊的戚云舒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沈墨,他挪了挪身子,挨着沈墨,再次闭上了眼。   沈墨只觉好笑,他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捏着戚云舒另外一边脸颊。   戚云舒被骚扰,没得睡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沈墨,“别闹。”   “你该不会就是跑回来睡懒觉来了吧?”沈墨在戚云舒身旁躺下,他生的时候去搂戚云舒,手才伸出去,却被戚云舒一把抓住。   戚云舒戒备地看着他,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中满是认真,他道:“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不可以同房。”   那孩子的情况还不能确定,如今这样的状况自然不能再出差。   戚云舒神色严肃,话音落下,他面上又有几分不自在,他再次开了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孩子出生以后,再……”   沈墨闻言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挺上心,还知道特意问大夫。”   戚云舒面上的不自在,瞬间变作与昨天傍晚时如出一辙羞恼。   沈墨见他这样,嘴里的话却还没完,他凑了过去,在戚云舒耳边说道:“不同房便不同房,不过那之前也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什么事?”   “例如练习练习叫相公。”   戚云舒两只眼睛瞬间瞪圆,一双耳朵更是红得发黑,眸中再无睡意。   “又或者练习练习如何取悦你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节明天下午可能修改下错字。   半夜三点我家小猫咪突然呕吐,吐得一地一床都是,要去收拾,所以章节就先发出来明天修改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曦月瑜 5瓶;寒笙 4瓶;爱糖的小猪、3157909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还早呢,别闹。   听着沈墨那不害臊的话, 戚云舒往旁边挪了挪, 沈墨却追了上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戚云舒见状又往后挪了挪, 沈墨却又跟了上去,两人一进一退,直到戚云舒整个人都抵到了床檐上,才停下来。   抓住了人,沈墨搂着戚云舒一阵欺负,直到门外传来管家敲门的声音,他才放过气喘吁吁的戚云舒。   用完晚餐, 沈墨留下与熊雷他们说了一下明日的比赛, 再回到房间时,却见戚云舒竟然又已经先睡着。   见戚云舒睡得很香,沈墨都有些无奈,戚云舒现在倒当真是越来越贪睡了。就像只猫似的,一天到晚的都睡不醒。   明明下午也回来睡了这么久, 晚上一挨枕头, 竟然又能睡得这么香。   翌日,天明时分。   沈墨醒来之后拍了拍身旁戚云舒的脸颊, 戚云舒却依旧睡得很香,半点没有清醒的意思。   想着昨天的事情,沈墨又试着叫了两声,但戚云舒却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被他吵得烦了,戚云舒索性拉了被子盖住脑袋, 背过身去继续睡。   沈墨站在床前无奈地盯着他看,盯了半晌,见戚云舒是一点都没有清醒的意思,也只好放弃。   出了门,沈墨去大厅那边吃了早餐,正准备出门,就看见戚云舒急匆匆地向着这边走来。   又一次睡过头,戚云舒眼中有几分懊恼,并不是对沈墨,而是对贪睡的自己。   今天是沈墨的比赛,他昨天就已经下定决心,今天要早一点起来。   可结果倒好,如果不是察觉到身边没了人,他可能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戚云舒平日里也算是个十分自持以及有恒心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决定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因为贪睡这种小事而耽误,可如今他却三番四次的睡过头。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戚云舒都有几分懊恼,更何况这事情还关系到沈墨,他就更加懊恼了。   “怎么起来了?”已经准备出门的沈墨停下脚步。   “你等我一下。”戚云舒说话间,接过了跟着过来的管家手中拿着的袍子,准备穿上之后再跟着沈墨出门。   如今已是深秋,早上的温度和中午的温度相差很多。   即使知道中午会很热,戚云舒还是乖乖的在早上天气凉时,穿上了厚些的袍子。   戚云舒动作有些不方便,他手在背后摸了半晌,也没找到另外一只袖子。   沈墨见状上前去帮忙,他帮着戚云舒把那衣服袖子找出来,戚云舒却半天没能穿进去。   袍子很宽松,见戚云舒穿得费力,沈墨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戚云舒肚子大了这事一目了然,但沈墨隐约记得,之前他穿衣服也没像如今这般费力,现在的他就好像不只是肚子,就连手脚都变得有些笨拙。   费力地穿着袍子的戚云舒闻言动作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趁着拉拢衣服的功夫,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比以前胖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人都胖了一小圈,戚云舒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发现手下的触感很是不错,戚云舒有些怨念,难怪沈墨最近一段时间总喜欢捏他的脸。   “你吃早饭了吗?”沈墨问道。   “到了那边,我晚些时候让管家去买一些包子。”戚云舒说着就跟着沈墨往门外走,动作间他还不禁抬袖捂嘴打了个哈欠。   戚云舒正欲出门,沈墨就一把拽住了他。   戚云舒回头看来,眼神疑惑。   沈墨道:“你今天就别去了。”   戚云舒微讶,“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今天的比赛沈墨会上场,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比赛,他怎么可以不在场?   “没什么,只是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沈墨道。   话音落下,沈墨停顿了片刻,又道:“今天这场比赛的时间比昨天还要长,一直坐在那里等着会很累人,你还是在家中好好休息吧!”   戚云舒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沈墨的声音便又传来。   沈墨道:“好好休息,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比赛。”   戚云舒静静站在原地,他犹豫半晌,最终没再坚持,“我知道了。”   接连几个时辰不断的比赛,对于如今的戚云舒来说确实是有些太长,让他一直在那里坐着等着,确实很累。   戚云舒并不怕自己累,但他却怕因为他太累而出状况,连累沈墨担心,影响到沈墨的比赛。   “你放心,我不会输的。”沈墨笃定道。   “我知道。”戚云舒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沈墨不会输。   沈墨点点头,与戚云舒分开,和熊雷他们一起向着会场那边走去。   戚云舒静静站在门口看着沈墨离开的背影,直到沈墨与熊雷一行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戚云舒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少爷,要现在用早餐吗?还是先回去再睡一会儿?”管家的声音在戚云舒身旁传来。   戚云舒闻声回头,看向那管家。   回头间,戚云舒脸上已经不复在沈墨面前的温柔,此刻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当中,满是冰冷的寒霜。   见戚云舒这副表情,管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跟着认真起来,戚云舒只在生气时时才会露出如此表情。   “让那些人去跟着沈墨,好好护着。要是沈墨出了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戚云舒略显清脆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雪般冷冽。   “是。”管家应下。   他们这一行来到京城,远离了青城,虽说有熊雷护着,但戚云舒又哪里会放心?   所以早在出发之前,为了防止冯燕平又在暗中使什么手段,戚云舒就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人手,一直在暗中跟随着他们。   那些人并不是戚家的人,而是戚云舒找来的专门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些拿钱办事,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   戚云舒看中他们的也是这一点,与冯燕平这种人,有时候根本没必要讲什么道义公平,比他更狠的手段,才是对付他这种人最好的办法。   “冯家的人要是敢来,让他们直接打折了手脚扔到冯家冯天宝阁去。”戚云舒语气中毫无温度,就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老奴这就去交代。”管家打了个冷颤,出了门。   管家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后,向着一个无人的巷道走去。   他再回来时,已经按照戚云舒交代的安排好,原本在客栈四周守着的那些人都已经隐入人群,跟着沈墨而去。   另一边,并未察觉到这些的沈墨,跟着熊雷几人早早的就到了会场。   就如同之前两日一样,到了会场后,沈墨先是与四周的人打了招呼,费了些时间后,才总算到休息区那边找了地方坐下。   今天参加比赛的人是沈墨以及周当家的,两人到了休息区之后便不再出去,而是坐在位子上休息,同时也等待着皇上下朝过来。   沈墨闭目养神,一旁周当家那边确实有些热闹。   周当家是个双儿,除去戚云舒那一次上殿不提,这还是双儿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这种场合,周家那边几人都紧张得不行。   特别是周易,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围着他师傅周当家在打转,嘴里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周当家自己倒是镇定不少,不过看得出来,他也多少有些紧张。   从熊雷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一场比赛值得关注的地方,是比赛的胜负,是沈墨能否拿下冯家,以报之前冯燕平的仇。   但是从周当家的角度来看,这事情最值得他关注的,却并不是这一场比赛的胜负,而是比赛本身。   当初收到沈墨的邀请函时,周当家的第一反应便是沈墨把邀请函送错了地方。   他是个双儿,就算是周家当家,在外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个‘落魄了的’流派当家。   这样重要的一场比赛,沈墨找他帮忙,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人的嘲笑。   见了面,沈墨却告诉他,这场比赛他邀请的就是他。   也是那时候,周当家的才明白过来,沈墨找他参加这比赛,就是因为他是个双儿。   沈墨是在报复,报复谁周当家的不知道也说不来,但他却就是有这种感觉。   戚云舒是个双儿,仅仅是因为这个,所以便受尽了欺负侮辱,甚至这都成了能定他罪的‘罪名’。   沈墨在这样的一场,至关重要大场合下的比赛上,找来了一个双儿参与比赛。   这比赛沈墨一定会赢,他赢了,有着双儿所在的他们这一方赢了,间接的也就很明白的说明了一件事,很多人甚至连个双儿都不如。   察觉到这一点,周当家第一反应,是沈墨是因为戚云舒所以才做这些。   可他很快又察觉,沈墨这么做是因为戚云舒,却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他就是在报复。   那些人看不起双儿,沈墨就偏要告诉那些人,你看,你们连个双儿都不如!   察觉到沈墨的意思,周当家的跟着沈墨来京城的这一路上都辗转难眠,是兴奋也是紧张。   这比赛沈墨要赢,他也绝对不会输!   想要拽着那些人的衣领,告诉他们双儿从来不比任何人差,其他人能做到的双儿一样能做到这点的,并不只有沈墨一人。   沈墨既然给了他这机会,周当家的自然不会辜负。   就在周当家看着沈墨走神的这段时间,台上已经热闹起来,皇上已经下朝,余岩已经上台去主持。   开场依旧简短,没多久,沈墨和周当家以及对面的两个人,就已经站在了台上。   站在台上的感觉与台下不同,台子搭得高,站在台上看得远,但不同却并不是因为这,最大的不同是此刻他们被四周那些人注视着。   无数人的视线都朝着他们这边看来,那种感觉,都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余岩那边交代完,看向皇上,皇上依旧如同之前一般,让太监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抽签盒。   盒子拿出来,两方各派一人抽签,沈墨这边去抽签的人是周当家。   签条抽出来之后,两人都递给了余岩,由余岩公布。   “题目一是佛像,二是灯托。”余岩大声道。   听着余岩说出口的话,四周一片寂静,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沈墨,也不由歪着脑袋看向余岩有些茫然,“什么?”   那两个词,沈墨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只是沈墨如此,台上的四个人以及台下的人都是如此。   余岩见众人这副模样,看着纸上的字才弄明白的,他不由得苦笑。   他轻咳一声,有了昨天的经验的他,熟练的借着解说题目的功夫,告诉众人他们要做的都是些什么。   从余岩的解说当中,弄明白佛像和灯托是沈墨的众人,再次看向皇上的眼神都越发的怪异起来。   这两个题目也如同昨天那两个一样,让人一时片刻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比起昨天,今天这赌心的比赛,和这两个怪异的题目倒显得更搭。   赌心与赌手有些类似,都是让木匠制作出成品,然后进行鉴定的比赛。   赌心与赌手最大的不同,便是木匠基本不会做出以前就有过的东西,说得直白一些,就更类似于创新。   赌心就是让众人设计新的结构,结构越是奇特新颖,得到的分数自然也就越高。   当然,这个奇特新颖也并不能脱离实用性,若乱来一通做出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那这基本就毫无意义,自然也赢不了比赛。   这奇特的比赛方式,再加上这两个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题目,乍一看上去倒真的是格外的搭。   只可惜台上的四个人听完那题目之后,却也都和昨天的熊雷他们一样,在台上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四人四个工作台,沈墨与对面那人比的是制作佛像,周当家那边则是灯托。   四个人站在工作台前皱眉思索,最先有动静的是对面的一人。   他似乎对自己抽到的题目颇有信心,很快便下去找了合适的料子。   沈墨这边对佛像倒也有些了解,他虽做得少,但雕刻之类他并不陌生。   相比起沈墨,周当家那边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周家只做雕刻,用雕刻的手法去制作一个灯托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若真要说,做佛像这个题目显然更适合他。   若是他来雕刻佛像,轻易便能把佛像做得神韵兼备。   台上,沈墨看了一眼还在皱着眉头思考的周当家,又看了一眼台下担心得不行的周易等人。   知道此刻担心也无用,沈墨收敛了心思,开始认真准备起自己的比赛。   佛像这个题目并不算难,如果不是用在赌心这比赛上。   佛像基本都是固定的模样,他们却要拿去赌心,要做出新的设计,这并不只是打破常规就能行得通的。   甚至改造得过了火,都会变成一种对神佛的不敬。   沈墨琢磨着这世界他曾见过几尊佛像,最终选定了一个,仔细琢磨片刻之后沈墨脸上有笑意浮现。   他下了台,在那一堆料子当中走动一番,很快便选中了一块料子,搬上了台去。   见沈墨有了动作,台下不少人都紧张的盯着他看,就连他把那料子翻来覆去打量的动作,众人都不愿意错过。   沈墨名声大噪,前不久又在殿上被皇上夸之为鬼斧神工,这次更是把皇上都请来作见证人。   如今他动手,众人自然好奇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对他万分期待。   沈墨并未去管四周那些看着他的人的眼神,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那料子上。   他搬上台的料子,并不是普通常见的那些料子,而是一种能用于雕刻却又并不会太硬的料子,是香樟木。   做佛像就少不了雕刻的步骤,而要用于雕刻,一般就需要选用木质细腻材质稳定且不易开裂的木头。以免雕刻的途中崩刀,又或者一刀下去木头便裂开,在这一点上,香樟木就非常合适。   把料子搬上台后,沈墨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仔细的把那料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弄清楚了那料子的纹路走向,沈墨这才打开自己带来的工具包,开始动手。   沈墨先是把那木头消去了多余的部分,然后裁成了几个不同大小的木块,紧接着,这才在上面画了起来。   台下众人一直紧张的注视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看在眼中,能亲眼看着沈墨做一样物什的机会可不多。   特别是熊雷和古明安两人,让人甚至恨不得上台去在旁边打下手,这样才不会错过丝毫。   同两人一样的,台上也有一人。   穿着一身龙袍的皇上伸长了脖子,面上看似镇定,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墨的那双手。   若不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他早就已经站起来走了过去。   赌心的时间比赌手更长,一场比赛下来,足有三个时辰之久,从早上开始,直到下午才会结束。   中午吃饭的时间虽然也有留,但参与比赛的四人基本都不会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一是因为时间紧迫,二也是因为不想断了手感。   时间过得飞快,众人只见台上沈墨把那木头削小,然后再削小,紧接着便拿了凿子在那边敲打起来。   众人还没弄明白沈墨到底在做什么,时间却已经进入尾声。   与此同时,台上其他三人手中的东西,却已经逐渐显现出了模样。   与沈墨做对手的那人面前的台上,佛像基本都已成形,就只差最后的修饰。   周当家与他的对手那边两人亦是如此,基本都已经在进行最后的修饰检查。   与众人相比,沈墨面前那一堆不知是什么的木头,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台下不少人都有些担忧,熊雷这边几人倒没有那份担忧,可眼中的疑惑却依旧不少。   他们是见着沈墨在那里把东西做出来,可直到此刻,众人却都有些不明白沈墨到底做的是什么。   又过了大概有三炷香的时间,余岩在台上的香烧完的最后一刻,上了台。   时间到,四个人都停下动作,退到一旁。   也是这时,众人才有了心思和精力,去看其他三人做的是什么。   周当家的与他的对手两人做的灯托截然不同,对方做的灯托是台灯的形式,那灯托是以虎豹为原型,做成了两兽相争的形式。   而周当家做的那灯托,则要温和许多,是以一块木头雕刻成藤蔓簇拥,形成一个包裹着的灯箱的灯托。   乍一看之下,对面那两兽相争的灯托看着就颇为霸气,但细看之下,周当家做出来的灯托却更为耐看。   比赛结束,评定首先便从他们那边开始。   评定结果之前,周当家的主动站了出来,让人去准备黑布,又让人拿了蜡烛,要点灯。   对于周当家的这个提议,皇上并未拒绝,他倒颇有兴趣。   对于周当家的这提议,首辅大臣想都不想便反驳,他道:“何必如此麻烦?况且这比赛比的是灯托又不是蜡烛。”   单就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冯家那边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显然更占优势,至少乍一看之下更为霸气。   有了这一层优势在里面,他待会儿也好向皇上多说几句好话。   “这做的是灯,自然要看看效果,才好评定结果。”皇上笑着说道。   首辅大臣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太监却已经下台去拿周当家要的东西。   不多时候,台上便按照周当家说的,临时拉起了一个由黑布组成的屋子。   黑屋组成,太监在两盏灯上先后点了蜡烛。   漆黑的屋内,那两兽相争的灯托被摇曳的烛光照耀,忽明忽暗,没了之前在亮处的精致,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怕。   但即使是如此,那灯托看着也依旧十分奇特。   看完那两兽相争的灯托,首辅大臣自然说了一些好话,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皇上却并未急着做出决定,而是又与其他掌眼的人一起看向了周当家。   只见周当家上前,他拿了蜡烛在那藤蔓环绕的灯托中,把蜡烛点上。   蜡烛点,烛光摇曳,因为有那树藤的原因,光并不像之前那两兽相争的灯托明亮,有些昏暗。   见着这一幕,首辅大臣立刻便嘲讽起来。   沈墨却在看到周当家点上灯的瞬间,两只眼睛便亮了起来,他抬了头朝着天上看去。   皇上一直注意着沈墨,见沈墨如此,他也朝着头顶看去,这一看之下却不由惊讶地微张着嘴。   因为就在黑布组成的屋子上方,竟有一个用光组成的图案。   那图案是一朵莲花的形状,随着烛光地摇曳,那朵花也跟着摇曳,花瓣颜色有深有浅,是光斑的颜色。   见着这神奇的一幕,不只是皇上,在黑屋当中的众人脸上都是一惊。   两相对比之下,这一场比赛的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周当家这场比赛赢下,沈墨这边便赢下三场,整场比赛的结果便都出来。   皇上让人撤去黑布之后,却并未让人直接宣布结果,而是又期待地看向了沈墨,整场比赛他最期待的莫不过于这一刻。   在之前那黑塔之后,他便一直期待着,想看看沈墨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稀奇东西来。   对于皇上的期待,沈墨只是淡笑。   余岩见状,连忙站出来主持。因为早已经知道了胜负,余岩再主持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兴奋。   余岩故意把对面那人的东西先拿出来让众人评鉴,评鉴完之后,他这才又让人把沈墨的东西抬到了台中间。   见着沈墨的东西拿了出来,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朝着台上看去。但这一看之下,众人却都有些疑惑。   因为沈墨拿到台中间的东西,只是一个并不大的木桩。   那东西看得出来被雕琢过,里面有很多不规则的孔洞,但具体的却让人完全看不明白。   见着那东西,台下众人以及台上的人满脸都是疑惑。   沈墨上前一步,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圆圆的木球,举在众人面前,让众人看。   那木球只有拇指大小,十分的圆润。   沈墨拿着木球,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放在了他做的那像是被雕过的木桩的东西的正上方。   木球放上去之后,因为下面高低不平,立刻便顺着转动起来。   坐在一旁的皇上见状站了起来,他旁边的几人也跟着站起来,伸长了脖子。   台下的众人看不见上方的东西,急得不行,不少人都踮起了脚。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那木球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转到了那木桩的里面,只听一阵清脆的咔咔声响后,那木桩竟有了动静。   最先有动作的是木桩的上方,原本凹凸不平的地方,突然向着旁边展开。   先是最上方,然后便是中段,紧接着便是下方。   那东西动起来之后,在里面转动的木球便转动得更加快了起来,连带着连外面的那些东西,也动得越发的明显。   那些原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凹凸不平的木块,在动开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只捏着佛指的手。   那手有很多,前后加起来少说有八只。   而且每一只手捏出来的佛指都截然不同。   那些手展开之后,在佛像的后方形成了一个孔雀屏。   与此同时,被包裹在中间的佛像本体也逐渐抬起头来,最终整个佛像便如同莲花一般,在众人面前缓缓绽开成型。   见着那佛像自己成型,众人纷纷惊叹起来,满腹震惊,只觉不可思议。   台上站着的几人,更是因此向前跨出几步,靠得更近了一些。   沈墨却是抬手,让众人不要靠得过近。   众人正疑惑,就见刚刚才在他们面前展开来的那佛像,不知怎么的,竟然又逐渐收拢回去。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佛像,最终又恢复了最开始那木桩的形态。   还不等众人再惊讶,沈墨刚刚放进去的那木球,便从木桩的一侧滚了出来。   沈墨上前,把那木球拿在了手中。   做完这些,沈墨看向了皇上以及掌眼的众人,等待着众人的评定。   然而众人此刻早就已经忘了还在赌心这件事,众人此刻都震惊地看着那木桩,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   佛像自己展开,这确实少见,但是像这种用机关,把一样东西控制,让它改变形态的方式倒也不算稀奇。   可是像沈墨这样,那佛像不光自己展开,而后又自己合上的,众人却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甚至就连叹声惊奇与夸奖,都忘在了震惊之中。   沈墨等了一会,见众人没反应,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他把自己手中的那木球,递到了皇上的面前,道:“皇上若有兴趣也可以试试看。”   皇上自然有兴趣,很是有兴趣。   他接过木球之后便走上前去,如同沈墨一般把那珠子放在了木桩上方的凹洞里。   紧接着,那木球便转动起来,一路向着下方,最终消失在木桩之中。   木桩再次打开,那佛像再次展开。   众人再次见识到刚刚的一幕,这一次,众人不再鸦雀无声,而是如同惊雷般开始议论惊叹。   沈墨见着这一幕,脸上却不见惊讶,反倒是有几分感慨。   他做这佛像用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永动机的结构,说简单一点,就是用那木球往下滚动的惯性推动了机关,然后又让机关和上。   这样的机关结构其实并不少见,在沈墨的世界,甚至几千年前就已经有人做出了木牛流马,一种不用人力便可以自己动起来,如同真的牛马一样运送货物的机关。   只可惜这东西已经失传,如今都已经成了传说。   相比起沈墨做的佛像,冯家那边的木匠制作的就比较普通了,虽说也看得出来花了一番功夫,不过在沈墨的佛像面前,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东西展示完,比赛自然也有了结果。   皇上宣布了比赛最终的结果,话才说完,一旁的太监却走上前去,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原本正开心的皇上闻言,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他朝着冯家休息区那边看去。   沈墨以及其他人也朝着那边看去,这一看之下沈墨才发现,冯燕平既然已经不见踪影。   冯燕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还是如此悄无声息。   皇上立即下了命令,让人去把人找出来。   比赛结束,沈墨借花献佛,把那佛像留给了皇上。   得了东西,皇上心情才好了几分。   台上热闹,因为冯燕平不见踪影,台下也有不少士兵在到处找,也是十分热闹。   见到这一幕,站在人群外的戚云舒无声的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收回了看向沈墨的视线。   与此同时他也有几分庆幸,还好是来了。他果然应该来的,不然怕是又要错过一次亲眼见到沈墨制作出来的东西的机会。   上一次沈墨制作的那黑塔,他至今都没有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这也让他遗憾至今。   那样的感觉,戚云舒不想再经历一次。   且即使不想这些,戚云舒也不想错过沈墨赢下比赛的瞬间。   跟着戚云舒一起来的管家,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戚云舒的身旁后,管家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那边的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把跟着沈墨的人都处理了,按照你说的,全扔到了冯天宝阁门口。”   戚云舒点了点头,变身有几分冰冷,他早就料到冯燕平不会那么老实。   果不其然,他在沈墨来的路上便设了埋伏。   若是戚云舒真的没有提前防备,沈墨就算能平安来到会场,也必然受惊。最坏的可能就是受重伤,导致根本上不了台。   “冯燕平不见了,让人去找。”戚云舒冷笑,看来回去的路上也要多注意。   管家不疑,立刻便又去传了话。   待到管家回来,戚云舒这才与他一起往回走。   戚云舒离开,沈墨那边却并没有那么快脱身,皇上那边不提,台下都有不少事情不少人正等着他。   傍晚时,沈墨才总算回到客栈。   进了门,见到坐在大厅当中的戚云舒,沈墨走了过去。   “赢了?”戚云舒抬头问道。   “自然。”沈墨在戚云舒身旁坐下,“不过冯燕平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   比赛如今结果已定,就算冯燕平不愿意认账,也自然有人整治,沈墨倒是不急这个,他只是有些担心冯燕平狗急跳墙诱惑着发疯咬人。   “不用担心,他并没有到这边来。”戚云舒脸上笑着,眼底深处却全是隐藏的怒气。   之前知道冯燕平真的把主意打到沈墨身上时,戚云舒就已经下了死命令,就算冯燕平死也要把尸体拖到他面前来,这件事情没完!   “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戚云舒笑着问道。   “接下去?”沈墨反应过来,戚云舒是问他要不要回青城,他又道:“收拾一番,我们尽早回去。”   戚云舒肚子越来越大,眼见者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沈墨自然想早些回去做准备。   “那我让人准备。”戚云舒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客栈当中熊雷安排的很是妥当,但到底不如戚家,戚云舒也想早些回去。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嗜睡,早些回去也好。   戚云舒起身出门,让人准备最近两日回程的事情,同时也不忘记让人送来一些吃的。   沈墨比赛了一天,赢了之后又一直在与那些人交流,现在肯定早就饿了。   戚云舒让厨房的人快些送东西过来,厨房的人便送了简单的饺子。   东西端到房中,戚云舒定了筷子给沈墨,自己则是在一旁替他倒了醋。   沈墨见着,却并未动那醋,戚云舒见了奇怪,问道:“你不喜欢?”   之前沈墨给他带了饺子,还惦记着要带醋,戚云舒一直以为沈墨喜欢。   沈墨闻言,连忙摇头,对于酸的东西,他是半点都应付不来。   看着那盘醋,沈墨就不禁想起之前在戚云舒那里喝到的酸梅茶,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牙齿都快酸掉。   沈墨捂着腮帮子,他夹了饺子沾了醋,递到了戚云舒的面前,“要尝尝看吗?”   戚云舒本欲摇头,他让人送饺子过来是为了让沈墨饱肚,可嗅着就在鼻子前的那醋味,戚云舒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最终是没能抵过那诱惑,张了嘴,一口含住了那饺子。   饺子的味道再加上那处酸酸的味道,瞬间涌入鼻腔,让戚云舒舒服地半眯着眼。   沈墨见他这副模样,好笑的又夹了饺子沾了醋,递了过去。   一连喂戚云舒吃了好几个,沈墨才放下筷子。   戚云舒有些疑惑,“怎么不吃了?”一盘饺子,沈墨都还没吃多少。   “吃的。”沈墨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他反倒是在戚云舒疑惑的注视下,向着戚云舒那边靠近,在戚云舒的嘴角落下一吻。   偷到香,沈墨舔了舔嘴唇,赞同道:“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吃。”   戚云舒愣住,一层绯红的色泽瞬间遍布他整张脸。   戚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沈墨就已经从身后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这个给你看。”   “什么东西?”戚云舒接过,那是一个大木盒子,戚云舒接过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当即便愣住。   那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黑塔,黑塔戚云舒很熟悉,因为那根本就是之前沈墨送给皇上的贺礼。   “你不是一直想看?”沈墨拿了筷子继续吃起了饺子。   戚云舒嘴唇轻颤,一颗心亦是如此,沈墨还记得?   “你要看就尽快看,明日我就要还回去了。”沈墨提醒。   他是借了今天的那佛像,好不容易才借来的,一开始皇上还不愿意,是沈墨承诺了以后再给他看好玩的东西,他才愿意借出一晚。   想到这件事,沈墨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不悦,东西明明是他送给皇上的,结果皇上反倒如此小气。   “谢谢你。”戚云舒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都带着几分轻颤。   “就只是这样?”沈墨眼中的不悦更甚。   戚云舒抬头,他犹豫片刻,向着沈墨靠了过去,靠近之后,他含住了沈墨的嘴唇,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动作很轻,与沈墨来说,根本不够。   戚云舒的动作也有些生疏,两人的牙齿都差点碰到,但是受着戚云舒的动作与那份生疏,沈墨收起了脸上玩笑般的不悦,心中更加瘙痒,一双黑眸深邃无比。   “这孩子还要多久才能出生?”沈墨问道。   “还有两月零十来天,怎么?”戚云舒不解,沈墨不是知道?   听说还有如此之久,沈墨呼吸都不由重了几分,他看向戚云舒的视线,都如同着了火般灼热。   见沈墨如此,戚云舒瞬间明白过来,他红着脸低喃一句,“还早呢,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红彤彤的封面,喜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阿vey伟、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indEMaple 10瓶;上京 8瓶;专业腐女20年 6瓶;鱼儿、曦月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喜欢你   听着戚云舒的话, 沈墨一颗心如同被羽毛搔弄着骚痒无比, 他正准备再开口,一旁的戚云舒便拿了那黑塔, 递到了沈墨的脸前。   戚云舒如今这样的状况,根本经不起沈墨玩笑般的戏弄。有时甚至沈墨一个暧昧的眼神,都会让他心情许久不能平复。   那感觉并不好受,甚至让戚云舒有一种只要与沈墨同处一室,他就会浑身难受发烫想要被沈墨拥着的错觉。   例如此刻,他与沈墨虽只是并肩而坐,可被沈墨触碰指的地方却都是一片滚烫, 像是随时都会融化般。   戚云舒转移话题, 他问道:“这黑塔的神奇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之前沈墨在殿上向皇上展示这黑塔时,戚云舒虽然就在台下看着,但因为距离太远,这黑塔又太小, 他根本就没看清沈墨到底在展示什么。   “这件事情等一下再说。”沈墨说着, 避开那黑塔就要向这戚云舒靠过去。   戚云舒见状,心跳加速, 连忙把那黑塔抵在了沈墨的脸颊上。   沈墨见状,只得把那黑塔接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戚云舒之后,把黑塔放在了面前的桌上,然后向戚云舒展示起来。   向戚云舒展示那黑塔, 要比在殿上向皇上展示时简单得多,也更让沈墨有成就感。   因为在他打开那黑塔的小窗户,让戚云舒朝里面看去后,戚云舒整个人便兴奋起来。   他脸颊上的红晕都多了几分,看着沈墨的眼神也让沈墨十分受用。   展示完黑塔,沈墨拿了旁边的饺子继续吃了起来。   戚云舒却是抱着那黑塔爱不释手,他翻来覆去地看,就是不舍得放下。   隐隐间,他甚至有几分嫉妒起来,这样技艺精湛鬼斧神工般的物什,却不是属于他的。   戚云舒再是喜欢再是不舍得,这东西终归还是要还回去的。   第二日天才亮,沈墨便被门口来接他的人带走,连同沈墨一起带走的,就还有那黑塔。   沈墨难得进京,之前在比赛时又拿出了佛像那般神奇的物什,宫里头的皇上,自然期待着他进宫能为他详细说明一番。   皇上原本是想让沈墨当天夜里就去宫中替他说明的,但沈墨却以累了为借口,回了客栈那边。   如今沈墨被皇上叫进宫中,一去便是一整天,第二天更是天未亮便又被接走。   连续几日之后,沈墨才总算是有了机会喘口气。而那时候,戚云舒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回去的事情。   如今距离戚云舒生下孩子就已经只剩两个月,沈墨这一耽误又是几天过去,他们回去路上还要花时间,等回到青城时,怕是都已经只剩一个多月。   马车颠簸,越到后面戚云舒便越是不宜出门,所以他们一些人得赶着回去。   有了这一份考虑,众人并未在京城当中耽误太久,沈墨这边事情结束之后,一行人立刻变向着青城而去。   这次回青城,沈墨把那大夫也一并请了回去。   路上人多,浩浩荡荡的一大群,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此外,回来的路上众人还遇到了山贼打劫。   对方打劫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走在他们前方的那一行人,沈墨他们发现的时候,两边的人已经打作一团。   沈墨从未见过这架势,看得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旁其他的人则是立刻就让人回去镇上报了官。   为这事,众人在路上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好在他们也不急。   回到青城时,正是晌午时分。   时值深秋,青城的景色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如今的街道上都带着几分萧瑟之意。   秋风拂过时,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转儿升空又落下。   空气中隐隐带着几分雨水的气息,想来要不了多久,一场大雨便会倾盆而下。   对于这样的天气,青城的众人倒喜欢得紧,在街上走动着的人都比以往多得多。   马车在街道驶过,引来不少人侧目。   马车进了青城,向着戚家大院那边走去,到戚家大门口时,门口却堵着一群人。   听着吵闹的声音,沈墨掀开车帘朝着外面望去。   见到那群人,沈墨还没来得及询问到底怎么回事,那群人便已经涌了上来,对着车内的众人便是一阵七嘴八舌的道贺。   戚家做的是木料的生意,涉及得非常广,从种树到最后做成产品销售出去都有,因此与戚家有来往的人也多不胜数,三教九流都有。   守在这边的,便是青城当中一些与戚家有来往的商铺老板。   沈墨赢下比赛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众人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借着都在青城,所以早早的便来这边守着,要说上一句恭喜,也好在沈墨面前露个脸。   众人的心思不难猜,沈墨看着那一群人颇有些头痛,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容。   以前戚云舒当家的时候,这些事情他一直处理的很好,沈墨甚至从来没见他为这些为难过。   可如今换沈墨当家,他却每次见到这些人都在头痛。   沈墨下了马车,立刻就被众人围住,他只得在人群当中笑着与众人道谢。   与沈墨同一辆马车的戚云舒下了马车,走到了戚家大门前,见到这一幕,脸上却忍不住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与饶有兴致。   沈墨在台上时,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信步游庭的自信模样,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   但此刻的沈墨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看向戚云舒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可怜兮兮与求救,这让戚云舒脸上的笑容都再也掩藏不住。   戚云舒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沈墨望向他的眼神越发的可怜巴巴,这才对旁边的管家说了一句,让他去把沈墨解救出来。   被困在人群当中的沈墨,被管家以赶路累了为借口解救出来后,他牙齿磨得咔嚓作响。   沈墨正准备去找看他笑话的戚云舒算账,一抬头却,发现门口的戚云舒已经不见踪影,他已经进了门。   见着空荡荡的大门,沈墨不甘地追了上去,不准备就这样放过戚云舒。   沈墨回到他与戚云舒的房间,正准备质问戚云舒为何弃他不顾,就看见戚云舒坐在桌前,身旁正坐着那大夫。   那大夫正在为他把脉,两人神情都有几分严肃,这让沈墨也不得不收起脸上的笑容,静静地走了过去。   过了片刻,那大夫收回了手。   “近几日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大夫说道。   “那……”戚云舒欲言又止。   他们把这大夫留在身边,就是因为那孩子的情况一直不能确定。   这段时间里,戚云舒吃的药已经换了好几幅,药量也在那大夫的控制之下不断的变化着,算起来前后都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了。   见戚云舒询问这个,那大夫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你自己也应该感觉到了不是?”大夫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脸色白了几分,他并未说话,只是微咬着下唇,静静地低着头。   那大夫一直在不断的调节药量,把戚云舒最开始吃的那种药,药量一点一点的减少。   药量减少,药效变弱,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孩子也从一开始的动的频繁,到现在的偶尔动一下。   可即使是如此戚云舒也能感觉出来,那孩子会有动静是因为吃了那药,一旦药停下,那孩子必然又会安静下去。   一开始发现孩子会动了,戚云舒心中更多的是欣喜与激动,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如今他心中已经只剩下担心与愈发浓郁的绝望。   若孩子正常,又怎么会需要靠着吃药才能有动静?   大夫见戚云舒不再说话,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他向着门外走去,走过沈墨身旁时他脚步停顿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都忧心忡忡,临盆的时间越近越是担心。两人虽然表面未表现,可这份不安却一直未曾散去。   就如同冬季的乌云一般,一直悬浮在两人头顶,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给孩子看诊完,沈墨也没了继续找戚云舒麻烦的心思。   吃了午饭,戚云舒去休息,沈墨则是被余岩叫走,有事情要商量。   沈墨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戚家当家,这次他一走便是许久,戚家生意上有许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处理。   沈墨回到青城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处理戚家生意上的那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再次听到冯家相关的消息时,都已经是在好几天之后。   晋王爷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皇上已经找到了冯燕平。   冯燕平比赛结束之后就不知去向,皇上一直在找人,但找到冯家都未曾找到,就在皇上龙颜大怒怒不可遏时,冯燕平却被找到。   冯燕平被找到的时候突出了什么事,早已经没了人形,也没了意识。   他浑身是伤是血的被扔在了冯天宝阁门口,冯家的人早上开门做生意时,见到门口有一个血淋淋的人,都吓了一跳。   认出那都已经看不出原型的人就是冯燕平后,冯家的人都吓坏了,连忙招呼着去找了大夫。   冯燕平出现,官府的人得知消息,很快就去拿人。   这段时间一直到处找人的他们,也不管冯燕平身上的伤,直接就把他带到了县衙扣押,然后运送回了京城。   之后的事情现在还没结论,不过冯燕平在比赛之后便消失,这让被沈墨请来当见证人的皇上十分的不悦。   皇上龙颜大怒,冯燕平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众人又不由得有些感慨。   众人原本还以为冯燕平再怎么样也是个颇为聪明的人,不会傻到去触怒皇上,但如今看来,他却只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怂货。   出事之后冯燕平居然躲起来,难不成他还以为这样就能赖掉?   事情在知道沈墨与冯家那些事情的众人耳中传开之后,众人提起冯燕平时,神情间都不由带了几分嘲讽与幸灾乐祸。   沈墨听到这消息,有那么瞬间,眼中却露出了几分疑惑。   冯燕平确实不是个好人,但也并不像是个这么笨的人。   他之前见冯燕平不见,还以为他是去搬救兵或者想什么法子,如今得知他只不过是躲了起来,这让沈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冯燕平被人找到的时候身上都是伤,这情况也怎么看都怎么怪异。   沈墨疑惑不解,在他身旁的戚云舒却是笑着安慰他,让他不用想那么多,如今能找到人能解决这件事情便好。   沈墨闻言想了想戚云舒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戚云舒,没再继续深究。   他如今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深究这件事情,因为他如今只因为戚家那些生意,就已经焦头烂额。   与冯家的比赛赢了之后,原本还摇摇欲坠的戚家瞬间便一改之前的情况,不少人都主动找上门来与他们合作。   生意上门来,沈墨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他立刻便和余岩那边商量接单,让戚家开始运作。   戚家大作坊这边运作开,连带着戚家其它买卖木头的产业也跟着运作起来。   一时间,沈墨手上的事情便只多不少。   见沈墨忙得不行,根本没有太多精力去管冯燕平的事,戚云舒松了口气的同时,一片冰冷的眼底深处,也越发多了几分狰狞。   那份狰狞,是沈墨未曾见过的,他黝黑的瞳孔放出灼灼寒光,就仿佛在他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丝丝的血腥。   冯燕平当然不是一个笨到会在这种时候还故意去触怒皇上的人,但这件事情却由不得他。   早在冯燕平让人埋伏在沈墨去会场途中的时候起,在更早之前起,他就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选择。   更何况冯燕平竟还敢在他们回来的途中,买通那些山贼来对付他们,仅就这一点,戚云舒就绝不会放过他!   若不是因为冯燕平若是就此消失,会让冯家的事变得麻烦,冯燕平根本就不可能再活着出现在外人面前!   冯燕平的事冯家的事戚云舒关注着,这事他并没有告诉沈墨的打算,而是把它埋在心底。   几日之后,皇上那边派了人过来,一同带来的还有冯家大部分产业的转让书。   这件事情有皇上在,就算冯家的人不愿意,也根本由不得他们说什么。   赌约强制执行,也是这时候,沈墨才从前来的那人口中得知,冯老当家的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冯燕平与人赌木这件事情。   冯老当家病重之后,就被冯燕平安排在冯家的老宅院里面休养,一直不曾外出,对外面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多。   直到官府的人突然闯进了冯家,强制执行之前的赌约,冯老当家才从他们的口中听说,冯燕平竟然与人赌木,并且把整个冯家都输了出去。   得知这件事,辛辛苦苦的经营了冯家一辈子的冯老当家,当即便气得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冯家出了这种事情,冯老爷子还在这时候昏迷,冯家更加是乱作一团。   冯燕平被扣押在天牢,冯善则是立刻回去看了冯老爷子,但据冯家请去的大夫传,冯老爷子怕是挺不过这一劫了。   冯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好,甚至连自理都困难,如今被气得两眼一翻,随时咽过气去都有可能。   听说此事,沈墨一时间心情倒颇有些复杂。   愿赌服输四个字说着简单,但真的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所有人都在妄想着凭借着一场赌木从此飞黄腾达名声大噪,靠着赌木起家的人也确实是有不少,但因此输得倾家荡产,甚至是无法承受后果抑郁而终的也大有人在。   而其中,真的承受得起后果的根本没几个。   当年的沈家不也是如此?突遭变故之后,沈家不过五年时间便家破人亡,最终只剩下原身沈墨一人。   甚至就连原身的沈墨,也始终没能挺过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墨沉默不语,一同来这边的熊蕾以及戚云舒几人见他这样,都以为他想起了沈家的事情。   众人不敢说什么,怕勾起沈墨伤心事,所以都默契的转移了话题,去问冯燕平如今的情况。   冯燕平在天牢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本身就身上有伤,被带入天牢之后,天牢的人只管他不死便可,自然没人好心到会让人去给他看伤。   他伤得很严重,时间拖得久了,他身上那些伤口倒是好得七七/八八,但是伤势却越发的严重。   特别是他被打断的手脚,没能得到细心照料的伤口自己愈合,以后就算他从天牢当中出来,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也很难自理得了。   就算情况还不错,木匠这一行他也不可能再碰了。   冯燕平如此,众人同情不起来,冷笑两声看完热闹后,众人也不再关注他如何,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冯家的产业上。   冯家原本便是四家当中产业最大的一家,如今冯家的产业转到沈墨的名下,也就代表着沈墨手上的事情连翻数倍,比以前更忙许多。   事情多了,沈墨整个人便如同陀螺似的,一天到晚转个不停。   因为事情太多,根本不是沈墨一个人能处理得了的,余岩、熊雷、古明安几人就也都被牵扯进来。   那之后,戚云舒大概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没见到他们的人。   沈墨忙得不行,戚云舒这边倒是轻松。   肚子越来越大的他每日除了吃喝睡,便只有散步这一件事情可做。   他偶尔也会听听关于冯燕平那边的状况,但那不过就是闲暇的娱乐,根本不影响他每日悠哉悠哉的度日。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日,戚云舒收起了眼中的忧心,在散步散到戚家书房时,他脚步停下,转身向着书房内走去。   孩子马上便要出生,名字的事情两人却还始终未决定。   沈墨最近一段时间太忙,忙得根本就没有空去想这件事。   进了书房,戚云舒在熟悉的书房当中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一旁,拿了两本对取名有用的诗集与注解,翻看起来。   以前戚云舒从不曾给人起名,所以未曾觉得这有什么困难,但如今轮到他自己给孩子起名,他翻了许多诗集杂册,取出的名字却始终都不满意。   在屋中看了许久都没看到满意的名字后,戚云舒把手中的诗集扔到了一旁,又拿了另外一本翻看起来。   阳光微醺的午后,书房中,见着那些眼熟的诗句,戚云舒微有些走神。   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沈墨这个名字他倒是喜欢得紧,无论怎么看都怎么好。   他甚至有一种,沈墨就应该是他如今这名字的感觉,仿佛其他的字与沈墨都不配。   于他来说,沈墨也确实是百般的好。   想到沈墨,戚云舒眼神温柔了几分,他朝着窗外看去,有些好奇沈墨此刻都在忙些什么。   沈墨忙得团团转,戚云舒也并不是不心疼,他之前也曾提过帮沈墨忙,但沈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沈墨拒绝他帮忙的原因戚云舒不是不懂,但就算是懂,他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沈墨本就是第一次做生意第一次经历这些,偏还遇上这样的事情,困难度以及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戚家,大门外。   忙完手上的事情,正回戚家的沈墨才到门口,便看到戚家大门被一群人堵住。   见到那些已经堵在戚家门前空地外的人,沈墨惊讶。   这群人明显与之前他们回来时堵在这边的人不同,这些人大多穿着简便,而且年纪都很小,不像是生意场上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墨问一旁的余岩。   “之前不是已经让人跟您说了,有很多人要来找你拜师,都堵在这边。”回答沈墨问题的,是十来天里难得碰头一次的熊雷。   与沈墨一起回来的除了熊雷还有古明安他们,这段时间,众人难得碰头一次,再见面甚至都有一种许久未见的感觉。   沈墨闻言又看了一眼那些人,他微微皱了皱眉,隐约间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从京城回来冯家的事情传开之后,就有不少人来找沈墨,想要拜沈墨为师。   只不过沈墨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处理冯家那边的事情,所以根本顾不上这边,忙得过了头他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要不我让人把他们全部赶走?”余岩提议。   如今沈墨手上事情还有很多,根本没空去管这些人。   “不行。”沈墨立刻否决余岩的提议。   沈墨看了看那些人,眼中有几分欣慰浮现。   见沈墨如此模样,一旁的古明安与熊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要收徒?”古明安也打量了一下前面那一群人,知道这一群人中可能会有他的师弟,他看得格外认真。   沈墨点了点头,虽说如今他一直在忙着戚家冯家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   收徒对于传承来说是必须的事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   见沈墨点头,古明安与熊雷几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可奈何与笑意。   与沈墨相处了这么久,沈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自然清楚。   他们都看的出来,沈墨很想让他所会的东西也被其他人所会,希望那些东西被众人承认被传承下去。   此刻有机会,沈墨想收徒,几人倒也不惊讶。   “来的人太多,依我看资质差的也挺多。”识人颇为厉害的贾老说道。   沈墨闻言,看向贾老,已经想到这个问题的他稍一琢磨,问道:“你有兴趣?”   沈墨想要收徒,却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收,他也有自己的要求。   按他的要求,他收徒的条件算得上十分的宽松,但是即使如此,也要排查一遍。   沈墨此刻问贾老这个问题,有几分让贾老帮忙审核的意思。   贾老闻言微愣之后诧异地看向沈墨,收徒是大事,一般人都不会让其他人插手,除非是极为信任的人。   “我知道了,我先帮你筛选一遍。”贾老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兴趣教徒弟?”沈墨问道。   沈墨两只眼睛转了一圈,眼中有了几分笑意,他道:“我看你也并未收徒,不如就留下来帮我一起带带徒弟?”   与贾老说完,沈墨又看向熊雷与古明安,“你们两个呢?”   带徒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木匠这一行,一个徒弟有时候甚至要带十来年的时间。   甚至直到徒弟能自己做事之前,都会一直跟着师傅。   沈墨倒并不吝啬自己会的东西,若是有机会,他也愿意教给其他人。   可是如今他还有戚家冯家的事情,甚至以后都会为此忙碌,时间恐怕远没有那么清闲。   若贾老他们能来帮忙,对沈墨来说,自然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被沈墨这么一问,三个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见三人不说话,沈墨干巴巴地说道:“你们三个年纪不小了,也应该学着带带徒弟了。”   特别是古明安和熊雷两个人,他还等着他们多收一些徒子徒孙呢!   见沈墨一副巴不得他们上的模样,三人不由有些好笑。   三人哭笑不得,却又有几分感触。   沈墨与其他人不同,别的人若是有了沈墨这番成就,那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藏着掖着,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沈墨却是一脸埋怨地看着他们,好像就在埋怨他们居然不懂得多收徒弟!   三人心情复杂,复杂的同时却又颇为感慨。   “好,这件事情交给我吧。”贾老静静地看着沈墨,片刻之后应道。   古明安与熊雷两人对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他们会帮忙,不只是因为沈墨跟他们开了口,也因为他们自己想要帮忙。   沈墨要收徒弟可以,但只要有他们在,他们就不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到沈墨身边!   沈墨与几人进了屋,进屋之后,几人也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情。   没多久,几人便有了大致的计划。   熊雷他们立刻去办,沈墨兴致勃勃,但在余岩的注视之下,却只得乖乖留下来继续处理冯家的那些事情。   书房当中,强撑着才没睡着的沈墨,听着余岩说的那些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熊雷他们那边。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接下去我们要见的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那些人一定不会那么乖就交出……”余岩说完抬头,却发现沈墨在走神。   余岩拍了拍桌面,沈墨连忙坐直,如同被老师发现在出小差的学生,他眼神飘动十分心虚。   见沈墨这样,余岩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无奈地闭上。   余岩把手中的那些东西放到桌上沈墨面前,然后说道:“既然你已经累了,那你就先休息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再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连续这种强度的工作,不要说是才刚接触这些的沈墨,就连余岩自己也累得不轻。   今日好不容易有半下午的休息时间,余岩想了想,决定放过沈墨。   话说完,余岩向着门外走去。   临走到门口,余岩又不忘停下回头叮嘱沈墨一句,“你下午必须看完桌上那些资料,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去见冯家的那些人,到时候就没有时间再给你看了。”   沈墨见状连忙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假模假样的把桌上的那些资料拿了起来。   余岩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去。   余岩走掉,假模假样拿着资料在读的沈墨立刻停下动作,他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口望。   见余岩已经走远,他立刻把桌上的资料一咕噜的全部抱了过来,然后拉开旁边的抽屉,一咕噜的全给塞进抽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沈墨做完这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把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拍开,站起来就要去熊雷那边看看。   但他才一站起身来,就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沈墨回头看去,只见戚云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口。   听说沈墨回来,端着一盘点心过来给沈墨吃的戚云舒,一来就正好把刚刚那一幕全部看在眼中。   见沈墨把那些资料全部塞进抽屉,假装没有看到,见沈墨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袖,一副好不容易忙完的模样,他都笑弯了眉眼。   “你怎么来了?”沈墨被笑话,面上有些讪讪然,耳朵也微微有些发红。   “我给你送些吃的过来。”戚云舒走进来,他把带来的点心放在了沈墨的面前。   走近了,戚云舒再看向沈墨脸上的眸子中,笑意更甚。   难道沈墨还真当把那些资料藏起来,它们就不存在了?   他一直以为沈墨是个极为沉稳的人,没想到原来也有这样幼稚的自欺欺人的一面。   沈墨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他拿了桌上的点心塞进嘴中。   吃东西时,沈墨也把门口那些徒弟的事情告诉了戚云舒。   戚云舒知道这件事,对沈墨的想法也很支持,为他提了不少意见。   沈墨本就有些心痒痒,听戚云舒提出几个好意见,他更加按耐不住,东西吃到一半就拍拍屁股去熊雷那边找他们了。   看着沈墨像个大孩子似地跑开,戚云舒眼神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他到桌前坐下,拉开了沈墨刚刚关上的那抽屉,把塞进去的那些东西又拿了出来,一样样的整理好,重新放在了桌上。   做完这些,戚云舒把资料拿了过来看了看。   戚家以前一直都是戚云舒一个人在打理,虽然这一段他碰的少了,但是这些事情一点都不陌生。   只是把那些资料大概看了一遍,戚云舒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冯家那边的人不满意这件事情不满意沈墨,所以在故意刁难。   余岩与他们约了明日见面,到时候要是沈墨能压得住众人让众人乖乖听话,便什么都好,可若是压不住,以后自然免不了还要麻烦。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人十分不满意冯家归于戚家这件事情,所以肯定会变着法子的为难。   原本眸子中还带着笑意的戚云舒,看完那一份资料,脸上的笑意都掩去,随之替代的是冰冷。   对方敢这么大胆,也是因为看着沈墨才刚接手戚家、冯家顾全不周,在才故意为难。   知道这一点,戚云舒把手中的资料扔回了桌上,眼中满是愤怒。他起身出门叫了管家过来,然后又让管家去把余岩也叫了过来。   余岩来到书房,见到坐在书桌后的人是戚云舒,他微微一惊,随即收起脸上的疑惑,认真起来。   “明日来的是些什么人?”戚云舒开门见山地问道。   余岩与戚云舒合作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他立刻便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也再次把如今的情况大概跟戚云舒说明了一番。   戚云舒从余岩口中确认对方就是故意为难,脸色更加冷冽几分,看向余岩的眼神都让余岩头皮发麻。   弄清情况,戚云舒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资料,很快便有了主意。   “那些人都在青城附近,你现在便传命令出去,让人去他们负责的那几家天宝阁以及那些商铺,估个价出来……”   戚云舒略显清脆的声音在书房当中传开,余岩闻言一开始眼中还满是疑惑,但听到后面,他的两只眼却都不由精光浮现。   戚云舒能一个人把戚家做到如今的程度,手段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沈墨在木艺上造诣非凡,但在做生意这一点上,戚云舒却才是那个‘造诣非凡’的人。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让人去办……”余岩听完戚云舒的交代,立刻急匆匆出门去。   余岩走掉,管家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戚云舒,他眼中有几分担心,“当家的,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戚云舒想出的办法有些狠,管家倒不会同情冯家那些人,只是如今戚家和冯家都还一团乱,若是手段过了,也怕冯家的人奋起反击。   “如今拿捏着冯家产业的人是沈墨,他们若是不想干,那就滚,沈墨身边也不缺这点人。”戚云舒一双黑眸如同两颗毫无温度的墨玉,不见丝毫迟疑。   管家闻言想了想,不再说话。   他跟在戚云舒身边这么多年,很多道理自然也早就已经明白。   做生意就是如此,虽然不见血腥,但是却也是生死之搏。   你若手下留情,换得对方哪日爬到头上,对方也未必会顾及情面,甚至可能恨不得让你出个差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与木匠活不同,沈墨不适合做这个。   思及至此,戚云舒轻叹一声,他又看向管家,“晚些时候余岩回来了,你让他再来找我,来的时候让他带上那些不服沈墨的人的名单,以及相关的资料。”   戚云舒不想脏了沈墨的手,沈墨就如同如今这样便好。   但若有些事如果非做不可,戚云舒不介意自己亲自动手。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沈墨。”戚云舒叮嘱道。   “是。”管家应下,“不过少爷,你可别把自己折腾的太累。”   “我知道。”戚云舒道。   他不累,沈墨最近才累,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戚云舒低下头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的冰冷化去。   “你要乖乖的,然后快快长大,才好去帮他。”戚云舒声音很轻,仿佛低喃般说道。   他手上的动作很是温柔,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抚摸在他肚子上,那孩子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踢了踢他的掌心。   察觉到这一点,戚云舒眼中又不由浮现出几分忧心与愧疚,如今的他已经别无他求,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健康。   想着孩子的事情,戚云舒便不由得想到沈墨。   也不知道这孩子会像谁,他希望这孩子能像沈墨,想着沈墨那鼻子那眼睛,戚云舒眼神就温柔得像是要化作一滩水。   沈墨去了熊雷他们那边一趟,等他兴致勃勃的趁着夜色再回来时,书房当中早已经没了人。   沈墨向着房间走去,走过院子时,却发现院子中放着的矮榻上有人。   戚云舒不知怎么的竟然在矮塌上睡着,深秋的天气天气微凉,他睡在矮榻上身上虽然盖着被子,但还是让人有些担忧。   沈墨走了过去,他伸手捏了捏戚云舒的脸颊,不禁有些好笑,最近一段时间他见到戚云舒时他都在睡觉。   这么能睡,沈墨都有些怀疑戚云舒是被睡神附身,或者其实戚云舒是一只小猪,贪睡的小猪。   “沈墨……”   沈墨捏戚云舒的脸颊捏得正来劲,戚云舒的声音便传了来。   “嗯?”沈墨被发现,也不收敛,他坐在矮塌边,两只手都伸过去捏着戚云舒的脸颊。   戚云舒闭着眼,由着沈墨捏他的脸。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感觉着脸上那温热的触感,睡意越发重了几分。   “我喜欢你,沈墨。”戚云舒轻声说道。   正玩得起劲的沈墨动作一顿,他嘴巴微张,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沈墨低下头去在戚云舒的额头落下一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嗯,我知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对手指,再求一波营养液,原本还以为能蹭到前十,结果发现都快掉出前二十了,哭唧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苏、专业腐女20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璎珞 10瓶;辞浅 9瓶;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 7瓶;百里落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叫师娘!   第二日一大早, 沈墨便跟着余岩出了门去, 去昨日就约好的那饭店当中,见那些冯家的人。   沈墨出门走得早, 戚云舒起床的时候,沈墨都已经出门好一会儿。   戚云舒洗漱完去客厅当中吃了早餐,正琢磨着今天要做些什么,就见沈墨从门外又走了回来。   见到沈墨,戚云舒迎了上去,“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此刻离沈墨出门,还不过一个时辰。   朝阳已经升起, 深秋的朝阳不如夏日的炎热, 只隐隐间带着几分温暖,被它笼罩着让人都觉得有些暖洋洋,也有些困倦。   被询问,沈墨面上也露出些诧异的神情。   沈墨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回事,今天倒是格外的配合, 事情很快便谈妥, 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话说完,沈墨又看向了面前的戚云舒。   冯家那边原本可是一直不愿意配合, 甚至多番刁难,也是因此,沈墨才会如此头痛。   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到了客栈那边之后,那群人一个个的脸色虽然有些不好, 但是态度却一改之前格外的配合。   众人变化如此明显,就算沈墨与他们并不熟悉,也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配合不好吗?”戚云舒笑着问道。   沈墨不语,只是静静地看了看戚云舒。   冯家那些人不会这么突然没由来的就改变态度,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沈墨回来的路上一路都在想这件事,此刻见到戚云舒,他心中倒多了几分了然,与此同时,他心中的好奇也淡化了几分。   “对了,熊雷他们一大早就过来找你来了。”戚云舒轻笑,很容易便把沈墨的注意力转移开。   果不其然,沈墨闻言之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了熊雷那边,他不等回屋坐下便问道:“他们来了有说沈墨吗?”   戚云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口的话语中都是笑意,“只说你回来之后让你去他们那边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你商量。”   戚云舒顿了顿,又在沈墨期待的注视下补充道:“可能是你那学徒的事。”   沈墨听了,哪里还坐得住,他立刻就往门外走去,要去找熊雷他们。   昨日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收学徒的一些细节,只是事情太多,他们又是刚开始,所以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   沈墨这一次收徒,虽然说是收徒,却与熊雷他们不同。   这一次沈墨收的徒弟是学徒,而并非入门弟子。   这一点是戚云舒提出的,沈墨要收徒弟他并不反对,但他也不希望沈墨收到那种败坏门声的或者居心叵测的。   所以便提议沈墨先收学徒,如果那些学徒中有他喜欢的,以后再收为入门弟子也不迟。   且如此一来,沈墨也可以收更多的徒弟,可以把他想要教给众人的东西教给更多人。   戚云舒这意见十分的好,沈墨当时便采纳,之后也与熊雷他们说了,众人也一致赞同。   几人昨日议定这些,今日沈墨原本与他们约定等他忙完冯家那些事情,有空之后再去找他们,没想到今天冯家的事情这么轻易就被解决,为他赢来了很多时间。   与戚云舒分开,沈墨兴致勃勃的向着熊雷他们那边而去,他到地方时,那边已经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熊雷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青城这边的戚家大作坊门前。   这边位处城郊,十分的宽敞,就算人再多也都能容得下。   沈墨要收徒的消息昨天下午就已经传了出去,因此今天前来这边的人比昨日更多了不少。   沈墨到时,熊雷他们正站在人群当中主持。   熊雷试图让众人都安静,但是效果却并不明显。   沈墨到了人群外,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止不住。   倒是旁边那些人见沈墨过来,一个个的立刻都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也随之安静下来。   趁着这会儿工夫,沈墨挤过人群,来到了熊雷他们面前。   “情况怎么样?”沈墨问道。   今天熊雷他们把众人聚集到这边来,主要是为了跟众人说关于沈墨收徒事情的细节。   沈墨是要收徒,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行,他也有着自己的要求,筛选一番是必然的。   “来的人比预料的还多。”古明安来到了沈墨的身旁,“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冯家那边的事情意外的容易,所以就先过来看看。”沈墨说道。   说话间,沈墨又朝着人群看了过去。   来的都是想来给沈墨当学徒的,所以年纪大都十分年轻,甚至很多人都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是由父母带着来。   见到沈墨看他们,台下的那些人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好奇的朝着沈墨这边张望过来。   贾老把具体的情况,都和台下的众人说了一遍。   筛选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步是进行简单的初步筛选,既然要做木匠,那必然要有一副健康的体魄,这一步当场便可以进行筛选。   后面两步就要麻烦一些,要分别筛选性格脾性和天赋。   筛选性格脾性这一点在沈墨看来最为重要,没有天赋可以靠努力补拙,但如果是黄鹤他们那种性格,沈墨宁可不要这徒弟。   至于天赋,沈墨要求不高,但既然是收学徒,摸清这点也是必要的。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些。”见着筛选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沈墨对一旁三人道。   沈墨倒是很想自己亲自上,但是他根本忙不过来。   “这倒不是问题,只不过如果最后剩下的人很多,你准备怎么办,难道全部都留下?”古明安几人看向沈墨。   对于这一点,沈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戚云舒早就已经帮他想好了办法。   沈墨道:“到时候会单独腾出一个作坊来,地方肯定够用。”   沈墨收学徒,数量肯定不少,戚云舒早就已经替他想到这一点,甚至就连那作坊所在的位置都已经替沈墨想好。   戚家在青城产业不小,在青城那大作坊旁边,就还有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大仓库。   那仓库和大作坊中的仓库不同,那个仓库是专门用来提供给城中戚家给各个商家周转材料的。   那个仓库要比作坊当中的仓库大得多,也同样很偏僻,若沈墨有需要,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直接当作学堂。   听说沈墨这边已经解决这个问题,古明安几人便放下心来,继续去筛选那些人。   直到晌午时分,初步的筛选才总算结束。   晌午,几人在一旁吃饭时,话题也没离开这件事。   “这群人中倒也有几个天分不错的,我查了一下背景,都颇为简单。”熊雷说道。   其实现在寻过来找沈墨拜师的,大多数都是听说了沈墨的事情,想学门手艺讨口饭吃的,是青城本地的一些农家子弟。   里面虽然也有几个家世是不错的,但大多家里都并不富裕。   木匠这一行,要说起手艺精湛的大师傅,要说起许多神奇的物什,很多人都一副十分敬重的模样。   但真要让他们自己家的孩子去学这门手艺,去别人那里讨饭吃,很多人就又不愿意了。   更多人还是觉得读书才是出路,甚至去经商,都比给人家做工来的有面子。   对于外人这种想法,熊雷几人十分了解,沈墨自然也不例外。   沈墨以前所在的世界也是如此,他当初把这个兴趣逐渐转变为工作时,也曾受到不少人的质疑与劝说,甚至就连与他走得近的朋友都不赞同。   也幸亏后来他确实做得还不错,能养活喂饱自己,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好好的工作不做,竟然去弄这些没用的东西。   饭桌上,几人围着那几个人讨论了一番,最终众人都决定几个资质不错的就先留下。   至于其他的人,先留下看个几日再说。   这边的事情定下来,沈墨见着这比预料中要多些的人数,当天晚上便找了戚云舒,问他要了大作坊附近那仓库的地址,然后第二日清早便过去那边看了情况。   他把那边的仓库腾出一个来,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在里面安了一些桌子,又让人拖了一些普通廉价的料子过去,那临时的学堂便成了。   学做木匠活,里头的条条道道虽然也多,但同样也十分的简单,只要有了工具有了木头便够了。   有了地方,熊雷他们便先带着定下的那些人去了那边。   沈墨则是又不得不继续忙冯家的事情,只在有空时才过去看上一眼。   前后折腾了大概有五、六日之后,这件事才总算彻底定下。   熊雷他们筛选完之后留下的学徒一共有二十个,大多都是一些年纪还小,家世普通简单的半大小孩。   这些人脸上都还带着未散去的稚气,看上去朝气蓬勃,很是讨人喜欢。   特别是知道熊雷、古明安他们是沈墨的弟子之后,一群小家伙一口一个师兄的,叫得几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学堂这边逐渐成型,沈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赖在这边。   只可惜等着沈墨的事情只多不少,他根本抽不出沈墨时间来,有时候一天能过去两趟他都觉得开心。   连着几日见着沈墨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戚云舒也不禁对他那学堂有些好奇起来。   戚云舒自从从京城回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戚家,就算出门,也只是和管家一起去街上买一些孩子用的东西。   随着临盆的时间越来越近,戚云舒也开始准备起孩子的用品,小衣服小裤子的不用说,此外也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需要准备。   双儿产子与女子不同,虽说孩子生下来前几日会有乳汁,但以双儿平板的身子,这样的情况大多都只会持续不到三月。   然后孩子便不得不开始吃一些牛乳羊乳,又或者请乳娘照顾,直到断奶。   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辅食。   街上卖的辅食种类倒也不少,不过戚云舒初次为人父,管家年龄虽然长他一轮但却未有子嗣,所以两人对这些都并不清楚也不太放心。   沈墨忙着冯家的事情时,戚云舒与管家两人便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辅食,以及奶娘。   傍晚时分,戚云舒跟着管家在街道上看新了到的布料,没看到喜欢的。   回程的路上,听到路人议论沈墨的事情,戚云舒不禁来了几分兴致。   “我们去沈墨学堂那边看看。”戚云舒改了道,向着城外走去。   管家见状看了看天色,见此刻天色还早,他并未阻挠,也跟着戚云舒向着城门外走去。   沈墨如今的学堂在城郊,从这边过去倒也不算很远。   深秋天气并不炎热,两人一路慢慢的向着那边走去,虽花了些时间,但倒也不怎么累。   到了地方,戚云舒远远的便听见了一阵喧闹声。   走近之后,那声音就清晰起来。   也是这时戚云舒才发现,那些声音并不是说笑的声音,而且锯木头的声音。   戚云舒走到了仓库门前,进门之后,他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在熊雷他们的安排之下两两成队,在仓库外的空地当中锯着木头。   沈墨这一批收的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他们对木匠这一行之前大多都并未接触,如今要学,自然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沈墨现在没有时间照看他们,便由熊雷他们先教众人一些基础的,例如锯木头。   学堂才开始,一群小家伙兴致勃勃,虽然锯木头这种事情十分的枯燥乏味,可众人脸上却都是兴奋。   见着这一幕,戚云舒心中正有些感慨,正替沈墨开心,他身旁就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吓了他一跳。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私人的地方,不能随便进来。”突然冒出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小子,看着颇为活泼,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客气。   戚云舒被质问,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那小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和沈墨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活泼的性子,若是这样,以后怕是免不了要让人头痛。   不过活泼一些也好,这样才有活力。   “你笑什么?”那小孩见戚云舒望着自己傻笑不说话,立刻就戒备起来,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可叫人了!”   这边是沈墨私人的地方,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戚云舒这样突然出现的,怪可疑的。   那小孩显然直接就把戚云舒归类到了可疑人物名单里,一副若是戚云舒他们敢有动作,他立刻就大叫的架势。   “你叫什么名字?”戚云舒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孩越发戒备地看着戚云舒。   他正准备再出口说点什么,脑门上却突然被人呼了一巴掌。   注意到戚云舒来了这边的熊雷走了过来,听着那小孩的话,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师兄,你干嘛打我?”小孩被呼了脑袋,他两只手都捂着自己的脑门,可怜巴巴地望着熊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打。   “叫师娘!”熊雷凶巴巴,“没大没小。”   戚云舒虽然是戚家的当家,之前又出了那种事情,有不少人认识他,可是这认识他的人里面显然不包括那半大的小孩。   果然,被熊雷凶巴巴地呼了巴掌,那小孩再看向戚云舒时,一双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   那小孩很是精明,惊讶之后他立刻捂着脑袋甜甜地叫道:“师娘。”   戚云舒闻言,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旁就传来一道整齐划一的声音。   原来不知何时,原本还在一旁举着有他们半人高的大锯子在锯木头的那群小孩,都已经跑了过来看热闹。   “师娘好。”二十来个小孩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寂静的城郊传开。   戚云舒听着那声师娘,再看看众人好奇打量的眼神,面上不禁微微有些泛红。   沈墨是他们的师傅,戚云舒自然就是师娘。   认识到这一点,在四周那一群半大小子好奇地注视下,戚云舒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他独自一人撑起戚家四处奔走去做生意时,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此刻他却被一群小孩看得面上滚烫。   戚云舒正有些不知所措,一旁沈墨的声音便传来,替他解了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墨的声音从戚云舒身后传来。   戚云舒闻言,回头看去,只见沈墨正挽着袖子向着他走来。   沈墨靠近,见到戚云舒,微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是过来看看。”戚云舒道。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不禁疑惑地看向沈墨,“你不是在忙冯家的事?”   沈墨早上走的时候交代的便是如此,他还以为什么直到晚上才能回来,没想到半下午时分就在这边见到了沈墨。   “咳……”沈墨略有些尴尬地抬手捂嘴轻咳一声。   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就明白过来。   沈墨必然是提前回来了,只不过他回来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就来了这边。   想着沈墨提前回来之后居然不回家,而是直接跑到这边来,戚云舒心中忍不住一阵泛酸,他环视四周一圈,看了看那些半大的小子,有些吃味。   “我还以为你要忙到很晚。”戚云舒说出口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能闻到一股子酸味。   难道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在沈墨的心里,还比不上这个作坊以及这些半大的小子重要?   这么想着,戚云舒心都快酸化了。   如果不是他正好在这边,正好撞见沈墨,沈墨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告诉他,他今天提前回来了?   “今天对面那人说话很爽快,所以见面便提前结束了。”沈墨嗅着空气中越发浓郁的酸味,看着面前眼神幽怨的戚云舒,头皮一阵发麻,有些心虚。   “哦。”戚云舒并未多说什么,他又看了一眼四周好奇地瞪大了眸子看着他们的那些小鬼,只觉这些小孩半点都不可爱了。   “真的,就只有今天。我本来也准备先回去的,只不过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这边,所以就进来看看。”沈墨哭笑不得,他怎么有一种私会情人,结果被戚云舒抓了个正着的错觉?   戚云舒乖巧地点了点头,动作间他却看了一眼沈墨挽起来的衣袖。   沈墨分明就是已经上手亲自示范给那群小鬼看过,说不定都已经亲自手把手教学了一番,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到这边,更加不像是顺路过来看一眼。   见着戚云舒那眼神,沈墨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挽起的袖子,他连忙心虚的把袖子放了下去,“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   见着沈墨这副模样,一旁那些半大小鬼瞬间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他们这年纪正是对这些好奇的时候,看着两人的眼神都不由变得暧昧。   沈墨连忙挥了挥手,要赶人,“别傻杵在这儿了,赶紧忙你们的去。”   “哦……”众人拉长了语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走的远了,回到了之前锯木头的地方,众人还伸长了脖子一直不停的朝沈墨那边张望。   戚云舒他们虽然并没见过,也不认识,但是关于他的事情他们却听说过。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人,他们自然好奇,再加上跟沈墨扯上关系,众人就更加好奇了。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见着那群小鬼这副不加掩饰的好奇模样,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   这群小孩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藏着掖着,好奇就是好奇,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明显的探究。   那种感觉虽然让两人有些窘迫,可是比起冯燕平那种暗地里使绊子的,倒也显得有些可爱。   与他们一起过去的熊雷见他们如此,立刻板着脸,凶巴巴的教训起众人来。   被熊雷凶了后,他们虽然做着手上的事情,但两只耳朵却伸得老长。   听着渐渐响起来的锯木头的声音,嗅着空气中木屑的味道,沈墨一时间不禁有些感慨。   虽说如今规模还很小,才只二十来人,但对于沈墨来说却是一个开头,一个起步,也是榫卯以及他所会的那些东西,已经被众人所知所接受的证明。   沈墨看着那一群朝着这边好奇的张望着的小鬼,他无声的松了口气,眸中神色颇为复杂。   但这份感动与复杂并没有在沈墨的眼中持续太久,因为没多久,沈墨就瞥见了从门口进来的余岩。   见到余岩,沈墨脸上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他头皮一阵发麻,动作间就有了几分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余岩如今就代表着麻烦两个字,这时候见到他,准没好事!   沈墨压抑着自己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瞪着眼睛戒备地看着余岩。   余岩也直直的盯着沈墨,眼中也都是戒备,戒备沈墨突然逃走。   见这两人这一副斗牛的姿态,一旁的戚云舒愣了愣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见戚云舒的笑声,沈墨回头朝着他看了过去,眼神是与戚云舒刚刚如出一辙的幽怨。   “出什么事情了?”沈墨问道,他再是不愿意,如今这些事情他还是得去做。   戚云舒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总不可能这时候撂骡子,把事情扔回给戚云舒   “没什么事情,就是听说你这边已经运作起来,所以过来看看。”余岩向熊雷那边看去,见到那一群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着的半大小孩,有几分好奇。   沈墨听余岩说并无事情,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你自己在这边看。”沈墨忒不待见余岩,与余岩说完话,沈墨又看向戚云舒,“我们到里面去休息。”   这边既然用做学徒学习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要布置休息的休息室。   就在仓库后不远处,熊雷他们临时搭建出一间休息室,休息室虽然简单,但好在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点心是熊雷从家里带来的,那群半大的小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做这种体力活容易饿,所以一个个的时不时便会进来偷上一两块。   对此熊雷嘴上凶巴巴的,但是每日却都不忘带上点心来。   进了休息室,戚云舒找了地方坐下,同时他也打量着这休息室。   休息室布置得简单,秋天还好,冬天它肯定都会漏风。   戚云舒暗暗记下,要在冬天之前找人来修。   沈墨带着戚云舒进了屋,也在旁边坐下,他打量着戚云舒。   见戚云舒看向四周,沈墨眼波微动,看向了戚云舒的肚子。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沈墨问道。   “以后?”   “孩子出生以后。”沈墨道。   戚云舒被问得一愣,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一直紧张着肚里的孩子,根本就没去细想过这些。   他以前装作男人一直在外面四处跑动,如今他双儿的身份已经暴露,生完孩子之后自然就和以前不同,且大多数人家也不会让双儿去做那些的事情。   沈墨见戚云舒眉头轻蹙,眉宇间皆是茫然,他试探着说的:“冯家的事情一时片刻估计忙不完,就算忙到明年开春,也未必能解决。”   冯家的产业原本就比戚家大,如今过户到沈墨的名下,名义上虽然已经是沈墨的产业,但是这里头的许多东西却不是一张契约就能解决得了的。   况且冯家已归沈墨管,也就代表着沈墨以后也要处理冯家那边生意上的事情。   光是一个戚家沈墨就已经被弄得头痛,如今再加上一个各方面都与戚家大有不同的冯家,沈墨只觉得头痛欲裂。   之前戚家刚转到他名下的时候,沈墨并没有想那么多,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戚云舒和孩子上。   之后沈墨又忙着比赛的事情,也根本顾不上。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只剩那孩子还未出生,沈墨便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件事。   生意上的事他若是去学,倒也不是学不会,可是若顾着生意,必然就没有时间再顾着他的学堂以及木匠活。   若是换作别人,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财产,必然兴奋不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置这些家产于不顾。   可对于沈墨来说,这些东西于他却并无太大的意义,有钱必然好,可他想要的却并不只是钱。   若丢下木匠活以及学堂的事情不顾,对他来说反倒是颠末倒置,忘了初心。   所以这段时间,沈墨仔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把戚家还给戚云舒。   他俩如今已经拜堂,是一家人,说还倒也谈不上,但从如今这状况来看,戚家和冯家的事情交给戚云舒来处理,显然是最合适的做法。   戚云舒善于经商,他有这天赋有这本事,若只是因为是双儿的身子,就不得不在家里面相夫教子,未免有些太过可惜。   思及至此,沈墨又不由的有些幽怨地看向戚云舒。   都不知道戚云舒以前到底是怎么忙过来的,以前没和戚云舒点破关系之前,他看戚云舒好像总是很闲的样子,就从来没见他为生意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过。   戚云舒这戚当家当得一身轻松,好不逍遥,怎么到了他手里就变成焦头烂额了?   戚云舒闻言,微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墨,不明白沈墨的意思。   “孩子出生之后,你若有兴趣,要回来帮忙吗?”沈墨问道。   戚云舒闻言,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他微张着嘴,半晌没能合上。   双儿不得经商,这是律条上都写了的事情。   之前他双儿这身份被发现之后,还去官府那边领了罚。   虽说因为有晋王爷的关系在,加上他当时也确实算是情有可原,所以只罚了一些钱财,以及被训了一顿,不算重。   可如果要是他以后明明已经暴露双儿的身份,还故意去经商,怕是就不止罚钱这么简单。   这些沈墨知道,他明明知道,却还问这种话。   戚云舒对此有些惊讶,但他真正惊讶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沈墨愿意让他重新经营戚家这件事情本身。   他们拜堂之后,两人就从未再提过当年沈家的事情,但再是不提,那件事情也是事实。   戚云舒把戚家全部转到沈墨名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当年的事情作出补偿。   东西给了沈墨便给了,他从未想过要要回来,如今沈墨却又把东西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若是没有兴趣,那就算了。”沈墨见戚云舒许久不说话,他道。   关于这件事,沈墨其实也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犹豫让戚云舒着手经商,而是在犹豫孩子的事情。   孕育一个孩子,远不止怀胎十月这么久,孩子出生后也还有许长时间麻烦不断。   小时要喂奶,婴儿时期的孩子睡眠的时间断断续续,一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白天夜里都是如此。   就算戚家请了下人照顾,戚云舒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等孩子长大一些了,睡觉的时间长一些了,不用时时刻刻守着了,其它的事情就又来了。   再大一些,孩子要学说话了,要学走路了,就又是一堆事情。   这还是孩子还小时,想要把一个孩子养大,都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与精力。   就算带孩子有他和下人帮忙,也不容易,若再把戚家那些事情全部都扔给戚云舒,他就顾着他自己那些学徒木匠活,未免有些自私。   戚云舒不知道沈墨在想些什么,他惊讶地看着沈墨,片刻之后却是莞尔一笑。   沈墨只是看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戚云舒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笑着说道:“你若是放心,我自然是愿意的。”能帮上沈墨,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如今有了冯家的事情,只怕比以前更累许多。”沈墨提醒。   “无妨的。”戚云舒抬眸看向沈墨,“有个人能帮着分担,总归会轻松一些。”   这是沈墨的产业,他自然愿意帮沈墨,他也相信沈墨不会弃他于不顾。   沈墨闻言,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他故作镇定,但是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戚云舒如果能帮忙处理生意上的事情,那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忙他学徒的事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戚云舒读懂沈墨眼中的意思,忍不住泼他冷水。   戚云舒倒是一直心疼沈墨,一直想要尽快帮忙,可如今的状况根本由不得他。   “也是。”刚刚还兴奋的不行的沈墨闻言,一张脸立刻就垮了下去,他眼神黯淡,没了刚刚的兴奋。   沈墨看向戚云舒的肚子,这孩子离出生都还有一个多月,等到出生,等到戚云舒能帮忙,都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沈墨像是被霜打了似的,神情恹恹。   戚云舒见他这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移沈墨的注意力   “我最近一段时间,跟着管家在镇上买了不少孩子用的东西,晚些时候回去了,我带你去看看”戚云舒说道,“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婴儿房他都已经快要布置完,如今就只差一些孩子的换洗衣物。   “你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沈墨嘴唇微张,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一想,沈墨又不禁有些无力,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孩子只剩下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他这做父亲的却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戚云舒提起,他根本就没想到。   沈墨甚至都想到,如果要是戚云舒也没准备,那孩子出生了,他们说不定连块襁褓布都没有。   “怎么?”戚云舒见沈墨不高兴,有些疑惑,他以为沈墨知道了肯定会开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和你一起准备。”沈墨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这只是一些小事,但对沈墨来说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他若是能跟戚云舒一起准备,未来孩子长大了,再想起时也是一份十分美好的记忆。   等到老了,这记忆就更加珍贵了。   戚云舒之前并未想这么多,他见沈墨一直忙着,就并没有去烦沈墨,而是自己一个人准备。   此刻见沈墨如此,他伸出手去握住了沈墨放在桌上的手。   “那要不我们重新准备?”戚云舒提议。   他有些歉意,他并没有想把沈墨排除在外。但见沈墨如此,戚云舒又不由得有几分好笑,沈墨怎么就像个孩子似的。   “不用了。”沈墨并未接受,“东西都准备好了总不能扔了,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我疏忽了。”   见沈墨如此,戚云舒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来。   同时他也多了个心眼,以后关于这孩子的事情都要记得叫上沈墨,以免哪天沈墨知道他没叫上他,又要生自己的气要遗憾。   戚云舒发笑,一颗心心却逐渐变得滚烫。   这种日子,沈墨的在乎,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见沈墨一副遗憾的模样,戚云舒眼中笑意愈发浓郁,沈墨会遗憾是因为在乎,沈墨在乎,这对其运输来说便是最好的馈赠。   “说起来,之前我还真曾想过要拜你为师。”戚云舒笑着转移话题。   沈墨并未在之前的问题纠结下去,他顺着戚云舒的话题往下说。   “你想学?你要是当真想学现在也不迟。”沈墨看了一眼远处的熊雷,笑着说道:“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都不迟。”   就算是年纪颇大头发都花白的贾老,只要想学,只要有心,一样可以学。   戚云舒知道沈墨的意思,但他却摇了摇头,“我如今这样还怎么学?况且就算等孩子出生后,那时候还要忙生意上的事情,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说起这件事,戚云舒倒也有几分遗憾,他对这一行并不是没有兴趣,他那一手雕刻技术算不得多好,但也确实是喜欢才练出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晚上教你。”沈墨道。   戚云舒白日忙,晚上总有时间。   这么一想,沈墨不等戚云舒开口,自己便又说道:“好像确实忙不过来,孩子出生以后,只怕晚上比白天还忙。”   话说完,沈墨又看了戚云舒一眼,然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他会让戚云舒忙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一次性写一万字会累哭,分成五千字写,就变得轻松多了,这什么神奇的效应原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专业腐女20年、顾几何、昵称、33115790、上京、苏沐秋的小狐狸、月笼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沐秋的小狐狸 33瓶;夏澈 30瓶;上京 20瓶;Jessica、@_R-L-#、、 19瓶;icc 11瓶;雪芸瑶、璎珞、27766237、红烧肉、没错就是当然、雾染柒 10瓶;庚辰秋雨 6瓶;斯柯达、轻羽、姽婳 5瓶;游客登录、爻爻、彼岸念司、琂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你也不能有事   学堂那边的事情定下, 对沈墨来说本应该是一件让他极为兴奋开心的事情, 可因为有冯家的事情在,这件事情在沈墨这里反倒变得十分煎熬。   沈墨自从办学堂开始, 就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呆在学堂当中。   可是偏偏却有冯家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只能看不能碰,连带着看向熊雷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嫉妒。   沈墨如此模样,熊雷几人都只觉好笑,好笑之间又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堂中。   见学堂逐步踏上正轨,急得团团转的沈墨被余岩拉走。   沈墨从京城回来之后, 青城附近这些冯家的产业基本都已经处理完, 接下去就要处理稍远一些地方。   冯家的产业非常大,比戚家的产业还要大,涉及的地域也非常的广,因此要整理好冯家的生意,沈墨这一趟出行根本避免不了。   沈墨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虽然心中万分的不甘, 却还是乖乖地收拾了行李,跟着余岩出了门。   他们离开, 按照之前的预算,这一走便是二十来天的时间。   就这,还是沈墨惦记着戚云舒肚里的孩子,所以加快了脚步算出的时间,若不是因为戚云舒, 他这一走一来回,怕是最少都得一个多月。   青城,天色微亮,沈墨拿了行李到门口时,余岩早就已经等在那边。   “等一下。”挺着个大肚子的戚云舒追了出来,手中拿着他让管家刚刚准备好的早点。   沈墨这一行时间急,所以天才微亮勉强能看见他就要赶着出门,根本顾不得吃早餐。   “这个带着在路上吃。”戚云舒把手中的食盒递到了沈墨的手中。   沈墨接过,他拿起来嗅了嗅,食物的香味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我会尽快回来的,若是有事,就写信告诉我。”沈墨道。   戚云舒点了点头,他跟着沈墨向着马车的方向走了一步,“路上小心一些,记得吃饭,接下去天气要转凉了,记得多穿些衣服,不要太累……”   戚云舒交代道,他本没准备那么啰嗦,可是一张开口,嘴里的话就不停的往外冒。   “行了,我知道了,好啰嗦。”沈墨见他这副啰嗦的模样,嘴上喊停,却还是都把那些话听着,一一记下。   戚云舒闻言,乖乖地闭了嘴,他站在马车旁边,看着沈墨进了车内。   车内,沈墨掀开车帘,看向站在门口送他的戚云舒。   昏暗的晨曦之下,戚云舒脸上的不舍异常的清晰,沈墨见着他这模样本想说几句话安慰他,马车却已驶动。   “我走了。”沈墨道。   “嗯。”   车夫的动作很是利索,不过片刻,马车便向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马车驶动,沈墨只得在马车中冲戚云舒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他才放下窗帘。   他此去时间并不算长,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跟着余岩往外面跑过,但这次比起以往,沈墨却莫名的更加不舍。   戚家大门口,戚云舒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马车车轱辘远去的声音看着那马车远去的景象,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少爷,天气凉,回去吧。”管家道。   戚云舒点了点头,他转身往屋内走去,临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荡荡的街道。   想着要有二十来天的时间见不到沈墨,戚云舒心中便是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即使知道沈墨很快就会回来,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想要跟着沈墨一起去的冲动。   “别想了,人才走呢!”管家见戚云舒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   说话间,管家拿了披风给戚云舒披上,深秋转冬,天气见着天的越来越冷,特别是清晨和晚上,都有几分冻人。   “嗯。”戚云舒拉了拉披风,又看了一眼身后还被雾气笼罩着的街道,进了门。   马车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驶出城门,向着前方一直前行。   马车内,余岩拿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资料,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沈墨接过,看了起来。   “昨日我这边得到消息,说是许家那边的人,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出现在冯家那边。”余岩道。   “许家的人?他们在帮冯家?”沈墨眉头轻皱,之前冯燕平参加比赛时就有许家的人参与其中,如今又是他们,他们到底想干吗?   “那倒不是,自从冯家被皇上强制要求执行赌约之后,他们就不再和冯家有来往。”余岩道。   “那他们出现在冯家那边干吗?”沈墨不解。   “传消息的人来说,好像是对冯家的产业有兴趣。”余岩说道,“我听说冯燕平之前答应比赛,也有他们一份功劳。”   沈墨闻言,放下手中的资料,他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余岩,随即又眼神冰冷的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嘲讽。   许家那边的人倒是聪明,之前比赛的时候他们帮着冯燕平,如今冯家出事,他们立刻就反戈相向,从头到尾就是想要分一杯羹。   “他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沈墨稍一思量,便明白了许家的如意算盘。   冯家和戚家两家对上,对于许家和另外一家来说,不论是他们或者冯家哪一家输了,都只有好处。   比赛总有个输赢,而输的不管是他们哪一方,在一段时间内必然会出现混乱的情况,这段时间想要分杯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就算是换做戚云舒来接手冯家,这么大一家业的情况下,许多小产业也一样顾不上。   但这对于许家来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就算肉不多,那也没人会嫌弃。   沈墨想透这一点,不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一行怕是只会更加麻烦。   “你学徒那边交代好了吗?”余岩显然也明白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沈墨道。   该交代的能想到的沈墨确实在离开之前就交代了,但熊雷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就不清楚了。   自从他要收徒的事情传开之后,前来青城这边拜师的人就一直不断。   熊雷他们才解决之前那一波,没过几天的时间,戚家的门口就又围了一堆人。   那些人比之前围在戚家门口的人还要多得多,都快超过之前的两倍。   那些人同样都是一些父母带着来的半大小孩,其中也不乏一些闻讯赶来的木匠,年纪也有大的,但这种人到底占少数。   像熊雷他们那样,本身就已经拼出一份名堂,还舍得舍下那些来找沈墨的人,到底不多。   这些人和之前的一些不同,这些是住得稍远一些,是青城附近其它几座城中的人。   他们是在得到沈墨收徒弟的消息之后,才紧赶着过来的。   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沈墨这边却根本顾不上,只得按照之前的一样,把那些人都交给了熊雷他们,让他们来处理。   对于这,熊雷他们倒是并无意见,反正学堂如今都已经建了起来,多些人和少些人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与之相比,熊雷几人倒是对之前招进来的那一批学徒其中几个,颇有兴致。   之前招进来的那二十多个学徒,其中便有两三个天赋还算不错的。   之前吓了戚云舒一跳的那小子便是其中一个,那小子年纪不大,性格活泼,有点好动,没少挨熊雷得揍,让人有些头痛。   但他天赋也确实不错,算得上是那一批人当中的佼佼者。   对那小子,熊雷颇为喜欢,也就更为严厉。   那小子似乎觉得熊雷总找他的茬,所以两个人杠上了,平日里没少闹腾。   古明安对那小子的印象也还不错,但是他更看好另外一个。   那人的天赋虽然比不上熊雷看中的那小子,但性格更为沉稳,做起事情来有条有理的,很是符合性格沉稳的古明安的口味。   贾老年纪大,遇到的人不少,对于他们这种凭喜好看人的做法有些不屑。   他地看法是,有天赋的他都喜欢。   贾老如此,直看得熊雷和古明安两人眼中,都不由露出几分嫌弃。   三人对这学徒的事情颇为上心,沈墨见着松了口气,同时也越发的嫉妒和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亲自上。   学堂步上正轨,设备逐渐齐全,制度也在逐渐完善。   前来的人越来越多,照现在的速度来看,以后人数恐怕还要再翻不知多少倍。   考虑到这情况,熊雷几人都已经商量好要分班分开教学。   一批一期的,这样教起来容易,比起单独一个一个的教,能省下不少事情。   对于这个制度沈墨是赞同的,也颇为欣赏,这样一来确实能省不少时间事情,也能在最大的程度让所有人都学到东西。   熊雷他们干劲十足,沈墨这二十多天过去再回去时,还不知道熊雷他们把那学堂做成什么样了。   马车上,沈墨因为余岩想到这件事,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苦笑。   沈墨掀开车帘,借着雾蒙蒙的□□着青城的方向望去,眸中都有几分不舍。   余岩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满心无奈。   不过即使沈墨心心念念的挂念着他的学堂,冯家的事情他还是处理得格外的认真。   马车驶出青城的范围后,沈墨看不见青城,便再次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那些资料上。   沈墨这一走便是二十来天的时间,路上行程乏味,基本都是冯家戚家那些事情。   二十多天过去,沈墨与余岩同行回青城时,心中虽然兴奋但面上却都是疲惫。   马车向着青城而去的这一路上,两人甚至都少有心情聊天,一个个的都靠着马车,恨不能睡上一觉。   马车驶至青城境内时,看着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沈墨才总算有了几分精神。   沈墨撩开窗帘,看着马车顺着大道一路向着青城走去。   临过学堂所在的仓库时,沈墨忍不住探出头,朝着人声沸腾的仓库那边看去。   “你要先过去看看吗?”余岩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着问道。   沈墨的心都快飞到那边去了。   闻言,沈墨从窗外收回头,却并未起身更为叫停马车,只是摇了摇头。   “都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过去。”沈墨道。   离开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挂念着这学堂,本以为回来之后,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到底变成什么样。   但当他真的坐着马车回来时,他最想第一眼见到的却并不是那学堂,而是戚云舒。   学堂就在那里,晚些时候他一样可以过去看,但戚云舒却不同,他是不同的。   余岩闻言,眼中略有几分惊讶,但他却并未说什么。   马车驶进青城,才过城门,还未走多远,撩开窗帘迫不及待的朝着外面望着的沈墨,就在路道旁边,看见了由管家扶着的戚云舒。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那瞬间,一股热流瞬间涌进两人的心中,让两人嘴角都忍不住勾起,露出笑容。   “停车。”沈墨连忙叫停。   驱赶着马车的车夫停下马车,略有些疑惑的挑开车帘,正准备询问出什么事情了,就见沈墨已经动作利索的出了马车,跳了下去。   沈墨下了马车,他往回走了几步,便迎上了向着他这边小跑来的戚云舒。   见到戚云舒那瞬间,沈墨忍不住伸出手去。   戚云舒如今肚子更大了,就挺着那个大肚子,他还小跑了起来,看得旁边路过的人都紧张得不行。   戚云舒自己倒像是没事人似的,见到沈墨,他又加速往前小跑了两步,吓得沈墨连忙一把扶住他。   “小心着点。”沈墨见戚云舒居然加速小跑,一颗心都跟着颤起来。   “没事。”戚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见沈墨那小心翼翼的紧张模样,戚云舒都不禁笑出声来。   他肚子是越来越大了,但这么久过去,他也逐渐习惯了如今这样不方便行动的体态。   “没事也不要乱跑,万一踩到东西怎么办?”沈墨很想说教一番,他就没见过哪个孕妇都快生了还敢跑的。   戚云舒被凶,他耳朵微红,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却全是笑意。   戚云舒握着沈墨伸过来扶他的手,视线一直黏在沈墨的身上,不曾移开。   看着沈墨脸上的疲惫,戚云舒心中一阵心痛,看着沈墨眼下的淤青,戚云舒都不禁皱起眉头。沈墨离开之前明明说好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墨问道。   城门口这边离戚家大院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距离说远不远,但对于戚云舒来说,显然已经超过了散步的距离。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如今离戚云舒生下那孩子都已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他现在这状态,已经不是每日都需要走动走动了,而是需要好好的老实的呆在家里,以免出状况。   “正好路过。”戚云舒道。   戚云舒话音才落,一旁的管家便忍不住插嘴道:“算着你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少爷他每日都来这边等着,都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戚云舒才说出口的话立刻就被人当场点破,他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几分,他微微鼓着腮帮子,瞪了一眼多事的管家。   那管家见他这样,却是又忍不住说道:“老奴与他说让他在府中休息,叫人过来这边看着,一见你回来一定立刻告诉他,他却是百般的不愿意。”   戚云舒略有些狼狈地抬眸看向沈墨,与沈墨视线对上,看到沈墨眼中的笑意,戚云舒脸上更是一片滚烫。   他微低下头去,因为什么回来而怦怦跳着的心,更加快了几分。   血液顺着他的四肢涌进胸口,让他手脚都变得有些酥软无力。   他日日盼着,总算把沈墨盼回来了。   沈墨抬手,替戚云舒把耳侧的碎发顺到耳朵后面。   他动作轻柔,指腹碰到戚云舒那滚烫的耳廓,感受着那份温度,他身上的疲惫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暖洋洋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在温水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你怎么样?”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慢慢的向着戚家大院走去。   “大夫说我情况还算不错,药我一直在吃,这段时间也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戚云舒说起孩子,嘴上的话就不停。   沈墨静静地听着,听着戚云舒说那大夫又改了几次药方,听着他说孩子的状况,听着他说找好了奶娘,也买到了合适的小衣服。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从城门口走回去家大门。   回了家,戚云舒立刻便按着沈墨坐下,然后又挺着大肚子出门去吩咐,让人准备一些吃食以及温水。   在外面怎么都不比在家里,沈墨回来,自然要好好洗漱一番然后吃些东西补补。   沈墨见他如此,由着他去折腾,也由着他摆布。   直到他在戚云舒的监督之下,洗漱完又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并且吃得饱饱的,戚云舒才总算松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   “我已经让人去给熊雷他们传话,说你回来了。”戚云舒坐下之后道。   对于沈墨心中牵挂着的东西,戚云舒再清楚不过。   沈墨点了点头,到了嘴边的他‘明天自己过去看’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戚云舒那故作无所谓的表情,看着颇有意思。   戚云舒明明就有些嫉妒,面上却要装作体贴温柔,那不断往他这边瞥的眼神,看得沈墨都不禁想要逗逗戚云舒。   他都坏心眼的在想,若是他立刻就起身出门,说是要去那边看看,戚云舒会不会立刻就红着眼睛,像只急坏了的兔子似地瞪着他。   若是那样,必然十分有趣。   “你要现在过去看看吗?”戚云舒话出口,他又看了一眼门外,道:“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如果你想过去看看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过去。”   门外天色还早,离天黑虽然已经不远,但是也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沈墨看看门外亮堂的天,又看了看戚云舒,越发觉得好笑。   他故意站起来,动作间却一直注意着戚云舒的脸色。   果然,他才一站起来,戚云舒立刻就瞪大眼,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一副害怕被抛弃的模样。   沈墨使坏,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就在快走到门口时,才转了个弯,走到了戚云舒的面前,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抱着戚云舒,沈墨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戚云舒的肩膀上,他静静地嗅着戚云舒身上的气息,同时也感受着怀中的人紧绷着的身体。   “我明天再去看好了。”沈墨搂着怀中的人,“还是你想赶我出去?”   戚云舒闻言瞬间就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赶你出去,我只是以为你会想过去看看。”   话说完,戚云舒见沈墨没有动静,他扭了扭身体转过脑袋,想要看沈墨脸上此刻的表情。   沈墨却是把他抱得更紧,让戚云舒根本没有办法看清他脸上此刻无法抑制的坏笑。   “是吗?我还以为你都不想我,我才一回来,你就把我往外面赶。”沈墨脸上坏笑着,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委屈。   “我怎么会,我想你的,很想。”戚云舒有些急了,他真的怕沈墨以为他想把他赶出门去,会以为他并没有想他。   使坏的沈墨听着戚云舒那急着解释的话语,没忍住噗笑出声来,“哈哈哈……”   “你!”戚云舒瞬间反应过来,原本还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而有些着急的他,都变得有些气鼓鼓的,不过气着气着,戚云舒又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戚云舒伸手环抱住面前的沈墨,他也学着沈墨的动作,也把下巴搁在了沈墨的肩膀。   沈墨一直轻笑着,他的肩膀一直轻轻颤抖着,磕在戚云舒的下巴上,都有些痒痒的。   戚云舒在沈墨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索性把自己的脸都埋到了沈墨的侧颈。   沈墨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戚云舒很是喜欢,嗅着那味道他就忍不住放松下来,然后就想这样一动不动一直抱着沈墨。   戚云舒静静的抱着沈墨,听着沈墨笑,直到沈墨笑够了不再笑。   “怎么,生气了?”沈墨笑够,见戚云舒抱着自己,还把脑袋埋在他侧颈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哭笑不得。   戚云舒摇了摇头,额头在沈墨的侧颈蹭了又蹭。   沈墨凑过去,在戚云舒的侧脸落下一吻。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沈墨从外面回来,累了一路,晚上吃完晚饭洗漱完,一挨枕头便睡了过去。   床上,戚云舒看着回来的沈墨,一时间却有些睡不着。   夜里,他借着微弱的月色静静地看着沈墨的侧脸,也不知道多久之后,这才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翌日天亮,睡得浑身都有些酸痛的沈墨起床来,才吃完早餐,门外便传来熊雷的声音。   知道沈墨已经回来,熊雷第二天大早便跑了过来。   他昨天本就准备过来的,只不过学堂那边的事情太多,给耽误了。   “我正准备去那边找你们。”沈墨见到熊雷。   “那正好一起过去。”熊雷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沈墨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戚云舒,见后者点了点头,沈墨这才跟上熊雷的步伐向着门外走去。   路上,沈墨询问了一下关于那学堂的事情。   “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你现在过去看,肯定都要吓一跳。”熊雷说着,两只眼中都冒出兴奋的光芒来。   见熊雷这副模样,沈墨脚下的步伐都不禁快了几分。   “后来还有人来吗?”沈墨问道。   熊雷连连点头,他眼中依旧是兴奋的光芒,出口的话却带了几分慎重,“其实我们正想找你说这件事情。”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   “倒也不是。”熊雷摇了摇头,有些不知应该从何开口,“我们正商量着这收徒的事情,要不要先告一段落。”   熊雷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就是他和古明安三人。   “告一段落?”沈墨惊讶,这才开始,为什么要告一段落?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不得不停下?   “对呀,自从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前来拜师的人就络绎不绝,你都不知道这二十多天的时间有多少人找上门来。”熊雷苦笑。   熊雷眼中精光未散,但是神情间却带了几分无奈。   不等沈墨开口,他便又继续说道:“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我们后面筛选的条件严格了许多,符合条件的人也依旧很多。”   原本正忧心忡忡的沈墨闻言,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仿佛熊雷眼中的兴奋会传染,沈墨两只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对于沈墨来说,他所会的东西能被众人承认,能让更多人感兴趣想学,就是一件无比让人兴奋欢喜的事情。   “不多说了,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熊雷与沈墨两人一起出了青城,向着城外走去。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之前的那仓库。   走近,沈墨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与之前的声音不同,如今这声音越发的吵杂,不光掺杂着锯木头说话的声音,其中还有一些其它动静。   听着那声音,沈墨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让旁边的熊雷都不由得小跑了两步,这才跟上。   到了仓库敞开的大门前后,沈墨放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这才走了进去。   一进仓库,沈墨本能的朝着之前那些小孩锯木头的地方看去,可才一进门,他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之前熊雷他们在仓库里面一处不耽误事情的地方,划出一片用作教学的地方,在那边搭了很多台子,让那些刚开始学的小子据木头。   沈墨来过好多次,对那一片也十分熟悉,所以他进门之后,本能的就朝着那边看去。   但让他未曾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一进门才刚抬头,便看见了正在忙着锯木头的一群半大小子。   起初的惊讶之后,沈墨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仓库,此刻外面空着的地方但凡是有空的地方都搭起了台子。   在这边锯木头的小孩,把整个仓库都占得满满的。   人数之多,早已经超过之前,甚至都有五、六倍之多。   沈墨他们来的时候,这边才刚刚开始做事情,一群半大的小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人已经开始做事有人则还在一旁研究工具。   放眼望去,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壮观。   走在沈墨后面跟着沈墨进门来的熊雷,见沈墨愣在那里,他上前说道:“我们之前就在商量,等你回来想跟你说先不收了,现在人实在太多。”   人多自然是好事,但这么多人,他们就算加上沈墨也才四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到时候别把人收了却耽误了人家。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仓库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见到熊雷不少人都主动和熊雷打招呼。   一群人当中也有认识沈墨的,见到沈墨,也纷纷给沈墨打招呼,其他那些人知道是沈墨,一个个的都好奇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熊雷挥了挥手,让众人去忙自己的,然后带着沈墨去了之前的那休息室。   到了休息室,熊雷又仔细跟沈墨说了一下如今这些徒弟的事情。   熊雷和古明安他们三个人,分别教这些人不同的东西,要说简单那也确实算不得难,但人数再多他们也没办法再教了。   一人问一句,他们都解答不过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继续收人。”沈墨点头,他之前未曾想过会变成这样,也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两人在休息室当中商量了一会儿,古明安他们也到了这边,见到沈墨,也跟着一起进来出主意。   四人一直讨论到晌午时分,才总算作下决定。   沈墨最终的决定是暂时不再收新的徒弟,至于以后收不收,那就先看这一批人如何。   若这一批人学得不错,好些的便留下来,普通的也可以安排在戚家作坊当中帮忙,如此一来替这些人解决了工作,也算替戚家这边招募到了更放心的工人   学徒这边的事情解决,沈墨又在这边呆了一会儿之后,便回了家。   沈墨回到戚家的时候,戚云舒正坐在客厅当中,在他身旁的座位坐着的是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那大夫。   沈墨进门时,那大夫正在给戚云舒把脉。   因为戚云舒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便要临盆,所以那大夫最近一段时间来得很频繁。   沈墨与那大夫打了招呼,走到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那大夫给戚云舒看诊。   这样的情况沈墨已经不少见,见得次数多了,如今看着这一幕,听着两人的对话,倒也能够听出一些事情来。   戚云舒身体的状况还算不错,最近几个月调养的好,气血很足,精神也不错。   戚云舒状况好,这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大夫亦是如此,若到时候那孩子真有事,至少戚云舒这边不用他担心,若是两头有难,他也为难。   大夫为戚云舒看诊完,又问了一下他最近的状况,确定无事之后,大夫收了手。   “之前那药准备得如何?”戚云舒把袖子放下,也收回了手。   “还在准备中,有几味药一直没找到。”那大夫道。   “什么药?”沈墨插嘴。   “助产的药,虽说现在情况一切正常,但还是先备着为好,以免到时候出了状况,却无药在身旁。”大夫直言不讳。   戚云舒的状况沈墨两人都知道,与其瞒着,还不如让两人早些有心理准备。   戚云舒显然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惊讶而是道:“若有需要,你尽管开口,我让人去准备。”   “缺的都是些什么?”沈墨问道。   对于药材沈墨知道的并不多,但是熊雷贾老他们说不定有办法。   特别是熊雷,熊雷经营的是吃食生意,人脉比他们广,要找药材应该也比较容易。   “目前大部分的药材我都已经找到,但是却还独缺了一味药,沉香木。”那大夫说话间,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如果实在找不到,我看看能不能用其它的东西代替,只不过可能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听到那大夫的话,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诧异。   随即,沈墨忍不住笑着说道:“沉香木的话我有。”   “你有?你怎么会有?”那大夫惊讶。   他为了戚云舒的事情,最近可是上不少地方找了药,却都一直没有消息。   沉香木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极为罕见难得,就是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得到,沈墨一个木匠怎么会有?。   “沉香木亦是一种木料。”沈墨说道。   沉香木是一种名贵的中药,也更是一种用做木匠活的料子,这东西极其少见稀有,但恰好沈墨这边就有一块。   而且他不光是有,他有的那沉香木还是上好的那一种。   要说起来,他这里的沉香木还是从戚云舒那边得来的。   当初小镇上戚家那鉴定会,戚云舒拿出来的压堂货便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沉香木。   沈墨最终赢得鉴定会头筹,那沉香木自然就属于他,东西到手之后沈墨一直忙着其它的事情,一直没能用上,就一直存在戚家这边。   沈墨看向戚云舒,后者点了点头,道:“我去让管家取了过来。”   说话间,戚云舒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则是又看向了那大夫,他道:“若我没记错,沉香木一般对孕妇不好,这样确定没问题吗?”   沉香木确实是难得的极品药材,但是也有着合适不合适之说,沉香木一般不能用于孕妇,情况严重甚至会导致胎动。   那大夫见沈墨竟然有沉香木本就惊讶,此刻听沈墨还说出那沉香木的用途与忌讳,越发的惊讶起来,“一般情况自然是不能用的,但是他的情况特殊,有备无患。”   戚云舒肚子里的那孩子,不吃药的情况下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也让大夫担心真的到了生产的时候,那孩子会不会也没有动静。   若是孩子一直不能生产下来,到时候必然就要采用一些手段。   孩子的情况还不确定,生死也还未知,自然不能用太过激烈的手段,所以大夫研究了一番,选择了催产的方式。   若到时候那孩子没有动静,便让戚云舒吃了这催产的药,无论是死是活,这孩子必须得生出来。   沈墨明白那大夫话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   沈墨看着到门外去,与管家说让他去拿沉香木的戚云舒的背影,他无声地叹息一声,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整个戚家都被笼罩在一阵越发紧张的气氛中。   戚云舒虽然从来不说,但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去那为婴儿准备的房间里,整理那些早已经被他整理好的衣服鞋袜,一次又一次,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下来。   沈墨则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冯家和学徒那边,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可即使如此,这件事情还是频频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以前做活从来不曾出错,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做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可最近一段时间他却错误连连。   早上去学堂那边时,为学徒示范,他甚至还差点把手里拿着的凿子都掉在地上   “具体的时间知道了吗?”沈墨又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和戚云舒确认过,“大概月中,前后也就那几天的事情。”   如今都已经是月初,月中,也就是只不到十天的事。   戚云舒吩咐完管家,进门来时,一进门就感觉到了这气氛,“怎么了?”   “没什么。”沈墨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戚云舒的手,他把戚云舒拉到面前之后,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   戚云舒隐约察觉到什么,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也有几分担忧隐隐浮现。   见两人如此,旁边那大夫站起身来,带着他那学徒两人告辞离开。   那大夫一走,屋子里便空了下来,沈墨直接搂着戚云舒的腰,把脸都埋在了他的肚子。   虽说一切都准备万全,但沈墨却一点都不能安心。   若是孩子真的出事,若是戚云舒也出事……   “放心吧没事的。”戚云舒伸手,轻轻抚摸着沈墨的脑袋。   事到如今,他倒是比沈墨还要镇定一些。   “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戚云舒眼中也有化不开的担忧。   沈墨深吸一口气,让戚云舒的气息灌进他的脑海中。   “你也不能有事。”沈墨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6、上京、顾几何、苏沐秋的小狐狸、轻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错就是当然 10瓶;m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孩子出生了   沈墨从外面回来之后, 冯家那边的事情便已经基本有了结果, 虽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但比起之前已经少了不少, 基本算是稳定了下来。   冯家这边的事情稳定住,沈墨与戚云舒两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特别是沈墨,不用为冯家的事情四处奔走,可以安心在家中陪着戚云舒待产,这让他都一扫之前的疲倦,精神起来。   从外面回来后,沈墨便把冯家的那些事都交给余岩去处理, 学堂那边在起初几天过去看了两次后, 他也慢慢的都交代给熊雷他们,让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多照看着一些,他要没事就不过去了。   沈墨这边交代好,时间也已经过去好几天。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的接近,戚云舒这边也放下了手上的事情, 开始专心待产。   天气逐渐转凉, 从深秋转入初冬。   原本只在早上和晚上才有的低温,渐渐开始笼罩全天, 让众人都穿上了厚实温暖的衣服。   戚云舒如今身形有些臃肿,特别是肚子,整个凸出来一大圈。   他换上了保暖厚实的衣服之后,看上去就更加胖了一圈,圆圆的, 看得沈墨总忍不住想过去抱上一抱,又或者捏捏他脸颊。   对于沈墨的亲近,戚云舒原本倒是享受,但入了冬之后再见着沈墨伸手,他都有几分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因为沈墨的手指总是微凉,被碰到时,都让戚云舒忍不住打冷颤。   沈墨见他这样,却越发的使坏,非要追着捏到了脸颊才放手。   打打闹闹间,几天的时间便又在指尖溜过。   眼见着离预算的时间已经不到五天,整个戚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下人这边随时都准备着,特别是管家,眼见着时间逐渐到来,他紧张得都有些神神颠颠的。   他有时候一个人在走廊中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嘴巴上还念叨着,看着都有些吓人。   管家如此,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笑话他,他们两人的紧张比管家更甚。   戚云舒这边就不用说,沈墨更甚,他紧张得根本就不敢出门,几乎时时刻刻都跟在戚云舒的身旁。   甚至他有时候睡到半夜都会突然惊醒,一定要看看身旁的戚云舒还好好睡着,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这才能安心。   如今的情况,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又或者身体有问题,都并不是最严重最糟糕的情况,最严重的情况是一尸两命……   毕竟之前都折腾成那样,能不能顺利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时间近了,戚云舒这边也渐渐的有了反应。   离预计的时间只剩两三日时,他肚子便时不时就会开始有些疼。   那种感觉并不算强烈,有些像是阵痛,时不时来一下。   大夫看了,说并无什么异样。   可即使是如此,他每次痛的时候,都依旧能让众人紧张得头皮发麻。   一般的人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戚云舒着肚里的孩子本就有些异常,如今才变成这样。   众人不惊讶,只是忍不住的更加的紧张,就怕生产的时候也一样出岔子。   清晨,沈墨从睡梦中醒来时,本能的便伸手去摸身旁躺着的戚云舒,发现身旁没人,他睡意瞬间被吓散。   沈墨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在屋子当中张望一圈,没见到人后,立刻穿的衣服出门去。   出了门,沈墨在院子当中找到了正在活动身体的戚云舒。   “你怎么醒了也不把我叫醒?”沈墨走上前去,见戚云舒还好好的在那活动手脚,松了口气。   “我这不是没事吗?”戚云舒笑着说道。   沈墨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神经紧绷,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觉,眼下都已经有着明显的青色,看得戚云舒一阵心疼。   “下次醒了叫醒我。”沈墨很是不赞同。   戚云舒被训,乖乖笑着点了点头。   “感觉怎么样?”沈墨看向戚云舒的肚子。   “没什么感觉……”戚云舒摇了摇头,他和大夫已经确定了大概的时间,但这孩子到底想哪一天出生,却不是他们说了就能作数的。   沈墨闻言,放松下来,他正准备询问戚云舒今天想吃些什么,就见原本活动着手脚的戚云舒突然停下动作,他一手撑着后背,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见状沈墨瞬间就紧张起来,他一手扶着戚云舒,一边回头冲着门外大喊,“快去叫大夫!”   随着沈墨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整个戚府立刻便炸了锅。   候在门外的下人立刻便跑起来,去叫大夫。   这边有了动静,管家闻讯,也很快便跑了过来。   “快扶到床上去躺着!”管家搭手,两人扶着肚子一阵阵痛的戚云舒,缓缓的回了房间,让他躺下。   那大夫和产婆急匆匆的来到府中时,戚家上下都已经处于备战的状态,厨房那边更是已经烧好了热水。   大夫进了门,放下药箱,他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坐在床上有些无措,脸上却并无痛苦的神色,有些呆呆的,见戚云舒如此,那大夫脚下步伐一顿,“怎么样?”   跟着大夫一起来的产婆,也连忙走到床边去。   戚云舒感觉了一下身体,摇了摇头,“刚刚挺痛,现在又没感觉了。”   大夫走到床边坐下,他拉了戚云舒的手,替他把脉。   片刻之后,大夫放开戚云舒的手,站了起来。   “怎么样?”沈墨紧张地问道。   大夫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看紧张兮兮的沈墨与戚云舒,摇了摇头,道:“不是。”   听着那大夫的话,屋里的众人高高悬起的心才总算放下,但很快众人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时间已经快到了,戚云舒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也让人担心。   “要我说,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产婆见着众人这副模样,却是有些无奈,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往戚家跑了十来趟。   沈墨闻言,与戚云舒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苦笑。   倒不是他们想搞得这么草木皆兵,而是他们根本就镇定不下来,就算知道要冷静,一旦出现状况两人就立刻都慌了神。   沈墨带着大夫还有产婆出门,对两人一阵道谢后,这才重新回屋。   沈墨回到屋内,才在床边坐下,正准备询问戚云舒有没有什么其它地方不舒服,门外便有人寻来。   戚家家门口看门的下人见到沈墨,他告诉两人说是门外有人找。   “问问什么事情,若是无事就先打发回去。”沈墨此刻没什么心思管这些。   “那些人说是周家的,说是报了这名字,你就会知道。”那下人道。   那下人显然也知道沈墨此刻不会轻易见客,所以早就已经把这些话跟对方说过。   “周家?”沈墨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他倒是真的没想到周家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去请进来。”戚云舒不等沈墨开口,便对那人说道。   那下人出门去,很快便带着周当家和周易两个人进来。   几人再见,已是比赛结束近两个月后的事情。再见面时,四人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见到周当家和周易,沈墨正准备询问他们这时候找来是有什么事情,就见周当家看向了戚云舒。   “听说你快生了,我过来看看。”周当家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易,周易连忙把自己带来的那一个盒子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这里头是我师傅最近一段时间在外面托人买的药材。”周易道。   沈墨闻言,把那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对孕夫以及婴儿好的补药或是调理的药。   周当家出手很是大方,盒子里很多药材沈墨之前想要去买,都因为货物稀少短缺而没买到。   这样的东西,光是有钱是买不到的。看得出来,周当家的确实是费了些心思在里面。   对此,沈墨和戚云舒两人都有些惊讶,他们与周当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也并未好到需要周当家如此费心费力的程度。   “多谢了。”戚云舒道谢。   对周当家,他倒是真的需要好好的道谢,当初他离开青城的时候,也是周当家的收留了他。   之前沈墨比赛的时候,周当家的也同意出场,算起来,也于他们有恩。   “情况如何?”周当家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戚云舒的肚子。   戚云舒的情况周当家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特意在这时候过来。   戚云舒笑着摇了摇头,摸摸自己的肚子。沈墨亦是如此,眼中都是无奈。   周当家见两人如此,心中明了,也没再继续追问。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墨问道。   周当家地摇了摇头,只道:“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   周当家的停顿片刻,又看向沈墨,说的:“顺便过来说一声谢谢。”   “谢谢?”沈墨不解,如今这状况,应该他们跟周当家的说声谢谢才对。   周当家的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准备解释。   有些事情对于沈墨来说,可能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甚至不需要记住的小事,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当初沈墨给周家发出比赛的邀请帖,或许沈墨也是存的私心,是想要让某些人看看双儿不比任何人差。   但这对于周家来说,对于他来说,意义却更为深重。   那次比赛所有的风头几乎都被沈墨一个人占了,外人说起当时的事情,也几乎都在讨论沈墨,讨论沈墨做出来的那佛像。   但即使如此,当初周家参与了比赛的事情,也一样被不少人知道。   周当家的是双儿身份的事,也更是已经传开。   虽然外面还是有不少人一提起他这双儿的当家,就忍不住叹息摇头,一副周家完了的模样,但也有不少人开始好奇他当时做出来的那花影灯托,以及周家的手艺。   这一段时间里,他们更是借着这一阵风头,与以前有来往的一些老顾客有人联系,也接到了一些单子。   周当家在外人面前虽远不如沈墨风光,可这却是他向着外面迈出的实实在在的第一步,也是周家迈出的第一步。   对于他来说,对于周家来说,比起以前躲在山里不出门,他们如今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周当家的这个时候特意来这边,是因为这些,也不全是。   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和戚云舒两个人都是双儿。   对于双儿的身份,周当家原本是极为排斥的,他明明有着一手不输给任何人的手艺,但却因为这双儿的身份,便要躲在山中不能为人所知。   戚云舒的事情让他心寒,但也让他对双儿身份地看法有了改变。   甚至对周易的心思,他也不在如同以往一般只是逃避。   思及至此,周当家的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易,后者回了他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沈墨与戚云舒注意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笑意。   沈墨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一旁的戚云舒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戚云舒的动作很重,沈墨被他抓住的手腕都传来一阵阵疼痛的感觉。   沈墨回头看向戚云舒,戚云舒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他咬着牙,整个人都好像痛极了似的。   “你没事吧?”沈墨瞬间就紧张起来,见着戚云舒脸色惨白的模样,他都紧张得忘了呼吸。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摇了摇头,但脸上痛到有些狰狞的表情却并无任何舒缓的迹象。   “我让人去叫大夫!”沈墨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沈墨有了动作,戚云舒抓住他的手却并未松开,而是抓得更紧了一些。   戚云舒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大夫和那产婆两个人才刚刚走,怕是都才没走多远,就这么会儿功夫他们又把两人叫回来,有些不妥。   戚云舒有所顾虑,沈墨却不管那么多,见戚云舒抓着他不放手,沈墨看向了一旁的周当家他们。   两人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出门去去找了在外面的下人,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得知消息,那下人立刻就吆喝起来,不过片刻就有人出门去追才离开的那大夫。   管家那边得知消息,也连忙又跑过来。   “情况如何?”管家进门之后,紧张地看着脸色不好的戚云舒。   戚云舒此刻根本却无心去回答他的问题,他一直紧拽着沈墨的手臂,脸上都是隐忍的疼痛之色。   这一次的疼痛比之前更加强烈,而且持续的时间也要长得多,就仿佛要撕裂他的肚子似的,一直不停的疼。   “要不平躺下?”沈墨见戚云舒坐在那里,痛得整个背都佝偻起来,想要上前去搀扶,戚云舒却把他抓住不让他动。   他痛得有些厉害,连同脊椎似乎都在痛,沈墨一动他,他就痛得更加厉害了。   沈墨见了,吓得立刻就不敢再动。   情况突然变成这样,正在屋子中站着的周当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沈墨此刻却根本无心去管他们,他的注意力都在戚云舒身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戚云舒这一次疼痛的时间特别的长,之前他都是痛一下便停下,这一次却是一直痛个不停。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戚云舒的脸也逐渐没了血色,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冷汗来。   “大夫还没来吗?”沈墨紧张地看向门口的管家。   “我出去看看。”管家连忙跑出门去。   床上,戚云舒深吸了两口气,但他疼得实在有些厉害,似乎呼吸的动作都让他额头的汗意更甚。   沈墨见着,只觉得全身都跟着痛了起来,一颗心亦是如此。   就这会儿工夫,门口管家已经带着那大夫回来。   见戚云舒痛得脸色惨白,他连忙上前替戚云舒把脉。   那大夫才开始,戚云舒却有了动作,他伸手在被子当中摸了摸,手再拿出来时,上面却沾着血水。   那血水并不纯粹,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了,只剩下丝丝血丝。   但见着那一幕,屋子里几人却都不由得停住了呼吸。   沈墨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还是一旁的大夫冲他低吼让他去准备,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门去让下人去把产婆叫回来。   沈墨乱了心神,交代完下人他又回屋子时,与出门来的周易他们撞在一起。   他甚至都没看上一眼,便急匆匆的又进门去。   戚云舒的情况明显不对,一般情况就算见血也不会这么早,他这才开始就如此……   沈墨进屋,屋中的情况已与之前略有些不同。   戚云舒在大夫和管家的帮助之下躺回了床上,虽说他如今一动就痛,但躺下的姿势会让他接下去更轻松。   “产婆还没来吗?”大夫见沈墨进来,回头来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沈墨道。   情况来得突然,戚云舒那边的反应也十分的强烈,几乎是从开始痛便一直没停过。   “之前我让你们准备的药开始熬了吗?”大夫又问。   沈墨闻言,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戚云舒,连忙跑出门去。   为了应对这一刻,他们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也早就已经计划好到时具体怎么做。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沈墨却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想不起。   沈墨出了门,叫了旁边的下人问了药的事情,得知厨房那边已经在熬药,沈墨松了口气,他又连忙跑回了房间。   他再回来时,产婆已经到了,那产婆把屋子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下那大夫和他。   沈墨到时,正赶上他关门,沈墨只来得及从门缝间看一眼床上的戚云舒。   戚云舒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子,他两只腿蜷曲起来,顶起被子,身上额上都已经满是汗水。   沈墨看向他时,戚云舒把脑袋侧向了床里面,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微微抬头脖子上扬的动作,以及他脖子上的汗意,却把他此刻的感受清晰的传达给了沈墨。   那一幕随着产婆把门关上被隔绝在了门内,但沈墨脑海中却一直不断浮现,让他思绪越发混沌。   沈墨正愣着,才关上的门却又打开,产婆探出头来,“热水烧好了吗?”   屋子中已经隐隐透着几分奇怪的味道,有些像是血腥味却又有些不同,沈墨紧张得大脑都一片空白,但那味道却直冲他鼻腔,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嗅着那味道,沈墨微微有些发愣。   产婆见他这样,连忙提高了声音说道:“热水,热水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就让人快些送过来。”   “还有那药,让人快些熬好。”产婆话音才落,屋里就又传来那大夫的声音。   大夫配那药,原本是准备预防万一的,但如今这情况看来,十之八九得用上了。   沈墨站在门口,听着那产婆的催促以及那大夫的话,原本就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更加是忘了跳动,他微张着嘴,胸腔中却闷的难受。   沈墨愣在那里,一旁的管家反应过来,他连忙转身向着厨房那边跑,要去看看热水以及叮嘱快些熬药。   沈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跟上。   戚云舒那边开始,厨房这边立刻就跟着乱作一团,他们早就已经在准备,但真的忙起来时众人却都有些手忙脚乱。   沈墨跟着管家来到厨房时,厨房当中都挤满了人。   有排着队等着要端水过去的,也有正从外面的水缸里面提水过来倒进锅中的,甚至还有不少扛着柴火往这边跑的。   沈墨跟着进门后很快就被挤到门口的位置,管家没比他好多少,很快就被挤到沈墨身旁。   两人也顾不上这些,根本无人在意。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是要让着那些忙着做事情的人。   管家正急得不行,一回头便看见了同样正焦急的等待着的沈墨。   “你怎么也在这里?”管家问道。   “我过来看看水烧好了没有。”沈墨答道。   沈墨话音才落,管家就伸手抵住沈墨的背,把他往回推,“这种时候你跟着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都这种时候了,沈墨难道不应该陪在戚云舒的身旁?他还跑来这厨房干嘛,厨房这么多人根本用不上他帮忙。   大脑一片混乱的沈墨听着那管家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又看了一眼正忙着的众人之后,连忙撩起衣摆往回跑。   一路小跑着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沈墨一进门,就看见已经赶过来的熊雷他们。   此刻时间还早,熊雷他们正准备出城去学堂那边,走过戚家大门时见戚家这边乱作一团,知道可能是戚云舒出了事,就都进来了。   “情况怎么样?”熊雷几人见到沈墨,连忙问道。   沈墨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自然没去回答他们。   沈墨看向了一旁的周当家。   周当家地摇了摇头,“门关上之后就没开过。”   周当家显然没想到他来得就这么巧,这会儿也都有些懵。   就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屋子里却有了动静,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着那声音,沈墨连忙上前去。   来到门边,他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却只隐约听见那产婆好像在对戚云舒说什么。   沈墨正着急,房门便被打开,出来的人是那大夫。   大夫一开门就看见沈墨,吓了一跳,但他现在显然顾不上这些,见到沈墨他连忙道:“水好了没有?”   “那边已经在催了。”沈墨朝着屋内看去,看清屋里的状况,他瞳孔猛地瞪大,喉咙更是一阵干涩。   屋里戚云舒正咬着白布忍耐着,产婆坐在床边,他腿上还有一旁地上都是用过的白布。   那白布被沈墨东西弄湿,上面黄黄的,带着一股羊水的味道,隐约间也透着几分明显得血色。   “他怎么样了?”沈墨喉咙都干得发痛。   大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关上了门。   站在院子当中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好几个都张了张嘴,他们本想说点什么安慰沈墨,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沈墨脸色惨白地站在门边,他一动不动,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听了片刻发现根本听不清那些话,沈墨脸色越发惨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样的情况若是他也慌了神,那还怎么办?   没片刻,管家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走来,众人手上拿着盆子提着桶,里面装着的都是刚刚烧好的热水。   见着那些人过来,围在院子中的古明安等众人连忙让开路,让他们去门边。   沈墨见状,也连忙敲了门,“热水来了。”   屋里的人听说热水已经送来,连忙打开了门。   “再拿些盆子过来。”产婆道。   送水来的下人听了,连忙跑去找能用的盆子。   那一群人把水全部都送进了屋子当中后,所有人都又退了出来,沈墨一直站在门边看着里面床上的戚云舒。   戚云舒似乎痛得急了,他嘴里咬着白布,一直在那边用力,他仰着头,脖子都紧绷。   一阵混乱后,送水的人全部离开,屋子中再次恢复之前的安静。   房门欲在沈墨面前关上时,屋里传来一阵闷哼,戚云舒有些泄了力,他无力地跌回了床上。   产婆见了,连忙说了些话让他打起精神,一旁的大夫也连忙上前去,他在床边坐下,手按在了戚云舒的肚子上,片刻之后他眉头深皱。   产婆见状,问了一句什么,大夫的回答好像有些不好,让那产婆也跟着皱起眉头。   见到这一幕,沈墨的心脏都像被人拽在手中似的无法跳动。   他抬起脚向着屋里走去,一只脚才进门,那大夫便起身,向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不等大夫开口,沈墨便急切地询问道。   脸色有些不好的大夫摇了摇头,他斟酌了片刻,好像在考虑怎么说比较好。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沈墨越发急切地问道。   “那孩子一直没有反应。”大夫见沈墨着急,只好如实说。   “什么意思?”沈墨有些不懂,那孩子难道不是一直都没动静?   “他产道已经打开,但孩子一点都没有出来的意思。”大夫说道。   正常的情况羊水破了产道打开后,孩子就会慢慢的出来,可戚云舒肚子里那孩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不舍得出来。   这个情况他们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所以那大夫也让人准备了催产的药,可一旦用药,就代表着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   那孩子是个什么状况现在还不得而知,如果直接用这方法,很有可能孩子本来活着,也因为受不起这折腾而……   沈墨不语,那大夫便又说道:“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我们等得起,那孩子等得起,戚云舒也等不起。”   沈墨朝着屋里看去,戚云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那里试着努力,可那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体力迅速的流失,也让他越发的疼。   大夫出来和沈墨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他都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产婆一直在跟他说话,可他却无甚反应,只是有些迷茫的睁着眼睛。   大夫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戚云舒如此,他很直接的:“你让人把药送过来。”   沈墨嘴唇轻轻颤了颤,一张脸都毫无血色。   大夫并未立刻关上门,而是又道:“也作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准备什么,自不用再说。   话说完,大夫有些担心地看着沈墨,就怕他无法接受。   沈墨看了一眼屋里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戚云舒,果断转身向着门外跑去,去厨房那边催药。   他一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也一直希望着祈祷着这个孩子能够平安无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再想这些也无用,他不能连戚云舒也失去。   思及至此,沈墨脚下步伐又加快了一些,他几乎是快跑着向厨房而去。   走过走廊时,与让人送热水过来的管家迎面撞上,那管家叫他问他出了什么事,沈墨却根本顾不上。   到了厨房,沈墨向着熬药的那人走去,那人告诉他药还有一会儿才能好,他便一直站在旁边等着。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沈墨也不清楚,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药壶,从它一动不动直到看着它冒出烟来,看着它沸腾开。   药熬开,那人又大火烧了一会儿,这才把那褐黄色的药水倒进了碗中。   药熬的时间并不长,但药效已经出来,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沉香木的香气。   沈墨把药碗放在有冰块的盆里面,冰镇了片刻,便连忙端着向着院子那边走去。   他端着药走不快,那一路下来格外的煎熬,远比在厨房那边看着药熬开还要让人难受。   沈墨端着药到了院子,敲了门。   门被打开后,沈墨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夫已经把药抢了过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随着门关上,屋里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原本还咬着白布的戚云舒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听着那声音,站在门口的沈墨只觉背脊一阵发寒,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心中也越发的不安起来。   送热水过来的管家听着这声音,知道了里面的情况,早就已经急红了眼,正在院子当中急得直打转。   屋里频频传来戚云舒的声音,院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知道情况的众人都忧心重重地看着门口的沈墨,孩子不是他们的,可这个时候众人却都不由得汗湿了掌心。   眼见着屋里戚云舒的声音逐渐变弱,好像没力气,沈墨再也没了耐心,他推开门向着里面走去。   沈墨突然进门,屋里屋外的人都很惊讶,众人都担心沈墨会乱来。   沈墨咬着牙,他进门之后又把门关上,按耐住心中的不安来到了床前。   “情况怎么样?”沈墨看向一旁已经空了的药碗。   戚云舒满头的冷汗,他虽然还醒着,但明显已经有些恍惚,沈墨进门来他都没朝这边看上一眼,只本能的一直在用力。   屋里的大夫和产婆见状,知道沈墨还没有丧失理智,都松了口气,同时也连忙说了戚云舒的情况。   戚云舒已经喝了药,药效才刚刚发挥作用,情况还不清楚。   但戚云舒这边却已经有些撑不住,若是他晕了过去,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听说完情况,沈墨走到床边坐下,他伸了手去拽戚云舒紧拽着床单的手。   也是这时候,戚云舒才总算慢慢的反应过来。   戚云舒抬眸看到面前的沈墨,本就已经通红的眼睛眨了眨,逐渐有了几分光明。   “再坚持一会儿。”沈墨沙哑的声音传来。   听着沈墨的声音,戚云舒有了几分精神,一旁的产婆见状连忙让他继续用力。   戚云舒却并没有动作,他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旁边的大夫,隐约间也明白了些什么。   戚云舒张了张嘴,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把手臂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对不起……”   戚云舒早就已经叫得声音都沙哑不堪,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带着几分哭音,以及满满的愧疚。   他终究还是把沈墨的孩子害死了。   戚云舒闭着眼睛,眼角却滚烫,热流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滑去,很快便隐入了黑发之中。   戚云舒如此,沈墨张了张嘴,喉间越发的干涉,干涉得都有些发苦,“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想那么多。”最终沈墨也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如今这状况显然不是闲聊的时候,拖得越久对戚云舒越不好。   戚云舒身体轻轻颤了颤,沈墨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两人谈话内容的原因,但很快便发现并不是如此,那是戚云舒身上的反应。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大夫反应过来,连忙道:“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说话间大夫走到了床边,那产婆听了这话,也连忙动了起来。   沈墨看向两人,却只见那产婆手中的白布都快被血水染红。   大概是药真的起了作用,戚云舒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起来,痛得急了,即使他已经没了力气也痛得挣扎起来。   沈墨连忙按住了他,大夫则是坐在了床边,他伸手按着戚云舒肚子,借着手法开始用力。   那药效在加上那大夫手上的力道,戚云舒痛得都嚎叫起来,他眼角的泪水早已经遮不住也无心去管,只能不断地挣扎惨叫。   沈墨看着戚云舒,感受着身下戚云舒挣扎的力道,听着就在耳边的尖叫,沈墨紧紧地抱住戚云舒,他也只能做这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云舒都渐渐没了力气,不再挣扎,沈墨一颗心也跟着跌入谷底……   沈墨搂着眼睛瞪大不再挣扎的戚云舒,他闭上了眼,被戚云舒抓着的地方以及胸腔中都只剩下心裂肺的疼痛与酸楚。   屋内,说话的声音以及那血腥味羊水味的味道混杂,令人作呕。   沈墨是真的都快吐了,胸腔快要被撕裂,他都觉得一阵眩晕时,一旁的产婆大喊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听着那产婆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的沈墨,只本能的朝着那边看去。   那瞬间似乎很快却又好像极为漫长,不知道是瞬间还是许久之后,沈墨看见那产婆从被子中抱出一个满是污水的肉球。   那肉球四肢健全,并无问题,只是不动,也不哭。   见孩子没有动静,产婆脸色有些难看,大夫上前去,他把那孩子接了过来在一边查看。   沈墨一片混沌的大脑逐渐有了几分反应,他朝着那孩子看去。   察觉到沈墨的动静,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戚云舒,也跟着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两人都静静地望着那孩子,那瞬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本能,他们脑海中都还一片空白,甚至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   只见那大夫把孩子接过后,探了探脖颈,又摸了摸胸口。   那孩子随着他折腾,手脚无力的摊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那大夫把那孩子又翻过来摸了摸背后胸口的位置,被沈墨搂着的戚云舒身体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叫得声音都沙哑了的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那大夫试了几次都没感觉到心跳,他又从旁边拿了银针试着给那孩子扎针。   可那孩子胸口的位置都快插满针,却依旧没有动静。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孩子身上都已经变得一片青紫。   那大夫急了,他无视旁边望着他的沈墨和戚云舒,提着那孩子的脚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他用的力气不小,那清脆的声音震得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脑一片空白的沈墨,也总算是在那一声响后逐渐反应过来,他连忙放开戚云舒,看向那孩子,“大夫……”   沈墨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他被戚云舒抓挠的地方以及胸口的位置都疼得厉害,但此刻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他甚至都没了知觉,脑海中只剩下那孩子小小的身体。   早已经没了力气的戚云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探出头去,朝着那大夫那边看去。   大夫此刻却根本没空管他们两个,他一巴掌下去之后,便把那孩子又倒过来看了看,见孩子依旧没有反应,他又举起了手。   眼见着他一巴掌就又要下去,那孩子却突然动了。   他眼皮子动了一下,伸了伸手,然后张开了嘴,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哭声在屋内响开!   听着那声音,见着那孩子逐渐挣扎动起来,屋里的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被大夫倒着提着的孩子一脚踹在了那大夫的鼻梁上。   下一刻,那大夫两行鼻血便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刚就你丫的打我?   大夫:……   沈墨:……   戚云舒:……   熊雷、古明安等:我看大名叫沈霸王,小名儿叫霸霸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京、苏沐秋的小狐狸、苏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4336013 21瓶;WindEMaple 20瓶;雨歇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可以开始吃了   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哭喊, 看着那大夫脸上的两行鼻血,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好半晌之后,那孩子哭得都没那么大声了时, 众人才反应过来。   产婆连忙拿了一旁的襁褓过来,要把孩子包住,大夫也顾不上自己的鼻血,他连忙把孩子送过去,然后开始替他检查起来。   见到这一幕,沈墨本能的站起身来想要走过去看看情况,但是他才一动, 身旁的戚云舒便因为他的动作向着床上倒去。   沈墨见状, 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知道孩子没事,强撑着坐起来的戚云舒瞬间就没了力气,他整个人都靠在沈墨的身上,沈墨一动,他便向着一旁倒去。   “你感觉怎么样?”沈墨把戚云舒扶住, 慢慢地放到床上。   戚云舒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孩子的方向, 见着那孩子一直哭,见着那孩子有了反应, 见着大夫和产婆抱着孩子给他做检查,戚云舒逐渐没了意识。   “大夫!”沈墨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冲着大夫喊道。   大夫此刻正忙着给那孩子做检查,听见沈墨的声音,一回头, 见戚云舒晕了过去,眉头立刻紧皱。   他现在本就都已经顾不上擦鼻血了,戚云舒还在这时晕过去。   大夫看了一眼怀中哭着的孩子,把孩子递到了产婆的怀中,然后连忙向着床边跑来。   产婆也连忙跟着过来,帮着检查。   戚云舒才刚生完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若是遇上大出血,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那产婆靠近之后连忙检查起来,他动作很快,检查完他,立刻便抬头冲着紧张地看着他的大夫和沈墨。   他摇了摇头,“没事。”   那大夫闻言连忙又去替戚云舒把脉翻看他的眼睑,一翻快速的检查后,大夫也松了口气,“没事应该,只是放松下来,再加上之前用力过度有些脱力,所以才晕了。”   大夫话说完,不等沈墨反应,便又连忙站起来去看那婴儿的情况,婴儿的检查都还未完成。   知道戚云舒没事,沈墨松了口气,他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戚云舒,站起身来来到大夫的身旁。   戚云舒现在是没事了,可这孩子却还没结论。   虽说这孩子已经会哭也在动,但是这却并不代表就无事。   毕竟之前都折腾成那样了,他们之前也都已经做好了,孩子生出来可能会不健康的准备。   大夫也早就已经有了这份准备,在产婆的帮助下把那孩子用襁褓包裹好后,他连忙上去检查。   那孩子身上还带着羊水以及血丝,粘糊糊脏兮兮的,大夫和产婆此刻却根本顾不得这些,一直不停的在他身上触碰着。   大夫的动作很是利索,他先是替那孩子检查了四肢与肚子背脊,然后是脑袋,他身体没有问题,他又抱着那孩子到了窗边。   窗户一直紧闭着,但窗户附近的灯光要比里面亮得多。   大夫抱着孩子到了亮堂的地方,掀开他的眼帘看了看,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口中。   好半晌之后,那大夫才把孩子又抱了回来递给了产婆,“先给他清洗。”   产婆立刻抱着孩子,去一旁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热水那边,要给孩子清洗身上的羊水以及血水。   沈墨见状,连忙上前去帮忙。   那孩子还小,沈墨一只手都能提拎起来,但在媒婆的指导下他抱着那婴儿在水中时,他两只手却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摆。   产婆快速的清洗完孩子之后,拿了干净的白布把他擦干净,又包在了干净的襁褓当中。   那孩子被大夫打了之后哭了一会儿,但哭的时间并不久,沈墨这边帮着把澡洗完时,他便哽咽着不再哭。   见他这模样,那大夫又皱着眉头上来抱了孩子过去,再检查了一番。   一般情况这孩子多少都会哭些时间,像他这样哭了片刻便安静下来的属于少数,再加上之前的情况,不免让人有些担忧。   少许时间之后,大夫检查完孩子,确定孩子呼吸正常只是不再哭,这才把那孩子递给了一旁的沈墨让他抱着。   沈墨接过孩子,把那孩子横着抱在怀中,他动作僵硬,不只是两只手臂,甚至就连脚都忘了怎么迈。   沈墨这新晋的爹僵硬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产婆见怪不怪,只是笑了笑。   沈墨却顾不上这些,他连忙又抱着孩子来到了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戚云舒。   孩子哭闹的声音传出门之后,外面便进来了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双儿,那两人是在戚家当中做事的下人,进来之后在产婆的指导下,开始给戚云舒清理身体。   沈墨走到床边时,他们才把床上脏了的被褥以及那些沾着羊水的布整理到一旁。   “你放心吧,他没事。”产婆笑着说道,“现在就是有一点累,等他睡醒了就好了。”   戚云舒这一番折腾下来身上是半点力气都无,这一觉怕是要睡够才醒得过来。   沈墨听着那产婆的安慰,看向戚云舒的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担忧以及难受。   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戚云舒没了力气不再挣扎,看着戚云舒两只眼睛瞪大,眼中的光彩都逐渐暗淡,沈墨浑身都冰凉。   那瞬间,他甚至有了一种流淌在他身体当中的不是滚烫的血液,而是冰渣的错觉。   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印象深刻,也让沈墨直到此刻都还不能脱离出来,整个人都依旧还有些轻颤。   他尚且都如此,那时候的戚云舒不知道比他难受多少。   沈墨把怀中的孩子递给了一旁也跟着进来的管家,他在床边坐下,接过了旁边的人手中的毛巾,替戚云舒擦拭起脸颊来。   戚云舒早就已经一身冷汗,泪水以及汗水让他的脸以及头发都一片水渍,头发更是已经拧成一股一股的。   这些再加上床上那羊水血水的味道,他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见着这样的戚云舒,沈墨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来,他心中有的只有无尽的心疼。   沈墨用手中温热的毛巾,轻轻的替戚云舒擦拭干净额头脸颊上的汗水,他正准备去整理戚云舒因为挣扎而乱成一团的头发,手背边是一阵温热。   沈墨朝着那处看去,昏迷着的戚云舒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太痛,眼角都是一片雾气。   见着他那副模样,沈墨心中又是一阵酸苦与心疼,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戚云舒的脸颊,替他把眼角的雾气全部擦掉。   “他没事,好好休息……”沈墨低声说道。   他知道戚云舒此刻应该听不见他的话,可他也做不到装作没看见。   沈墨帮戚云舒擦了手上脸上身上的汗水,一旁的产婆则是把其它的污秽都收拾了干净。   等到沈墨这边忙完,把床上都换了新的干净的被褥时,管家抱着的孩子已经睡了过去。   管家也一直紧张着戚云舒和这孩子,如今知道他们都没事,他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   沈墨这边收拾完时,他都已经哭得有些哽咽。   产婆以及两个双儿出门去,大夫也到了门外休息,顺便给他那鼻子止血。   沈墨放下毛巾站在屋内,看着床上静静睡着的戚云舒,听着那管家的抽泣声,一时间都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戚云舒和这孩子都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沈墨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正把怀中睡着的婴儿,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婴儿床上。   “我去跟大夫谈,你先照看着。”沈墨对那管家说道。   把孩子放好又盖上被子的管家点了点头,他目送着沈墨出门去,走到戚云舒身旁坐下。   戚云舒是他看着长大的,出生时便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虽说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但对他来说,戚云舒便是他的孩子。   这一路下来他看着戚云舒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孩子和戚云舒都无事,管家知道这是一件好事是值得开心的事,可却依旧止不住泪水。   门外,沈墨出门之后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况,熊雷他们便围了上来。   熊雷他们早就已经从那大夫和产婆的口中,得知孩子和戚云舒两个人都没事,此刻见沈墨出来,脸上都是笑容,口中说出的也都是道贺恭喜之词。   这孩子也算是他们看着生下来的,经历了那么多如今能够平安,众人自然都替沈墨开心。   “孩子呢?”古明安对沈墨说完恭喜之后,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听着古明安这话,一旁的熊雷和贾老两个人立刻就瞪圆了眼,下一刻两人默契地抬手,一巴掌呼在古明安脑袋上。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训道:“这孩子才刚出生,能见风吗?”   古明安是他们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他还未成家,自然也还没有孩子,对这些知道的并不多。   古明安被两人训,捂着自己被拍红的脑袋,不敢说话。   周当家以及余岩这些人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院子里,众人说说笑笑,一片喜庆,沈墨却是趁着众人未注意,走到了一旁大夫的身旁。   大夫两只鼻子里都还塞着布条,身上胸口前都是血迹,看着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大夫把孩子提得挺高,靠的也很近,那孩子突然有了动作时,整只脚便踏在了他的脸上。   那样的情况,孩子力道虽然不大,但因为那大夫根本没防备,也就被踢了个正着。   沈墨靠近之后,见着那大夫一脸的血,强忍着心中哭笑不得的笑意,欲要对他抱拳说声抱歉。   戚云舒肚里的孩子顺利的生下来,戚云舒能够渡过这一关,这大夫起了很大的作用。   甚至可以说是多亏了他,如果不是他,任何一个步骤出错,孩子和戚云舒恐怕就都得折在里面。   沈墨正欲开口,那大夫却摆了摆手,鼻子不通气的他闷生闷气地说道:“不用在意,那样的情况也不能怪他。”   大夫摸了摸自己塞着布条的鼻子,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郁闷之色。   有那么瞬间,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打了那孩子,所以那孩子在故意报复。   见大夫一脸的纳闷,沈墨没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见着沈墨这副模样,那大夫越发的郁闷起来。   沈墨面上笑着,却并未忘记自己来找这大夫主要目的。   他在大夫的面前坐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满眼严肃地看着那大夫,问道:“孩子的情况如何?”   见沈墨如此,那大夫也认真起来,他道:“手脚都挺正常没什么异样,我刚刚也检查了眼睛,对光有反应,口舌现在看着是并无问题,刚刚也发出了声音。”   这个检查,他们早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已经说好,所以那大夫才会在孩子出生后,立刻就做检查。   听着大夫的话,知道这些地方没问题,沈墨却并未松一口气。   大夫如今检查都是一些能看得见的地方,不见的地方却根本没法检查,只能等下去,等到孩子足月了再做详细的检查。   “孩子的事情你就先不用担心了。”大夫看向一旁紧闭的房门,“你最近要多照顾着一些戚云舒,他身体原本就有些不好,后来几个月虽说调理得不错,但是如今这么一折腾,要是月子也没照顾好,以后免不了要留下病根。”   沈墨听大夫这么一说,本就有些担心的他,越发担忧起来。   大夫准备的那催产的药对孩子有害,对戚云舒也一样。   再加上整个过程本就让戚云舒身体和元气都大损,沈墨是真怕他以后落下病根。   “要怎么照顾,你有什么意见吗?”沈墨收回看向大门那边的视线,看向了大夫。   沈墨对于照顾人坐月子十分陌生,更何况照顾的还是一个双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女子一样。   坐月子还有一些忌讳,沈墨对这些基本更是一点不了解。   大夫听着沈墨的话愣了愣,他眼神微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沈墨,然后这才起身到一旁拿了他的药箱,从里面翻出了带着的笔墨,想了想之后在桌上写了起来。   好片刻之后,那大夫才停下动作,他把自己写的东西拿起来吹了吹,待到墨稍干,便递给了一旁的沈墨。   “这是两副补药,可以放一些鸡肉鸭肉猪蹄又或者其它进去,用来熬汤。”大夫道,“忌口的话倒是没什么特殊,忌吃一些辛辣生冷之物,以及少食多餐多吃些便好。”   沈墨细细的记下,然后又把那慢慢干了的药方收了起来,小心的放在怀中。   见着沈墨这副模样,那大夫眼中的神情越发的怪异。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他才刚生产完,身体比较虚,若你有心,也可以找一些适合这个时候吃的食材补药,替换着吃。”   沈墨闻言,连忙记下。   见沈墨一副认真受教的表情,那大夫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双儿普遍不受重视,就算是生在大户人家,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算双儿怀孕,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比平时待遇稍好些,毕竟双儿生下来的大多都是双儿。   一旦怀孕的双儿生产完,若是小概率的情况下生下男孩,双儿自然会受到重视。   就算不看在双儿的面子上,看在他还要哺乳孩子几个月的份上,家里也不会亏待他。   但更多的情况下却是,一旦生下的孩子被确定是双儿,那情况便与平时再没什么不同,最多便是多了十来日的休息时间,可以不用做事。   毕竟这个世界双儿就是赔钱货,养大了嫁出去都赚不回来这么些年被他吃掉的粮。   那大夫原本以为沈墨一直紧张着戚云舒,是因为他肚里的孩子,一旦戚云舒把孩子生下来,沈墨的注意力便会被分到那孩子那边。   但如今看来,却是他想的有些多了。   知道自己误会,那大夫再看向认真听着的沈墨时,眼中都多了几分笑意与喜欢,他道:“晚些时候我再列个单子给你,你让府里的下人多做一些单子上的食物给他吃。”   “好,有劳了。”沈墨闻言,连忙对着那大夫便是一抱拳。   大夫点了点头,笑着收了药箱,在一旁下人的带领之下向着外面走去。   大夫离开院子,正说笑着的众人也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闹得有些累了。   熊雷他们还有事情要做,知道沈墨这边无事,一行人便与沈墨告辞,去了学堂那边。   周当家的两人,沈墨则是让一旁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让他们先住下,如今这样的状况沈墨顾不上接待他们。   两人自然也明白,不再说什么,跟着下人到了的房间暂且住下。   忙完这些,沈墨又连忙进门去。   进了门,沈墨见到坐在床边的管家,他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了之前那大夫给他的药方,放低了声音与他说了情况。   细心的把东西收好又记下沈墨的话之后,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沈墨,“你要不休息片刻,晚些时候我再叫你?”   戚云舒被折腾的不轻,沈墨一直陪在一旁的沈墨脸上的憔悴与疲惫同样让人担忧。   沈墨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府里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处理便好。”   话音落下,沈墨又道:“你出去的时候,顺便让厨房的人准备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先备着。”   戚云舒如今虽然昏迷着,但随时都可能会清醒,他折腾了这么久,再醒来时肯定饿了。   管家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还睡着的戚云舒,这才出门去。   管家离开,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正西下,秋日的夕阳比夏日少了几分绚丽,就如同一盏橘红的烛灯。   房间门窗都关着,屋里看不见夕阳,但是面向着夕阳那一边的窗纸,都带着几分烛灯般恍惚的橘黄,使得整间屋子都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沈墨先是在床边坐了片刻,然后这才起身走向一旁的婴儿床。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的皮肤都有些红彤彤的,这时候的孩子并不见可爱,看着倒有些奇怪。   沈墨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孩子一下一下地呼吸着。   体型不算小,正沉睡着,只胸口的位置有着微弱的起伏动作。   沈墨站在那边,就静静地看着那孩子呼吸,一下一下的数着,竟就这样看得有些入了迷。   孩子才出生还小,根本看不出到底像谁,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沈墨却是越看越觉得和戚云舒很像。   那鼻子那眼睛,分明就是和戚云舒一个模子出来的。   想着这孩子长大之后顶着一张戚云舒的脸,然后追着他叫爹爹,沈墨便忍不住傻笑起来。   戚云舒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天快亮时。   那时沈墨才刚刚躺下,他算着时间起床和那管家喂孩子吃东西,刚喂完孩子,正躺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戚云舒便清醒过来。   戚云舒先是有些迷糊,他在床上眨了眨眼,看着头顶的床板好,半晌之后,这才意识到现在已是他生完孩子之后。   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昏迷时最后见到的那一幕,立刻便紧张起来,强撑着便要从床上坐起来,吓得旁边才闭上眼睛的沈墨连忙按住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躺好别乱动。”沈墨道。   戚云舒这时候可不宜乱动。   果然,沈墨才把人按住,戚云舒那边便传来一阵吸气声,显然是伤口有些痛。   屋里一直留这一盏灯光昏暗的灯笼,孩子才出生夜里都不知道要起多少次,所以便直接留了灯,这样方便。   沈墨借着那微弱的光看向身旁的戚云舒,见戚云舒重新躺在床上,他才道:“你放心吧,孩子没事,他睡着了。”沈墨知道戚云舒最挂念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沈墨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戚云舒便安静下来。   他看着沈墨张了张嘴,喉间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沈墨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才反应过来,戚云舒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而是在问孩子的情况。   戚云舒下午一直叫着,叫得声音都沙哑了,此刻说出口的话便也是一片沙哑。   听着戚云舒那沙哑的快要分辨不出的声音,沈墨越发的心疼。   沈墨放柔和了语气,把孩子的情况跟戚云舒叔说了一遍。   戚云舒听完沈墨的话,知道孩子确实没事,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你在这里躺着,我出门去叫管家,让他送一些吃的过来。”沈墨走到门口,叫了特意搬到隔壁住着的管家。   管家也才刚躺下,听说戚云舒醒了,连忙起床去了厨房。   厨房那边,下午便按照沈墨的吩咐一直备着食物,戚云舒随时醒过来都能吃到热乎的。   沈墨交待完管家,再回到屋里时,却见戚云舒又撑起身体,似乎准备做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沈墨吓得连忙上前去。   这人才生了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老实点。   戚云舒低声说了句什么,沈墨想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戚云舒是想要看看那孩子。   “你在这里躺着,我去把他抱过来”沈墨道。   说话间,沈墨起身走到一旁,他小心的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把他放到了戚云舒的身旁。   孩子还小,整个人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小小的一团,戚云舒看着那孩子,看清楚他脸的那瞬间,眼眶立刻就红了。   孩子没事就好。   他不是个好母父,他还以为他真的把这孩子害死了。   戚云舒低下头,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那孩子的额头,他闭上了眼,静静的感觉着那孩子的存在。   “好了,别想那么多。”沈墨在床边坐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戚云舒抬眸看了一眼沈墨,他通红的眸子中早就已经满是水汽,他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抹眼睛。   沈墨也伸出手去,替他把另外一只眼角的雾气擦掉。   沈墨扶着戚云舒,让他重新在床上躺下,又替他把被子盖好。   沈墨才做完这些,门口管家便已经提着食物进门来。   管家见着戚云舒,十分的激动,沈墨让出床边的位置来,他走到一旁,把那食盒当中的食物都拿了出来。   等两人话说完,沈墨便把那些食物都端到了床边。   戚云舒如今不适合乱动,所以厨房那边准备的食物,也都是一些容易吃的。   沈墨端了碗在床边坐下,一点一点地喂他吃下。   戚云舒该是累极了,吃完东西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沈墨看着他睡着后,把那孩子重新抱回婴儿床上放下,也在旁边躺下。   接下去的几日,每日都是如此。   沈墨和管家,以及管家安排好的两个年龄稍大些的双儿,几人一起照顾着那孩子,戚云舒则是安心的在床上躺着。   孩子出生第二天,管家便让厨房那边,按照大夫给的方子准备了汤药和吃食,连着几天吃下去,戚云舒气色逐渐好转。   只是戚云舒这边不用担心,那孩子那边,却逐渐的让众人都有些不安起来。   那孩子很是安静。   虽说刚出生的孩子确实都比较安静比较嗜睡,可是那孩子却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他几乎就只在刚出生那会儿哭过,后面的几日里就没开过见次口。   他也不爱动,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就算清醒时,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大夫来检查过一次,说是一切都正常,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听着他的话,一颗悬着的心却始终无法放下。   孩子出生后,熊雷他们几乎每日都会过来。   对于沈墨这孩子,一群人都宝贝的紧,每日去学堂那边路过时,都会进来看看逗逗。   一开始知道沈墨和戚云舒担心这孩子不怎么好动也不怎么哭,几人还都笑着安慰,说是孩子乖是好事。   但时间久了,大半个月时间过去,这孩子五官都已经逐渐展开,身上皮肤也都变得白净,却依旧是这一副好像永远睡不够的模样。   几人便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大夫几乎每日都过来检查一次,每次检查,这孩子却并都无任何问题,至少面上没有问题。   面上无问题,至于内里,大夫却不愿多说。   有一次沈墨问急了,那大夫才透露了几分,孩子这样一直安静,兴许并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大夫只说了这么一句,沈墨却立刻就明白过来,若是身体没有问题那很有可能是……   智力低下的孩子,一生只懂吃喝拉撒睡,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例子。   关于大夫的这话,沈墨并没有告诉戚云舒。   沈墨没说,那大夫也没说,但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关于这孩子外面却有了不少流言蜚语。   沈墨得了个孩子的事情早就已经不经而走,这事情也根本瞒不住,毕竟戚云舒大肚子的事情可是早就人尽皆知。   就算戚云舒生了的事情没有传出去,众人算着时间也大概能猜到。   知道沈墨孩子出生,便有不少人试探着上门来道贺,一段时间里送来的贺礼也不少。   府上来往的人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孩子不怎么动的事情透漏了出去。   这消息一传出去没多久,便造成一阵不小的轰动。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说沈墨的孩子是个傻子,也有说那孩子不同于人聪明的,但更多的却都在议论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傻子。   沈墨名声响亮,在皇上面前都出尽了风头,还拿下冯家,让戚家一跃成为四大家之首。   沈墨无比威风,不想他的孩子却是个傻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甚至添油加醋,说得极为夸张,沈墨从他们口中听说这传言时,甚至都有人传说那孩子不是人形是个怪物。   对于这样的传言,沈墨自然怒不可遏,但他却也并无办法,他总不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封起来。   就算他能做到,也管不住那些人的心。   知道外面有了这样的传言后,沈墨立刻便对府中的下人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在戚云舒面前提这件事,甚至相关的事情都不许提。   沈墨不想让戚云舒在坐月子期间,还要担心这些。   孩子如今虽然有些过于安静,但大夫都说了一切正常。   沈墨下了死命令,不许众人在戚云舒面前提这些,但戚云舒却是个聪明人。   即使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些,察觉到前来送餐的下人那有些怪异的打量眼神后,戚云舒也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戚云舒瞬间白了脸,整个人都有几分崩溃。   屋内,沈墨坐在床边,看着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的戚云舒,出言安慰,“大夫都说他一切正常,他只是性格安静。”   戚云舒嘴唇颤了颤,眼神黯淡无光的他视线都并未聚焦,只是茫然的朝着前方望去。   沈墨还想说些什么,戚云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戚云舒的力气很大,他用力地握住沈墨的手,仿佛这样便不会再担心害怕。   沈墨由着他握着,他亦回握,把戚云舒的手都握在掌心。   “什么时候能检查出来?”戚云舒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传来。   “最快也要两三个月之后。”沈墨叹息一声,如实说道。   鉴定智力不像其他身体检查,这么小的孩子本来就不想事,想要看出是否有问题,最少也要等到他稍长大些了才行。   听着沈墨的回答,戚云舒却越发有几分崩溃,之前生产时那绝望的感觉再次弥漫上心头,几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就是煎熬。   他本以为这孩子生出来没有问题,一切痛苦煎熬便都结束剩下,可却未曾想到这竟不过才是开始。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他会没事的。”沈墨安慰,可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信。   “我知道。”戚云舒强装镇定,只是他话才说完,便溃不成军。   坐在床上的戚云舒扑向沈墨,他把沈墨紧紧地抱在怀中,大口的呼吸着沈墨身上的气息,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心。   沈墨被他扑了个措不及防,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伸手回抱住戚云舒。   “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沈墨只能重复之前的话。   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戚云舒,因为他自己此刻也心乱如麻。   “嗯……”戚云舒点了点头,他不想沈墨不光要为那孩子担心,还要为他担心。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他收起脸上的不安,抬起头来看向沈墨。   “那孩子挺精神的,他之前不还把那大夫都踹得流了鼻血。”戚云舒找着话题说。   他不想被击溃,因为那样会让沈墨担心,他也不想看到沈墨为这而抑郁寡欢,所以他必须振作起来。   下定决心,戚云舒再次深吸一口气。   戚云舒话出口,沈墨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之前那一幕,戚云舒自己亦是如此。   下一刻,两人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大夫至那天后,后面好几天的时间鼻子都红彤彤的,看着便让人忍不住发笑。   两人对视一眼,见着对方那副表情,便知道对方也想起了当时的事情,都又忍不住默契地笑了起来。   “那大夫怕是要记他一辈子了”沈墨道。   听着沈墨的话,戚云舒越发的忍不住,他笑得靠在沈墨的怀中,身体都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见着戚云舒如此,见他笑得眼中泪水都快出来,沈墨心中有什么地方逐渐被填满,那东西灼热而柔软,让沈墨一颗心都变得充实。   沈墨伸手,轻抚戚云舒的背脊,他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两人不再说话,屋子里便是一片安静。   在那份安静之中,两人都默契的朝着一旁的婴儿床看去,从他们的角度,隐约能看见那孩子正睡得香。   孩子小小的身体,胸口处,正轻轻地起伏着。   看着那微弱的动静,两人的心都逐渐安静下来。   就仿佛那小小的身体,那微弱的起伏的动作,有着莫大的力量,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寂静之中,沈墨微低头,看向了靠在自己怀中的戚云舒。   戚云舒此刻只穿着一层里衣,那衣服很是宽松,把他衬得都有几分清瘦。   特别是领口锁骨的位置,衣领的阴影衬得他锁骨都格外的明显。   “孩子生下来了。”沈墨道。   戚云舒抬头看向沈墨,看到沈墨眼中的柔光,他点了点头回应道:“嗯。”   “不用担心了。”沈墨又道。   虽说如今那孩子也依旧让人担心,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这孩子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嗯。”靠在沈墨怀中的戚云舒再次点了点头,也有几分释然,无论如何这孩子都还活着,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希望。   戚云舒长长吁出一口气,他紧绷得神经放松几分。   沈墨却是在这时候抬眸,又看向了就放在一旁不远处的那婴儿床,那孩子刚刚才被喂饱这会儿正睡得香。   “他吃饱了。”沈墨幽幽地说道。   戚云舒闻言略有些疑惑,“嗯?”   沈墨收回看向那婴儿床的视线,他低头看向了靠在自己怀中的人。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床上休息,他头发只是随意的扎起,然后披在身后。   有几缕头发都顺着他的衣领跑到了衣服中,沈墨顺着那头发看去……   下一刻,沈墨收回视线看向了戚云舒的眼睛,不等戚云舒再问沈墨,他便向着戚云舒倒了过去,把戚云舒压在了身下。   “你做什么?”戚云舒吓了一跳。   “可是我饿了,饿惨了都……”沈墨埋首于戚云舒的侧颈,他吸吮着戚云舒身上的气息,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满满的幽怨。   察觉到沈墨的动作,戚云舒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身体也变得僵硬。   沈墨却是在他颈间蹭了蹭之后,又抬起头来在他的脸上嗅了嗅,“真香……”   戚云舒听着沈墨那话,见着与他面对着面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呼吸一滞,心跳疯了似的开始加速,血液冲进大脑的声音更是砰砰的响个不停。   戚云舒试着动了动,沈墨察觉,把他抓得更牢,丝毫不让他有逃走的可能。   沈墨低头,直直的望进戚云舒的眸子,他轻声问道:“我可以开始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差不多快完结啦,挂下接下去会开的预备坑,感兴趣的小天使收藏一波吧mua~:   [作者专栏可见,第二本就是啦]《妻乃裙下之王》   文案:他身为一国帝王,却不敌敌国大军一遭国破家亡,他奋战至终本以为必死无疑,未想失手竟被擒后竟被送敌国帝王作俘。   寝宫内,却不想那人反倒被他吓得面红耳赤仓皇逃跑。   →主攻、受宠攻、甜宠苏文,甜度upup 第70章 别闹   沈墨的嗓音低沉而沙哑, 隐约之间还带着几分令人心跳都不禁跟着加速的暧昧。   被沈墨压在身下的戚云舒听着沈墨那话, 一层薄粉瞬间便爬上他的脸颊,“别闹。”   戚云舒出口制止, 但话中的沙哑,却把屋内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灼热。   沈墨凑上前去,他靠戚云舒更近了一些,在戚云舒的侧颈轻轻嗅了嗅。   戚云舒身上隐约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这是他平时所不曾有的。   嗅着那味道,沈墨抓住戚云舒双手抵在枕边的手都用力了几分,把戚云舒抓得更牢。   察觉到沈墨的力道, 戚云舒轻轻动了动手腕, 并未挣扎。   沈墨的靠近,沈墨的气息,以及沈墨这强势的动作,让戚云舒早就已经面红耳赤心跳如雷,虽然说着拒绝的话, 一颗心却已经有些意醉情迷。   “他们待会儿就要进来喂孩子了。”戚云舒微微侧头,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仿若蚊虫般的声音说道。   孩子每隔一两个时辰便要喂些东西,为了方便进出, 房间的门一直只是合拢并未上锁。   沈墨看了一眼门边,他又低头去看躺在他身下的戚云舒。   戚云舒见沈墨似乎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又动了动自己的手,轻咳一声,颇有些严肃地说道:“我才生完孩子……”   戚云舒原本是准备好好训斥沈墨的, 可话出口,后半句话却全部都又被他咽了回去,因为沈墨低下头来吻住了他的嘴,也把他到了嘴边的话都全部堵了回去。   沈墨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并不合适,只不过看着如此的戚云舒,他忍不住食指大动。   沈墨吻住戚云舒的唇,他用细细的描画着戚云舒唇瓣的形状,直到戚云舒的唇都变得一片通红,他这才撬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继续加深这个吻。   两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这段时间里,沈墨没少主动吻上去。   但即使是如此,戚云舒还是很快便迷失在了沈墨的亲吻当中,他微眯着眼,眼神涣散,只眼角处有着几分因为亲吻氤氲出来的水汽。   沈墨动作温柔,却也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他直到把戚云舒口腔中的空气全部掠夺光,把戚云舒吻得大脑都一片空白,这才放过了他。   沈墨侧躺在戚云舒的身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喘息着的戚云舒。   沈墨伸手过去,替他轻轻擦拭干净嘴角。   做完这些,沈墨才收回手,却发现戚云舒也眼角湿润一片。   戚云舒那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望向沈墨,沈墨在他的眸子当中看到自己倒影,心中瞬间一阵滚烫。   沈墨低下头去,凑到了戚云舒的眼睛旁边,替他把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戚云舒察觉到沈墨的动作,感觉到沈墨的气息都喷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沈墨的衣服。   他屏住了呼吸,只是轻轻阖上的眼一直在轻轻颤抖着,那微卷的睫毛,亦是不停的抖动着。   直到沈墨的动作结束,戚云舒才睁开眼来。   两人视线对上,戚云舒呼吸一重,他微低下头去,把头靠在沈墨的手臂上。   戚云舒的亲近沈墨自然是喜欢的,见着戚云舒靠近自己,沈墨也伸出手搂住了他,让他的头都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两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天色亮了起来,门外传来管家的脚步声,两人这才分开。   沈墨起床,穿了衣服,绕过竖在床前的屏风走到了一旁那婴儿床边。   管家已经进屋,他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正在旁边哄着。   说是哄,其实也只不过就是抱着走动走动。   因为那孩子不哭不闹,虽然他眼睛微微张开着,一副清醒过来的模样,但是却根本用不着哄。   “我来吧!”沈墨走上前去,从管家的怀中把那孩子接了过来。   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非常的轻,抱在怀中都没什么重量。   沈墨把他抱过来时,他只是朝着沈墨的方向动了动眼皮,然后便乖乖的由着沈墨抱着,不吵不闹的。   管家得了空,走到了屏风后看向了在床上躺着的戚云舒,“少爷,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早点,你吃完再睡。”   戚云舒如今还在坐月子,要多吃多休息,这样才能快些把身体养好。   管家一直惦记着这事,最近一段时间变着花样的给戚云舒做好吃的,有时候看得沈墨都忍不住有几分嘴馋。   管家话说完走到门外去,没多久之后,他便端着一份单独准备给戚云舒的早点进门来。   早上吃的东西清淡,管家端进来的早点只是粥和小菜,但那粥却是用熬了一夜的猪骨汤给煮的,怕戚云舒吃着腻味,所以他还特意让人去了油。   粥之外,小菜也花了一番心思在里头,格外开胃。   沈墨与管家两人站在一旁看着戚云舒把早点吃完,沈墨这才把怀中的孩子抱到了床上,让戚云舒喂。   那孩子很乖,乖乖的吃饱,又乖乖的由着沈墨把他抱起来。   孩子的喂食变得如此的简单容易,屋里的三个人却没人能露出笑容来。   沈墨见着那孩子吃饱,没有立刻就把他放回婴儿床上,而是抱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逗着他玩。   孩子还小,眼睛还看不清声音也只能听个囫囵,这些沈墨都知道,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有时候只看着那孩子对他的声音作出反应,他都会觉得很开心。   沈墨在那逗孩子玩,戚云舒则是静静地看着。   一旁的管家这时却走了上来,他对戚云舒说道:“少爷,之前那家布料店让人送来了一批新的料子,你要看看吗?”   孩子出生之前,戚云舒和管家两个人便跑遍了整座青城,找了不少布料店,想买一些舒适柔软的料子存着,好给这孩子做衣服。   当时他们也确实找到了合适的料子,不过因为还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双儿还是男子又或者女孩,所以衣服具体的款型还未定下。   如今孩子已经出生,这件事自然便要提上行程。   “看看。”提起这件事情,戚云舒来了劲,脸上也多了几分精神。   孩子虽然才出生,小衣服也多以简便为主,但也分很多款式。   戚云舒掀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吓得一旁的管家连忙喊停,“你就在这等着,我让人送过来,可不能这时候下床。”   戚云舒闻言乖乖地坐在了床上,他其实也没想下床,只是想挪到床边一些的位置。   管家见戚云舒乖乖的不再动,这才放心出门去,把之前店家送来的料子抱了过来。   他们之前看中的料子都是一些比较柔软的料子,颜色五颜六色,还有许多不同的花纹。   管家把那些料子都抱到屋内,放在床边后,戚云舒看了过去。   料子颜色有深有浅,也有一些纯白的,戚云舒看了看那些纯白的料子选中一款之后,又看向了一旁颜色更为亮艳一些的料子。   这世界双儿与男子外形相差不多,但在穿着打扮上,却有着颇为明显的不同。   双儿的衣着大多比较宽松,颜色也比较亮一些,又或者比较素色,与常穿暗色的男人比起来,整体穿着显得更为柔和一些。   那孩子是双儿,戚云舒自然也就照着双儿的穿着选布料。   他把那些布料一点一点的拿在手中摸了又摸,仔细的选着,不是很懂这些的沈墨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之前戚云舒还一直担心,万一这孩子生下来是双儿的身子以后该怎么办。   但如今孩子真的生出来,也确实是双儿,他却没了心思去担心这些。   孩子如今这副状态,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担心这些事情?他现在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好好的,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便好。   正仔细地看着那些布料的戚云舒,动作间想起这件事情,不由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墨。   沈墨抱着那孩子玩了一会儿后,算着孩子该睡觉了,所以就把他抱到婴儿床前,把他放到了床上。   孩子很乖,被放下也不哭不闹,乖乖的让沈墨给他盖上小被子。   沈墨把孩子放好,却并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孩子动了动眼皮然后闭上眼。   孩子的情况确实让戚云舒忧心,但是沈墨的举动,却让原本压在他心中的那一块大石消失无踪。   沈墨确实是把这孩子当个宝,这一点从他这些日来的举动便能看得出来。   因为孩子的事情,沈墨推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府中,就连学堂那边也没去过。   他待在家中,时不时便会走到那小床前去看上一眼。   有时候只是看上一眼,看那孩子有没有掀被子,看他是不是已经醒了,有时候却是看着看着便在那里傻笑。   那样的情况,戚云舒已经见过好多次。   初见沈墨如此时,他还略有些诧异,毕竟沈墨这人在外面时那般的聪明冷静,这会儿却在那犯傻一个劲地傻笑,对比未免有些太过明显。   看得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戚云舒也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奇怪了,反倒是他似乎也被犯傻的沈墨传染了傻气。   沈墨在床前冲着那孩子傻笑,戚云舒便望着沈墨傻笑。   屋里,原本还在说着那些布料好处的管家,见坐在床上的戚云舒没了反应,他抬头朝着戚云舒看去,这一抬头便看见戚云舒望着一旁的沈墨正在傻笑。   管家看看在孩子身旁傻笑的沈墨,又看看床上笑得如出一辙的戚云舒,他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少爷,你看这块料子如何?”管家微微提高了声音。   戚云舒听见动静,回过神来,他看向管家手中拿着的料子。   那料子是素色,有些水粉,并不重。   这样的颜色最是衬皮肤,戚云舒拿过料子,又想了想那孩子如今白白嫩嫩的脸蛋,当即作下决定,“这料子也留下。”   除了这料子以及之前选中的白色料子外,戚云舒还选了两款料子,然后这才让管家把那些料子都撤了出去。   料子选好,这衣服却并不是戚云舒或者管家。   戚云舒以前一直忙着经商,自然没什么机会碰这些,管家比他稍好一些,但如今要忙着照顾孩子,也没那空去一针一线的缝缝补补。   两人商量后,决定把这孩子衣服的事情交给府上的双儿去做。   两人倒也想亲自给这孩子做衣服,但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已经顾不上讲究这些了。   料子选好,管家出门去,屋里便再次只剩下戚云舒与沈墨两人。   沈墨又弯腰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抱着他来到床边。   “怎么?”戚云舒见了微有些紧张,这孩子应该睡觉了,沈墨怎么又把他抱了起来,难道是出了事?   “没事,我只是见他不想睡觉,所以抱起来再玩一会儿。”沈墨摇了摇头,安抚戚云舒。   戚云舒闻言,原本正担心着他两只眼睛不由瞪圆,这孩子一直安静,不哭也不闹,就算把他放在床上他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沈墨从哪里看出他不想睡了?   这分明就是沈墨不舍得放手,所以找了借口要把孩子抱在怀里玩。   戚云舒猜到沈墨的心思,心中有些酸涩,但也有些好笑。   他并未点破沈墨那点心思,而是在沈墨坐下后凑了过去,一起静静看着在沈墨怀中的那孩子。   十来天的时间过去,孩子的脸已经慢慢地长开,脸上的红色淡去,如今皮肤已经变得十分的白嫩,看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这孩子两人已经取好了名字,名字叫做沈曦,随沈墨姓,单字一个曦。   曦有清晨的太阳的意思,沈曦,两人给他取这名字,便是希望他们如同清晨的太阳一般,多些朝气。   对于这孩子,两人别无它求,只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如此便什么都好。   对于这名字,两人都喜欢得紧特,别是戚云舒,他有时把孩子抱在怀中时,都会忍不住叫上两声。   此刻戚云舒靠在沈墨的肩膀上,他看着被沈墨抱着的那孩子,便有些忍不住。   戚云舒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碰了孩子的脸颊,嘴上便叫起了他的小名,“曦儿,曦儿……”   沈墨看着他这样,没忍住,侧过头去在戚云舒的脸颊上偷了个香。   戚云舒察觉到脸上的动静,他看了一眼沈墨,又继续去逗那孩子。   沈墨见状,却是凑上去又吻了一下。   这一次戚云舒不能再装作无事发生,他微微瞪着眼睛,看着沈墨的耳廓却是红了一片。   戚云舒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耳朵却红彤彤的,沈墨见他这副模样,那里还忍得住,凑上去便又是吧唧一口。   这下戚云舒不敢再瞪沈墨,也不敢再靠着他。   沈墨亲不着人,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并未睡着,大概是因为身旁的两人一直在那吵他,他有些不高兴,一直不见动的小身躯动了动,白嫩嫩的小手从襁褓口的位置伸了出来。   见着他的动作,一旁的沈墨和戚云舒两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都紧张地看向了他。   那孩子却只是把手伸到了嘴巴的位置,便又不再动。   两人见状,都不由得有几分失望,可同时心中又有几分兴奋。   兴许这孩子真的只是性格有些安静,并不是不会动。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后,再一眨眼,这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完。   孩子的情况依旧没什么变化,戚云舒这边却是在坐满了一个月的月子后,已经下床走动。   随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到来,沈墨也在其他人的提醒之下,开始筹办起了孩子满月酒的事情。   因为孩子的状况再加上之前生产时的那些事情,前半个月沈墨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根本没记起这件事情。   还是在孩子都已经二十多天快满一个月时,经由熊雷他们的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孩子出生要办满月酒,戚云舒这边的习俗是在孩子满月时才办酒,沈墨倒是无所谓,便也就随了戚云舒这边的习俗。   孩子办满月酒,这对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来说是一件大事,两人几经商量之后,最终决定去熊家的饭馆之中办。   在戚家宴请众人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两人加上孩子出生前的那段时间,都已经在家中窝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已经有些腻的慌,换个环境也好换换心情。   满月酒的时间与地址都订下,沈墨立刻便让人给众人递了请柬。   熊雷、余岩他们自不用说,沈墨也让人给周当家的以及晋王爷那边递了。   两人都在之前戚云舒的事情时帮了不少忙,他们一直没机会说声谢,如今孩子都已经出生,两人也想请了他们来当面说声谢。   满月酒的时间很快便来临,到了当天,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提前过去那边,过去时,两人也把孩子一并抱了过去。   沈墨订的是雅间,到了地方后,沈墨帮着把带来的小摇篮放到了屋子中。   戚云舒把孩子喂饱之后,把孩子放到了摇篮当中。   两人忙完这些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客人已经过来。   最先过来的是熊雷和古明安,这饭馆本就是熊雷开的,沈墨他们一到这边他那边就知道了,所以立刻便带着人过来。   进门之后,熊雷和古明安两人与沈墨他们打完招呼,就一左一右的坐在了那摇篮的两侧,去逗弄那孩子。   孩子才刚吃饱,还没那么早睡着,见两人一直在旁边吵吵,睁开了眼睛。   小孩子的眸子漆黑,看着就如同易碎的墨玉,格外的讨人喜欢。   这孩子长开之后脸上肉嘟嘟的,看着白白净净的,那小鼻子小眼睛再加上粉嘟嘟的小嘴唇,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这些再加上这孩子格外安静的性格,不吵不闹的任由他们捏小脸蛋,就更加的讨人喜欢了。   对这孩子,熊雷他们一直都喜欢得紧,就算平日里没事路过戚家时,也会进来看上一看。   “笑一个,笑一个……”熊雷用手指轻轻地拨着那孩子肉嘟嘟的脸颊,对方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便不再理他。   见熊雷如此,古明安连忙伸出手去把他的手指拨开,并且训道:“哪有你这样逗小孩的,你不要把他弄痛了!”   古明安自己还未成家,也未照顾过孩子,可这会儿却化身为经验老道的逗孩子能手,他把熊雷那手指推开之后,在那孩子的面前晃了晃手。   “来,来,来,笑一个。”古明安笑着对孩子说道,说话间他自己也笑得格外灿烂。   那原本还睁着眼睛的孩子见着这一幕,索性连眼睛都闭上。   正信心十足的古明安见着那孩子连眼睛都闭上,不由一阵气馁也有些纳闷,“奇了怪了,听说这一招很管用啊!”   听着古明安的嘟囔,见着那孩子眼睛都闭上,熊雷连忙把他舞动着的手挥开,不满意地训斥,“你别把他吓到。”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坐在一旁的桌前,看着两人像小孩子似的在那里争来抢去,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却是这般的幼稚,怎么能不让人发笑?   熊雷和古明安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嘴,门口那边却又传来了声响,贾老也来了。   贾老身后还跟着个余岩,因为冯家的事情,两人现在倒是熟了起来。   贾老原本自己经营着一家店铺,店铺里的生意虽然也算不错,但因为贾老不怎么懂经营,更多的都是靠着一腔爱好喜恶在做事情,所以生意一直一般。   最近一段时间余岩知道贾老店铺当中有着不少好料子,便与贾老商量,以后若是戚家这边有什么缺的,便先去他那边拿。   对此,贾老倒是答应的爽快。   以前贾老还有几分心思去经营他那铺子,但如今有了学堂的事情要忙,他也没那心思再继续像以前那样折腾。   比起经营那铺子,学堂显然更合贾老的胃口。   他在这一行里面都都转转了一辈子,到老了却因为眼力体力都下降不再合适做活,便被生生地踢出这一行,他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难受着。   如今跟着沈墨做学堂,他体力和眼力虽然已不如当初,但是经验却远胜过熊雷和古明安他们,能帮上不少忙,现在慢慢的倒是找回了几分年轻时候的感觉。   贾老和余岩两人进门后,见到熊雷和古明安两人在那逗孩子,也连忙搬了凳子过去,挨着两人坐下。   摇篮旁边热闹,那孩子却像是被他们吵得有些烦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虽然没睡着,却也根本不理会。   四个人逗了一会儿,见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都不由好奇地看向了沈墨他们,“他这是睡着了吗?”   沈墨起身走了过去,他在摇篮旁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脸颊。   那原本一直不愿意搭理人的孩子,却像是察觉到了在碰他的人是沈墨似的,竟睁开了眼睛。   见着这一幕,熊雷立刻便有些忍不住了,他笑着说道:“这孩子哪里傻了,分明就是个机灵鬼。”   他和古明安他们使尽了浑身解数在这里逗,对方理都不理,沈墨一来,他立刻就有了反应。   熊雷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全是笑容。   见那孩子睁开眼睛,他喜欢得紧,又想伸出手去,一旁的贾老却突然伸手碰了他一下。   熊雷疑惑地看了过去,与贾老视线对上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熊雷连忙抬头去看沈墨和戚云舒脸上的表情,两人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熊雷心中却愧疚无比。   他明知道两人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却还在孩子满月酒时说这些,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熊雷话出口之后,屋里其他几个人便立刻都反应过来,众人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沈墨和戚云舒。   见两人脸上神情无甚变化,几人并未放心。   屋里更是因为这片刻的寂静,气氛都变得有些怪异。   熊雷嘴唇动了动,他欲要开口道歉,一旁的戚云舒却开了口,他打断道:“我看晋王爷那边可能不会来了,不如我们先开始吃?”   沈墨虽然给晋王爷递了请帖,但晋王爷到底是王爷,这种小孩子的满月酒未必会来。   “说起来,周当家的那边也会晚一点到。”余岩连忙搭话,帮着转移话题,“刚刚周家的人派人来说了,让我们先开始。”   周家在经过之前那一场比赛之后,现在也开始慢慢接起了单子。   戚云舒对那周当家颇有好感,沈墨也有心帮他。   在戚家的帮助下,周家现在虽说不如当初风光,但也算是有了不错的进展。   最近一段时间,沈墨还把周当家的引荐给了晋王爷,晋王爷对周当家雕刻的手艺颇为感兴趣,两方走得倒是勤快。   熊雷几人听余岩说起周当家的事情,连忙跟着转移话题,聊起了最近周家的事情。   只是众人嘴上说着,心中却还是惦念着之前熊雷的那一席话。   这孩子出生已经一个月的时间,关于这孩子的流言蜚语也早已经传开,现在外面的人都已经知道沈墨的这孩子是个傻子。   这件事情传开后,最高兴的就莫过于冯家原本的那些人。   在冯燕平输了之后,冯家所有的产业都被沈墨接手,这也让冯家那些人对沈墨极为不满。   只可惜是冯燕平把他们都输了出去,而且这事情还有皇上在里面做见证,众人就算不满,也只能乖乖的改名换姓。   众人原本正憋屈,如今听说了这孩子的事情,一个个的自然都在背地里面说道起来。   对于这情况,屋里的众人自然知情。   众人亦感到愤怒,可愤怒又能如何?这孩子有些异常是事实。   饭桌上众人说着说着,便又安静下来。   沈墨也不由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那孩子,大概在十来天前,晋王爷那边带着一个京城中的大夫来过。   那大夫是晋王爷带来的,却不是晋王爷安排的,安排那大夫过来的人是皇上。   皇上虽然身处皇宫之中,却也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知道这孩子的事,他立刻便安排了宫中的太医,让他随着晋王爷过来这边。   那大夫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见到那太医时,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心中都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希望,同时也越发的忐忑。   但是一番检查下来,那太医得出的结论却与之前的大夫相差不多。   孩子很健康,手脚身体都没有问题,口鼻眼睛耳朵视力听力亦是如此。   至于这孩子为什么如此安静,那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等孩子再大一些了才能检查出来。   听了那太医的话,原本还抱着几分希望的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心中的失落自然不少。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耐心等着孩子再长大一些。   这件事情熊雷他们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就连太医都查不出问题来,所以他们也都越发的担心。   门外突然有了声音,是店小二带着什么人上来的声音,几人到了门前后,房门被敲响。   坐在靠近门那边的古明安去开门,被店小二带上来的是周当家和晋王爷两人。   “这是都到齐了?”晋王爷进门之后笑道。   屋里的几个人基本都是经常在沈墨身边出现的,晋王爷倒也多少都见过。   “晋王爷。”见着了晋王爷,屋里的众人都连忙站了起来,晋王爷却是挥了挥手,让众人不用在意。   晋王爷与那周当家的来到桌前坐下,这满月酒便也算是正式开始。   在座的几个都是熟人,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也没了那么多礼数规矩,说道间便动起了筷子。   熊家做的是吃食的生意,在吃食这一块熊家也算是颇具名气,熊家拿出手的菜色,未必是食材有多稀奇少见,但味道却确实一绝。   以前曾在熊家住过一段时间的沈墨,尝到这熟悉的味道,都有几分想念。   动起筷子后,众人也少了几分拘束,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冯家的事,周家的事,学堂的事,难得齐聚一堂的众人嘴里的话就不曾停过。   说到兴起,周当家的话也多了不少。   特别是说到关于沈墨那学堂的事情时,周当家的更加是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周家一直遵守苛刻的收徒条件,以及几乎苦行僧似的生活来打磨手艺,对于沈墨这种大开师门广收徒的做法,他十分的好奇。   虽说他心中也有几分存疑,但更多的却是想看沈墨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对此,沈墨并未隐瞒什么,如今学堂那边的情况都悉数告诉了他。   末了,沈墨更是询问周当家的是否有兴趣,毕竟在雕刻这一行上,周家的手艺可是众所周知的厉害。   周当家的未曾料到沈墨会邀请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并未直接拒绝,而是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学堂的话题结束,周当家的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年的交流会你们会参加吗?”   周当家这话不只是问沈墨,也问一旁的戚云舒以及贾老他们。   听着周当家的话,桌上的众人都放下了酒杯,纷纷严肃起来。   众人如此,沈墨却不禁有些茫然,“什么交流会?”他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交流会。   虽说孩子出生之后,沈墨就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余岩再处理,但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并不是普通的交流会。”戚云舒一眼就看出沈墨眼中的疑惑,他柔声解释道,“四大家分处四方,平时大家各占一方少有干涉来往……”   四大家基本都是像戚家这样,有这一整条完整的产业链的大家,所以平日里基本都没什么交往,就算有来往,也多是一些生意上地走动。   走动最大的,便是木材的交易。   四大家各占一方,四方所处的气候地形不同,出产的料子也多少有不同,这自然也就带动了木料生意。   虽然因为料子这东西不容易运输,所以大大的减少了销量,但也不是没有需求。   这些对于四大家来说,比起名下其它生意来,都只不过是小生意,一般当家的是不会出面的。   四大家当家碰首的机会倒也不是没有,甚至碰面的还算频繁,因为每一年年尾时,都会有一场供给四大家交流的集会。   集会是由四大家分别轮流准备,到时四大家都会到场,除此之外也还有四方的木匠。   这集会的主要目的,并不像普通木匠的交流会是以交流手艺为主,而是以木匠木料这一行为主。   手艺在这集会上不再是全部,集会上也会有不少交流买卖稀有珍贵木材的,以及招人或者谈生意的。   这集会的性质颇为复杂,对于四大家来说甚至还有几分比拼的意思,一年过去,大家各自发展的如何,这集会上便见分晓。   以往戚家作为四大家的新起之秀,一直处于弱势。   如今这一次,四大家直接变成了三大家,这集会倒是变得有些令人期待。   周当家这时候问起这事,也是因为这个。   这集会,最近正准备重新回到众人眼前的周家肯定是会去的。既然要去,周当家的自然也就有些想看看其它两家的表情,想来那一定极其有趣。   “什么时候开始?”沈墨问道。   对于这集会,沈墨听着有几分好奇起来。   “你还不知道?”周当家的报了个时间,“前段时间不是都公布了时间?”   这集会一直是由四大家轮流准备,这一次正好轮到许家,前段时间许家已经把定下的日子对外公布。   沈墨闻言想了想,回头看向身旁的戚云舒,“你觉得呢?”   沈墨倒是有兴趣,只不过这集会显然还掺杂着一些其它生意上的东西,不是有兴趣就行的。   戚云舒一直看着沈墨,他早已经看出沈墨对这集会颇感兴趣,见沈墨如此,戚云舒微有些无奈地笑笑,沈墨既然都感兴趣,他还能说句不?   “你若有兴趣,我便陪你去。”戚云舒道。   沈墨闻言,眼中都有了几分兴奋与期待光彩,“好。”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准备些其它。”戚云舒道。   “好。”沈墨再点头,满眼期待。   见沈墨用那般满是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戚云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向沈墨的眼神中都满是无奈与纵容。   既然沈墨想去,他就陪他去。   两人这边正说着,桌上其他人也在商量着要不要去,就听屋子当中突然传来一声声响。   那声音是个奇怪的调子,也不像是谁在说话,声音还不低,听到那声音,原本正热闹着的众人瞬间都安静下来。   众人皆疑惑,正不解,就听摇篮那边又传来了一声。   听到那声音,知道是从摇篮中传来,沈墨立刻就站了起来,快速朝着那边走去。   戚云舒晚他一步,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熊雷他们亦是如此,没多久便都围了过来。   沈墨到了摇篮前,他朝着摇篮里面看去,却只见原本静静躺在摇篮的那孩子,这会儿正笑得开心。   刚刚那声音,便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那孩子不光笑着,他两只手还跑到了小被子外,在那一舞一舞的。小拳头粉嫩嫩肉乎乎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这孩子平日里都安静,如今突然便笑着动着,沈墨反射性的便向着门边跨出一步,想要去叫大夫。   直到他走出一步后,他才反应过来,能笑是好事。   就这会儿时间,戚云舒已经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   孩子被抱起来后,又笑了一小会儿才安静下来,不过两只眼睛却依旧圆溜溜地睁着。   见着他这模样,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这孩子之前真的只是累极了,所以才贪睡才安静。   那孩子却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又舞了舞小拳头。   熊雷见着喜欢,连忙伸手要去抱。   戚云舒此刻眼睛有些泛红,见熊雷伸手,他便也放了手。   戚云舒退后一步,他深吸一口气,正动作却发觉背后多了个人。他回头看去,只见沈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背后。   沈墨伸手,环住了戚云舒,戚云舒则是靠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正复杂,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熊雷那边却又嗷嗷叫了起来。   两人连忙朝着那边看去,只见熊雷把那孩子微托了起来,一副在躲什么的样子。   两人正不解,旁边的几个人却全笑了起来,也是这时,沈墨才发现熊雷胸口的位置湿了一片。   “哈哈哈……”原本正和熊雷抢着抱孩子的古明安笑得最为夸张。   刚刚熊雷抱到这孩子,就一直不愿意撒手让其他人也抱抱,结果那孩子便毫不客气地嗤了他一身。   一开始熊雷并未察觉,等他察觉到胸口一片温热时,那襁褓以及他的衣服早就已经被弄湿了。   尿完,那孩子舒服了,又安静下去,他眼睛也一眨一眨的,好像困极了。   只剩下熊雷看看自己胸口湿漉漉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不理他的孩子,哭笑不得。   哭笑不得间,熊雷也越发有些怀疑起来,这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京 10瓶;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等会儿小声些   屋里的笑声一直不断, 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站在一旁的沈墨和戚云舒,两人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戚云舒原本眼眶通红, 如今这一下,直接红着眼睛在那笑个不停。   沈墨见着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走近后,沈墨看到熊雷胸前的那一片尿渍,沈墨忍不住开口,“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   听着沈墨这话,熊雷更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样的喜欢湿漉漉的, 他要不起。   熊雷一脸的无奈,一旁的古明安他们听了沈墨的话,再见着熊雷这狼狈的模样,笑得更加夸张起来,好几个笑得都直不起腰。   屋子里面笑声不断, 一旁的周当家的笑了笑之后, 提醒道:“天气冷,要不先把尿布换了?”   如今早已经入冬, 虽然还未到最冷的那两个月,但天气早已经冷了下来。   就算是他们大人穿得薄了,都有几分冻,这孩子尿了熊雷一身,也把自己的襁褓和尿布尿湿, 就这样放着肯定会受风寒的。   戚云舒反应过来,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走到了沈墨的身旁。   他们来的时候,早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来的时候也准备了备用的尿布,只不过襁褓到时并未多带。   沈墨把那孩子抱到一旁,然后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脚上,开始替他换尿布。   戚云舒在旁边地摇篮中翻了片刻,把那小被子拿了出来,“等一下先用这个包着行吗?”   那小被子和襁褓一样暖和,但有些大,戚云舒有些不确定。   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尿布的沈墨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他又伸手摸了摸,这才点头,“这么厚,应该可以。”   话说完沈墨又低下头去,继续给那孩子换尿布。   那孩子尿了熊雷一身之后就安静下来,任由沈墨动作,只在不舒服时才动动腿。   沈墨的动作十分的认真,戚云舒也一直在旁边帮忙,他们俩都还是头一招为人父,虽说这一个月下来也亲自动手不少次,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生疏。   见着两人那副模样,一旁正在擦身上尿渍的熊雷忍不住在旁边指挥起来,他东指一下西指一下,非但没帮上忙,反倒是越帮越忙。   半晌后,沈墨把那孩子的尿布换好,又拿了旁边戚云舒拿来的小被子,把孩子重新包裹好。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那孩子已经有些累了,被沈墨放到摇篮以后,便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没了被子,熊雷有些不放心,又让人拿了一个炉子上来,放在摇篮的旁边。   弄完这些,熊雷才顾上自己,让客栈中的小二去他那边拿了换的衣服过来。   熊雷把被尿湿的衣服换下,几人重新坐到桌前。   虽说被刚刚这么一打断,桌上的菜都有些冷了,众人的酒意也醒了几分,但众人的兴致却并未减少。   特别是熊雷,虽然他被尿了一身,但却格外的开心,脸上的笑容更是就没断过。   见熊雷如此,其他几人都忍不住笑他。   熊雷自己却根本不在意,哈哈大笑着。   一顿饭吃完时,都已是下午,几人出门时都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满月酒沈墨办的简单,并没有宴请戚家生意上的那些人,只是叫了一些朋友过来聚聚,气氛自然不错。   满月酒结束之后,几乎是第二天,众人就又忙了起来。   熊雷他们自不用说一直在忙着学堂的事情,沈墨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中陪着戚云舒,算一算也已经有一个月多不怎么出门。   如今戚云舒月子坐完,孩子的事情虽然依然让人揪心,但沈墨却不得不重新开始管事。   戚云舒坐完月子又休息了两天之后,便也开始打理起了戚家那些事。   他如今是双儿的身份,不能随意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他便在府中的书房单独腾出一个地方,让余岩把外面的那些资料带到府上看。   能在暗中解决的事情戚云舒便去解决,若需要出面,再由沈墨上,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戚云舒重新开始处理戚家的这些事情时,才发现事情比他预料的还要多得多。   孩子出生之前没多久,沈墨才接手冯家。   虽说孩子出生之前,沈墨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情都解决,也已经让冯家的那些人不敢再有动作。   但是面上不敢有大动作,这背地里却未必老实。   冯家和戚家一直以来都合不来,两方的木匠以及两家生意上一直都有摩擦,以前谈起对方来都免不了要争得面红耳赤。   如今沈墨发威,直接把冯家拿下了,冯家的产业全部都改姓沈。   这件事一成事实,两边的人瞬间就都炸了。   戚家这边他们这边,众人自然是万分的开心,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冯家那边的人则是截然相反,愤怒不服担忧紧张。   在沈墨彻底把冯家的产业接手后,两方的木匠还好,冯家产业的那些木匠掌柜却是和仇人变成共事之人。   如此状况下,两方互相不对付暗中使绊子那都是常有的事情,生意自然也被影响。   孩子出生,戚云舒开始重新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时,情况都已变得有些混乱。   对于这样的情况,沈墨见着只觉头痛,戚云舒却是在起初的眉头深皱后,很快便拿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他招来余岩,把具体的方案跟他说了,然后让余岩去办。   戚云舒的手段效果很明显,仅仅半个月的时间,离青城较近的这一片戚家的生意,基本都已经稳住。   双庆城那边属于冯家的冯天宝阁,也已经重新开始运作。   生意上的事情被戚云舒轻易便解决,跟在一旁学习的沈墨,都不由的尴尬地摸了好几次鼻子。   这些事情若是让他来解决,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生意上的事情戚云舒解决,沈墨这边也没闲着,有空之后,沈墨也开始处理学堂那边的事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学堂那边已经初具雏形。   之前收的那些半大的孩子,在这一段时间熊雷他们的教导之下,都已经对这一行有了一定的了解,基础虽然还不扎实,但也算是勉强入了行。   沈墨再来到这学堂时,见着那些孩子,一时间都不禁有些感慨。   他原本的目的便是像如今这样,希望自己所会的东西能被这世界的人承认,能被传承下去。   如今他做到,虽说这才是开始,但对他来说意义却非凡。   熊雷他们在一番商量之后,也有了具体的教学计划,三人分别负责不同的内容,教学的时间互相配合错开。   沈墨有空后,也开始教学,但他负责的却不是锯木头这种基础,而是一些更为深奥的东西。   这些东西对于这一群才刚入行的半大小子来说,还有些太过深奥,所以沈墨这教学,来上课的基本上就只有三个人,熊雷、古明安、贾老……   对此,沈墨有些哭笑不得,但想想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学堂的事情,他也随他们去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着那孩子的情况,对这三人也有所忽视,如今有机会,抓紧机会多教三人一些也好。   沈墨每日两边跑,学堂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虽说有些累人,但沈墨却格外的喜欢这种充实的日子。   入夜,沈墨从学堂那边回来后,先是与戚云舒打了招呼,然后便向着房间走去,到婴儿床前去看那孩子。   孩子睡得正香,沈墨在旁边看着,嘴角便忍不住勾起。   这个时候的小孩变化很大,几乎一天一个样。   满月之后又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小家伙重了不少,脸上也越发肉嘟嘟起来。   沈墨见着他那胖乎乎的小脸,没有忍住,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   沈墨的手指才刚刚碰到那孩子,那孩子却睁开了眼睛。   “原来你还没睡啊?”沈墨与那孩子说话,他知道那孩子听不懂,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   那孩子动了动脑袋,漆黑的眸子朝着沈墨这边看了过来。   “叫声爹爹来听。”沈墨道。   戚云舒跟着沈墨进门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笑着走上前来去,也弯下腰看向那孩子。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孩子清醒的时间长了不少,相比起以前如今也好动了不少。   只是比起普通的孩子,依旧还是安静得多。   沈墨在床边逗了一会儿孩子,戚云舒看向沈墨,“学堂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再晚些时候我们准备再多招些人进来。”沈墨把学堂那边的情况,大致跟戚云舒说了一遍。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么多人肯定会忙不过来,但真的习惯了如今这种步调习惯了这么多人,时间倒是一下子就空闲下来。   众人也合计,便决定再招一批人,反正如今来找沈墨的人依旧只多不少。   “你想把学堂做大?”戚云舒并不惊讶,他看得出来沈墨对这事很上心。   沈墨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想。”   如今这只不过是起步,若是可以,他想做的远不止如今这些。   戚云舒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沈墨也并未在意,他又看了那孩子一会儿后,这才起身。   沈墨也询问了戚云舒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戚云舒这边倒是没什么事,一切都很顺利。   生意上无事,沈墨便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学堂上。   学堂所在的位置是在城郊的仓库那边,并无人居住,十分的安静。   但不知道为何,最近一段时间人却多了不少。   沈墨发现的时候,仓库旁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开出一片地基来。   见着那些忙着的工人,沈墨都不禁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边的地没人会买,毕竟这地方十分的偏僻,除了用作仓库,也没有什么其它合适的用途。   沈墨与熊雷他们聊起这件事情,有几分好奇那边是怎么回事,便问了几人。   教学完正在一起休息的古明安吉人听了沈墨的话,一个个的却都诧异地看着沈墨,古明安更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沈墨莫名其妙。   见沈墨这副模样,众人便知道他是真的还不知情。   认识到这一点,众人看向沈墨的眼神越发的怪异起来。   最后还是古明安开了口,他道:“买下旁边这一片地的就是你家,那些工人也是戚云舒叫来的。”   旁边的那位子,戚云舒并没有准备把他们也修建成仓库,而是准备单独修建一间作坊给沈墨,那地方完全就是按照沈墨的需求建造的。   闻言,沈墨微张着嘴,脸上皆是惊讶之色。   晚上,沈墨回去之后,便问了戚云舒这件事情。   “你不是想办学堂?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给你单独准备一个作坊比较好。地方更宽敞一些,也能多布置一些工作台,比较方便。”饭桌上,戚云舒一边帮沈墨盛汤,一边说道。   盛完了汤,戚云舒把碗递到了沈墨的面前。   沈墨接过,视线却还停留在戚云舒身上。   “怎么?”戚云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地方并不贵,因为是城郊的原因,价钱比城里低了好多。”   话说完,戚云舒才猛地回过神来,如今戚家已经不是他当家,而是沈墨。   虽说沈墨待他一直很好,也从未把他当作双儿对待,但他到底是双儿,也已经不再是戚家的当家。   这些事情他不问便自己擅作主张,就算是沈墨也该是要生气的,特别是他还擅自用了沈墨的钱的情况下。   想到这些,戚云舒脸色微有些白,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沈墨,眼中都带着几分忐忑。   沈墨从未把他看作低人一等的存在,这让戚云舒都忘了自己是双儿的身份,也忘了这个世界双儿在外人眼中的地位。   “对——”   戚云舒张嘴,他正欲道歉,沈墨却俯身吻了上来。   沈墨动作有些粗鲁,不如平时那般温柔,他紧紧地抱着戚云舒,强势的侵略着夺取着戚云舒口中的空气以及他的理智。   直到戚云舒只能随着他亲吻的动作发出闷哼,沈墨才放开了他。   一吻结束,沈墨视线灼热地看着只能靠在自己怀中的戚云舒,恨不能一口咬上去。   戚云舒被沈墨如此看着,自然明白沈墨从不曾在意过他紧张的那些,他空洞的胸腔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看向沈墨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温柔。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那些可口的饭菜都变得没了味道,在他们眼前的便只剩下对方。   饭吃完,两人回了房间。   累了一整天都有些不想动的两人,抱着孩子放在床上,一人躺在一边,聊起了孩子的事情。   因为孩子的事情,最近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不过好在即使煎熬,时间也在一天天过去,如今再过十来天,这孩子便满两月了。   满了两月,他们便能再找那大夫,看看这孩子是否有问题。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孩子现在比以前活泼了不少,但即使如此,也比普通的孩子要安静得多,多得多。   所以在大夫确定他没问题之前,两人都不敢松这口气。   两人正商量着找大夫的事情,躺在两人中间的那小小的孩子,便嗷了一声。   孩子还小,发出的声音都只是一些细碎的没有意义的音调,可这一声嗷,却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小老虎吗?”沈墨用手指拨了拨那孩子的脸蛋,然后也学着他嗷嗷叫,“嗷嗷……”   听着那声音,那孩子朝着沈墨这边看了过来,也不知是被沈墨吓到还是干吗,他扁了扁嘴,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哇哇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这把在床上的两个人都逗笑了。   戚云舒连忙坐起来,去抱那孩子,去哄他。   把人惹哭了的沈墨则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敢靠近化身大老虎的戚云舒和小老虎的小家伙。   他缩在床角,不停发抖,若不是因为戚云舒看向他的眼神中,明赫赫的带着几分警告与无奈,他早就已经笑出声来。   戚云舒抱着那孩子轻轻拍拍背脊,温柔的话不停的说着,好半晌之后,那孩子才总算抽泣着停下。   小家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沈墨,又哼哼两声,转过头去,靠向戚云舒那边。   见着那孩子如此,感觉被嫌弃了的沈墨忍不住往戚云舒那边挪了挪,却又被戚云舒的脚推开。   “你就别吓唬他了。”戚云舒好笑。   别人家的爹爹都是哄着孩子,沈墨直接嗷嗷两声把人都给吓哭了。   被戚云舒也嫌弃,沈墨只得乖乖坐在角落,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   那孩子哭了,两人嘴上斗着嘴,眼中的笑意却一直未停。   别人家的孩子,大人都巴不得孩子能安静一点,这样好带一点。   可他们却巴不得这孩子能多哭哭,他哭着闹着,他们才能安心才能睡得着觉。   又闹了一会儿,把那孩子哄着睡着,戚云舒把他放到摇篮后,两人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又商量了一会儿看大夫的事情,才睡去。   之前他们就与晋王爷找来的那大夫商量好,等到这孩子两个月之后便去找他。   原本大夫说的是三月,但他们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最终约在了一个月。   孩子已经出生,并无什么其它问题,那大夫也不可能一直都住在这边,所以孩子出生之后他便回去了。   两边约好,等孩子长大之后那大夫再过来。   原本约定是这样,但因为四大家集会的事,他们再过不久便要向着集会那边而去,所以约定见面的地点变改了,改在了集会。   也好在那集会的地点离京城不算远,那大夫从京城过去那边,倒是比他再来青城这边要近得多。   能少折腾,那大夫自然是乐意,沈墨这边写了信过去之后,他很快便回信说可以。   大夫那边有了回信,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放下心,都开始专心准备起去集会的事。   这一次的集会沈墨很有兴趣,对于戚家来说,也算颇为重要。   戚家如今接手了冯家的产业,名义上虽然已经是四大家产业最大的,可另外两家是什么态度他们却还不知道。   若是错过这一次集会的机会,等下一次就要等到明年这个时候。   戚家的发展不靠他们决定,但弄清楚两家的态度,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若是敌对,他们也好及早作出应对。   决定要去,沈墨与戚云舒两个人便早早的就做起了准备。   这一次去,熊雷他们也会去,再加上周当家他们,一路上倒是热闹。   吃食住行熊雷那边会安排好,他们要准备的,便只剩下那小家伙的东西。   孩子才出生不久,与常人不同,出门很是麻烦,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沈墨他们这边准备妥当的时候,熊雷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两三天。   到了约定的时间,一行人早早的便坐着马车出了城,一路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四大家的集会,对木匠来说就跟过年一样,到时会有很多稀奇玩意儿,也会去很多人,这一路上,沈墨他们就遇到了不少同样向着那边而去的人。   他们这一行里,贾老和古明安,一个是老一辈的名声显赫的存在,一个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再加上个沈墨,想要不被人注意都难。   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到地方时,都已经是预定到达时间一天之后。   到了地方,众人从马车上下来,入目的便是有着熊家标志的客栈。   真要说起来,熊家做的这吃食的生意,远比木料生意来得让人喜欢的多,至少这出行在外时,随时随地都有地方落脚。   到了地方,沈墨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熊雷则是已经找了一旁的掌柜,让他们来帮忙搬行李。   他们一行好几个人,行李最多的莫过沈墨他们,店小二跑了好几趟,才总算帮着搬完。   因为大家都是熟人,熊雷直接让客栈的人把他们安排在了同一个小院当中。   行李都放好之后,众人在院子当中集合。   “你们接下去准备怎么办?”熊雷看向众人。   周当家的早就已经有了计划,他在熊雷开口之后,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众人。   “接下去我们可能会比较忙,待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少。”周当家的说道。   周家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热闹,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和以前曾有过来往的一些人重新联系上,也是为了能让周家复出,再做出努力。   所以来之前,周家就已经向不少人递了拜帖。   接下去的时间,周当家的会以这个为优先,四处走动,在客栈中的时间可能不多。   周当家之后,贾老也站了出来,“我也差不多,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这会儿他们好些人都来了这边,我也准备过去走走。”   贾老原本已经从这一行当中退出,却又因为沈墨的事情重新踏了进来,他自己倒是乐得开心,却有些冷落了之前的那些好友。   如今难得有集会,自然要多走动走动。   贾老把自己去看望老友的事情说得眉飞色舞,看得一旁的几人都忍不住摇头,他们都不知道贾老到底是去看望老友,还是去嘚瑟……   依照贾老的性格,众人倒是觉得后面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古明安倒是没什么事,他决定先去附近逛逛。   熊雷虽然也想跟着去,但是他还有客栈的事情要处理,走不开。   众人说完,沈墨与旁边的戚云舒对是一眼,决定先跟着古明安一起在这边逛逛。   这一次集会的地点,是在京城另外一边的一座城中,这一座城与青城有些类似,依山傍水,有些老城的味道。   因为集会的原因,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城里面已经来了不少行内的人。   沈墨他们甚至在客栈当中,就见到了与他们有生意上来往的商人。   众人在院子当中商量接下去打算的时候,院子外面也十分的热闹,听声音,好像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集会。   入了冬,离过年也就不久了,他们到这边时,算算时间,离年关都已经只剩一个月左右。   外地来的人都是冲着那集会而来,本地的人则是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准备起了年货,街道上也摆出了不少卖年货的摊子,自然热闹。   戚云舒站在院子当中看着商量着的众人,心思却并不在众人身上,而是飘到了院子外。   戚家没得早,那时他尚且才十一岁,那之后他便于管家在外奔走讨生活,就算过年也不曾停下。   后来日子过得好了,事情多了,过年自然也就忙得停不下来。   算起来,他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过个年了。   以前戚云舒不曾在意这些,过不过年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但如今听着院子外那些吵闹的声音,戚云舒却不禁有几分期待起来。   现在已经不同,他有了沈墨,也有了孩子。这个年对他来说,不再无关紧要。   戚云舒发呆的这一会,其余几人已经商量好。   众人就按之前说的,各忙各的,晚些时候吃晚饭时再聚。   沈墨和戚云舒要去外面逛逛,孩子就托给熊雷照顾,对此,熊雷是举双手赞成,脸上都笑开了花。   沈墨抱着孩子,把孩子递了过去。   熊雷连忙上前来接住。   孩子如今已经快两个月,比起刚出生时重了不少,抱在怀中都沉甸甸的,让人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不少。   熊雷抱着那孩子,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看得一旁的古明安都有几分羡慕。   古明安也走了过去,在一旁逗那孩子。   因为天气冷,他们一直在赶路,所以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把那孩子穿得像个熊宝宝似的。   他白白净净的小脸都被藏在了厚厚的小被子下,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跟着众人的声音滴溜溜地转。   熊雷抱着孩子,看着他那肉乎乎的脸蛋,还有那双眼睛,都有几分想要冲上去亲上一口的冲动。   “我们尽量早点回来。”沈墨与戚云舒往门口走。   “不用急,慢慢来,多玩些时候也没关系。”熊雷笑呵呵的,巴不得多抱着这孩子玩会儿。   沈墨闻言笑了笑,跟着戚云舒向着院子外走去。   但两人才出门,身后便传来一阵哭声,被熊雷抱着的那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他眼泪汪汪的,胖乎乎的小手也从被子当中探了出来,在那儿一抓一抓的,原本白白净净的脸蛋哭得有些红彤彤的,说不出的可怜。   “这是怎么了?不哭不哭。”熊雷有些不明白,这孩子刚刚都还好好的。   那孩子却根本不理他,越哭越起劲。   听着那声音,都已经出门去的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又倒了回来。   进了门,见熊雷在那里一个劲地哄,两人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了?”戚云舒把孩子抱了过来,他手伸进襁褓当中摸了摸,“也没尿裤子啊!”   这孩子平时一直很乖,没事一般都不会哭。   “是不是饿了?”沈墨也在旁边看着,帮着找原因。   “下马车之前我才喂了。”戚云舒道。   小孩子不比大人,饿了还可以等一等,到了该喂食的时间,戚云舒便按时喂他,从来不曾拖着。   沈墨闻言,又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见孩子也没有发烫,越发的疑惑。   几个大人围着那小家伙琢磨,那小家伙到了戚云舒的怀中,呜呜两声之后却又不哭了,只用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在那儿眨巴眨巴。   见到这一幕,看着那一双眼泪汪汪的眼,沈墨和戚云舒哪里还舍得丢下他自己出门去玩。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不舍得了,一旁才抱到孩子的熊雷,却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以前也不见得这么认人啊,而且我也没少带他,小没良心的。”   说完,熊雷还用手指戳了戳那孩子的脸蛋。   那孩子却根本不管他,重新回到戚云舒怀中,又变得乖巧无比。   “怎么办?”戚云舒无奈地看向沈墨。   “还能怎么办?”沈墨亦是满脸的无奈。   他伸手捏了捏那孩子的脸蛋,顺手替他把眼角的泪水擦掉,然后乖乖的绝了出门去逛的心。   出不了门,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无奈。   接下去他们可是还有事情要忙,这小家伙不会一直这么黏糊糊的吧。   “天好像有些凉了。”沈墨感觉到一阵凉风。   他们到这边的时候,本就已经是下午,虽然不算晚,但天气已经慢慢转凉。   再加上这风是冬日的风,就算是晌午时分吹着,也让人觉得手脚冰凉。   闻言,戚云舒起身,抱着孩子进了屋。   孩子还小,不能吹冷风。   沈墨也跟着他进了屋,进屋后,他走到一旁把窗户稍打开一些,然后又拿了稍后一些的小被子过去,把那孩子裹得越发像个熊宝宝。   穿得厚了,那孩子有些不舒服,他在襁褓中踢了踢。   戚云舒见了,连忙去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弄好。   戚云舒忙着,一旁的沈墨这时却开了口,他道:“今年的年你准备怎么过?”   戚云舒闻言,抬头看向沈墨,“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刚刚不是在想?”沈墨道。   戚云舒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他还以为沈墨没有注意到,原来他注意到了。   戚云舒不语,沈墨在床边坐下,他继续道:“要顺道买一些年货回去吗?进城的时候,我看这边街道蛮热闹,年货摊子也挺多的。”   这些事情本轮不到他们准备,戚家有不少下人,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那些人肯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这样方便是方便,但在沈墨看来却少了几分年味。   “你呢?你想怎么过?”戚云舒重新给孩子包上襁褓。   沈墨想了想,最终却是摇头,“你决定就好。”停顿了一下,沈墨又道:“我已经有些年没过年了。”   沈墨很早就是孤身一人,即使在他所在的世界亦是如此,且他所在的世界,过年早已经没了什么年味。   沈墨独自一人,也懒得去准备那些年货食物。   一个人过年,还不如省点心思舒舒服服的睡个几天。   再奢侈一点,自己出门去下个馆子,也比在家里一个人忙碌半天做一桌菜,结果却吃不完,来得好得多。   对这年,沈墨没什么印象,也不知该从何准备。   听着沈墨的话,原本还兴致高涨的戚云舒身体却是一僵,他带着笑的脸上笑容逐渐隐去,随即而来的是愧疚与惨白。   戚云舒这些年来一直不怎么过年,是因为他自己不在意,也觉得没那必要,沈墨却是因为被他所害。   如果不是因为他,沈家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沈墨本可以和他的父亲母父过得很好。   “对不起。”戚云舒轻声说道。   他知道就算他说再多这样的话也于事无补,可除了这话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正琢磨着要买什么年货的沈墨一愣,“你怎么了?”   戚云舒嘴唇动了动,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那瞬间他甚至是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沈墨的脸,因为他怕在沈墨的眼中看到仇恨或者厌恶。   即使沈墨已经接纳他,也不代表当初的事情就不存在。   戚云舒脸色惨白的低着头,沈墨疑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知道戚云舒还在介意当初的事,沈墨嘴唇轻动,他本想说让戚云舒不用在意,他根本不介意,但想了想之后沈墨却并未说出口。   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他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任何人。   沈墨伸出手去,他只是无声地揉了揉戚云舒的脑袋,直到戚云舒抬起头来看向他。   被沈墨揉了脑袋,戚云舒抬头看向沈墨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疑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揉过的地方,脸上写着不解。   沈墨见着戚云舒这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呼吸却不由一滞,心跳更是瞬间就快了起来。   “沈墨?”戚云舒却是一脸完全没弄明白状况的表情,越发呆呆。   沈墨灼热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床上的孩子身上。   小家伙刚刚哭了一场,这会儿回到房间,暖和了舒服了,已经呼呼地睡了过去。   沈墨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把他抱到一旁地摇篮里,让他睡下,又仔细的替他捻好被角。   做完这些,沈墨回到了床边。   戚云舒正在扒拉自己被沈墨揉乱的头发,见沈墨回来,他正准备开口,沈墨却径直走向他,直走到他膝盖前都未停下。   戚云舒见状正惊讶,沈墨已经一手抵在他肩膀上,手上用力,直接把他推得躺到了床上。   把戚云舒推倒后,沈墨自己也俯身压了过去,他一手撑在戚云舒的耳侧,另外一只手,则是按在了戚云舒的肩膀上。   沈墨突然如此,戚云舒虽还有些懵,呼吸却已经不由重了起来,“别这样,院子里都是人……”   “古明安自己出去逛了,熊雷也忙着处理生意去了,院子里没人。”沈墨道。   看着面前的戚云舒,沈墨早已经口干舌燥,出口的声音自然也沙哑无比。   戚云舒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微微侧头,有些不敢与沈墨对视的他看向一旁。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侧颈彻底暴露在了沈墨的眼前,看得沈墨喉结滑动。   沈墨俯下身去,在戚云舒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他的唇顺着戚云舒的脸颊移到他耳边。   在戚云舒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若不放心,那等会儿小声些……”   “你——”戚云舒话才出口一个字,嘴已经被吻住。   一吻结束,沈墨俯视着戚云舒,看着他微红的脸颊与耳廓,看着他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他连呼吸都滚烫起来。   “可以吗?”沈墨沙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的戚云舒,看着沈墨的那张脸,再听着那羞人的话,一颗心连同整个人瞬间都化成水。   戚云舒嘴唇轻动,却未能发出声音来,如今这样的时候,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出声,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沈墨嘴角勾起,他笑意中带着几分令戚云舒面红耳赤的邪气。   戚云舒睫毛颤了颤,他闭上了眼,一副随便沈墨如何的模样。   戚云舒如此,沈墨又如何能再忍下去,他俯身,吻了上去。   ……   春宵苦短,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晋江锁的好可怕,捂脸,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R-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阿vey伟 25瓶;夕夜迢迢 10瓶;鬼家葡萄 6瓶;庚辰秋雨 5瓶;多多 2瓶;雪朝歌、ic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孩子挺聪明的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 带着几分橘黄的温暖光束射在床上, 把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都笼罩在了那一片温暖之中。   先清醒过来的人是沈墨,被阳光照花了眼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先是看了一眼怀中睡得正香的戚云舒,这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窗户。   太阳早已高升,此刻都已经是半上午。   昨天晚上折腾得有些过,两人都有些累,若不是因为这扰人的阳光,两人恐怕都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沈墨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那亮堂的窗户,正准备躺回去再睡, 便猛然瞥见了一旁的摇篮。   沈墨反应过来, 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戚云舒原本枕着沈墨的手臂睡得正香,他这一动戚云舒便也跟着清醒过来。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戚云舒半撑起身体揉着眼睛。   沈墨已经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向着那婴儿床跑去。   到了床边,见到床上那已经清醒过来, 正在那里蹬着被子的孩子, 沈墨松了口气。   他们俩昨天夜里倒是开心了,可这孩子都被他们给忘了。   沈墨看着那还精神抖擞的小家伙, 一时间心中都满是愧疚,当爹当到他这份上的,也真的是该骂了。   沈墨看着那孩子正自责,躺在床上蹬着小被子的那孩子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沈墨,下一刻, 他扁了扁小嘴,泪水便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哇……”小家伙饿坏了,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哭得很是伤心,一张白白净净肉呼呼的小脸都哭的发了红,看着便让人心疼得不行。   “别哭啊!”沈墨连忙弯腰把那孩子从摇篮上抱了起来,抱在怀中,连忙轻拍背脊替他顺气,“乖乖……”   还在床上的戚云舒听着这哭声也反应过来,他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被子一掀开身上一凉,他低头看去才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   看到自己的身子,戚云舒面上一烫,连忙又拉了被子把自己盖好。   也是这时,戚云舒才感觉到身上那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异样痛感。   特别是那处传来的灼热感,让戚云舒整个身子都不禁跟着变得滚烫。   随着身体上的反应越发的明显,戚云舒不禁想起了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   听着耳边孩子的哭声,戚云舒摇了摇头,很想把那些画面全部驱逐出脑海,可是他的一张脸却越发的滚烫起来。   戚云舒拉了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住,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试图去找昨夜被沈墨扔在地上的衣服,动作间牵扯到那里,他身体都僵在原地。   就这会时间,沈墨已经抱着孩子来到床边。   那孩子应该是饿急了,被沈墨抱住之后就一直哭个不停,沈墨怎么哄都没用。   来到床边之后,沈墨把那孩子放到了戚云舒的怀中,“小家伙估计都饿惨了。”   罪魁祸首的沈墨说这话时,看着戚云舒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无奈,他昨夜是真的把这小家伙忘掉了。   偏这小家伙还安静,不哭不闹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瞥见,估计现在都还没想起来。   戚云舒闻言,面上的温度更高了几分。   此刻他也顾不上其它,连忙掀开了被子,把孩子抱了过来。   那孩子闻到香味,一边哭着一边朝着戚云舒那边转头。   戚云舒看着他那都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中一阵发疼,他一边替那孩子擦掉小脸蛋的泪水一边去喂那孩子。   “别急,慢着些……”   戚云舒喂着那孩子吃东西,一边喂一边轻轻地替他顺着胸口,生怕他吃得太急呛到自己。   沈墨见那孩子安静下来,到一旁穿了衣服,又出门让人送了些热水和早餐过来。   做完这些他再回屋时,那孩子差不多已经吃饱,正被戚云舒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小肚子。   “我来吧!”沈墨走了过去把孩子抱在怀中,继续顺气,“我让小二送了热水和早点过来。”   戚云舒点了点头,拿了被沈墨捡起来放在床边的衣服,穿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刚刚因为那孩子而被忘记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戚云舒故作镇定,但他穿衣服的手却都有些轻颤。   沈墨站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见戚云舒有些狼狈的避开他的视线的模样,他心中一紧,一阵口干舌燥。   只是他怀中还抱着孩子,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扑了上去。   不多时后,门外边传来敲门声,小二把热水和早餐都送了过来。   小二送东西过来时,也顺便把熊雷他们已经出去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周当家他们依旧忙,熊雷今天则是和古明安一起出去了,整个客栈现在只剩下沈墨和戚云舒两人。   小二离开之后,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洗漱完,又把孩子哄好放到一旁,这才总算坐到桌前吃起了早餐。   两人比邻而坐,戚云舒努力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早餐上,沈墨的视线却频频朝着戚云舒那边飘去。   戚云舒的动作一直有些僵硬,特别是他坐在那里时,整个背都挺得鼻直。   “很痛?”沈墨低沉的声音传来。   “咳咳……”戚云舒正喝着粥,听着沈墨的问题,他立刻被呛到,咳得脸都越发的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戚云舒两只微微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直直地瞪向了沈墨。   他本想训沈墨一句休要胡说,可以与沈墨那双眸子对视上后,他却只急急的转开了视线,根本不敢于沈墨对视。   他俩认识的时间不短,如今孩子都已经出生,按理来说已经没什么可害羞了。   可此刻坐在沈墨的身旁,被沈墨注视着,戚云舒却羞得脸上都一片滚烫。   之前在树林那一次,他因为喝到了那掺了药的酒,所以才在沈墨面前那般的放浪,昨夜……。   戚云舒响起昨夜自己的模样,眼中多了几分羞恼,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般放荡的人,可遇上沈墨,他却什么矜持都不剩。   想起昨夜的事,戚云舒埋头喝粥的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沈墨一直注意着戚云舒,看到戚云舒,因为他的话脸上表情不断产生的变化。   知道戚云舒并无事,沈墨松了口气,也不禁有些坏心眼起来,“晚些时候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   “我没事。”戚云舒哪里还安静得下去,他连忙说道。   想着沈墨去街上找药店,去替他买药,戚云舒羞得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墨闻言,又看了一眼戚云舒做的笔直的腰,嘴上什么都没说,心中却已经多了个心眼。   沈墨沉默,戚云舒看向他的眸子中,却满满的都是戒备。   那样丢人的事情,他与沈墨知道便好了,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也知道。   “我去,又不是你去。”沈墨好笑。   “那也不行!”   沈墨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的戚云舒,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几分,“好好好,我不去,行了吧?”   戚云舒闻言,这才乖乖低下头去,继续喝粥。   两人吃饱喝足时,太阳都已经爬到最高处,熊雷他们也从外面回来。   熊雷他们早上已经去过一次,许家安排的集会那边。   四大家安排的集会,并不是贾老他们那种交流会的形式,虽然有些像,但却并不限定任何人进出。   通常都是由四大家租借下一条街,这一整条街都对所有人开放,届时也会有不少人来这边租摊位,到时卖一些料子。   整个形势与其说是交流会,倒更不如说是庙会。   集会上茶馆之类供人休息交流的地方也不少,来这集会上的人,有的会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料子,有的也会与人约了直接在茶馆当中交易。   早上熊雷他们已经去那边逛了一圈,那边基本都已经准备好,虽说集会明天才正式开始,但今日人流都已经不少。   休息半天后,第二日大早,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便收拾妥当,跟着熊雷他们一起过去。   他们去的时间不算早,太阳都已经升起,一群人才过去。   他们去的时候倒是恰好,那时候差不多会来的人都来了,街道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至,十分的热闹。   街道两旁,那些铺子也已经摆开,摊贩的主人以及店铺中的店小二,都在吆喝着,声音此起彼伏。   沈墨戚云舒他们到了地方后,便与熊雷他们分开,各自去忙各自的。   熊雷他们要去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稀有的料子,完了也要去和认识的人聊上一聊。   沈墨他们这边的目标也很明确,他们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逛街,也不是为了看热闹,就是为了见一见四大家其它两家。   与熊雷他们分开后,沈墨看了一眼面前人流拥挤的街道,回头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走吧!”   这集会是四大家安排的,四大家自然也有专门为他们几家见面准备地方,沈墨他们之前就已经收到了请柬。   戚云舒闻声点头,跟着沈墨挤开人群,向着请柬中的地方走去。   街道上人挤人,两人挤过人群来到许家请柬上的客栈前时,都已经是许久之后。   到了门前,沈墨拿出请柬交给一旁的小二,小二认出人来,这才带他们上楼去。   沈墨他们到时,楼上那安静的雅间中已经坐了两个人。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沈墨他们进门都停下动作,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   两人年纪都不算小,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副精明样。   只是两人气质却有些不同,一个看着更为温文尔雅,另外一个却有几分奸商的精明劲儿。   四大家如今就剩下三家,会来这边的便只有沈墨,沈墨他们一进门,对方就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沈墨进门之后,主动与两人打了招呼,也做了介绍。   两人面上倒是客气,都跟着站起来抱拳做介绍。   一番寒暄后,四人落座。   这雅间的位子选得极好,临街的三楼,从窗口的位置望下去便能看清整条街道,把窗户一关,屋里就安静下来,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这集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给木匠交流手艺,也还掺杂着很多其它,所以每一日的重点都有不同。   第一日大家都比较随意,大多都是互相见见老友逛逛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和心意的木艺又或者什么料子。   第二日则是一些木料生意商人的日子,这一天不少木料商人都会走动起来,争取生意。   第三日则是一些其它零零碎碎的事儿,有木匠互相交流手艺的,也有鉴赏珍藏的。   第四日就比较热闹了,也是这五日中最热闹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从下午开始到晚上,会有一场拍卖。   由四大家负责的拍卖,能拿上台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   若没有好东西,四大家负责的一方也会拿出些东西添上,所以这一天素来都格外受期待。   最后一日也就是第五日,这一天倒无甚节目。   这一天与第一日一日有些像,大家四处逛逛与老友聊聊,若家中有事的人,这一天都会选择提前返程。   沈墨他们这次来这里,一是为了四大家的事,二则是因为沈墨对那拍卖会有些兴趣。   那拍卖会上拍卖的东西,都是与这一行有关的东西,有被制作成成品的木艺物品,也有一些稀有的料子。   甚至也不乏一些可以用来制作工具的玄铁,又或者已经制作成工具的成品。   总的来说,倒是让沈墨有几分别开生面的感觉,他以前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拍卖会。   沈墨在桌子旁坐下后,他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那两人也打量着他。   沈墨的名字早就已经传遍四方,现在就算外行的人,也对沈墨这个人知道的不少,不过真说见面,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戚当家的倒是年轻。”许家当家的那男人上下打量着沈墨。   初见沈墨时,他还带着几分戒备,这一番打量下来,见沈墨比他预料的要年轻得多,看上去好像也不足为惧的样子。   他脸上变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笑容。   听着对方的话,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正待反应,去听那人用手中的扇子一拍脑袋,道:“我也真是,如今已经该叫沈当家了,嘴误嘴误,两位莫介意。”   戚云舒嘴角勾起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墨也笑着,但心中却已经有几分明白,这人并不是真的嘴误,而是故意如此。   仅凭这一句,沈墨虽还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但也看得出来许家似乎对他颇有些不满。   这倒也不奇怪,之前许家就曾出手帮过冯家,这件事情不少人都知道。   结果那场比赛却输得那般干脆利落,虽说倒霉的是冯家,可是这巴掌却也拍在了许家的脸上,还是拍得啪啪作响的那种。   思及至此,沈墨看向那许当家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笑意,“无事无事,这种事也常有。”   许当家的原本是有些想给沈墨难看,但此刻见着沈墨非但没有生气,眼中还全然是笑意,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一旁另外一方的当家见状,绕有兴致地看着沈墨与许当家,却并未插入两家之间。   许当家的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出口的话越加的不客气起来,他道:“沈当家年纪轻轻倒是好本事。”   听着许当家的夸奖,沈墨并未感到开心,只是看着他。   果不其然,那许当家马上又道:“沈当家年纪轻轻就拿下了戚家,还在三个月之内就把冯家也一并拿下了,当真是精彩至极。”   许当家的这话,看似是在夸沈墨手艺好有本事,可细想之下去不是如此。   特别是他这话说完之后,还故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的情况下,这话里的话就更加明显了。   他这分明就是在讽刺沈墨靠着睡了戚云舒拿下戚家,当上戚家当家。   这样的话自然不好听,听着他的话,戚云舒立刻就怒了,“许当家的,你这管的是不是有点太宽了,我戚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事了?”   听着齐云说的话,那许当家的倒是一点都没露怯,而是连忙笑着道歉,“别生气啊,我这不过就是随口说上一句,你们怎么就还当真了呢?”   戚云舒以前他也见过,只不过那时候戚家还是四大家当中产业最小的一个。   那时候四大家对于戚云舒并不是很喜欢,他们三家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就算最差的,也已经是两代人的事。   戚云舒这般年少有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冒头,对于外人来说,自然是值得钦佩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未免有些太过耀眼,也太过不讨喜。   如今好了,戚云舒不说,沈墨在这一行冒头的速度更是远超戚云舒。   沈墨手艺超群名声显赫不说,甚至如今就连产业都比他们大,而且这还只是在一年之内发生的事,这自然让人心中犯酸。   特别是沈墨看上去还十分年轻,这就让许家那当家越发不喜了。   “我这不也就是感慨一句吗,何必当真呢?”许当家的还有些委屈上了,“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不是吗?若当初换个人,如今的戚当家恐怕又是别人了,难道我说的有错?”   戚云舒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但外人知道的却都是他与沈墨情投意合暗生情愫,只有极少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许当家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早就已经让人去调查过了。   许当家嘴上笑着在那道歉,但是根本就没有真心道歉的意思,戚云舒见着他这敷衍的态度,听着他这话,面色越发难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戚云舒骂道。   他和沈墨之间的事情他们两个最清楚,根本就不存在那许当家说的那些。   他做那些是因为他喜欢沈墨,并不是因为其他!而且若当初的人换了其他人,戚云舒相信他们绝对走不到如今!   他和沈墨能走到如今,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喜欢沈墨,他也只要沈墨!   戚云舒心中都是怒气,此刻他倒是有几分后悔起来,后悔没有和熊雷学骂人,若是熊雷,此刻这人怕是早就已经被骂得面红耳赤。   “怎么就还急上了呢?”许当家地摇着扇子,连上尽是笑意。   “你——”戚云舒气得就要起身,沈墨却突然一把拉住了他。   沈墨拉住他,把他按回了座位。   戚云舒不解,但是见沈墨笑着看着他,他一直咬牙咽下肚子,乖乖坐了回去。   许当家的见沈墨如此,只当沈墨是怕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甚,他道:“说起来,我听说沈当家的你最近在办学堂?怎么好好的生意不做,这是准备改行了?”   “是这样没错。”沈墨淡笑着回答道。   许当家的打量的沈墨一眼,笑道:“要说起来,你是个木匠,倒是挺适合做这些。”   话说完他笑了笑,又道:“沈当家的可要努力了,这以后说不定我们都还得仰仗你的徒子徒孙,多给我们做点活。”   “也不用以后。”沈墨依旧是那面上带笑的表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说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就有许家那边的人过来求学,那些人天赋挺好,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所成就,到时候还要仰仗许当家讨口饭吃。”   沈墨这话说的不紧不慢,也不见许当家脸上的挑剔嘲讽,可他这话却听得那许当家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红。   他们四大家,各自负责一方,也有着各自一方的骄傲。几方木匠之间互相看不上别人,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结果现在倒好,许家那边的人都跑去沈墨那边求学,这不就是在说许家那边的人,都认为许家那边的手艺不如沈墨?   不然何必跑这么远,特意去找沈墨?   沈墨这话不见血,却刺得那许当家生痛。   一旁另外一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许当家哪里受得了这样,立刻便又反击道:“沈当家的,有志气是好,可却要悠着点,别刚学会了走就想着要飞,四大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墨依旧是之前那一副淡笑的表情,听了许当家的话,沈墨对着他一抱拳,道谢道:“谢谢许当家的劝告,既然许当家如此慷慨,好言相劝,那在下也劝许当家一句好了。”   沈墨话音落下,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便又继续道:“做人就应该谦和些,上一个这么嚣张的,现在还在天牢里呆着呢!”   至于这在天牢里呆着的人是谁,自然不需点明。   “你——”听着沈墨的话,许当家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见那许当家气的额头青筋都在跳动,戚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许当家的这是做什么?大家不过随口聊聊,不要这么较真。”   戚云舒这话,分明就是在回许当家刚刚的那些话,听得那许当家面色又臭了几分。   见着这一幕,旁边一直安静的那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当家听见笑声,一张脸更加挂不住,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与沈墨后,气得当即就恨不得甩袖离开。   只是他到底没走,如今这样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留下这两家单独相处,谁知道这两家会不会勾搭上?。   屋里其余三人见那许当家都气成这样还不走,自然也明白他什么顾虑,见他这副模样,几人眼中的笑意中都带了几分嘲讽。   他们要真有意勾搭,难道还非要当着他的面,等着他来阻止?。   沈墨与一旁另外一人对视一眼之后,又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   以前沈墨还不明白,这许家为什么要参与进他和冯家的事情里,如今看到这许当家,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这许当家,虽然没有冯燕平那般阴险狡诈,但这两人就算不是一路人,也臭味相投。   那许当家不走,沈墨他们便也不理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临近晌午时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门打开后,进来的却是熊雷那边的下人,见到那人,沈墨和戚云舒两人立刻起身。   他们来这边时,把孩子留在了客栈,莫不是出了事?   “熊当家的让我过来告诉两位,说是你们等的大夫到了。”那下人的。   听着那人的话,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松的口气,同时眼中也溢出几分兴奋之色。   他们一直在等那大夫,那大夫只说这几天会到,却没说具体的时间。   知道那大夫到了,沈墨立刻回头与屋里的人告辞,要先回去,许当家的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另外一人则是笑着和沈墨他们告别。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下了楼,穿过街道,急匆匆地向着客栈而去。   见着沈墨和戚云舒离开,那许当家的脸上闪过一阵不快之色,他道:“听说他们生了个傻子?我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早点记起的话,也该让他们带过来看看。”   听着许当家的话,屋里另外一个人看了他一眼,“不要没事找事,还是你想变成下一个冯家?”   许当家听着那人的话,又是一声冷哼,却没再说什么。   他敢为难沈墨,也是因为知道沈家如今的状况还不稳,但他身旁的人在生意上的手段却是极为高明的,许当家的不会自找麻烦。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紧赶着回到客栈时,那大夫已经在屋内坐着。   领他过来的熊雷生意上有事,又出去了。   他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在休息。   见沈墨和戚云舒两人进门来,他站起身来,三人一阵寒暄。   因为这孩子的事情,三人都已经熟悉起来,甚至称得上是一句朋友。   三人聊了一阵后,那大夫也没耽误,直接便询问起孩子的情况,“他最近怎么样?”   “最近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一些,会哭会闹,其他方面一切都正常。”沈墨连忙把孩子的情况跟他说了,戚云舒则是去抱那孩子,把孩子抱过来给大夫检查。   不多时,戚云舒便把孩子抱了过来。   大夫接过,替他做起了检查。   见着那大夫的动作,沈墨和戚云舒两人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已经等了两个多月,就为了等这一刻。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即使他们不愿意,他们也已经想了很多。   他们甚至商量过,若是那孩子真的有些笨,他们也不会嫌弃他,会善待于他,把他好好养大。   大夫再次检查,检查的依旧格外的仔细。   他先是照例给那孩子检查了身体,确定他的手脚各方面都没问题之后,这才看向了那孩子的眼睛。   两个多月的孩子,虽然还有些小,但也已经隐约能够看得出些灵气,若当真智力有问题,这时候也已经能慢慢感觉出来。   那大夫的检查,主要以吸引孩子的注意让他有反应为主,两个月的孩子也只能做到这些。   那大夫在旁边检查,他不断做出一些夸张的举动,看着颇为怪异,但两人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笑他,两人都紧张地盯着那孩子。   见那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跟随着那大夫的动作滴溜溜地转,两人虽然不明白,却松了口气。   只是玩了一会儿,那孩子却似乎对面前这个行为举止颇为怪异的陌生人没了兴趣,只偶尔看他一眼。   见着这一幕,两人一颗心都随之高悬。   好片刻后,那大夫动作停下时,沈墨和戚云舒两人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大夫,他怎么样?”沈墨紧张地问道,戚云舒也一直紧张地看着那大夫。   一直在旁边手舞足蹈的大夫,放下手中吸引孩子注意力的玩具,他点了点头,笑道:“反应力各方面都没问题,甚至比普通的孩子都要快上一些。”   “所以?”   “没问题,可能是因为当初的事情,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让他刚出生的时候有些反应迟钝,慢慢的长大了就好了。”大夫道。   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存在,即使在沈墨的世界里,也依旧无法被完全解释。   听了那大夫的话,沈墨松了口气,一旁的戚云舒也跟着放松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一旁的那大夫,却又拿了桌上的玩具去那孩子的面前逗他。   那孩子见着东西,伸出手去抓,大夫却没给他。   看到一旁沈墨和戚云舒两人兴奋完,大夫才又道:“这孩子挺聪明的,同样的招数在他面前多耍几次,他就不理人了。”   听着那大夫的话,戚云舒两只眼睛都笑得弯弯的,他上前去把那孩子抱了起来,宝贝地抱到面前亲了亲。   没人会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在这孩子之前还被认为是傻子的情况下,那大夫的一句聪明,让戚云舒胸中都沸腾着几分酸涩的情绪。   沈墨听着这话也颇为感触,他也上前去摸了摸那孩子的脸蛋。   大夫在旁边静静站着,看着三人如此。   好片刻后,直到两人情绪都冷静下来,那大夫才又交代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等他再长大一些,你们最好还是再检查一次。”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忙不迭地点头,不用那大夫说,他们以后也会再检查的。   确定孩子没事,沈墨和戚云舒两人便再也迈不开脚,下午两人连四大家那边都没再去,而是一直在客栈中逗那孩子。   直到那孩子吃饱又睡了过去,他们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傍晚时熊雷他们回来,听说那大夫来了后,立刻便来沈墨他们这边询问情况。   从沈墨他们口中得知那孩子并无问题,相反还被大夫夸了一句聪明,众人也都忍不住跟着松了口气。   他们从孩子出生就一直看着这孩子长大,这段时间也没少和这孩子相处,更没少为这孩子担心,如今知道孩子没事,他们自然也是真心高兴。   熊雷更是跑到沈墨身前去,偷偷摸了一把那孩子的脸蛋,然后颇为感慨地说道:“我就说嘛,他明明精明得很!”   听着熊雷这话,屋里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孩子之前尿了熊雷一生的事情,他们可都还记得。   那孩子下午睡够,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正被沈墨抱在怀中。   熊雷捏了捏他的脸颊,觉得不过瘾,便把孩子要了过去抱着玩。   沈墨随他去,也趁着这会儿空看下那一旁的其他人,请问他们关于那许当家的事。   许家离他们这边远,要说起来,众人都不算太了解,不过大家都是同行,对那许当家他们也多少听说了些。   就如同沈墨之前看出的一样,那许当家的也是个不省油的灯,不过他比冯燕平聪明,手脚也没他那么多,生意做得倒也还不错。   几人这边正说着,抱着孩子的熊雷突然变停下动作,他突然的把那孩子托了起来,远离自己,悬在空中。   见熊雷如此模样,屋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愣,有些不解,“怎么了?”   熊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墨走上前去,正准备接过那孩子,便发现些许的不对,那孩子身下的襁褓慢慢的湿了一片。   僵住的熊雷感觉到掌心处的湿润,嘴角一抽,怒目圆瞪故作生气,眼中却是无奈的笑意,“你这小子,又想尿我一身是吧?”   他就说这小子表情怎么突然不对,果然是又在使坏!   听着熊雷的话,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表情逗乐了,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着那孩子这副模样,熊雷越发瞪圆了眼。   一旁其他几人见了,却是都忍不住笑了,熊雷这被尿得都尿出经验来了。   沈墨笑着上前把孩子接了过来,到一旁拿了干净的尿布和襁褓过来,如今已是深冬,湿了的尿布得快些换下来。   沈墨走到一旁去忙,熊雷几人则是在那讨论着熊雷的经验。   沈墨把尿布换了下来,又替那孩子换上新的后,他忍不住戳了戳那笑着的小家伙的小肚子,偷偷凶道:“可以尿别人,但是不许尿爹爹,知道吗?”   戚云舒走过来帮忙时,听见沈墨这悄悄话,看向沈墨的眼神就像看那孩子一般,满是无奈。   给孩子换完尿布,熊雷他们又抱着玩了一会儿,这才各自离开。   吃完晚饭,戚云舒把孩子喂饱又哄着睡着,沈墨和他两人都还未能冷静下来。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睡得很香很甜的孩子,仿佛永远都看不够。   又是片刻之后,戚云舒把那孩子抱着放回了摇篮,对沈墨道:“你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再去那边。”   那姓许的不好对,知道接下去几日怕是还要有不少摩擦,沈墨闻言点了点头,往后躺去,躺在了床上。   戚云舒让人送了热水过来,准备沐浴。   热水送到,戚云舒到屏风后脱了衣服,他挽起长发,正准备下水,一回头便发现沈墨不知何时已经进来。   沈墨也正在脱衣服,他常年做着木匠活,身材极好,看得戚云舒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戚云舒侧头的那会儿,浴桶那边传来一阵动静,戚云舒再看去时,沈墨已经坐到桶里。   深冬的热水烟雾渺渺,沈墨坐在桶里,双手搭在桶上。   戚云舒朝着他看去,对上那双正望着自己的眼,戚云舒身体里的血液瞬间便开始往大脑中疯狂涌去。   “你要洗?那我晚些时候再让人送水过来。”戚云舒说着便要去拿身后的衣服再穿上。   “水桶这么大,一起洗。”沈墨道。   戚云舒拿衣服的手停顿下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墨。   “再让人送一次水多麻烦,而且这大晚上小二也累不是?”沈墨又道。   沈墨脸上一本正经,视线却已经不由得顺着戚云舒的那张脸往下滑去。   察觉到沈墨的视线,戚云舒身体都变得滚烫,他又看了一眼沈墨,微咬着牙,有些僵硬地向着他那边走去。   戚云舒到了桶边,沈墨便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   戚云舒进到桶里后,桶里的水涨到了桶边沿处,甚至还溢出去一些。   戚云舒听着那落地的哗哗的水声,感受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热水的温度,他一时间都有些忘了该怎么呼吸。   浴桶确实不算小,可容纳两个成年人也有些拥挤,两人各自靠着桶的一边,中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水河界限。   戚云舒不得不微微侧头,这样才可以避开与沈墨面对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营养液,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专业腐女20年、a阿vey伟、昵称、上京、顾几何、苏沐秋的小狐狸、Jessic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苏、昵称 10瓶;上京 7瓶;姽婳、曦月瑜 5瓶;黯楠不安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抱着一辈子   深冬的夜里, 温度极低, 仿佛空气中都带着几分寒冰的味道。   屏风后面浴桶之中,白雾般的水汽正不断升起, 模糊了坐在浴桶当中的两人的视线,也把两人的皮肤都熏得多出一层粉色来。   沈墨双手搭在水桶上,静静地看着在面前的戚云舒,他打量着戚云舒。   戚云舒五官本就精致,在他双儿的身份还没暴露的时候,外人见了他那张脸都会不由得称上一句漂亮。   如今他双儿的身份被证实,穿着打扮上也有了几分偏向了双儿的柔和。   再加上孩子的原因, 如今的他虽说少了几分往日的英姿飒爽, 但却越发的让人离不开眼来。   特别是他生完孩子,脸上的皮肤越发的白皙,气色也逐渐好起来后,整个人就更加的夺目起来。   甚至就连早已经看惯了他那张脸的沈墨,这段时间也频频被他吸引注意力。   那样的一张脸, 此刻再加上水雾袅袅的暧昧, 以及他皮肤上被热水蒸出来的粉色。   沈墨明明就坐在水桶中,四周都是水雾, 却只觉仿佛身处烈日下的沙漠之中。   此刻的他,不光是口干舌燥,那种干裂的感觉都遍布他全身。   “你看什么?”戚云舒被沈墨盯得有些不自在。   戚云舒用手撩了水,泼在了自己的肩上,仿佛这样, 就能把沈墨视线扫过的地方的温度降下来。   “你呀!”沈墨直言,他看向戚云舒的眼神也越发的灼热。   戚云舒微低着头,又用手舀了一些水,倒在了自己的身前。   水温有些高,烫得戚云舒都有些无法呼吸。   他胸腔当中像是填满了什么灼热滚烫的东西,不光他呼出的气灼热无比,就连他的一颗心都被烫得有些发疼。   戚云舒故作镇定,但只要一想到面前的人正在看着他,他就有些手足无措。   “水快凉了。”戚云舒道。   他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十分的轻,轻到差一点就被掩盖在了水声中。   沈墨把搭在水桶上的手臂放在了水中,他拨弄着冒着热气的水,也把水往自己身上泼,要洗澡。   见着沈墨的动作,感觉到水面的波浪,戚云舒两只眼睛却微微瞪大。   他原本不察觉,沈墨听了他的话把手也放进水桶中后,戚云舒才发现这个水桶对于两个成年的人来说实在太小。   沈墨也把手放进来后,他们俩的手臂在水桶中都频频碰到。   沈墨的手一直搭着水桶外,有几分冰凉,他的手臂却一直泡在水中,早已经被热水蒸成一片粉红滚烫。   两人的手臂在水桶中不经意擦过,戚云舒感觉到来自沈墨手臂上的冰凉触感,身体都不由轻颤起来。   戚云舒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沈墨,沈墨仿佛毫无察觉,正仔细的在那搓洗着。   戚云舒动作变得小心起来,他错开沈墨的动作,可即使如此,在那手脚都伸不直的浴桶中,两人的手臂还是频频碰上。   再一次手臂擦着对方手臂而过后,戚云舒忍耐不下去。   他体内的血液都仿佛被那热水蒸得沸腾,若再在这桶中待下去,他怕自己都会融在水里。   又或者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让沈墨听了去。   “我洗好了,先出去了。”戚云舒站了起来。   他拿了旁边的毛巾,正准备遮住身体,伸出去的手却被沈墨抓住。   沈墨手上用力,直接把戚云舒拉得像自己这边一个踉跄,跌了过去。   沈墨就着戚云舒跌倒的姿势,把人抱在怀中。   拥人入怀,沈墨附耳在戚云舒耳边说道:“不洗了?”   戚云舒原本只是与沈墨手臂相碰,便只觉全身都不自在,如今整个人被沈墨抱在怀中,在那热水的蒸腾下,他身体都软了下去。   “我已经洗好了。”戚云舒撑着沈墨的肩膀,试图站起来,“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沈墨根本没准备放他走,他拥着戚云舒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墨这话说得很轻,听在戚云舒的耳中都只剩下那和热水一样滚烫气息,以及气息拂过痒痒的感觉。   戚云舒看了他一眼,整个人都变得粉红的他连忙抓住了沈墨的手,不让他乱动,“你做什么?”   “怎么了?”沈墨脸上很是无辜笑道。   说话间,沈墨俯身低头,吻住了戚云舒那微抿的唇。   桶中热水的气息不断的蒸腾,伴随而来的还有哗哗的水声。   夜已深,整座老城都在夜色的轻抚下,陷入沉睡之中。   阳光透过窗口洒进屋子一角,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屋里正睡着的两人清醒过来,先是有些迷茫的对视一眼,然后才各自起身。   沈墨穿了衣服,到门口去开门。   来的人是熊雷,今天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过去,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好,沈墨他们却还一直没出现,所以他过来看看。   沈墨与熊雷聊了两句,回了屋,他与戚云舒说了,两人这才加快速度洗漱。   一行人来到那街道时,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沈墨他们今天来的也比昨天稍早一些。   这集会的第二日,主要以生意为主,所以今天在街道上客栈当中走动着的大多都是商人。   木匠虽然也有,不过商人居多。   沈墨他们到了这边后,先是去了一趟昨日的那客栈三楼,见了另外两大家的人,与他们商定了接下去的生意。   原本四大家还是四家的时候,互相之间虽然不对付,但是一直有着木料生意的来往。   每一年生意的大致内容都不会改变,变得多是数量,要商量起来倒也省事。   但今年微有些不同,因为今年的四大家,已经变成三大家。   另外两家原本和冯家的生意,如今还要不要继续下去,都看沈墨的意思。   冯家如今已经归到沈墨名下,也就是说沈墨名下如今已经有两个木场,还是两个地处两方地质气候截然不同的木场。   两个木场产出的料子大有不同。原本四大家都只在各自那一方卖着自己家木场的料子,因为就算送到其它三方去买,遥远的路途再加上中间扣掉的各种费用,最后到手的也几乎没剩多少。   但如今不同,两个木场都属于沈墨,只要他愿意,开出一条固定的运输途径来,只赚取两方稀有料子的差价,也能大赚一笔。   如此的状况,要不要再和其它两家合作,对于沈墨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与其盯着这些小本利益不放,还不如花更多心思在能赚钱的地方。   戚云舒也是这打算,他们如今才把冯家那边的生意融合,第一年最好还是以稳固为主,所以两人把其它两家的生意都减少了些。   对于沈墨的这决定,其余两家早已经预料到,另外一家当家并不意外,很爽快便答应。   许家当家脸色却极为难看,沈墨把他那边的生意,削到几乎只剩下原本的两层不到。   许家那当家气得不轻,可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笔生意在四大家看来,向来都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存在。   以前许当家就并不怎么重视,甚至也生过索性断了的心思,不过这里头到底还是有利可图,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断了自己的财路。   如今好了,沈墨替他断了大半,而且一下子还就削得只剩下两层。   不只是戚家这边的生意,冯家那边的也只剩下两层。   如此一来,倒真变成了塞牙缝的存在,吃不饱,倒是能膈应死人。   许当家气得当即就想直接断了这生意,沈墨这根本就没准备和他做生意!   可另外一家都答应,许当家想了想,也只得咬着牙应下。   现在四大家就只剩下三家,他可不想让沈墨和另外一家好上,那样一来岂不就变成他许家单独被排挤在外?   许当家那点心事几乎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也早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心思,所以才故意如此,就是故意膈应他。   冯燕平的事情已经让两个人都长了教训,有些时候你让着对方饶了对方一次,对方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记恨蓄力,在下一次扑上来时咬得更狠更厉害。   那许家一直针对他们,他们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会任由他欺负。   谈完四大家的生意,沈墨与戚云舒两人都没来得及喝口茶歇息一会儿,便又去另外一个地方赴约,他们还约了不少其他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与原本的戚家或者冯家有着生意上来往的商人,今年冯家戚家这边发生的变故太大,两人得多跑动跑动。   不过外行与内行不同,内行众人都在感慨四大家的变迁,算是半个内行的那些商人,他们在意的却是接下去一年能到手的利益。   于沈墨,众人是极其愿意合作的。   沈墨名声在外,前途一片大好,只要沈墨这边不出什么幺蛾子断他们财路,他们都希望能继续合作下去。   生意上的事情谈妥,沈墨两人都着实松了口气。   第三日以木匠交流为主,这一日沈墨极为感兴趣,早早的便和熊雷他们约好要一起出门。   戚云舒这一天也早早的便收拾好,跟着沈墨一起出了门。   木匠交流手艺这种事情,对于戚云舒来说并无什么吸引力。   就算他靠这一行吃饭,他主要经营的也是生意,并不是做木匠活。   这些东西说出来他都懂,甚至比大多数人懂得都多,但真的让他去做把凳子做把椅子,他却未必能做得出来。   他跟着一起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沈墨对这个感兴趣。   沈墨感兴趣的东西,就算他不懂无甚兴趣,能与沈墨一道,戚云舒也觉得开心。   一路上,沈墨一直与身旁的人说着讨论着,戚云舒一直静静地跟在他身旁不远处,偶尔随着沈墨的视线朝着四周看看,大多数时间却都是在看着沈墨。   第三日是木匠的交流会,众人约定见面的地方又与之前不同,是在街心附近一处卖场里。   那边已经来了不少木匠,四周的店铺也都变了样。   现在摆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木匠师傅做出来的成品,和一些卖的料子,其中也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量是戚云舒见多识广,见到那些东西,也都不由得被吸引注意力。   沈墨亦是如此,树这种东西,浑然天成率性生长不受人控制。   就算是沈墨,也时常都能看到让他惊讶的存在。   放在一脚地上的那木头桩子,便让沈墨忍不住的眼前一亮。   那木头枝桠很多,弯弯曲曲奇形怪状。那是一块树根,上面都还带着没有处理干净的泥土,看着赃不拉叽的。   但那料子本身形状极为独特,想来主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特意把它带来了这里。   沈墨见着那东西,瞬间便兴奋起来,他向着那边走去,想问问看这东西是否出手。   只是他才朝着那边迈出一步,一旁就有人迎了上来,与他聊了起来。   戚云舒是看个热闹,沈墨一到那边,却立刻就被众人围住。   沈墨如今可是大红人,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见他竟然舍下身份来这里,众人自然不会错过与他交谈的机会。   沈墨被众人围在人群中,戚云舒笑着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墨刚刚看中的那树根,上了心。   沈墨的出现,让街上瞬间便沸腾起来。   看热闹的人都不断向着这边围了过来,人挤人的,好不热闹。   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木匠,其它两方的不说,戚家这一方的木匠见了沈墨,立刻就询问起了关于当初比赛的事情,以及沈墨如今收徒的时候。   沈墨一一作答,为众人解惑。   见沈墨好说话,便有人拿了问题向沈墨请教。   因为之前的事情,那榫卯结构以及沈墨曾用过的那些技巧,如今已经被不少人知道。   主动向沈墨讨教的人里头,就有不少是对这些东西好奇的。   众人好奇榫卯与他所会的东西,沈墨当然不会不说,他本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讲解起来自然也格外的详细耐心。   沈墨随和愿意教人,这让原本还有些顾虑的众人越发的疯狂。甚至没有问题的人都特意想的问题,就为了凑上去与沈墨说上一句。   街道上,众人都围着沈墨转。   戚云舒见到这一幕,默默地退到一旁,他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也带着几分自豪。   无意间,戚云舒瞥见了站在街道另外一头,无人理会的许家当家。   见那许当家明明是主办方却无人理会,一张脸都臭得不行,戚云舒眼中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街上众人闹腾着,直到都闹腾的累了,才总算慢慢安静下来,各自散开。   见沈墨身边空了出来,戚云舒走上前去。   戚云舒刚准备开口与沈墨说话,一旁便传来了那许当家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不是沈当家吗?”   那许当家在这边已经看了许久,却一直没什么人理会他,这让他如今即使是笑着,也依旧藏不住眼中的愤怒与不满。   沈墨闻声回头朝着他看去,见到许当家,沈墨微有些惊讶,“许当家还没走?”   沈墨早就已经注意到站在一旁阴恻恻盯着自己的这人,许当家装作才到,沈墨却毫不客气的点破。   被沈墨点破,许当家知道自己站在一旁无人理会的窘态,已经被沈墨看见,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容都变成了扭曲。   “许当家的找我有事?”沈墨问道。   那许当家原本还准备虚情假意一番,如今他也没了假笑的心,直接嘲讽道:“沈当家的这么喜欢与人说道,不如明日的拍卖由你来主持好了,我倒也想看看沈当家的到底能风光多久。”   第四日,也就是明日,便是拍卖会。   一般来说拍卖会都是由主办方安排人来主持,主持的人并不是行外的,但也并不是多有名气的。   因为这种登台主持活跃气氛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耀门楣的好事,甚至有几分台上戏子的感觉,这让以手艺为生的木艺人都有几分排斥。   许当家的这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坏事了,他这话说的如此明显,沈墨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原本是准备于沈墨虚情假意,然后骗得沈墨答应,只是沈墨刚刚的话气得他瞬间没了理智,话也就随之出口。   想到这些,许当家脸色又难看几分,为自己坏了事而感到懊恼。   沈墨闻言,剑眉微挑,他自然看出许当家的意思,但他稍一琢磨后,却笑着答道:“承蒙许当家看得起,若许家忙不过来,在下倒也可以帮这忙。”   原本正暗自懊恼的许当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懊恼,笑着看向沈墨,“当真?”   “自然当真。”沈墨道。   戚云舒在一旁看着,见沈墨应下这事,有些疑惑,脸上却还是支持的笑容。   无论沈墨做什么,他都相信沈墨。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了!”许当家的连忙说道,一副生怕沈墨反悔的模样。   沈墨淡笑着点头,对于那许当家仿佛在地上捡到了金子的表情,不屑一顾。   许当家的并未在这边久留,他怕沈墨反悔,在沈墨应下之后没说两句,便兴冲冲地抱拳告辞离开。   许当家的离开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明天的主持将由沈墨来这件事情,就已经在街道上传开。   前来参加这次集会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听说。   听说沈墨要主持明天的拍卖会,众人都是一惊,随即便与身旁的人议论起来。   众人都不知道沈墨为什么会去主持这种拍卖会,但沈墨既然参加,想来这拍卖会定然有值得他参加甚至主持的地方。   这么一想,街道上众人的话题瞬间便转了向。   非但没有出现许当家期待万分的嘲讽沈墨地走向,众人反倒是都开始纷纷猜测起来。   猜测这一次许家拿出了什么稀有的宝贝,才值得沈墨去主持,间接给许家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一直暗中注意着外面风向的许当家,一开始还兴奋不已。   后面听到下人打听回来的消息,知道众人非但没有嘲讽鄙夷沈墨堂堂一个当家,居然去主持这种拍卖会,反而是好奇起来,他气得瞬间便暴跳如雷。   许当家气都不气,却也只得咬牙让人从许家仓库那边,紧急调来了一些能撑得了场面的物什。   事情都已经闹大,这时候要是让众人的期望落空,那丢脸的就不是沈墨,反而会是他这主办这一次集会的许家。   许当家的脸色铁青,候在一旁的下人无人敢出声,生怕招惹。   另一边,熊家的那客栈当中。   集会结束,众人乘着夜色重新回到客栈,熊雷让人准备晚餐,众人齐聚一堂。   饭桌上,早就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沈墨要去主持那拍卖会议事情的众人,都有些好奇地看向沈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听说您要去主持啊?”古明安不解地问道。   如果沈墨有这样的安排,他们肯定早就已经知道。   “还是说是许家那边的人,使了什么小手段?”贾老识人厉害,倒是一下就猜出缘由。   许家和沈墨不对付的事情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跟着沈墨一起过来的几人却再清楚不过,之前许当家在聚会时的刁难,众人也都有耳闻。   沈墨自然不可能去给一个故意刁难为难他的人做主持,如此情况下,贾老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又是那许当家使了什么卑鄙手段。   “不用担心。”沈墨放下筷子。   “真是那许家使的手段?”熊雷也跟着放下筷子,他脸上露出几分怒气。   一旁周当家的见到这一幕,眼中也不由露出几分不喜来。   许家周当家也多少了解,知道那许当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对他也本就有几分不喜。   沈墨见状,知道这事情得说个清楚,不然众人眼里都睡不着觉,他只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把白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说是沈墨自己答应的,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沈墨,“你为什么要答应?”   “我自有打算。”沈墨道,话落下,见众人依旧疑惑地看着他,沈墨又道:“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见沈墨都这么说了,众人这才收回视线,又继续吃起了东西。   知道这一次是沈墨自己跳进陷阱里面去的,众人不再替沈墨担心,但是对那许当家的却依旧满心的怒气。   对方倒是当真跟冯燕平是一丘之貉,这种恶心人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吃完饭,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早早的就回了房,去看那孩子。   他们到这边有事,所以来的时候也带上了管家,平时他们忙时都是那管家在带孩子。   许是因为与管家相处得久,那孩子对管家有印象,他倒也不像对熊雷他们那般认人。   你孩子长大些后,那骨子机灵劲儿便慢慢的展现出来。   之前众人都担心这孩子会是个傻子,他们两个也一直忧心不已,如今知道这孩子正常,两人看他是越看越觉得聪明。   特别是在听到兄弟他们也夸这孩子聪明后,两个人更是忍不住都有几分骄傲自豪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可聪明了。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进屋,从管家怀中接过那孩子。   那孩子认出他们后,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上,立刻便露出了笑容。   小家伙的手露在了襁褓外面,随着他咯咯的笑声一舞一舞的,看得两人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见着沈墨和戚云舒笑,那孩子笑的就更加开心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见着那孩子这样,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抱着那孩子坐在床边一逗便是许久。   直到那孩子都睡了过去,都睡熟,两个精力旺盛还没有玩够的大人,这才不舍的把他放到了摇篮里。   戚云舒坐在摇篮旁,一手搭在摇篮上,轻轻地摇晃着摇篮,一手轻轻的替孩子理了理被角。   看着那孩子的小脸蛋,戚云舒忍不住感慨道:“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正在一旁忙着的沈墨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他走了过去站到摇篮旁,仔细地打量起那孩子来。   那孩子的小脸蛋白白净净的,有些肉嘟嘟的,五官见着天的一天天的变化着。   这些日子来,沈墨是越看越觉得像戚云舒,他倒没有看出孩子哪里像自己来。   “我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像你了?”沈墨又看了一番后,却是觉得越看越像戚云舒。   特别是那嘴巴,完全就是和戚云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戚云舒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墨,见沈墨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安慰他,戚云舒也认真地看向了那孩子。   一番打量下来,戚云舒却依旧坚持自己地看法,“明明就更像你,你看这眼睛,就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还有这鼻子,长大了肯定像你。”   沈墨顺着戚云舒的话看向了孩子,却半点不赞同他的话,“眼睛明明更像你,我眼睛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沈墨回忆了一下那孩子笑起来时的模样,越发的笃定,“这小家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这不就跟你一样。”   戚云舒开心地笑起来的时候便是如此,他笑的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沈墨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戚云舒闻言,却是立刻就有些急了,“我什么时候笑起来眼睛都没了?”   沈墨这什么意思,嫌他笑得丑?   “你不信,你笑一个。”沈墨走到床边坐下。   戚云舒放开了摇篮,来到了沈墨的面前。   他听了沈墨的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谁让你这样笑了?这样的不作数,要哈哈大笑。”沈墨道。   戚云舒勾着嘴角浅笑的样子很是好看,特别是那微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模样,让人都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戚云舒闻言,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这样?”   “你平时可不是这么笑的,再笑得夸张些。”沈墨手指在嘴角勾了勾,让戚云舒嘴巴再咧开一些。   戚云舒闻言,未想其它,便顺着沈墨的指导笑得越发的夸张。   他嘴巴都咧开到极致,两只眼睛却故意瞪得圆圆的,就是要反驳沈墨刚刚那句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这样?”戚云舒咧着嘴瞪着眼睛,出口的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沈墨点了点头,见着戚云舒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戚云舒听着沈墨的笑声,猛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被沈墨耍了,他气急,上前一步就扑向沈墨!   沈墨却是借势搂住了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沈墨压住戚云舒,拽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   他视线在戚云舒脸上扫过,道:“那我们再生一个好了,这个像我,下个像你,怎么样?”   正笑着闹着的戚云舒听着沈墨的话,手臂上背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就仿佛有电流从他身上流过,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酥麻。   戚云舒看着沈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缓缓闭上眼,然后他微微抬头,吻住了沈墨的唇。   戚云舒的吻很浅,沈墨却追逐着应了上去,把这个吻加深。   一吻结束时,两人呼吸都有些喘。   重重的呼吸声中,戚云舒看着面前的沈墨,问道:“若是下一个也不像我怎么办?”   沈墨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他想出了解决的方案,“那我们就再生一个!”   戚云舒微卷的睫毛轻轻颤抖,“那要是还是不像呢?”   “那就再生,总能生出一个像你的。”话音落下,沈墨再次吻了上去,把戚云舒接下去的话都沉溺在了那吻中。   沈墨拉过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他不断把这吻加深,仿佛要让两人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融合……   天色亮起,被太阳扰了睡意的沈墨,目光幽幽地盯着那有些透光窗口,琢磨着让店小二把那地方给糊黑了的可能性。   沈墨躺在床上望着窗口发呆,戚云舒却是早已经起了床,他到一旁喂了孩子。   戚云舒忙完回头间,见沈墨还在那一脸仇恨地望着窗子,他无奈的上前挡住了沈墨的视线,“好了,快起来了,下午你不是还要去拍卖会那边?”   沈墨看了一眼戚云舒,又幽幽地看了一眼戚云舒身旁的窗子,他拉了被子往脑袋上一盖,准备赖床赖到底。   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笑着上前去掀开了被子,拉住沈墨的手硬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又把衣服递了过去。   监督着沈墨穿了衣服洗漱完,戚云舒带着他出门去觅食。   直到被戚云舒喂饱,沈墨才总算精神起来。   沈墨吃饱喝足坐在桌子前,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服很是舒坦的表情。   戚云舒见店小二把碗筷收下去后,却起身,他道:“我出去一趟,中午时回来。”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沈墨问道。   “不用,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戚云舒摇头,“孩子我刚刚已经喂饱了,晚些时候你再喂一些辅食。”   双儿生的孩子没有那么多母、乳吃,一般三个月后就只能靠辅食或者奶娘了,这孩子眼见着也快三个月了。   沈墨点了点头,慵懒的靠着凳子看着戚云舒出门去。   戚云舒走后,沈墨又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消了消食,这才起身回了屋。   戚云舒离开客栈后,并没有像他说的只是去附近随便逛逛,离开客栈后,他认准一个方向,便快步向着那边而去。   不多时候,戚云舒便来到了昨日的那街道处。   到了地方,戚云舒向着一家店铺走去。   “客官想要找什么?”店老板见有人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我昨日在你这边见到一块树根,还在吗?我想要买。”戚云舒望了望四周,却没看到昨天的那节树根。   戚云舒没找到东西,看向那店老板,那店老板闻言脸上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怎么?”戚云舒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那东西我本来也只是看着好玩,所以才带过来的,没想到真有人会要,所以早上有人问,我价都没开多高就直接卖掉了。”店老板苦笑。   他这会儿已经有点后悔,早知道那东西这么吃香,他就应该再抬高点价钱。   戚云舒听说那树根被卖掉,心中不好的预感落实,他有几分失望,但却并没就这样放弃。   戚云舒问道:“你知道买了那树根的人在哪边吗?”   他看得出来沈墨挺中意这树根,虽然戚云舒不知道沈墨到底想做什么,但对他来说,只要知道沈墨喜欢便可以了。   “知道倒是知道,之前就是我让店小二帮着送过去的,那人就在街道旁不远的一家客栈里住着。”店老板越发的后悔起来,那树根搞不好还可以卖高价。   戚云舒闻言,连忙掏出碎银递了过去,“还劳烦带个路。”   些许时间之后,戚云舒跟着那店小二来到了一处客栈中,找到之前那人的房间,戚云舒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龄有些大的老者,见到敲门的人是个年轻双儿,他眼中有几分不解,“有什么事?”   “我是为之前您买的那一块树根而来,若是可以,还希望您能割爱。”戚云舒道。   “树根?”老者回头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树根,眼中惊讶起来。   这东西他买回来也只不过是因为看着稀奇,具体要做什么他还未想过,却不想他不到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东西,居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求。   “当然价钱您放心,不会让您吃亏。”戚云舒双手抱拳,弯下腰去,态度诚恳。   “倒不是这个问题……”那老者打量着面前的戚云舒,他原本还想问戚云舒买回去干嘛,但看着面前的戚云舒,他却猛地想起关于戚云舒的传言,“你是戚云舒?”   戚云舒的事情闹得挺大,不少人都知道他,这一次戚云舒来了这边的事情,也早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话题。   一个双儿,跑到这种地方来,还一直跟在沈墨的身边,想要不被人注意都难。   “您是?”戚云舒却没认出面前的人是谁来,他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太多,面前这人他当真一点印象都无。   “东西你拿去是要给沈墨?”那老者提起沈墨都有几分兴奋起来。   “是,没错。”戚云舒不解。   那老者得到答案,却一改之前的戒备变得热情,他帮着戚云舒把那料子搬到了楼下,又看着戚云舒把东西搬走,这才回客栈与人摆道去了。   那料子算不得大,但也绝对不轻,戚云舒一个人把它弄回客栈时,身上都被弄了好些泥土,额头上也多出一层薄汗来。   戚云舒半抱半扛的把那料子弄进院子,他正拍身上的泥巴,沈墨就出门来。   见戚云舒这副狼狈的模样,又看到放在他脚边的那树根,沈墨瞬间就明白过来,心中一阵触动。   “我正好路过那边,看到这东西想着你可能喜欢,所以就顺带买回来了。”戚云舒笑着说道。   他伸手去拍脸上的灰尘,但却忘了自己手上都是泥土,这一拍,他脸上都多出几条手指印来。   沈墨上前去,他替戚云舒把脸颊擦拭干净,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谢谢。”   这树根他那时也只不过是看了一眼,后来因为许当家的打断,他甚至都忘了这回事。   戚云舒费这么大力气把它搬回来,绝不可能是因为觉得他可能喜欢这么简单的理由,这一点沈墨心中明了。   戚云舒笑了笑,知道沈墨喜欢,他便觉得值了。   “我去换身衣——”戚云舒绕过那树根向着房间走去,但他走过沈墨身旁时,却被沈墨一把拉住,拥进了怀中。   被沈墨抱着,戚云舒嘴巴张了张,半晌后他才道:“我身上很脏。”   “不脏。”沈墨却才不管,他只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沈墨把下巴搁在戚云舒的肩膀上,他闭上眼睛,嗅着属于戚云舒的气息。   沈墨感受着戚云舒身上的热气,听着他微喘的呼吸,有那么瞬间,他甚至都不想再松手,就想这样抱着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猫从明天起就是小公公了,(>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沐秋的小狐狸、桃味柚子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叶 26瓶;凋零 10瓶;2229005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要回去看看吗   寒风拂过, 让身上带着几分汗意的戚云舒逐渐冷静下来, 他呼吸平缓,却并没有伸手回报面前的沈墨。   被沈墨抱在怀中的他动了动脑袋, “你还要抱多久?”   沈墨眼睛抱着他好片刻,就仿佛要永远就这样抱着他。   戚云舒自然喜欢如此,若是可以他也想就让这一刻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他身上带着薄薄的汗意,身前也满是那树根上的泥土,整个人脏兮兮的。   被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黑衣的沈墨抱着,没多久就在沈墨那衣服上染出一片白来。   沈墨特意换了新衣服, 就是准备在下午便开始的那拍卖会上亮相, 戚云舒可不想让沈墨穿着一身脏衣服去,那样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怎么,不喜欢我抱着你?”沈墨并无放手的意思,他预期中微带几分伤心,“明明昨天夜里还说喜欢我的, 变心得可真快。”   戚云舒面上一烫, “你这人——”戚云舒话出口却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些内容, 又被他咽回了肚子中。   “嗯?”沈墨不解。   戚云舒嘴唇微动,正准备说点什么,走廊尽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此刻正站在院子当中,对方只要走过拐角就能看见他们。   “有人来了。”戚云舒拍了拍沈墨的肩膀。   动作间, 戚云舒发现自己脏兮兮的手把沈墨肩膀上按出几个掌印来,微有些懊恼,他立刻便伸手去拍,结果却把那衣服糊得更加的花白。   就这片刻,走廊那边的人已经进了院子。   古明安一进来便见到两人相拥的这一幕,他脚下不乏停下,轻咳一声,道:“许家那边已经来人了,我们差不多要过去了。”   那许当家的就等着看沈墨的笑话,所以早早的便派人过来接沈墨,一副生怕沈墨事到临头却反悔的模样。   沈墨闻言,放开了戚云舒,他往后退了一步。   戚云舒立刻去看水墨深浅,果不其然,沈墨身上已经沾了一层泥土,看着脏兮兮的。   “在这等着,我去拿毛巾。”戚云舒连忙回屋。   戚云舒找了盆拿了毛巾,弄了些茶水把毛巾沾湿后,回到院子中,替沈墨擦拭衣服上的泥渍。   沈墨的衣服一身黑,沾上泥巴后不好擦,戚云舒试了试,却糊得更加脏兮兮的。   戚云舒忙着这会儿,沈墨已经在和古明安说话,“我这边还没有这么快,让许家的人等着。”   他都说了要去,难道他还会跑掉?   古明安看了看两人,笑着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先到外面等你们,顺便跟他们说晚一点过去。”   沈墨点了点头,下一刻,便看见古明安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便快步离开。   沈墨被古明安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正疑惑,低头间便看见戚云舒脸上一片阴霾。他皱着眉头抿着嘴,正一脸严肃的在和他身上的衣服做斗争。   沈墨看了看衣服被戚云舒擦拭过的地方,因为他穿的衣服是纯黑的,沾上泥土之后就格外的明显,打湿之后就更是如此。   戚云舒忙了半天,却只把几个小地方擦干净了,其它地方依旧脏兮兮的。   “弄不干净就算了,我换回之前的旧衣服就好。”沈墨笑道。   “不行!”弯着腰忙着的戚云舒闻言,不甘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墨,他有些凶巴巴的,“站好,别乱动。”   那样的场合,怎么可以随便?   “又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个拍卖会。”沈墨试图去抓戚云舒的手。   “那也不行。”戚云舒跟自己较劲,“那姓许的一定没安好心,不能马虎。你要穿成这样直接去,让那姓许地看见了,肯定笑话你。”   纪云说话音落下,又不禁有些埋怨地抬头看向沈墨,“刚刚都说了不要抱。”   沈墨低头,对着戚云舒放在他下巴附近的额头便是一吻。   被吻,戚云舒又抬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沈墨,“都说了不要动。”   沈墨见状,只得乖乖地站直了身体,由着戚云舒在那边忙碌。   戚云舒好一阵忙碌,直到他真的把沈墨身上的所有污渍都弄干净,又绕着沈墨转了两圈,仔细的检查了两遍后,这才直起身来,松了口气。   忙完,两人来到外面大厅的时候,屋外几人都已经坐在屋中喝了一壶茶。   “现在就过去吗?”熊雷几人见沈墨来,放下茶杯。   戚云舒看了一眼天色,无视一旁紧张地看着沈墨的那许家下人,道:“再有半个时辰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沈墨闻言,点了点头,“那就走吧!”时间也已经差不多。   打定主意,众人便向着客栈外走去,但才走出大厅没多远,便碰上了正往这边走来的管家。   管家正抱着那孩子往这边走来,他刚刚抱着孩子去附近走了一圈。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又没什么风,管家便想着把那孩子抱出去晒晒太阳。   “你们要过去了?”管家抱着孩子和沈墨与戚云舒打招呼。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嗜睡安静的情况也逐渐减缓了不少。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哭闹,但是清醒时也喜欢被抱着到处走走,对这个热闹的世界很感兴趣。   “我们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戚云舒冲着那孩子挥了挥手。   孩子还小,不懂戚云舒是在跟他说再见,只是跟着戚云舒看,显然是已经认出了戚云舒。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下午晚上有事情的事,管家早就已经知道,他点了点头只交代两人路上小心。   沈墨也与那孩子打了招呼之后,便跟着已经走出一段路的贾老他们向着许家那边走去,戚云舒紧随其后。   只是两人才走出不到十步,身后便传来一阵哭声。   听着那熟悉的哭声,沉默和戚云舒,两人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就是管家怀中的那孩子在哭。   那孩子原本还以为什么和戚云舒两人是在和他玩,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可开心了。   直到刚刚看着沈墨和戚云舒走远后,他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管家一直在哄,但似乎并无什么效果,那孩子越哭越凶。   本还准备狠了心走掉的沈墨与戚云舒,听着那孩子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哭声,心中都是一软,纷纷停下了脚步。   戚云舒走了回去,把那孩子抱在了怀中。   孩子一入怀,没多久便停了哭声,只是眼泪汪汪地望着戚云舒,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同样跟着走回来的沈墨用手指拨了拨那孩子的脸蛋,随着他的动作,蓄在那孩子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就滑了下来。   沈墨连忙笨手笨脚的去擦,却被那孩子抓住了手指。   沈墨晃了晃手指试图把手指抽出来,可那孩子却握得更紧了,末了还不忘哽咽一声,就好像害怕被抛弃似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哭就哭。”沈墨眼中笑着,嘴里却凶巴巴的,“这么黏人,以后怎么得了?”   原本都已经停下不哭的那孩子,见着沈墨那凶巴巴的模样,肉嘟嘟的小嘴巴扁了扁,下一刻,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戚云舒颇为无奈地看向把孩子逗哭的沈墨,他知道沈墨并没有想要去凶这孩子,刚刚也只是开玩笑,可沈墨好像总有本事能够轻易就把这孩子逗哭。   上一次也是,沈墨嗷嗷两声就把这孩子逗哭了。   孩子一哭,沈墨也有些慌了手脚,更有几分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行了吧,别哭啊……”   “怎么办?”戚云舒无奈地看着沈墨,拍卖会那边可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墨也头疼,把这孩子强行还给管家,肯定会逗得他又是一阵狠哭,看着这孩子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模样,两人都有些狠不下心来。   水墨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熊雷他们,又看了看那抓着他手指的孩子,一咬牙,道:“把他一起带过去好了。”   两边不算太远,那拍卖会在一家宽敞的客栈当中,到时候让人准备一间房间给管家就好。   戚云舒稍一琢磨也点了头,与管家说了,就抱着孩子向那边而去。   管家先回客栈中去取了襁褓以及辅食,稍晚些时候再跟过来。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追上前方的熊雷他们后,众人见着戚云舒怀中的孩子,纷纷围了过来。   一路有说有笑,半炷香的时间后,众人到了许家筹办拍卖会的那客站前。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熊雷他们道。   熊雷他们是以客人的身份去参加,和沈墨他们不是一路。   到了地方之后,沈墨要去见其它两家当家,戚云舒便先和管家一起去要了个房间。   戚云舒安顿好孩子和管家,又喂孩子吃饱,这才赶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急匆匆的赶到了沈墨的身旁,那时候沈墨都已经准备登台。   这拍卖会是四大家的人负责准备的,在行内倒也算得上是一次较大的拍卖会,虽然比不上之前沈墨和冯家赌木那一次壮观热闹,但来的人颇多。   沈墨上台之前看着围在客栈走廊中的那些人,都不禁有几分紧张起来。   上台后,他按照之前许家那边给他的稿子,大概说了些致辞,便宣布拍卖会开始。   拍卖会差不多从半下午开始,直到拍卖完所有的东西才会结束,这一次拍卖的东西不少,看样子得忙到夜里。   这拍卖会以前沈墨并未参加过,只从熊雷他们口中听说过一些,并不是很清楚。   从许家的人手中拿到了拍卖名册后,沈墨倒是觉得这拍卖会和之前的那夜市有几分相似之处。   之前那夜市,就全靠店家一张嘴和游客的一双眼,到手的东西是真是假,全看个人本事。   这拍卖会里面拍卖的东西倒大多都是真的,可是这真的东西里也有好坏之分,是否珍贵稀有也全凭众人的阅历和眼力去判断。   最后若是买亏了,那也怪不了人,只能说不如人。   当然一般的人就算真的买亏了,也不会说出来,因为这种打眼的事情是十分丢人损面子的事,说出去了那就是给自己添笑柄。   沈墨上台说完致辞后,他便看向了一旁负责把东西拿上来的许家下人。   后者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准备起来。   片刻之后,许家的人便护送着一样东西走上来。   那东西装在一个木盒里,被一辆小推车,推着到了有些类似四合院的客栈中央搭着的台前。   这台上的人上前把东西接到了台上,然后打开了盒子,动作小心的把那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展台上,让众人看。   那东西是一个不算大的香炉,炉身圆胖,盖子是舒卷各异的花藤,炉子表面颜色暗沉,有过被烟熏的痕迹,看样子是已经使用过一段时间。   东西摆到展台上后,四周的人都纷纷忘了过去,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对这东西颇有兴趣。   沈墨趁着这会儿工夫走到一旁放着那盒子的小推车前,按照许家告诉他的,与拍卖的物品一起送上来的还有原主写的物品的简介与详情。   沈墨到了推车前,那边却空无一物。   沈墨看了一眼旁边把推车送来的那许家下人后,后者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这让沈墨瞬间就明白过来。   沈墨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许当家,后者正冲他笑得一脸开心。   坐在许当家旁边的另外一家的当家,察觉到些什么,看一下那许当家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赞同。   就这么片刻时间,向众人展示那香炉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拍上一旁的下人,已经在用眼神催促沈墨。   今天拍卖的东西还有很多,若沈墨一直这么拖着,那就算拍卖到明天也拍卖不完。   没拿到介绍详情,沈墨又看了一眼那笑得一脸开心的许当家,他回过头来,走向那香炉。   沈墨上前拿了那香炉,他把那香炉在手中转了个圈,仅是片刻,嘴上已经道:“新檀香料香炉,线条细腻流畅,做工中上等。”   沈墨话一落下便看向一旁管价钱的那许家人,那人显然知道许当家的会戏弄沈墨,他微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一旁的许当家。   后者此刻一张脸早已经不见笑容,漆黑如炭。   拍卖会考的便是众人的眼力与经验,这拍卖的物品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拿在手中仔细的鉴定,所以也有几分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本是如此,沈墨倒好,原本是负责照本宣科读那些卖家写下的详情的他,在没拿到详情后,索性干脆一反常规直接做起了鉴定。   沈墨这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客栈当中先是一阵安静,随即便是一阵沸腾!   沈墨这分明就是直接把答案都告诉了他们,若说这是一场考试,那沈墨这监考官现在就是把答案都直接写了出来。   众人沸腾,一旁许家的人脸色自然难看。   台上报价的那人脸色亦是如此,他脸色铁青地看了一眼沈墨,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往常的惯例报价。   他报价的话说了三遍,台下都没人理,因为众人都还在惊讶沈墨刚刚的话。   见拍卖会没办法继续进行,沈墨又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气得都站起来的许当家,这才提高了声音说道:“香炉品相中上,若有兴趣,可以出价。”   听着沈墨的话,原本兴奋的众人都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沈墨以及那香炉。   沈墨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既然如此,那这香炉的价位众人心中也就都有了数。   又是片刻的安静之后,有人报了价。   台上脸色铁青得那报价的人连忙出声应和,他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生怕这一场鉴定会都让沈墨搅和了。   那人之后,又有几人出来报价,知道这香炉是檀香木的,众人开出的价钱大多都相差不多。   见无再抬价的可能,台上报价的人连忙敲定。   好不容易把那香炉送了下去,报价的人有紧张地看向一旁的许当家,许当家这会儿已经正在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样东西送上台来时,旁边乖乖的附上了东西的简介。   只是许当家认了输,沈墨却没准备就这样算了,他看都没看那详情介绍一眼,东西上台后他如刚刚一般直接拿上来便鉴定起来。   沈墨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间沈墨就已经报出答案,随着沈墨的话出口,台下又是一片沸腾。   知道了沈墨主持的方式,众人都兴奋起来!   沈墨的评论鉴定恰到好处,也一针见血,这让原本就有几分想要收藏的众人越发的兴奋起来。   谁都怕买到假的东西,现在有一个名声响亮的内行里的行家帮着鉴定,众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第二样东西拍定之后,第3样东西、第4样、第5样,后面的每一样东西沈墨都无视了那放上来的详情简介,只如同第一样香炉一样,全都凭着自己的鉴定说话。   沈墨在台上动作不紧不慢,那些被送上台的宝贝到了他的面前,就变成了一样样等着他鉴定的物什。   无论是个什么样,他都能快速的给出答案,并且一针见血。   沈墨风度翩翩,声音低沉磁性,看得台下的众人都有些移不开眼。   一开始众人还只是惊讶于这一次别开生面的拍卖规则,但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沈墨的身上。   比起那宝贝本身,众人倒变得更喜欢听沈墨点评。   来这里的也不乏行家中的行家,到沈墨手中的那些东西,他们看上一眼也大概能够看出七/八分。   懂行的,众人都把自己的答案和沈墨做起了对比,有想分高下的,自然也不乏想要学习的,一时间不少人都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拍卖会过半时,有人按捺不住,主动出声打断,询问沈墨能不能帮忙鉴定点评他手里头的藏品。   沈墨他鉴定点评几乎都是一针见血,这让不少家中有藏品的人都来了几份兴致,想看看自己家里的东西会得到怎样的点评。   木艺这一行,藏品这东西很是难说。   真正贵重的藏品,未必都是稀有木料做成的东西,也有一些贵在手艺贵在独特的,也是因此,很多东西的价值都很难确定。   有时候一块纹路形状独特的榆木疙瘩,在雕刻家手里,那就是无价之宝。在木料商眼里,却是十文钱能卖出去都算赚了。   沈墨虽然做的是木匠活,但听他鉴定这么多东西后,众人也算看出来了,他不光是对木匠活十分精通了解,这雕刻以及木料鉴定,甚至在其它相关方面,他也有着不浅的了解。   正是因为这些,才能支撑着他无论面对雕刻品又或者木料,都能快速的鉴定出其本质,并且给出评定。   今日一见,众人对沈墨的认识也有了几分改变。   沈墨这新起之秀崛起的速度太快,这才不过一年,他就已经是四大家中一家之主,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对他的实力,众人好奇间却也存疑。   但如今,众人却已经收起疑惑,对沈墨也更多了几分赞赏与同行佼佼者的尊敬。   这无关年龄,只与实力有关。   台下,众人万分期待。   台上,沈墨却是拒绝,“现在拍卖会还未完,不方便。”   听着沈墨的回答,众人先是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个的都激动不已。   拍卖会时不方便,也就是说拍卖会之后有空了,也就方便了。   众人明白,倒也没有当场点破,不过都纷纷琢磨起来,拍卖会结束之后要找沈墨提前约了时间。   这会场这么多人,若是不提前,说不定就得排到年后了。   鉴定的事情沈墨回答完,正准备继续拍卖,一旁边又有人问道:“我之前听说你在办学堂,这事情是真的吗?”   沈墨在收徒的事情,不少人都已经听说,但是众人都将信将疑。   毕竟他们要是有了沈墨这样的成就肯定藏着掖着,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可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老话,不无道理。   他们还没见过哪个像沈墨这样,成名之后立刻就办学堂收徒,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全天下的!   沈墨听众人提起学堂的事情,来了兴趣。   他放下了手中的物品,看向了一旁的许当家。   他原本还不准备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不过那许当家的既然这么想看他出丑,甚至是不惜用扣拍卖物品详情的恶心手段,就为了看他笑话,把他推到这种风口浪尖。   那就别怪他见势而上,打个广告。   沈墨看了一眼那许当家后,回过头来,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容,“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墨话音停顿片刻,他又道:“之前我已经收了一拨人,想来在场诸位都已经知道。接下去年关后应该还会再收一批,还劳烦诸位帮忙宣传宣传。当然,若诸位有兴趣,也可以来交流交流。”   听沈墨不加掩饰的认下这件事,众人对沈墨说的那学堂顿时越发的好奇起来。   特别是在听沈墨说他们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交流,众人就更加感兴趣了。   台下众人纷纷应下,说是一定帮沈墨宣传。   沈墨闻言,提前谢过,也顺道大概说了一下学堂的情况,让满心好奇的众人都有了几分了解。   客栈当中,一时间众人都忘了拍卖会这回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沈墨那学堂上。   一旁角落,许当家的见到这一幕,气得都快吐血。   他拿了手中的茶杯举起作势就要扔出去,但两次后,却还是忍耐着放回桌上。   “好你个沈墨!”许当家咬牙切齿。   在他身旁,另外一家当家见他如此,却只是摇头笑笑。   拍卖会结束的意外的早,因为什么那神来一笔,整场拍卖会几乎没有太大悬念就结束。   拍卖结束,众人的热情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在沈墨说出结束的那一瞬间,众人立刻便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一个个的都向着前方挤去,要去沈墨身旁。   鉴定私藏的事情,还有学堂的事情,这让众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沈墨聊聊。   沈墨站在人群中,几次被众人挤得都有些站不稳后,只得又回到台上。   沈墨在台上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下不来,一旁,戚当家所在的位置,角落处却已经碎了一张椅子。   那许当家的见到这一幕,早已经气急败坏,他原本是准备在拍卖会结束之后上去说上几句的,毕竟作为这次的主办方,他也有必要露个脸。   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众人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露脸,甚至他不出去扰了众人的兴致才好。   作为主办方却被众人忽视的如此彻底,那许当家脸上面子无处搁,是气得心口都开始痛了起来。   见许当家气急败坏,一直坐在一旁的另外一个当家,却是放下手中的水杯,笑道:“这不是你自己一手作出来的,还怪得了谁?”   “要你管!”许当家气得都想骂人。   被许当家的凶,那人也不介意,只是笑笑,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许当家发火。   台上,沈墨好不容易挤开众人来到戚云舒他们那房间时,屋里已经挤满了人。   房间房门打开,沈墨认识的人都在里面,看样子是都在这边等他。   沈墨进门,正准备说点什么,便一眼看见了,不应该在这里的那许当家。   许当家正站在熊雷的面前,而熊雷怀中正抱着他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没包襁褓,也没带尿布,看熊雷的姿势之前是要给他把尿。   “你有事?”沈墨立刻戒备起来,他向着孩子走去,戚云舒已经站在那里,正戒备的盯着那许当家。   许当家看出众人的戒备,他笑了笑,手中的扇子指向了那孩子,“这就是那孩子?”   众人不语,只是看着他。   许当家的也不理众人,又道:“我之前听人说他是个傻子,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怎么傻?”说话间那许当家往前凑了凑,作势就要去摸那孩子。   早就已经在戒备他有动作的熊雷见了,连忙往后面挪了挪。   熊雷往后退,那许当家便继续凑过去,见那许当家,如此不知趣,一旁的戚云舒正准备伸手推开他,一道水流便直冲向那许当家。   许当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反应过来时,他身上都已经湿了不少地方,特别是他手中那一柄扇子,都已经被尿湿大半。   小孩子的尿味道不重,但再不重,那也是尿。   “你这——”戚许家反应过来,作势就要骂人,一旁的熊雷不等他话说完便打断。   熊雷把怀中的孩子举了举,冷着脸道:“谁让你自己凑上来的?你自个往上凑的,还要怪人家尿你?”   许当家的张了张嘴又准备说话,熊雷却又抢先堵他,他道:“我还没怪你打扰到他了呢!”   许当家不请自来,知道之前他干的那些事情后,众人就没给他好脸色过,可他却还像是狗皮药膏似的,甩都甩不掉。   那孩子本来就到了要把尿的时候,虽然没弄清情况,不过尿完了舒服了,这会儿正一脸高兴的打量着那被他尿了一身的人。   许当家嗅着身上的尿味,看着屋里那么多看着他的人,他把手中尿湿的扇子往地上一扔,气得转身就甩袖出门。   许当家气疯,他前脚一出门,后脚屋里的众人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众人都还努力的忍着,这会儿没必要忍了,立刻就笑得肚子都痛了。   见众人笑得开心,那孩子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很是好听。   沈墨也笑得不行,好半晌后,他缓过劲来,他从熊雷手中把孩子接了过。   沈墨把孩子抱在怀里,却是忍不住道:“你可别把这养成习惯了,不许尿人,知道吗?尿人是坏孩子。”   顿了顿,沈墨又笑道:“尿坏人不算。”   那孩子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啥,脸上依旧都是笑容。   听着沈墨的话,屋里众人顿时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这事儿一直盘旋在众人脑海中,直到众人都回到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在大厅相遇时,都还是忍不住发笑。   拍卖会结束后,第5日,众人就没怎么出门了。   这一日街道上已经冷清不少,不少人都已经离开,店铺里面卖的好东西也大多都已经走掉,剩下的也就是一些卖不出去的或者普通货。   这一日,熊雷他们也在商量着接下去的去向。   周当家的他们就不与他们一同行动了,这一行让他们收获颇为丰硕,接下去他们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还要见好几个人。   熊雷他们几人这一次也都不与沈墨他们一起,熊雷要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年关将至,熊家的生意忙了起来,到年前怕是都没什么空。   古明安要回一趟家,他离家的时间已经有些长,而且这年关也将近。   贾老也差不多,他虽然有些不舍,但家中的人却早就已经在盼着他回去过年。   交流会结束,你过年也就只剩下二十来天的时间,再除去路途的时,离过年真的也就只剩下几天了。   周当家几人当天便离开了,古明安与熊雷能同行一路,也就算着时间和熊雷一起走。   贾老最晚离开,离开前他还要买一些年货。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并没那么急,在客栈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才开始商量接下去的行程。   这边离青城很近,要回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生意上虽然还有些事,不过大多都是些小事。   戚云舒与沈墨商量着要怎么过这个年,沈墨无甚想法,戚云舒却是一天一个想法。   他今天想着这样,明天又换了样,好像恨不得把所有的想法都尝试一遍。   晌午过后,冬日之下,戚云舒正在和沈墨说要置办哪些年货,他正说的起劲,却发现一旁的沈墨根本就没在听。   沈墨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沈墨,他极为认真。   戚云舒凑上前去,朝着那纸上看去。   只见纸上画着好几个形状各异的图形,那图案上有假山风景,也有对弈棋盘,更有连绵山脉。   “这是什么?”戚云舒被吸引的主意力。   “做雕刻的图形。”沈墨头也不抬的轻声解释。   “雕刻?”戚云舒打量着那几个截然不同的图形,片刻后他才想透,“你是要用那树根做雕刻?”   “没错。”   “那树根能做得了这么多面吗?”戚云舒越看越是疑惑。   沈墨画的图形有很多,似乎是都准备做在树根上,可是树根只有一个,就算沈墨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图形都做完。   “你有兴趣?”沈墨停下笔。   戚云舒点了点头,冬日的阳光照在沉默的脸上,把他的五官衬得尤为深邃,看得戚云舒都有些呆了。   沈墨对着戚云舒招了招手,后者连忙靠了过去。   戚云舒靠近,沈墨拿了那图纸放在了戚云舒面前,然后指着上面的图案给戚云舒看,“这两个地方其实是同样的东西,只是从不同角度看,最后的结果不同……”   沈墨准备把那树根做成多层次多角度的雕刻,树根看似只有4个面,但却能做出10来种不同的景观。   戚云舒静静地听着,听完沈墨的解释,他眼中全是诧异,“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沈墨闻言,有些好气的对着戚云舒的脑门就是一弹指,“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他刚刚坐在这里画了半天,戚云舒难道当他在玩儿?   戚云舒被弹了额头,他捂住自己红彤彤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满的都是诧异。   这东西光是听沈墨解释,他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做出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做完之后你准备怎么办?”戚云舒问道,“你又准备送给皇上?”   这样神奇的东西,若是当真送给皇上,必然又会让众人惊叹一番!   只是戚云舒高兴是高兴,可却也有几分吃醋,明明以前沈墨做了机关盒都会首先想到他。   “我为什么要送给皇上?”沈墨不解,他看出戚云舒适乎是有几分吃醋,“你想要?”   戚云舒没反驳,他只是道:“你之前送给皇上的那送子佛,我都没能看上一眼。”   之前他偷偷去了,远远地看了一眼,但这对他来说却根本不够,他想要看得更清楚。   那样的东西,明明是沈墨做的,他却没看到……   “送子佛?”沈墨一脸茫然。   “就你之前送给皇上的那个佛像啊!”戚云舒看向沈墨,沈墨这都忘了。   “原来那是送子佛。”沈墨一瞬间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你不知道?”戚云舒惊讶。   沈墨摇了摇头,不准备细说。他不是这世界的人,自然不知道。   那佛像他是按照之前戚云舒被抓时,他在的祠堂中看到的佛像做的,因为那时候那我想给他的印象很深,他一直记得。   当时他不明白那佛像到底是干嘛的,如今倒是有些明白过来。   那佛像就摆在祠堂中,那祠堂中又满是双儿,里面供的佛是送子佛,似乎也理所当然。   沈墨不语,戚云舒又说了起来,“曦儿能好好的,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保佑。”   沈墨不置可否。   戚云舒靠着沈墨,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沈墨闲聊着,孩子在让人身后的屋中睡觉,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一切都让戚云舒有种幸福的感觉。   “马上就要过年了。”戚云舒道。   “嗯。”沈墨一边画着图纸一边漫不经心的应道。   戚云舒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沈墨说话时,戚云舒脑海中都有些嗡嗡的声音,听得戚云舒发笑。   “年后天气热起来后,就又是木场那边的鉴定会了。”戚云舒蹭了蹭沈墨的肩膀。   沈墨停下笔,他微侧头,把下巴搁在了戚云舒的脑袋顶上。   戚家鉴定会,一切开始的地方。   “你要回去看看木场吗?”戚云舒不舒服的蹭了蹭沈墨的下巴。   那时候的沈墨一心想要拿回沈家的木场,他之所以去戚家谋事,也是为了拿回木场。   如今他已达成心愿,却还从未回那木场看过一眼。   “现在?”沈墨问。   “嗯。”戚云舒道:“我们也可以去那边过年。而且木场的冬天也挺有意思的,很安静。”   木场冬天和夏天不同,春天夏天时,绿树成荫,木场的伐木工人都在忙着剃新长出来的树枝,再加上那一堆虫鸣鸟叫,树林子里很是热闹。   冬天的木场却只有无尽的萧瑟,冰冷的寒风,腐败的枯叶,甚至连虫鸟都懒得叫。   冬天的木场,就连镇上的小孩都不爱去,可戚云舒却喜欢。   那时候的木场什么都没有,然后天气暖和了,却能一下爆发出整个春天!   沈墨想了想,“那就回去看看。”他说话时下巴抵在戚云舒的脑袋上,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不想去?”戚云舒抬眸。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沈墨道。   “明明是你想去,我才陪你去。”戚云舒道。   “好吧,那就当是我陪你去好了。”话说完,沈墨在戚云舒额头落下一吻。   戚云舒察觉到额头上的触感,他点了点头,点完头,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没想起来哪儿不对。   冬日的太阳晒得他暖洋洋的,沈墨的吻也暖暖的,让他都有点儿醉醺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陪着我家猫做完绝育手术,一天下来最大感想就是以后别养猫,真的,太难受了。   手术结束,麻药没过就一直在哪扒拉笼子想出来要抱抱。   回家后,麻药过了,痛得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麻药没全退,站都站不稳,走一下摔一下……痛得眼泪汪汪的……   看着忒难受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沐秋的小狐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essica 10瓶;2229005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我也只要你   太阳微醺, 戚云舒靠着沈墨, 都被照得有些晕乎乎的。   沈墨静静的坐在一旁,他手中拿着笔正在画着, 那雕刻的设计图, 空中隐约透着几分墨香。   “回去一趟也好, 我正好拿点东西。”沈墨说道。   “拿什么?”   “你猜。”沈墨手中动作未停,出口的话也有几分漫不经心,他的注意力都在那画上。   戚云舒也并不介意, 反正也只是闲聊,他亦有几分恍惚。   管家进了院子,一进来便看见两人靠在一起晒太阳的这一幕, 他停下脚步笑了笑, 又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不多时后, 他再次进来,手中端了一点小点心。   管家把点心放在两人面前,冲着戚云舒笑了笑, 便进一旁的屋里去看那孩子睡醒了没。   整个过程, 沈墨都一直注意着手中的设计图, 戚云舒与那管家笑了笑,也丝毫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待到那管家进了屋,戚云舒才在沈墨的肩膀上蹭了蹭, “到底是什么?”   沈墨身上的味道和那笔墨的味道混在一起,那种味道很是奇怪,也让人有几分上瘾。   戚云舒伴眯着眼睛, 嗅着那味道,他受到诱惑似的,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沈墨的肩颈间。   戚云舒像只猫似的在他身上蹭个不停,这让沈墨手中的笔都有些不听使唤,线条也变得有些歪曲。   沈墨都不得不停下动作来,他向着戚云舒那边侧头,重新把下巴搁在了戚云舒的头上。   他和戚云舒洗漱都是用的同样的皂角,皂角的味道在太阳光的熏照下,变成了说不来的清香。   “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之前不还和你说了吗?”沈墨嘴角微微勾起。   “之前说过?”戚云舒抬起头来,他倒是真的不记得沈墨之前跟他说过要回去拿什么东西。   戚云舒正疑惑,沈墨的嘴角却慢慢的勾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也随着那勾着嘴角的动作,变得有几分邪气。   戚云舒见着沈墨那一副表情,一颗心猛地一跳,随即立刻就反应过来。   戚云舒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瞪圆,他向后退去,不再靠在沈墨的身上,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羞恼,“你这人怎么总没个正经样。”   沈墨被说,不乐意了,他道:“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戚云舒嘴巴张了张,却没能把心中的话说出口来。沈墨之前说过放在小镇那边的东西就只有一样,那就是他之前留在树林中的亵裤。   戚云舒不说话,努力的绷着一张脸,逐渐变得有几分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   “你就说那东西是不是你的?”沈墨认真起来似乎要与戚云舒辨一辩,“你的东西我还给你有什么错?”   戚云舒说不过沈墨,他直接忽视沈墨那不正经的话转移话题,“回小镇之前,我们要先回一趟青城那边。”   “为什么?”沈墨接话,他也没准备把戚云舒逗急了,偶尔逗一逗挺可爱,逗急了怕炸毛。   沈墨接话,同时也是真有几分不解,因为从这边直接去小镇,要比去一趟青城再去小镇近的多。   “天气越来越冷了,要先回清城那边给曦儿再带一些衣服。”戚云舒道。   他们这边冬天倒不下雪,可是却一样的冷,甚至比下雪的地方还冷。   下雪有下雪的冷法,不下雪也有不下雪的冷法。   下雪的地方更多的是干冷,他们这地方的冷却是湿冷。   他们这,一旦到了冬天天气就格外的潮湿,连带着穿着身上的衣服都好像随时都被水汽浸泡着,湿冷湿冷的,一点都不保温。   小镇那边始终都是山林树木,比青城还要冷的,他们这些大人尚且都冷得不行,更别说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沈墨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该多带些。”   两人正说着,身后的房门便被人打开,刚刚进门去的管家走了出来。   管家怀中抱着那孩子,那孩子应该是刚刚睡醒,眼中还带着几分睡意,一张小脸蛋红彤彤的,小嘴巴还咂巴砸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曦儿醒了。”戚云舒起身走了过去,他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也暖暖的,戚云舒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暖炉。   戚云舒抱着孩子在沈墨身旁坐下,沈墨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和纸,看向他。   小家伙觉还没醒透,迷迷糊糊的,安安静静的靠着戚云舒的胸口。   见着小家伙那粉嫩嫩的模样,沈墨心中一阵发痒,他伸手就向着小家伙的脸蛋而去,戚云舒却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不给沈墨捏那小家伙的脸蛋。   “你别去招惹他。”戚云舒拍开沈墨的手之后,抱着怀中的孩子微微侧身,一副要避开沈墨的模样。   沈墨挑眉,“我就是想捏捏。”   “不行。”戚云舒护着娃,防沈墨防得像防狼。   沈墨张嘴就想要和戚云舒理论,但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咽了回去,只讪讪的放下了手,委屈地坐在一旁看着戚云舒。   戚云舒又看了他一眼,见沈墨确实没有再动手的打算,这才重新坐好。   这事儿要说起来,也怪不了戚云舒,真要怪,还得怪沈墨。   你说这别人家的爹爹哄小孩那都有一套,肯定要不了多久都能把孩子哄得哈哈大笑。   沈墨却不,沈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他总能轻易就把这孩子给逗哭!   戚云舒当然知道沈墨不会故意欺负着孩子,他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很喜欢沈墨,所以他也奇了怪了,都不明白沈墨到底是怎么就把这孩子给弄了哭的。   “不捏就不捏呗!”沈墨冲着那孩子说道。   小家伙不懂沈墨在说什么,他在戚云舒的怀中蹭了蹭,把手乎乎的小手从襁褓当中抽了出来。   沈墨见着那白白胖胖的小手,哪里还忍得住,连忙伸手过去。   小家伙见着沈墨也高兴,伸手握住了沈墨的手指,不过没握片刻他就又把手张开。   沈墨刚刚一直握着笔在画图,手指早就已经冰凉,那些孩子才刚睡醒,身上温度高,握着沈墨的手就像握着一块冰。   小家伙还有些不懂那是啥,但那种感觉很奇怪,所以他又把手放开了。   见那孩子几只白白短短的手指张开,沈墨一颗心都变得柔软,他伸了手指,挨着挨着去点那小家伙的手指头。   点完手指头,沈墨又有些坏心眼的伸手去摸那孩子的脸蛋,他的手指冰冰的,一碰到那孩子,那孩子就往戚云舒怀中钻。   戚云舒察觉到怀中孩子的动作,刚刚一直回头与旁边管家说话的他,一回头就看见沈墨的动作。   见着沈墨故意欺负人,戚云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故意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笑出来,而是一脸严肃的盯着沈墨。   什么被他看着,又看看那躲起来的小家伙,有些心虚。   清咳一声后,他拿了地上的笔和纸,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了。   沈墨狼狈地跑了,戚云舒顿时便笑了起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去看怀中的孩子。   “别理他,他就是个怪爹爹……”戚云舒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又把小家伙的手藏回了襁褓中。   那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晚饭之后,房间中,沈墨拿了来时带过来的那方布,展开来放在了床上。   “东西现在就收吗?”沈墨一边打量着屋里他们带来的东西,一边询问戚云舒。   他们两个大人的东西倒是不多,打包起来也容易,可是那孩子的东西却有些多了,当初来的时候就有好几包。   再加上他们带来地摇篮,也还好他们马车大,否则都装不下。   “先不收,我们后天再走。”戚云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沈墨闻言有些奇怪,“后天?不是说明天走吗?”   熊雷他们今天都已经全部走掉,客栈当中就只剩下他们了,之前他们说好明天出发,怎么现在又改成后天了?   “既然要回小镇上过年,那就先在这边买了年货,然后一并带回去。”戚云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沈墨停下收拾的动作,向着那边走了过去,他站在屏风旁,看着正在忙碌着的戚云舒。   “小镇上东西少,年货也只有那么老几样。明天我们去街上,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直接买了带回去。”戚云舒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正在给那孩子洗澡。   冬天里这么小的孩子洗澡很麻烦,但不洗也不行。   接下去他们就要启程回小镇那边,路上有好几日的行程,不方便,所以戚云舒便想着提前给他洗了,路上就不洗了。   本来这种天气中午洗天气暖和最适合时,可这小家伙最热的那一会儿一直在睡觉。   也好在这客栈中不缺暖炉,戚云舒向客栈的人多要了几个暖炉后,屋子里倒也暖和。   听说要买年货,沈墨兴致缺缺,“你有想吃的东西?”年货除了新衣新帽,剩下的也就是吃的了。   戚云舒回过头来看向沈墨,他道:“镇上可不比外面,在镇上做生意的大多都是些本地人,别看平时热闹,一旦到了过年,绝大部分都会提前关门休息,且到元宵了都未必有几家开门。”   大地方的店铺都是赶在初六初八开门,就怕错过了新年的生意,小地方却没那么多积极。   好些一年四季都开着店的店家,就想趁着过年多休息个几天,再加上还要走走亲戚,别说元宵,正月过了都有还没开门。   那小镇虽说因为木场的原因看着还挺有人气,可是戚家伐木卖木料的时间都集中在初夏时,一年也就这么闹那么一段时间,所以平时也只不过就是个偏远地区的小镇而已。   听戚云舒这么一说,沈墨瞬间改变了态度。   沈墨算不得有多贪嘴,可要让他整个过年无事可做又见不着一点年货零嘴,也确实颇为难受。   “明天什么时候去街上?”沈墨走了过去,在戚云舒身旁蹲下,帮着给那孩子洗澡。   “早上就去,下午收拾东西,明天早上一早就走。”戚云舒道。   小家伙好像挺喜欢水,给他洗澡他格外的乖。   洗完了澡,戚云舒从旁边拿了毛巾把他包裹起来,抱到一旁暖炉多的地方时,他都还有些不舍。   冬日里洗澡,两人不敢耽搁,洗完之后就连忙把他又重新裹得像只胖乎乎的小熊。   忙完后,戚云舒又抱着那孩子在暖和的地方坐了一会儿,这才让人把暖炉撤走。   集会已经结束,来参加集会的人昨天走掉一半,今天剩下的那一半也走了,整个街道瞬间就冷清下来。   时值年关,众人走得毫无留恋,都想着快些回去过年。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抱着孩子出门时,之前那街上都已经只剩下零零碎碎几个本地人。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走过那条街道,向着城中另外一条卖杂货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和刚刚的街道截然不同,刚刚那街道已经有几分冷清,这里却是正热闹。   时值年关,众人都在忙着置办年货,整一条街道下去几乎都挤满了,卖年货那些店老板一个个的都笑弯了眼。   见着那人挤人的街道,沈墨有了几分想打退堂鼓的冲动,戚云舒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戚云舒把孩子递给沈墨让他抱着,然后便领头往人群中走去,沈墨见状,只得跟上。   这几日天气都格外好,阳光明媚,也没那么冷。   沈墨抱着孩子跟在戚云舒的身后,四周都是吆喝声讨价还价声。   小家伙第一次到这么吵的地方来,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时不时便好奇的朝着四周望上一眼。   沈墨注意着那孩子不被嵊州的人挤倒,在前方的戚云舒却是已经动作利索的买了一堆,什么干果点心,只要看着讨喜,他都想来一份。   戚云舒兴致勃勃,沈墨见着他那一个劲往前冲的模样,却不禁有些奇怪,戚云舒是这么喜欢买东西的人吗?   在街上逛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戚云舒从人群中挤出来时,他怀中已经爆满了大包小包的年货,甚至两只手臂上都还挂着一堆。   不只是他,一旁的那管家亦是如此,甚至跟着两人的下人也是如此。   见戚云舒这模样,沈墨都有些惊讶,“你以前也经常出来买东西?”   沈墨原本还以为戚云舒和这些东西不怎么沾边,毕竟他有着一个戚家要管理,应该也没什么时间出来闲逛。   戚云舒正把自己买到的东西交给旁边的下人与管家,让他们先把东西带回去。   正忙着,听见沈墨的问话,戚云舒看向了沈墨,“没有啊,我平时不怎么来这种地方。”   木料市场戚云舒倒是经常去,但是年货市场他还是第一次来,甚至就连以前他父亲还在时,他也从未去过。   沈墨不语,只是看了一眼戚云舒买的那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些东西要真的都是吃的,估计都够他们吃到三月份了。   戚云舒把买到的东西都交给其他人,让他们先带回去,他自己则是也走到了沈墨的身旁。   靠近后,戚云舒看出沈墨眼中的疑惑,他笑着说道:“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   沈墨笑了笑,并未说话,他印象中是有一些人格外喜欢买东西。   沈墨不语,却听戚云舒又道:“和你在一起,然后一起做些什么的感觉。”   话音落下,戚云舒想了想,又道:“做什么都好。”   过年对于戚云舒来说不稀奇,反正年年都要过。   买东西对于戚云舒来说也没什么,木料市场他又不是没去过,有时候为了买到稀有的料子也会经常往市场跑。   对他来说,特殊的是和沈墨一起去做这件事本身。   只要与沈墨在一起,就算只是坐在院子里面聊聊天,戚云舒也觉得开心。   戚云舒话音落下后,便去逗孩子了,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沈墨听着他的话,却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沈墨心中念着戚云舒那话,直到那些话都化作一股暖流,在他身体里流淌开。   “明年我们也自己来买年货。”沈墨道。   戚云舒抬眸,明媚而灿烂的眸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好呀!”   戚云舒很是开心,他把那孩子抱过去后,面上的笑容都不曾断过。   沈墨静静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逗那孩子,与那孩子说明年的事情。明年那孩子就该有一岁多了,到时候就能叫爹爹了。   两人正往回走着,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人叫住了沈墨。   “是你!”那人颇有些惊讶。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闻声朝着那边看着过去,入目的是四大家当中另外一家的当家。   “还没回去?”那当家走近后道。   没参加集会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走掉了,这时候还在这里见到沈墨,让对方都有些惊讶。   “我们明天就启程。”沈墨道。   那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目光却瞥见了沈墨身旁站着的戚云舒。   戚云舒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戒备,让那人看着都不由有些好笑,戚云舒这么防着他做什么?   那人视线转动,看向一旁的沈墨,又有几分了然。   他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不再多说,与沈墨告了辞,“我下午便要启程了,这一走,我们大概就要明年才能见到了。”   “是啊!”沈墨赞同,   “那就明年再见了。”那人对沈墨抱了抱拳。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并且冲着戚云舒的方向也抱了抱拳。   沈墨笑着应和了两句,然后看着那人离去。   “我们也回去吧!”戚云舒眼中的戒备散去,他看向沈墨时,眼中只有笑意。   沈墨收起脸上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戚云舒没说什么,只是往客栈的方向走。   那人态度的转变,沈墨不是傻子,自然有所察觉,他也猜到大概是因为戚云舒的原因。   只是有所察觉,沈墨却并不准备深究,戚云舒如此必然有他的原因,沈墨相信戚云舒不会害他。   至于那人,虽然这一次集会下来对方似乎都一直在帮着他,好像是站在他这边的。   但沈墨也明白,能当得上四大家当家的人,绝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甚至就连那许当家,这一次集会表现出来的小心眼与针对,沈墨也是将信将疑。   那许当家要是当真像是这次集会表现的那么蠢,之前冯家的事情,就有些不像是他干出来的了。   一个前头才帮了冯家,冯家一出事,一转头就趁着外人没反应过来试图吞了冯家产业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只会把不喜欢表现在脸上的人。   “怎么了?”走在前方的戚云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没什么。”沈墨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闲逛,回到客栈时,管家他们都已经在收拾东西。   时值年关,客栈里面几乎已经没什么客人,颇为清闲,沈墨与戚云舒进来时,店小二正坐在门边打盹。   见着那店小二困倦的模样,沈墨也不禁打了个哈欠,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深冬时节,正是困得慌的时候。   两人回了房间,沈墨那困倦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他连这打了好几个哈欠。   直到戚云舒把一颗蜜饯塞进他的嘴里,沈墨一口咬下去,酸的牙齿都快掉下来,他才总算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沈墨捂着嘴,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   也不知道戚云舒到底给他吃了沈墨,是越含越酸,酸得他都睁不开眼。   见着沈墨那一副牙齿都快掉了的模样,戚云舒瞬间就被逗笑,他道:“杨梅。”   “什么?”沈墨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口中越发的酸了起来。   他也顾不上到底什么人拿杨梅做干果,就连忙跑到门口去,把口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吐完,沈墨口中却依旧还残留着那杨梅酸死人的味道,他又跑回房中连着喝了两大杯茶,才总算缓过劲来。   “好吃吗?还要吗?我买了很多。”戚云舒舌尖滑过口中那酸酸的杨梅,坏心眼的问道。   他知道沈墨怕酸,所以逛街时看到这杨梅,他立刻就买下了一包。   “酸死了,你自己吃。”沈墨看了戚云舒一眼,见戚云舒嘴巴里含着东西,沈墨只觉得牙齿又酸了起来。   戚云舒闻言,顿时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戚云舒幸灾乐祸,沈墨被他笑得有些恼火,他站起身来,大步向着戚云舒走去。   戚云舒见状吓了一跳,连忙逃跑。   只可惜他的速度太慢,才没跑出多远就被沈墨抓住,给逮回了怀里。   沈墨抓住了人,他凶狠狠地瞪着戚云舒,作势就要吻上去要惩罚戚云舒,可看着戚云舒那鼓鼓的腮帮子,沈墨瞬间焉了吧唧的,只得吻向戚云舒的脸颊。   戚云舒被吻了脸颊,他笑得越发开心起来,两只眼睛都因为水汽而变得亮晶晶的。   见沈墨不敢吻他,戚云舒主动迎了上去,他吻住了沈墨的唇。   两人唇瓣相交,沈墨嗅到戚云舒鼻翼间杨梅的酸味,有几分想要躲,戚云舒却追逐了上去不断加深这个吻。   一吻结束,戚云舒微喘着气,眼中水汽氤氲,面上微红。   沈墨却是捂着嘴,他恨杨梅。   戚云舒见沈墨那副模样,他舔了舔嘴唇,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杨梅,在沈墨的面前晃了晃之后就要扔进口中。   沈墨却快他一步,他一把夺过那杨梅头也不回的往身后一扔,自己则是扑向了戚云舒。   没了杨梅,他倒想看看戚云舒还怎么嚣张。   戚云舒吓得立刻往旁边躲去,可屋子就这么宽,他往哪里躲?   没多久,戚云舒便被沈墨抓住,按倒在了床上。   “杨梅好吃是吧?”沈墨发狠,他眼睛都有些红,“我告诉你,这世界还有比杨梅好吃得多的东西……”   话音落下,沈墨便吻了上去,要给戚云舒一点教训瞧瞧。   ……   两人闹了一下午,早就已经把要收拾行李这件事抛到脑后,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都准备出发时,两人才不得不急匆匆的收拾东西。   等马车驶出城时,太阳都已经升起,离他们预定出发的时间已经晚了不少。   马车迎着朝阳行驶在大道上,马车内,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一直忙着收拾东西,孩子被管家抱了去,如今这马车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他们提上来的行李。   戚云舒拿个行李过来,又整理了一番。   他们来时一堆人,回去时只他们几个,但是来时的马车却依旧被填的满满的。   除了他们几个人坐的马车外,其余的马车中被塞满了戚云舒买的那些东西。   看着那满满几马车的东西,戚云舒心情一直很好,连带着沈墨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只是两人的好心情却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回程的第二天,让人的心情便跌落谷底,因为那孩子病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前天洗了澡的原因,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小家伙从早上起来之后就一直脸颊红彤彤的。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他是刚睡醒所以才这样,后来见人都清醒了脸上还红彤彤,众人这才都担心起来。   几个人轮流试着那小家伙的额头,确实有些烫,知道孩子可能发烧,沈墨与戚云舒紧锁的眉头就再没舒展开过。   他们正走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孩子突然便发烫,让两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更让两人揪心的是,大概是因为难受,那孩子一直哭。他哭着睡着,然后又因为难受而哭着醒来。   他身上难受,量是沈墨与戚云舒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毫无办法。   哭的后面,他声音都有些哑了。   两人无可奈何,便只能看着他哭,然后一颗颗心像是被人紧拽在手中不断撕扭般,痛得难受。   两人都恨不得替他生病,若真能替,他们绝不会犹豫。   马车加快了速度,一路向着离这边最近的小镇而去,但即使如此,他们到小镇时,也已经是半下午。   而那时候,一开始还颇有精神的那小家伙,已经烧的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倒是不再哭了,可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却是越发的担心难安。   路上众人一直在试图给他降温,但却没什么效果,随着时间过去,他烧得越发严重起来。   到了镇里,沈墨与戚云舒两人立刻就奔着镇上的医馆而去。   一番检查下,知道那孩子确实感染了风寒,两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小孩子不同于大人,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一旦生起病,那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果不其然,夜里时,那孩子身上的温度就又高了许多,两人只得连夜又跑去医馆。   因为情况不稳定,沈墨与戚云舒在医馆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时,那孩子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两人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便是自责。   戚云舒坐在床,他伸手摸了摸那孩子还是有些烫的脸颊,眼中都是愧疚与自责,“我不应该带他出来的。”   沈墨闻言,无以反驳,当初决定把孩子带出来也有他一份功劳,如今他也一样后悔。   这孩子本来就还小,本来就不应该被带着到处跑,特别还是在这种寒冬的天气里。   想着之前他们甚至还带着这孩子去参加了集会,回去的时候带着他大半夜地走过冰冷的街道,两人都自责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孩子身上的温度降下来,病却并未就这样好起来,他一直流鼻涕,还伴随着些许的咳嗽。   大夫给开了药,两人却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是越发难熬。   那孩子还小,根本不愿意喝药,所以每次到了喂药的时候,他们都不得不掰开嘴强灌。   这也导致每一次喂药,他们都不得不把那孩子弄得嚎啕大哭。   看着那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初为人父的两人眼眶都不禁有些泛红。   如此几日后,那孩子的情况才总算是慢慢的好了起来,虽然还有心流鼻涕,但是已经不再咳嗽。   见了孩子慢慢好了起来,一行人再次上路,他们必须赶在过年前回去。   因为到了过年那段时间,天气会更冷,到时候就更加不适合上路了。   再次出发,沈墨给孩子所在的马车内添了两个暖炉,一路上也格外的注意,不让那孩子吹了凉风。   回了青城,又看了一次大夫,知道孩子风寒已经快要痊愈,沈墨与戚云舒才真的把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两人在青城休息了两天后这才又再次启程,向着小镇那边而去。   这一次,沈墨几乎是把整个马车都密封得不透风,下人见了觉得沈墨有些紧张过头。   戚云舒却是帮着一起检查了一遍,若不是因为考虑到点了暖炉要透风,他都恨不得连透气口都不留。   从青城到小镇只有一天的路程,这边过去倒是快,早上出门,晚上便到了。   到戚家宅院门前时,那孩子已经睡了过去。   戚云舒抱着他从马车上下来,一旁大院的人已经过来帮忙卸东西,正大包小包的提着往院里去。   这一次回来时,他们本来就带了一堆的东西,到了青城之后,又装了一堆那孩子的衣服,现在可以说是如同搬家。   就连那些帮着卸东西的下人见了,都不由频频朝着他们这边望来,有些好奇出了什么事。   戚云舒下车后,沈墨也从车上下来。   再次站到戚家大院门前,沈墨都有几分恍然若梦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可却又那么陌生。   夜色下的戚家大院与白天的不同,也与沈墨之前看到的不同。   之前沈墨在戚家大院旁边的作坊中做事时,几乎都是白天,很少在夜里还来,所以他看到的几乎都是白天的戚家大院大门。   白天的戚家大院就只是个普通的大宅院,夜里的戚家大院少了看守的下人,点上了灯笼,看着倒有几分深宅大院的感觉。   沈墨打量着这宅院,戚云舒便站一旁看着他。   沈墨之前来这里是,他还是戚家的工人,如今再来,他却已经是这宅院的主人。   戚云舒看着这宅院,也不禁想到当初的事,那时候他一直以为他在沈墨面前伪装的很好,以为什么什么都没察觉。   现在想一想,那种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我们进去吧!”戚云舒笑着说道。   沈墨收回打量这宅院大门的视线,他点了点头,“是该进去。”   那孩子不宜吹风,必须先进去把孩子安顿好。   戚云舒向着院里走去,沈墨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熟悉的街道,这才跟上。   进了屋,戚云舒熟门熟路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沈墨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了屋。   小镇上这几家宅院是戚云舒之前住得算多的宅院之一,所以这里戚云舒的东西颇多,衣柜中甚至还放着不少他常穿的衣服。   沈墨跟着戚云舒进门后,便打量起了这屋子。   这一次打量与之前不同,之前沈墨来这里的时候是送不舒服倒下的戚云舒回来,那时候的他注意力都在戚云舒身上,如今他却是在看着屋子。   这屋子当中摆放了不少木艺作品,之前沈墨来时只大概看了一眼,如今他走了过去挨着挨着看了一遍,才发现放在这里的物什,许多都是普通料子。   想来应该是就地取材,就是从旁边的木场当中拿来的料子。   “怎么了?”戚云舒的声音传来。   “只是看看。”沈墨回过头去,“这些料子都是木场里的?”   戚云舒走到了沈墨身边,也看向了那些博古架上摆着的东西,他道:“这些都是大作坊的师傅做的,平时放在这边,有时候鉴定会上的人有兴趣,我便会让人拿了过去给他们看。”   戚云舒在做生意上确实是一把好手,木场这边卖料子时,他也能顺道争取到一些大作坊的订单,一举多得。   沈墨又看向一旁其它地方,知道这是戚云舒在遇见他之前的房间,沈墨对这房子颇为感兴趣,那种感觉也很奇怪。   “到底怎么了?”戚云舒为什么看得有些不自在。   沈墨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之后,对着他招了招手。   戚云舒走了过去,然后被沈墨抱住搂在了怀中。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却被沈墨抱得更紧。   戚云舒侧头朝着他看去,同时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墨只是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上一次来这里时的事情。那时候某个人明明已经怀孕了,却还非不承认。”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戚云舒眨巴眨巴眼,装傻。   “那要不我帮你想想?”沈墨搂着怀中的人向着床边走去。   戚云舒见了想要逃跑,沈墨却道:“那时候是谁说我想太多来着?”   那时候他差一点就信了戚云舒的话。你还好后来他发现了,否则的话,可能情况又不同。   沈墨搂着怀中的人倒在了床上,此刻天色已晚,整座小镇都已经陷入沉睡。   沈墨搂着戚云舒,他侧躺着,把下巴搁在了戚云舒的肩膀上,“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当初你去青楼干嘛?”   “我是去谈生意。”戚云舒道,“不然那种地方,我又怎么会去?”   沈墨在戚云舒脸颊落下一吻,他自然知道戚云舒的苦处,“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树林?”   从青楼回戚家大院并不需要路过树林,戚云舒却出现在那里。   “我只是想避开街上的人,那药比我预料的还要重得多,我走到那边的时候,意识就已经有些模糊……”戚云舒道。   “那要是当时在树林里的人是其他人怎么办?”沈墨问道。   当时他是有些醉,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些事。若换一个人,沈墨也不确定对方能推开戚云舒,毕竟那时候的戚云舒……   “不会的。”戚云舒侧过身来,他与沈墨面对着面,黑暗中,他一双眼睛明亮,“那个时候我遇上了你,所以不会有别人。”   戚云舒把沈墨抱紧,“我也只要你。”   听着戚云舒的话,沈墨抬手,手指抚摸在戚云舒的唇瓣上。   他细细描画着戚云舒的唇形,那张唇,他早就已经熟悉。   沈墨吻了上去,果然很快就尝到甜味,一如戚云舒口中吐出的甜言蜜语一般甜。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沐秋的小狐狸、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indEMapl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我能喜欢上你?   夜里他们回来的晚, 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累得慌,到了小镇的戚家大院之后, 两人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直到天色大亮才总算起床。   他们这一行与过年不冲突,不像熊雷做的吃食生意,一到过年就忙得不行。   往年戚云舒没什么过年的概念, 不太注重这些, 但今年不同,今年他早早的就让众人休息了,他们两人也乐得清闲。   不过清闲的也就这段时间了, 等到过完年再开年时, 他们就有得忙了。   吃完早餐,沈墨看了一眼天气, 便与旁边的戚云舒打了招呼,要先回一趟镇外的家。   “我去拿点东西, 中午之前应该就能回来。”沈墨道。   “什么东西?”戚云舒闻言立刻就戒备起来。   虽然他觉得沈墨之前说的那些话, 有几分开玩笑的心思在里面, 可不知为何, 他又觉得沈墨真干得出来那种事。   见戚云舒这副模样, 沈墨勾起嘴角笑了笑, 就在戚云舒整个人快要炸毛时,他才道:“就是回去拿两件衣服而已,不然你以为我要回去拿什么?”   沈墨之前离开小镇去青城的时候还是夏天,所以他走的时候带走的几乎都是夏天的衣服, 如今都已经是深冬。   之前他倒也添置了一些冬天的衣服,但还是有些不足。   这次既然都已经回来了,沈墨也想着去拿了能穿的放到宅子里。   此外,他也还要回去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以他如今的身份,过完年必然会更加的忙碌,到时候想要回来一趟,恐怕就要等到初夏木场这边卖料子的时候了。   戚云舒闻言有几分想去,但话到了嘴边却并未说出口,那里是沈墨的家,他去未免有些不合适。   沈家原本在镇上也有一套大宅院,只不过几年之前便已经拆分变卖,如今早已经不复存在。   那之后,沈家的人便在沈家老爷老友的帮助下,住在了镇外偏僻的地方。   他们一直未曾走远,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件事情之后没多久,沈家老爷就一病不起。   沈家老爷之后,沈墨的母父也跟着病倒,沈家就更加没有能力搬离了。   戚云舒一直都知道沈家就住在那边,他只是从未多在意过。   戚云舒想了想之后,只道:“早点回来。”   “嗯。”沈墨点头,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知道戚云舒应该有几分想去,但他并未问,他也并不准备把那孩子带回那边。   那边不比戚家大院方便,更加没有下人,那孩子病才刚好,沈墨不想再把他抱到那种冰冷的地方去。   等他再长大些了,选个好时候,沈墨倒是可以再带他们一起去那边多住几天。   沈墨离开戚家大院,一出门便来到了街道上,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看了看面前这一条街道。   虽然才是青城,但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更加有不少商贩赶着年关的时间,赶紧摆起了卖年货的摊子。   接到两旁,那些人家也都挂上了红彤彤的大灯笼,对联也早已经贴了新的,看着颇为喜庆。   沈墨顺着街道往镇外的方向走去,离开镇子时,太阳都已经快爬到头顶。   镇上的景色和青城那边的景色大有不同,青城那边,虽说出了城门也一样都是树林,但小镇这边却更多了几分人气。   这边山里的树林都是有人照料的,到了冬天,虽然同样有些萧瑟,可见远比其它地方的少了几分冰冷。   沈墨顺着运输木料压出来的那一条大道一直向前走,直走到临近那木场的地方时才转了弯,顺着小道向着他之前住的那地方走去。   那地方和他离开时一样,并没什么太大变化。   沈墨回到院子中时,旁边络腮胡子那一家大门敞开着,厨房中有些许动静,院子中却空空荡荡。   沈墨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后,就先回了屋子,准备先去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他到门前,推门而入,一进门却发现屋里坐着个人。   看到人的那瞬间,沈墨身体本能的一僵。   看清楚屋里的人是谁后,沈墨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中却多了几分惊讶。   “你怎么在这?”在屋里坐着的人是戚云舒,刚刚才和他在戚家那边告别的戚云舒。   从镇上来这边的路不只有一条,从镇子这头走运输木料的大道可以到这,从镇子那一头绕一圈也能到这边,甚至直接穿过树林都可以到这边。   其中穿过树林的方式最快,之前沈墨喝醉时,也是想着抄近道,所以才走的树林。   一般的人也不会去横穿树林,而是会走大路。戚云舒估计就是横穿了树林,所以才跑在了他前面。   “我在这里等你呀!”戚云舒笑道。   戚云舒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狡诘,眼底深处却有几分不安。   他果然还是想看看沈墨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戚云舒提前来了这边,看到这破旧的小屋以及屋子中并不多的家具后,戚云舒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受,只是沉闷的难受。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沈墨不会如此。   沈墨笑着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过去的已经过去。”   “嗯。”戚云舒微微咬牙,不让自己胸腔中的灼热溢出。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收一下东西。”沈墨道。   戚云舒又乖乖点了点头,他站在屋子当中,看着沈墨向着旁边的房间走去。   沈墨回了房间后,戚云舒又站在屋子当中打量了一圈四周。   沈墨离开这里已经有近半年时间,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这把本就有几分落魄的这屋子衬得越发的落魄。   戚云舒望着那些灰尘正发呆,沈墨却已经拿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他来到屋子中,见戚云舒在发呆,他抬手朝着戚云舒的额头上便是一敲,“想什么呢?”   戚云舒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向沈墨,“这么快就好了?”   “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沈墨道。   他当初走的时候,带走的大多都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木匠的工具,这次回来除了拿冬天的衣服外,也就几样值钱的东西。   戚云舒心情本就复杂,听着沈墨那一句‘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容越发有些挂不住,他嘴唇动了动,张嘴就想跟沈墨说上一句道歉的话。   沈墨却已经向着门外走去,他出了门,见戚云舒还站在屋内,他道:“快跟上。”   戚云舒只得收起到了嘴边的话,跟着沈墨出了门。   “走这边。”沈墨带头,向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离开小路来到大道时,阳光越发的灿烂起来,并不热,却让两人都有几分晃花了眼。   戚云舒加快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正向着镇子的方向走着,空无一人的大道对面却出现一个小点,那是一个正向着他们这边走来的人。   整条路上空空荡荡,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沈墨和戚云舒两人都不由得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三人里最先认出对方来的,是对面向着他们这边走来的那人。   三人还隔着很远,那人粗狂的嗓音便已经传了过来,“沈墨?”   沈墨听着那粗狂的嗓音,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对方便是住在他隔壁的那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眼神好,远远的就认出了他来。   三人又走得近些后,络腮胡子兴奋地看了两眼一旁的戚云舒,注意力都落在了沈墨的身上,“你这小子……”   他本准备说点什么,只不过因为有戚云舒在,所以并未说出口。   沈墨与戚云舒走到一起,最惊讶的莫过于他和钟希了,两人听到这消息后,甚至一度都以为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你怎么在这里,没去上工?”沈墨嗅到络腮胡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络腮胡子好酒,以前也有过在镇上喝得烂醉早上才回去的情况,不奇怪。   “嘿嘿……这不过年了吗?木场里的事情都停了,我们几个兄弟的高兴,就想着聚上一聚。”络腮胡子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墨见他这样,也并未点破。   络腮胡子这哪里像是偶尔和兄弟聚散一聚,他这分明就是自打放年假开始,就没少往镇上跑。   “你这是回来过年?”络腮胡子问道。   “是啊,很久没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沈墨道。   络腮胡子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戚云舒,他道:“那行,就不耽误你了,晚些时候咱们再喝一杯?”   “行。”沈墨点头。   两方各自分开走了一段路后,戚云舒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络腮胡子,问道:“他是你朋友?”   沈墨与络腮胡子两人看着倒不像是朋友,但也看得出来,两人好像挺熟悉的。   “他就住在我隔壁。”沈墨道,“就隔壁在煮饭那家。”   戚云舒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印象中沈墨家隔壁是还有一户人家。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沈墨家里,并未多在意四周。   戚云舒不再说话,沈墨却是因为见到给戚家做伐木工的络腮胡子,心中多了个念头,他停下脚步看向了远处的木场。   太阳此刻已经升到头顶,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穿过了树冠,洒落在了木场中。   远远望去,那斑驳的地面,就好像常在密林当中的宝石碎片,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探险的欲_望。   “怎么了?”戚云舒回过头,也望向了那片木场。   “过去看看。”沈墨道,话音落下后,沈墨向着那边走。   戚云舒又看了一眼远处那木场,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沈墨的背影,片刻之后,这才迈步跟上。   沈墨往回走,他向着木场大门的方向走去,那边在大道的尽头。与沈墨家所在的方向,只是拐向不同。   沈墨到了这里之后,也不是没有去过里面。   这木场本来就很大,在戚云舒把它扩展了之后,就更大了。   这么大的木场是不可能用围栏圈起来的,随便从什么地方都能进去,以前沈墨就曾经进去过。   大道的尽头,路边上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戚家木场几个大字。   沈墨在那石碑前停了片刻。   他当初要拿回木场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木场,如今已经改姓沈,也算是替沈家做了他能做的了。   石碑再往里,是一块偌大的平地。   这平地是用来处理这山里料子的地方,料子在这边处理好了之后,再由车子运出。   他们到时,平地上还堆放着许多没来得及运走的料子,这些料子大多都还是带着树皮的新料。   也是因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新鲜树木被砍伐时的味道。   平地是泥土地,地面撒着很多锯子锯木料时的木粉,整个地面看上去都有几分白。   年关将近,木场里的伐木工早就已经休息,整个木场空无一人。   沈墨站在空空荡荡的平地,朝着四周望了一眼,选中了一个方向,向着那边走。   那是进山的路,是一条小道。   小道上的石子几乎都已经被踏平,看得出来常有人在这边走动,沈墨顺着小道一直往前,没多久之后便来到半山腰。   靠小镇近的山并不高,只能算是一个小山丘,他们走的也并不费力。   站得高了看得也就远了,不光能看到远处的镇子,还能看清脚下这一片木场。   “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冷清。”沈墨道。   沈墨对各种料子如数家珍,但他也并没去木场工作过,更加没有种过树,对木场也只是有个印象。   戚云舒闻言,微愣之后他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会是怎样?幽深阴冷?”   一般不常有人去的树林,确实会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不过这地方常年都有人打理,那种感觉要淡不少。   沈墨摸了摸鼻子,他看向戚云舒,“你常来?”   戚云舒摇了摇头,他站到了沈墨的身边,朝着前方看去,那边是小镇的方向。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能把大半个小镇都尽收眼底,其中也包括了戚家宅院。   “我基本都只在卖木料的时候来,还有之前扩充范围的时候来过几次。”戚云舒道,“不过每一次来住的时间都不短。”   每一次戚家鉴定会,戚云舒都最少会在这边住上一个多月,要算起来这里也算是他住的比较久的地方之一了。   戚云舒话音落下,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回头看向身旁的沈墨。   “怎么?”   “我记得这山里每到夏天的时候,都会开一种红花。”戚云舒道。   “红花?”沈墨不解,“满山红吗?”   “那是什么?”戚云舒没听过沈墨说的东西。   “一种花。”沈墨也有些不知怎么解释,“不是的话,你说的是什么?”   “拇指那么大一朵一朵的,挺漂亮的,开得满山遍野都是,好像整座山都会燃烧起来似的。”戚云舒笑着描述道,他似乎想到了那副场景,眼中都带着几分微光。   “那一定很漂亮。”沈墨被他说的倒有那么几分,想要见上一见。   “是啊……”戚云舒停顿片刻后感慨。   “那今年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过来看。”沈墨少有的见戚云舒对什么东西那么感兴趣。   戚云舒看着沈墨,他沉默,脸上笑着,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似乎是在想什么,神情微有些怪异。   “你还记得这边身上以前有座庙吗?”戚云舒突然问道。   “庙?”   “我听说以前这边山上开花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去庙里拜拜,只不过后来庙里没了和尚,慢慢的也就没人去了。”戚云舒有些感慨,“我听说那庙里的姻缘签很准的。”   “你还信这?”沈墨微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戚云舒不信这些东西。   因为戚云舒若是信这些,应该就做不出那隐藏双儿身份装作男子的事情了,因为那事情在外人看来便是大不敬。   “若是那庙还在就好了。”戚云舒笑笑。   “是有些可惜。”沈墨想了想戚云舒说的满山的花海以及寺庙,由心觉得有几分可惜。   戚云舒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看着沈墨,若有所思。   “怎么?”沈墨伸手轻轻摸了摸戚云舒的脸颊。   戚云舒的脸颊微有些冰凉,他们已经在山里逛了好一会儿,虽然一直在动,但还是有些冷。   “先回去吧,不要小家伙病才好,你又病了。”沈墨道。   “好。”戚云舒道。   “那走吧!”沈墨说着,便带头向着山下走去。   戚云舒静静地看着沈墨的身影,直到沈墨走出好远,他才连忙追了上。   追上了沈墨,戚云舒伸手拉住了他,与他并肩。   两人从山上下来,向着小镇走去,等重新回到镇上时,都已经是晌午时分。   两人进门,迎面就碰上管家。   “我正准备让人去找你们。”管家道:“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被那管家这么一说,在外走了一上午的两人肚子,立刻就咕噜地叫了起来。   “曦儿呢?”戚云舒问道。   “已经睡着了。”管家道。   听管家说那孩子已经睡着,两人放心下来,去了大厅。   入座,两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桌上那些菜肴吸引。   因为在外走了一早上,沈墨有些饿,吃了不少,但一旁的戚云舒却比他吃得更多。   沈墨停下筷子时,戚云舒都还在那里不停的吃。   见着这一幕,沈墨索性放下了筷子,微侧头静静地看着戚云舒吃。   戚云舒吃饭的动作很是优雅,不急不缓,再加上他那张脸,看着便让人觉得享受。   “你看着我做什么?”戚云舒发觉沈墨看着他时,他正准备添饭。   “你是不是怀孕了?”沈墨问道。   戚云舒闻言,添饭的动作都停住,他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向沈墨。   而那时候,沈墨正盯着他的肚子看。   “为什么这么问?”戚云舒放下手中的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最近确实是能吃了些,更准确来说是生完孩子后他就比以前能吃了。   一开始是因为怀了孩子,他一直想着多吃些,后来慢慢的养成习惯了,现在一下子要改也有些改不过来。   “不都说怀孕的人胃口会比较好吗?”沈墨道。   “谁说的?也有吃不下东西的。”戚云舒坐了下,“怀孕什么的,这是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为什么?”沈墨倒是越看越觉得,戚云舒说不定真的怀孕了。   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汽车越来越好,甚至比他刚生完孩子时都还要好的多。   “就是不可能。”戚云舒拿了筷子继续吃东西。   他的身体他最清楚,如果真的怀孕,肯定会吐得半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胃口大开。   “这么肯定?”   “我不会弄错的。”戚云舒笃定。   沈墨叹息一声,收回了看向戚云舒的眼神,“看来我还得再努力一点!”   正吃着东西的戚云舒一呛,他回头去看沈墨,见沈墨悠哉悠哉的在那里盛汤,他面上一阵泛红。   他还以为沈墨是真的在关心他是不是怀孕了,“说的那么好听,还不就是为了要……”   “要什么?”沈墨把装满的汤碗,放到了戚云舒的手边。   面上滚烫的戚云舒又抬头看了一眼沈墨,他低下头去埋头扒饭,不理一本正经地使着坏心眼的沈墨。   沈墨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戚云舒吃饭,知道戚云舒不再上当,他也不再说话。   吃完饭,都有些累了的两人回了房间,他们倒是,管家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那孩子已经睡醒。   管家抱着孩子出门来,见到戚云舒和沈墨,他把孩子递到了戚云舒怀里,“老奴去厨房那边拿辅食过来。”   孩子如今已经三月大,已经到了要开始吃辅食的时候了。这段时间格外的难熬,那孩子和戚云舒都是。   比起吃辅食,那孩子还是更喜欢吃奶,只是身为双儿,戚云舒却已经慢慢的不能再喂饱那孩子。   虽说他们也请了奶娘,可辅食却还是得吃。   那孩子刚睡醒,这会儿正饿,被戚云舒抱在怀中之后,便向着他那边转过头去,要找吃的。   戚云舒抱着他回了屋,在桌前坐下。   不多时后,管家端着辅食进门来。   那辅食有些像是米糊,但颜色和里面的东西都不对。   这世界双儿一直存在,所以辅食早就已经成的必不可少的常见食物之一,花样十分的多。   戚云舒选择的这辅食,里面有许多对孩子身体好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之后,颜色却变得有些难看,是类似于黑芝麻糊的黑白掺杂的颜色。   就连透出的那味道,香虽然香,但闻着也有几分怪。   “我来喂就好。”戚云舒把东西接了过来,放在身旁的桌上。   管家放下东西后便出门去忙他的,戚云舒拿了小方巾替那孩子隔在衣服上后,拿了勺子,开始喂食。   那东西很像米糊,只不过比米糊稍清,有些像是水。   戚云舒舀了一勺,喂到那孩子的嘴边。那孩子闻了闻,却把脑袋侧开。   “乖,不吃会饿的。”戚云舒耐着性子哄,他追着那孩子移动勺子,但那孩子却一点都不配合。   他不光是不想吃那辅食,还不断的朝着戚云舒胸口的位置侧头,显然是嗅到了更好吃的东西。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沈墨有些看不下去,他走上前去把那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中,也一并接过了戚云舒手中的勺子,“我来吧!”   戚云舒喂他,他肯定不会吃的。   戚云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看了一眼那孩子后,起身走到了一旁。   沈墨坐到了戚云舒的位置,他拿了辅食要去喂那孩子,那孩子却一直看向戚云舒,想要戚云舒地抱抱。   戚云舒见了,索性出门去,躲得远远的。   戚云舒不见踪影,那孩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去,望了好一会儿没见到人,有些不高兴地闹了起来。   “这个也很好吃,来来来,尝一尝。”沈墨把辅食喂到孩子的嘴边。   闻着味道不对,那孩子还是有些不想吃,一勺才吃到一半,就侧过头去。   沈墨勺子来不及收回,糊了那孩子一下巴。   沈墨连忙去擦,小家伙却是砸吧砸吧嘴,好像还挺开心。   “有那么难吃吗?”沈墨追着替他把嘴巴擦干净后,看向了那碗辅食。   那辅食颜色看着虽然有些难看,但是味道还挺好闻的,只是有些怪。   沈墨又舀了一勺,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辅食里面应该放了红枣,闻着有点甜。   沈墨有些不确定,便舀了一勺喂自己嘴里。   那里面确实放了红枣,吃着还带着一点枣味,此外也还有些红豆的口感,清甜清甜的。   沈墨连着喝了三勺,才确定里面大概都放了些什么。   吃出里面的东西,沈墨又舀了一勺,正准备喂那孩子,一回头,便看见戚云舒正站在门口眼神嫌弃地望着他。   “我……”沈墨正准备解释,便发现怀中的孩子也正望着自己。   那孩子大概没想到沈墨会吃掉他的东西,而不给他吃,所以正微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见沈墨看向他,小家伙肉嘟嘟的嘴巴扁了扁,作势就要哭。   戚云舒连忙上前来,把那孩子抱了过去,“不哭不哭,不理这傻爹爹!”   戚云舒幽幽地看着沈墨,他让沈墨喂这孩子吃东西,沈墨倒好,先喂自己嘴里了。   “我不是,我没有……”   沈墨欲要解释,话未说完,戚云舒就打断他。   戚云舒道:“你要是饿了,可以让厨房准备吃的。”   言外之意,就是问沈墨干嘛要抢着孩子的吃的?   戚云舒刚刚出门之后并没走远,他一直就站在门外,就想等沈墨把孩子喂饱了他再进来。   等了一会儿,他有些好奇,所以就过来看上一眼,想看那孩子是不是在乖乖吃东西。   谁知道这一看却发现孩子没捞着吃的,沈墨倒是自个儿在那吃了起来,他还吃得挺香。   沈墨嘴巴张了张,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只剩下半碗的辅食,欲哭无泪,他感觉他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戚云舒在沈墨身旁坐下,他夺过了沈墨手里的勺子,重新开始喂那孩子。   大概是因为知道如果他不吃,沈墨就会全部抢去吃光光,那孩子也不再挑剔,吃得格外积极,看得一旁的沈墨都哭笑不得。   把孩子喂饱,戚云舒放下勺子,正给那孩子擦嘴巴,门外管家便走了进来。   “少爷,东西都送过来了,你看是老奴看着让人准备,还是?”管家收了碗,看向了戚云舒。   沈墨闻言正疑惑,戚云舒已经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么快?我过去看看。”   “东西都在前院。”管家道。   戚云舒抱着那孩子向着前院走去,沈墨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几人到前院时,院子中还站着两个人,那两人是外面店家的,他们送来了一堆红灯笼对联之类过年用来装点院子的物什。   戚云舒把孩子递给沈墨,抱着他走到了那些东西前,大概看了一眼,便让旁边的人带两人下去领钱。   他们离开后,院子里便只剩下戚云舒和沈墨。   “你买这些做什么?”沈墨看了看院子。   大概是因为之前他们没有提前说要来这边过年,所以这边院子都没怎么打点。   不像青城那边的院子,早就已经贴上了新的对联,挂上了大红的灯笼,看着格外的喜气。   “自然是要挂上。”戚云舒拿了一个灯笼起来看了看,红红的灯笼衬得他皮肤越发的白皙,也把他脸上的笑容衬得越发的灿烂。   沈墨怀中的孩子见着红彤彤的东西也很喜欢,胖乎乎的小手伸出去抓了抓,虽然没抓着,但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过年总要有些过年的样子,这样才像是过年。”戚云舒心情大好。   他把手中的灯笼举得高高地看了看一旁的大门,想象着挂上去之后的模样。   他们从集会回来到这边后,离过年就已经只剩下十五天不到,现在都已经进入了年尾,年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郁。   寻常人家这时候,应该都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食物了。   新鲜的食材当然不会这么早准备,但一些能存的干货,则是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也有不少人都已经开始筹划,筹划过年的时候要做哪些菜色,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菜市场那边也格外的热闹。   不只是市场,甚至就连街上,众人也大多都在讨论着接下去的日子,要做什么吃什么。   戚云舒以前从不曾多在意过这些,但今年不同,早在决定今年要好好过年后,戚云舒就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听着别人家准备怎么过年,戚云舒也有样学样,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倒也有了一套大概的想法。   首先,这院子就得装点起来。   “你说是这灯笼挂外面好,还是这个好?”戚云舒在一堆东西当中翻了半天之后,又找出另外一对同样很大的红灯笼。   沈墨站得远,远远地看了看戚云舒手中的两个灯笼,选了其中一对。   “这个看着好看些。”沈墨道。   戚云舒让人送来的灯笼足足几十对,有大有小,大的挂在正门,小的则是挂在走廊这些地方。   戚云舒看了看沈墨选出的那对灯笼,颇为满意,立刻便招手让旁边的人过来帮忙,要现在就把灯笼挂上去。   他与那几个下人出门去挂灯笼,临走到门口时,也不忘回头叮嘱沈墨,让沈墨从旁边那一堆对联当中选出一对来,贴在正门上。   沈墨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不多时便在一旁的箱子当中,翻出了一大堆的对联来。   沈墨大概拿了几幅出来看了看,多是一些富贵平安招财进宝的对联。   大红的底色,或金或黑的字体,看着到和那灯笼对搭上了。   沈墨在里面选了片刻,最终选出一对寓意顺心健康的,拿了过去,递给戚云舒。   戚云舒这会儿正站在门外,看着那两个刚刚挂上去的灯笼,见沈墨出来他问道:“这灯笼是不是有点小了?”   沈墨也看了过去,他看了看挂在戚家大门口的两个大灯笼,又看了看远处别人家的灯笼,“不小了。”   戚云舒挂的这灯笼都快有人家两个那么大了,他还想要多大?   “是吗?”戚云舒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放弃,没再琢磨着是不是让人送两个更大的过来。   灯笼挂好,戚云舒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对联。   见沈墨选出来的对联是那寓意顺心健康的,戚云舒看向了沈墨怀中的孩子,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他与沈墨一样,新一年里别无他求,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健康长大,如此便好。   “把这对联也贴上去。”戚云舒拿着对联,走到了几个站在梯子上的下人面前。   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贴,顺道看看贴正了没有。   沈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又进门去看戚云舒让人送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那一堆东西十分的杂,门神、对联、灯笼什么东西都有,沈墨想得到的有,沈墨想不到的也有。   其中让沈墨最感兴趣的,是那一副副作工精致的雕花图。   雕花图不同于普通的门神,更多的是以童男童女为主题,做一些手捧元宝或者如意的图形。   这些图案看似简单,但真的做出来却并不容易,仅寥寥几条线,变更画出整个图形,就算是在木业雕刻里面也是极为困难的。   门外,戚云舒看着梯子上的人把对联贴好。   低头间见,他沈墨拿着东西走了过来,迎了上去。   “这个贴咱们屋。”沈墨把手里选出来的雕花图递了过去。   戚云舒接过一看,面上瞬间红得跟那大红的灯笼似的,沈墨选出来的雕花图,是两幅送子图。   戚云舒垂下手,手里头的图却并未扔掉,“没个正经。”   沈墨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委屈道:“这可不是我选的,是他选的。”   沈墨说话间,把怀中的孩子向着戚云舒递了递,“他刚刚拿了这东西就不撒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骗下来的。”   戚云舒狐疑地看向那孩子,却发现那孩子确实正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雕花图,他不只盯着,还好奇的伸手,似乎想要抓。   戚云舒把那雕花图拿得稍远一些,那雕花图做工精细,可经不起小孩子乱来,一下就会坏掉。   沈墨见着这一幕,他脸上表情越发无辜地说道:“你看吧,我就说了不是我。”   戚云舒瞪了沈墨一眼,脸红的如同灯笼似的他道:“如果不是你把这东西翻出来,他能看见?”   肯定是沈墨把这东西翻了出来,所以那孩子才看见,才想要。   “我是把它翻出来了没错,可是我也把其它的翻出来了,他怎么就选这个不选其它?”沈墨把怀中的孩子抱得高了些,他亲昵地蹭了蹭那孩子的脸颊。   “你不给他看见,他就不会选。”戚云舒狡辩道。   分明就是沈墨自己想要贴这个,整天满脑子想着那种事情,还非要怪在孩子的身上。   戚云舒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图,恨不能把图塞回箱子里面去。   他明明只让那些人送一些吉利的过来,那些人干嘛送这种东西过来?   “他会选就这个,说明他本来就会选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墨道,“就好像你喜欢我,是因为你自己喜欢我一样,难道你还要怪我跑你面前让你看见?”   戚云舒听着沈墨的话,被堵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歪理!”   “怎么就是歪理了?”沈墨看了看那孩子,哭着脸委屈道:“你看你小爹不讲道理,你以后可别跟他学,知道了吗?”   小家伙见沈墨跟他说话,也跟着咿咿呀呀地说了起来。   戚云舒闻言起急,他咬牙切齿,“我要不遇见你,我能喜欢上你?”   明明就是沈墨自己跑到他面前来,才让他喜欢上他,竟然还说这不关他的事!   他要不遇见沈墨,他能喜欢上沈墨?   他能喜欢上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见戚云舒炸毛,沈墨把怀中的孩子往身前一抱,挡住了戚云舒的视线,“好可怕,快跑!”说着,沈墨就要逃跑。   戚云舒见了立刻就追了上去,“你别跑,给我把话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撒花,然后我要在家里睡个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沐秋的小狐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庚辰秋雨、唉宝啊、曦月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你不是想要?   戚云舒追着沈墨, 进屋又追着出来,两人绕着院子跑了一圈。   再次来到门口时, 戚云舒都已经有些气喘,论体力他还是远不如沈墨。   两个大人玩得开心,那孩子就更加开心了,见着戚云舒一直追着他们跑,那孩子咯咯地笑着,笑得脸颊都通红。   玩够了, 闹累了, 两人才总算停下来, 继续去看那些人送来的装饰。   除了灯笼和对联之外,也还有门神之类的东西要贴, 戚家院子不小, 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贴满, 要费些力气。   就算管家把府中的下人都叫过来帮忙,装点完所有的地方时, 你已经是傍晚。   院子装点完, 气氛有了改变,以前这院子因为已经有段时间,看上去有几分老气沉沉。   如今却焕然一新,在那些灯笼对联的衬托之下, 整个院子显得喜气洋洋。   戚云舒对自己的布置很是满意,装点完之后,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回来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那会儿沈墨正坐在院子里,抱着怀中的孩子逗弄,和那孩子玩得正开心。   “我还让人送了许多鞭炮烟花过来,过年的时候全部放了,肯定热闹。”戚云舒在沈墨身旁坐下,他从旁边拿了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   忙了一下午,他已经有些口渴。   “你要放鞭炮?”沈墨就着戚云舒放下的茶杯也喝了一口,陪着孩子玩了一下午,他也有些渴了。   “大过年的,肯定要放,辞旧迎新呀!”戚云舒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一直注意着其他的那些人,听他们说要怎么过年,就他所知,几乎所有人家都会准备鞭炮烟花。   以前戚云舒到从未注意府上有没有放过鞭炮,这些事情那时候都是管家在管,就算管家跟他说,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墨闻言,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   这孩子逐渐长大后,越发像个正常的孩子,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清醒的时间比往常长了不少,就好像想要把以前安静的时间都补上似的。   “怎么?”戚云舒疑惑地问道。   “到时候拿到前面去放,不要吓到孩子。”沈墨道。   戚云舒闻言这才想起来,这孩子还小,鞭炮声大,是得小心一些。   “那要不我让人退回去算了?”戚云舒犹豫地看着孩子,不放鞭炮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缺这一点。   “那倒不用,到时候注意一些就好。而且到时候大家都在放,声音肯定不会小。”沈墨道。   这也是过年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没完没了的鞭炮声,有时候吵得都让人烦躁。   戚云舒点了点头,他把那孩子接过去抱着,那孩子已经玩了许久,有些困了,被戚云舒抱着之后便打起了哈欠。   戚云舒抱着他哄了片刻,那孩子便乖乖地睡了过去。   戚云舒把他抱进屋放在了摇篮中,又在旁边坐了片刻,这才出门来。   他来到沈墨身边坐下,又拿了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道替沈墨也满上,然后两人便在院子当中静静的坐着。   并无言语,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闲逸。   眼见着过年,冯家戚家两边都已经按照往年的惯例开始年休,按道理来说他们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番,其实却不然。   前段时间他们在参加那集会,一直出门在外,许多事情来不及处理。   如今他们回了这边,有了空闲,那些堆积着的事情便全部都搬到了这戚家大院。   沈墨这边,这段时间下来,已经累积了不少拜帖。   对于这些拜帖,能拒绝的沈墨都拒绝了,不能拒绝的,他也改了时间。但即使如此,寄送过来的拜帖依旧未少过。   除了拜帖,沈墨也还有生意上和学堂的事情要处。   生意上暂且不说,学堂那边虽然已经把学员都遣回家过年,但仓库旁边的学堂修建却还在进行,许多事情都需要沈墨做决定。   学堂这边的事情沈墨处理完时,戚家大院那边却有人送来了好几大箱的书册,看得沈墨瞬间就头痛起来。   前院,戚云舒正指挥着众人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沈墨见状,连忙走了上去询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账目。”戚云舒道。   “账目?”沈墨不解,哪里来这么多账单?   “自然是生意上的。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查账,如果不查账,下面的人乱做账或者吃回扣怎么办?”戚云舒道。   沈墨闻言,一张脸瞬间哭丧起来。   沈墨又看了一眼还在往下面搬箱子的那些人,见着他们的动作一直未停,他整个人都耷拉着,有气无力的。   见着沈墨脸上那苦哈哈的表情,戚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明天还会再送一批过来。”   戚云舒话说完,不等沈墨苦大仇深地看向他,他就又补刀,“这些还只是原本戚家这边的,冯家那边的,我让他们过完年再送来。”   本来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沈墨,瞬间没了力气,只想回房倒头大睡。   这么多的账单要一一核查,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痛。   “过年前查得完吗?”沈墨不抱希望地问道。   “应该可以吧!”戚云舒不是很确定,“我往年开始查的时间都比较早,查到过年刚好,今年延误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延误,往年戚云舒一个人管理整个戚家的时候,也是这段时间查账。   只不过那时候他并不过年,也就不需要为了大年夜那几天特意腾出时间。   沈墨耷拉着肩膀,无力地叹息一声。   戚云舒那边又道:“过完年之后,还会有一场年会。”   年会一般是在年前就要开,但戚云舒都是放在年后,他一般不在年尾时找众人麻烦,让众人能过个好年。   戚云舒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他有多好心,而是这样的做法间接也算是一种威慑。   真想要在账目上做手脚,就要做好年后被查的心理准备。   戚云舒过年这段时间核对账目,过完年再开年会,账目有问题的那些人,这个年也别想过好,整个过年不提心吊胆就不错了。   沈墨闻言越发苦不堪言,但还是乖乖在那些人把箱子卸下来之后,跟着戚云舒去了书房。   账目的核对并不容易,并不是看上一眼便能行,有时候还要把整笔账目重新算一遍。   算账沈墨没有问题,可连着好几天不停歇的算账,就让人有些难受了。   接连在书房当中做了几天之后,沈墨站起来时,都能听见身上骨头叫嚣着难受的声音。   戚云舒倒像是对这些毫无感觉,他手上的算盘就没停过,啪啪的声音不断的在书房当中响起。   沈墨核对完一箱子账目时,戚云舒那边都已经核对完两箱。   沈墨出门,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喘气那会儿,戚云舒已经让人把第三箱都打开。   转眼便是五、六天,五、六天后,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时,那被送来的账目才总算被核对掉一半。   沈墨核对完一箱账目后,他放下了笔和算盘,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向着后面伸长了手,舒展身体。   越是接触得深,沈墨越是发现,做生意这种事情真的不是谁都能做得来。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账目就能累死一批人,也不知道往年戚云舒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些账目都看完的。   沈墨正在心中感慨,肩膀上便突然传来一道力道。   沈墨抬头朝着那边看去,只见戚云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戚云舒手放在了沈墨的肩膀上,他手指用力,正替沈墨按摩着。   “很累?”戚云舒问道。   “是有点。”沈墨把手覆盖在了戚云舒的手背上,握住了他的手,“你往年都是一个人查?”   “这会儿大家都回去过年了。”戚云舒道,“其实习惯了也都还好。”   戚云舒本可以不用这么累,只是他是双儿,所以戚家和其他三家管理模式微有些不同,很多地方都需要戚云舒亲自来。   这样累虽然是累,但从之前的事情来看,也确实是挺有用,否则当初戚家早就已经一盘散沙。   沈墨闻言,心中有些心疼,他握着戚云舒的手紧了几分,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戚云舒却并未准备再继续纠结这些事情,他又替沈墨揉了揉肩膀后,道:“今天要不就休息吧!”   沈墨闻言,倒是有些想要偷懒,只是看了一眼旁边还有一半的那些账目,却只得硬着头皮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戚云舒一眼就看出沈墨的逞强,他笑着说道:“没关系,再说现在也已经快过年了,你不想出去逛逛?”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街上现在都一大变的模样。   张灯结彩不说,平时开着的店铺也都关了,别有一番不同。   沈墨听着有几分心痒,戚云舒见状,索性拉了人就往门外走去。   两人出了门,来到街道上。   沈墨看着面前那有不同的街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冬日的寒冷充满他的胸腔。   如今已腊月二十出头,是真的到了年尾,好些人家都已经走开始周亲访友走动起来,镇上多了好些生面孔。   戚云舒与沈墨顺着街道往前走时,都在街上看见了好几家在门前摆着桌子的人家,地上还有鞭炮纸,看样子应该是才请了客。   那些人家门前,大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小孩子则是围着转圈,你追我打,叽叽喳喳。   空气中弥漫着放了鞭炮后的火药味,隐约中,还透着几分酒气。   沈墨看着那几个小孩,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们的孩子,他有几分好奇,那孩子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走在沈墨身旁的戚云舒见沈墨一直沉默,以为他还在想账本的事情,他打破沉默,道:“明年要立新的规矩了。”   “嗯?”沈墨被拉回注意力,看向了戚云舒。   “冯家那边和我们这边都是,如今和以前已经不同,有些规矩也得改,有些规矩得立起来。”戚云舒道,他脑海中想的都是生意上的事。   “你指什么?”沈墨问。   “冯家那边和我们这边生意上有些制度不同,年后开年会时,得通知下去改了……”戚云舒谈起生意上的事,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他眼中多了几分精明。   沈墨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从戚云舒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当初的英姿焕发。   那时候的戚云舒就像如今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冯家那边利益分红的方式和我们这边好像也有些不同,这些都得统一起来,否则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的……”   “只不过这恐怕不容易,特别是一些老人老铺子,肯定不会随便同意更改分红方式……”   “原本戚家这边的产业也是,如今和以前不同,你当家,有些事情倒是可以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办,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不过人选……”   戚云舒说着说着,眉头便紧皱起来。   他脑子转得快,不用多久又想到了解决的方案,不过具体的实施,他却还在犹豫。   一旦动了冯家那些人的利益,到时候肯定又会迎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至于能帮忙做事的人选,戚云舒心中倒是有几个,余岩就不错,不过具体的还要上手才知道行不行。   沈墨一直侧头看着戚云舒,他对冯家那些人怎么想一点都不感兴趣,让他觉得有趣的是戚云舒脸上的表情。   戚云舒面上一会儿满是愁云,一会儿又精光浮现,煞是有意思。   “……你到底有在听我说话吗?”戚云舒说了半天都没见沈墨有动静后,他回头看向沈墨。   “什么?”沈墨回神。   戚云舒嘴巴张了张,知道他刚刚说了一堆,沈墨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有些气呼呼的。   但最终戚云舒只是长叹一声,他道:“算了,先不说这些了,这些过完年再说吧!”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戚云舒的注意力便被街道上那些人引了过去。   看着在街上跑来跑去的那些孩子,戚云舒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是也有了沈墨刚刚那一样的想法。   两人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走,直走到街道的尽头。   “回去吧!”戚云舒道。   沈墨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又顺着来时的街道,一路往回走去。   重新回到家,两人又一头扎进书房,这一忙又是五、六天的时间,直到彻底的把那几箱子的账本都看完。   核对完最后一本,沈墨扔了算盘就出了门,片刻都不想在屋里久待。   戚云舒见着沈墨那逃一般的速度,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把自己桌上的账本以及笔墨都收好之后,又去沈墨那边帮着把东西都收好。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戚云舒才出门去。而那时,沈墨已经抱着孩子在那玩起来。   两人埋头苦干十来天,几乎就没什么时间逗孩子,早就已经想得紧。   沈墨抱着孩子一阵腻,见戚云舒过去后,他把孩子让给戚云舒抱着。   他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戚云舒的身旁,与戚云舒一起逗弄那孩子。   小孩最好玩的便是这会儿,肉嘟嘟的小脸,怎么看都这么可爱,让人恨不得多亲两下。   忙完了账本的事情,沈墨本以为接下去便是休息的时间,谁知道事情却并没有完。   他才把那算盘扔下,手上都还酸着,戚云舒那边却已经又张罗起来,让院子里的人开始大扫除。   大宅院住着倒是舒服,但真的搞起大扫除来,却让人有些火大。因为院子大,也就代表着事情多。   镇上的这宅院比不上青城那边的大,可事情却一点没少。   特别是在因为过年,院里不少下人的都告假回去了的情况下,事情就更多了。   偏戚云舒还格外来劲,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个竹竿,满屋子的弄蜘蛛网。   把抱着孩子的沈墨从这屋撵到那屋,又从那屋撵到院子……   抓到了大的,还会拿到沈墨这里来让他看,沈墨抵不住他的热情,只得夹着尾巴抱着孩子往院外跑。   家里有人发疯,沈墨便抱着孩子去络腮胡子那儿避难,直到把那络腮胡子都弄得一脸的疑惑,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沈墨才不得不停止往外跑。   就这么折腾了有五、六天后,戚云舒总算心满意足,放过了屋里那些蜘蛛也放过了其他人。   搞完大扫除,当天夜里,沈墨盖着被子放松了身体。   他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然后迎接难得的假期,就听身旁戚云舒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   “你说要不要把屋上的瓦片也顺道翻新一下?这瓦片好像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戚云舒说着好像还有些懊恼,恨自己没能提前两个月准备。   都已经快睡着的沈墨听着戚云舒的话,他睁开了眼。   “柱子上的漆也应该……”戚云舒兴致勃勃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沈墨就已经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沈墨幽幽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戚云舒。   越是临近过年,戚云舒就越是兴奋,就连管家都曾经感慨过,戚云舒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好像恨不能把整个宅院都重新装修一番。   “你干吗?”戚云舒动了动身体,沈墨的突然靠近让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   “我不在乎这些。”沈墨低沉的嗓音在戚云舒耳边响起。   “什么?”戚云舒有些不明白沈墨的意思。   “我说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其它的什么都无所谓。”沈墨认真地说道。   他直视着戚云舒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要透过他的眸子望进他的心里。   戚云舒听着沈墨的话,他眼睛微微瞪大,但随即却有几分闪躲,“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沈墨伸手捏住戚云舒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与自己对视,“那你怕什么?”   戚云舒最近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兴奋的有些过了头,不光是管家察觉到了,沈墨也察觉到了。   只是沈墨察觉到的不只是兴奋,还有几分不安与害怕。   他不知道戚云舒在害怕不安什么,但他最近一段时间到处折腾,应该都是为了掩藏那不安。   “我……”戚云舒嘴巴微张。   “还是你想说你没有害怕,只是我的错觉?”沈墨毫不客气的点破。   戚云舒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再说话,他只是看着沈墨。   戚云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墨,用视线描画着沈墨的眉眼,好像恨不得要把沈墨印刻在灵魂深处。   “到底怎么了?”沈墨俯下身去,吻了吻戚云舒的唇。   回应沈墨的,是戚云舒的拥抱。   戚云舒向上扬起身体,紧紧的把沈墨抱在了怀中,他手臂用力,像是恨不能把沈墨镶进他的身体当中,让两人融为一体。   沈墨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都压在了戚云舒的身上,他任由戚云舒抱着,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好半晌后,戚云舒有些沉闷的声音才传来,“我们以后也还会在一起过年对不对?”   沈墨脑袋转动,却没能看到戚云舒的脸,戚云舒抱得太紧。   “那是当然。”沈墨就着那姿势回道。   “一直一直一起过?”戚云舒声音依旧沉闷,隐约间还带了几分颤抖。   “你到底怎么了?”沈墨不解,“当然会一直一起过。”   “年年都一起?”   “你要天天过都行。”沈墨向上撑起身体,附身看着戚云舒的脸。   戚云舒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好像有些感动,又好像有些难受。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沈墨声音放轻,几乎是在戚云舒耳边轻喃。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戚云舒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沈墨好笑,他都觉得戚云舒是不是忙坏了脑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更喜欢你都来不及。”   “真的?”戚云舒紧张地看着沈墨,眼中带着几分执着,就想要一个答案。   “真的!”沈墨肯定地点头。   “那你抱我,现在就。”戚云舒道。   沈墨又点了点头,他点着点着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戚云舒脸上早已经爬满红晕,他张了张嘴,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却有些说不出口。   “再说一遍。”沈墨声音都变得沙哑,他早已经口干舌燥。   沈墨看着戚云舒的视线像是要着火似的滚烫,戚云舒被他看得身体都轻颤起来。   “现在就要我……”戚云舒的声音自他口中传来,话还未说完,剩下的话便已经被沈墨含入口吞入腹中。   戚云舒都如此了,他哪里还忍得住。   沈墨动作带着几分疯狂,戚云舒也以同样的疯狂回应着,他恨不能咬在沈墨身上,把沈墨吃进肚里。   转眼间,就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八,又称腊八节。   这天一到,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按照习俗,腊八要发面,要准备过年的主食材料。   小镇这边的风俗是要在这一天把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出来,二十九也是,三十这天,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直接下锅便行。   府中有下人,这些事情轮不到他们做。   沈墨和戚云舒两人起床后,便端着之前戚云舒从外面带回来的零嘴,坐在了点着炉火的大厅中,吃着零嘴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年的年老天爷心情好,天气一直很好,没见一天阴天,更不见下雨。   天气虽然还是有些冷,风刮过时依旧刺骨,但看着院子中那白灿灿的阳光,还是会让人心情大好。   院子中不少地方都搭了架子,上面晒着衣服被子,这些年前就已经晒过,不过最近天气好,管家又让人拿了出来。   特别是那孩子的小被子小衣服,每一件都被拿出来晒,因为晒过的衣服穿着才暖和。   他们这边的天气潮,如果不是这样的好天气,衣服是晒不干的,就算挂在外面风吹干了,也依旧透着几分潮。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坐在屋里,看着门外白灿灿的阳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戚云舒坐在一旁,时不时便用手指捏一颗酸梅扔进嘴里,看得一旁的沈墨都觉得牙疼。   戚云舒特别爱吃酸的东西,自从闲下来,戚云舒就把所有带酸味的零嘴都找了出来,大碟小碟的装了许多盘。   “你要尝尝看吗?”戚云舒察觉沈墨盯着他,他回过头来。   “不用。”沈墨想都不想便拒绝。   戚云舒闻言,低头在面前的盘子当中选了片刻,选出了一颗看着果肉格外厚实的果脯,递到了沈墨的嘴边,“这个不酸。”   沈墨看了一眼那果脯,有些犹豫。   “真的不酸,这种果肉多的很甜。”戚云舒又把果脯往前递了递。   沈墨这才张开嘴,把戚云舒指尖的果脯含进嘴里。   唇瓣和指尖触碰,沈墨看了过去,戚云舒这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   “不酸吧?”戚云舒像是邀赏的小狗,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身后努力地摇晃着。   沈墨咬了一口那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充满整个口腔,依旧有些酸,但就像戚云舒说的那样,也很甜。   沈墨点了点头,“是挺甜的。”   戚云舒得了夸奖,身后的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   他立刻腾出一个小碟子来,在所有的果脯当中挨着挨着筛选起来,要把不酸的全部选给沈墨。   沈墨吃着口中的果脯,看着戚云舒的动作,他本想让戚云舒不要选,他不吃。   但看着戚云舒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沈墨伸手拿了一块他已经选出来的果脯,扔进了嘴中。   戚云舒把所有看着比较甜的果脯都选了出来,单独留给沈墨,然后自己吃那些酸的。   沈墨坐在一旁,看着他一块接一块不停地吃,视线又不禁落在了戚云舒的肚子上。   戚云舒这么能吃,真的让人怀疑是不是怀孕了。   沈墨这么想着,他伸出手去,摸在了戚云舒的肚子上,那里他昨夜也摸过,没沈墨异样的感觉。   “你做什么?”戚云舒突然被摸了肚子,他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低着头看着在自己肚子上沈墨的手。   “就是想摸摸看。”沈墨道。   戚云舒抬头看向沈墨,见着沈墨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拍开沈墨的手,“别闹。”   腊八之后,二十九那天,戚云舒起床之后就搬了一堆东西出来。   他搬出来的全都是给那孩子准备的新衣服,有合适这个时候穿的,也有再大些的时候才穿的。   他在一堆衣服当中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一套看着比较顺眼的,然后便在那孩子的身上折腾起来,要给那小家伙试穿新衣服。   沈墨在旁边看着,看着那小家伙被戚云舒穿得红彤彤的,就连脚上脑袋上也都穿上戴上了红色的鞋和帽子。   小家伙皮肤白,脸上还肉嘟嘟的,这么一穿,整个就跟墙壁上贴着的那招财进宝的童男童女一个样。   “这件怎么样?”戚云舒忙了半天后,把孩子举了起来给沈墨看。   “好看。”沈墨点了点头,神情格外的真挚。   戚云舒闻言,把孩子放在了腿上,又仔细地看了看,似乎有点犹豫。   “要不戴旁边那个有耳垂的帽子,那个比较好看,还保暖。”沈墨赶紧开口。   戚云舒闻言,拿了旁边的帽子替那孩子戴上,这帽子一戴上,戚云舒好像满意了,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沈墨见着这一幕,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顺道也向戚云舒怀中的那孩子投去同情的一眼。   反正结果都是被穿得红彤彤的,与其把那么多衣服一件件的试过去,还不如就穿这件。   选到了满意的衣服,戚云舒把孩子放到了一旁的床上,开始收拾被他翻出来的那些衣服。   沈墨见他如此,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一口气才吐完,却见戚云舒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明天穿什么?”   沈墨闻言嘴角一抽,连忙转移话题,“你要不去厨房看看他们准备了些什么食材?如果不够,现在添还来得及。”   戚云舒一想也是,今天可都二十九了,明天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戚云舒要往门口走,走出一步又看向了一旁床上的孩子。   沈墨见状,连忙道:“我来带就好。”   戚云舒听了,这才放心的出门去。   戚云舒出门后,沈墨抱着那孩子也跟着出了门,只是他去的地方却并不是厨房那边,而是与厨房相反的另外一个方向。   没多久之后,沈墨就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房间前。   那房间的大门锁着,沈墨从怀中掏了把钥匙把门打开。   进了屋,沈墨把大门敞开,然后从旁边拖出一个摇篮来,把孩子放了进去。   把孩子放好,沈墨又去一旁把暖炉里面的炭火生了起来,确定屋子里的温度不会太低。   做完这些,沈墨走到一旁桌前坐下,他盯着面前桌上放着的东西看了起来。   桌上放着的,是他之前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一块树根。   树根现在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上面脏兮兮的树皮和泥巴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了里面木头的本色。   这两天有空的时候,沈墨已经把上面一些多余的枝条也一并去掉,如今剩下的,都是能用得上的。   沈墨坐在桌子前盯着那树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从旁边拿了凿子和锤子起来,准备大概修出一个雏形。   沈墨要做的是一个多面的雕刻,每一个面呈现的景色都不同,这也就让整个工序变得格外的麻烦,因为只要错一步就会让整个雕刻都失败。   沈墨静静地坐在桌前,有时候要想很久才会凿一下,有时候甚至想很久都不会动。   那孩子躺在一旁地摇篮中,静静地望着沈墨这边,无聊了就自己翻个身,不哭不闹的。   偶尔听见沈墨在那儿哐哐地凿东西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便会往沈墨这边看,好像在好奇沈墨在做什么。   沈墨专心做着手上的活,只偶尔回头看上一眼。   这活倒也不急,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集会忙着账本的事,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碰这东西,闲得手痒。   因为不急,沈墨也有了更多时间去琢磨构图,之前画出的设计图,如今也已经改了好几次。   到了这世界,沈墨已经很少有机会像这样慢慢琢磨一样东西,这次机会难得,沈墨做的也就更加下心。   沈墨花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才总算是把那树根大概找出个雏形来。   他做完这些,本能的回头朝着一旁看去,本想看看那孩子如何,一回头却发现一旁地摇篮当中已经空了。   沈墨吓了一跳,作势就要起身,动作间却瞥见了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屋里的戚云舒。   “你这么来了也不出声?”沈墨问道。   那孩子被戚云舒抱在怀里,已经睡着,看样子戚云舒应该已经来了有好一会儿。   “这不是看你正忙着。”戚云舒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在摇篮中。   他自己则是走到沈墨身旁,挨着沈墨坐下。   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沈墨却一点都没发现。沈墨一直在那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东西,戚云舒见他那样也就没打扰。   沈墨做活时和平时是截然不同两副模样,平时的他看似沉稳冷静,却也有开玩笑的时候。   可做事情时,沈墨眼中却只有他面前的料子和工具,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戚云舒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沈墨,可每一次见到,他却都不禁有几分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甚至会有些嫉妒沈墨手中的料子,因为它能被沈墨那样全神贯注地看着。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戚云舒看着面前的料子。   这料子已经大概成形,剩下的就是把造型一点一点凿出来,这一步最为关键,也最为耗时。   “有空再说吧,反正也不急。”沈墨又拿了凿子,这次他并未拿锤子,而是直接用凿子去削那树根上多余的部分。   用凿子直接去削多余的木料与直接凿不同,这种方式靠的是手劲与巧劲。   树根的料子与树干不同,树根多节,有的地方很硬有的地方又很软。   若是不懂得控制力道,一凿子下去,整块料子可能都会被削下来。   沈墨手上动作不停,一旁戚云舒看着他动作,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你这做了准备怎么办,送人还是?”   “送人。”沈墨目光不移,只看着面前的料子。   “送给谁?”戚云舒闻言的瞬间心中不禁一酸,又想起了之前那佛像和黑塔的事。   不过戚云舒也知道,做这样一件物品不容易,沈墨要送人,必然也是送极为重要的人。   若不是皇上,就该是晋王爷之流,也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人。   “你。”   戚云舒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些什么,可他嘴巴都张开了,大脑里面却还没想事。   “嗯?”戚云舒以为自己听错。   “你不是想要?”沈墨依旧没回头。   戚云舒微张的嘴巴合上,他想了半天,却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胸腔当中满满的都是说不清的情愫。   “不过可能没那么快做完,年前是不可能了,你生辰之前倒是应该能做完。”沈墨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他神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料子。   戚云舒喉间发痒,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没关系,不急。”   “嗯。”沈墨轻哼。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奇怪,“要我帮忙吗?”   “不要。”沈墨拒绝,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慢。   “嗯。”戚云舒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沈墨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住凿子,一下下削在那木料上。   被削下来的木料小片小片的,如同一瓣瓣花朵片。   一旁的暖炉当中发出一道火星子炸开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远处街道上响起的鞭炮声。   夜色袭来,二十九之后除夕夜便近了,再晚些到了凌晨,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就该要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 3个;上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皮皮虾 20瓶;时、时间驳落 5瓶;月笼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把你送给我   街上鞭炮声不断响起, 时远时近, 伴随着寒冬的雾气, 与夜色一同袭来。   小镇处于群山之间, 到了冬天, 夜里容易起雾,天色也黑得早。   见屋里逐渐暗下来看不清东西, 沈墨没有去旁边点灯,而是放下了手中的凿子。   反正这雕刻不急, 他还有时间慢慢琢磨, 而且给戚云舒的东西,他也不想操之过急。   “先回去吧,管家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好晚饭了。”沈墨起身。   他并未直接离开, 而是按照习惯,开始收拾桌上的那些工具。   这些工具并不是他那一套, 而是临时从戚家大院旁边的作坊当中借来的。   戚家大院旁边的那座房早就已经休息,原本在这边的洪老以及那学徒, 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回家去过年。   作坊当中有一些备用的工具,曾经在作坊中做过事的沈墨熟门熟路的找到, 借了过来用。   沈墨动作很轻,他把每一样工具都擦得格外干净, 然后按照顺序一一放在桌上。   他对待每一样工具都格外的小心也认真, 即使这些工具只不过是放在那边备用的普通工具,并不是他那一套。   沈墨收拾完他的工具时,一旁戚云舒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   小家伙睡得正香, 被戚云舒抱到怀中,他咂了咂嘴。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回到前院时,管家果然已经在张罗着晚饭。   时值过年,晚饭格外的丰盛,嗅着那香味,两人都食指大动。   晚饭后,两人回了房间。   这种天气,一旦入了夜,就让人有一种想要窝在床上哪里都不去的冲动。   沈墨与戚云舒两个人也确实这样做了,两人把孩子抱着放在了床上,然后三个人都懒洋洋的窝在了被子当中。   屋内是暖炉温暖的气息,以及偶尔传来的火星子炸开的声音。屋外则是不断传来的鞭炮声,那些鞭炮声零零碎碎。   小家伙下午睡够了,这会儿格外的精神。   他还不会翻身,所以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温暖的环境总是催人眠,两人原本还坐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两人便都缩进了被窝,然后便再也爬不起来,昏昏欲睡。   清晨的晨雾透过窗缝进入屋子,唤醒了沉睡中的两个人。   今天不只是他们,镇上的其他人也起的格外的长,年三十的日子,就算贪睡的人也不会把时间用在睡懒觉上。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洗漱完来到前厅时,管家正张罗着让人往桌上端东西。   那些东西带着热腾腾的雾气,也不断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让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年三十这一天,按照这地方的习俗,从早上起便是大吃大喝。   虽然早上的食物偏清淡,但丰盛程度依旧是平时比不上的,整张桌子都已经快被摆满。   “快坐下,基本都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开饭了!”管家很是兴奋,他把孩子抱了过去,放到了一旁地摇篮中。   把孩子放好,管家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把他头上戴着的帽子都揉得歪歪的,“等一下再来喂你。”   为了今天,管家甚至连他的辅食都做了调整。   小家伙不懂,帽子被揉歪,他看不见前面,就伸手去抓,管家见了连忙给他重新带好。   不多时后,门外边响起一阵鞭炮声,原本还雾蒙蒙亮的天色仿佛都被这一阵声响给震醒,逐渐亮了起来。   见早餐准备的差不多了,管家便吆喝着让人去前院门口放鞭炮。   见着动静,沈墨走过去把孩子抱在怀中,顺道替他捂住了耳朵。小家伙蹭了蹭脑袋,把沈墨的掌心都蹭得痒痒的。   小片刻后,管家笑着跑了进来,“开始了……”他话还未说完,门口的方向便传来一阵鞭炮声。   鞭炮响了很久,比别人家的都要久。   因为离得近,声音也格外的大,吓得被沈墨抱在怀中的那孩子都是一个哆嗦。   “不怕,不怕……”戚云舒蹲在沈墨身旁,轻声哄着。   放完鞭炮,沈墨与戚云舒又回到了桌前,两人坐下,准备动筷。   戚云舒筷子拿在手中,却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正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欣慰。   戚云舒突然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对上,随即都是一愣。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管家陪着戚云舒过年的,这么十多年来向来如此。   戚云舒一直不怎么在意,每年过年都过得十分随意,甚至大年三十夜里都在忙着做账。   只是无论如何,管家都会坚持让他吃上一顿比平时丰盛的年夜饭。   戚云舒看着一旁站着的管家,心情极为复杂,他一时间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坐下一起吃吧!”沈墨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听着沈墨的话,戚云舒和管家两个人都回头看向了他。   沈墨却侧着头,正在一旁逗孩子。   逗完孩子,沈墨回过头来,见那管家还站在一旁,他才又道:“往年都是你陪他一起过年,总不能今年他日子过得好了,反而还让你一个人过。”   关于管家的事情,戚云舒与沈墨说过,沈墨平时未说,但也是放在了心上的。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拜堂之后,管家也一直跟着他们,没多久之后孩子出生,管家就一直在帮着照顾孩子。   戚云舒对那管家如同长辈,沈墨看在眼里,对他自然也带着几分尊敬。   “这……”管家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一旁的戚云舒,眼眶一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再不动筷,这菜可就要凉了。”戚云舒连忙伸手去拉管家,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听闻沈墨开口,戚云舒心中也颇为感触,眼眶也早已经有些泛红。   他把那管家拉到身旁坐下后,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连忙拉着两个人开始动筷。   一顿饭吃下来,那管家话也多了不少,倒是让沈墨听了不少关于戚云舒小时候的趣事。   戚云舒小时候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格。   小时候的戚云舒跟着他母父住在偏院,平时不怎么出门,十分的乖巧,再加上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便叫人喜欢。   用那管家的话来说,就是和他们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皮肤白白净净的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就让人想要抱上一抱。   沈墨听着觉得有意思,便让那管家再讲一些,戚云舒却是一直打断,不想再让管家讲自己的糗事。   早饭热热闹闹的吃完,三个人抱着那孩子搬了凳子,又去阳光灿烂的院子里面坐着,准备继续聊。   话题才开始,门外却有人找来。   来的人不少,前前后后十来个。   来的人是熊家的人,他们来这里,是因为熊雷让他们送东西过来。   熊雷送来的是给沈墨的新年的礼物,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与古明安他们一起准备的,是他们几人的心意。   那是一块大概有一人高,两人环抱那么粗的檀香木,是极为少见的上好成色,价值不菲。   那檀香木最为珍贵的并不是它本身的价值,而是这么大一块成料的稀有。这么大一整块的檀香木是极其难得的,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这料子如此稀有,想来应该贾老也出了一份力在里面,否则以古明安和熊雷的本事,未必能弄到。   熊雷和古明安两人拜沈墨为师,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从沈墨身上获益颇多。这料子价值不菲,却不抵沈墨给他们的万分之一。   院子里,沈墨看着面前那檀香木,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收他们为徒,可不是为了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这也是他们的一份心意。”戚云舒在一旁说道。   看着那块料子,戚云舒倒是有几分理解熊雷他们,沈墨的出现确实改变了很多事情。   沈墨又看了一眼那料子,对一旁送料子过来的几人说了几句,让他们回去与熊雷他们传话。   几人离开后,沈墨走到了料子之前,他伸手摸了摸料子,又敲了敲。   “这料子成色极好。”沈墨道。   “我让人搬进仓库存起来?”戚云舒问道。   戚云舒有些好笑地看着沈墨,沈墨就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的小孩,已经围着那料子走了好几圈,把那料子又摸又敲地看了又看。   沈墨绕着料子又转了一圈,他还没看够,都没应戚云舒的话。   戚云舒回头看向一旁的人,让他们找几个人来,把东西搬到仓库里面去。   片刻后,府里剩下的下人便都来了这边,一群人走到料子前,避开沈墨就把料子抬了起来,要抬到大院后面的仓库去。   正宝贝的紧的沈墨,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抬走,他有那么点想要追上去,却又舍不下脸面。   戚云舒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眼中的笑意更甚几分,颇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沈墨有时候让人觉得沉稳安心,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幼稚。   沈墨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料子,听见笑声,他幽幽地回头看向一旁的戚云舒,就是戚云舒让人把他的料子抬走的。   “总不能放在外面过夜,这么潮的天,而且万一夜里下雨怎么办?”戚云舒说道。   沈墨无法反驳,只是看着戚云舒的眼神越发幽幽。   “反正都是你的了,又不会跑掉。”戚云舒好笑,“不然你去仓库再看?”   沈墨听出戚云舒就是在笑他,他微有些恼,上前两步站到了戚云舒的面前,一把把人搂在了怀中。   “熊雷他们都知道给我贺礼,你准备送什么给我?”沈墨凑到戚云舒的耳朵旁问道。   “什么贺礼?”戚云舒被问得身体一僵。   戚云舒可没准备什么贺礼,他们都是一家人了,之前又一直忙着集会的事还有孩子生病的事,他哪里有这时间?   “你该不会根本就没准备吧?”沈墨危险的眯着眼,搂住戚云舒的手臂也用力了几分。   戚云舒嘴唇动了动,他本想问沈墨准备了什么给他,可又怕沈墨真的准备了东西,那样就剩他毫无准备。   这么一想,戚云舒都有些心虚愧疚起来。   戚云舒不说话,沈墨又凑得近了些,“还是说你准备把自己送给我?”   说话间沈墨在戚云舒的侧颈嗅了嗅,好像在检查这礼物他满不满意。   戚云舒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由着沈墨去。   “看来你是真准备把自己送给我了是吧?”沈墨嗅够了,他在戚云舒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戚云舒抬眸,他的视线与沈墨的视线对上,他舌尖划过齿关,轻声道:“不是早就已经给你了,全部都……”   沈墨听着戚云舒那好听的话,心跳快了几分,他向前俯下身,吻住了戚云舒的唇。   唇与唇触碰,不同于冬日冰冷的滚烫气息从对方鼻息传来,瞬间点燃两人,让两人血液都沸腾起来。   沈墨不断加深这一吻,他搂着戚云舒,慢慢地挪动着步子,直到把戚云舒抵在了墙壁上。   沈墨单手抵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搂着戚云舒的腰,他与戚云舒视线相交,气氛越发火热。   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地走廊,他拉了人,快速向着卧房走去。   戚云舒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沈墨走的方向,因为刚刚的吻本就面色驼红的他,脸上温度更高了几分,“你干嘛?”   大白天的,沈墨想干嘛?   “你说呢?”沈墨头也不回地说道。   沈墨声音低沉而沙哑,里面藏着的东西让戚云舒胸腔中越发滚烫。   他被沈墨牵着的手,甚至不断传来酥麻的感觉,让他都有些迈不开步子。   “现在可是大白天!”戚云舒动了动手腕,却完全没有用力挣扎的意思。   “所以呢?”沈墨推开房门,回首便把戚云舒拉到怀中。   他关上房门,再次把戚云舒抵在了门上。   两人视线在光线昏暗的屋内相交,微喘着气的戚云舒嘴巴微微张开,他刚准备说点什么,沈墨就已经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戚云舒拽住了沈墨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他靠在门上,微抬头看向沈墨,“晚上要守夜……”   “没说不让你守。”沈墨轻啄戚云舒的脸颊,“我们可以一直守到明天早上……”   听着沈墨就在他耳边响起的话,戚云舒呼吸一滞,他喉间沙哑的都发不出声音来。   “反正都清醒着,在什么地方守……有什么区别?”沈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又传来。   沈墨反手握住了戚云舒抓住他手的手,他把戚云舒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挪动步子,带着戚云舒向床边而去。   ……   傍晚时分,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在一阵零零碎碎响起的鞭炮声中出门来时,管家早就已经在张罗年夜饭。   到了傍晚,镇上不断响起的鞭炮声就又多了许多,此起彼伏,远近皆有。   鞭炮放的多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几分火药的味道。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鞭炮声就更加多了,噼里啪啦的几乎就没停过。   吃完晚饭,两人照例早早的便回了房。夜里虽说要守夜,可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干坐着等上一夜。   把孩子哄着睡着后,折腾了一天的两人都有些没了力气,躺在床上守着守着便睡了过去。   再次惊醒过来时,已经是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开始放时!   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被惊醒过来的两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两个人几乎是动作一致的掀开被子往床下跑。   跑到摇篮前,沈墨与戚云舒手慌脚乱的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连忙捂住耳朵。   不过这已经有些迟了,原本睡得正香的那孩子已经被吓醒,受惊的他嘴巴一扁,作势就要哭。   “别哭,没事,不要怕。”戚云舒连忙去拍那小家伙的胸口,“大过年的,不要哭。”   沈墨抱着孩子向着床边而去,来到床前,沈墨抱着孩子坐下,戚云舒也连忙在一旁坐了下来。   那孩子嘴巴扁着,一副想哭怎么样,戚云舒一直在旁边劝着,好片刻才让那孩子回心转意。   不过即使如此,那孩子睡到一半被吓醒,也还是有些不高兴,一直委委屈屈地看着两人。   这一夜他一直都睡得不安稳,好不容易鞭炮声最多的那一段过去,之后的时间也每隔一段时间就又有人放上一轮。   鞭炮声不断,那孩子就总是被吓醒,连带着沈墨与戚云舒也不得不跟着爬起来好几次。   折腾了一夜后,初一的早上两人起床时,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困倦两个字。   起床后,戚云舒把那孩子交给管家照顾,他本想与沈墨回去补个眠,可醒了之后却又睡不着,只是困得厉害。   初一无事可做,他们在这镇上又没有其他朋友,也无处可去。   沈墨想了想之后去了之前的那偏屋,准备继续做雕刻消磨时间,戚云舒睡不着,也跟着过去。   沈墨在桌前坐下,他先是观察了许久那树根,这才拿了一盆的凿子,准备动手。   戚云舒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大脑却十分精神。   镇上的鞭炮声还在不断的响起,若说年前的鞭炮声零零碎碎,那初一的鞭炮就是几乎不曾断过。   戚云舒有时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又被那鞭炮声吵醒过来。   几次后,戚云舒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沈墨身上,以此转移注意力。   沈墨见着戚云舒那迷迷糊糊的模样,好笑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戚云舒一脸茫然,他本就挨着沈墨坐着。不过即使如此,戚云舒还是起身向着沈墨那边挪了过去。   沈墨直接把他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做完这些,沈墨又拿了凿子递到了戚云舒的手里。   戚云舒手里拿着凿子,坐在沈墨腿上,被沈墨拥在怀中,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想要放松身体,可又觉得有些奇怪,只得乖乖地坐得笔直。   “这个要这么握,比较好使力。”沈墨把凿子放在戚云舒手里之后,又教他握住。   戚云舒坐在沈墨的怀中,他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凿子又看了看沈墨,听着沈墨那低沉的嗓音,他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沈墨是在教他。   “下刀的时候要注意,要看清楚了再下刀,不要操之过急,一点一点来最好。”沈墨说着,又握着戚云舒的手在树根上试了一次。   那凿子在树根上划过,修出长长一条刨花。   “会了吗?”沈墨讲解完,抬头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看了看手里的凿子,他拿着凿子向着树根而去,按照沈墨刚刚教他的,在同样的地方滑了一道。   只是他刮出来的刨花和沈墨刨出来的相差甚远,沈墨握着他手刨出来的刨花,就像用刨子刮出来的一样,整个木片厚薄十分均匀。   而他刮出来的却坑坑洼洼,还不到一半就断了。   “不是这样,手要握稳,下刀的角度再放平一些……”沈墨依旧是那沉稳轻缓的语调,他教得很是认真,也十分的有耐心。   戚云舒静静地听着,看着沈墨握住他的手再做示范。   感觉这来自手背上的力道,感觉着沈墨掌心的温度,戚云舒却有几分走神。   他以前都未曾注意到,沈墨的一双手十分好看。   沈墨做的是木匠活,手上要有力气,手指不是那种纤细的白葱指。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指根和指腹处还带着淡淡的薄茧,十分的好看。   他做事时,特别是用力时,总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蕴含其中的力量。   “在想什么呢,认真听着。”沈墨见戚云舒走神,出声责备。   戚云舒被训,脸上却挂起了笑容,“好,你再说一遍。”   沈墨只得再把刚刚做过的,再做一遍给戚云舒看。   沈墨重新示范了一遍后,戚云舒再上手时,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笨拙,但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怎么会突然想到教我?”戚云舒看着自己修出来的小刨花,有些疑惑。   “不是你自己说想学?”沈墨打量着那树根,很快便在树根上找到一处有厚些料子要削掉的地方,指着那地方让戚云舒去削。   雕刻不比做家具,雕刻一般都很细腻,连带着下刀的力道角度都有很多讲究。   沈墨握着戚云舒的手,一点一点的教,直到戚云舒能记住。   “其实你天赋不错。”沈墨道,这话他之前就说过,并不是安慰戚云舒。   戚云舒被夸很是开心,他拿了手中的凿子按照沈墨刚刚教的,小心翼翼的去削沈墨指出来的那一块地方。   大概有四五刀后,沈墨喊停,他微侧着头从戚云舒身后又去看那料子,寻找着可以给戚云舒练手的地方。   戚云舒乖乖等着,眼神却向着沈墨脸上飘去,“你几个徒弟里,谁天赋最好?”   沈墨看了一眼戚云舒,不语。   刚刚才被夸了的戚云舒有些闷闷不乐,他问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抱期望,沈墨不语就代表着他不是他徒弟里面天赋最好的。   戚云舒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又问:“那我排第几?”   沈墨在树根上找出一块地方,他手指轻轻敲了敲那边,示意戚云舒去削多余的部分。   戚云舒紧张地看着沈墨,等了片刻不见沈墨回答,他越发失落。   虽然他也知道,他这样半路出家的想要去跟熊雷他们比,有些不自量力,可知道不如人还是有些失落。   戚云舒闷闷不乐,他俯身去削料子,嘴巴却微微嘟起。   “排第一。”沈墨见了好笑,他搂住戚云舒,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戚云舒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膀,他看了沈墨一眼,并没有因为沈墨昧着良心的安慰而开心。   沈墨见戚云舒不高兴了,眼中的笑意更甚几分,他道:“真的,你在我心里排第一。”   话音落下,沈墨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特别认真的补充道:“甩熊雷他们一大截。”   听着沈墨的话,闷闷不乐的戚云舒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沈墨。   沈墨还在那努力维持着‘我很认真’的表情,看得戚云舒都越发忍不住发笑。   “真的?”戚云舒问。   “当然。”沈墨点头。   戚云舒嘴角勾起,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他放下凿子,回身抱住沈墨在他脸上落下一吻,也摆出一副特认真的表情。   “你在我心里也排第一,世间第一,无人能比的那种。”戚云舒道。   沈墨被他逗笑。   戚云舒好听的话说完,他又道:“我在你心里排世间第几?”   “第一。”沈墨无奈,戚云舒就像个要糖的小孩,不给糖就不开心。   “既然我是第一,那你一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生我的气,对吧?”戚云舒露出几分委屈巴巴的神情。   “嗯?”刚还觉得戚云舒有些幼稚的沈墨,没能从他这突然的转变中回神,戚云舒干了啥?   戚云舒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是那委屈的神情,“我刚刚下手好像重了,弄坏了一块。”   沈墨愣了愣,好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戚云舒在说什么,他吓得连忙朝着那木雕看去!   这树根每一个部分他都精心计算过,要是真的让戚云舒多削掉一块,那就完了!   沈墨紧张的查看了树根,直到找到戚云舒刚刚削的地方,并且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只是那地方却并没有像戚云舒说的被削掉一块,而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沈墨打量完那里,又看了看其它地方,看了一圈都没能看到戚云舒说的地方后,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戚云舒。   一抬头,却对上了戚云舒那双带着几分幽怨的眸子。   沈墨视线与戚云舒对上,心中瞬间就打起了警铃。   果不其然,沈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戚云舒已经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走。   临走到门口,戚云舒回过头来看着沈墨,他道:“你就和你的木头过一辈子去吧!”   话说完,戚云舒出了门。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墨朝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句,戚云舒却并未回来。   门外,戚云舒自然听见了沈墨的声音,但他却没有丝毫回去的意思。   他本来就是算着时间要离开,所以才故意吓唬沈墨,已经到了要喂孩子的时间。   走在离开的路上,听着身后沈墨的声音,想着沈墨刚刚脸上那一副糟了的神情,戚云舒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还以为沈墨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不是没有怕的东西。这么一想,戚云舒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戚云舒哼着小曲儿离开,屋内,沈墨却是苦着脸看着面前的树根,他摇了摇,“不可理喻。”   和一块木头吃醋,还是和一块做完了要送给他的木头吃醋,戚云舒简直不可理喻。   只是他嘴上抱怨着,眼中却满是无奈的笑意。   戚云舒走后,沈墨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那树根上,他拿了凿子快速的动作起来,把上面多余的部分都削去。   这一部分做完后,剩下的便是细化,要把每一个地方都做出图形来。   年后,沈墨一头扎进雕刻中,直到初六。   初六一到,府中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放假回去过年的下人回来复工,青城那边也有掌柜的派人送了信过来,询问关于年会的事。   往年年会都是戚云舒指定地方,然后让所有的大掌柜以及店铺老板都去那边开会,今年沈墨当家,再加上冯家那边的事,肯定有所变动。   下面的人要十五之后才开工,但掌柜的却早在初六就已经要忙起来,因为要提前准备年会。   “这一次开年会来的人不少,需要租个大点的地方。”戚云舒把手中看完的信件递给沈墨,让他看。   沈墨拿过看了看,放到了一旁,“你有什么想法?”   戚云舒想了想,很快有了想法,“你觉得双庆城如何?”   双庆城是原本的戚家和冯家交界的地方,离两边的距离都相当,选在双庆城那边都不用跑太远。   “那就双庆城吧!”沈墨点头,“正好离这边也不算太远。”   他们现在可是四方占了两方,产业遍布的地域非常的广,要从这头到那头,就算坐马车没有个两个月也都走不完。   地址决定后,沈墨立刻就按戚云舒说的,写了信让余岩那边先去双庆城准备。   今年的年会与往年不同,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了很多,有得忙。   安排具体事宜的信送出去后,沈墨与戚云舒这边也开始忙了起来,他们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在书房当中忙了起来。   如今是沈墨当家,这一次的年会自然就是沈墨出面。沈墨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很多事情都还要学习。   初六后,沈墨一边学习这年会的事,一边也不断收到其它地方递来的拜帖。   沈墨之前就已经是名声大噪,再加上年前集会的事,让他在行内也被众人信服敬佩,年后给他递拜帖的人比年前便只多不少。   初六初八两天时间,沈墨就收到了二十来封拜帖。   这些都是年前就已经送到青城那边的,开年后,青城那边的人便一道送了过来。   收到拜帖,沈墨又是一番头痛。   这些拜帖有的人能拒绝,有的却拒绝不掉。   拒绝不掉的,再加上年前集会时就已经约好的,粗略算一下,他见到三月都见不完……   认识到这一点,沈墨只觉越发头痛,他倒是恨不能直接全推掉,可答应都答应了,这时候再反悔也不好。   沈墨悔得肠子都青了,戚云舒只是笑着看着他,末了安慰两句。   沈墨显然忘了,三月之后他们又要忙着准备木场鉴定会的事情了。   而且今年他们不光得负责小镇附近这木场的生意,差不多同一时间,冯家那边木场的料子也要卖了。   到时候沈墨一个人分身乏术,具体要怎么办还不知道呢!   戚云舒倒是可以帮忙,可他到底是双儿的身子。   他在背地里帮着做一些事情无所谓,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正大光明的站出去,多少有了些顾忌。   接下去的几日,青城那边不断有人过来,把他们这边的消息带给余岩,也把那边的消息带到他们这里来。   余岩已经提前出发,去双庆城安排开年会的场地,以及给各大掌柜商家发通知。   沈墨这边这几天却又收到了不少拜帖,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关于学堂的事情。   仓库旁边的学堂赶在年前总算是完工了,但那里面还空空荡荡,那边的人派人过来问沈墨要准备些什么。   除了准备东西的事情,学员招收的事情也让沈墨头大。   之前在集会时,他让众人帮忙宣传宣传。   那时候他多少也带了几分要和那许当家作对的冲动,但不管原因是什么,话是已经说了出去。   话说出去的结果就是,才开年,就已经有不少人找到青城那边,问沈墨什么时候开始收学徒。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沈墨接下去几天虽然也都在休息,却总有一种累得不轻的感觉。   戚云舒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要回青城时,沈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年已经结束。   青城,戚家大门,沈墨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看着戚云舒让众人搬东西到马车内。   沈墨看着忙碌的众人,恍惚间有了几分后悔,早知道过完年这么忙,他之前就不应该觉得过年无聊。   想想刚过年那几天无事可做的感觉,沈墨都有几分不想上马车。   天色微亮时,戚云舒那边已经装完了东西。   “走吧!”戚云舒站在马车边,看向不想走的沈墨。   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院大门,无力的向着戚云舒走去。   来到马车旁后,沈墨看着戚云舒上了马车,然后把孩子递给他,让他抱着。   做完这些时,天边已经亮起一丝鱼肚白,还有些混沌的晨曦破开夜色,逐渐照亮整个镇子。   沈墨看着天边,感慨道:“新的一年了。”   马车上,戚云舒也回头看了过去,“是啊,新的一年了。”   感慨完,戚云舒伸出手去,他抓住了沈墨的手,把沈墨拉到了马车上。   马车迎着晨曦,向着镇外驶去。嗒嗒的马蹄声和车辙转动的声音混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马车上,沈墨挑开窗帘朝着窗外望去。   戚云舒见他如此,坐到了他的身旁,也随着他朝着窗外望去。   “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帮你的。”戚云舒的声音响起。   沈墨朝着他看了过去,戚云舒冲他笑了笑,这段时间沈墨的闷闷不乐戚云舒都看在了眼中。   他也明白,于沈墨来说,他想做的并不是什么当家,更加不是什么四方之首,而是他的‘沈师傅’。   他守在他的工作台前,全心全意的去做他手上的物什,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   他了解沈墨也懂沈墨,所以他会帮着沈墨,沈墨不想做的,他可以去替他做。   沈墨放下窗帘,看了过去。   看着戚云舒那带着笑容的脸,沈墨那瞬间便放松下来,原本还有几分沉闷的心情,也随之挥散一空。   也是,有戚云舒在,他又怎么会看着他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   “你再给我生个孩子吧!”沈墨张嘴,吐出口的话,却让戚云舒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胡说什么呢?”戚云舒都不明白沈墨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这两件事情根本没有关联。   “再生一个孩子,一个让他跟着你学做生意,一个让他跟着我学做木艺,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折腾去。”沈墨道。   戚云舒哑然,沈墨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不过沈墨是不是忘了那是他的孩子。   “到时候我们就回镇上住着,我教你做雕刻。”沈墨话还没说完,“一天学一点,总能学会,学会了你就给我打下手,我们一起做。”   戚云舒看着沈墨,听着他的话,他不曾说话,只是听着,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沈墨说的那一幕。   有那么瞬间,戚云舒都有了几分掀开车帘,让马夫现在立刻就掉头回去的冲动,然后就那样和沈墨厮守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节,就完结啦!应该会有番外,正在想写些啥。 第79章 我好像又怀孕了   重新回到青城时, 青城这边街道上都还满是鞭炮的炮纸, 红彤彤的一片, 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地的花瓣。   他们原本准备在清城这边过年,所以青城这边的院子早早的就收拾起来。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这边相比起镇上的院子,看上去要更加喜庆。   大红的灯笼, 新贴的对联,整个院子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马车到了门前,沈墨先一步下了车, 在车下接过孩子。   他抱着睡得正香的孩子,正回头打量身后的大门,戚云舒便突然一手撑在了他肩膀上。   戚云舒动作突然,力道不小,沈墨吓了一跳。   沈墨回头看去时, 见戚云舒脸色有些惨白地扶着他, 眉头立刻轻皱,“怎么了, 不舒服吗?”   戚云舒脸色有些难看, 眩晕的感觉在他下马车的瞬间侵袭而来,他扶着沈墨站了一会儿后才反过劲。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戚云舒道。   过完年之后他们就又忙了起来,一直没怎么停过,再加上坐了一天的马车,戚云舒脚踩在地上时都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要不我叫个大夫过来看看?”沈墨有些不放心。   戚云舒的身体虽然比不上他, 但是也一直很健康,少有生病不适的时候,上一次不舒服还是在他生孩子时。   戚云舒收回搭在沈墨肩膀上的手,他摇了摇头,见那一阵眩晕已经散去,身上也没什么其它不舒服后,他道:“不用担心,如果真有不舒服,我会叫大夫的。”   沈墨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戚云舒,他抬手摸了摸戚云舒的额头,见戚云舒身上并未发烫,脸色也逐渐恢复过来,他收回了手。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沈墨道。   戚云舒闻言点了点头,沈墨的掌心一片温热,让他身上仅剩下的那些不适也随之挥散。   “你也早点休息。”戚云舒看向沈墨。   两人说笑着进了屋,他们回了房,把睡着的孩子放下。   好好的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两人才开始做年会的准备。   年会前序的准备,戚云舒早在过年后就已经让余岩去准备了,地址以及场地的布置都已经在置办,通知也已经发了出去。   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正月初十之后,也就是说十一开始,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就要看这年会是否顺利了。   往年年会一般最多也就五天,但今年显然不同。人数多一倍账单多了一倍不说,也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在年会上定下。   而在那之前,沈墨与戚云舒之间,也还有些事情要赶在年会之前提前定下。   把孩子哄着睡下后,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在书房当中坐下。   “以后就是沈家了。”戚云舒看着面前那些房契地契,颇有些语重心长。   戚家和冯家产业的转手,年前就已经在进行,但直到如今才总算结束,如今那些产业上挂的名字都已经是沈墨。   沈墨闻言,却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沈墨不语,一旁的戚云舒却又道:“我会让下面的人,把原本挂着戚家和冯家名字的产业,都换成沈家。”   戚云舒说着这话,心中却有几分失落。   冯家那边不说,戚家这边是他一手经营拉扯大的,他经营了十来年,如今一朝换了名字,多少有些感触。   沈墨伸手拉住戚云舒的手,他想说些什么,戚云舒却笑着打断。   戚云舒笑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不用担心。”   他并不后悔做了这些,就算不是因为双儿的身份,他也会这么做。   况且现在他与沈墨在一起,算起来这戚家也还是他的,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你若是想,也可以继续留着戚家的名字。”沈墨道。   除了木场外,对于沈墨来说,这些店铺叫什么名字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不用。”戚云舒摇头,他想了想,又道:“戚这个姓,对于我来说也并没有多重要。”   不只是这个姓,甚至整个戚家,对于戚云舒来说都找已经是记忆中的存在。   这么多年下来,他甚至都已经忘了那个本该是他父亲的男人长什么模样,甚至都只在听到旁人提起当初戚家的事情时,他才会想起那时候的事。   “冯天宝阁那边也必须改了,如今既然都已经是一家的产业,名字称谓统一一下也好。”戚云舒转移话题,“还是说你想继续叫这名字?”   沈墨闻言,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冯天宝阁那金灿灿的招牌,他嘴角抽了抽,咬牙道:“换!”   以前冯天宝阁不属于他,他还只是避讳莫及。如今冯天宝阁既然都已经到了他的名下,那他就万万不能容忍那金灿灿俗到掉牙的招牌。   戚云舒显然也想到了那金灿灿的几个大字,脸上的神情也有几分怪异。   见沈墨点头,戚云舒道:“有个固定的名字也好,改了以前的名字,也能让一些人少了继续折腾的心思。”   冯家以前的产业那边,除了冯天宝阁这样标志性的招牌之外,也还有一些其它需要改的。   戚云舒花了些时间,把所有的名单都列了出来,放在一旁备着。   改名的事情定下后,戚云舒又把话题引导到了沈墨那学堂上。   “学堂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戚云舒问道。   “暂时就这些了,其他的等学员回来之后再看。”沈墨道。   他们回来这边之后,沈墨已经抽了时间去城外的学堂看了一遍。   学堂赶在年前就已经完工,现在正在往里面安置一些教学需要的工作台和其它工具。   提起学堂,沈墨脸上立刻便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学堂在戚云舒的示意之下单独建立,比起之前的那仓库大了好几倍。   除了专用的露天场地以及学习用的几个大工房外,也还专门准备了仓库以及休息室,还有储存工具的房间。   如今的这个学堂,完全就是沈墨心中学堂的模样,甚至比那更好,也更大的多。   现在的这学堂,能容纳下比以前多出四、五倍的人,甚至更多!   戚云舒听沈墨说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他点了点头,又道:“你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能做事?”   戚云舒口中沈墨那边的人,指的自然是学堂当中那些学徒。   “怎么?”沈墨不解。   “如今沈家的产业这么大,再加上去年一直变动,年后应该会很缺人手……”戚云舒很有经验。   “五、六月木场那边出料子的时候,也还需要一批人。如果你这边赶得及,那就暂时不招人。如果赶不及,在那之前就必须再招一批人。”   “除此之外,冯天宝阁以及大作坊这边,也还需要许多新的师傅……”   沈家的状态如今正好,接下去肯定会越做越大,人员的补充势在必行。   如果能是沈墨这边自己带出来的人,那就更让人放心了。   戚云舒说了许久,他把利害关系跟沈墨说了一遍,他话音落下时,沈墨这边也已经大概估算完学堂那边的情况。   “普通木匠五、六月应该来得及,不过作坊大师傅就没这么快了,要等他们能独掌一面,少说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沈墨道。   如今在学堂中的那些学徒,再过个半载,做些普通的打杂活应该已经没有问题。   到时候沈墨会安排,让他们进入作坊那边去打打下手,这样一来让他们锻炼到了,二来也能让他们从其他木匠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木匠这一行便是如此,即使有名师手把手的教,若不多做多练,若没有个几年的时间,也依旧难以成才。   因为木匠这活,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以及手艺,也还有经验与阅历。   但只要能耐得住那份寂寞,认真的学个几年,几年之后,这一行必将回报于他。   学堂才开始,一切才刚刚步上正轨,还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但沈墨相信,只要他坚持,几年之后,那些还满脸青涩一脸稚气的半大小孩,必然也会回报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那时候,必然也将是他们这一行最为兴旺的时候,将是盛世!   戚云舒与沈墨说话这会儿,手上的笔一直没停。   不多时,他就已经在青城附近画出一片区域来,这一片区域暂且不招人。   对于沈墨教出来的学徒,戚云舒自然信任,他也相信他们不会辜负沈墨,所以他把注意力更多的转移到了招收大师傅这件事上。   两人在书房当中商量着,一连几天时间,直到初十来临。   年会十一就要开始,他们在初九的晚上就出发,赶在初十夜里到了双庆城。   他们到时,双庆城还未从年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比起青城,这边几乎就还是过年的状态。   鞭炮声还在不停的响起,空气中也都还是才放了鞭炮的味道,夜里甚至还有不少人放烟花。   烟花在空中炸开时那啪啪的声音,让两人都有几分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年时。   双庆城大,人也多,自然也就比其它地方更热闹。   沈墨与戚云舒到了双庆城时,这边已经来了不少准备开年会的人。   余岩提前过来安排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会场那边也已经人来人往。   不少相识的都趁着这机会在打招呼闲聊,当然,更重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紧绷感。   这一次来开年会的,原本的戚家和冯家的人都有。   两边的人一见面,立刻就都红了眼,虽然在余岩的控制下没有直接动手,可嘴上却一直就没停。   夜里休息一夜后,翌日,沈墨带着戚云舒以及余岩,迎着朝阳去了会场。   他们到时,会场中已经坐满了人,两边的人默契的各坐在一方,把中间留出一条空来。   沈墨带着人进门后,原本戚家这边的人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冯家那边的却死一般寂静。   冯家那边有不少从未见过沈墨的,此刻都盯着沈墨看个不停,但他们都很默契的并未出声,也并没有像戚家这边的人起身迎接。   原本戚家这边的人见了,不少人看不下去,立刻冷嘲热讽起来。   这也就把对面的人惹火,两边立刻就吵开。   两边态度截然不同,沈墨早已经预料到。   沈墨落座后,一旁的余岩上前拍了拍手,让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   虽然屋子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猜到了沈墨的身份,但是余岩还是介绍了沈墨。   做完介绍,余岩退到一旁。   沈墨与旁边的戚云舒对视一眼,他站了起来,他环视四周一圈,把这屋子里几百个人都看了一遍。   沈墨打量着他们,下面几百个人也都朝着沈墨这边看来。   面对这样的压迫感,沈墨倒是习以为常,他也不是没有面对过更大的场面。   沈墨淡然自若,屋内紧绷的气氛自然也随之淡了不少。   沈墨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都扫过后,他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在屋内传开,他道:“诸位在这里,就说明你们都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墨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沈墨点了点头,他又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我想诸位应该也已经明白,现在是谁当家。”   沈墨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阵骚动。   特别是冯家那边,动静不小。   沈墨一来就打一发直球,这让原本憋了一肚子气的众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们来之前,多少都想过如果要是沈墨唧唧歪歪故意为难,他们要如何应,却没想沈墨如此直接。   骚动声未停,沈墨那边却又传来声音,“以前的事情我没兴趣追究,但现在既然已经是我当家,已经是‘沈家’,那我希望诸位以后能遵守我的规律。”   冯家那边传来几声冷哼,但总的来说还是没人敢说什么。   沈墨话说完,却并没有继续数一堆新规,而是看向了冯家那边的人,“你们怎么说?”   突然被问,原本还有几分不满的他们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看向那边比较有声望的几个人。   沈墨见状,对冯家那边的情况心中有了数,同时也跟着看了过去,想看那几个人怎么说。   沈墨直接的做法他们未曾预料到,几个人交头接耳片刻后,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站了起来。   “沈当家的,我们都是生意人,都是为了赚钱,只要你能赏口饭吃,我们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人道。   那人能叫上一句沈当家,便已经说明许多事,虽然看得出来他们还有几分不服气,但沈墨也没再深究。   不服气又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冯家已经倒了,还是冯家自己的人作倒的,怪得了谁?   况且就算他们不服,应该也看得出来,按照如今地走向,接下去沈家必然蒸蒸日上,沈墨能带给他们更好的很多的利益,该怎么选择他们自己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查账吧!”沈墨坐了下去。   原本还等着沈墨说上一堆新规矩的众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众人连忙把带来的账本都递了上去。   聪明些的也立刻就反应过来,沈墨不是不立规矩,而是准备在查完账之后再立!   一到查账的时候,必然都能查出些问题来,到时候沈墨只需要揪着那有问题的人,来个杀鸡敬猴,众人气势自然就矮了一截。   到时候他再想要立什么规矩,他们也没话可说。就算不服,恐怕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见沈墨来这招,冯家那边的人都只觉沈墨不好对付,越发谨慎。   戚家这边不少人却都看向了沈墨身旁的戚云舒,这样的手段,戚云舒怕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查账开始,接下去二十来天的时间,沈墨就一头扎进了那些账本中。   就算有余岩以及戚云舒帮忙,这账本查起来也依旧让人头痛欲裂。   直到二月初,天气都已经逐渐转暖时,那些账才总算查完。   查完了账,处理了几个做假账的人后,沈墨按照预定的把改革的事情说了。   戚家与冯家的名字自然不能再用,全部统一改用了沈家的名号。   沈墨也启用了以前不曾有的家徽,以后但凡是他们这边作坊出去的物什,都必须带有家徽。   此外,冯天宝阁和戚家大作坊也都统一改了名字,叫做沈字号作坊。   沈墨原本是有几分想要取鲁班或者公输般的字作作坊的名字的,但他想了想之后,却又并未如此。   老祖宗的手艺博大精深,就算是他,也只不过学了些皮毛。就算在这世界他已经成为震慑四方的存在,这一点也依旧没有改变。   沈墨也不想成为那自满自大的存在,所以他绝了那心思,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学无止尽,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还远不配用那些字。   兴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够达到那种境界,但那显然不是现在。   除此之外,关于两家如今的一些制度和分红,沈墨也一并改了。   虽说就如同预料中一样,招来了一些反对,但整体来说进行的还算顺利。   忙完年会的事,又按规矩设宴让众人好吃好喝一顿,忙完所有后。   沈墨与戚云舒挥退了其他人,顺着满是夕阳的街道,向着住的地方走去。   正月早已经过,二月都已过了好几天,街道上早已经没了年味,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春的气息。   那气息并不浓,但已经让人有一种城市在复苏的感觉。   天气已经过了最冷的那一段,街道上的新人都已退下最后的棉袄,换上了稍轻薄些。   街上也多了不少行色匆匆的旅人,大多都是年后出门复工的。   这些人的出现,也带动了街上的生意,让店家忙了好一段时间,也赚得开年红。   两人顺着街道往回走的路上,戚云舒提起了之前想到的事,“以后我们可能得搬来双庆城住。”   “为什么?”沈墨不解,“青城那边住的不是好好的?”   所有住过的这些地方,沈墨最喜欢的其实是青城,那边不算繁华,也不算偏僻,最和沈墨心意。   “这样以后出行也方便,两边的人来找都比较方便,否则路途太远耽误了消息的传递,也会误事。”戚云舒解释。   戚云舒以前常在青城附近几个固定的地方跑,是因为这边比较方便,如今情况不同,自然也要做出改变。   沈墨想了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搬?”   要搬到双庆城这边来,沈墨有些不舍。   学堂在青城那边,熊雷他们也是,熊雷换个地方住倒不是什么问题,可学堂他却搬不走。   若住到双庆城,他以后要去学堂就没那么容易了。   住在青城时,他要去学堂,出了家门往镇外走一段路便到了。有时候手上事情忙完了,他顺道拐个弯也就到了。   戚云舒摇了摇头,他想了想,道:“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再说要搬到这边来住,恐怕还要重新置办一套宅子。”   戚云舒在双庆城这边的宅子还没有在镇上的大,他原本在这边安子一个小院,只是为了出行时比较方便,但既然要来这边长住,一切自然不同。   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个孩子,还得为孩子考虑。孩子现在还小,但过个几年就该识字请先生了。   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一时片刻急不来。   “不过接下去总算可以休息几天了。”沈墨深吸一口气,年会忙完,接下去他便可以专心的折腾他的学堂。   这段时间找到青城那边要拜师的人可不少,想到这些,沈墨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是啊,总算忙完了。”戚云舒也不禁跟着感慨。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漫步向着院子走去。   接下去没什么事,他们也不急,就那样慢慢地走着。   打量着四周那些形色匆匆的旅人,听着小贩的吆喝,偶尔停下来看看街边上的小铺,迎着夕阳,倒也自在。   许是因为之前忙得狠了,这偷得半日闲的清闲自在,让两人都格外珍惜,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恨不能再走得慢些,再慢些……   然后就这样,一走便走到再也走不动了。   年会结束之后,两人并没有在双庆城久待,而是很快就回了青城那边。   他们回到京城时,正遇上年后第一场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水淋得,两人下了马车之后就赶紧狼狈地跑进屋。   小家伙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被淋到了雨水,倒是兴奋得不行,在那手舞足蹈的。   进了屋,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各自拿了毛巾,擦身上溅到的雨水,他们手上忙着,两只眼睛却都盯着在床上的那孩子。   孩子如今已经五个多月快六个月大,他已经能够自己翻身,也能够自己坐一会儿,甚至还能爬一小段。   也正是因此,沈墨与戚云舒两人才越发的不敢移开视线。   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才刚刚学习坐,这小家伙却像是因为之前安静的太久,所以想要补回来,变得格外的闹腾。   并不是爱哭爱闹的那种闹腾,而是一醒来就不老实,总喜欢到处跑的闹腾。   把他放在床上,他能自己翻身滚到床沿边,有时候还能笨手笨脚地爬一段。   稍有不注意,都让人担心会从床上掉下来。   管家见了他这模样,脸上都笑开了花,直夸别人家的孩子都没他聪明。   沈墨见了,却是恨不得找两块木头把床沿加高做成摇篮,免得什么时候没注意到就让他跌下来。   沈墨正想着加高床沿边的事,就看见床上的那小家伙笨手笨脚的往床边拱来,见他离床沿越来越近,沈墨连忙过去挡住他。   “想干嘛?”沈墨堵住他的路。   路被堵住,小家伙又往旁边挪,嘿咻嘿咻努力半晌,总算快到床边,沈墨却跨了一步又给他堵住。   再次被堵住路,那小家伙有点不高兴,嘴巴拉得老长。   戚云舒连忙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被抱抱,小家伙咿咿呀呀地说了起来,在那儿跟戚云舒告沈墨的状。   沈墨见了觉得好笑,忍不住过去捏一捏他肉嘟嘟的脸颊。   屋外雨逐渐转小,雨停下时,熊雷他们找了过来。   自从过年前几人分开后,至今都还未曾见上一面。这会儿熊雷他们知道沈墨回来,都寻了过来。   屋里,沈墨知道熊雷他们过来,向着大厅走去,戚云舒也抱着孩子跟上。   到了大厅,熊雷几人立刻笑着与沈墨打了招呼,然后便围着那孩子去了。   小孩子长得快,虽然才小几个月时间不见,可却已经有些认不出来。   “还记得我吗?”熊雷伸手去抱那孩子。   那孩子看向他,想了半天,一转头,藏到了戚云舒的怀里,不给抱抱。   熊雷几人见状,顿时备受打击,都在那儿说道起来。   闹腾好一会,几人才安静下来。   众人在大厅中找了地方坐下,询问了一些关于年会的事,沈家以及大作坊这边改名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熊雷他们自然有所耳闻。   知道年会的事情进展顺利,几人都松了口气,这事沈墨从年前折腾到年后,能解决是好事。   寒暄完,逐渐冷静下来的众人注意力回到了正题上。   如今已是二月,学堂那边早已经重新开始上课。与此同时,关于新的学员的事情,熊雷他们也都已经在处理。   他们按照之前的方法,已经筛选出一批,就等着沈墨做最后的审核。   如果可以的话,那第二批学员就定下了。   这一批学员与之前那一批未有些不同,之前那一批大多都是附近农家的人,如今这一批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身份也各不相同的。   其中甚至有不少家中本就是做木匠的,却特意把人送过来向沈墨学。   “你们的眼光我信得过,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就没问题。”沈墨道。   三人闻言笑了笑,又大概跟沈墨说了一下其中几个值得注意的人。   第二批学员里面有不少是有底子的,特别是其中几个从小耳濡目染的,熊雷他们很是看好。   熊雷和古明安两个人一人一句的说着,沈墨在旁边听着,听了片刻,他却发现些异常,贾老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   贾老并不是那种安静的性格,平时这种时候,他肯定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   “怎么了?”沈墨问他。   听沈墨问贾老,一旁的两个人也安静下来,他们两个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贾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说。”沈墨被他感染,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认真起来。   “我把我那店铺处理掉了。”贾老道。   沈墨闻言一愣,“什么?”   贾老那店铺沈墨之前去过,虽然因为贾老不善经营所以有些乱,但也看得出来贾老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   “我把我那店铺处理掉了,以后我就想专心的在这边学堂教东西,你看如何?”贾老道。   贾老这话一出口,沈墨脸上就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贾老明明一直很喜欢他那店铺,为什么要处理掉?   沈墨不语,贾老又道:“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剩下的年头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听着贾老的话,一旁的熊雷他们张嘴便想要说点什么,贾老却挥了挥手,让他们无需多说。   贾老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他说这些话并不是在自哀自怨。   贾老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他早已经过了还能扛着工具到处跑的年纪,虽然他不愿意,却也早就已经被这一行踢出门去。   行里的人都称他一声贾老,可是贾老听着那个‘老’字,却只觉得刺耳。   虽然贾老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他心里到底还是难受,对这一行他始终无法放手。   所以他才给自己折腾了那么一个安逸窝,在那儿摆弄那些料子。   沈墨的出现以及学堂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你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前些日子跟着沈墨到处跑,去收废料去比赛,累是累,可贾老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兴奋。   学堂这边的情况定下来后,贾老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来帮沈墨教徒,虽然无法让他像年轻时候一样风光无限,但却好歹算是还在这一行里站着。   能继续在这一行里呆着,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你考虑清楚了?”沈墨目光灼灼。   “考虑清楚了。”贾老点头。他已经考虑了几个月,从沈墨开始办学堂,他就已经在考虑。   “你若能来,我自然欢迎,甚至可以说你能来太好了。”沈墨笑道。   贾老的心思,屋里的几个多少都察觉到了些,沈墨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贾老即使挣扎着也想留在这一行里,听着他那些伤感的话,做他们这一行的又有几个人能不动容?   就算他们现在风光又如何,总有一天,等他们老了,体力跟不上了,眼睛看不清了,就都不得不老老实实乖乖的从这一行退出。   那时候的他们,未必还有贾老这么淡定,也未必有他这一股不认输的劲。   沈墨也动容,但他也是真的高兴,并不是因为同情。   他身上的事情太多,虽然学堂的是他想要亲力亲为,但显然他是□□乏力,不可能面面俱到。   贾老能留下来帮他教一部分,对沈墨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贾老听着沈墨的话,他一直紧张地看着沈墨,见沈墨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以及顾虑,而是由心的开心,贾老松了口气。   开口之前贾老也曾害怕,害怕沈墨是因为同情,所以才让他留下。如果是那样,那和他如今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   他之所以不再接活,不只是因为身体已经跟不上,也是因为不想看着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我还想顺便问问,我还有几个朋友,若是你这边忙不过来,我可以叫他们过来帮忙吗?”贾老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   贾老之前集会的时候没少吹嘘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情,吹嘘的后果就是,他被一群人缠上……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戚云舒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沈墨也笑眯眯,他连连点头,“可以的。”   见沈墨与戚云舒如此,贾老有些不解,“你们这是怎么?”沈墨与戚云舒两人状态明显不对。   戚云舒笑了笑,眼中有了几分精明商人的精光,他道:“现在沈家这边有些缺人。”   顿了顿,戚云舒又道:“缺的有点多。”   沈家缺的自然不是普通长工,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师傅,之前沈墨两个人就还在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而头疼。   “若是你们有兴趣能帮忙出出活就更好了,当然,沈家不会亏待你们   的,你放心……”戚云舒说着说着,眼中精光浮现的他,脑海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每一笔单子都按这个数算如何?”戚云舒话音落下时,他都已经在脑海中算出一套酬劳方案。   戚云舒看着贾老,眼中满是计算,就差拿个算盘在一旁啪啪啪地打起来。   原本正高兴的贾老,听着戚云舒那一连串的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之后,贾老才回过神来,他一张老脸胀得通红,他道:“这件事情我先回去跟那几个老家伙说说,看他们怎么说。”   贾老正因为能重新在这一行站稳脚玩开心,戚云舒就告诉他可以接活,一时间,贾老都有些懵。   见着这一幕,一旁熊雷和古明安两人也都有些懵。   早已经习惯戚云舒如此的沈墨,揉了揉鼻梁,道:“你放心,你们只需要负责设计就好,至于其它的,由其他人负责。”   以贾老他们的经验和阅历,设计东西自然不成问题,他们最大的问题便是体力与眼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完成作品。   如果这不需要他们担心,那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有很多了。   贾老自然明白这一点,听完沈墨的话之后,他便陷入沉思。   贾老不说话,众人便都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是个商人古明安和熊雷老早就知道,但戚云舒在他们面前时却一直没有露出商人的一面,刚刚来这么一下,让两个人都有些没能回神。   沈墨见两人如此,有些哭笑不得。   刚开始见到戚云舒这一面时,沈墨也像他们两个一样,两只眼睛瞪得老圆。   见的次数多了,沈墨也就不惊讶了,只是每次看着戚云舒如此,沈墨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沈墨看着戚云舒,正笑着,便发现戚云舒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戚云舒眉头轻蹙,他脸色有几分发白,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怎么了?”沈墨收起脸上的笑容。   戚云舒抬手,他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随着他的动作,他脸色也越发有些难看。   一旁的古明安他们见状,也纷纷朝着他看了过去。   沈墨起身,正准备走过去看到底怎么回事,戚云舒就已经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快速跑出门去。   沈墨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戚云舒速度很快,没多久他就已经跑到一旁院子里去,沈墨追上来时,他正扶着花坛弯着腰在哪干呕。   沈墨到他身旁,伸手替他拍了拍背,动作间看到戚云舒惨白的脸色,他眼中满是担忧,“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戚云舒干呕得有些厉害,即使是什么都已经吐不出来了,他也一直在那干呕,好像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他吐得难受,一双眸都有些泛红,眼角更是一片水汽。   沈墨看着他如此,也不由跟着难受起来,连忙回身让人去叫大夫。   戚云舒一直干呕,在沈墨已经回头交代其他人去叫大夫后,戚云舒才总算缓过劲来。   戚云舒接过沈墨递来的水,漱了口后,他侧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沈墨。他眼神怪异,半晌不说话。   他这副模样,沈墨被他看的都有些不自在。   “要不我先扶你回房休息?”沈墨道。   戚云舒收回看着沈墨的事情,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沈墨见他如此,心照猛的快了一拍,有了几分预感。   下一刻,沈墨便听见戚云舒有些无奈又有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他道:“我好像又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开始更新番外。   挂一下这本完结后会开的文,作者专栏可见:   ▉《妻乃裙下之王》   文案:他身为一国帝王,却不敌敌国大军一遭国破家亡,他奋战至终本以为必死无疑,未想失手竟被擒后竟被送敌国帝王作俘。   寝宫内,却不想那人反倒被他吓得面红耳赤仓皇逃跑。   ▉《一只萝卜精》   文案:大隐于市的除妖天师巫唐连执行完任务回到家,发现自家种着灵芝药草的花盆里多了个萝卜……精?   小萝卜精是在大院儿的菜地里长大成精的,历时三个月,长得白白胖胖的,脑袋上还有两片小叶子,发现一块地里长出快来的萝卜都成了腌萝卜才逃跑的。   对于自己新找到窝,它挺满意的。   (最近在想双开,虽然不一定会开。)   ▉作者专栏求包养~ 第80章 番外篇·一·看花      六月。   晌午的烈日蒸腾着, 围绕着小镇的绵延山脉凝聚了炎炎的暑气。   风拂过, 却没有带来丝毫凉爽的感觉,滚滚而来的热浪,仿佛烧开的开水的热气扑在身上, 让人恨不得一头跃进水中。   热汗淋漓的感觉全身流淌,热得戚云舒都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戚云舒站在大厅门边, 他眼睛被院子中亮堂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 只得微眯着。   门外有人快速跑了进来, 那人只不过从门口跑到大厅, 额头上却已满是汗意。   “来了?”戚云舒问道,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被烘烤得快要裂开的大地。   “看见马车了。”下人微喘着道。   戚云舒点了点头, 随着来报信的那下人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六月, 是小镇这边的木场出料子的时候,也是沈家举办鉴定会的时候。   沈家要举办鉴定会的消息早就已经放了出去, 循着消息而来的人不少,甚至比往年都还要多, 那不大的小镇几乎都被这些外来的客人挤满。   鉴定会原本是三年一场, 并不是年年都有,但今年是个例外。因为今年是沈墨当家的第一年, 也是沈家存在的第一年。   冯家那边木场原本并没有他们这边鉴定会的做法,沈墨当家之后,他提了意见,沈墨同意, 这才兴办起来。   原本冯家那边的木场要办鉴定会,戚云舒想着便也把这边的一起办了,如此一来往后每隔三年两边便可以一起办。   鉴定会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冲着沈墨和那压堂货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相比起来比之前都还要更加热闹的多。   面对这一幕,戚云舒甚是欣慰。   沈家要办鉴定会,沈墨那几个徒弟自然都不会少,熊雷他们之前就已经说了要来。   原本戚云舒是不用站在这里等的,只是沈墨刚刚出去取送到镇上的压堂货了,所以便换作他来这里等着三人。   戚云舒到大门前后没多久,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便有马车向着这边驶来。   马车上坐着的便是熊雷三人,马车停下,三人挑开车帘。   见到站在门口的戚云舒,熊雷立刻就吆喝起来,“你怎么站在这里?快进去,快进去!”   挺着个大肚子的戚云舒冲着三人笑了笑,笑道:“看你们一直没来,沈墨还以为你们走岔了道,他本来准备让人去镇门口看看的,不过刚刚有事被叫走了。”   “哪用这么麻烦,这里我们又不是没有来过。”之前就已经来过的贾老道。   他们三人,除了古明安之外,其余的两个人都曾来过这边,对这边也还算熟悉。   “我让人准备了凉茶。”戚云舒说着便转身往屋里走。   熊雷三人见状,连忙跟上。   今年的天气实在太热,热得众人都有几分难受,就好像吐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三人跟着戚云舒进了屋,见旁边的下人端来冰镇的凉茶,也没客气,端起来就是一阵猛灌。   凉茶下肚,去了几分暑气,三人这才又看向戚云舒。   “沈墨去哪儿了?”贾老问道。   “去取料子了,东西已经让人送到这边。”戚云舒道。   贾老点了点头,在一旁找了地方坐下,旁边两人亦是如此。   半年的时间过去,几人都有了颇为明显的变化。   戚云舒不用说,肚子都大了一圈。贾老则是越活越年轻,虽然鬓角早已发白,可一双眼中却满是精光。   熊雷倒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折腾瘦了些,可看着精神头也很好。古明安变化没那么明显,只是气质上多了几分沉稳。   几人坐在大厅当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沈墨身上。   知道沈墨从小便是在这个镇上长大,古明安有几分好奇,颇有些想去沈墨家中看看。   “我之前曾听人说,有人曾在这镇上打听过,没听说过有什么鲁家班,这是真的吗?”古明安好奇地看着戚云舒。   关于沈墨,如今外面可是传得都有几分神化了,甚至说他天生异象神力的都有,听得古明安几人都发笑。   沈墨名声大了,古明安和熊雷两人也就跟着出了名,毕竟事到如今,沈墨的亲传弟子也只有他们两个。   不少人都冲着他们这亲传弟子的名声过来,想询问他们关于沈墨的事情,其中就有不少人问到鲁家班的。   关于鲁家班,古明安几人也都知道,是沈墨这一门的名字,也是他们祖师爷传下来的名字。   连同贾老在内,他们之前也曾听沈墨说过不少祖师爷事迹,之前听说这镇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鲁家班的存在,三人都有些不信。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戚云舒脸上的笑容不变,却也并未回答三人的问题。   贾老识人颇多,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   他想了想之后道:“外面的人都说不知道沈墨这手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至于那鲁家班,兴许就不过是他随口胡编。”   会有这样的传言,也不是没有原因。   沈墨虽然曾多次提过鲁家班、鲁班这些的名字,可是无论众人怎么去查资料,却始终都不能找到丝毫相关的线索。   至于那榫卯的结构,在沈墨冒出头来之前,甚至根本就从不曾被记载过。   这些加在一起,难免让人怀疑。   这话题一被提起,三个人便都紧张地看向戚云舒。与沈墨最亲近,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戚云舒。   而且戚云舒在这镇上待的时间不短,如果要是这世上还有什么除了沈墨之外的人会知道鲁家班,那就只剩下戚云舒了。   戚云舒被三人问得一愣,他看着直直盯着自己的三人,想了半晌,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类似的问题戚云舒之前就已经听过。   沈墨一直住在这镇上,几乎就没离开过,这镇上不少人都知道沈家的事情,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   但众人却都不知道,沈墨到底是什么时候去学的手艺。   几年之前那一场比赛后,沈家便一蹶不振,沈墨的父亲与母父先后病逝。   那几年时间沈墨一直待在镇上照顾他们,就算他出门的次数不多,众人也是都知道他的存在的。   这几年的时间,沈墨根本没有机会去什么其它地方学艺,这段时间,镇上也从未见过什么了不起的手艺人。   再之前,沈墨那会儿才十几,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少爷,他们一家就住在镇上,也从未见他拜师学艺。   就算沈贾老爷子藏得住事,也不可能连府上的下人都不知情。   沈家还风光时,沈墨不曾学过手艺,沈家落魄之后,沈墨也不曾拜师,那他这手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众人有了这疑问,沈墨那边不好问,不少人便来问戚云舒。   “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吗?”贾老等了半晌,见戚云舒一直不说话,有些心急。   他们与沈墨认识也算挺久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他们心中,让他们一直颇为难受。   再次被问,戚云舒抬眸看了一眼门外灿烂的阳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凸起来的肚子,脸上带着淡笑,眼底深处却有几分无奈,这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戚云舒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紧张的盯着他看的三人脸上。   “手艺不会骗人。”戚云舒道,“我是听说这附近以前有一流派,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沈墨不愿详说,我想也有他的道理,不过你们要是真想知道,若真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他。”   三人都未想到戚云舒会如此回答,听着戚云舒那一句手艺不会骗人,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沈墨一直把他们带在身旁,从不避讳,他的手艺是真是假三人再清楚不过。   虽然沈墨身上确实还有很多谜题,但有一点戚云舒说得很对,那就是手艺不会骗人。   手艺、阅历、经验这种东西是假不了的,沈墨有没有学过有没有练过,从他的手艺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他们好奇的那些谜团,若是因为沈墨不愿意详说所以才有,他们其实也没必要追根刨底。   就算他们追根刨底,那又能如何?沈墨的手艺假不了,他们学到的东西也是实实在在的。   三人想了想之后,对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三人想透,相视而笑,戚云舒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间,眼中的神情却颇为复杂。   沈墨确实曾说过不少鲁家班的事情,可这附近从不曾有过什么鲁家班也是事实,甚至这附近也根本不曾有过什么流派。   想到沈墨之前来戚家作坊谋事时,甚至连一套工具都没有,还是洪老借他的,戚云舒眼神便越发复杂。   一个手艺了得的师傅,手上却连一套工具都没有……   这话题结束,贾老他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戚云舒的肚子上。   从冬天到夏天,戚云舒的肚子也从平坦到如今的凸起,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还有多久生?”贾老问道。   说起这个话题,戚云舒心情好了不少,他笑着道:“也快了。”   他二月发现自己又怀孕上,现在都已经六月,虽说才过了四个多月,可孩子却已经有近六个月大了。   再有不到四个月,这孩子就该出生了。   “说起来,曦儿啦,怎么没看到他?”说起孩子,熊雷立刻就想到了另一个。   熊雷可喜欢那小家伙了,最近一段时间戚云舒他们回了镇上,熊雷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可把他给想坏了。   “在睡午觉,也差不多要醒了,我让人去看看。”戚云舒起身到门口叫了人。   “我也一起去。”熊雷起身,兴冲冲的跟着那下人向着后院走去。   熊雷跟着下人离开,戚云舒笑着回屋坐下。他如今已经有些不方便行动,动作都有几分笨拙。   “他最近还是那样吗?”贾老看着戚云舒坐下之后问道。   “没什么变化。”戚云舒点头,有几分无奈。   “可能长大了就变了。”贾老道,“而且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话少一些罢了。”   戚云舒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贾老口中指的他,自然是指之前那孩子。   那孩子自打出生起就一直格外的安静,一开始众人还都十分的紧张,生怕他有问题。   后来知道他十分正常后,众人才都松了口气。   只是他虽然正常,但也明显与其他的孩子有着几分不同,那孩子从小就十分的安静,基本不怎么哭闹。   长大了些后,他倒是也爱爬爱玩,可却依旧不怎么闹腾。   因为这,春天他长大些时,沈墨和戚云舒两人还又特意请了之前京城那大夫来,再给他检查了一遍。   当时他们几个也都在场,见那大夫一直在那逗孩子,几个人一颗心都忍不住跟着高高悬起。   好在那大夫一番检查之后,得出的答案依旧是孩子很健康。   虽说不怎么爱出声不怎么爱闹腾确实有些异常,但其它地方都很正常,而且这孩子一直表现的比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要聪明。   接下去的时间,随着这孩子一天天的长大,看着他除了不怎么爱出声闹腾之外,其它地方都一切正常,众人也慢慢的不再担心。   算算时间,那孩子如今也已经九个多月快十个月大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门口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熊雷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小家伙才睡醒,脸上都还带着一点红彤彤的印子,被熊雷抱着进了屋,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屋里看。   见到坐在屋里的戚云舒,他赶紧张开了手,要戚云舒的抱抱。   “唉,你这小没良心……”熊雷急了,他才没抱多久呢!   “呀呀……”小家伙伸着胖胖的小手看着戚云舒,见戚云舒不抱抱,他呀呀起来。   戚云舒见了,这才伸出手,把他抱了过来。   戚云舒如今已经大着肚子,怀里再抱一个,有些不方便,但那小家伙才不管。   被戚云舒抱在怀里后,他便黏乎乎的把小脸蛋贴在了戚云舒的身上,要和戚云舒挨着。   熊雷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嚷嚷他没良心。   这孩子如今都已快十个月,长大了,已经会坐会爬会叫爹爹了,虽然还有些口齿不清,但‘耶耶、爹爹’的叫着也是十分可爱。   熊雷见着他那可爱的模样,几次都想上去抱抱,可那小家伙却就是不愿意让他抱。   熊雷气呼呼的,古明安发笑,一旁的贾老又与戚云舒聊了起来。   “现在这孩子的情况如何?”贾老问道。   戚云舒之前那一台让众人都担心不已,这一胎也让沈墨有些紧张,所以一直都十分注意。   “大夫说挺好。”戚云舒道。   说起这件事,戚云舒嘴角不禁抽了抽。   沈墨最近这一段时间,已经在琢磨着给这孩子取名字,而且取的都是女孩子的名字,男孩子的也在考虑。   沈墨的想法是男女双儿一个都不能少,可戚云舒却不这么想,怀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帮忙。   上一次怀孕他一直难受,他一直把原因归为他自己折腾。   这一次他没再出那样的事,可这每日腰酸腿痛的,却比之前都更甚,这还没提之前孕吐的那段时间……   若真的按沈墨说的一个都不能少,那就得再来一次,光是想一想,戚云舒都觉得头疼。   戚云舒正头痛,门口的方向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墨带着一堆人回来了。   沈墨出去,是为了去把送到镇上的压堂货带回来,这会儿东西已经被带了回来。   那是一个只有一把圆凳大小的白布遮裹着的料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看着倒是挺重。   这样的压堂货一式两份,一份在小镇,一份则是已经被送到原本属于冯家的那木场那边。   小镇这边的木场沈墨亲自负责,另外一边的则是交给余岩在负责。   沈墨带着几人进院子后,屋里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古明安他们来到院子中,绕着那料子转了一圈,琢磨着里面是什么。   看着好奇,古明安伸手想要去掀开白布,却被沈墨制止。   “到底是什么?”古明安十分好奇。   能被用做压堂货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越是如此,古明安就越是抓心挠肺的好奇想知道。   旁边的熊雷和贾老两人也已经围着这两只转了一圈,也都在琢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墨神秘地笑笑。   与古明安说完话,沈墨来到了戚云舒的身旁,把他怀里的孩子接了过来抱着。   戚云舒大着个肚子,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看得沈墨都担心。   那孩子见到沈墨与见到熊雷不同,很是乖巧,乖乖的被沈墨抱着。   “我让人送凉茶过来。”戚云舒说着就叫了旁边的人去厨房。   沈墨大中午的在外面走了一圈,额头上都是汗水,戚云舒回客厅拿了圆扇出来,在他身边站着,手上一直扇着。   “东西我验过了。”沈墨道,说起那东西,沈墨眼中是和古明安他们如出一辙的兴奋。   戚云舒见状,脸上也笑了起来,但是眼中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这一次用作压堂货的料子,也是和沉香木一样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料子。   只是与沉香木不同,之前戚云舒提出用这料子时,沈墨却是一脸的茫然。   想着之前沈墨那一脸茫然的模样,想着之前他让人把东西从仓库搬出来后,沈墨好奇的在旁边研究的模样,戚云舒又不禁看了一眼身旁兴奋的沈墨。   这料子十分有名,其知名度丝毫不比沉香木差,甚至可以说是比沉香木还要有名。   沈墨阅木丰富,对木料无所不知,可却好像从未听过这种就连街上孩子都知道的料子……   之前商量木场的生意时也是这样,沈墨对于大部分的料子都如数家珍,可却对其中几样并不算稀有的料子半点不了解,就好像从未见过。   那种陌生并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反而像是沈墨本来就从未见过听过那些东西。   “你要是喜欢,晚些时候再让人送一块过来,我记得余岩那边仓库还有。”戚云舒一脸无奈地说道。   沈墨闻言,连忙点了点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见沈墨如同期待玩具的孩子,戚云舒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准备拿它做什么?这东西可是十分稀有的,百年难得一见。”   “它适合做什么?”沈墨本能的毫无防备地问道。   “倒是有人用来做熏香香料。”戚云舒道。   “香料?”   戚云舒话说完,见沈墨似乎真的一无所知,他脸上表情不变,只是又不动声色地补充道:“也有人拿来做手镯链子类,这东西自带暗香,凝神静气,能滋养人。”   沈墨有了个大概的方向,他抱着孩子在那沉思起来。   戚云舒又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让下人把那被古明安他们包围着的料子,抬到后面仓库去。   那料子是这一次鉴定会的压堂货,保持其神秘性,才能让外面等着参加鉴定会的人保持兴奋与好奇,可不能在这时候就被古明安他们知道了答案。   “做雕刻如何?”沈墨想了半天之后又问。   “这料子木质筋硬,且花纹纹路十分不规则,色泽偏白,质地细腻,做雕刻不太适合。”戚云舒轻声说道。   沈墨想了想后,放弃了雕刻的想法,筋硬的料子一般都不适合做细活,容易崩刀,也容易变形。   沈墨再次陷入沉思,戚云舒却在又看了他一眼之后出声提醒道:“不要再说了,让他们听了去,他们肯定能猜到是什么。”   沈墨闻言,看了一眼朝着他们走来的古明安三人,不再说话。   三人不曾察觉,到了沈墨身旁后又缠着沈墨问了一会,见沈墨是铁了心不告诉他们后,几人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戚云舒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见沈墨不再提,他笑笑,一如往常。   熊雷他们才到,戚云舒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聊了一会儿之后,戚云舒便让下人带他们先去房间休息。   熊雷三人离开,沈墨与戚云舒两人也回了房间。   小家伙睡醒了,来了劲,一直想到地上去走。   可他这会儿还小,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根本让人放心不下,得有一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些。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回房间后,戚云舒在床上坐着休息,沈墨便弯着腰跟着那小家伙,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   小家伙很是开心,一边走一边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戚云舒看着这一幕,他靠在一旁床框上,笑着看着一大一小两人。   “我刚刚也顺道去木场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基本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让那些人提前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早一点再过去检查一遍。”沈墨一边陪那孩子玩一边说道。   逐渐熟悉了生意上的事情,沈墨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虽然比起戚云舒还是逊色几分,但早已经不像刚接触时什么都不懂。   “你安排就好。”戚云舒道。   沈墨学得很快,这一次的鉴定会因为两个木场都要举行,戚云舒原本还有些不放心。   但沈墨却出乎他预料的不光独自一人掌控全局,把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妥当,连请帖人选也处理得很好。   看着如今的沈墨,戚云舒甚至有了几分,沈墨不去学做木匠来学做生意,说不定也一样能出人头地的感觉。   “鉴定会要明天才开始,今天下午木场那边除了看守的人,应该就没人了。”沈墨又跟着那孩子在屋里走了一圈后道。   “嗯?”戚云舒有些不明白沈墨说这个做什么。   “傍晚的时候要不要出去走走?”沈墨抬眸看向戚云舒,“太阳落山之后,挺凉快的。”   “要不就算了吧,走动起来也挺热的,而且明天就是鉴定会了。”戚云舒听沈墨说要出去走走,面上立刻露出了几分不想动的表情。   怀这一胎与第一胎不同,这一胎戚云舒总觉得腰酸腿痛,所以一点都不想动。   特别是在如今又是大夏天的情况下,他就更加不愿意出门了。   “我们去山上走走。”沈墨把孩子抱了起来,跟着他弯着腰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沈墨额头上都是汗水。   戚云舒见了心疼,拿了一旁的扇子,在沈墨身旁扇着。   只是心疼归心疼,听沈墨说要去山上,戚云舒顿时就越发的不想动起来,“怎么会想去山上?”   “你之前不是说到了这个时候山上会开花吗?机会难得,我们上去看看吧!”沈墨在戚云舒身旁坐下,享受着戚云舒扇过来的风。   炎热的暑气被那阵阵凉风吹走,带来片刻的清凉。   小家伙这会儿也玩累了,乖乖地坐在沈墨的怀中,让戚云舒给他扇风。   戚云舒闻言,他手上扇着扇子动作不易察觉的停顿片刻,星期一他有几分懒散地说道:“可是好远……”   “没多远,我们就走到之前去过的那山坡就回来,不上山。”沈墨琢磨着要劝戚云舒出去走走。   戚云舒一直待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待得久了,对他对孩子都不好。   戚云舒嘴巴张了张,还准备说点什么,一旁的沈墨便已经道:“不然我让管家找辆马车把我们送到木场,我们只要上山就好?”   “好吧……”戚云舒见沈墨意已决,颇有几分不甘愿地点头。   沈墨听着他那拉得老长的声音,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放柔和的声音笑道:“你这么一直窝在家里可不行,要多出去走走。”   戚云舒躲开沈墨的手,又是一声大大的无奈的叹息。   沈墨好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戚云舒拉出去走走。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去跟管家说,让他提前准备马车,顺便带点水。”沈墨开心地抱着孩子出门去找管家。   沈墨出门去,戚云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笑的他又是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   他动了动鼻子,轻喃般教道:“你以后可别像他那样,那么笨,知道了吗?”   沈墨出门,找了管家跟他说了傍晚的安排后,管家立刻就让人去准备马车,他自己则是去厨房那边,让人准备了能带着的水。   戚云舒这一胎一直不怎么想动,沈墨难得劝得戚云舒出门去走走,管家很是高兴。   管家忙着,沈墨抱着孩子准备回去,临走到半路,沈墨又倒了回去。   他找了正在准备马车的马夫,询问他有没有比较好走的路。   他们傍晚出去,大夏天,只要不往森林深处走,看是应该能看见。   不过山里的路到底不比镇里,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要选平坦的地方走。   “上山的路就伐木工最常走的那一条最平,而且也宽敞。”马夫想了想之后说道,“不过老爷你怎么会想到去山上?”   “去山上看花。”沈墨道,话音落下,他又道:“顺便看看月亮。”   大晚上的山上就算开满了花,想来应该也看不太清,不过这种天气,估计也没几个人白天会去那种地方。   “花?”正忙着的马夫停下喂马的动作。   “这个时节山里不是会开一种红花,我听说漫山遍野的都是,很漂亮。”沈墨一边逗怀中的孩子,一边说道。   那孩子没见过几次马,可开心了,一直想往马那边去。   马夫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沈墨,半晌不说话。   “怎么?”沈墨疑惑。   “老爷你听谁说这山里会有花的?”那马夫看向沈墨的眼神越发诧异,“这山里头常年种树,从没见过什么漫山遍野的红花。”   本来正高兴的沈墨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   沈墨沉默,片刻后,他才又道:“那这山里之前有寺庙吗?”   “寺庙?”马夫摇了摇头,“这山里头不是一直都是老爷你家在种树吗?除了树就只有树,而且谁会在这种人都没几个的地方修寺庙?”   沈家已经在这边种了好几代的树,中间虽然出了戚家的事情,可是这木场一直没变过。   这山里头的情况,就算沈墨以前是少爷没有去过几次,应该也知道些才对!   山里头长不长花沈墨不知道不算奇怪,可这山里头有没有寺庙沈墨不知道,那就有些奇怪了。   沈墨闻言,脸上不见笑容。   他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已经在这小镇里住了很多年的马夫。   这马夫是在镇上找的,他在镇上已经住了多年,他说没有就肯定没有。   可如果他说这山里没有花没有庙,那戚云舒口中的花和庙,又是哪里来的?   “老爷?”马夫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就安静下来的沈墨。   沈墨嘴角勾起笑了笑,他道:“我是说很多年以前,我之前听说这山里还没有用被作木场的时候,曾经有座庙。”   “那么久以前啊!”马夫恍然回神,他不再怀疑,而是想了起来。   只是想了片刻,那马夫去摇了摇头,道:“小人倒是没听说这些,老爷你要是想知道,小人可以找镇上的人问问看,说不定有年长的人记得。”   “不用了,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沈墨不怎么在意,“就算真有,那也已经是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马夫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没再多说什么。   又与那马夫聊了两句,沈墨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路逗着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沈墨并未提刚刚的事,只是继续哄着孩子,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戚云舒聊着。   两人闲聊着,直到太阳逐渐西落气温不再那么高,这才停下。   天气逐渐凉爽下来后,管家那边算着时间过来,告诉两人马车和水都已经准备好。   因为要带孩子一起去,管家还特意让人在马车里准备了一些点了可以驱蚊虫的艾草,以及一床席子。   熊雷他们听说两人要去山上纳凉,听说这山上有花有月,也兴致勃勃,商量着一起去。   夕阳彻底西下时,众人都来到了宅院门前。   熊雷他们提前上了马车,沈墨把孩子递给熊雷,让他抱着。   做完这些,沈墨回头看向了身旁的戚云舒,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拉他一把。戚云舒现在行动不便,得多注意。   沈墨上了马车后,对着戚云舒伸出手,“来吧,我拉你上来。”   戚云舒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近。   “怎么了?”沈墨不解。   夕阳已经西下,只余下天边斑驳的鱼鳞云。看这鱼鳞云,明天定然又是好天气。   “晚上天气可能会有点凉,我进去拿件衣服。”戚云舒道。   话说完,戚云舒便往屋里走去。   沈墨站在马车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旁管家见了,连忙吆喝着小跑着去屋里帮忙拿,戚云舒大着肚子,走动起来太慢。   不消片刻,管家便拿着一件披风出门来,他把披风递给戚云舒,同时不忘叮嘱戚云舒上山的时候小心些。   戚云舒拿到披风,在那管家的叮嘱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又往回走。   再次来到马车前,戚云舒看着面前沈墨对他伸出的手,眨了眨眼睛。   “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沈墨嘴角忍不住的微微勾起,“再耽误,去晚了,山里头的花可就看不见了。”   戚云舒闻言嘴巴微张,他眼睛转动着,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恨不得把他推上马车的管家。   戚云舒只得伸手,握住了沈墨的手。   准备好,沈墨就要用力把他拉上去,戚云舒却突然拉住沈墨的手。   沈墨有些疑惑,刚刚准备询问怎么回事,戚云舒就一手捂着肚子弯下腰。   像是肚子痛极了,戚云舒弯腰弯着便要蹲下去,他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狰狞,口中更是吐出几分痛苦的申吟。   “这是怎么了?”管家见戚云舒捂着肚子,立刻就紧张起来。   沈墨见他这样,一愣之后也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沈墨扶着戚云舒,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没事吧?”   “快去叫大夫……”戚云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看着就知道定然痛得厉害。   管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吓得脸色惨白的他,连忙跑去叫大夫。   马车上其他几人见状,也都已经跟着紧张起来,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戚云舒这一胎一直都好好的,几乎就没什么病痛,怎么这突然就开始痛起来了?   沈墨见状,则是赶紧扶着戚云舒进了门,找了地方让他坐下。   戚云舒坐下之后便在那捂着肚子,时不时地倒吸一口气,让众人的心都悬得高高的。   一阵兵荒马乱,众人都在客厅当中站着,紧张地看着戚云舒。   被管家请来的大夫坐在一旁替戚云舒把脉,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   见他如此,旁边几人顿时更加紧张起来。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再来一次众人可受不起。   那大夫把了一会儿脉,又问了戚云舒几个问题,这才走到一旁开了一副安胎药出来,说是天气太热戚云舒中了暑动了胎气。   得出答案,管家连忙送那大夫出门,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询问着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夫离开,屋里其他几人也都忍不住议论起这鬼天气来。   明明往年都没这么热,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才六月就已经热得厉害。   照如今的程度来看,还不知道八九月会热成什么样子。   戚云舒听着几人的话,时不时地点个头,他也觉得这天气热得可怕。   沈墨在一旁看着他摇头晃脑,只觉好笑,他敲了敲桌子,好心的提醒道:“你肚子忘了痛了。”   “什么?”戚云舒没听清,看向沈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茫然。   “我是问你肚子还痛不痛?”沈墨绷着脸认真地问道。   戚云舒闻言,猛地回过神,他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也随之露出几分痛苦之色,“……好像还有点痛。”   沈墨不语,只是哭笑不得的静静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ssic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讨厌取名 9瓶;冥烟既散 8瓶;唉宝啊 6瓶;小口袋 5瓶;寒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番外篇·二·抓周      双庆城的沈家大院, 最近格外的热闹。   若问原因,你随便在街上拦一个人问问都能问到,因为沈家如今可是双庆城首屈一指的大富之家。   沈家的事情, 城里不少人都关注着。   平时有点小动静, 外面都有不少人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沈家当家沈墨大儿子的周岁抓周之礼。   要说起这事情来,也是奇怪。   沈家当家沈墨有两子, 一子尚在腹中,另外一子则是正当满周岁。   城里众人津津乐道的周家抓周之礼,便是这大子。   若只是如此, 倒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众人却都知道这沈家的大子,是个双儿。   一般来说, 双儿不受重视,周岁这种事情也基本都不会太被重视,基本都是草草了事。   沈墨却偏不,早在一个月之前, 沈墨就已经大张锣鼓的筹办起来,他把这件事看得极重,甚至不惜丢下生意上的事情亲自操办。   周岁对于孩子来说是一件大事,抓周更是如此。   一般人家若是家里的男孩子周岁,都会宴请亲友观礼,并请来声望颇高的长者,替那孩子做抓周的见证。   借以祈求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 也希望孩子未来能有个好出息。   早在一个月之前,沈墨就已经按照这边的规矩写了请帖发了出去,请了不少认识的人前来观礼。   如今时间将近,沈家这几天也就来了不少客人。   客人一多,沈家热闹,外面的人也就更是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看起了好戏。毕竟像这样大张旗鼓的为一个双儿扮抓周礼的,沈墨还是第一个。   沈家大院。   管家满脸笑容的领着才到的周当家他们进院来,进了院,管家把他们领到客厅,又让下人上了茶。   “几位先坐一会儿,老奴去请当家的。”管家安排好之后,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正在书房忙着,听管家说周当家的他们到了,沈墨跟着他一起出门到了大厅中。   沈墨到时,大厅中已经又多了好几个人,几人都是这一行中颇具声望的老者。   周当家的正与几人聊着,见沈墨进门来,几人都看向了沈墨,“沈当家的。”   沈墨这一次可是下了功夫,他把人请来的几乎都请来了,其中有沈家自己作坊的大师傅,也有不少这段时间认识的人物。   “诸位不用多礼,快坐。”沈墨进门,与众人谈笑风生。   在这一行待的时间久了,沈墨逐渐熟悉起生意上的那些事情后,如今的他一经逐渐游刃有余。   沈墨进屋后,寥寥几句话下来,便把屋里的几人都说得笑了起来。   周当家见着这一幕,眼中都不由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沈墨很是重视这一次抓周,请的客人很多,周当家他们到得算是晚的,他们到时,不光是沈家,甚至连沈家附近安排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   周当家他们这最后一批人到了后,沈墨与戚云舒两个人,便做起了最后的核对。   夜里,管家拿着列好的抓周需要用到的东西的单子,去沈墨卧房当中找人,准备让两人最后再确认一次。   抓周需要用到的东西,虽然大致的都有些类似,但每家每户准备的也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   例如沈墨他们,沈墨他们做的是木匠的生意,这抓周的东西里,自然也多了不少关于木匠的东西。   管家把这些都整理好后,列了单子,若沈墨与戚云舒没有意见,他就让人按照单子准备了。   管家寻到卧房时,卧房内只有戚云舒一人。   戚云舒接过管家递过去的单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若还有什么缺的,现在补上也还来得及。”管家道。   戚云舒仔细的认真的把单子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一遍看完,戚云舒眉头却轻轻皱起。   “怎么?”管家见状有些紧张。   屋里就点了一盏烛灯,灯芯摇曳,有些昏暗的烛光便也时明时暗,把那张单子上的字都糊得有些模糊。   如今已是冬日,天气已经转凉,屋里点上了取暖的暖炉。   戚云舒坐在床边,他手边躺着的事已经睡着的沈曦。他睡得正香,盖着小被子的肚子微微起伏着。   “把这几样东西去掉。”戚云舒放低了声音和管家说话,沈曦才刚刚睡着没多久,他不想吵醒他。   管家闻言凑上去,看了看戚云舒指出来的几样东西,看清那是什么,管家嘴巴微微张了张,神情有几分复杂。   “其它的,就按这样置办吧!”戚云舒把那张单子递还给管家。   管家接过,他有些犹豫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门去。   管家离开,戚云舒抬眸看向了紧闭的房门,他原本还并无异常的眼中,此刻也多出几分与管家如出一辙的复杂。   片刻后,戚云舒收回看向房门的视线,又回头看向身旁睡得正香的孩子,见着那孩子微微张着的嘴,他嘴角不禁露出几分温柔至极的笑容。   对这孩子,他只希望他能健康的长大,哪怕平凡些也好,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管家出门,他无声叹息一声,把那单子收好,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过走廊时,迎面遇上沈墨,管家停下脚步,又把那单子给沈墨看了一遍。   沈墨借着一旁的灯笼,看清单子上的东西,他想了想之后,让管家又添了几样东西进去。   “加上这几样就差不多了。”沈墨道,说话间,他把那单子递回给管家。   管家闻言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沈墨询问。   管家回神,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面前正等着他回话的沈墨。   片刻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下定了决心,“那老奴就按当家的你说的办了。”   管家并没有告诉面前的沈墨,戚云舒让他删掉其中一部分。   “嗯。”沈墨点头,管家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并未多想。   得到沈墨的答案,管家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东西收起来,继续回屋。   沈墨让他添的东西,差不多就是戚云舒想让他删了的那些,戚云舒的顾虑管家懂,但是他却也看得出来沈墨确实是喜欢着那孩子。   常人家双儿周岁,一般都不怎么重视,沈墨却重视。   不只是这一件事,沈墨对那孩子的喜欢,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出来,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来,因为他都快把那孩子宠到天上去了!   沈墨成名之后,排着队等着他接单的人多不胜数,名誉财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些单子里头,其中甚至是还有不少是朝中达官贵人指定。   可这一年时间下来,沈墨接的单子,都还没有他亲手给那孩子做的玩具一半多。   且那些玩具每一样都别出心裁,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甚至就连当今的皇上都曾笑说,皇宫里的宝库,都还不如沈墨家孩子的玩具箱子。   就连这一次的抓周礼,都有不少人就是冲着这孩子的那些玩具而来。晋王爷带来的人里就有一个,他一来就扎进了孩子的房间,拿着那些玩具不愿意撒手。   沈墨给这孩子做的玩具,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地方买不到也见不到,就只有沈家有。   沈墨喜欢这孩子,自然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管家以前一直是站在戚云舒那一边的,但这一次,他却想站在沈墨这一边。   翌日,天才刚刚亮起,管家便吆喝起来,让府中的人都开始准备起来。   今天便是沈曦周岁的日子,除去之前就已经来这边的那些客人,也还有不少人今天才到,他们得提前准备起来。   早饭后,管家一边指挥着众人作准备,一边也在让人去准备抓周需要的那些物品。   朝阳升起后,前面那边便有客人登门,管家连忙上前去招待。   半上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时,正在前面忙碌着的管家被下人叫到了后院,抓周要用的东西,他们都已经准备好。   管家跟着过去看了一眼,把需要替换的东西都替换后,他提着那一堆东西,向着戚云舒所在的偏厅而去。   戚云舒因为大着肚子又要带孩子,所以并没有到前厅去,与他一同在这边的还有熊雷几个人。   熊雷正在那里逗孩子,戚云舒坐在一旁,与身旁的周当家聊着近况。   管家进门后,他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看向戚云舒。   戚云舒已经起身走到桌前,他把桌上的箱子打开,然后仔细的查看起里面准备的那些东西来。   管家准备的东西很多,大大小小都快有五十来样,装了足足一大箱子。   戚云舒把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看,他越是看到底下,管家便是紧张起来。   眼见着箱子快要见底,戚云舒动作停顿片刻,他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见管家一副正紧张的模样,他伸手从箱子的底部拿出了一个小算盘。   那算盘才巴掌大小,是方便携带的那种,小小的木质的,看着有几分可爱。   只是戚云舒看着这东西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眉头轻蹙,问道:“怎么会有算盘?”   核对着东西的戚云舒把算盘递到了管家的面前,他昨夜就跟管家说了,让他把这一类的东西都去掉。   “这……”管家犹豫。   戚云舒见他这副模样,叹息一声,又伸手在箱子的底部翻找起来。   片刻之后,他又翻找出好几样,被管家藏在箱底的与算盘相关的东西。   算盘、账本,那几样东西与其说是与算盘有关,不如说是与做生意有关。   戚云舒昨夜就让管家把这些东西都去掉,因为他不想让孩子长大了跟他一样,也去学经商。   “可是当家的说可以放……”管家试图说点什么。   戚云舒闻言,微有些惊讶,他并没有责怪管家,只是把桌上那几样东西都拿了出来,单独放到了一旁。   “就拿其它这些就好。”戚云舒道。   说话间,戚云舒帮着把其它那些与经商没有关系的东西,又重新放回了箱子里。   管家也在一旁帮忙,只是看着被戚云舒剃掉的那些东西,他还是有些不甘。   一旁的周当家他们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在戚云舒脸上的无奈表情下,全化作沉默。   戚云舒不想让那孩子跟他一样学经商,在这屋子里的众人都明白是为什么,正是因为都明白戚云舒的想法与顾虑,他们才说不出劝说的话来。   戚云舒帮着把东西都收进箱子,又看着那管家闷闷不乐的把东西抱走后,他又叹息一声。   管家的好意他明白,只是他也更加明白,经商这一条路不好走。   在出了这么许多事情后,戚云舒如今虽然已经退居沈墨身后,只是帮他出谋划策,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但却依旧有不少人不服。   即使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的不服却依旧表现得十分明白。   且沈墨可以纵容着他让他继续经商,听他出谋划策,与他商讨生意上的事情,不在意他双儿的身份,可这世间又有几个沈墨?   遇上沈墨,是他的幸运,可未来这孩子呢?   他和沈墨在时还可以照顾着那孩子,一旦他们两个老去,不能再照顾着他,那当初他所承受的这一些都会压在那孩子身上。   与其如此,戚云舒倒宁可那孩子不要去经商。   因为这事,偏厅的气氛变得有几分压抑,众人都沉默不语,就连尚还不懂事的沈曦,也都安静了下来。   再晚些时候,客人基本都已经到齐,厨房那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时,贾老那边便叫了人过来,让他们准备起来,抓周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戚云舒笑着起身,他把那穿着新衣服的孩子抱了起来,与熊雷他们一起,向着大厅那边走。   他们到时,大厅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这一行当中颇具名望的老者都在,其中也有不少沈墨与戚云舒的熟人。   众人见戚云舒把沈曦抱进屋,一个个的都笑着看向了沈曦。   那小家伙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害羞,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戚云舒的脖子,把小脸都藏了起来。   见沈曦这副模样,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沈墨也来到屋里,他把沈曦接了过去抱着,也顺道指着屋里几个人让沈曦认识,顺便告诉他该叫什么。   沈曦还小,见沈墨指着身旁的人,有些怯生生地看了过去。   众人与沈墨说笑着,一旁的管家则是招呼了几个下人进门来,帮着在大厅当中的地上扯开一块红布,然后在上面摆起了抓周用的东西。   管家他们的速度很快,没多久,红布上就摆满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什么笔墨纸砚衣食用品的东西都有。   戚云舒站在一旁看着,看见放在离他较远的角落的算盘,戚云舒有些惊讶地看向管家,管家却并没看他,避开了他的视线。   戚云舒无奈,他与身旁的人聊天时走到了那边,然后蹲下身去,借着整理红布作掩饰,偷偷的把角落的小算盘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戚云舒面上神情不改,一旁的管家见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   戚云舒冲他笑笑,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他已下定决心。   管家有些无力,他看着脸上带着笑的戚云舒,心中是一阵拧痛。   他知道戚云舒的服软,不是因为他怕了这个荒唐的世界,若是他自己,就算拼得头破血流他也绝对不会退步半分。   他只是不舍得让沈曦也走他走过的路,因为他知道那路上一路荆棘,会划得他遍体鳞伤……   管家红了眼,他往人群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外。   戚云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难受,但他却还是咬着牙坚持自己的决定。   屋内众人都笑着,除了之前在偏厅的周当家熊雷他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云舒环视四周易圈,见无人注意到,他松了口气,偷偷的把藏在袖口的算盘塞进怀中。   一旁,沈墨在一阵说笑声中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一旁的贾老,让他抱着。   贾老与他的几个老友都真是喜欢沈曦这乖巧的模样,所以一个劲儿的在那教沈曦,让他待会儿选跟木匠搭边的几样东西。   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虎父无犬子,沈墨都这么了得了,他怎么也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行。   沈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跟着贾老在那里咿咿呀呀,时不时还能吐出几个字眼。   沈曦说话说的早,虽然还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但已经学会了一些词,这也让贾老他们越是看好他,总捉摸着让他跟着沈墨学做木匠活。   之前沈墨和冯家那一场比赛后,周当家的便重新出现在了外人面前。   这一年的时间下来,在沈墨与戚云舒的帮助下,周家如今已经慢慢站稳脚,周当家的名号也已经逐渐响亮。   不少人也因为这,而慢慢改变了对双儿地看法。   虽然也依旧有不少说的难听的,可对双儿来说,这也无疑是一大进步。   戚云舒听着贾老他们怂恿沈曦选择小刨子小锯子的话,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由心的。   戚云舒倒是也真有几分希望沈曦能够随沈墨,去学做木匠。虽然这一行很累,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戚云舒正笑着,想象着沈曦跟着沈墨学木匠活的那一幕,就见站在一旁的沈墨蹲了下去。   戚云舒疑惑,他顺着沈墨的动作看了过去,却见沈墨借着整理脚边红布的机会,竟然从怀中抛出了个小算盘。   看着那被沈墨从怀中掏出来的小算盘,戚云舒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怀中。   他刚刚收起来的小算盘还在他身上,可沈墨手中,却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戚云舒嘴巴张了张,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就这会儿时间,沈墨已经一脸淡然的放好了东西站了起来。   四周的人注意力都在今天的小寿星身上,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沈墨的动作。   就算注意到也没几个人在意,毕竟在布上放个算盘,这也没什么。   抓周抓周,就是要多放一些东西上去,让孩子自己选。   戚云舒把这一幕看在眼中,他眼睛微微瞪大。   说话间,抓周的时间已经到了。   屋里站着的众人都往后退了退,沈墨从贾老怀中接过孩子,然后抱着他来到了红布前。   “选一个喜欢的。”沈墨轻声在沈曦的耳边说道。   小家伙闻言,又看了看面前的那一堆玩具,好像颇感兴趣。   旁边的人见状也跟着起哄起来,各有各的说法,不过大多都在让他去选与木匠相关的东西。   其中嚷嚷的最厉害的就是熊雷,一会儿嚷嚷着让他去选木匠的工具,一会儿又嚷嚷着让他去拿吃的。   一旁的古明安见他这样,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想让他学什么?你能不能自己先决定好了再说,他都给你说糊涂了!”   熊雷大手一挥,拍着胸脯道:“他做木匠那就跟着他爹学,他要选中吃的,那我保证他以后在吃食这一块绝不输人!”   熊雷在吃食这一块生意做得很大,他这话说的倒是颇有信服力,也直接把一旁的古明安噎得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时间到,沈墨在沈曦的脸颊落下一吻后,在红布中走了两步,把他放到了红布的中间。   沈墨把沈曦放下,屋子里原本还闹腾着的众人,立刻就都安静下来。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红布当中的沈曦,想看他到底会选什么。   抓周要孩子自己做的决定才作数,没开始之前他们倒是可以教一教,开始后那就得看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屋里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都紧张地看着沈曦。   沈墨也看着他,但他是现在红布上扫了一圈后,却诧异的发现他原本放在一旁的那算盘居然又不见了。   东西不见,沈墨便抬头看向一旁的戚云舒。   戚云舒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温柔地看着沈曦,仿佛丝毫不知道沈墨在看他,更加不知道那算盘去了哪。   沈墨盯着他看了一会,视线下移,落在了戚云舒那呈长方形凸起的肚子上。   戚云舒本就大着肚子,他把那两个算盘都藏在衣服里后,衣服都跟着凸了起来……   沈墨看看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戚云舒,再看看他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肚子,差一点便笑出声来。   戚云舒知道了沈墨在看他,却装作不知,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孩子身上。   小家伙到了红布上之后,看了看四周的东西,在红布上爬着转了一圈。   他把身边放着的东西都看了看,却兴致缺缺,一样都没选。   见就放在手边的东西没兴趣,他又抬起头,朝着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去。   看了半晌后,他看准一个方向,自个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周围一群人都神经紧绷地注视下,摇摇晃晃的向着那边走去。   他走的还有些不稳,特别是脚下还放着不少障碍物的情况下,他每走两步就要晃一下,让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像护崽母鸡似的本能的微微张开手虚扶着。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曦身上,沈墨蹲下身去。   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算盘,在一旁戚云舒微微瞪大的眸子地注视下,放在了脚边不远的红布上。   戚云舒一直注意着沈墨,见沈墨居然又掏出个算盘,他脸上都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也觉得不可理喻的神情。   沈墨到底准备了多少个算盘?他干嘛总想着要放个算盘上去,少一个算盘又不会怎么样!   戚云舒咬牙,可此时此刻抓周都已经开始,他站的位置离沈墨又远,就算他想要再去把那算盘收起来,也已经来不及。   戚云舒咬牙切齿,看向沈墨的眼神都凶巴巴的,沈墨却是冲着他笑了笑,然后不再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沈墨准备装傻到底,戚云舒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拿沈墨没办法,戚云舒也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祈求着他千万不要去选那算盘。   沈墨与戚云舒无声对视这会儿,红布上的那孩子,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路,他已经来到了红布的一角,那边放着一些笔和丝巾。   见孩子到了那边,众人都开始紧张起来,琢磨着他会选什么。   红布上的东西放得都十分分散,同样的东西不会两样放在一块,所以这边除了笔和丝巾之外,也还放着一些吃的。   小家伙来到了那一碟点心前,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一下,他蹲了下去,伸出手抓住了放在里面的点心。   见孩子选中点心,屋子一阵安静,只有一旁的熊雷开心起来,“点心也不错!”   众人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去见那孩子,把点心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咬,咬了个小牙印后,好像觉得不好吃,他又给放了回去。   本来都已经开心起来的熊雷见他把东西又放回去,脸上的笑容僵住,旁边的人见状却都又笑了起来。   孩子还没选定,那就说明还有机会。   小家伙把点心放回去之后,回头朝着四周的人看了看。   他在人群当中看见沈墨,立刻张着手摇摇晃晃地向着沈墨而去,“爹、爹爹……”   沈墨见状连忙摇手,“不抱抱,去选东西,从里面选一个喜欢的。”   小家伙见沈墨不想抱抱,他把举起的手放了下去,有些委屈。   见着他这委屈的模样,屋子里一群人一颗心都跟着化了,恨不得冲上去抱抱他。   那小家伙却好像听懂了沈墨的意思,知道不选一个东西,沈墨就不抱抱,所以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东西上。   他看了一会,一屁股坐了下去,又开始爬。   红布上的东西很多,各行各业都有,小家伙在红布上爬着,时不时转个弯,看得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见着那孩子就要爬出红布,他却在到了红布边后突然急转弯,又往回爬。   这一次他向着沈墨而去,沈墨见他靠近,正琢磨着要跟他说不抱抱,那小家伙便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   下一刻,那小家伙拿起了沈墨才放下的算盘。   他把那东西拿起来之后,算盘珠子便发出叮叮的声音。那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他,让他好奇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见他选中算盘,屋子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沈家这么大的家业,选择经商好像也不错。   众人笑着,气氛却有些怪,双儿不允许经商那可是写在律例里的事情。   戚云舒的事情就摆在那,难道那孩子还要重蹈覆辙?   只是心中顾虑,面上却没人表现出来,众人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这不过就是抓周,就算现在抓中了算盘,只要未来好好教教,也不会有事的。   不少看热闹的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有熊雷几人是真的悲喜交加,他们既感到开心,却也有几分戚云舒的担忧。   人群中,戚云舒见了更是立刻就急了。   他往这边走了几步,在红布旁边弯下腰,他对孩子说道:“曦儿我们不要这个,要别的好不好?”   小家伙看看戚云舒,又不解地看了看手里的算盘,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要这个。   “给小爹爹。”戚云舒伸出手,要去拿那算盘。   那小家伙见了,连忙把算盘望自己这边一藏,转身便向着旁边爬去。   戚云舒见他似乎铁了心要选算盘,脸色都有几分白,他正准备追上去,一旁的周当家却拉住了他。   周当家冲他摇了摇头,戚云舒的担心他懂,但那孩子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要看他自己。   两人正对视,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阵起哄声。   都来不及去思考的戚云舒连忙朝着那孩子看去,只见那孩子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凿子。   那凿子不是普通的凿子,而是皇上赐给沈墨的!   那凿子不大,只有成人巴掌长,沈墨为了安全还把刀口的位置给封了起来,但既是如此,也不能改变这就是沈墨的凿子的事实。   小家伙拿到凿子,众望所归,屋里的人都开心起来,嘴里都夸赞着,说他将来必将有大成就。   众人热闹,那小家伙也跟着开心起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朝着沈墨这边递了递,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这东西他认得咧,是他爹爹的。   小家伙向着沈墨这边摇摇晃晃地走来,旁边的人都还在高兴他选中了凿子,熟悉的人却已经都在那恭喜沈墨与戚云舒。   “这小家伙倒是挺能干,两手抓。”熊雷道。   这一次,古明安也点头赞同。   那小家伙一手抓着算盘,一手抓着凿子,倒是把沈墨与戚云舒的本事都囊括了。   戚云舒听着身旁的人的道贺,他看着那向着沈墨而去的孩子,看着他手中的算盘,心情极为复杂。   沈墨已经蹲了下去,因为那小家伙正摇摇晃晃的向着他过去。   他来到沈墨身旁后,把手里头抓着的东西递给了沈墨,连同那算盘一起。   见到这一幕,屋里的众人都走动起来,道贺说笑的无数。   沈墨收了东西心情大好,他向前一步,正准备去抱那孩子,那孩子却突然转身向着另外一边走去。   他摇摇晃晃,看得旁边的人都赶紧让开路来,怕撞到他。   众人都让路,那小家伙却专向着一个人的方向走,直到那人站住,他一下扑到那人腿上。   “呀呀……”抓住了人,小家伙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他还伸出手,要去抓那人腰间挂着的东西。   见到这一幕,原本屋子里还热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朝着那边看去,沈墨与戚云舒亦是如此。   片刻的惊讶后,沈墨与戚云舒都向着孩子走去,想要把孩子抱开。   被那孩子抱住的人却笑了起来,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那小家伙见了,可开心了,连忙去追。   “你倒是会选。”那人笑着把手里的动作停下,然后看着那孩子开心的把玉佩抓住。   此刻沈墨与戚云舒已经来到那人身旁,沈墨连忙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他伸手就要去抢那孩子手中的玉佩,要还给那人。   这人与其他客人不同,他身上这玉佩,普天之下都找不着第二件,因为那玉佩并不是什么普通玉佩,而是兵符!   这样贵重的东西,沈墨与戚云舒就算再大胆,也不敢要来拿给孩子玩。   玉佩才到手,孩子不愿意给,一直护着。   戚云舒见状,正准备上去帮忙,就听一旁的人笑着说道:“不用了,就给他吧!”   听着那人的话,沈墨与戚云舒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那人却是笑得更开心,他伸手捏了捏沈曦的脸颊,笑道:“想当官啊,那你可得多努力一点,没本事可当不了官。”   被沈墨抱在怀中的小家伙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一个劲的护着怀中的玉佩,好像生怕被人抢走。   那小家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屋子里其他人听了那男人的话,却是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了然与惊讶。   沈墨这一次请来的客人很多,除了生意上以及作坊的大师傅,也还有许多交好的客人,其中就包括了晋王爷。   而被沈曦抢了玉佩的人,便是晋王爷带来的。   众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却看得出来他必然也是个当官的,因为他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迫人气魄。   那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与魄力,常人是无法模仿的。   之前见到他,众人就有怀疑,如今从他口中听到‘当官’的那一席话,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猜测他应该也是朝中大官。   知道面前这位身份的沈墨与戚云舒两人,眼中也有惊讶,但比起其他人,他们却要更加惊讶。   半晌后,戚云舒回过神来,他要去抢了孩子手中的玉佩,要还给那人,“您别说笑了,他只是一个双儿。”   双儿尚且不能经商,更莫谈入朝为官?   “双儿又如何?这世界总会有改变,就算不是现在,也总会有那么一天。”那男人看向戚云舒。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仿佛出口的话只是笑谈,可沈墨却知道,他并不是随口说说。   戚云舒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沈墨却是在惊讶之后,笑了起来。   沈墨把怀中的孩子举了起来,举得高高的,他开心地说道:“好,以后咱们曦儿就当官,当个大官,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小爹爹了!”   沈墨这话一出口,那孩子立刻就开心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开心沈墨说的话,还是在开心被沈墨举高高。   屋里都是那孩子甜甜的笑声,听得众人都是一愣。   双儿当官,众人闻所未闻。   戚云舒作戚家当家经商,周当家作当家做木匠活,这两者就已经让他们惊讶,现在竟又冒出个当官来……   戚云舒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看着把那孩子举得高高的沈墨,在刚刚听到沈墨那一席话的瞬间,他眼眶就已通红。   他以为沈墨不懂,之前看着沈墨与他作对,见他总想放个算盘上去给沈曦选,他还有几分埋怨。   但此刻他却发现,不是沈墨不懂,而是他不懂。   沈墨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的顾虑,知道他的用意,更加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戚云舒看着沈墨,他胸腔中有什么滚烫东西在翻滚着,好像恨不得喷涌而出。   他眼眶也越发的红,视线都有些模糊。   旁边的众人都已经再次热闹起来,就算心中惊讶面上却无人表现出来,他们互相说着笑着,管家也趁机站出来安排众人入席。   众人朝着屋子外去,要落座。   待到屋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墨伸手捏了捏戚云舒的脸颊,然后带着人出门去,融入那吵闹的人群当中。   戚云舒一直跟在沈墨的身旁,听着沈墨与四周的人笑着打招呼,听着他谢谢那些人的道贺,听着他逗那孩子。   戚云舒把这一切都听在耳中,可他脑海中却只有沈墨,沈墨说话的声音,沈墨的笑声,沈墨的气息……   就好像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沈墨一人,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个番外,就完结啦,总算可以休息几天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源瞳 5瓶;爱糖的小猪、青春梦了无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番外篇·三·避暑      “你快一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娃娃, 弯着腰鬼鬼祟祟地站在院子门口。   他一边朝着外面张望,一边紧张地回头看向身后屋里的人。   在他身后那房门半掩的屋内,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娃娃。   屋里那个听着门口的声音, 他从半掩的屋内探出头来, 看了看门口的人,这才赶紧小跑着跟上。   “你可要跟紧了,千万别被抓住, 知道了吗?”起先那娃娃一脸认真地看着身后的人。   另一个见他是铁了心想要溜出去,白白净净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   “你放心好了,不会被发现的。”起先那小娃娃十分自信, “我刚刚都问了, 他们说爹爹去镇上谈生意了,不到傍晚不会回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 后面那个比较安静的娃娃,这才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起先那小娃娃又朝着门口看了眼,然后卯足了劲便向着后门的方向跑。   另一个见状, 也连忙跟上。   两个娃娃手短脚短,跑起路来倒是挺快,如果不是他们拐弯时直接就撞在了戚云舒的怀里,恐怕还就真的让他们给偷溜了出去。   被撞了个满怀的戚云舒,一边搂住身前的两个孩子,一边低头朝着他们看去,“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个小娃娃被戚云舒抓了个现行, 立刻都紧张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都是慌张与心虚。   见两个人如此,戚云舒立刻就明白过来。   戚云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见戚云舒生气,两个小娃娃越发的慌张起来,两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也流露出几分愧疚来。   两个小家伙低着头,不敢看戚云舒,怕被责备。   “是谁的主意?”戚云舒问道。   他是现在两人身上扫过,嘴上问这个问题,他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沉默之中,之前那个较安静的小娃娃看了身旁的另一人一眼,低着头往前走了一步,站了出来。   见他站出来,戚云舒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一旁那小的也赶紧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哥哥的主意,是我的主意,是我想出去玩了,才拉着哥哥一起的!”小家伙紧张地看着戚云舒,生怕戚云舒责怪错了人。   戚云舒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大一些的沈曦身上,“你是哥哥,怎么能陪着他一起胡闹呢?”   沈曦被责备,委屈地抬头看了一眼戚云舒,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一旁另一个小家伙见了,顿时更加急了。   他连忙站到了沈曦的面前,把他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不是哥哥的主意!”   戚云舒视线从沈曦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捏住了那小家伙的脸颊,面上是一如之前的严肃。   “沈晨你胆子大了是吧,居然敢偷跑出来,信不信我等一下就告诉你们爹爹?”戚云舒凶巴巴。   听戚云舒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沈墨,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害怕地缩着脖子。   较小的沈晨,看了看身后眼眶红红的哥哥,他也跟着红了眼睛,“对不起……”   戚云舒看着眼眶都红红彤彤的两只小兔子。   两个小家伙只相差一年,一个是双儿,一个是男孩,因为性别差异的原因,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样大,再加上两人那长得极为相似的脸,看上去就和一对双胞胎似的。   只是两人长得虽然有些像,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大一岁的沈曦即使到了如今,也依旧是那安静的性格。   如今的他,虽然也会像普通孩子一样玩耍,可却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十分安静,也喜欢安静。   小一点的沈晨,却像是要把他哥沈曦没说的话都一并说完一样,从小就是个话匣子。   他不光话多,还是个机灵鬼,没少带着他哥调皮。   两人性格截然相反,感情却十分的好,平时沈曦就是他弟沈晨的跟屁虫,沈晨走哪儿他都喜欢小尾巴似的在后面跟着。   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沈晨在前面领头,沈曦在后面跟着。   不过要是哪天沈曦不去,那沈晨也绝对哪都不会去,要呆在家里跟着他哥。   戚云舒看着两人,见两个小家伙眼眶都有水汽凝聚,他心软,道:“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但要早点回来,你们爹傍晚就回来了,要是让他发现你们偷跑出去,我可不管。”   听说可以出去玩,沈晨立刻笑了起来,“谢谢小爹爹,我们一定早点回来。”   说话间,沈晨像是害怕戚云舒会反悔一般,连忙拉着身后的人就跑。   “不要再去河边,也不要做危险的事。”戚云舒喊道。   “知道啦……”   两个小家伙跑得飞快,不过片刻就已经消失在后门外。   戚云舒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有了沈晨在,沈曦身上多了不少生气,虽然闹腾起来时让人头疼,不过总比安安静静好。   戚云舒一直看着后门的方向,直到他听到脚步声跑远,这才离开。   走了两步,戚云舒又倒了回去,让管家找了人远远的跟着两个孩子,以免再发生什么情况。   大概一个月前,天气到了最炎热的时候,高温烘烤着大地,热得树林里的知了都没了力气叫。   温度不断攀升,正好生意上的事情又告一段落,沈墨与戚云舒便回了镇子这边避暑。   镇子附近都是树,比起双庆城,这边倒是要凉快不少。   他们回来避暑,两个孩子也十分的高兴,没多久就和镇上的孩子混熟了,大夏天的天天往外面跑。   他们玩得开心,沈墨与戚云舒也就没怎么在意,可大概在二十天前那会儿,镇上的几个大些的孩子,带着一群孩子去附近的小溪里面玩水。   镇子旁边有一条不深的小溪,每到夏天都有不少人去那边游泳,傍晚这些闲暇时间还好,都有大人在看着。   几个小孩偷偷去的时候是中午,那边没有大人,结果就出了意外!   那船是捕鱼的船,一晃就把沈曦给晃水里去了,也还好他抓住了船,才没事。   一群小孩也被这件事吓到,约定好了不告诉大人,可是沈曦一身衣服湿透,回来之后立刻就被沈墨与戚云舒发现不对。   两人一番询问下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顿时就都是一身后怕的冷汗,随即而来的也有无尽的怒气!   沈墨当即就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一张脸都气得铁青,出口的话也带着明显的怒气,直接就把两个小的给吓哭了。   甚至不只是两个小的,就连戚云舒都被他吓得忘了要生气,他与沈墨在一起这么多年来,都还从没见沈墨如此生气过。   沈墨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   两个小家伙被训了半夜,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沈墨在发怒。   看着那被吓坏了的两个小家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心疼,却没人敢上前去劝,戚云舒也是。   戚云舒倒也不是不敢去,而是不去。   这种事情必须给两个小家伙长长记性。这一次还好,是没出事,万一要是真的出了事……   那之后的事情,戚云舒都不敢去想。   被训后,两个小家伙还被沈墨压着跪了大半夜。   那之后,他们也一直被关在家里关禁闭,除了自己的房间哪里都不许去,这一关就关到现在。   两个小家伙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从来就没有人会去凶他们,甚至连句重话都没人说,沈墨的发怒,把两个小家伙吓得不轻。   那之后,这两小家伙就一直有些害怕沈墨。   戚云舒想着这件事情,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他向着房间走去,动作间,也不禁抬起手用衣袖对着脸颊扇了扇风。   这天气实在太热,一年比一年热。   走廊外,院子中,被太阳烘烤着的大地冒出隐隐的白烟,就好像已经快被烤熟。   看着那冒出的热气,戚云舒越发觉得热得喘不过气来,也热得有几分昏昏欲睡。   想着那两个小家伙,在这么热的天气还往外面跑,戚云舒都有几分想要把他们叫回来的冲动,可想想两个小家伙脸上的期待,戚云舒又忍住。   这镇上的温度,比起双庆城那边已经低了不少,因为镇子四周都是树林的原因,走在路上甚至都还能感觉到几分阴凉。   戚云舒回了房,他在屋里看着账本,夏日的午后催人眠,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他再一次清醒过来,屋子中已经多了个人。   戚云舒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回头看向进屋来的沈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屋外阳光依旧,只是比起晌午时已经没有那么炎热,看着像是傍晚之前那阵。   沈墨去镇上客栈谈生意,按照预定,要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那人喝醉了,我就先回来了。”沈墨道。   说话间,沈墨来到桌边,他倒了一杯茶喝着解暑。   见戚云舒因为趴在桌上睡,脸上都印上了些墨迹上去,沈墨笑了起来,“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说话间,沈墨伸出手去,轻轻地擦拭干净了戚云舒脸颊上的墨汁。   “我本来是要看账本的,没想到睡着了。”戚云舒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这天气太好睡。”   见戚云舒如此,沈墨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确实是挺好睡的。”   树林中沙沙的声音,知了的鸣叫声,还有那热的人都有几分恍惚的炎热。   面对这些,沈墨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才没有睡过去。   沈墨在一旁坐下,他放下杯子,又问道:“那两个小家伙呢?”   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戚云舒闻言,瞬间清醒过来。   戚云舒有些紧张地看向沈墨,见沈墨脸上并没有怒气后,这才道:“我让他们出去玩了。”   沈墨闻言,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戚云舒见了,连忙说道:“我有让人去跟着他们,不会出事的。”   两个小家伙之前闯了那么大的祸,沈墨生气关他们禁闭,戚云舒完全能够理解,戚云舒也赞同让两个小家伙长长记性。   不过也关了这么长时间了,再关下去,戚云舒也怕两个小家伙闷坏了。   戚云舒正准备在说点什么,却发现一旁的沈墨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神情并不是生气,也不是不赞同。   “怎么?”戚云舒不解。   沈墨来到了戚云舒的面前,他弯着腰把手支在了桌上,另外一只手则是挑起了戚云舒的下巴。   沈墨突然如此,戚云舒身体微有些僵硬,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沈墨。   “我难得早回来,本来是准备找那两个小家伙说说道理,结果你却把人放跑了。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补偿我?”沈墨语气幽幽地说道。   戚云舒哑然,随即也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伸手拍开了沈墨的手,“少没正经。”   戚云舒回头收了桌上放着的账本,全部塞进了沈墨的怀里,“你要有那空,不如多看看账本。”   沈家一年比一年做得大,如今早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三家之首,特别是在近两年把官碟的生意也接过来后,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沈家越做越大,连带着的这些需要他们处理的事情,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就算这次来这边是为了避暑,他们也有一大堆账本要看。   沈墨把怀中的账本拿了扔到一旁,他上前一步,追上站起来的戚云舒,一把把人搂在了怀中。   沈墨动作熟练搂住了人,一个转身,就把人转到床边抵住。   “你干嘛?”戚云舒推了推沈墨,面上微有些泛红,如今可是大白天,沈墨他想干嘛?   “你说呢?”沈墨在戚云舒的脸颊落下一吻,出口的声音也满是沙哑。   听着沈墨那沙哑的声音,戚云舒心跳不禁开始加速。   他与沈墨早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可即使如此,沈墨还是轻易便能让他心如鼓擂不能自己。   戚云舒试着动了动被沈墨搂住的腰,沈墨却把他抱得更紧。   “别闹。”戚云舒看了一眼门外灿烂的阳光,“这么热的天,一身汗……”   沈墨丝毫没有放手的准备,他在戚云舒的耳边轻声说道:“反正动不动都是这么热,还不如……”   剩下的话,沈墨只说给戚云舒一人听,把戚云舒听得耳廓都一片滚烫。   戚云舒抵着沈墨的胸口,他准备用力推开沈墨,可试了几次,手上却一直没使出力气。   倒是沈墨借着这机会,直接把他压倒在了床上。   沈墨吻住戚云舒的唇,不等戚云舒反应过来便加深,他动作熟练的四处点火,轻易就让戚云舒再无力拒绝,只能随着他的吻动作。   一吻结束,沈墨在戚云舒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喘息着的戚云舒,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转动,视线落在了沈墨的脸上。   沈墨一直想要再生个女孩,他原本还以为他们第二个孩子会是女孩,连名字都取好了,结果不想最后竟生出个男孩。   而那之后,戚云舒就一直不曾再怀孕。   沈墨对于孩子是什么性别倒无甚想法,他只是一直想着要一样一个凑齐三个,所以对让戚云舒再生个女孩这件事情,一直格外的执着。   沈墨心心念念,戚云舒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沈墨他当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而且就算是生,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就算再怀孕也可能不是女孩。”戚云舒道,“你就不要再想了。”   自从沈晨出生后,到现在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沈墨一直不曾放弃,可戚云舒的肚子却也一直没有反应。   沈墨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叹息一声,就在戚云舒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却听他又说道:“看来我只好再多努力努力了。”   话说完,沈墨再次吻了上去。   沈墨这一次的吻比之前的更加激烈,直到戚云舒求饶,直到他喘不过气来,沈墨这才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放过他。   ……   镇子中,街道上。   两个身形相差不多的小娃娃,正紧赶着往沈家宅院的方向跑。   跑在前面那个稍矮些,速度倒是不慢,他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身后的人喊道:“哥,快一些,再不回去就要被爹爹发现了!”   跟在沈晨身后的沈曦闻言,连忙跑得更快了些。   他跑得有些急,原本白皙的脸颊都变得红彤彤的,眼见着在前面的沈晨跑的已经更远了,他赶紧又加速。   可他脚下的步子才迈出去,脚底便是一滑,下一刻,他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唔……”扑倒在地,沈曦痛得闷哼一声。   跑在前方的沈晨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他哥沈曦倒在地上,他连忙停下脚步,又赶紧跑了回来,“你怎么样?”   沈曦摔得有些痛,眼睛都痛得有几分红。   沈晨帮着他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想要把沈曦从地上拉起来,沈曦却闷哼一声。   “疼吗?”沈晨见沈曦眼睛红彤彤的好像很痛的样子,也顾不上要回家了,连忙蹲下去给他检查起来。   沈曦把自己的裤腿卷了起来,他膝盖的位置红彤彤的一片,摔在地上时都刮破了皮。   见着那一片擦伤,沈晨担心起来,声音都跟着紧张起来,“很痛吗?”   沈曦吸了吸鼻子,小脑袋轻轻点了点,“疼。”   沈晨闻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还要急着回家,不然就要被沈墨发现,他们偷溜出来玩了。   沈晨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后,他在地上挪了挪,凑近沈曦的膝盖,然后嘟着嘴对着伤口呼呼地吹了两口。   末了,他还伸手摸了摸沈曦的脑袋。   做完这些,沈晨对他说道:“乖,不疼,我们先回家,回家了我让小爹爹拿药给你擦擦就好了。”   安慰完沈曦,沈晨站了起来,他伸手把沈曦从地上拉了起来,继续往沈家宅院的方向去。   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沈晨有些急,沈曦却因为脚疼走的一跛一跛的,根本走不快。   沈晨焦急地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慢腾腾的沈曦,眼见着太阳都快到山那边去,他一咬牙,停下了脚步。   沈晨背对着沈曦,转过身去,半蹲在地上,“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沈曦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反正回去也肯定要被骂了。”沈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而且我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沈曦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   “快点,不然就把你丢在这里了,等一下天黑了路上都是怪物,一口就把你吃掉了!”沈晨摆着一张稚气未退的脸吓唬人。   沈晨说的怪物,对沈曦还是有些作用的,他又犹豫了片刻后便乖乖地走上前去,让沈晨背着他。   沈晨自己都才七岁,背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的人,他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   沈曦见了,又开了口,“你放我下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想了想,沈曦又补充道:“其实也不怎么疼,我慢慢走就好了。”   沈晨却不给他下地的机会,背着沈曦走的有些辛苦的他凶巴巴的,他道:“不要乱动,不然就把你丢在这里喂怪物。”   沈曦闻言,这才乖乖地趴好不动。   沈家宅院,沈晨背着沈曦回来,一进院子就引起了管家的注意。   听说沈曦摔到了腿,管家立刻就紧张起来,连忙叫人去叫大夫。   前院闹腾,后院的沈墨与戚云舒自然也听见了动静,隐约间听管家叫着沈曦的名字,床上的两人都没了兴致。   “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沈墨起身整理好衣服,向着门外走。   戚云舒也听见了动静,连忙从床上起来。   沈墨快步出了门,来到大厅,见到沈曦和沈晨,知道沈曦只是膝盖摔破了皮,沈墨把悬起的心放回了肚子。   放心后,沈墨看下了一旁的沈晨。   两个小家伙面对沈墨,都心虚地低着头,他们偷跑出去的事情,再加上沈曦受伤的事,就算沈墨再生气一次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戚云舒这时候也进门来,知道两个人没事,他看向了一旁的沈墨。   两个小家伙已经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沈墨想笑却又努力的绷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怎么摔的?”沈墨严肃地问道。   沈晨闻言,张嘴就要解释,一旁素来沉默安静的沈曦却抢先开了口,“我自己摔的,偷溜出去玩也是我出的主意。”   沈墨与戚云舒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   这两个小家伙的性格,他们再了解不过,像偷溜出去玩这种主意,是沈晨才会干的事情。   沈曦性格太过安静,他也耐得住安静,他甚至都可以跟着沈墨在作坊里做事,一声不吭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要换成沈晨,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得浑身难受。   沈曦把错往身上揽,一旁的沈晨闻言看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却不敢说话。   沈墨之前生气的样子他还记得,可凶了。   “那你们偷溜出去后去了什么地方?”沈墨假装并没有看穿两人,他看向沈曦。   “去林子里抓了知了……”沈曦低下头。   沈墨张嘴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一旁的沈晨就哭了起来,一开始他还是轻声的哭,后来便哭得大声起来。   “不是他的主意,是我的主意,是我说要出去抓知了的……”沈晨越哭越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会摔跤,也是我让他快点跑才摔跤的。”   沈晨一边哭一边看向一旁的沈曦,他不光出坏主意,还害得沈曦受了伤。想到这些,他哭得就越发起劲了。   沈晨哇哇大哭,沈曦见了也跟着红了眼眶,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听着哭声,戚云舒幽幽地看向了一旁的沈墨,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无语。   沈墨这爹,总能轻易的把两个孩子逗哭。   沈墨被戚云舒用那种眼神看着,也瞬间焉了下去,他轻咳一声,赶紧蹲下去哄人。   “以后要出去玩要打招呼,只要好好说,没有人会不让你们去玩……”沈墨一边哄一边和沈晨说道理。   “上次的事情也是,要是想游泳也可以和爹爹说,爹爹可以带你去,但是你不能自己和哥哥去,不然多危险。”   沈晨听着,越哭越伤心。   戚云舒见了好笑地摇了摇头,弯下腰去,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到了戚云舒怀里,沈晨倒是没那么卯足了劲儿哭了,看得一旁被戚云舒用责怪的眼神看着的沈墨,都有几分委屈。   他明明也认真地哄了好吧?   哄不了沈晨,沈墨又回头去哄沈曦。   沈曦就乖多了,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这边哄着,门外管家也风风火火的带着大夫进门来。   大夫到了大厅见,只是孩子膝盖摔破了皮,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仔细的给伤口上了药。   “大夫,他这没事吧,有没有摔到骨头?”管家很是紧张。   “没事,明天就好了。”大夫想了想之后道。   说实话,这点小伤口,他要是再来晚一点,说不定都已经好完了。   大夫有些无奈地看着沈墨几人,不过也没说什么,沈墨把自己家两个孩子都快宠到天上去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   这都受了伤,可不就得紧张兮兮。   这么一想,那大夫再看向沈墨那两孩子的眼神,就不由多了几分羡慕,看向戚云舒的眼神更是如此。   在两年前,朝廷借着当朝皇上大寿的日子,突然发布了新修改的律例,双儿不能经商的律例被删除。   这事情一经传出,外面立刻就炸了锅,有同意的自然也有反对的,但两年时间闹腾下来,基本也都已经被接受。   如今双儿虽然还不能入仕,但外界的气氛却已经慢慢有了改变。   而伴随着这件事情,改变最大的,就莫过于如今生意正当红火的沈家。   现在外人都知道沈家有两个当家,大当家沈墨,主管作坊学堂手艺上的事情。二当家戚云舒,则是主管生意上的事。   两人分工合作互相扶持,是把这沈家操持得越发红红火火。   大夫羡慕地看了一会儿后,这才告辞离开。   大夫离开,两个小家伙不再哭,管家算着时间便张罗着开饭。   开饭之前,沈墨与戚云舒把两个小家伙抓回了房间,让人送了热水过来,要把两个小家伙先给洗干净。   大夏天的,这两个小家伙往外面林子里面跑,身上早就已经满是汗渍,不洗洗干净可不行。   沈墨与戚云舒合作默契,在浴桶当中洗完一个,提拧出来,又把另外一个放进去。   好不容易给两个小家伙都洗干净,戚云舒从旁边衣柜中拿了备用的衣服,分别给两个小家伙穿上。   两个小家伙的衣服没怎么分,一开始戚云舒还想着要给沈曦多做些颜色素一些的漂亮小衣服,毕竟是双儿,和男孩子不同。   可沈晨也闹腾着要,所以两人的衣服现在都是一式两份。   要说起这件事,也让两个大人都有些暖心。   沈曦是双儿,一个被沈墨都快宠上天偏又还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双儿,出于嫉妒或者看不起所以针对他的人一直都有。   大人的事情还好,沈墨与戚云舒能管,小孩子的事情,沈墨与戚云舒就不是件件都知道了。   直到后来沈晨跑去跟人打了一架,两人才听说有小孩不乐意跟沈曦玩,还总扯他那些双儿才会穿的漂亮衣服。   小孩子的拉扯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就是看不惯性格怪又是双儿的沈曦,所以故意推搡。   别人欺负沈曦,沈晨不乐意了,追着那些小孩打,一个打一群,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   那之后沈晨就闹着要穿‘好看’的衣服,要跟沈曦一样,这一穿,便穿到现在。   也因为沈晨要穿一样的,所以戚云舒给准备的衣服都是简单的素色款式。   给两个小家伙穿上一样的衣服,两个小家伙就越发像了起来,就真好像双胞胎似的。   沈墨伸手,一人脸颊上捏了一把,这才带着他们去吃饭。   吃饱喝足,又在院子当中坐了会儿,沈墨与戚云舒才把两个孩子送回房间睡觉。   把两个孩子都放在床上,戚云舒向门口走去,沈墨留下来吹灯。   吹了灯,沈墨也来到门边,关门前,沈墨交代了一句,“早一点睡。”   “好。”蚊帐里,立刻就传来两道脆生生的回答。   应好后,又传来两道偷偷摸摸的声音。   “还疼吗?”沈晨偷偷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窝里另外一个人好像在摇头。   不过屋里沈墨已经熄了烛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   沈晨等了一会儿,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又传来,“你要是痛,记得告诉我。”   “嗯。”沈曦的声音传来,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他只摇头的话,沈晨看不见。   沈晨闻言,松了口气,“那快睡吧!”   “嗯。”   紧接着,又是一阵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墨嘴角勾起,笑着关上房门,与戚云舒一起慢慢的回了房。   两人进了屋,没有关门,而是在窗边坐下。   盛夏时节月亮亮堂,银辉洒满大地。   两人坐在窗口的位子朝着外面望去,便能看见那一轮弯月,甚至就连远处的山脉都隐约可见。   小镇四周树多山多,到了夜里就凉,白日里他们热得都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微风拂过,却有几分冰凉。   这种感觉很是舒爽,让人都有几分着迷。   “再有十来天就得回去了。”沈墨微眯着眼,享受着那一阵穿堂而过的凉风,有些不舍得离开。   他们来这里避暑,是偷闲。   以如今沈家的产业,他们一年下来也就这会儿有这么点时间,要等下一次有空,怕是就要等到过年那几天了。   “都已经玩了快一个月了,还不够?”戚云舒看了过去。   戚云舒也极其喜欢这样悠闲的日子,有沈墨和两个孩子在身边,每日清闲自在,戚云舒又怎么会不喜欢?   只是戚云舒性格比沈墨自持,少年时那些经历,让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反倒是沈墨,他平日里看着倒是挺沉稳的一个人,可有时候犯起懒来,能让戚云舒都急眼。   “不够。”沈墨道,“一点都不够,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戚云舒轻笑,道:“你不管你的学堂了?你要是不想管你的学堂了,我们倒是可以再在这里住半个月。”   几年的时间过去,沈墨的学堂早已经不只是当初的规模。   学堂除了原本在青城的那一间,好些稍大些的城里也都已经设立,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间。   学堂数量增加,学员的人数自然也翻倍无数。   且在沈墨的细心经营下,如今沈家的学堂也早已经和沈家的作坊一样著名,每年排着队想要来这边拜师的人多不胜数。   特别是近一两年,沈墨第一批学徒出师后,来拜师的人就更多了。   六年多的时间过去,沈墨第一批学徒出师后都已经有所成就,个顶个的能干厉害,把沈家榫卯这名号打响,甚至都响到了附近他国去了。   沈墨听戚云舒提起学堂的事,面上浮现出几分纠结来,回去之后就是学堂那边招收学徒的时间。   虽然现在学堂有贾老和古明安他们帮忙看着,可是让沈墨不管,沈墨也根本做不到。   沈墨不语,戚云舒笑着说道:“你看,这可是你自己想要回去的,我都说了让你多住一个月。”   戚云舒说笑,沈墨磨牙,他目光幽幽。   “难道我说错了?”戚云舒笑得愈发开心。沈墨这想要偷懒却无可奈何的模样,颇有意思,让人想要欺负。   沈墨起身,向着床边走去。   戚云舒见沈墨好像生气了,他放下杯子,笑着认错,“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别生气。”   沈墨无声走到床边,他把被子掀开到一侧,然后又走了回来。   他先是到门边把门关上,又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做完这些他才看向戚云舒。   沈墨不说话,戚云舒以为他真的生气。   “你这人怎的这么小气?”戚云舒好笑又好气,“我都说了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若喜欢,明年再来就是。”   沈墨上前一步,弯腰直接把坐在窗前的戚云舒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向着被子已经掀开的床而去。   原本还在说话的戚云舒见到这一幕,瞬间反应过来,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床,面上滚烫,心跳也不禁加速起来。   “你要干嘛?”戚云舒试着逃脱,沈墨加大步步伐向前,没两步就来到床边,然后把他放到了床上。   把戚云舒放下后,沈墨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扔到一旁,紧接着他单脚跪在床上,慢慢的一点点的向着戚云舒爬去。   沈墨一点一点逼近,被放在床上的戚云舒咽了咽口水后,有些紧张地支起身体。   戚云舒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屋里灯光昏暗,沈墨又一言不发,只是深情地看着他,这一切被空气催化,让戚云舒都有些软的手脚。   “既然已经没什么时间了,那我们就抓紧一些。”沈墨靠近戚云舒后,在戚云舒耳边说道。   “抓紧什么?”   “自然是下午没做完的事情。”   “你……”戚云舒轻咛一声。   滚烫的气息随着两人的靠近席卷而来,不同于一晌午十分太阳的炎热,而是另外一种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灼热。   沈墨顺着戚云舒的眼角吻了下去,脸颊,嘴角,他吻住了戚云舒的唇,却并没有急着深入,而是细细的描画着他唇瓣的形状。   戚云舒适应着沈墨的动作,慢慢的躺了下去。   他仰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墨,感受着沈墨的动作,听着沈墨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   “沈墨……”   “嗯?”沈墨动作温柔,他素来如此。   “我爱你。”戚云舒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轻颤。   沈墨看向他氤氲着水汽的双眸,低下头去,落下一吻,“嗯,我也爱你。”   ……   夜色渐深,屋外山林间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盛夏之后是秋,秋之后是冬,是春,又是夏,季节轮转,时光荏苒。   小镇之上,沈家那大宅院之中,主人家每逢盛夏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避暑,年复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谢谢小天使们这一路的支持地雷营养液评论,谢谢泥萌。   下一本开的文专栏可见,预计10号晚上发文。   最后的最后,作者专栏求波收藏,这个很重要啦,啾~爱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