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摸一下我的肌肉吗 作者:后几行 文案:许老师二十八了,人人都夸他像十八,嫩的能掐出水儿,走哪儿路人甲乙丙丁全喊他小哥哥,买包烟人家说不卖未成年,进个酒吧得掏N遍身份证。 发小提议:“要不你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懒癌晚期许老师为了改头换面二话不说去了。 许老师的健身日记—— 我看上了健身房前台,不料他是教练兼老板,花式教学带你登顶健身之路,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不,不想了解!TAT * 在一起健身的第N个情人节—— 罗老板:健身? 许老师:情人节健你个头啊!!!滚!!!能不能送束花摆个爱心哄哄老子啊!!! 半小时后,许老师看着健身房地面用哑铃摆成的爱心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点儿。 “健身?” “健健健你个酱瓜啊健,你跟哑铃过日子去吧!” 罗老板笑着从身后掏了束花出来。 许老师拿着花,立刻拉上自家老男人的手:“走走走……健健健……陪你健到天荒地老世界终结……” 怼天怼地爱炸毛帅到惨绝人寰受?X口嫌体直傲娇成熟硬气霸王攻? Tips: 1、HE,掉毛日更中 2、虐?不存在滴,沙雕甜哦 3、文案仅供参考,实物看正文嘻嘻,成熟老男人的爱情哦(其实一点也不成熟哼哼) 喜欢的点个收藏叭好不好QAQ 微博@后几行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容敬、罗焰 ┃ 配角: ┃ 其它: 第①章   盛夏阴雨天有个不好,不下雨热跟蒸桑拿似的,人离了空调汗就吧嗒吧嗒下,空气像捂发霉了的酸菜一样臭哄哄,要是下雨了,那铁定天雷滚滚,一场雨狂暴肆虐,浇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巧,许容敬今天出门遇到了第二种。   此刻,他脸也跟外面的天一样阴沉沉的,进了画室,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没一处地儿是干的,地上毯子吸收着从他身上掉下的水珠子。   “哟,许老师,谁惹你了?脸臭的跟臭鸭蛋似的?”吕树端着个画板从楼梯口路过,低头就瞧见了落汤鸡似的许容敬,来了兴致赶紧贱兮兮逗他两句。   要知道,咱们许老师平日里可是端庄严谨款,这么个狼狈的样子可不多见。   许容敬抬头瞪他眼,扯住自己白T的下摆,开始拧水,“天惹我。”   “天怎么惹你了?”吕树探头从楼梯旁窗户向外看,“昨天天气预报没提醒你今儿要下雨,哪怕下雨,你开你的SUV来也不至于会淋成这副狗样子吧。”   吕树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疑惑道:“你车呢?”   许容敬的衣服已经被他拧得横一道褶子,竖一道褶子,“昨晚车胎扎了,今早才看见没气了,本来想打个车,这不家门口刚通地铁,我心血来潮想坐个地铁呗,十站直达,多方便。”   吕树笑了:“所以十站直达了?”   许容敬不拧了,“达了,但出地铁还得走个几百米,我前脚刚出地铁口,后脚下暴雨,透心凉。”   这话说的阴恻恻,上楼步伐都沉重了。   吕树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继续笑:“许老师,今天没有妹子主动替你打伞了?”   提到这个,许容敬脸又黑了一层。   吕树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幸灾乐祸:“看来有啊,我就想嘛,咱们这儿也属繁华地段,没道理妹子看见帅哥淋雨不来勾搭的。”   许容敬来到吕树身旁,拉着白T一抖,水弹到吕树面前,溅他一脸,无奈说:“我一把年纪了,别人追着我喊小哥哥,我跑还不及,还等着别人给我打伞啊,何况你不是不知道,妹子给我打伞,我没兴趣,为了防止进一步伤害,我宁可淋雨。”   吕树把溅了水的脸往自己肩上一蹭,“老子跟你一样大年纪,怎么就没妹子追着我喊小哥哥。”   许容敬看吕树,吕树打扮的挺潮的,就是脸长得凶,跟黑社会似的,哪个不知死活的妹子敢上啊,“就你这样的,你往外一站,人家就要准备报警了。”   “许老师,你这么说我,我可伤心了啊。”吕树开着玩笑,拿画板和画笔去清洗间。   许容敬不搭理他,上了画室最上面的阁楼,里面有张小床,淋浴间,还有换洗的衣服。平日里他要是画画熬夜了,就会在这里眯一会儿。   换完衣服,许容敬拿毛巾擦着头发下楼,走到三楼,从架子上抽个围裙戴上,为了防止一会儿颜料糊衣服上。   许容敬走到三楼右侧的隔间,挤了颜料,继续给昨天他的画补色,吕树洗完画板,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后抱臂瞧着。   许容敬边用笔刷刷色,边问:“今天几个预约的?”   吕树拿出手机,瞧着预约的信息:“十点咱开始营业,4个,两小时一个,除去吃饭时间,满满当当。”   许容敬颔首。   吕树啧啧道:“看看你,咱们画室的金招牌啊。”   “别贫,人家来学画画的。”   “我知道啊,但你敢保证来学画画的里面,没有冲你才来学的?”   “顾客是上帝,我教我的就是了。”   吕树叹口气摇头,来这儿学画画的,多数都是白领精英,女性占多数,还都指名儿要许容敬教,宝贵的单独相处时间,那些女精英们更是使劲撩,结果没一个撩成的。   吕树看她们一朵朵鲜花使劲往许容敬这牛粪上插,就觉得惋惜,恨不得贴个告示。   别凑啦,你性向不对,人家许老师喜欢男的!   但为了画室这金招牌,他得忍着,没人跟钱过不去吧。   哪怕有些女学员多少知道许容敬的性取向,也还是爱他教,毕竟脸长得好看。   “果然……这是看脸的世界……”吕树掩面,“我伤心了……”   许容敬淡淡道:“你别戏精。”   吕树把椅子一搬,坐到许容敬斜前方,盯着许容敬这张脸开始不停摇头。   嫉妒啊,实名嫉妒!   刚淋雨,许容敬头发还湿漉漉的,几绺垂于眼前,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要多禁欲就有多禁欲。   许容敬这人还特白,白到病态,吹弹可破的皮肤,眼角还有颗泪痣,黑白分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个小眼神就能把人迷的神魂颠倒。   说到这儿,你可能觉得他娘,可更气人的是,他一点也不!   最最最主要的是,人家许老师现在二十八了,偏偏看着像十八!   吕树跟吃了柠檬似的:“你说,上帝给你开了扇窗,咋又给你开了门呢?”   许容敬淡然:“这不是上帝给我开的,是我爸妈给我开的。”   “问问叔叔阿姨,能再分别努力努力不,给你生个妹妹,我当你妹夫。”   “滚,找抽啊你。”   “我错了我错了。”   许容敬拿白色的颜料开始点缀,“树儿,你也说我都二十八了,老男人一个了,我也不想天天被人追着喊小哥哥,你说有啥法子给改善改善?”   吕树:“美黑?古天乐那种?或者出门晒太阳,木村拓哉不是冲浪不图防晒老得挺快嘛。”   许容敬:“除了这两个呢?”   吕树拍大腿:“要不你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推荐你我经常去的那家,你看我这肌肉,就是那儿练的,那教练真不错,分分钟把你练成成熟魅力男!”他话顿了顿,打量许容敬几眼,“啧,可惜你懒啊……”   许容敬这人看着啥都好,可就是懒,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懒,他这人唯一勤快的就是画画了,不分昼夜的画,不过近几年收敛不少了。   吕树站起来拍拍他肩,安慰道:“兄弟,就你这懒癌晚期患者,能坚持去个几天啊,要不你还是当个青春永驻的小哥哥吧。”   许容敬搁下画笔,认真道:“那健身房在哪儿?”   “真去啊?”   “去。”   吕树看他难得认真的样子,“行,哥们儿支持你,地址微信发你。”   “谢了。”   十点了,画室营业。   这个画室是租了繁华区老式的三层楼,还附赠一个阁楼,其实就是私人住宅改的,招牌挂在大马路上,但实际的门口要穿过弄堂才能到,有点隐蔽,却特有味道。   画室教画画,长期学徒的一般在三楼作画,但也教画速成的模仿画,几小时就能完成的那种,一般这些人都会让他们在二楼和一楼画,不过都要预约,因为基本座无虚席,火爆程度人流量不是盖的。   长期学徒一般都是由许容敬和吕树这种资深画手来教,一共二十位老师。   速成模仿的,基本都雇了美院的学生来当兼职,几小时换一个。   许容敬拿高凳坐在学徒旁边,学徒问什么他答什么,一次教一个其实效率不高,但是人家花钱其实就想买个享受感,一对一,这样显得画室重视你,老顾客就会主动带客来。   趁学徒画画的时间,许容敬拿出手机搜了下刚才吕树给他发的那个地址,离这儿还有点距离,开车得半小时。   吕树还推给他一个那家健身房的微信,健身房名字叫TIME,许容敬加了,想了想问了句:办年卡多少钱?   那边回的快:两万。   许容敬心想,这可比普通的五千元那种贵不止一点点,但既然要健身,那他就选最好的。   许容敬:营业时间呢?   TIME:24小时。   许容敬:好,微信能办不?   TIME:可以,直接转就行。   TIME:给个名儿。   许容敬:许容敬。   许容敬转完钱,觉得这个客服说话很随性,不拘束,不像别的动不动就来个“您”,他会觉得变扭,这样就很好,他看着舒服,心底立刻对这个健身房的好感涨了不少。   TIME:可以了,来了之后直接报名儿就行。   许容敬:行,谢了。   TIME:不客气,我谢你才是。(微笑)   许容敬对着那个微笑的表情挑了挑眉,也回了同一个微笑的表情。   晚上十点,许容敬结束了一天的授课,他伸个懒腰,摘了围裙,随意抓了几把头发,揣上手机就出发去健身房。   下到一楼,吕树在楼上探个脑袋喊他:“许老师,去健身啦?”   “嗯。”   “坚持就是胜利,不然你永远都是小哥哥。”   “你说你这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诶嘿,不能,明儿见,拜。”   “嗯,拜。”   出了画室门,许容敬琢磨着要不要打车去,可查了路线,发现地铁四十五分钟直达,晚上地铁没什么人,他还挺喜欢的。   他戴个耳机,决定坐地铁去了。   花了五十分钟,许容敬站在了那个健身房门口,他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闲的,他有那么丁点儿后悔了,但为了改头换面不当小哥哥,他那点后悔又迅速被消灭了。   这健身房的位置不在闹街,大半夜了,街上人少的可怜,他瞧了眼外头的装修,挺干净,金属感为主。   他推门进去,门口风铃叮当一声,前台探出个脑袋,那人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还冲着许容敬打了个哈欠。   许容敬第一眼看的不是这人的脸,而是他身体匀称的肌肉线条,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天然完美的,比他见过的最完美的人体模特还要好上百倍。   那人上下看他两眼,问:“健身?”   被低沉的嗓音这么一问,许容敬才把视线移向他的脸。   就这一眼,他有点晕了。   他点点头,“啊”了一声,表示是的。   那人盯着他:“办卡吗?月卡,季卡,半年卡,还是年卡?”   许容敬尽量自然些避开他的目光,“办过了,年卡,我叫许容敬,说过来报名儿就行。”   谁知那人笑了下,说:“是你啊。”   许容敬愣了下,瞥着他问:“你是那客服?”   “客服?”那人疑惑了下,想明白又闷声一笑,“是,对,我是那客服。”   那人站起来走出前台,来到许容敬面前:“第一次来?”   许容敬看着这个男人,他178不算矮,这个男人起码有185了,他都得稍微抬眼看他。   “嗯,头回。”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认识一下我们可爱又迷人的正派角色许老师!!! 第②章   那个男人带着许容敬上下转了两圈,告诉他固定器械区,有氧无氧区,拉伸区之类的在哪儿,许容敬听得云里雾里的,虽然应着声,其实早忘了大半。   一圈转下来,还真别说,大半夜的,来这儿健身的人不少,他以为就那么伶仃几个,结果怎么着也得有二十来个。   许容敬:“这儿生意不错啊。”   那人斜斜睨他眼:“周围是高级办公区,压力大,有下了班来释放压力的,也有释放完继续去加班加点的。”   许容敬点点头,“我也来释放压力的。”   那人笑了下:“你?看着不像啊。”   “哪里不像。”   那人挑了挑眉,目光注视着那群运动的人,“哪儿都写着你不像,这里天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人一个眼神,我就是猜个七八分了。”   许容敬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也不跟他扯蛋了,“朋友推荐我来的,就想练练肌肉。”   “能坚持?”   许容敬偷偷看这人一眼:“嗯……之前觉得不能,来了之后觉得能了。”   “是嘛……”   那人领着许容敬回到前台:“你今天来练,有带装备吗?”   许容敬是头脑一热来的,运动的那些着装自然是一个没买,他不好意思道:“没……”   那人抬眸:“你是VIP,这里会特别给你提供,从头到脚,衣服裤子鞋子,但要买。”   “行啊,我买。”   “一套?”   “两套吧,替换。”   那人电脑啪啪啪打了字,随后旁边机器就出来一张发.票单子,“这个价,支付宝微信?”   “微信吧,还转刚才那个号。”   “可以。”那人又重新站起来,“等我会儿,去给你拿。”   “好。”   那人速度很快,就拿了一套来,配了提袋,很方便,他倾身从前台拿了蓝色手圈,“这是手牌,去换吧。”   “谢了,”许容敬提着一袋子的东西,“你是这儿前台?”   那人扒拉了下自己的寸头,乌黑的眼眸觑着许容敬,“对。”   许容敬浅淡笑道:“你都知道你们高级VIP我的名儿,我总可以知道你的吧?”   “罗焰。”   “记着了。”知道他叫什么后,许容敬心情愉悦地去换了运动装备了。   器械区在指导别人训练的一黄毛小伙儿瞧着许容敬走远了,立马蹦哒回前台,“罗哥。”   罗焰瘫回前台的椅子上:“咋?”   “那谁啊?”   “咱们的VIP。”   “办卡了?多少的?”   “两万。”   “牛啊,你磨了多久?”   罗焰回想了下,“五秒。”   “靠,这么爽快!”   罗焰笑了下,想起自己今天无聊的时候捯饬了下前台的手机,刚捯饬几下,就给人办了张年卡,他也被这人的爽快劲儿给弄懵了会儿。   来这儿的不乏有爽快的,但至少是先了解完再给钱的,这人就是个小白瓜,啥也不懂就办了,虽然办的只是普通年卡,但说不准他推个十万的至尊VIP他个愣头青也给买了。   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钱多没地儿花。   小黄毛是这儿的私教,叫任雷,这健身房啥时候开业的,他就啥时候来的,老员工了,所以自然摸得透罗焰脾气。   “罗哥,你今天话挺多的。”   “嗯?”罗焰已经摸了根烟,准备去外头吹圈儿了。   任雷从罗焰手里的烟盒里也顺了一根烟,“平日里哪见你那么耐心带着别人参观这个参观那个啊,还给人细细讲解,别人多问一句你都闲烦,那VIP问你那么多句,我也没见你皱一下眉头。”   “因为人家是VIP。”罗焰从他手里夺回烟,抬下巴示意他回器材区。   “行行行,马上回去,”任雷不死心悄声说一句,“罗哥,要是喜欢就赶紧出手啊。”   罗焰抬起脚就要踹上来,任雷闪的快,拔腿跑了回去。   罗焰把烟含嘴里,回头看了眼男更衣室,拿着打火机和手机就推门走了。   任雷正带着自己的客户练着呢,收到一条罗焰的微信:你课要结束了,那个VIP你带着练一下,改天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私教,推荐他一个。   任雷:罗哥,你不亲自带他?   罗焰:让你带你就带,废什么话。   任雷:行行行。   任雷收起手机,刚好看见换完衣服的许容敬从里头出来,远远感慨一句,这小哥长得真帅。明明是罗哥的菜,可罗哥貌似一点也不感兴趣。莫不是被同款白菜伤着了,连带着口味也变了?   任雷手机里又收到一条罗焰的微信:好好带,别给我整些有的没的,让人以为这里教练都是gay。   任雷:知道了,有分寸。   之前他看他家罗哥一直单着,就寻思着在会员里找个人给他脱单,旁击侧敲摸索到了某男会员跟罗焰挺搭,于是就想办法撮合,结果踩雷了。   所以他现在也不敢瞎弄了,没准面前这个帅哥是个钢铁直男,那他不就又好心干坏事了。   许容敬刚上跑步机,准备先来个热身,跑了不到五分钟,一个小黄毛站在了机器旁边。   许容敬降低了跑步速度,问:“有事?”   任雷笑说:“罗哥叫我来带你。”   “罗哥?”许容敬脑袋迅速转了一圈,“就你们那前台啊。”   任雷愣了愣,前台?他罗哥什么时候变前台了。他罗哥自己说的?老男人的情趣他不懂。   任雷附和:“对,就那个前台。”   任雷叉腰,信心十足说:“来,哥们儿,我给你制定一套完美健身计划!”   “好啊,谢了。”许容敬又多问了句,“那前台人呢?”   “下班了。”   许容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底有点失落。   第二天,许容敬浑身酸痛去了画室,他估摸着他这胳膊和腿是缺少锻炼了,才动了一小时怎么整的跟一级残废似的了。   “许老师,你昨晚后头开花啦?咋这走路姿势啊?”吕树老远就瞧见许容敬这别扭的步伐,让人浮想联翩。   “开你妈啊,我昨晚做了一小时有氧要了我半条老命了。”   “靠!兄弟你不是吧,一、一小时有氧你就、就这、这样了?”吕树给吓结巴了。   许容敬不想理他,径直上楼。   吕树在后头不依不饶说:“许老师,生命在于运动,我看你就得去健身房整改整改,天天躲小屋里画画,就你这身体,外面八十老太都比你强。”   许容敬回头瞪他眼:“你别叨了。”   “我这是关心你啊,你还嫌弃,不识好人心啊,我伤心了……”   “那你去太平洋伤心吧,我没空理你。”   让吕树闪一边儿去,吕树偏不,他跟在屁股后面特骄傲问:“怎么样?我给你介绍那地儿不错吧。”   许容敬停了脚,思考下点头承认:“嗯,挺好。”   吕树小眼神使起来,“那能给我放个假不?”   “你说什么,听不见。”   吕树嗤了一声,“关键时候装傻,还我发小呢,我看我还不如大街上收破烂的。”   许容敬恨不得反腿给他一脚:“你这半年放多少假了,合伙人也没点合伙人的意识。”   “我是老板诶,老板亲自打杂,老板请假还得看另一个老板的脸色,我怎么那么可怜呢。”   “滚滚滚。”   吕树跟着许容敬进了三楼的小隔间,看着许容敬画画儿,说实话,看许容敬画画特享受,就是人画合一的感觉,能感觉到他在用心。   许容敬忽地搁下笔:“树儿。”   “咋?良心发现,要给我放假?”   许容敬勾着嘴角笑说:“那个健身房前台,寸头,特高,贼酷……”他停了秒,“想追。”   吕树神游天外的脑子秀逗了一秒,他过滤了后面的一概形容词,摘取关键词——前台,想追。   “啥玩意儿?你就去了一晚上,看上人前台了?”   “你这话说的我很轻浮。”许容敬给自己正名。   “我不那意思,”吕树笑着说,“我就有点儿诧异,就惊讶,惊讶你懂吗?”   “你惊讶个毛?”   “不是啊,我之前恨不得给你相亲了,你屁也不放一个,”吕树轴轴胳膊,“没想到啊,突然就……想开了?”   许容敬垂了眼,没说话。   吕树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他怂恿:“想追你就追啊,哥挺你,你铁定行。”   许容敬又沉默了会儿,“不了,人家挺好的,我配不上。”   “哈?你怎么就配不上,你哪里不好啊?”   “反正我没啥好的。”   “你别自轻自贱啊,啥叫没啥好的,我看你哪儿都优秀,”吕树琢磨了下,“你是不是因为之前……”   “不是,”许容敬打断,“跟之前没关系。”   “那你犹豫个啥?”   许容敬叹口气:“我喜欢男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男的。”   吕树懵逼,脑子没转过弯了,他是不是刚才没理解对?   “不对不对,不对啊,你刚说的前台是男的?”   “啊,不然呢。”   吕树更懵了,健身房前台不是个小姑娘吗??他还以为他兄弟变回直的了。   刚才他兄弟说什么来着,那些个形容词,寸头……特高……贼酷……   吕树问:“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罗焰。”   “啥?你再说一遍。”   “罗焰。”   “罗焰啊,”吕树十分肯定道:“他是健身房老板啊。”   许容敬哽了一下,回忆了昨晚的场景。   很明显了,罗焰在逗他。   吕树忽地又笑了:“许老师,恭喜你啊。”   许容敬困惑皱眉,突然恭喜他个什么?   “罗老板取向跟你一样,且单身。”    第③章   许容敬有被打了一巴掌又给颗糖的感觉,罗焰昨晚都没跟他说实话,摆明了不想跟他结交。可知道他性向后,他又觉得自己有戏。   许容敬:“树儿,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的?”   “健身房老会员都知道的。”   吕树给他讲,健身房有一教练曾经打算给罗焰介绍男朋友,结果那男的是个渣,罗焰那时什么也不知道,连教练要给他介绍对象这事儿都不清楚,他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被那个渣的现任男友白挤兑了一顿,事儿闹挺大。就是这样大家才知道,罗焰喜欢男的。   许容敬替罗焰默哀三分钟,“那他之前有谈过吗?”   “我听雷子说谈过,好像还挺久,雷子为了让他罗哥赶紧走出失恋的阴霾,才打算给他介绍对象的。”   “雷子?”许容敬试探问:“你刚才说那教练不会是任雷吧?”   “对啊,就是他,原来你已经认识啦。”   “昨晚就是他带我练的。”   吕树稀奇了,随口说了句:“任雷他私课很满的,哪有空带你啊,又不是公用教练。”   许容敬愣了下,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中午,许容敬把颜料盘放进水池里,随后靠在池边摸出手机发微信给任雷,昨晚他们刚加的微信。   许容敬:教练,今天我不来了。   任雷回的很快:为什么呀?   许容敬:年纪大了,腿和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任雷:那休息个一天再继续,我还以为你放弃了呢。   许容敬:哪那么容易放弃啊,别小看我。   任雷:哈哈哈。   任雷发完微信,毛巾甩进脖子里,就去休息室找罗焰了。   推开门,罗焰正看着视频呢,拳击比赛,他最喜欢的。   “罗哥。”任雷往沙发上一坐,仰头喝水。   “嗯?”   “今天那个VIP不来了。”说这话时,任雷偷偷观察罗焰的反应。虽然他没指名道姓,但他敢担保罗焰知道他说的谁。   “不来就不来呗。”   罗焰的反应淡淡,任雷有些失望,罗焰让他这个私教免费带那个VIP,已经是特殊待遇了,他还以为罗焰对那个VIP有点上心了。   罗焰分点神去看沙发上的任雷,任雷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罗焰正经说:“雷子,昨晚我说的你是不是当耳旁风了。”   任雷摇头:“没有啊。”   “没有就好。”   任雷把瓶里的水一口气干了,“罗哥,你就告诉我,你没一点点那个意思?”   “没。”   “可你昨晚态度不对啊。”   “我对VIP都那态度,”罗焰态度淡淡的,还不忘加一句,“给钱的是大爷,懂吗?”   “那你让我去带他,是为了让他买私教课?”   罗焰掐着鼠标的手停了下:“嗯。”   任雷站起来,把空瓶投进垃圾桶:“行吧,我明天见面就给他推,你不是看他大方嘛,我就全给他推。”   罗焰从电脑屏幕抬头看他,眼神挺凶:“该怎么给人推荐就怎么推,知道没?”   任雷怕他凶,肩缩了下:“知道了……”   任雷走了出去,罗焰这才把视频暂停了。   其实他也知道,昨晚自己对那个VIP是有点热情了,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昏昏沉沉的,那人长得又有点像故人,一时脑热,就多关照了些。   想着他昨晚给人把健身房详详细细介绍了个遍,还问人有没有装备,还让任雷带他,简直比导游还体贴,他就觉得自己挺傻逼。   一晚上下来,他脑子冷静下来想了想,是真对那VIP没啥想法。   不想搞,真的不想搞,没那闲情逸致。   他也三十二了,酸甜苦辣什么没尝过。皮相这种东西,都是浮云。   许容敬给任雷发完微信,顺了个吕树的三明治,附近星巴克买了杯咖啡,就开车离开画室了,今天是他同门师兄办画展的日子,一个月前就通知他了,请他去捧个场。   许容敬按照导航给位置,开了半小时终于到了那地儿,从停车场到一楼大厅,刚出电梯满眼都是花篮,祝画展举办成功的。   他也定了一个,但他送的是盆栽,特俗的那种,富贵竹,被摆在了角落里。   他走过去,给自己这盆遗世独立的富贵竹拍了张照,顺便发了个朋友圈——祝师兄画展成功。   发出去没几秒,下面就有评论了。   吕树:还绑朵红花,人家一清新脱俗画展都被你毁了。   许容敬回他:别了,有比我更俗的,送999朵玫瑰的。   许容敬瞧着旁边一堆送玫瑰的,指不定是他师兄哪里勾搭来的妹子呢,一箩筐的玫瑰,看着他头都晕了。   “容敬!”   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他那个种马师兄嘛。   许容敬回头,“师兄。”   朱琛勾住他的肩,“我看看,诶呀,又长高了。”   许容敬嫌弃道:“我二十八了,不是十八,不长了。”   朱琛看着这万花丛中的一盆富贵竹,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还是大合照,挑了个把这盆富贵竹衬托的最仙气逼人的角度,“还是你会送,玫瑰看多了我眼睛都疼。”   许容敬双臂环胸,“你少风流点,眼睛就不疼了。”   朱琛拍拍他的肩:“那不行,我魅力大,挡不住。”   朱琛这人长得很硬朗,气质像从军队里出来的,奈何太风流,经历了三次失败的婚姻,人没啥优点,就画画还行。   朱琛领着许容敬向里走,许容敬问着:“师父最近身体怎么样?”   朱琛:“这么关心,你怎么不回去看看?”   许容敬:“你以为我不想啊?”   朱琛勾着他的肩,“师父他就是嘴硬心软,你多去几回,他就接受了。”   “我去的还少啊,我是怕把他又气出高血压。”说到这儿,许容敬就有些自责。   朱琛摆手:“师父身体倍儿棒,我前阵子回去,他还拿拐杖追着打了三圈。”   “你又惹他了?”   “他问我小梅怎么没一起来看他,我就告诉他我又离婚了。”   许容敬满眼写着你活该。   朱琛看许容敬又开始瞪人了,就晓得他心情好些了,“容敬,师父他年纪大,你喜欢男的,他一时接受不了,其实最近已经好很多了,你有空就回去看看。”   许容敬点点头:“嗯。”   “诶……谁叫你那时拉着那男的手,在师父面前立了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结果呢,没几年就掰了。”朱琛看着许容敬的侧脸,“你要是跟他坚持到现在,说不定师父早就看开了,都是命。”   许容敬扯了下嘴角,有点自嘲,他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了,师父身体好就行,我看看你的画儿,你去招呼别人吧。”   朱琛望了眼他这个小师弟的带点落寞的背影,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许容敬撇开朱琛,独个儿走到角落里,默默品画。他的师父是著名画师柳奎,他师父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朱琛,一个是他许容敬。外头都嘲笑他师父,晚年识人不清,一个徒弟是花花公子,另一个徒弟是同性恋。   柳老五十六岁的时候收了他,从四岁开始,他就跟着他学画,二十四岁的时候,他带着男人跟他师父出柜了,当时把他师父气的高血压住院了。   世事难料,才两年,他就跟那个男的分了,分手原因……   许容敬摘了眼镜,苦笑着拧眉心,都是他自作孽呗。   许容敬在画展呆到了傍晚才离开,他师兄最近画技又长了不少,他深度怀疑,这人是不是从身边这群莺莺燕燕里找灵感的。   出了电梯,许容敬没去停车场开车,而是走到大门口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他看了眼周围,突然发现这儿离那个健身房不是很远,他手机搜了下,的确近,就两站地铁。   十分钟后,许容敬看着自己前方五十米处TIME的招牌,觉得自己肯定是闲的蛋疼。他没开车,坐了两站地铁来了这儿,来了这儿他又不好意思进去,他中午才跟任雷说今天不来的。   许容敬左右看了眼,向右转,进了TIME斜对角的罗森,买了罐可乐坐在窗边,盯着对面的健身房发呆。   这么傻坐着,一坐就是半小时,连门口有人盯他看都不知道。   罗焰外出回来,发现常抽的烟没了,就想买口香糖嚼嚼,结果进了罗森就望见窗边坐了那个人傻钱多的VIP。   付完钱,他抽了根口香糖嚼了会儿,发现那VIP还是那个姿势在发呆,又觉得自己干嘛盯着人家看,傻逼了,扔了糖纸,转头走人。   走到红绿灯口,他没忍住回头瞧了瞧,那个大白瓜VIP还在那样发呆,他突然觉得好笑,绿灯了,没过马路,反倒走了回来,走到罗森外头,就站在他正对面,两眼直直盯着他。   许容敬还处于放空的状态,觉得有庞然大物挡视线了,才慢慢回过神,结果被玻璃外那双黑幽幽觑着他的眼睛吓一跳。   “罗焰?”他惊讶出声。   罗焰在外头看出他的口型是在叫他,还有他满脸的讶然,觉得更好笑。   罗焰从外头走了进来,许容敬视线就追随着他,直到他在身边落座。   罗焰动了下眉:“VIP,发呆呐,你喝可乐?”   许容敬:“可乐怎么了?”   罗焰张了下嘴,用口型说——杀精。   许容敬笑了:“这事儿没科学依据,不可信。”   末了,他又加一句:“哪怕是真的,对我也没啥影响,反正我注定不能传宗接代了。”   这话罗焰听见了,还听得特别清楚。   罗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傻逼地当头一热,开玩笑问:“你是同?”   话说出口,他就想收回,谁知许容敬应了,“是啊。”   特风淡云轻。    第④章   罗焰震惊之余有些想笑,他没想到这个大白瓜VIP答得这么爽快。   罗焰跟他同个姿势望着窗外:“我就随便问问。”   “嗯,我就想忽悠你问,” 他转头看罗焰,坏笑道,“我故意那么说的。”   罗焰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啊?”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许容敬这话说的露骨且挑衅。   罗焰咧嘴笑了下,都是成年人,他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他就是没想到许容敬知道他性取向,也没想到许容敬跟他是一类人,“你多大啊,二十吧,年轻人别冲动,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呢。”   许容敬无奈耸肩:“我二十八了,童颜,看不出来吧。”   罗焰愣了下,上下看了许容敬好几眼,“真没看出来……”   就许容敬这细腻嫩肉,单纯天真的样子,他死也想不到已经二十八了。   许容敬:“没了解就慢慢了解呗,试试怎么了。”   “我不想试。”罗焰不再跟他嘻嘻笑笑,认真的紧。   许容敬喝口可乐,太甜,没气了……   罗焰刚才那意思很明显了,拒绝他了。   罗焰一副看破红尘样儿:“我俩就见过昨晚那一面,今天算是第二面。”   许容敬沉默。   罗焰心直口快道:“我不信什么一见钟情,那都是看皮相的。”   许容敬头慢慢低下来了,说实话,刚才他敢那么做,已经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罗焰余光看他:“要是我不长这样,你昨晚能看上我?”   “其实就是新鲜感,过阵子,你就不会对我有啥感觉了。”   许容敬把可乐攥在手里,罐子已经被他掐扁了些,他站起来,带着些怒意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吕树跟他说过,他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只要一受打击了,他这棵温室里的树苗就容易折。   他低着头绕过罗焰,把可乐扔进垃圾桶,推门走了。   罗焰从里头看他气呼呼往地铁的方向去了,咬了下牙根,这是怎么着?生气了?   他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呢,咋心眼这么小?   罗焰又从自己口袋抽出根口香糖,放嘴里嚼,越嚼越不是滋味,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看那大白瓜VIP眼睛都红了,别不是被他说哭了吧?   罗焰把手里的包装壳拧了团,弹进了垃圾桶,他刚才就不该折回来,这下傻逼了吧。   许容敬愤愤进了地铁,他这是撩人没成,反被人说了一通。   说实话,他心里挺不爽的,还觉得特委屈。   一见钟情怎么了,一见钟情也能是美好的啊。   他是以艺术家的眼光去看罗焰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罗焰这人绝对不会差,不然他才不会想要去追呢。   这下好了,他连追也没追,就被打了回来。   想追,以后真的只能变成想想,他可拉不下脸,再向今天这样露骨的去表白一次。   许容敬摘了眼镜靠在地铁椅上,想着刚才罗焰坐在他旁边,那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心又扑通跳了两下。   可还真别说,他现在重新想一下,就觉得罗焰的形象在他心里又高大上了一些。   “许容敬,你这人就是肤浅……” 他骂自己一句。   许容敬坐地铁回了画展的停车场,本想开车回家,结果不知不觉把车开回了画室。   回到画室的时候,是晚上营业高峰期,一楼二楼坐着很多来画速成画的游客。   见来了个帅哥,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到了三楼,吕树迎了上来,一眼就看出许容敬心情不好。   “你咋啦?今天天又惹你了?它没下雨啊。”   许容敬给自己穿个围裙:“天没惹我,你惹我了。”   “我怎么惹你了?” 吕树表示自己实在无辜。   “谁让你给我推荐那个健身房的。”   “你早上不还挺满意嘛,怎么刚过去一下午,就改口了?”   “不满意,一点也不满意。”   吕树算是明白了,“今天见到罗老板了?”   许容敬没答。   “你不是去画展了嘛,怎么又跑去健身房了。”   “我没去健身房,” 许容敬戴个发箍,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撩到了脑袋上,路出干净的脸蛋,衬的眼睛特别大。   “你没去健身房,怎么见着罗老板了?”   许容敬扁个嘴:“我去健身房外面的罗森了。”   “合着你去视监人家了,我咋之前没发现你这么变态呢。”   “你才变态!” 许容敬走回自己的小隔间,“我遇上他那是凑巧,我就在罗森坐着发呆。”   “然后呢?”   许容敬拿着刷子调色,“然后天地利人和,气氛又不错,我就把自己交代了。”   吕树缓了一秒:“靠!”   “许老师,你可以啊!你就那么跟人告白啦!”   “不然呢?”   吕树倚着门口,“看来你是被拒绝了。”   许容敬“哼” 了一声。   “没事儿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棵草,会遇上更好的。”   许容敬没吭声。   吕树察言观色:“怎么?还不想放弃啊。”   许容敬搁下刷子,换了张画纸,重新拿木头   铅开始粗粗勾勒框架。   吕树提他凳子一下:“别不吭声,就你我还不了解啊,我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都能猜到。”   许容敬:“你烦不烦啊。”   “你在外面吃瘪,冲我发脾气,我伤心了啊……” 吕树话是这么说,其实早就习惯了,许容敬这人脾气就是这样。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罗老板不就拒绝你了嘛,那你越挫越勇,逆流而上啊。”   “我才不去。” 许容敬坚定道。   “哟,现在又摆艺术家的心气,你心气高,那你就孤独终老。”   许容敬扭头瞪吕树,吕树不怕他,抬下巴说:“你不就拉不下脸嘛,明儿我陪你一起去健身,这总行了吧。”   许容敬扭回头:“不去。”   “你现在说的气话我就当你放屁,明晚上带好装备,我开车。”   吕树留下话就去外面教学员了,许容敬手上木铅画完大框就往笔槽里一扔,他盯着白纸上的轮廓,想起身抬手把纸撤了,可下一秒又不想了,抄起旁边的颜料盘,开始调色。   半夜了,吕树收拾完,准备走了,看见许容敬的小隔间灯还亮着。   “许老师,你还不走啊?”   “嗯。”   吕树稍稍推开门,看许容敬画的认真,就没再打扰,“我先走了啊,你画完就去阁楼睡会儿。”   “嗯。”   吕树替他关上门,原地站了会儿,叹口气,才下楼锁门走了。   许容敬一个人在隔间一画就是几小时,等他放下画笔,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期间他就上了两回厕所。   昨天到现在,他就吃了个三明治,饿久了,反而感觉不到什么了。   他站起来,愣愣看着画。   结果又把自己看生气了,扛起画架,就连画架带画一起扔到了三楼的大垃圾桶旁。   之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去阁楼睡觉了。   翌日,吕树起了个早,买了糯米糍,灌汤包,煎饺,皮蛋瘦肉粥,去安慰昨天告白失败的许容敬。   拿钥匙开了门,走到三楼,他提着手里的早饭望着那个垃圾桶旁边的画架和画架上的那张画,笑的不行。   他笑着大喊:“许容敬!起床了!”   阁楼人没反应。   “许容敬,许老师,容容,容哥,你幼不幼稚,画画完你就扔了?”   阁楼的人才给了反应:“不要了!扔了!”   吕树笑着把早饭提上了阁楼,放在他床前,许容敬人缩在被子里,“真不要了?那我可真扔了?”   “扔了,少废话。”   “早餐放这儿,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嗯……”   “昨晚几点睡的。”   “四点半。”   吕树揍了他一拳:“今天的课都帮你取消了,你就睡一觉吧,晚上去健身。”   “不去……”   吕树又隔着被子揍了他一拳,就关门走了。   他来到三楼的大垃圾桶旁,插着腰看着那幅画,许容敬的大作,扔了多可惜啊,外面他一幅画都要卖十几万呢。   他打了个响指,把画解下来,弄了框裱起来,偷偷放进了自己车的后备箱。   傍晚,吕树再次推开阁楼的门,“去健身吗?”   许容敬还猫在被子里:“不去,说了不去就不去!”   “行,那我自己去了啊。”   “滚。”   吕树看了眼已经吃完的那些早饭,嘚瑟关上门,屁颠屁颠开车去了TIME。   他就知道,以许容敬这要面子的心理,今天是绝对不会跟他去的,不去刚好,不然他怎么给罗老板送大礼呢。   没一会儿,许容敬坐了起来,抓了把自己一定炸的根鸡毛似的头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阁楼门口,把门扒拉开一条缝,从缝里看三楼的大垃圾桶。   画架不在了,画也不在了。   许容敬撇个嘴,又往回走几步,倒回床上,把头捂进被子里。   还真给扔了……个孙子……   “画了一宿的呢!” 他泄愤似的捶两下床。    第⑤章   罗焰刚踩完单车,汗顺着脸颊流到完美的下颚,再滴进脖子,最终被排汗的紧身衣吸收,他喝着水,往力量区走,准备下一轮,转身的时候,瞥到前台有人在冲他热情的招手。   罗焰绞尽脑汁想了下这人,好像是什么画室的老师,任雷的朋友,他拿毛巾把脸上的汗扫了下,放下水瓶走去前台。   “罗老板!” 吕树热情向他打招呼。   罗焰象征性地点了下头,实在不熟,不想搭理。   “罗老板,我有礼物送你,” 吕树让去一边,指着倚在前台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大长方形。   罗焰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给他送礼,“这是什么?”   吕树笑着说:“我朋友画的画儿,我觉着送你最合适。”   罗焰不明所以,冷淡道:“拿回去吧,我这儿不是挂画的地方。”   在这个重金属风格装饰的健身房,挂幅画,总觉得有些别扭。   吕树:“别啊,要不您先看了再决定要不要?”   “真不用,谢谢好意。” 罗焰直白拒绝了,也没给留面子。   吕树手放在画框上,这可咋整,这跟他计划的不太一样啊。   任雷正好带完人下楼,一眼救望见了杵在前台的吕树,“树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吕树看到救星,拍拍手下的画:“雷子,我来给罗老板送画。”   任雷看着被包得严实的长方形,“什么画儿啊?我能拆开看看不?还从来没人给咱们罗哥送过画呢。”   吕树:“当然可以,这画画得特好。”   罗焰刚想阻止,任雷已经上手了,手抠着外包装纸一撕就开了,里头画露了半张出来。   任雷盯着画上这半张脸的人:“这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他又迅速把剩下挡着画的包装给全扒了,“哇塞!”   任雷拽了下一旁罗焰的胳膊,“罗哥,这画得是你诶!”   “知道,闭嘴。”   罗焰不瞎,就刚才看到这画一半的时候,他就是知道这画的是他。而画的角度是侧脸,周围的场景也眼熟的很,他微微皱眉。   任雷问:“这是哪儿啊?你啥时候给人当人体模特去了?”   罗焰随口答了句:“对面罗森。”   罗焰想到了什么,问吕树:“画这画的是你朋友?”   吕树热情答:“对,我发小。”   罗焰面无表情问:“他让你把这画送我?”   吕树不好意思一笑,实诚道:“这倒不是……其实吧……他把这画扔了,我给捡回来的。”   罗焰:“扔了?”   “对,他昨天傍晚回的画室,一回去就把自己关房间里画画了,画了一个通宵,画完就把画扔了,我看着可惜,这上头画的又是你,我就打包来送你了。”吕树详详细细解释了一遍,还不忘观察罗焰的反应。   罗焰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这臭脾气。”   吕树心想,凉了,这才认识几天,罗焰就知道许容敬脾气又臭又怪,那发展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吕树叹口气,算了,他这个当兄弟的也尽力了,“那这画我还是带回去吧。”   任雷抢下来:“别啊,画得多好!罗哥,你说是不是?”   罗焰手握着毛巾,思量了下,冷淡说了句:“留下吧。”   他又看眼吕树:“谢谢啊,麻烦了。”随后就往力量区走了。   吕树这下有点懵了,这到底是对他家许老师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啊?   “树儿,你等等,”任雷把这画赶紧扛回休息室,随后又马不停蹄跑回来问:“画这画的是谁啊?”   吕树:“我刚不是说了嘛,我发小。”   “你发小谁啊?我认识不?”   吕树想了想:“他说他来的第一天你就带他练的呀。”   任雷回忆着,忽地拍手:“啊,是不是那个特白,然后脸这儿有颗痣,戴眼镜。”   “对对对,就他。”   任雷勾住吕树的肩,“哥们儿!”   “咋?”   “你发小是不是对罗哥有意思?” 任雷悄声道,“不然干嘛给他画画儿?”   吕树清下嗓子:“这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任雷:“我之前不是担心你发小不是那个什么嘛,我都不敢撮合,所以他是不是?”   吕树暗示:“我发小不轻易画别人。”   “懂了懂了,” 任雷拍拍吕树肩膀,“偷偷告诉你,你发小是我罗哥喜欢的款儿,今天罗哥把画收了,说明有戏。”   吕树眼睛发光:“真的?”   “我跟着罗哥多少年了,这还能有假啊,有空咱们帮帮他们?”   吕树伸出手掌,任雷击过去,两人就这么偷偷达成了协议。   罗焰练完力量,洗澡换完衣服从男更回休息室,推开休息室的门,一眼就能瞧见被摆在沙发上的那一大张画,也不知道任雷是不是故意的,放哪儿不好,非要放这么扎眼的地方,他想不看到也难。   他靠在墙边,看了会儿,又退出休息室去了前台。   罗焰指着前台电脑旁的手机,对前台说:“小敏,把工作手机给我。”   “哦好。”   罗焰拿着工作手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又递了回去,“好了。”   小敏看了眼微信联系人界面,也不知道刚才老板干啥了。   罗焰回休息室,坐在电脑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刚才他用工作手机把许容敬的微信推给了他自己的私号,现在他对着那个名片,犹豫着要不要加好友。   磨磨唧唧半天,他把手机扔回了桌上,颇为烦躁点开了拳击视频。   他昨天都说那么清楚了,要是现在去加好友,免不得让人家又多想,所以他琢磨着还是算了吧。   桌上手机屏幕一亮,罗焰扫了眼,任雷的消息,他拿起来点开。   任雷:罗哥,那幅画还挺贵的,要十几万,树儿说他发小随便画一下,都可以卖这个价。   任雷:你现在画也收了,总得谢一下人家吧,不然多不好啊。   任雷:罗哥?   罗焰:就你烦。   任雷:(哭泣)   罗焰退出聊天框,要是不收这画,也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他刚才怎么就脑子一热,让人把画留下了。   罗焰皱着眉,点开了那个名片,发送了好友请求。   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对方同意,心想自己又事儿逼了。   睡得昏天黑地的许容敬自然没发现没空摸自己的手机,熬一次夜,短寿十年,他这种全身心投入作画的,估计要减寿二十年。   他趴在阁楼的床上,迷迷糊糊眯着眼睛点开手里,“啊……三点多了……”   他这一觉睡睡醒醒,居然睡了将近二十四小时,许容敬伸长手推开了旁边的窗户,深吸一口气,凌晨三点的空气……也是雾霾的味道。   许容敬重新趴回去,看着微信上的留言,通讯录新的好友有个红点的“1”,他点开后浑噩的脑袋立刻清醒了。   好友验证上写着:我是罗焰。   许容敬从床上坐起来,立刻点了通过,他本来想问为什么加他好友,可一想,又觉得干嘛问那么清楚,不就是个好友嘛,搞得他多在意似的。   许容敬把手机放一边,下床趿拉上拖鞋,微信提示音响了。   罗焰:谢谢你的画儿。   许容敬盯着这几个字儿来来回回瞧了好几遍,画儿?什么画儿?   操!吕树个孙子!   许容敬:什么画儿,我不知道。   罗焰发了张图片过来:这个。   许容敬:不是我画的。   罗焰: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许容敬一口气差点没顺下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许容敬不知道怎么回就没再回,把手机放床头柜上去洗澡了。雾气升腾的淋雨间,温水洗去全身的疲倦,许容敬眨巴着眼看着瓷砖,其实他挺好奇,罗焰怎么凌晨三点还不睡,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私生活,他有啥资格去打听。   他甩甩头,魔怔了吧,满脑子罗焰罗焰的,这么多年,就这些天缺男人了?   他关了水,裹上浴巾出去了。   此时罗焰正坐在医院病床旁的小凳上,脸上有着胡茬,满眼红血丝。晚上他才到自己家,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说肚子疼,急急忙忙赶去他妈家,把人送了急诊。一大把年纪了,盲肠炎,也是折腾。   罗焰盯着微信对话框,许容敬没再继续回他了,他扯着嘴角笑了下,这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是他画的就是他画的,还不承认。   不过凌晨三点还醒着,这人生活不咋规律啊,画家都这样?   罗焰睡意全无,闲的蛋疼又打了几个字发过去:VIP?   许容敬刚擦干头发,发现罗焰又回了这么一句,VIP?这是对他的“爱称”?   他回:怎么?   罗焰:一起吃个早饭?   许容敬:你今天抽风?   罗焰挑个眉,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   许容敬接着回:你请客,哪里?   罗焰看着这一句,无奈笑了,这人是狗脾气吧,回道:到时候发你定位。   许容敬:OK。   两人的第一次微信对话圆满结束。   清晨六点,许容敬开着他的SUV,停在医院附近的一家早餐摊子前。   他坐在车里,目光先落在掉漆招牌上写的“大王早点” 四字上,又落在破旧塑料桌椅前坐着的那个人身上。   露天早餐,吃一口,吸一口尾气,一等一的绝。   许容敬下车走到罗焰面前,罗焰抬下下巴,示意他旁边随便坐。   许容敬拘谨地挑了个干净些的塑料椅子,坐下了。   罗焰看他的模样,就觉着好笑:“怎么?大画家?没吃过路边摊?”   许容敬一本正经说:“我们家家规不准我吃路边摊。”   罗焰低头扒了口豆花,不仅臭脾气,还狗德行。    第⑥章   许容敬在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罗焰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心底却笑话了他八百遍。   罗焰回头说:“老板,这儿来个满汉全席!”   “好嘞。”   许容敬看着老板把一份份早点端上来,摆满了面前的这个桌子。   罗焰把自己空了的豆花碗推到一边:“都是你的,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   许容敬其实不想吃,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从筷筒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夹起油条咬了一口。   一辈子就吃这么一次,死不了。   罗焰打量着他视死如归不情不愿的样子,把头扭到另一侧,偷偷笑了好几下。   罗焰润了下嗓子:“油条不是这么吃的。”   许容敬恨不得呲牙问:“不这么吃,那么怎么吃啊?”   罗焰把豆浆碗放到他面前,把油条揪成一段一段放进豆浆碗里,“泡着吃更好吃,你吃吃看。”   许容敬狐疑,把筷子上夹着的油条扔回盘子里,夹了截泡在豆浆里油条放进嘴里。   罗焰:“怎么样?”   许容敬看他眼:“还行吧。” 手里又连忙夹了几截塞进嘴里,嘴巴都包的鼓了起来。   罗焰看着笑笑。   许容敬抽了张纸擦擦抽,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吕树发微信:今天不用给我带早餐了,我自己在外面吃了。   这个点儿吕树是肯定不会回他的,但他通知到位了就行。   罗焰接下来又将咸豆花,鸡蛋饼,肉夹馍,南瓜饼,马蹄糕,芝麻球,萝卜丝饼,挨个往许容敬面前摆,许容敬是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饱了。”   “这就饱了?”   “嗯。”他今天吃的是他平时的三倍吧。   罗焰不声不响把许容敬剩下的全部吃完后,起身拿出手机就去结账了。   罗焰拿餐巾纸擦擦嘴:“走吧大画家,吃完了还杵这儿?”   许容敬:“去哪儿?”   罗焰愣了愣,笑说:“各回各家啊,还能去哪儿。”   许容敬尴尬了下,他还以为罗焰要带他去别的地方。   罗焰看着许容敬朝阳下的脸庞,想了下说:“今天吃了这顿早饭,之前的事儿咱们就一笔勾销,交个朋友总可以吧,毕竟你都送我画了,是吧。”   许容敬冷哼一声,就是死不承认:“不是我画的。”   说完这句,就转身上了自己那辆招摇过市的SUV,他把车开到罗焰旁边,“我送你一程?”   罗焰指了下前头的医院:“我在医院有事。”   许容敬:“女友流产?还是老婆生孩子?”   罗焰手插裤袋,觉得这人就是欠收拾:“老母住院。”   许容敬“哦”了一声,“走了。”   随后脚踩油门,带起一阵灰尘就没影了。   罗焰摇摇头,他今天又傻逼了,没事儿找事儿。   许容敬先是回了趟家,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篮里,佣人阿姨看见了会洗了,随后又装了新的几套衣服准备带着。   他打开冰箱,冰箱里有新鲜的樱桃,已经洗好了,放在了保鲜盒里,他拿出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吃了起来。   早上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他得压一压。   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吃路边摊,他从小到大吃的早饭不是家里阿姨做的,就是吕树去高级馆子里给他买的。   知道他是第一次吃路边摊,刚才罗焰那表情是嘲笑他了吧?   他想想就来气。   手机铃声响了,许容敬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他开了免提接了,“妈。”   “容容,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   “阿姨说你都不怎么回家睡。”   “画画太入迷了,忘记时间了,就睡画室了。”   “那饭有好好吃吗?”   “嗯,吃了,一顿没落下。”   许容敬忽然问:“妈,你吃过路边摊吗?”   “路边摊?没有啊,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没事,就问问。”   你看,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没吃过路边摊!   许容敬和他母亲又聊了些琐碎,就准备挂电话了,谁知他妈妈突然来了句:“最近谈对象了吗?”   许容敬想起罗焰:“没有。”   “不管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妈妈都支持你,妈妈就希望你开心快乐。”   “嗯,妈,我知道,我要是有对象了,第一个跟你说。”   “好,那妈妈挂电话了。”   “嗯,拜拜。”   许容敬是单亲家庭,十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妈妈是钢琴家,全世界巡演,后来嫁了个外国指挥家,定居国外了。   许容敬跟了爸爸,他爸是个摄影师,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拍片,没几天着家的,他就是在这种只有保姆阿姨照顾他起居的日子下成长下来的。   可能就在这样,他才长歪了,喜欢上了男人。   他当时跟爸妈出柜的时候,她妈就愣了下,可能是在国外受熏陶久了,立马接受了,并且祝他幸福。他爸更逗了,直接说“不愧是他的儿子,拥有自由的灵魂”,然后挂了电话去拍青藏高原了。   所以就这件事儿,唯一有点坎坷的地方,就他师父那儿,到现在都不肯见他一面。   想起这些个长辈,许容敬忽地想到刚才罗焰说他妈妈住院了。   他思索了半晌,放下手里的保鲜盒,拿起手机,给罗焰发微信。   许容敬:给个你的电话呗。   罗焰:189xxxxxxxx。   许容敬:OK。   罗焰:干嘛?   许容敬:以后骚扰你。   罗焰:神经。   许容敬把罗焰电话存了,随后在的通讯录里翻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医院,罗焰正在病床边给她妈擦手呢,手机震动了。   看了上面的陌生号码,又想起来一小时前许容敬问他要了电话,于是走去走廊接了:“喂。”   “请问是罗先生吗?”   “对,你是……”   “我是来给你送花的,现在就是明远医院门口。”   “送花?”   “对的,一位自称是VIP的先生订的,您现在方便下楼拿一下吗?”   “好,稍等。”   罗焰挂了电话,VIP?除了许容敬,还能有谁。   罗焰下楼从送花人手里接了一大束百合又重新回到病房。   躺在病的张月芬看着那束花问:“哪里来的花啊?”   罗焰:“有人送你的。”   随后他就把上面的卡片拿了下来,放在他妈妈眼前,上面写了——祝阿姨早日康复!   张月芬和蔼问:“谁送的?”   罗焰:“我朋友。”   “哪种朋友?”   “妈,就普通朋友。”   张月芬抓着罗焰的手:“这些年你身边都没个人,自从……反正不管怎么样,身边有个人总是好的,别看我以前跟你爸老是吵吵闹闹的,可你爸去了之后,妈就一个人,挺冷清的。”   罗焰低头搅毛巾:“嗯。”   张月芬笑着看花说:“这花拿个花瓶插起来吧,妈喜欢,送花的一定是个有心的孩子。”   “好。”   罗焰去洗手间把水倒了,擦干手后,给又找了个玻璃瓶子,把花摆弄好,放在床头,“妈,我出去一趟。”   “嗯,去吧。”   罗焰去了医院外,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就点了根烟。   随后拿出手机给许容敬发微信:谢谢你的花儿。   许容敬:阿姨喜欢吗?   罗焰:嗯。   许容敬:喜欢就行。   罗焰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会儿,继续打:什么时候来健身?   许容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来呗。   罗焰笑了:怎么?还对我有心思呢?   许容敬:不啊,你大老板亲自教我,我有面子啊。   罗焰:行,这周六吧。   许容敬:OK,私教费我一分不少你。   罗焰:神经。   许容敬纳闷了,他说什么了,罗焰都骂他两回神经了,他看他才神经吧,拒绝他了居然要跟他当兄弟,滚吧,哪有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许容敬推开车门下车,吕树正在画室门口徘徊,“许老师,你可来了!我今儿忘带钥匙了!”   许容敬掏出钥匙:“猪脑子说的就是你。”   吕树偷偷看他:“哟,许老师今天心情不错啊,骂人都好听起来了。”   许容敬瞪他一眼。   吕树问着:“今天起大早去哪里啦?还不用我给你带早饭?”   许容敬推开门,打开灯:“吃路边摊去了。”   吕树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啥?路边摊?”   “怎么,没见过人吃路边摊?”   “见过,谁都能吃,就你不能吃。”吕树贼嫌弃地看着他,“是谁当初说,我不吃这个,不吃那个,凌晨五点让我给你去把酒店大厨叫醒做饭,吃的米都得一粒一粒挑,蛋都几分熟,肉不能老,不能有肥肉,是不是你,你摸着良心说?”   许容敬挑眉:“你要是罗焰,给我带路边摊,我也吃。”   吕树眨眨眼,立刻笑得跟朵儿花似的,“哦~~~原来咱们许老师今天是跟罗老板去吃路边摊儿啦?发展的怎么样呀?可以谈婚论嫁了吗?”   “滚。”   许容敬心情不错,把画室的刷子挨个摆了一遍。   吕树看发小进展顺利,心中大石落下,看来雷子说的不错,罗老板还是对他家许老师有意思的。   吕树给任雷发微信:以后叫你们罗老板别带许老师吃路边摊了,他有肠胃炎,胃不好,一不小心就胃疼住院了。   任雷:哇!!!两人私下里吃饭了???可以,非常可以,马上去跟罗哥汇报。   罗焰刚听完医嘱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收到了任雷的微信。   任雷:罗哥,我朋友说他发小胃特别脆弱,以后你别带人家吃路边摊了,会胃疼住院的。   罗焰:VIP说他胃疼?   任雷:我不知道啊。   罗焰懒得理他,点开了许容敬的对话框:你胃疼?   许容敬:啊?   罗焰:住院了?   许容敬:你发错人了?   罗焰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特别不好:“胃不好你跟我说啊,弄出事儿了,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   许容敬怔了下,明白过来了,估计是吕树那个孙子泄密了,他越想越气,也回了条语音过去:“你带我吃路边摊的时候怎么没问我胃好不好?你不问我为啥要跟你说?还有,谁要你养我一辈子啊?你是谁啊?”   罗焰被噎了下,打字发过去:你是不是欠骂?!   结果下一秒,微信提示:许大仙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是不是他(她)朋友。   罗焰:“……狗脾气。”    第⑦章   这周六许容敬本来跟罗焰说好要去TIME健身的,奈何那天他把人删了之后,现在没脸去了。其实删了之后他有那么一丝丝后悔,就那么一丝丝,可转念一想,罗焰算哪根葱,敢凶他!   他许容敬活了二十八,爸妈没这么凶过他,姥姥姥爷外公外婆还没凶到他都早早去世了,发小吕树也没胆儿凶他,只有他凶他的份儿。   唯一敢凶他的师父,他现在也见不着。   去不了健身房,许容敬开车来了画室,他是周末双休,走上三楼,正在授课的老师看见他,说:“许老师,休息天你怎么也来了。”   许容敬笑了下:“来画画儿,画画哪分休息不休息的。”   那个老师受教点点头,许容敬也不再说什么,就穿上围裙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许容敬的画在界内也是小有名气,来这儿授课的老师都很尊敬他,称他一声许老师,只有吕树是叫着玩儿的。   许容敬刚坐下,笔还没拿起来,吕树的电话就来了。   吕树爽朗的声音传来:“许老师,你人在哪儿呀?”   “画室。”   “今天咱们就不画画了行不,好好休息一下嘛。”   “不画画儿,我还能干什么。”   “健身啊,今天我带你去健身。”   听到健身,许容敬就来气,吼了声:“不去!”   说完就把电话撂下了,把那头的吕树震得懵逼了三圈儿。   谁又惹他家许老师了?   许容敬拿起画笔,才沾了水,吕树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容容,咱们今天出去玩吧。”   吕树平日里都叫许容敬许老师,只有在许容敬真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容容。   许容敬觉得这么叫娘里娘气的,除了他妈,他可受不了别人这么喊他。   许容敬皱着眉:“你好好说话。”   吕树恢复正常:“许老师,容敬,容哥,来吧,给你发定位,带你交交朋友,你再天天这么画下去,迟早要变呆子的。”   “不想动……”   “不想动?没事,我叫人来接你。”吕树那头旁边有些嘈杂,“先挂了啊,等那人到了,我给你发微信。”   还没等许容敬拒绝,吕树已经把电话掐了。   许容敬扔了画笔,揉揉脑仁,慢慢悠悠把围裙摘了,拿起画架最下层的艺术杂志看了起来。   半小时后,吕树的微信来了:许老师,人在楼下等你了,你下去吧,车牌4896。   许容敬推了下眼镜,揣上手机下了楼。   他就是懒,明明可以自己开车搞定的事情,偏偏就是不乐意。   下了楼,他走去前头停车的地方,看见了打双闪的4896,他无精打采荡过去,正琢磨着吕树叫谁来接他了,车窗摇了下来,罗焰那颗大脑袋在他面前晃了起来。   许容敬扯了下嘴角,很明显,是个冷笑。   罗焰正那么单手架在窗边,挑眉望着他,模样硬气又痞帅,许容敬抄起手机就给吕树打电话,谁知吕树的电话无人接通,他瞬间要炸毛了,个孙子,敢卖了他!   许容敬觉得自己往前走一步也不是,退一步更不是,直到罗焰喊他:“38度大太阳,你要晒多久?”   许容敬嘴角下拉,大步走过去,正要拉开后座车门,罗焰说:“后座都是东西,你坐前面。”   许容敬不信,拉开车门一瞧,果真一堆东西,随后他把车门摔上,说:“我自己开车去。”   话音落下就往回走。   罗焰眉头一锁,推开驾驶座门就把留给他一个华丽背影的许容敬挡了下来,“你什么臭脾气,啊?”   许容敬抬下巴,不咸不淡的口吻:“又不是我让你来接我的。”   罗焰似笑非笑:“那我人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空车去吧。”   “你车不空啊,我看后座不是——”   许容敬话都没说完,人就被罗焰扛了起来,几步一抬,扔到了副座车门口,“进去。”   许容敬立刻捂着胃,“你刚架的我胃疼。”   罗焰一愣,刚才他扛人的时候搁到胃了?   许容敬看他分神的一瞬,逮着空隙就跑了,罗焰反应过来,合着刚才是装的啊。   就许容敬这运动一小时,第二天一级残废的身体,没跑几步,罗焰就追上来了,还跑到了他前头。   罗焰:“你多大?你不是说你二十八吗?”   许容敬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喘气,三十八度高温,他跑几步就大汗淋漓了,瞪他说:“我是二十八怎么了?要给你看身份证啊?”   罗焰:“我看你的举动,十八顶多了。”   “我什么举动?”   “典型的青春期叛逆,欠骂。”   罗焰看着白到发光许容敬慢慢直起腰嘴唇微张喘气,修长的手指摘了金丝眼镜,扭头把汗往袖子上抹。   罗焰纳闷,就跑这么几步,虚得跟什么似的,大画家都这样?   也不尽然,他看任雷那个叫吕树的朋友不就壮的跟头牛似的么。   罗焰问了句:“喝水吗?”   许容敬停止喘气,抿紧薄唇,不说话。   罗焰被他这副“我宁可渴死,也不喝你一口水”的悲壮样给逗笑了,“走吧,车里有空调,我给你拿水。”   许容敬想着自己跑了几步腿软,如果自己开车的话,出车祸的几率会变大,他还不想死,权衡利弊之后,他转身往罗焰的车走去。   罗焰跟在他后头,先去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再坐进车里。他把水扔给已经系上安全带的许容敬,许容敬接了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罗焰发动车子,跟着导航走,他不说话,许容敬自然也不会说话,就这么静静过了半小时,两人到了目的地。   车子刚停下来,许容敬就迫不及待下了车,原因就一个,他远远看见吕树站在树荫下笑着向他招手呢。   “许老师,你可算来了!”吕树前一秒还乐呵呵的,下一秒就被许容敬一个锁喉,差点没顺上气儿,“许老师,容敬,容容,容哥,我要被你给勒死了,我要死了,就没人跟你合伙开画室了,就没人给你买早餐了。”   许容敬悄声说:“你刚才怎么没在电话里说是罗焰来接我?”   吕树无辜:“我明明叫雷子去接你的,我哪知道罗老板去了。”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是跟他们一起玩?”   “你也没问我啊。”   “那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手机放柜子里了,给忘了。”   许容敬这才松开他,吕树拍拍胸口,瞥两眼许容敬,这咋脸臭成这样了?莫不是最近这几天发脾气都跟罗老板有关?   罗焰关了车门也向这边走来,吕树热情打个招呼,“罗老板!”   罗焰还是跟以前一样冷冷淡淡向他点个头。   “树儿,罗哥,人来齐了!你们快来!”任雷顶着那头黄毛在大门口叫他们。   许容敬这才打起精神,看着前头大门上的那个招牌——大型真人CS体验现场。   许容敬浑浑噩噩被吕树拉进来,吕树扔给他一堆装备和衣服,就又跑没影了。   许容敬不想跟别人一起换衣服,就进了更衣室,穿上整套迷彩服和防弹衣,他走了出去,结果外头都是脱光衣服的肌肉猛男,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板,都是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这要是摆在娱乐圈,他就是花瓶小鲜肉,别人就是硬汉真演员,可他明明已经是老腊肉的年纪了。   已经换完衣服的罗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把感应头盔扣在他头上,“想什么呢,先穿好装备,别一会儿哭着喊爸爸。”   许容敬跟他杠上了:“你才喊爸爸!”   罗焰拍了下他脑袋:“别贫,戴头盔。”   许容敬瞪他一眼,才把头盔带子扣好。   吕树扛着枪,跟许容敬说:“许老师,一会儿你是红队。”   “那你呢?”   “我蓝队,咱们是对手。”   许容敬笑了:“一会儿看我打不死你。”   把他坑来这个地方,不把他打个稀巴烂,不解气!   许容敬看向远处真在跟一群肌肉男说话的罗焰,歪头问:“那他呢?”   吕树装傻:“谁啊?”   “罗焰。”   “他跟你一队,红队。”   许容敬不乐意了,“不行,那我跟你换,我要去蓝队。”   吕树摸不着头脑,他以为许容敬挺乐意跟罗焰一队的呢,他特地这么安排的,希望他俩能借着这次机会和好,谁知许容敬还不领情。   许容敬:“你换不换?”   “换换换。”   两边列队之后,换了队的许容敬正好站在罗焰对面,他高傲地抬着下巴,挑衅看了他好几眼,结果罗焰纹丝不动,把他无视了。   许容敬在这里除了跟吕树认识之外,就认识罗焰和任雷,任雷跟他一队,也不至于让他落了单。   游戏开始,任雷带着他四处隐蔽,“VIP,一会儿你看见人,你就射他,看清楚了啊,别射自己人。”   许容敬从容道:“放心,我眼力很好的。”   任雷瞄了他的金丝眼镜一眼,这话他听着怎么觉得虚的慌呢。   大屏幕上开始显示击杀信息——蓝队009被击杀。   任雷接着提醒:“子弹一共600发,你也别一下突突完了,突突完了,你也就完了。”   许容敬:“怎么看子弹。”   任雷指着了枪上的一个黄条,上面显示着子弹数。   许容敬:“好,知道了。”   大屏幕上继续播报——蓝队011被击杀。   任雷笑说:“VIP,你信不信,今天这场MVP是罗哥。”   许容敬不屑哼了一声:“不信,因为MVP是我。”   结果下一秒,他身上的防弹衣震动了下,屏幕上显示——蓝队022被击杀。   许容敬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队号——002。   他四处望了圈,结果在头顶看见了冲他比了个over手势的罗焰。   任雷扔下他跑路了,喊着说:“VIP,你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当男人不可以这么快!”   “…………”    第⑧章   许容敬坐在旁边的观光区看着下头激烈的枪战,他其实只顾着看罗焰了,其他人他压根儿没在意,跟任雷说的一样,罗焰一杀一个准,从不浪费子弹。   过了半分钟,任雷也出局了,捧着帽子坐到了许容敬身边。   “怎么样,罗哥酷吧?”   “就那样。”许容敬死鸭子嘴硬。   任雷看了眼许容敬,说:“罗哥以前是当兵的,所以玩这个他占优势。”   “哦,那他就是作弊。”   “不过他退伍挺久了,其实在军队他发展挺好的,要不是家里出事儿,他现在可能就是我高攀不到的人了。”   许容敬假装不在意:“是嘛……”   “那个时候罗哥他爸得了胃癌,治病欠了一堆债,家里只剩他妈了,他没办法,就打了报告。”   许容敬静静听着,视线追随着躲在战壕里的罗焰。   任雷问:“VIP,听说你胃不好?”   “吕树跟你说的?”   任雷不好意思挠挠头,“对,他跟我说完后,我就把这事儿告诉罗哥了。”   许容敬冷哼,果然是吕树这个叛徒!   任雷接着说:“那天罗哥知道你胃不好后,晚上我去健身房就遭他骂了,他怪我怎么没早点给他通风报信。”   许容敬愣愣转头。   任雷冲他一笑:“带你去吃路边摊这事儿其实他挺自责的,他爸是得胃癌去世的,他担心你胃养不好,以后跟他爸一样受罪。”   许容敬这下彻底呆了,他可没想过里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接下来,任雷都没再说什么,许容敬一口一口喝着水,消化着任雷刚才跟他说的事儿。他又发现了罗焰的一个优点,这人长得帅就算了,还心肠好,优点一个接一个的,这怎么行。   又过了半小时,游戏结束,大屏幕上开始击杀统计。   最后红队029以32杀的成绩,居榜首。   许容敬看着摘下头盔的罗焰,以及他胸前的数字029,非常不悦地撇过头。   最后,他在榜单上找着了自己022,倒数第三。   大家嚷嚷着要再来一局,罗焰拿瓶水,说了句:“不来了,机会让给你们。”   有他在,他们根本赢不了。   有人说:“那怎么玩,多了个人。”   这下许容敬站起来:“我也不玩了,年纪大了,体力不好。”   本来许容敬在人群体格异常高大的人中就挺突出的,长得好看又白,细皮嫩肉的,这下更加显眼了。   有人逗他:“你才多大呀,就年纪大了。”   “接着玩一局吧,哥哥我带你。”说这话的人其实挺腻的,看许容敬的眼神有点别的东西。   许容敬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罗焰拧好水瓶,手掌搭上许容敬的后颈推他向前走,边走边回头对那人说:“他都二十八了,你们这几个,倒是都该叫他一声哥。”   这下大家都噤声了。   一来是没想到许容敬大他们四五岁,二来是因为罗焰这样有点像宣示主权。这群人里头有几个对许容敬有意思的,这下也不好出手了。   许容敬知道罗焰在帮他解围,打掉他的手,回头对他们说:“我二十八的年纪,十八的心。”   大家哄堂一笑。   罗焰轻声说一句:“那是,这里谁也没你幼稚。”这句话只有他俩能听见。   许容敬偏头瞪他,两人就那么并肩走出去了。   走出了战区这边,许容敬打算去换衣服,罗焰拦住他,“等等,带你去玩点别的。”   许容敬懒洋洋的:“好啊,我无所谓。”   罗焰走在前头,许容敬跟在后头,最后两人到了一片射击区。   这个场地的老板一眼看见罗焰,就怕了。   老板开玩笑说:“好久没见你来了,你一来,我就要破产了。”   “今天我不打,他打。”罗焰示意老板看旁边的许容敬。   许容敬站罗焰旁边,本来也是个178胖瘦匀称的男人,偏偏显得特别瘦小。   老板心底松口气,不是罗焰打就好。   罗焰把上面子弹的玩具枪递给许容敬,指着远处的圆形靶子,说:“十环可以吗?”   许容敬已经走到射击线前头,帅气对准:“你小看我。”   “哒哒哒哒——”   一通打靶后,圆形靶子移动到面前。   许容敬:“……”   罗焰:“……”   老板:“……”   老板以鼓励为主,“没事儿没事儿,第一次都这样,不就是没上靶嘛,再来一次,肯定能上靶。”   罗焰笑着看他:“再来一次?”   许容敬不好意思点点头,嘴上依旧倔:“失败乃成功之母。”   第二轮射击,这次许容敬打得比较慢,奈何靶子实在太远了,虽然能感觉到他射到了东西,但是不是在靶子上,就不知道了。   这次靶子移回来,白纸上多了三个小孔,且都离十环有个十万八千里。   许容敬尴尬回头问:“老板,都想我这样的,你是不是就发大财了?”   老板哈哈大笑:“发大财不至于,但能买套房了。”   许容敬咧嘴一笑,他是玩的真烂啊,都不用别人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可以他连成功的孙子都没碰着。   老板这人挺会做生意的,看许容敬是第一回来,于是说:“你要是能打中一个十环,隔壁屋的东西随你挑。”   “隔壁屋?”许容敬刚来就被罗焰带着直奔这儿了,压根儿没在意老板说的隔间。   许容敬放下枪,走到左边看了眼,里头都是些玩偶和模型,连钢铁侠,美国队长都有,最贵的应该是玻璃柜子里的手办了。   许容敬眼睛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被摆在角落里那个最大的玩偶上,是小熊维.尼。   罗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喜欢那个熊?你品味还真独特。”   许容敬回头就狠狠剜他一眼,“要你管。”   许容敬既然看中了,那就不会放手了,为了那个维.尼熊,他又锲而不舍地玩了十把,离最近十环最近的一次是七环,但要打到十环,是真的难。   当第二十把结束的时候,许容敬放下枪:“不玩了,走吧。”   真没实力拿到,他就知难而退。   罗焰手插裤袋,靠在墙看他玩了半天了,没想到这个大白瓜居然放弃了:“真不玩了?”   许容敬点个头。   罗焰动了下眉,对老板说:“老板,我打一次,要是一次能打中十环,隔壁屋的东西我随便挑?”   许容敬偷偷瞪他,这厮一定是为了在他面前显摆!   老板笑了下:“行啊,以前你都没这么玩过。”   “东西来的太容易,就没劲了。”   说着,罗焰就架起了枪,跟别人玩枪时候的姿势和气场完全不一样。   许容敬怔了下,仿佛别人拿的都是玩具枪,而罗焰拿着的却是真枪。   “哒——”   就一枪,打完罗焰就把枪里的其他子弹往别处放空了。   结束后,靶子慢慢移回来,许容敬屏气,下意识推了下眼镜,最终他看着靠近的白纸,以及白纸中央红点上的那个洞,不着声色笑了。   帅是真帅,厉害也是真厉害。   罗焰回头对老板说:“那隔壁屋的东西我随便挑了啊。”   老板心在滴血:“挑吧挑吧。”   罗焰开了隔壁屋的门,然后扛了许容敬看中的那只维.尼熊出来。   老板乐呵道:“搞了半天,你就挑了这么个玩偶啊。”   罗焰只是笑了下,就把玩偶塞给了许容敬,“走吧。”   许容敬张着手抱着,“给我的啊?”   “不然呢?”   “谢谢啊……”许容敬轻声说。   罗焰看他那两胳膊吃力抱着,于是又单手把玩偶抢回来,扛上肩,“走吧,先去换衣服,然后想办法把这东西塞进车里。”   许容敬点点头,跟在他后面。   罗焰和许容敬玩完射击出来的时候,吕树他们第二轮刚好结束。   吕树去小卖部买水,出了门,恰巧遇见了扛着一个大维.尼熊的罗焰和走在他身边的许容敬。   吕树喊:“容容!”   许容敬脚下一崴,差点摔了,“吕树,我不是让你别那么叫我了嘛!”   吕树把许容敬拉到身边,轻轻说句:“容哥,玩的开心不?”   许容敬累了,不理他,往更衣室走:“去换衣服了。”   罗焰扛着个大玩偶也准备去换衣服,吕树拦住了他。   吕树看眼大玩偶,又看眼他,问:“罗老板,你对咱们容容是真的有意思的吧?”   罗焰不明白吕树突然问这句话做什么,“我当他是朋友。”   吕树双臂环胸:“那是可以当男朋友的朋友,还是不可以当男朋友朋友?”   罗焰:“朋友就是朋友,还有区别?”   “那区别大了。”   进了更衣室的许容敬重新走了出来:“树儿,你闭上嘴吧,说话那么大声,我都听见了。”   吕树冲他挤个眼:“行,许老师,我错了,我这就走了。”   留下许容敬和罗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许容敬淡淡说了句:“进来换衣服吧,树儿说的话,你不用放心上。”   随后转身进去了。   罗焰扛着玩偶,跟在他后面,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走到椅子旁,才把玩偶放下。   许容敬当着他的面,把防弹衣脱了,然后是迷彩服,他光着膀子,重新套上自己的白T,随后坐在凳子上,踢了鞋。   “罗焰,你确实是对我没意思吧?”他忽然抬头问。   罗焰手拍拍维.尼熊的脑袋,对上许容敬那双澄澈的眼睛,“怎么?”   许容敬问:“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脸,你第一天见我的时候,干嘛让任雷带我?”   吕树跟他说过,任雷很忙,不会轻易带人的,除非是罗焰让他带的。   罗焰脸上没什么表情,解下了自己的防弹衣,随后脱了迷彩服,平静道:“因为当时健身房里只有他一个教练,他带你,才对得起你给的两万。”   许容敬嘴唇微抿,没再问别的,开始换裤子。   行吧,他又自作多情了。   罗焰看着许容敬低头一声不吭地捯饬着裤子,想说点什么。   外头吵吵嚷嚷进来一大帮人,他上前一步,帮许容敬挡着,直到他站起来提起运动裤,绑好腰带,从他旁边走过。   罗焰挠了下自己的寸头,警告自己,三十二了,别没事找事啊。    第⑨章   等大家都尽兴了,已经过了饭点,随后一群人吵吵嚷嚷在附近的农家乐草草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任雷说个没完,许容敬才知道今天是他们健身房团建,把健身房的教练都喊来了,怪不得一群肌肉猛男。   饭后,一群人散步走回停车的地方,许容敬这人弱骨,吃饱了也没啥力气,脱离大部队走在最最后头,吕树好歹是发小,陪着他一块儿了。   许容敬远望了两眼罗焰的背影,甩着手里刚才路边采柳条,对吕树说:“树儿,以后你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了。”   “啥?”吕树还在剔牙呢。   许容敬有些不耐烦:“别再想法子撮合我跟罗焰了,我跟他就普通朋友,你弄的我们尴尬。”   普通朋友,这话说出来许容敬先心里嗤了自己一下,人家把他当兄弟,他可没有,他那点小心思倒现在还没冷下去呢。   吕树斜着眼看了许容敬好几眼,被他这无精打采的样子给唬住了,“怎么?莫不是刚才罗老板又拒绝了你一次?”   “差不多吧……”   许容敬踢了下脚下的干泥块,结果弹了自己一裤腿儿的灰。   “咳咳咳……”吕树扇了扇空气,“嘛呢你,谋杀兄弟啊,我支气管炎都要给咳出来了。”   两人动静太大,惹得前头的罗焰回头看了来,许容敬下巴一抬,练一扭,欣赏这一堆一堆土的风景去了。看他那张帅气的脸就来气,宁可多看几个土疙瘩!   吕树手插裤袋,点点头:“行,咱们容容也是要脸的,总不能老是倒贴,咱们就硬气一回,不就一男人嘛,改天我带你去酒吧里挑几个高富帅,气死他!”   许容敬瞪他眼:“别了吧,我戒酒了,也不去酒吧。”   吕树乐了:“怎么了?又怕被拦下啊?”   “哼,去一次拿一次身份证,我看着就这么像未成年?”   吕树猛点头,“像,忒像了!”   许容敬一脚就踹上来:“滚滚滚!”   罗焰又回头看了眼后方嘻嘻笑笑的两个人,沉着脸,走的比刚才还快。   任雷吃着香蕉,为了跟上他差点噎着:“罗哥,你走慢点,我们是来享受的,不是来比赛竞走的!”   回到真人CS的门口,大家分配坐车,分着分着,大家四五成群,许容敬一个被单了下来。   许容敬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吕树,吕树偷偷跑来跟他说:“你来的时候不是坐的罗老板的车嘛,大家就默认你两一辆了。”   许容敬:“……”   就分配车还自带系统默认的啊!   许容敬也懒得计较,都是男人,计较起来显得他忸怩,他没再说什么,爽快地朝罗焰的车迈去步伐,走到副驾驶座,他看了眼开着的后座车窗。   维.尼熊太大了,勉强塞进去,一个脑袋卡在外面,特别有喜感。许容敬笑了下,伸手锤了锤□□熊的脑袋。   罗焰拿着两瓶运动饮料从小超市走出来,看见他这举动,说:“你别虐待玩偶。”   许容敬笑立刻收了,又猛锤了几下:“我就虐待了,怎么着?”   “我发现你这人是挺神经的。”   “那你也管不着。”   “大少爷,上车吧。”罗焰把手中一瓶运动饮料扔过来,许容敬双手接住,愤愤打开副座门坐了进去。   罗焰打开空调说:“别这玩偶被你带回家,虐待个稀巴烂。”   “我没事干为什么要虐待它?”   “我送的啊,”罗焰非要气他说,“你睹物思人呗。”   “……”许容敬扭过头就瞪他,睹你个JB啊!   “放心,我一定把它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罗焰:“那感情好啊。”   路上,两人又是一句话也没有。   许容敬一直瞧着窗外,连看也没看罗焰一眼。   大夏天的,下午两点的太阳最毒,车子停了下来,终于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许容敬扒着车窗向外看着,问:“现在是要干嘛?”   罗焰伸手过来,指着前头那个被挡了一半的招牌,“那儿写着呢。”   许容敬推眼镜:“什么什么鱼,钓鱼啊?”   “嗯。”   罗焰喝了口饮料:“会吗?”   许容敬抿个嘴,肯定是不会啊……他除了画画,还会什么……   罗焰下车,对他说:“来搬东西。”   “哦。”   罗焰从后座抽了两个圆柱形的筒包,递给他,许容敬笑了立刻背在肩上。   随后罗焰打开后备箱,把两个方提盒给了许容敬,他一手一个,提在手里。   罗焰则自己一个人,抱着一大箱矿泉水,向着前面的人群走去。   罗焰发力的时候,许容敬能够看见他手臂上的青筋,血气方刚的,太man了。   陶醉了会儿,许容敬赶紧跟上去。   一群人找着自己的根据地,就围着面前的八个大鱼塘分散开了,大家伙儿都自备了鱼竿,连吕树都带了,只有许容敬没有。   不过许容敬也没觉得有啥,他挑了个阴凉的地方一坐,卸下.身上背的两个圆筒,把手里的俩方盒推到一边,就开始神游了。   这儿空气真不错,改天可以带人来写生。   画家,总能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别人来鱼塘想着钓鱼,他想着写生。   许容敬还发呆呢,罗焰腋下夹着把伞,左手提了个红桶,右手拿着两把折叠椅子朝许容敬这儿走来。   “坐地上,脏不脏啊你。”罗焰在他背后说了句。   许容敬敛神,回头看他,第一眼就瞧见他脖子里滴下的汗珠子。   罗焰:“吃路边摊那天你盯着人家老板的椅子半天没坐下去,今天倒是利索坐地上了。”   许容敬冷冷道:“我早就一身灰了,还差现在这一屁股?”   “也是。”   罗焰上下扫他两眼,本来干干净净一人,现在白T上这儿一块黑那儿一块灰,是没必要讲究了。   不过,脸还白净,挺赏心悦目。   罗焰扯嘴角笑了笑,将两个折叠椅展开摆在一旁,随后把伞撑开,用力插进了土里。   许容敬抬头瞧着这一把大遮阳伞,问:“哪儿来的?”   “问门口卖西瓜老板借的。”   许容敬又扫了周围其他人一圈,“别人都没有,就这儿打啊?”   罗焰瞥他眼:“还不是你娇气。”   许容敬哼一声别过头,他是挺怕晒的,“现在不是坐在阴头里了么,晒不着。”   “一会儿太阳就落那边儿了,你看能不能晒着你。”   “哦。”   许容敬抖抖屁股上的灰,坐回小椅子上,罗焰也扒腿坐着,两腿伸直,就把刚才许容敬背了一路的两个圆筒包打开了。   每个筒包里是一根鱼竿,方盒里自然是鱼线和鱼饵。   许容敬带着些小小的期待问:“多的这一根是给我准备的?”   罗焰斜他眼:“不是,我一人钓两竿。”   “……”   罗焰穿鱼饵的时候,许容敬嫌弃地还往后仰了仰。   甩完钩,两鱼竿架好,接下来就只剩等待了。   许容敬挑的这个阴凉地儿不错,夏风穿过后头的一片绿树吹来凉快的很,罗焰舒服地望望天。   许容敬低头玩着手机,忽然想到什么,问:“你妈出院了吗?”   “没。”   “那你放心自己出来玩啊?”   “我舅今天在,我就得空了。”   “哦……这样啊……”   “哇哦——”前头大家欢呼起哄,有人已经钓上一条鱼了。   许容敬抬头看过去,他眼睛眯成一条线,那正拿着鱼线炫耀的是任雷,他称赞一句:“任教练可以啊。”   “他这人爱热闹,钓完这条,他这个下午就结束了。”罗焰抱臂说着,十分笃定。   “你当自己神仙啊,你说他没心思他就不钓了啊。”   “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许容敬低头继续玩手机,不想搭理他。   果然,没出十分钟,任雷那头黄毛就开始在整个鱼塘四处发光。   “罗哥!VIP!你们俩吃不吃西瓜?”任雷扯着嗓子喊。   许容敬嘀咕句:“怕不是猴子转世吧……”   罗焰喊回去:“吃!”   “好嘞。”   任雷就往鱼塘门口跑了。   罗焰提了下自己的鱼竿:“看吧,他这人静不下来的。”   “我觉得他这样挺好,活泼,阳光。”许容敬扭扭自己的脖子,“哪像我,一大把年纪了,喜欢安静。”   罗焰嗤笑:“我看你也挺好啊。”   许容敬:?   “跟个机关枪似的,到处突突人,人家说一句,你能回人家十句,起劲儿。”   许容敬太阳穴紧了紧,脚下唰唰唰踢了三块石头下水,准备上钩的鱼估计都被他吓跑了。   “我谁都不突,就爱对着你突。”   罗焰看他发脾气就想笑:“鱼哪儿得罪你了,你要吓跑它们。”   “鱼没得罪我,你得罪我了,钓什么鱼,残害生灵!”   “哟,合着您大少爷中午没吃一筷子烧鸡公,我看你筷子往那草鸡身上没少伸啊。”   “我那是帮它解脱!早登极乐!”   罗焰这下憋不出,哈哈大笑,笑得那一个爽朗,“你这人哪里来这么多歪理?”   许容敬瞪他,想踹他一脚。   任雷端着西瓜来了,“快快快,吃西瓜吃西瓜,井水里刚捞出来的,可冰了。”   任雷把盘子放在地上,盯着罗焰嘴角还没放下的弧度说:“罗哥,你就该这样常笑笑,别老凶巴巴哭丧着张脸,怪渗人的,生意都被你吓跑了。”   罗焰反手拔了身边的草扔他,“话多。”   任雷委屈:“我说的是事实啊,咱们健身房好多会员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罗焰又想拿草扔他,任雷转眼跑远了。   许容敬正挑着西瓜,这下听笑了:“哈哈哈,看不出来啊,罗哑巴。”   罗焰:“你懂什么叫惜字如金吗?”   “不想懂,我钱多,视金钱如粪土。”   许容敬嘚瑟拿起块看着十分完美的西瓜,罗焰抢过来,给他放了回去。   “你干吗?”   “放放热。”   “你有病?放热干吗?”   “我没病,”罗焰转回身去捯饬鱼竿,“我倒是怕你得胃病。”   这下完了,许容敬看着那块完美的西瓜,再也没有胃口了。    第⑩章   许容敬觉得罗焰这人有毛病,你说他拒绝你了吧,可你又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可你觉得他的确对你有意思了吧,他又能一句话让你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罗焰不让他吃冰西瓜,许容敬偏偏跟他唱反调,自己站起来,去了门口摊位上买了一个大冰西瓜,让老板一切二,各装一个塑料袋提了回来。   在罗焰的死亡目光注视下,许容敬捧着半个西瓜,拿着老板赠送的勺子,一大口一大口挖着吃,可比吃切块的爽多了。   许容敬把脚边的另半个提着放到罗焰身旁,“罗老板,怕那几块你不够吃,这半个我送你的,甭客气。”   话说的非常挑衅,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恶心罗焰。   罗焰最终露出了懒得管你的神情,于是这局许容敬胜利了。   罗焰把任雷拿来的那几块西瓜吃了,随后站了起来,走到许容敬身边,许容敬吃着自己的大西瓜不亦乐乎,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罗焰踢踢他凳子,许容敬抬头瞪他,嘴里含着西瓜:“干嘛?”   罗焰抬下巴,指着他自己的位置,“过去。”   “我坐这儿好好的,干嘛坐你那边。”   “你刚不是给了我半个西瓜嘛,你的好意我怎么能浪费,你帮我看下鱼竿,我好吃西瓜啊,”罗焰挑眉,“所以,劳、驾、尊、臀。”   臀你姥姥啊臀!   许容敬不明白为什么罗焰这人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别人做事,他使劲瞪他,极其不乐意地跟罗焰换了位置。   罗焰这会儿心情倒是万分的好,单手捧着许容敬送的西瓜,惬意挖着吃,顺便指挥许容敬:“你看看左边那竿子,是不是上钩了。”   许容敬把西瓜往腿上一放,推着眼镜仔细看,“没有啊。”   “那就是没有。”   “你再看看右边,好像也动了。”   “哪里啊?”许容敬站起来,伸长脖子去瞧,“没动啊。”   “我看错了。”   罗焰吃着西瓜,心里偷着乐,这人傻钱多大白瓜VIP是真的单纯,说什么信什么。   许容敬收回视线,扭头看罗焰,看他吃着自己的西瓜,指挥自己钓鱼,总觉得哪里不对。   “罗焰,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罗焰吐出西瓜籽:“我故意什么了我。”   “故意让我坐这儿钓鱼!”   “嗯,你可算看出来了。”   许容敬抬手就要把自己腿上的西瓜砸过去,罗焰接着说:“你不是没鱼竿嘛,所以让你钓我的啊。”   许容敬抬着西瓜的僵硬放下,“你刚才不是不让我用吗?”   “现在让了。”   许容敬这脑袋上的小火苗燃起来了,又无处爆炸,只好自己收回去,独自燃烧,狠狠挖口西瓜,降降火。   许容敬冷哼好几下,你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啊,说一套是一套。   罗焰勾着唇笑着说:“别哼了,再哼哼西瓜籽都从你鼻子里哼出来了。”   许容敬听后把西瓜咽下去,就用勺子指着他鼻子说:“罗焰,我吃着呢,你恶不恶心啊你。”   罗焰轻飘飘看他眼,看着许容敬瞪眼睛生气,他着实心情舒畅。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罗焰抽空指挥他两下,意料之外,许容敬收获了一整桶鱼,一桶的量抵得上人家十桶。   许容敬颇为骄傲道:“我果然是天才,第一次钓鱼都这么厉害。”   罗焰嗤了一声,对他这副抬下巴看人的样儿不予评价,“那你先走吧,天才。”   “去哪儿?”   “你是天才你还会不知道要去哪儿?”   “你……”   许容敬一口气提上来,刚要发作,吕树收了自己的鱼竿,跑回来看了眼,“许老师,你今儿个收获不小啊。”   许容敬对着他开心说:“树儿,想要哪条,尽管挑,送你了。”   罗焰瞥眼他们,低头收拾着自己的鱼竿,漫不经心说:“人呐,真是,拿着别人的鱼竿钓鱼,钓来的鱼也不问问鱼竿的主人,就随便送人,啧,天才就是这么唯我独尊啊。”   许容敬嘴角抽搐,提起自己的一整桶鱼就往吕树怀里推,吕树忙不迭捧住,心里默念他姥姥的,很重啊兄弟!鱼还在跳啊兄弟!水溅脸上了啊兄弟!   许容敬看着罗焰说:“天才说要送谁就送谁,树儿,都拿起,甭客气。”   吕树哭笑不得,“诶不是,容容,这些鱼一会儿大家伙一起吃的,你不用送我。”   许容敬有点懵:“啊?”   “一会儿咱们搞烧烤,就前头,那别墅区看见没,罗老板租了一栋,一晚上咱们都可以在那儿嗨。”   许容敬顺着吕树的视线望去,果然不远处有成排的别墅,恶狠狠瞪眼罗焰,要烧烤也不告诉他,闷死你算了!   吕树弯腰放下桶,识相道:“你们慢聊啊,我先去帮他们收拾收拾。”   他再呆下去,指不定一会儿又让他捧着个鱼桶,片刻不安生,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过,他家许老师最近脾气更加上来了,尤其是对着罗老板,脸就没有不臭的时候,这样子能谈上甜甜的恋爱么?   罗焰把两根鱼竿全部收包,站起来面对着许容敬,似笑非笑的样儿,“走了,天才。”   许容敬弯腰准备提鱼桶,罗焰把手上的两套鱼竿给了他,“帮我拿着这个。”   “还有这个。”又把鱼饵盒给了许容敬。   “你自己没手啊。”他说是这么说了,接还是接了过来,跟来之前一样,背在肩上,手机不小心从后裤袋掉草里了,许容敬他回头去捡。   等许容敬找回手机再去提鱼桶的时候,罗焰早带着桶走开一段距离了。   许容敬看着前头手里拿满东西的男人,抿抿嘴,大步跟过去,在罗焰旁边说:“我又不是姑娘,一桶鱼难不成我会提不动?”   罗焰斜眼看他,“你提的动,但你提起来,走不到车那儿就蔫了。”   “我是林黛玉吗?”   罗焰心底发笑,不是林黛玉,也是个许黛玉了,矫情还脾气硬,“雷子之前说了,带你做一小时有氧,你累得跟哈巴狗似的。”   “你才哈巴狗!”   “我要是把鱼桶给你,等你提到车边,大家都走了。”   “不可能!”   许容敬伸长脖子回嘴,虽然说得十分肯定,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这双手和这胳膊,这辈子只能提画笔了。   想了下,许容敬不死心。   谁说他这辈子只能提画笔了,他得有志气,他可是要改头换面举杠铃的人!   许容敬跟罗焰并肩走着,冷静道:“罗老板。”   “嗯?”   “你带我练的话,多久我能举杠铃。”   “……”   罗焰差点没一个跟头摔了,就这跑几步就喘的嘴唇泛白,还想举杠铃?   许容敬碰了下罗焰手臂,“哑巴了?罗哑巴?”   “你没戏。”罗焰动动右膀子,刚才给许容敬碰过的地方总觉得痒痒的。   许容敬停下脚步,啥?没戏?   人家唐僧都能西天取经,他许容敬这辈子难道会举不成杠铃?   罗焰直直往前走,许容敬看他越走越远,也不跟过去了,此路不通,他另寻他路不就行了。   许容敬四周看了圈,终于在扫视了三圈之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他麻溜走了过去。   罗焰听见身后没动静了,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把人打击到了,他回过头去看,后面除了路还是路,哪里还有许容敬的身影。   他皱着眉头,又四处寻找了下,最终在西边儿的柳树下望见了许容敬和任雷。   也不知道许容敬说什么呢,任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任雷抬头看见罗焰正看向这儿,刚想张嘴求助,罗焰一手提桶,另一只手里提着凳子,胳膊下夹着遮阳伞,留给他一个背影走了,那叫一个潇洒。   啊咧?   不不不,罗哥,救命啊!   VIP要我带他练杠铃啊!杠铃!不是哑铃,是杠铃啊!   等罗焰把东西装车了,许容敬闷闷不乐回来了,罗焰抬头瞧他一眼,关上后备箱,上了驾驶座,他摇下窗,说:“进来吧天才,别中暑了。”   许容敬懒得理他,开车门坐进去。   罗焰关上车窗,开空调,问:“怎么?”   许容敬不说话,主要是罗焰这人欠揍,看他现在这眉眼都乐的表情,明显就是知道他刚才在任雷那儿碰壁了,现在还在这儿明知故问。   许容敬淡淡道:“任教练说带不了我这个天才。”   罗焰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手肘撑着窗,眼神带笑。   许容敬:“你之前不是说不能让我白花那两万么,所以让任雷带我。”   罗焰收起笑。   静了下,许容敬继续说:“你之前还说过要教我,你罗老板说话算数不?”   罗焰沉默了下,应:“算数。”   “那你带我?”   “可以。”   “练杠铃也可以吗?”   罗焰睨他眼,眼里是嫌弃,“先有氧练起来吧。”   “不能直接练杠铃吗?”   “想练死的话,那你就直接练。”   许容敬闭上嘴,见好就收,他偷偷瞄着罗焰,一见钟情不行,那日久生情成不成? 第①①章   眼前一群肌肉猛男都忙东忙西搭烧烤架子,许容敬立在墙边自动被他们分为了花瓶一类,还是唯一的那只花瓶。说实话,他觉得挺掉脸的,他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被捧在手心?   许容敬瞧着没有需要自己出一份力的地方,无聊的很,于是把别墅上上下下巡查一遍。   一楼是KTV和游戏房,二楼是台球室,棋牌室,三楼是卧室影院,可以看投影电影,玩累了还可以睡觉,三楼外有个大阳台,许容敬扶着阳台的栏杆,眯眼眺望远方。   呃……前头还真是他们刚才钓鱼的那个地方……   这些别墅应该是老房子推翻重造,这一片儿形成了这样的风气,变成了农家乐一样的度假村,不过挺好的,安静车少,嗨一晚上也没人管。   就是……没啥风景可言……荒凉啊……   许容敬挑挑眉,下次必须带上画室的其他老师来这儿写生,空气这么不错,得来多吸吸,要是这样枯燥的风景能画出灵魂,才能有长进。   “天才,干嘛呢?”   许容敬循着这低沉熟悉的嗓音望去,低头对上了二楼窗户那个寸头男人的视线,“看风景呗。”   罗焰倚在那窗口正吸烟,许容敬立在这扶手旁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他心想,这人长这么一张别人羡慕不来的脸,笑起来多顺眼,可偏偏刚才满脸忧郁,站着45度角仰望天空,暴殄天物啊。   许容敬瞧他望着自己不说话,“怎么?被我迷住了?”   罗焰扯嘴笑了下,“走吧,下去帮忙吧。”   “你的人往那儿一站,还需要我?”   “黛玉,总有需要你的地方。”   许容敬额头青筋一跳:“黛玉?你一天天不给我起外号会死啊?”   罗焰把烟摁灭了:“那你说说,要我叫你什么?VIP?许老师?”   “叫我容哥。”   两人隔了一层楼,三米的距离,空气安静了几秒。   罗焰扒拉了下寸头,爽朗笑了,落日余晖刚好照在他侧脸的角度,硬朗阳光,许容敬看晕了。   罗焰:“容……”   许容敬推眼镜,示意他叫啊。   “容容,下楼吧。”罗焰笑了,说完就没影了。   许容敬愣了下,嘴角抽搐,赶紧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容容是你能随便叫的?   给老子死!   叫一次死一次!   “罗焰!”   许容敬追到一楼和二楼的拐口,罗焰刚好到一楼,回头看他。   只见许容敬冲下来,二话不说跳起来就给了罗焰一个锁喉,跟先前锁吕树时一模一样。但……对象不同,实践起来的可行程度自然也不同。   比如,刚出罗焰反手拙了下他下腰,许容敬腰一疼,手一松,就被罗焰反手扣住了,再比如,许容敬现在被罗焰扣怀里了,背贴着他的胸膛,姿势亲密的很,还带点色.情的意味。   吕树从厨房掏了两颗荔枝正剥着吃呢,一抬眼就看见这惊险刺激的场面,差点把核给咽下去,结束了他二十八岁的生命,“咳咳咳!对、对不住啊,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罗焰松开许容敬,许容敬扭扭手腕,“继续什么继续!你看不出来啊,我想揍他,被他揍了。”   吕树摇头:“没看出来。”   “……荔枝哪儿来的。”许容敬盯着吕树手里的荔枝壳。   “冰箱。”   许容敬黑着脸往厨房走了,剩下吕树和罗焰尴尬在原地。   吕树靠近点,轻声问:“罗老板,你干嘛了,咱们许老师居然要揍你。”   吕树心里想着他俩肯定是干了些不为人知方事情,结果罗焰淡定从容道:“没,就叫了他一声,炸毛了。”   罗焰回想许容敬刚才的样儿,好像是真生气了,这人咋气点这么低,动不动就板脸。   吕树剥着手里另一颗荔枝,往嘴里塞:“你叫他啥了?”   “容容啊。”   “噗——咳咳咳!”他们今天非得呛死他是吧。   吕树皱着眉头把荔枝吐了核,“罗老板,这名儿你不能瞎叫。”   “你能叫,别人为什么不能叫?”罗焰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我是他发小,好歹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了,而且,你看我也不常这么叫,那就是怕他生气,偶尔才会叫叫,他这名儿也就他爸妈能叫。”   “哦?”   吕树叹口气,“罗老板,偷偷告诉你,我们家许老师以前心里受过伤,那人老容容,容容,这么叫他,所以现在他听见别人叫,自然就反感了。”   罗焰看吕树说的认真,扭了下脖子,真是麻烦,他怎么老给自己惹一屁股事儿,他也没想让那个大白瓜回首往事,就逗逗他而已。   许容敬从厨房探个头出来,骂吕树:“狗日的吕树,你给老子嗓门收收,悄悄话说的全世界都能听着,你是不是当我聋?”   吕树摆了个告辞的手势,决定远离战场,保命要紧。   罗焰呼口气,向许容敬走了过去,许容敬看他眼,把头缩回了厨房,里头传出声音:“道歉没必要啊,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跟谁之前这么叫过我没关系。”   这话其实他说的有点违心,的确是前任的原因,所以他现在才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罗焰进了厨房,许容敬摘了眼镜,在低头剥荔枝,剥完一个,往嘴里塞一个,出奇的安静。   罗焰:“剥荔枝还需要摘眼镜?”   “做事要有仪式感,不行么?”   “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许容敬没吭声。   罗焰向后看眼,眼镜被许容敬折好塞进了后裤袋,罗焰伸手把他的眼镜抽了出来,许容敬感觉屁股后一空,扭头看他。   罗焰正展开眼镜反复瞧着,金丝框架耳朵的地方折了点,估计是刚才他想锁他,不小心弄坏了。   许容敬刚想张嘴说点什么,罗焰已经把眼镜重新折好,塞回了许容敬的后裤袋。   罗焰:“改天赔你一副新的。”   “不需要。”   罗焰凝视着许容敬的脸,不戴眼镜更有味道,“不要也得要,就你有钱,弄坏了东西不需要赔?”   “……”许容敬懒得说话,这是他自己弄坏的,他干嘛要赔,不过他既然要赔,那他收就是了。   当……定情信物?   想着想着,许容敬浅浅一笑,这场彻彻底底的单恋,他还给臆想上了,肤浅,真的是肤浅。   罗焰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指挥道:“那堆东西拿好,跟我去外面。”   “啊?”   许容敬看向旁边切好的菜和签子,“你要我串啊?”   “是啊,天才不会串串儿吗?”   “……”许容敬吃完最后一个荔枝,洗了把手,端着三个菜盆子,一把签子走出去了。   天黑下来了,大家伙抬了几箱子酒,已经开始吹葫芦了。   许容敬坐在人最少的角落,角落里除了他还有罗焰,大家好像心照不宣,给他俩留了这么块空间。   许容敬低头串着串儿,把手里最后这些串完了,他把那一盆菜放在了正在烤鸡翅的罗焰面前,使唤说:“串完了,给我烤两片土豆,我想吃。”   罗焰没说话,拿起五串土豆往架子上一放。   许容敬满意退回了桌前,单手开了罐啤酒开始喝了起来。   罗焰用一次性盘子装了些刚烤好的东西,放在许容敬面前,冷淡道:“先把这些吃了再喝酒。”   许容敬放下酒罐子,白皙的手挑了串五花肉,就着签子咬了,“关心我你就直说呗,非要这么隐晦。”   “放心,我胃没那么脆弱。”   罗焰没说话,拿剪刀剪开了鸡翅,翻身继续烤着。   许容敬起身去了前头,罗焰偏头看他眼,发现他在那堆酒箱子里摸索着什么。   等许容敬回来,他手里抱着一堆五花八门的酒,他开心道:“好久没这么喝了,一个人喝没意思,去酒吧都嫌我小,老查身份证,兴致都被查没了。”   罗焰听着一笑,是显小,说二十八谁信。   罗焰低头继续烤着,也没怎么管旁边喝酒的许容敬,反正他递过去的盘子,许容敬都吃了,那就行了。   等罗焰自己端着烤好的一大盘肉坐上桌的时候,许容敬已经喝的脸红了,准确说是上头了。   罗焰把鸡翅递给许容敬,许容敬笑呵呵的,接过来低头啃着,可乖。   罗焰叹口气,要是一直这么乖,也挺好,他扫了眼他面前的酒,红的,白的,啤的,什么都有,混着喝,不醉才怪。   没一会儿,许容敬啃完鸡翅站起来,说了句:“去洗手……”   他往旁边的烤架上一摸,顺手拿走了样东西,罗焰也没看见。   过了十分钟了,罗焰抬腕看表,许容敬还没回来,他微微皱眉,站起来,问着后桌的的任雷,“那个VIP呢?”   “啊?刚看他往河边去了呀,”任雷举起酒杯,“罗哥,来咱们喝一杯。”   罗焰没理他,快步朝门口走,个事儿逼,喝成这样掉进河里也没人知道。   罗焰顺着夜幕下的小路走,没有路灯,就靠月光,他站在路边,扫了一圈河边,最终看见了夜里的那一点火芯。   他松口气。   许容敬正一个人坐在田埂上低头抽烟,一口接一口,头发垂于眼帘,遮住了那双会骂人的眼睛,天天就知道瞎瞪。   罗焰走到他面前蹲下,“还会抽烟啊?”他把旁边的烟拿起来一看,“抽的还是我的,什么时候顺的?”   “刚说要去洗手的时候……”许容敬揉揉眼睛,声音充满磁性,还带点困意。   罗焰用一根手指拨了下许容敬脑门前的头发,“头发也忒长了。”   “你懂不懂时尚,我平时都这样。”说着,许容敬把头发用手一推,额前长发全部被他按在头顶,“这样看着像画家。”   罗焰在黑夜里盯着他,闻着他传来的烟草味,笑了:“是,画家,抽完回去吧。”   许容敬松了手,头发又全部掉下来,他抽完最后一口,把烟摁在泥土里,朝罗焰吐了一脸烟,嘴巴得意往前一凑。   目标不是其他,就是罗焰的嘴。   夜黑风高,亲一口不亏。 第①②章   罗焰是在军队呆过的,许容敬往前凑,他本能地动了下脚,人向左侧,许容敬的嘴巴最终磕在了他肩上。   许容敬皱眉捂嘴又坐直了,月色朦胧,那双眼睛忽闪,含着隐隐泪光,眼尾泛红。   罗焰觑了几秒,别开脸咽了下口水,心底骂自己一句,三十二了,可千万别因为人家一张脸就心动了。   “疼……牙疼……” 许容敬磕着牙了,太疼了,这他妈练的是肌肉还是石头啊。   罗焰拉他起来,冷淡道:“叫你刚才对我不怀好意。”   许容敬推开他,自己沿着田埂踉踉跄跄往回走,月黑风高,没亲上,还差点赔了自己的两颗门牙。   夏风伴着青草味飘来,许容敬的酒都醒了一半,其实他醉的不厉害,抽烟的时候就已经能认人了,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许容敬觉得是醒酒之后。   他现在满腔忧郁无处发泄,想摸块画板,调上色就开始涂鸦,可是没有,画板没有,颜料也没有,只有身后跟着他的脚步声。   许容敬驻足回头,吼他一声:“你别跟着我!”   罗焰倒是不以为然,醉了,耍酒疯呢?   许容敬吼完,步伐加快,低着头看见路就走。罗焰这回也不急着跟上他,隔了十几米,手插裤袋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将这个背影与从前重叠起来,他垂首叹口气,单手舒下眉心,心里这股子焦躁感来得毫无缘由,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待他再抬头,许容敬已经走很远了,虽然这儿路上没什么车,但罗焰担心他掉沟里,想到这儿,罗焰赶紧大步迈开,跟过去。   事实证明,罗焰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下一秒,只听见“咚——”一声,许容敬就不见了。   “靠!”罗焰跑了过去,最终停在一条沟前。   许容敬真跌进了沟里,那一声咚是他一屁股坐在桶上发出来的,幸亏这沟是干的,不然指不定怎么糊他一身泥。   罗焰松口气问:“没事儿吧?”   许容敬抬眼看他,满脸无辜,“疼……”   “哪儿疼啊?”   “屁股……”他含糊一句。   罗焰没听清,“啊?”   许容敬扯着嗓门,“屁股屁股屁股,屁股疼!”   罗焰被他这孩子脾气逗乐了,“疼就疼呗,自己摔的怪谁?”   许容敬这下觉得没理了,耷拉下个脑袋,彻底没了精神。   罗焰懒得跟他计较,跳下沟,把他从桶上扯起来,随后指着路,说:“爬上去。”   “……”许容敬拍拍手掌,姿势十分不美观,跟狗吃屎似的爬上了乡间小路,主要是他现在还晕,站不稳,不然他铁定不会这么狼狈,尤其是在罗焰面前这样,他得维护他完美的形象。   许容敬坐在路上,回头看罗焰,声音哑哑道:“你也爬上来……”   “我不用爬。”   罗焰单手撑着沟侧,用力一蹬,就跳了上来。   这一幕,被现在的许容敬看在眼里,简直是天神下凡,帅,太帅了,比他的狗爬式帅多了。   “帅……”想着想着,他还不由自主说出了声。   罗焰这回听见了,站直了,居高临下瞧他,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勾着嘴角:“我帅?”   许容敬乖巧点了下头。   罗焰半蹲下,笑着拨开了些许容敬的头发,“VIP,许天才,听你夸我一句,可比登天还难啊……”   许容敬歪个头。   果然,醉酒的人,半醒和没醒,没有区别。   要是许容敬完全清醒,绝对不会夸罗焰,只会损他,哪怕心里已经夸了他一百遍。   罗焰重新站起来,“回去吧。”   许容敬没力气,于是抓住罗焰的腿,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结果还是腿软,站不稳,人整个就挂他身上了。   罗焰推推他,许容敬不动。   “怎么?还要我公主抱抱你回去啊?”   “背我……”许容敬微睁着眼,“背我回去……”   罗焰心里咯噔一下,旋即推开他,跟他拉开一段距离,“背你个头,自己走回去。”   “走不动……”   “你走不动?刚才不还跑得比谁都快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许容敬揉揉自己的屁股,“现在屁股痛……腿也疼……”   许容敬指指自己右腿,强调:“很疼……”   罗焰皱眉看着他,又低头看他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裤子膝盖那块儿破了个口子,他蹲下掀开那块布一看,白花花的腿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还在流血。许容敬穿了黑裤子,又是晚上,刚才他根本没发现。   罗焰冷着脸,“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你又没问……”   “我没问?我刚才不是问你没事儿吧?你失忆了?”   “哦……忘了……”   罗焰这暴脾气上来了,可没处发啊,跟现在许容敬发脾气,还不如对着健身房的沙袋管用。   罗焰蹲着转了个身,“许天才,VIP,大画家,上来吧,赶紧的,得回去消毒。”   许容敬浅浅笑了,一脸满足趴在罗焰背上,勾住他的脖子。   罗焰背起他,步伐坚实,往回别墅的路上走。   许容敬凑在他脖子旁,轻声问:“你怎么老爱给我起外号啊?”   “谁让你这人事儿逼一个。”   “……”   罗焰步伐加快,他当过兵,划道口子没觉得啥,多苦训练都挺下来过,可许容敬不一样,细皮嫩肉富养一贵公子,真的跟黛玉似的,怕他一命呜呼了。   许容敬侧着脸贴在许容敬肩上,夜晚的风景从他眼前掠过,“罗焰……”   “嗯。”   “我不喜欢玩偶……”   “不喜欢你盯着那个维.尼熊非想要?”   “不是因为维.尼熊……是因为维.尼……”   罗焰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想理他酒后胡言乱语。   许容敬缓缓闭上眼睛,在这个男人的背上获得了久违的安全感,虽然牙疼,屁股疼,腿疼,但他现在就想睡觉,好困……   罗焰发觉身后的人安静了,他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许容敬浅浅的呼吸声传来,罗焰呼口气无奈摇头。   祖宗啊,真的是祖宗,前一秒喊疼,后一秒睡得比谁都熟。   “服了你……”罗焰嘀咕一句,继续向前走。   罗焰背着许容敬回到了别墅,大家伙儿都聚在一块儿喝酒呢,热闹的很,罗焰没喊他们,自己一个人背着许容敬上了楼。   不过这么大两个人回来,总归有人能瞧见,比如任雷和吕树,二人纷纷搁下酒杯,借口上厕所,窜进了屋。   两人站在楼梯旁,望着楼上,相视一眼。   “雷子,瞧见没,背回来的。”   “瞧见了瞧见了,我没瞎呢。”   罗焰把许容敬背上三楼,放在了床上,随后下楼找消毒工具,正好撞见了正在窃窃私语的任雷。   罗焰:“雷子,找个医药箱来。”   任雷听见罗焰的声音一精神,“啊?医药箱?你们咋啦?”   “VIP伤了。”   就任雷这黄色思想,已经想入非非了。   罗焰看着他那张吃惊的脸,恨不得一脚踹上去,“你脑袋里一天天装的是什么啊?能不能想些正经的?”   吕树缓过神了,着急问:“许老师受伤了?怎么伤的?”   罗焰:“喝醉酒摔沟里了,腿划了。”   吕树:“……”不愧是他家容容,总是能干出惊人之举。   任雷动作迅速,也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个医药箱,双手递给罗焰,罗焰提着箱子就上楼。   罗焰回到房间,虽都是男的,但他觉得脱许容敬裤子不合适,干脆找了把剪刀,把他裤腿儿剪了。   吕树提着桶矿泉水上来,还拿了个脸盆,“先冲冲伤口吧,诶呦,真惨,这得留疤吧。”   罗焰把许容敬的腿拉出床外,吕树往上头倒水,脸盆接着冲下来的血水,看着血腥的很,跟凶杀案现场似的。   罗焰那纱布擦了擦,就给许容敬上药。   吕树在旁看着,不由欣赏,不错,手法娴熟,靠得住。   涂药全程,许容敬除了疼哼哼两声,就再也没啥动静了。   吕树嫌弃摇头,他家容容怕不是猪转世,好歹醒一醒,看一眼你明恋对象给你涂药啊,别看罗老板这脸冷冰冰的,下手还挺温柔。   全部弄完,罗焰和吕树收拾着残局。   罗焰抬眼,忽然问了句:“你知道维.尼吗?”   吕树心直口快:“维.尼?维.尼是吕树和他前任养的一条狗。”   说完吕树赶紧闭嘴。   咋回事儿啊?罗老板怎么知道维.尼的?   “这样啊……”罗焰站起来,把手里的垃圾丢了,转身就出了屋。   吕树望着罗焰冷冰冰的背影,咽了下口水,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许容敬再次醒来,是被阳光照的,他刚想开口骂,哪个神经病趁他睡觉把窗帘拉开了,结果睁眼一看,发觉自己不在家。   他撑着身体起来,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疼。   “妈的……”   他轻骂一句,回忆着昨晚自己干啥了。   想着想着,他又倒了下去。   他的一世英名毁了!他昨晚居然夸罗焰帅?!   我靠,他居然夸他!   许容敬想拿块砖头把自己拍晕,两眼一闭,直接让吕树把自己运回家,然后跟罗焰生生世世不见。   认清现实后,许容敬坐了起来,入目的是自己的长短裤。谁把他的一只裤腿剪了,然后腿包成了粽子,要不是有空调,他这得发炎吧……   门被推开,吕树笑说:“许老师,醒啦?”   许容敬指着自己的腿:“你包的?”   “那当然……不是啦,”吕树扔了个面包给许容敬,“你心上人包的。”   “啧啧啧,罗老板这包扎手艺真不错。”   许容敬听后嘴角一抽,就这木乃伊腿,哪只眼睛看出来不错了? 第①③章   许容敬皱眉瞧着自己腿上这白花花的一团,“包成这样我怎么走路啊?”   吕树撕了自己手里面包的包装袋,咬了口面包含糊道:“许老师,你就别嫌弃了,昨晚人家罗老板把你这只猪背回来是真不容易,背你回来还给你洗伤口包扎,你不感恩戴德,还嫌弃,你说说你良心呢?”   许容敬撇个嘴,抓错重点:“你刚叫我什么?猪?”   “啊?没什么,我说我们家容哥是天下第一大帅哥。” 吕树擦擦自己嘴边的面包屑。   许容敬拿起自己身后的枕头砸过去,一晚上胆儿肥了,骂他是猪,砸完后,他又揉揉臂膀,扭扭脖子。年纪大了,摔了一跤,全身都快散架了,他昨晚到底是怎么走路的,居然掉沟里了。   想了又想,他总结出来,都怪罗焰,昨晚要是他不跟着他,他也不至于走那么快!   许容敬就这么顺其自然把这口锅按罗焰头上了。   “树儿。”   “啊?”   “这儿有没有虎皮膏药或者是红花油之类的,拿来给我使使,浑身不得劲儿,我感觉我得去照个全身CT。”   “喏,你床头柜不是放着呢嘛。”   许容敬懵懵转头,果然床头柜上有一袋子药,他把袋子拿手里展开,里面药品还没拆封,全身新买的,连消炎药都有。   吕树随口说:“罗老板一早上去买的,昨晚人家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给你跑去买药,要说他对你没意思,鬼才信。”   许容敬盯着那堆药沉默,罗焰还真就对他没意思。他昨晚在那么有情调的月色下使美男计,人家都没上钩,如果不是生理有缺陷,就是真对他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吕树叮嘱:“你先把我刚才给你的面包吃了,吃完后过会儿再吃消炎药。”   许容敬点点头把那袋子药放一边,问:“罗焰人呢?”   “走了啊。”   “走了?”   “嗯,给你买完药就走了,跟他那群教练一起。”   许容敬微微颔首,本来还想跟罗焰再大战三百回合呢,现在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许容敬在吕树的搀扶下去刷了牙,草草抹了把脸后,开始嚼面包,嚼着嚼着,他觉得自己有事儿忘记了,两口咽下去,他猛地想起问:“我的维.尼熊呢?”   “啥?”   “就昨晚放在罗焰车后座那个大玩偶。”   “那估计是被罗老板带走了。”   许容敬琢磨着改天得从罗焰那儿把熊要回来,那可是他认为的定情信物,虽然是单方面的。   提到这茬儿,吕树挺不好意思开口:“许老师,我昨晚犯了个错误。”   “什么错误?”许容敬眼皮也没抬,吕树犯错误的概率跟他不踩狗屎的概率是一样的,特别高。   “就是吧……那个昨晚……罗老板问我知不知道维.尼……”吕树吞吞吐吐。   “有屁快放!”   “然后我就说……维.尼是你和你前男友养的一条狗,”吕树怕许容敬生气,连忙补充,“我就说了这一句,别的可什么也没说。”   许容敬垂了垂眼帘,出奇地没发脾气,淡淡说了句:“这是事实,你也没说错什么。”   “我这不是怕罗老板误会嘛……”   “他有什么可误会的。”   “误会你跟前任藕断丝连啊。”   许容敬倒了些红花油给自己揉脚踝,“别了吧,人家才不会误会呢……”   许容敬有些垂头丧气,要是真误会就好了,罗焰至少还懂得吃醋,这样他俩就不完全是他单方面了。   吕树心想,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误会呢……我昨晚说完人家心情就挺不好的啊……   许容敬仰头,望着天花板叹口气,“树儿……我其实真的挺想维.尼的……维.尼就像是我的孩子,跟那人分开后,维.尼跟了那个爸,那我这个爸,就只能想想,见不着,更摸不着。”   吕树听许容敬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狗是你们当时一起养的,那你怎么不争取抚养权呢?”   许容敬涂药的手顿住,扯嘴角笑了下,无奈又无力。   记忆里,那人当时对他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照顾维.尼,你能带它一天遛三次吗?能准时给它喂饭吗?   当时的许容敬听后哑口无言,的确,他不能,他的时间都用来画画了,太投入的话,连自己都顾不上,更何况维.尼呢。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许容敬,他兴许可以理直气壮说:我自己做不到,那我可以给维.尼请保姆啊,花最贵的钱,请最好的保姆!   可当时他除了沉默,连最基本的反驳都做不到,然后他放弃了维.尼,就像离异,放弃了孩子一样。   吕树见许容敬一言不发,怕他难受,便开导:“想什么呢?不就是维.尼嘛,你要是想见,我就把它给你弄回来。”   许容敬瞪他:“你别整事儿啊,今天这话说说就过去了。”   “我这不是看你抑郁嘛,想给你排解排解。”   “不需要。”   许容敬给自己擦完红花油,把罗焰给他买的药往手腕上一挂,一瘸一拐走到吕树面前,“树儿,走吧,咱们也该告别田园生活,回归都市了。”   吕树扶着他:“走走走,我还是赶紧带你去医院一趟吧。”   吕树开车把许容敬一人扔医院,然后说有急事拍拍屁股就走了,许容敬看他笑得跟傻子似的,就知道他是被漂亮妹子约了,他家老树啊,啥时候能开花结果呢。   吕树送许容敬来的医院不是别家正好是罗焰他妈妈生病住院的那家,许容敬心有点小小波动,比如可以跟罗焰来个偶遇什么的,但说实话医院太大,没月老专门站你面前牵红线,还真偶遇不了。   许容敬自己挂号就医,医生帮他重新消毒完涂了药包扎伤口,随后电脑上开了个药方,让去药房取药。   许容敬低头看着医生包扎的服服帖帖的白布,比罗焰包的好一万倍,然后拍了张发朋友圈,配文字——光荣负伤。   发完他又一愣,之前他一气之下把罗焰删了还没加回来,那这条朋友圈他就看不到了,他推了推眼镜,拉不下脸去把人家加回来,算了,他坚信任雷这个狗腿会把自己的近况告诉罗焰的。   果然,任雷一点也不含糊,许容敬发完朋友圈的下一秒,他就把照片保存了给罗焰发过去。   任雷:罗哥,VIP去医院了,看来昨晚伤的不清。   罗焰:哦。   任雷见罗焰没啥特别的态度,也就不继续往前凑了,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罗焰正坐在病床前翻看着专家写的《健身原理》,翻着翻着,就又把刚才任雷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打开仔细看了眼,想了几秒,他站了起来,合上书放在床头。   “妈,我出去一下。”   “嗯,小焰,忙的话可以不用一直来。”张月芬从电视剧里分出些神。   “没有,就刚好在医院有个熟人,我去见一下。”   “好。”   罗焰出了病房,就跑去一楼的药房,他走的是楼梯,肯定比医院的电梯要快,医院电梯挤,许容敬估计得三四趟才能下来。   来到药房,他找了面没人的墙靠着玩手机,这面墙正好对着两侧的走廊和唯一的电梯。   电梯下来三回,没瞧见许容敬,罗焰把手机收了起来,往两边过道张望了下,随后罗焰又继续玩手机,他敢肯定,以许容敬的尿性,他只会坐电梯下来,而且是人最少的那趟。   果然,当电梯门第四次打开的时候,许容敬一瘸一拐,蹦蹦跳跳出来了。   许容敬只顾低头看路,心里也憋着气,哪里能瞧见靠在前头墙上的罗焰。   医院的电梯人杂很臭,许容敬懒得走楼梯,忍着这样的气味终于到了一层,可是他走路慢,还老有人撞到他,他越想越来气,就把自己给气的不轻。   “大画家,又怎么了?”   听见这个声音,许容敬皱眉抬头,月老真给他们牵红线了?可他仔细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月老绝对没那么好心。   许容敬:“你怎么在这儿?”   “我妈在这儿住院啊。”   “哦。”   罗焰伸出手说:“把你手机给我。”   许容敬不解:“干嘛?”   “让你给就给,别废话。”罗焰说着就自己动手,从许容敬的后裤袋里把他手机抽了出来,然后对着许容敬的脸一扫,解锁了。   许容敬盯着他的举动,“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不稀罕你隐私。”   罗焰动作很快,弄完后把手机递给许容敬看,“加回来了,没有下次了,下次再删,我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许容敬觑着手机屏幕,盯着聊天界面,罗焰刚才又把他重新加回来了。许容敬一言不发,把手机拿回来,重新揣兜里,心情却一秒从阴雨天变晴天。   罗焰把他手一拉,搁在自己肩上,带着他向前走,嘴里说:“雷子告诉我你在医院,我看了眼那张照片,就知道你在这儿了。”   许容敬奇了:“我照片里有啥?不就是绷带嘛。”   “有绷带,还有地上贴的医院图标,和你手里里取药单子,足够了。”   “……不愧是当过兵的。”   罗焰停住,偏头看他,“你知道我当过兵?”   “就……任教练提过一次……”许容敬心里向任雷,对不住啊兄弟,卖了你。   “就他话多。”罗焰倒没有生气,“他还说了什么?”   许容敬想了想,说:“没什么了。”   罗焰看他那副单纯沉默神情,就知道还有其他,只不过他懒得问了。   “坐这儿吧,我帮你去拿药。”罗焰扶着许容敬来到了旁侧的座椅上,随后从许容敬手里拿走了取药单子。   许容敬抿嘴望着他的背影,张嘴呼口气,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要被迷死。 第①④章   没一会儿,罗焰捏了袋药回来了,许容敬伸出手想把药拿手里,谁知罗焰还没给,许容敬抬头看他,罗焰面无表情问:“你怎么来的?”   “树儿送我来的啊。”   “那他人呢?”   “走了。”   “那你怎么回去?”   “打的。”   罗焰用食指戳了下自己的眉毛,一个思考的动作,随后说:“我送你吧。”   许容敬乐开花,那感情太好了,他本来还琢磨着要怎么放下他这张老脸,死皮赖脸让罗焰送他,“好啊。”   罗焰看着许容敬傻白甜的笑,心底一叹,指不定他把他卖了还数钱,“VIP。”   “啊?”   “没什么……” 罗焰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许容敬打量罗焰脸上的神情变化,想不通他刚才要说什么,这样欲言又止。   罗焰让许容敬在医院大门口等着,他去开车,许容敬低着头,刷着朋友圈,过了会儿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门口,里头人按了下喇叭,许容敬才抬头,罗焰从驾驶座下来,把他扶进了副驾驶座。   两人都系好安全带后,许容敬好奇问:“你有几辆车啊?”   “三辆。”   “哦……” 怪不得不是昨天那辆。   “你住哪儿?”   “就秦淮街旁那个小区。”   “富人区啊。”罗焰扯嘴一笑。   许容敬一听就郁闷了,回嘴:“你开三辆车,这辆还是保时捷,我住富人区怎么了?你有意见么?”   罗焰耸肩,“没。”   许容敬哼一声,摘了自己眼镜,卷起自己的白T擦着镜片,其实衣服早脏的要死,刚才去医院看病,医生还以为他跟人打架了,差点热心地帮他报警。   罗焰开车瞥着他这个小动作,又瞧着他那副支离破碎的眼镜,心里莫名就犯愁,他明明可以不管他,任由他缺胳膊断腿,是跑回去还是走回去,都跟他没关系。   可他就是忍不住,看他这傻缺样子,被人骗财骗色也说不定。   “先不送你回去。”罗焰打了方向盘,向右拐了。   “那去哪儿?”许容敬心里放鞭炮呢,这说明他俩可以多独处会儿。   “配眼镜。”   许容敬愣了愣,而后低头觑着自己手里挺惨不忍睹的金丝眼镜,先前罗焰说会赔他一副的,他淡淡一笑:“好啊。”   接下来两人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直到罗焰把车停好,许容敬才从自己的手机里分神抬头,入眼熟悉的场景惹得许容敬内心汹涌,用晴天霹雳四字来形容此刻心情也不为过。   许容敬攥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嘴唇抿紧,罗焰下车了,他还坐在原地没有动。   罗焰绕到他这侧给他开门,“大画家,下车吧。”   许容敬白着脸,转头看向站在车外的罗焰,轻声问:“能换个地方吗?”   “我朋友说南宁街配眼镜最好。”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这儿……”许容敬支支吾吾的,表情很奇怪,让罗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怼天怼地的大白瓜是咋了?难道这儿还有什么能制服他的东西?   罗焰皱眉:“怎么了?”   “没怎么,在哪儿配眼镜都行,就是不想在这儿。”许容敬冷言冷语的,神情变得有些局促,显然想快些离开这儿。   “你不说原因,那就立刻滚下来。”   许容敬瞪他,提着口气,单脚跳了下来,随后“砰”一声把车门重重关上了。   许容敬现在这样子,走在街上回头率倍儿高,一来是浑身上下的狼狈,二来是点亮明月的样貌。罗焰看大家总回头,就找了个就近的眼镜店让许容敬坐着配眼镜了。   老板扫了眼这两人,尤其是脏不拉几的许容敬,“喜欢哪个,可以先试戴。”   许容敬显然心思不在这儿,老是低着头,有些出神,罗焰就帮他挑了几副跟他现在戴的差不多的款儿,“看看喜欢哪个?”   许容敬没好气说:“都喜欢就都买吗?”   罗焰冷冷道:“行,老板,都要,带他测度数吧。”   许容敬只想速战速决:“不用测了,左眼125,右边225散光,老板你直接打镜片就行。”   “好嘞,稍等哈。”老板瞧着两人这买眼镜的速度就舒心,别人总进来挑半天,这俩一分钟内全部搞定,连测度数都省了。   罗焰抱臂靠在玻璃柜台旁,斜眼垂着脑袋打量起许容敬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儿,这人到底咋了,怎么摆出副在这儿配眼镜会要他老命的架势。   正磨镜片的老板忽地探个头出来,冲着坐在椅子上的许容敬说:“帅哥?你以前是不是常来这片儿街啊?我瞧着你怪眼熟的。”   许容敬心里咯噔一下,“你记错了。”   “是嘛……”老板嘶了一声,继续忙活去了。   倒是罗焰把话听在心里,许容敬的反应他也看在眼里,他说谎了。   罗焰冷言冷语问:“大画家?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许容敬瞪他:“干你什么事!”   “呜呜呜——”门口传来狗的呜咽声,“汪汪!”   狗又叫了两声,罗焰和许容敬把视线转向门口处。   一只大金毛已经摆着尾巴进来了,冲到了许容敬身前一顿乱闻,随后绕到另一侧,把两只前腿搭到许容敬的没受伤的那只腿上。   许容敬僵硬了下,随后浅浅笑了。   两只手摸着大金毛的脑袋,声音特别温柔,是罗焰没有听过的温柔。   “你还记得我啊……你怎么还记得我呢……”   大金毛舔着许容敬的手心,脑袋整个搁在他腿上,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撒娇的呜咽声。   罗焰看着这一幕,最终视线停留在金毛脖子里圆片上烙着的名儿——维.尼。   看到这名儿,结合许容敬的反应,罗焰把原因猜了个大概。   眼镜店老板拿着三副眼镜出来,瞧见许容敬身边坐着的那只金毛,敲了下自己脑袋,“帅哥,我就说你眼熟,我肯定没记错,你是前头那个画廊老板的朋友,以前你俩晚上常出来遛狗,这狗就是你俩经常遛的那只吧。”   眼镜店老板说的还挺隐晦,只说他和那画廊老板是朋友,没说他俩是恋爱关系。   许容敬笑笑,算是默认了。   许容敬把自己身上这副破烂的眼镜扔进了垃圾桶,随后戴了一副罗焰给他挑的,其他两副打包带走。   许容敬揉揉金毛的脸,担心道:“维.尼,你爸呢?怎么没人牵你呢?要是被人拐走了,或者被车撞了怎么办?”   罗焰开口:“我们送它回去?”   许容敬看罗焰一眼,一言不发站起来,大金毛跟在他身边,来到门口,许容敬弯腰拍拍大金毛身上的肉,指着街尾那家黑色招牌的店说:“维.尼,回去。”   大金毛立刻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在反抗。   “回去吧,听话,一会儿你爸就来找你了。”   “呜呜呜……”大金毛用无辜的眼神看他,很不舍。   “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回去吧……乖……”   “呜呜呜……”大金毛不为所动。   金毛是很温顺的动物且聪明,其实跟个小孩没两样,许容敬没辙,要不就只能送它回去。   “维.尼!”   “维.尼!”   “维.尼!”   许容敬还在琢磨怎么着好,就听见有人在喊维.尼的名字,他直起腰去看,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是他不认识的人。   维.尼只是抬头动了动,随后又趴在,还是没有要离开许容敬身边的意思。   罗焰在旁沉默看了半天,上前把许容敬拉在身后,“去坐着吧,狗我帮你送回去。”   许容敬点点头,“谢了……”   罗焰半蹲下轻拍大金毛的脑袋,“走吧兄弟,都有人来找你了。”   金毛固执,跟黏了502似的不挪一步,罗焰无奈站起来,冲着前头那个喊维.尼的男人喊,“喂,你是在找狗吗?”   那个男人回头看罗焰这边,也自然看见了罗焰脚边的维.尼,随后咧个嘴,笑着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罗焰这边走,“严哥,找到了,你快来,在街头眼镜店这边,好嘞,等你。”   挂了电话,他几步跑过来,对罗焰说:“谢谢啊,平日里维.尼挺乖的,刚才牵它出来方便,刚把狗链子松了,它就跑了。”   罗焰笑了下,没说什么。   看了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岁数不大,还带点学生气,可能在上大学。   男人重新把自己手上的狗链拴回维.尼的脖子上,往左看两眼,随后挥挥手,“严哥,这里!”   背着人躲在眼镜店里的许容敬听见那人叫严哥,背僵直。   一阵脚步声,随后听见一人说话了,是许容敬熟悉的那个声音。   “急死我了,”严宇弯腰撑着自己双膝,喘两口粗气,盯着维.尼看,“维.尼,今儿怎么没听小言哥哥的话,啊?”随后他轻抚两下维.尼的脑袋,“小子,走了。”   “呜呜呜……”维.尼坐起来,那个叫小言的男人牵了牵,维.尼耿着脖子,不肯动,只是看着眼镜店内。   “维.尼,怎么了?”天怪热的,严宇解了两颗自己衬衫的扣子,顺着维.尼的视线看去。   罗焰站门口,刚好挡着严宇的目光,严宇对上他的视线,怎么就从这人眼中看出了火.药味?认识?不啊,从来没见过。   维.尼再一次挣脱了束缚,拖着狗链子跑进了眼镜店,趴在许容敬脚边。   罗焰皱眉回头去看,只瞧见许容敬叹口气,弯腰捡起链子,一瘸一拐转过身走向门口。   这下严宇看清里边人了,脸上错愕。   许容敬抿着嘴,脸很臭,他打死也想到这辈子再见严宇会是这副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样子。   于是站到罗焰身边的时候,他还瞪他一眼。   狗日的罗焰!都怪你!选哪里配眼镜不好,非选这儿!是全世界的眼镜店都倒闭了么! 第①⑤章   四目相对,严宇一言不发,许容敬自然也是,罗焰则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严宇身旁那个叫小言的男人盯着许容敬的脸瞧了半天,才微微失落把目光转向严宇脸上。   许容敬推了推罗焰给他新买的眼镜,语气极差道:“严宇,我当初把维.尼留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   严宇缓过神,看许容敬的神情有些复杂,“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你别总说的轻飘飘的。”   严宇扫了眼维.尼,“要不是看见你,它不会乱跑。”   这话一出口,堵的许容敬不知说什么,许容敬把手里的狗链子递过去,那个叫小言的男人踌躇接在手里。   严宇又道:“好久不见啊。”   许容敬粗粗一想,是有两年了,以前是严宇的行业跟他总能搭上边儿,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就被人追上手了。后来分道扬镳,许容敬把自己手里跟严宇有关的东西都断了个干净,连严宇店里摆的好几幅价值不菲的画都没带走。   许容敬不想跟他说话,只是向罗焰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走人了,然后一瘸一拐挺着脊背跨出了门。   罗焰摸了把自己的寸头,好戏没看成,没想到这大白瓜VIP挺淡定啊,也没来个激战啥的。   “要不去我那儿换身衣服吧。” 严宇喊住许容敬。   小言听了,握着狗链子的手紧了紧,头慢慢低下。   许容敬凛然回头,“不用了,怕你男朋友多想。”   严宇觉得可笑:“他就是我店里一打工的孩子,什么男朋友。”   许容敬满脸嘲讽,这人以前就是这股子商场人情世故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有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孩喜欢严宇,严宇如果知道,还任由他亲近,那就是真的渣。   想到这儿,许容敬就看了眼罗焰。   那罗焰是知道他喜欢他,现在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以为他放弃了他,真把他当兄弟了?   罗焰挠了两下自己的眉毛,随后推了把许容敬的后颈,又是这个亲密的姿势,“走吧,去人家店里换件衣服呗。”   “换什么换?” 许容敬回头瞪他。   “人都这么热情邀请你了,你就给你面子呗,不然他多下脸啊。”   许容敬看眼严宇,“下脸最好。”   严宇见证了许容敬和罗焰的互动,眼下有些愣神,要说浑身竖起刺的许容敬,严宇从前见得挺少的,许容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他主动,许容敬配合。   严宇礼貌性一笑,问:“许容敬,这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许容敬看罗焰,罗焰也看他。   许容敬垂眸:“不是。”   不是就不是,他不用趁人之危,非往罗焰身上按一个自己男朋友的名号,不过他又加了句,“我正在追。”   严宇怔然。   罗焰动动眉,低头凑近些,背对严宇和小言,悄悄说:“你在追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天天跟他发脾气,哪门子追人是这样的?   许容敬回嘴:“你管不着,我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没说你是我男人。”   罗焰咧开嘴直笑,居然没跟他计较。   严宇惊讶道:“你……许容敬……追人?”   许容敬:“怎么?你有意见?”   “许容敬,你真的变了不少。”   “人都是会变的,不变的人只会跟个傻子一样被人欺负。”   严宇目色沉了沉。   许容敬看罗焰面露不悦,他就开心,“严老板,那我现在想去你店里换套衣服,你看行?”   严宇装腔作势笑道:“行。”   许容敬上了罗焰的车,一百米的距离,就能到严宇画廊的门口,这一百米,罗焰开的极慢,愣是开出一种在戛纳走红毯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辆保时捷抛锚了呢。   结果就是,严宇和小言走路都比他们先到画廊。   许容敬慢慢悠悠从罗焰车上下来,两人并肩往里走。这画廊许容敬从前常来,现如今模样已经大改,许容敬嗤之以鼻,嘀咕了句“奢华”。以前严宇像是股清流,画廊装修都是至简风格。   罗焰从容淡然道:“怎么,对前男友余情未了?”   “你存心恶心我?”许容敬停下来扭头看罗焰。   “可你不是挺怕来这块儿的吗?”   “触景伤情你懂不懂?不想见他这人你懂不懂?见了我就难受……你懂不懂?”许容敬说到这儿哽了下,显然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罗焰却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被他甩了。”   许容敬鼻子舒气,没有吭声,扭过脸走了进去,背影顽强。   罗焰无奈叹气,还被他给猜对了。   严宇给许容敬准备了套店内员工穿的工作服,是一整套的黑色西服。   “二楼,老房间可以换。”   许容敬潇洒拿手里。   店内有很多都是老员工,看见许容敬来了面面相觑,当初两人你侬我侬,他们可都是见证者,走到分手那一步的时候,没人敢相信。   罗焰问:“要帮忙吗?”   许容敬摇摇头,“不用,是腿残了,手没残。”   “那我楼下等你。”   “嗯。”   小言低头在严宇身边说:“那我先送维.尼到楼上的狗屋。”   严宇颔首。   许容敬和小言一前一后上楼,许容敬去了严宇说的那个老房间,推开屋门,里面的一切格局和装修都没变,这让许容敬诧异的很。   这儿原本是他画画的地方。   许容敬慢慢吞吞脱下全身上下的脏衣服,随后套上白衬衫,西服裤子,之后便坐在凳子上一颗一颗扭上扣子。   “笃笃笃——”   许容敬抬眼微顿,他猜是小言,“进来吧。”   果然是刚才那个牵金毛的男孩子。   许容敬淡淡一笑,上了年纪的好处,就是会看人了。   小言关上门,贴着门板有些不知所措,“你好。”   许容敬扣完最后一颗扣子,直视他,整个肩膀因为旁边窗透过来的光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色,小言看呆了,赶紧移开视线。   许容敬直截了当说:“我跟严宇现在没什么关系,我跟他早一刀两断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你不用担心。”   小言沉默了下,才说:“我喜欢严哥……可他心里有人……”   “你别跟我说那个人是我。”   “可那个人就是你啊。”小言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那种稚嫩,看许容敬的眼神好似是辜负了严宇的一片深情。   “那我告诉你,当初是你的严哥跟我提我分手,是他把我甩了,你还觉得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我?”   小言惊讶,满脸不可置信,“可是他……”   许容敬站起来,“他怎么样,跟我无关。”   撂下这句话,许容敬做了个让开的姿势,让小言挪到一遍,自己拉了门便回到了一楼。   他下完最后一节台阶,罗焰正站在他最前方背对着他赏画,许容敬知晓他赏不来这种东西,可偏偏他透露出来的专注认真,让人很欣赏。   罗焰敏锐,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回过头。   许容敬冲他一笑,故意张扬道:“大帅哥,过来。”   罗焰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许容敬一反常态:“大帅哥,扶我一下,腿疼。”   罗焰把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拉,然后单手扶住了他的腰,“走?”   “嗯。”   严宇正现在西边跟人商量着事情,刚才的那一幕,他都看在眼里,除了片刻的不可置信外,他又敛神投入到跟面前人的谈话中。   说是换件衣服走人,许容敬就真什么也没干,在罗焰的搀扶下,回到车里,之后便安静的很。   车子开在路上,罗焰主动开口。   “我在画廊看见你的画了。”   “是嘛……”   “我听里面的员工说,其他画都标价了,只有你的没标,因为老板不卖。”   “哦……”   “还在乎他?”   “没……”   “那你为什么这么……”   罗焰把车往路边一停,转过脸去看许容敬,金丝眼镜也挡不住他微红的眼尾,还有他眼中的不甘和怒意。   不在乎?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罗焰冷淡道:“今天你利用我一次,下不为例。”   许容敬:“对不起……”   许容敬以为自己再遇见严宇会非常冷静,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   他的确不爱严宇了,可是仍旧会伤心……   那个人是他一门心思舍弃自我爱过的,可是被弃之如敝履的时候,他连恨也恨不起来。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连一句话也没说,看着严宇走了。   “罗焰。”   “嗯?”   “你爱过人吗?” 许容敬轻声说,“雷子说你有过前任……你爱过那个人吗?放弃自己去爱他?”   罗焰默然。   许容敬继续道:“我这个人,别人看我怎么好,怎么完美,怎么优秀,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掉进泥坑的时候,就是被那个人甩的时候……”   许容敬声音低下去,还是没能把下头的话说出口。   许容敬看向窗外,那天狂风暴雨,打一下雷,房子都能抖三抖。   严宇冷眼厉声对他说,许容敬,你知不知道,你很没劲?   罗焰:“VIP,想喝可乐吗?”   许容敬从回忆抽神,淡淡一笑:“你买啊?你买我就喝。”   “我买。”    第①⑥章   那天从南宁街离开,罗焰就带着许容敬去了便利店,买完可乐后送了他回家。之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许容敬闲暇时间扳手指算,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罗焰屁都没跟他吱一声。   许容敬估摸着自己这下子是真跟他没戏了,他当时怎么就脑残利用了人家?   罗焰也是脾气好,看他失魂落魄样儿,还请他喝可乐?   许容敬越想越郁闷。   再者,许容敬的腿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原本跟罗焰约定好的健身计划,也自然而然泡汤,他本来可以借着健身这个借口去他店里找他,现在连这个计划也落空了,于是更加郁闷。   许容敬就在宣泄这种郁闷的情绪中度过了这周,消磨的方式是任性旷课一周,没日没夜的画画,熬了一整个星期,把吕树都吓一跳。   “祖宗啊,容哥,容容,歇歇行吗?” 吕树提着外卖,给他架好桌子放在旁边,“你这不是养伤呢嘛,你这样不注意休息,腿伤得啥时候能好,听我的,先吃饭行不?”   许容敬脸瘦了一圈,人更白了,生活不规律,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快要挂了一样。   许容敬搁下画笔,站起来一瘸一拐去洗手,洗完手回到临时餐桌前,开始闷声用餐。   吕树看着担心,问:“许老师,你到底咋啦?”   “没事。”   “你别跟我老这套,说不说?”   “真没事。”   “你不说是吧?我忍你一个星期了,从你这里撬不开嘴,我还不能从别处下手了?”吕树实在担心许容敬再这样下去要一命呜呼了。   许容敬垂着眼帘,依旧不吭声。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不回答,就是人在愣神,当场没把吕树的话听进耳朵里。   吕树见他这副“你以死相逼,我也不会说的”样子,实在懒得跟他废话,揣上车钥匙就去TIME找罗焰算账了。   现在能把许容敬搞成这样子的,除了他那个朝思暮想的明恋对象,还能有谁?   吕树到地儿后,气势汹汹推开健身房大门,正巧遇到任雷下课。   “雷子。”   任雷擦着汗:“树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没下班吗?”   “我是老板,我想啥时候下班就啥时候下班。”   “哈哈哈,行行行,老板最大。”   吕树扫了眼一楼问:“你们老板呢?”   任雷看着吕树:“咋?找罗哥有事?”   “有事。”   “什么事儿?”   “私事。”   任雷指指休息室,“办公室里呢。”   “谢了。”   吕树拍拍任雷的肩,就去敲休息室的门了。   “进。”罗焰正在看最新一期的拳击比赛。   吕树推开门,罗焰分神去看门口,看见是他,把视频按了暂停,便走到了沙发旁。   吕树:“打扰你了。”   罗焰:“坐。”   吕树坐下,罗焰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吕树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罗老板,你是不是跟许老师发生了什么?”   罗焰平静道:“为什么这么问?”   “啧……怎么说呢……容敬这个星期有点变回两年前的样子,让我有点担心。”   罗焰动了下手指:“什么意思?”   “先不说这个,”吕树回忆着问,“一个星期前,就是容敬去医院看腿的那天,是不是你送他回家的?”   那天许容敬发了条朋友圈,拍了张可乐的图,配上文字,罗老板请客。   罗焰:“嗯。”   吕树接着问:“那肯定跟你有关没跑了。”   罗焰单手戳了两下自己的眉毛,笑了下说:“那如果我说,真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吕树喝口水,摇摇头,示意不信。   罗焰坐正,一本正经说:“可能跟我真的没什么关系,跟一个叫严宇的有关。”   “噗——”吕树一口水全喷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罗老板,你刚才说什么宇?”   “严宇。”   “你怎么会知道严宇?”   “那天我跟他一起遇到的。”   “怎么会遇到?”   “就……不小心。”   吕树扶额,头疼的很,那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看现在许容敬的状态,显然是对严宇余情未了啊,那他这副日渐消瘦的样儿,难道要跟严宇复合才能拯救?   吕树平复下心绪,“罗老板,我能问问你,见到严宇之后,还发生了点啥吗?”   罗焰回想着,一字不落都说给了吕树听,当然省略了许容敬利用他的那部分。   想想许容敬因为别的男人一反常态凑上来叫他帅哥,他就有点恼。   吕树听后抿嘴,莫不是因为知道严宇有新欢了,所以许容敬觉得人生无望了?打算就这么消沉下去了?   正当吕树思考的深沉的时候,许容敬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吕树冲罗焰做了个稍等的姿势,接起了电话,“喂,许老师。”   “你死哪儿去了?”   “我?外面吃饭呢。”   “赶紧给我死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罗焰那儿了!”许容敬是现在回过神了,他想起吕树刚才说要去问别人,那除了罗焰,还能是谁。   “没,没,我真在外面吃饭。”   “那你就把饭给我吐了死回来!”   “行行行,马上马上。”   许容敬在电话那头问:“你先告诉我,你见罗焰了没?”   “啊……正在……”   “问了我的事没?”   “啊……问了……”   “提严宇了没?”   “啊……提了……”   “行,你回来吧。”   许容敬冷静下来了,可吕树怎么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呢?   电话被掐断,吕树收起手机,对罗焰笑笑。   吕树坐端正,苦思冥想,以许容敬二十多年发小的身份再次分析,觉得许容敬这次沉迷画画,兴许跟严宇没有特别大的关系,不然他哪会打电话来问刚才那些问题。既然问了,那就说明他更在乎罗焰,怕他在罗焰面前提起严宇,让人觉得他对严宇还有感情。   这么一想,就把吕树之前的想法完全推翻了。   既然跟严宇没特别大关系,那就还是跟罗焰有关。   吕树盯着面无表情的罗焰:“罗老板……”   “嗯。”   “我就和你说吧,我们许老师还是喜欢你。”   罗焰不是瞎,也不傻,他能感觉到。   “但我怕你伤害他,所以有些事提前跟你说了。”   罗焰不语,其实他现在还没资格听许容敬的事情,他应该拒绝的,可他没有。   吕树娓娓道:“当时容敬跟严宇分手,真的被伤透了,跟严宇在一起的时候,他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所以分手以后,他找不回来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了。分手后第一年,他就疯狂画画,没日没夜画,差点把自己弄死了。后来才慢慢缓过神,直到变成现在这样。”   罗焰听着皱眉。   吕树叹口气:“其实容敬以前跟现在一样,喜欢耍小脾气,自由洒脱,但是跟严宇在一起的时候吧……他把自己整病了。”   罗焰严肃问:“什么意思?”   “怎么说……他把自己变成了严宇心目中的样子,他变得沉默,温柔,很顺从,因为严宇喜欢。当初是严宇追的他,我跟他说,人家追你,就是喜欢你之前的样子,你干嘛非得憋着装着,他却老说不是,说严宇就喜欢他闷头画画的样子。”   “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直画画,严宇喜欢他画画的样子,他就总是乖乖坐着画画,完全变了个样儿,那个时候真把我都吓到了。”   罗焰回想起那日许容敬在车里与他说的话。   你爱过人吗?   放弃自己去爱他?   本来他还不明白许容敬为什么会那么说,现在却清晰明了无比。   他一直觉得许容敬这人单纯,现在也验证了他这个想法,太单纯也太干净了,愿意为了别人去改变自己。   其实,也很傻。   吕树没有久待,说完这些就走了,他希望罗焰能明白他的意思。   吕树走后,罗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愣,脑袋里闪过许多东西。   许容敬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像故人的人。   任雷说过,许容敬是他喜欢的款儿,老实说,一点也没错。   他意识到自己最近太过越界了,他需要冷静,所以这个星期就没联系过许容敬。   对于自己控制不住会去帮许容敬关注许容敬的行为,他只觉得是爱护弱小的表现,他也常骂自己傻逼,因为许容敬这个人跟弱小哪里沾边儿了,不欺负弱小就不错了。   罗焰拿出烟,健身房禁烟,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后才点燃。   他三十二了,不想轻易喜欢人,喜欢别人太累,也太折腾。   想了很久,罗焰拿出手机,给许容敬发消息。   在画室的许容敬正埋头懊恼,自己怎么当时没回答吕树,让吕树跑去罗焰那儿丢人现眼了。   他挠头后悔着,结果收到了一条罗焰的微信,许容敬顶着黑眼圈点开。   罗焰:VIP,你那天说在追我,认真的?   许容敬脑袋空白一秒,旋即回:对啊!   罗焰:那你就追追看吧。   许容敬愣愣愣愣了许久,打字也不利索了:你说什么?!   罗焰:我说,你追,追上了,我就是你的。   刚巧,吕树回来了,推阁楼的门,许容敬眼睛蹭蹭发亮抬头看他。   吕树惊悚:“啊……这个……我……”   许容敬上前抱了他下,激动道:“啊!树儿!罗焰让我追他了!他说追上了,他就是我的了!”   吕树蒙圈了,心道,人家让你追他,你至于高兴成这副狗样子吗!有没有点志气!   心里那么想,嘴上说:“行行行,祝你们幸福,别跳了,腿还没好。”   说完吕树赶紧退出去,抚着自己胸膛松口气,幸亏幸亏,他还以为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许容敬重新倒回床上,反反复复看着罗焰刚才发的微信,咧嘴一笑,心底的郁闷一扫而光。   月老显灵,因祸得福了? 第①⑦章   罗焰说允许许容敬追他,许容敬当晚就干了三碗饭,把这一个星期缺的维生素ABCD全部补了回来,好好把自己拾掇完,他卯足劲躺床上琢磨着追人的套路。话说这追人,他许容敬还真是一窍不通,他的恋爱经历有且仅有一次,还是人家追的他。   许容敬回忆着当初严宇是怎么把他追到手的,看看能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转念又一想,他许容敬追人还要借鉴前男友的套路?许容敬摇摇头,那不行,他得自创。   就这样美滋滋想了一晚上,许容敬浪费了不少脑力,睡得也香,第二天瘸着腿精神饱满去了画室,吕树看见他第一眼,大跌眼镜。   “许老师,昨晚莫不是采阳补阳了?气色一等一的绝啊。”   许容敬一瘸一拐上楼,脸上笑嘻嘻的,“反正就开心呗。”   “是是是~”吕树拖长音调,兄弟开心,他周围的低气压终于可以散了,不然他来画室都觉得压抑的慌。   许容敬取消了一周的画画课,这周重新开张,老顾客对他甚是想念。   这不,早上预约的一个销售总监女学徒,看见他就拂了下自己的秀发,撑着脸蛋美美笑道:“许老板,好久不见了。”   许容敬挤着颜料:“才一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女学徒打量着许容敬的神情,细枝末节也没有放过,她敏锐道,“许老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容敬淡淡笑说:“没有,将来时。”   “哦?”女学徒挑挑眉,“将来时?那说明有戏啊。”   女学徒悄声问:“男的?帅不?”   这个女学徒是老会员,知道许容敬的性取向。   许容敬陷入回忆几秒,随后垂着眼帘点点头,“嗯,很帅。”   “有你帅?”   “跟我不是一个类型的,但特别讨人喜欢。”   许容敬把罗焰夸上天,要是任雷听见他刚才说的,估计下巴都要掉了。   不过任雷没听见,吕树倒是听见了,差点把手里的笔刷扔了。   啥玩意儿?特别讨人喜欢?   他怎么哪只眼睛都没瞧出来罗焰讨人喜欢,跟罗焰呆一个空间,他都觉着自己要被冻死了,笑都不笑一下。   许容敬早上教完这个女会员,午餐时间拿着车钥匙就溜了。   吕树:“许老师,去哪儿啊?不跟我一起吃饭啊?”   “你自个儿吃吧,我要追人。”   “……见色忘义。”   许容敬驱车半小时,来到了TIME门口,他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东西,推开车门就一瘸一拐往里头跑,四十度高温啊,可把他热死了。   许容敬进了门,前台小敏见到门口这个大帅哥,笑着问:“帅哥,健身?”   许容敬摇头,“找人。”   小敏亲切道:“找谁?”   “你们老板。”   小敏打量许容敬,“稍等。”   许容敬颔首。   小敏用前台座机打了罗焰办公室的电话,“喂,老板,有访客。”   小敏看许容敬问:“请问您贵姓?”   “姓许。”   “是位许先生。”   小敏得到指令后,挂了电话,她多许容敬说:“老板让您进去,前头右边的休息室就是。”   许容敬微笑点头:“多谢。”   其实他可以私聊罗焰微信,但这样就没惊喜感了,缺了情调。   许容敬敲了下休息室的门,里头罗焰应了一声,许容敬推开门进去,然后立刻把门关上了,还给锁上了。   罗焰听见他落锁的声音扭头看他,“锁门干嘛?”   许容敬挪到沙发旁,坐下说:“怕别人打扰我追人。”   罗焰扯了下嘴角。   许容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热情似火望着罗焰说:“罗老板,吃午饭了吗?”   罗焰冷冷淡淡回:“没。”   “那正好,我给你做了。”   罗焰愣了下,放下手里文件,重新向他投来视线。   茶几上是个高级饭盒,至少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有三层装菜饭,最上层吸附着个圆筒,里面是汤。   许容敬环顾四周,满意盯着角落里的微波炉说:“你热了就可以吃了。”   罗焰扔了笔,站起来向他这边走,他没有坐许容敬对面,反而跟他并肩而坐,认真地拆着饭盒。   许容敬主动去拿:“我帮你去热。”   罗焰睨了眼他的腿,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去。”   许容敬倒也开心,罗焰自己动手,他正好懒得动了。   罗焰把模样很不“普通”的饭菜和汤放进了微波炉,他刚才闻了下,味道也很不“普通”。   罗焰回头看着倒在沙发上的许容敬,扫了眼他被宽松长裤挡住的腿伤,“你怎么来的?”   许容敬答:“开车啊。”   “你这腿还开车?”罗焰皱眉了,显然对他这个举动很不满意,“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别人不负责。”   许容敬难得没有怼他,“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一会儿我坐地铁回去。”   罗焰看他语气还算真挚,也不挤兑他了。   “叮——”三分钟,饭菜热好了。   罗焰将饭菜重新端回了茶几,许容敬递给他筷子和勺子,“快尝尝,告诉我好不好吃。”   罗焰犹犹豫豫拿住筷子,向着外观最正常的扁豆炒肉下手,夹了一筷子往嘴里塞,罗焰嚼两下,淡定咽下去后,转头看许容敬。   许容敬大眼睛忽闪,等着他的评价。   罗焰问:“你第一次下厨?”   “对啊,”许容敬特别骄傲,“我从来没给别人做过饭,今天一大早起床让阿姨教我的,我觉得我做的挺顺当的,就是阿姨老叫,说我要炸厨房。”   “阿姨?”   “嗯,从小到大一直给我做饭的保姆阿姨。”   罗焰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许容敬:“味道怎么样?”   可能是他自己做的,带着自恋的滤镜,他尝的时候,觉得都还不错。   罗焰把装着饭的饭盒拿在手里,继续夹着红烧狮子头,大口扒饭吃了起来,评价着:“都不怎么样,太咸,味道还很奇怪。”   许容敬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说好话哄哄我?”   “我为什么要哄你?”   “吃人家的嘴软,懂不懂?”   “你许画家的歪理,我可不想懂。”   许容敬推了推眼镜,瞪他瞪得更厉害,“你不是说难吃吗?那你干嘛吃的这么起劲。”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许容敬哼一声,站起来瘸着腿往罗焰的办公桌走去,罗焰余光瞥着他,看他想干什么,结果许容敬只是从他的办公桌上拿他常喝的杯子,走去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温水。   罗焰看他一瘸一拐走回来,把水放在茶几上,许容敬说:“不管多难吃,你喝水压压,都必须给我吃完,敢吐出来试试看”   罗焰扯嘴笑着摇摇头,果然是许大画家的作风。   罗焰吃饭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三个饭盒的饭菜和一碗汤消灭光了,连许容敬给他倒的温水都喝了个干净。   许容敬指着饭盒说:“把它给我收拾回原状。”   罗焰:“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来收拾。”   “我给你做饭,你还指望我给你收拾,做梦呢啊,哪有那么好的事,罗老板,快把它叠起来。”   罗焰动动眉,把饭盒叠回原状。   许容敬满意笑说:“明儿个再给你做,以后都给你做,你看行不?”   罗焰考虑了一下热量和味道,摇头:“不要。”   许容敬根本忽视了他的话,“不要也得要。”   罗焰用手指无奈刮了下自己的眉毛,他就知道会这样。   许容敬累得躺在沙发上,顺便踹了下罗焰,“你坐对面去,让我躺会儿。”   罗焰嫌弃,“合着你是来我这儿当菩萨的。”   得供着,不过他还是换了地方。   罗焰盯着摘了眼镜正揉眼睛的许容敬,想起什么问:“你吃饭了吗?”   “没呢……”许容敬嘀咕说。   罗焰挑眉,“那正好,你从今天开始吃健身餐。”   “健身餐?”   “不是说要举杠铃吗?”   “嗯……”原来罗焰还没忘记这茬儿啊。   许容敬枕着自己手臂:“健身餐哪里来?”   罗焰起身,从休息室的冰箱里拿出了他给自己准备的午餐。   许容敬眼睛立刻放光,“你的?”   “嗯。”   罗焰特地走到微波炉把饭盒里的东西热了,本来他都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就直接吃了,要不是沙发上这尊菩萨胃不好,这东西还需要热么。   等加热完,罗焰把饭盒扔桌上,许容敬坐起来,满怀期待打开。   他懂了……什么叫健身餐……   “放油了吗?”许容敬委屈问。   “一点点,基本水煮。”   许容敬拿起叉子,叉了往嘴里送,真清淡啊……不过营养是肯定够了。   水煮蛋,香煎鸡胸肉,水煮基围虾去壳,还有海鱼片,这一盒都是肉,那一盒则都是菜。   许容敬在肉食系动物和草食系动物之间徘徊。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饭盒的大小……可能是他带来的两倍?   许容敬眨眨眼问一句:“你一顿都吃这么多?”   罗焰淡淡答:“嗯。”   “我……”   罗焰继续说:“吃不掉剩下,我会吃完。”   许容敬脸上挂起笑,他正愁这个呢。   罗焰从手机屏幕抬头,坏笑加一句:“这些都吃不完,这辈子甭想举杠铃。”   “……”许容敬收起笑瞪他,“等我举起杠铃,你就等着跪下叫爸爸!”   罗焰咧嘴一笑,没理他。   许容敬十分努力吃了大半,最后还是剩了一半儿给罗焰,吃饱喝足,许容敬犯困躺下了。   “罗焰……”许容敬打个哈欠,摘了眼镜。   “嗯?”   “半小时后叫醒我……我下午还有课……”说完许容敬就闭上了眼睛。   等许容敬睡熟,罗焰起身,找了条毯子,轻手轻脚给他盖上,随后他抱臂站在他旁边瞧着这大白瓜VIP的睡颜。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罗焰总是严肃的眉宇柔缓了不少,他微微叹口气,才蹑手蹑脚坐回对面,悄悄把许容敬剩下的午饭全吃了。 第①⑧章   许容敬一觉睡了一个小时,还是自然醒,等他摸了手机看清时间,恨不得抄起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踹罗焰几脚。   “不是说让你叫醒我吗?” 许容敬坐起来,哀怨切切看着罗焰。   罗焰冷漠:“我叫了,你让我别吵你。”   许容敬琢磨着这话的可信程度,他抓抓自己的头发,“我走了,要上课。”   他提着茶几上的饭盒,一瘸一拐往门口走,罗焰也站了起来,来到他身后,许容敬在开锁,感觉身后有人盯着他,一回头就对上了罗焰那双锐利的双眼。   “你干嘛?!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罗焰一笑:“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   “你试试一点动静也没有,身后突然站了个人的感觉。”   “办公室就我跟你,除了我,就是你,也不知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罗焰吐槽他,伸手帮他开了办公室的门锁。   许容敬拉开门,罗焰轻声说:“我送你吧。”   许容敬心头一动,回头问:“真的?”   “嗯。”   “那敢情好啊。”   罗焰说送就送,跟在慢吞吞走路许容敬身后,“你就在前台等我,我去把车开来,你一会儿看见我车,再出来。”   许容敬比了个OK的手势,罗焰就快步出门了。   许容敬站在前台,单手搁在台子上,另一只手玩手机,前台小敏刚才就偷偷看了他和罗焰说话的样子,总觉得有猫腻。   老板对谁这么热情过?   那肯定是没有的。   许容敬抬眸,恰好撞上小敏笑嘻嘻的眼神,他心情不错,主动问:“怎么了?我脸上黏饭粒了?”   小敏摇摇头:“祝你和老板幸福。”   许容敬笑开了,“谢谢哈。”   “嘟嘟——” 外面按了两声喇叭,许容敬看过去,可不就是罗焰的保时捷嘛。   “走了哈。”他跟小敏说了再见之后,赶紧推门出去,大下午的,真的热,太阳照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还是车里凉快……” 许容敬挪上车,发出一声感慨。   罗焰淡淡说一句:“要是怕热,以后就别给我送饭了。”   “那不行!” 许容敬炸毛,“我乐意!”   “随你。” 罗焰扯嘴笑了。   许容敬从自己裤袋里摸着自个儿车子的钥匙,扔在了罗焰腿上,“我车钥匙你拿着,一会儿帮我换个位置停,停你们店门口街上估计交警叔叔都快盯上我了。”   罗焰把钥匙拿好,“盯上你最好,负伤开车,给你把驾照撤了,少害别人。”   许容敬哼一声,“我也不祸害别人了,我就祸害你,你要怕我伤害广大人民群众,那你就收了我呀。”   “送我我也不要,难伺候。” 罗焰语气是真的嫌弃。   许容敬瞪他:“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魅力折服。”   罗焰余光瞥他,笑笑没说话。   车开到半路,许容敬忽然想起刚才前台小敏跟他说的话。   “咳嗯,罗焰。”   “嗯?”   “你们前台刚才祝我们幸福。” 许容敬说完就拼命盯着罗焰的反应,可这人现在脸好像瘫了,纹丝不动啊,“你给点儿反应。”   “哦。”   “让给点儿,还真就给那么点儿……”   “我跟你还啥也不是,没幸福可言。”罗焰这张嘴想什么说什么,还总说实话。   许容敬一开始还会觉得受伤,现在习惯他这副模样,“那你等着吧,等着老子给你幸福。”   罗焰倒是听笑了。   许容敬偷偷瞪他眼,然后乐呵看向窗外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么一想离罗焰是他的也不远了。   “到了。”   许容敬还陶醉在自己的成果中,罗焰冷冷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做梦还给睡个回笼觉,他这青天白日还没梦就到画室了,罗焰这车开始也太快了,18分钟就到了。   许容敬解着安全带抱怨,“我跟你说,你这么开车时超速,要被抓的。”   “我没开平日的路,换了条,比较近,” 罗焰歪头看他,“谁知道你大画家刚才想什么呢,都没看路。”   许容敬哪好意思说在构思他们的美好未来,嘴硬道:“发呆不行么。”   “行,你许容敬说行那就得行。”   “你不服?” 许容敬开车门,“不服也得憋着,反正我会接着来骚扰你的。”   话毕,他下车,冲罗焰笑着挥挥手,然后进画室了。   罗焰脑海里映下了许容敬刚才阳光下的笑,露了一排大白牙,看得人真舒服,这么阳光天真的二愣子,要是阴郁起来,不就浪费了。   许容敬心情是真的好,平日里教人画画,少不得要严肃,今日里总是笑,笑得跟多花儿似的,吕树都看不下去了。   “许老师,你收收你的嘴,再笑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吕树还给他做了个擦口水的动作。   许容敬:“我高兴,我乐意。”   “怎么样啊?罗老板今天答应你了吗?”   “才追半天就答应,那还是罗焰么。”   吕树赞同点点头,随后又有些顾虑:“要是到时候罗老板句拒绝你了,让你别再追了,对你没感觉,你咋办?”   “不可能!”许容敬勾唇眯眼,一脸考究样儿,“他对我肯定有好感,之前不确定,但他让我追他后,我确定了。我不管他是对我的脸有好感,还是对我的人有好感,只要有好感,我不信我追不上。”   吕树听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哪像是第一次追人啊,跟人精似的。   结束了下午的授课,许容敬正收拾着画架,就听见外头有人喊。   “许老师,楼下有人找!”   许容敬往身上的围裙擦擦手,撩开帘子,撑着扶手看向一楼。   看到门口站的那人,他脸上的表情顺便化为灰烬。   “谁啊?”吕树也撩开帘子出来,结果人直接往下冲了,“你他妈也敢来?!”   吕树长得像黑社会,这样一撸袖子,都快让人以为黑社会要打架了。   许容敬瘸着腿跟上去,“树儿,别冲动。”   吕树在那人面前一米处停下。   许容敬拍拍吕树的肩膀,盯着来人那张笑脸,冷淡道:“严宇,你有事?”   严宇客客气气:“来看看你的画室。”   许容敬面无表情:“这里不欢迎你,你也看到了。”   “许容敬。”   “嗯,你说,我听着。”   “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严宇那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许容敬的身上,许容敬不知道他跟他单独聊,要聊点啥,但这儿还有学员在,要是继续下去,影响不好,他还得靠着开画室养活那个有三辆车的男人呢。   严宇转向往外,“出去说吧。”   许容敬摘了自己的围裙往吕树怀里一扔,“我出去一下。”   “容敬,你真去啊?”吕树担忧。   “嗯,放心。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么?”   许容敬安慰完吕树后,拖着自己的伤腿慢慢走了出去。   吕树吸吸鼻子,咒骂了一句严宇。许容敬方才说,他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么,平时不会,可遇到严宇就不一定了,当初被伤得那么深,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   严宇把许容敬带进了自己的车里,一人坐驾驶座,一人坐副驾驶座,严宇目视前方,而许容敬则扭头看着右侧的窗外。   严宇叹口气开口:“我们多久没见了?”   许容敬不着温度回答:“两年。”   “许容敬……你变了。”   “我变什么了?”许容敬觉得严宇这话说的奇怪。   “你以前跟现在,很不一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严宇偏头打量许容敬,车里的人还是两年前那个,连下巴的弧度面颊的轮廓都未曾变分毫。   许容敬有些不耐烦:“有正事儿您就说,没事儿我回去了,咱们别在这儿浪费彼此时间,成么?”   严宇问:“你喜欢那天的那个男的?”   “我私事,跟你无关。”   “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跟你无关,你听不懂人话吗?”   严宇微微皱眉,凝视他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话。”   许容敬微微闭眼,有点疲惫,“严宇,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严宇启唇:“容容……”   许容敬听见这个称呼就犯恶心,他以前乖,严宇就总会这么叫他哄他,“严宇,我不想揍你,你要是再叫一遍,我们警察局见吧。”   “许容敬!”严宇咬牙喊他。   “哎,您说。”   严宇伸手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我们重来一次……成吗?”   许容敬直接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推车门走下去,不留情面道:“好马不吃回头草,严宇,你不是好马,你想吃回头草,想吃哪棵就去吃,没人拦着,我可不是草,我是人。”   许容敬用力摔上车门,往画室走。   严宇也跟着下了车,从后头抓住他肩膀,不让他走,“许容敬,你之前两年身边不都没人嘛?!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保不齐是你心头一热,冲动而已。”   许容敬闻言皱眉回头:“你调查我了?”   “没,”严宇语气缓和,“你就不能再多等我几年么,我跟你的感情,你用两年就耗完了?”   许容敬挣脱他的束缚,虽然听得出严宇话里有话,但他不好奇,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说完了?”   严宇面容紧绷。   “说完就滚。”   许容敬不再看他一眼,挺直脊背往前走。 第①⑨章   许容敬是不明白严宇吃错哪门子药了,今天跑来跟他求和,要求和怎么不趁早啊,不过,哪怕他早点来求和,许容敬也是不会答应的。   他许容敬那么要强一人,被人当鞋一样,穿过了穿破了就扔了,怎么可能再吃力不讨好跟严宇复合重新折磨自己,他虽然心高气傲,但他懂得自爱。   许容敬决定每天多想一百遍罗焰,洗洗自己刚才被严宇污染的脑子。   吕树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望风,瞧见许容敬回来了,一脸紧张兮兮迎上去,“怎么样?说什么了?动手了吗?”   许容敬一笑:“怎么,还巴不得我出事动手啊。”   “啧,没跟你嘻嘻哈哈,认真的。”   “真没事儿,说了几句我就走了。”   “那说什么了?”   “啊……” 许容敬扫一眼担忧的吕树,“忘了……烂人说的话我为什么要记着。”   吕树看许容敬没有啥异常,实实在在松了口气,“妈的,他下次要是再来,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法治社会,咱们不动手。” 许容敬上楼,继续刷他的画板。   等把板子放回架子上,许容敬靠着窗户,拿出手机给罗焰发微信。   许容敬:晚上有时间吗?   罗焰:有约。   许容敬:那明天中午等着我。   罗焰没回,但许容敬知道他看见了。许容敬不喜欢在手机里太缠人,因为对着手机聊天看不出感情,甚至会出现感情理解偏差,他一直认为面对面才能更好的表达心意。   罗焰晚上有约,许容敬本来打算在画室画画,谁知吕树从三楼冲下来,拉住他的手,一脸深情表白的模样。   “许老师!”   许容敬有不好的预感,“咋?”   “晚上陪我去野良吧。”   “不去。”   野良是本市著名的一间酒吧,吧如其名,很野,不管你是什么取向,通通接纳,也不管你之前有多浪多野,保你在里头找到真爱,从良。   许容敬很久没去酒吧了,因为一去人家就让他掏身份证,对此,他真的十分郁闷。   吕树顶着他那张黑社会的脸开始摸打滚爬似撒娇,“许老师,容哥,求你!”   “不去……”   “容容,用我半年年假,换你酒吧一夜,如何?”   “半年?真的?”   “真!”   “成交。”   许容敬嫌弃撒开他的狗爪子上楼,“晚上出发叫我,我先去睡会儿。”   “没问题。”   许容敬走几步,又回头:“你前几天不刚撩了个妹子嘛,这么快又掰了?”   吕树:“人家看中的是我的钱,压根儿不在意我的内在。”   “……你有啥内在,能看中你的钱就不错了。”   “我伤心了啊——”   每次许容敬开始毒舌,吕树就扯着嗓子喊伤心。   许容敬摆摆手,“懒得跟你说。”   吕树乐呵呵的:“对了!今天是野良的年祭,是个大party,没准你会看到比罗焰更喜欢的男人。”   许容敬笑笑,径直上楼,心想,不会了……他单身两年又不是没去过酒吧……这么久也只对罗焰这么一个男人动过心,别的男人入不了他的眼啊,更何况现在罗焰哪怕凶他,他都觉得他这人好,是陷入丧心病狂的单恋中了。   许容敬躺在阁楼床上没几秒就入睡了,他最近身心放松,睡眠特别容易。   睡着了,他开始做梦。   各个都跟罗焰有关,且都不是什么好结局,他甚至梦见自己拉着罗焰的手哭的泣不成声,最后罗焰还是消失在了夜幕中,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白雾,朦朦胧胧,再也触摸不到。   “容敬,容敬。” 吕树摇了许容敬半天,许容敬才睁开眼。   许容敬撑着坐起来,这一觉睡得他很累,他抹了把脸,丫的,他还真哭了……   吕树上下打量他好几眼,“梦见什么了?严宇?”   许容敬摇头,声音还有点沙哑,“没,跟严宇没关,梦见罗焰了……”   吕树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快去洗个澡,咱们赶场去,带你去乐呵乐呵。”   许容敬打个哈欠,“嗯,等我十五分钟。”   “成。”   许容敬冲完澡又是一条好汉,开门出来的时候,吕树看他这身装扮,实在不像是去酒吧的。   “你也别说人家总怀疑你是未成年,你说你穿的这么青春洋溢,我要不是打小认识你,早打电话联系你爸妈,让你回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许容敬:“废什么话,赶紧走。”   吕树开的车,许容敬这算是舍身陪兄弟,他这一瘸一拐的,进了酒吧,保不定人家说他一句身残志坚。   酒吧有专门po车的小斯,吕树把钥匙扔给人家,就跟许容敬并肩走进去了。   进去后音乐声震得许容敬耳朵疼,他捏了下耳垂,被吕树带到了角落的位置。   吕树跟同坐的这一群人很熟,其中几个许容敬也见过,点过头算是打了招呼。   野良今晚的年祭开始了,先是拉灯,酒吧里漆黑一片,除了墙上转灯打出了红绿射线,别无其他,大家在兴奋中尖叫嘶吼,终于,千呼万唤,场地重要升起舞台,一阵卡碟声,DJ上场,舞台一男一女跳起了钢管舞。估计为了迎合大众,特地各安排了不同性别的。   许容敬被灯光快晃瞎眼了,好久没来,不仅耳朵适应不了,连眼睛也开始难受。   果然,童颜算什么,人还是不得不服老。   许容敬身边的吕树跟着大家一起兴奋,这么一看,这个角落只有他淡定。   许容敬扶额,所以他是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来这个陪吕树消遣。   不过吕树带许容敬来也是没错的,至少妹子来这里搭讪的频率全场最高,甚至汉子也络绎不绝,吕树倍儿高兴,就是许容敬冷着脸给这个敬一杯,一会儿给那个敬一杯,快到达怒气值巅峰了。   吕树拍拍他的背,示意哥们儿再熬会儿,再熬会儿你就是功成身退了。   许容敬干脆跟里头吕树的朋友换了位置,做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这样即便有人来聊骚,外头也有人给他挡着。   他对着舞池,一杯杯喝着酒,魅紫色的灯光,暗蓝色的灯光,来回切换,他摘了眼镜,眼前跟朦了一层雾似的,看不清人了。   一声口哨,现在开始蹦迪了。   一群人涌上小舞台,在舞台下,大家也跟着蹦两下,算是意思意思。   许容敬累得转转脖子,头看向二楼,视线掠过一个人,背影很熟悉。   他眯着眼睛,想去抓眼镜,结果旁边一哥们儿把他眼镜蹭掉了,他弯腰去捡,再戴上二楼的人已经不见了。   许容敬猛地站起来,拨开这群狂欢的人,逆流而上,走着走着,他被绕晕了,最终放弃。他没戴眼镜,兴许是看错了呢。   许容敬看了眼嘈杂的舞池,决定去洗手间洗个脸,然后打车回家。   洗手间应该是整个酒吧最安静的地方,许容敬醉醺醺推开门,开了冷水就往脸上扑,清醒了不少。   “叫你来,你怎么才来就要走。”   “别不说话,我听说最近你身边有人了?”   “哑巴了?”   许容敬听见过道里有人说话,另一人一直没答。   “看你面子才来的,我本来就没兴趣,退伍后你怎么样?”   另一人开口,许容敬彻底清醒了。   罗焰。   罗焰的声音。   他刚才没有看错,罗焰真的在这里。   “挺好的啊,大家都担心你过得不好,现在一看,也挺滋润啊罗老板。”那人笑着说。   罗焰没答,但许容敬能猜出罗焰的表情,估计就是扯嘴笑了下。   许容敬站在洗手间里,决定还是先不出去了,打扰人家谈话,怪不好的。   他没打算出去,外头的人却进来了。   罗焰推开门,一脸就对上了许容敬的那张脸,头发被水打湿,几绺挂在额前,眼睛微微红,耳朵也有些红,嘴唇水润,脸颊倒是挺白,但能看出来喝了不少酒。   罗焰身边的朋友笑了:“哈,这里放未成年进来?我得去举报。”   许容敬憋着气了:“……谁未成年啊!要看身份证吗!要看吗!给你看啊!看不看!给句话!”   罗焰扯嘴一笑,这脾气,一点就燃。   “罗焰,你说句话啊!”许容敬瞧见罗焰笑,就拉他下水,本来还想假装不认知的,现在不想了。   “你认识?”罗焰身旁的人诧异。   罗焰点点头:“嗯,认识,挺熟,人傻钱多,还凶,看见人就咬,估计属狗的。”   许容敬瞪他,听他这么说,冲上来就咬了他胳膊。   罗焰身边那人友好笑了,向许容敬伸手,“罗焰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好,我叫孙潮。”   许容敬松开罗焰的胳膊,留下了一排牙印,不情愿握了握孙潮的手,毕竟他记仇,刚才这人叫他未成年,“你好,许容敬,许仙的许,容嬷嬷的容,敬爱的敬,你可以联想为许仙敬爱容嬷嬷。”   孙潮爽朗大笑:“罗焰,你这朋友真逗。”   罗焰抱臂盯着许容敬,“还在这儿呆吗?”   许容敬摇头:“你走吗,跟你一起。”   孙潮不乐意了,“罗焰,说好的通宵。”   罗焰拉过许容敬,逮着他的领子,“未成年要回家学习,我当回雷锋,送他回去。”   许容敬抬眸瞪他,心想,你他妈才未成年! 第②⑩章   罗焰跟许容敬前后脚出了野良,许容敬腿伤走的慢,罗焰也特地放慢了脚步等他。没想到,孙潮居然也跟了出来,在他们背后喊:“罗焰,一起吧,去吃个宵夜。”   罗焰回头,他身后的许容敬也回头,许容敬还撇了下嘴,心想,这人也忒不识趣了,没看出来他想跟罗焰过二人世界嘛。   孙潮勾搭上罗焰的肩,对上许容敬怨念的眼神说:“要不先送他回去?未成年夜不归宿不好。”   许容敬不开心:“一天到晚未成年未成年的,有完没完啦,罗焰,你告诉他,我成年了没?”   罗焰镇定答:“他成年了,二十八了,别叫未成年了。”   孙潮笑眼看他们,“那刚才是谁跟我说未成年啊。”   罗焰:“开玩笑的。”   Po车小哥把罗焰和孙潮的车开了出来,罗焰还是那辆保时捷,孙潮的倒是一辆越野。   罗焰对着孙潮说:“你喝酒了,叫代驾。”   孙潮点点头,打电话叫代驾去了。   挂了电话,孙潮拿着钥匙说:“罗焰,你走前头,找烧烤店,这儿你铁定比我熟,我坐我车跟代驾一起。”   罗焰倒也没拒绝,扭头看许容敬,示意你呢?   许容敬推了下眼镜:“一起呗,我没吃晚饭。”   听到许容敬说自己没吃晚饭,罗焰的眉头微微一皱,许容敬怕他跟自己杠,心下还有点虚,不过罗焰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上车了。   许容敬瘸着腿,赶紧打开他副座坐上去,生怕他后悔。   罗焰开车去了他偶尔会请健身教练们喝酒吃烤串的地方。   车到目的地,许容敬赶紧下车喘口气,刚才一路上,他叽叽歪歪半天,罗焰一句话也没答他,他想来想去,除了没吃晚饭,好像没有哪里得罪他了。   “喂,罗焰,” 许容敬小脾气又上来了,想跟罗焰理论几句,可罗焰只是瞥了他一眼,连吱也没吱一声。   许容敬不依不饶跟上去, “我不就没吃个晚饭嘛,你至于这么大脾气?”   罗焰停下脚步,许容敬差点一个没收住撞上他后背。   罗焰转身,许容敬抬高下巴盯他,罗焰眼底遂深,冷冷说了句:“要是你根本无法照顾自己,你就好自为之吧。”   许容敬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罗焰这是说,要是还这样,就不会给他机会了。   许容敬当下心头一凛,他没想这么严重,他脾气又冲,这下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也收不回来了。   孙潮停好车,老远就瞧见两人间的火.药气了,“你们快进去啊,别挡着人家老板做生意,要吵去里头吵,吃饱了吵架才有力气。”   许容敬回头瞪他,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   许容敬推开罗焰,自己朝店里找了个还不错的位置坐下,坐下也不顾他俩,自己家就先点起了菜。   孙潮上前几步,跟罗焰并肩站着,视线在罗焰和许容敬之间来回瞄,“罗焰,有情况,这个不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身边人吧?”   “还不是。”   孙潮听后又笑了。不是就不是,回答还不是,这就又很耐人寻味了。   孙潮勾着罗焰的肩往许容敬那儿走,边走边悄悄说:“我刚才酒吧就该发现,你跟他不对头,平日里哪见你话那么多,还爱开玩笑。”   “行了啊。” 罗焰示意他别胡说。   孙潮.吹个口哨,大概明白这两人可能在暧昧终结期。   许容敬一个人点了一大堆,罗焰拿起菜单扫了圈,觉得这些完全够吃了,喊了服务员把菜单给了。   孙潮这人也挺能说会道的,身量很高,背挺直,有骨子忠气在身上。   许容敬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是罗焰的战友?”   “哟,这你都知道?”   “没,我刚才洗手间里听见了几句,大概就知道了。”   孙潮给许容敬倒酒,“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知道罗焰当过兵。”   “有次听别人说的……”许容敬说到这儿,可能是酒精作用,他有点丧。   怎么关于罗焰的事情,全是别人告诉他的,或者是他偷听到的。   罗焰单臂平放桌子上,另一只手给孙潮倒了酒,自己也稍微喝了些,余光瞥着忽然垂头丧气的许容敬,不明白这VIP又怎么了。刚才凶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又丧的跟什么似的,学变脸的啊,一秒一个样。   服务员上烧烤了,罗焰把看着还算素的鲜汁茄子推到了许容敬面前。   许容敬盯着烤盘,又抬头看罗焰。   罗焰用眼神示意他吃,许容敬心领神会,稍微得到了点安慰,拿起筷子老老实实吃了起来。   罗焰给他台阶下,他得赶紧下,不然又得好几个礼拜联系不到人。   孙潮一个人开始扯以前事,“我跟罗焰是同期,但说实话,没他那韧性,他还各项全能,当时领导都看中他,说他要是继续下去,就是兵王了,能去别人够不到的地方维护正义。”   许容敬认真听着。   “不过啊……也是惨……可能老天不想让他这么顺利。”孙潮叹口气,看眼罗焰,没有说下去。   许容敬垂眸,任雷跟他说过的。   罗焰从许容敬遗憾的表情判断出了他知晓接下来的一些事,他蹙眉冷冷道:“你知道?”   许容敬愣愣抬头,随后抿嘴。他不会撒谎,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知道。   许容敬:“一点点……”   孙潮拍了下桌子,“原来知道啊,害得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许容敬没吭声。   孙潮叹口气,随后欣慰说:“你说家里那么多事儿罗焰一个人都扛过来了,现在也算苦尽甘来,日子过得不错。”   罗焰跟孙潮碰个杯,“可以了,别提以前了。”   孙潮:“行,兄弟说什么是什么。”   罗焰晃着小酒杯:“我三十二了,你也退伍了,岁月不饶人,孙潮,你是不是要成家了啊。”   孙潮噗嗤一笑:“得得得,还扯我身上了,我妈已经给我塞一轮相亲对象了。”   “没相中的?”   “有一个啊,现在这不谈着呢嘛。”   “恭喜啊,喝喜酒叫我。”   孙潮眼力见强,看许容敬收起脾气闷声的样儿,问罗焰:“那你呢,罗焰,你不成家吗?”   果然,提到这儿,许容敬兴致来了,人都精神了,脑袋刷地抬起来,两只眼睛闪着光就盯罗焰一个人,盯着他回答。   孙潮加一句:“要知道……你妈那儿……难过关……”   许容敬听后皱眉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罗焰斜眼觑了下孙潮,“不提这个,总有办法。”   孙潮点点头,打量许容敬的样子,看来这人还啥都不知道啊。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宵夜店都快打烊了,才意犹未尽结束。   许容敬去上厕所,罗焰和孙潮在大门外等他。   大马路上车辆稀疏,孙潮手插裤袋,语重心长说:“罗焰,你没跟那小子说,你妈的事?”   “跟他说什么。”罗焰冷冷淡淡的。   “那以后你们真成了,可是天大的难关,你不可能不认你妈。”   “那就以后再说。”   “诶……”孙潮拍拍他的肩,“算是服了你了。”   罗焰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跟你那代驾先回去吧,我这代驾还有会儿才能来。”   “成吧,那你帮我跟你那小子说一声。”   “嗯。”   孙潮又拍两下他的肩,上车走了。   等许容敬上完洗手间出来,门外只有罗焰一人了,“你战友人呢?”   他左看右看,看到车都没了,“先走了啊,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罗焰立得直,偏头望着许容敬。   许容敬低头玩着手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去。   两人目光相交,却彼此无言。   许容敬不明白罗焰为什么这么看他,他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矛盾和隐忍。   许容敬轻声开口:“罗焰……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罗焰冷声道:“我要是说,你跟我了,会很难,你怎么说?”   许容敬笑了:“那也得我先跟了你再说啊。”   罗焰的表情很冷,大夏天的凌晨,让许容敬有种身处寒冬的感觉。   许容敬不再笑了:“我许容敬不是那种轻易退缩的人,我也不懂放弃这两个字怎么写。”   罗焰扯嘴一笑,“我倒是难得从你身上看到点好品质。”   许容敬不服气:“那之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大少爷?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弱?”   “差不多吧。”   “你他妈,老子是真男人好不好?!别用那些娇滴滴的词形容我。”   罗焰咧嘴一笑:“行,真男人。”   许容敬懒得跟他说,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罗焰不跟他拌嘴,“代驾来了,走吧。”   代驾开车,报了地名儿,罗焰让他先送许容敬回去。   车上,许容敬望着外头飞驰的景象,想着方才孙潮提到的话,打算跟罗焰说点啥。   可瞧着代驾在,他就拿出了手机,敲敲打打着内容,发给了罗焰。   罗焰发觉自己手机一震,拿出来看。   许容敬:你妈是不是不想你找男的?   罗焰没回。   许容敬接着发:我懂你。   罗焰偏头看了眼许容敬。   许容敬继续:我师父也是,他知道后,我把他气住院了,我知道他栽培教导我不容易,但是……   许容敬:这件事我没有做错,所以不知道怎么改正,改正不过来。   许容敬:我们这样的人,也有幸福的权利。   许容敬发完这些没有再发。   罗焰借着外头的路灯,凝视许容敬的侧脸,他很安静,跟发脾气闹腾的样儿截然不同,侧脸写满了坚定,许容敬也过来头,冲他一笑,眼眸闪亮。   罗焰心底有一瞬的心软冲动,其实跟许容敬在一起没什么不可以。   他有心动,也有点喜欢。   但是,理智和现实,把那些冲动扼杀了,他把头转向另一侧,不再看他。   没法控制的是,许容敬的眼睛和侧脸的轮廓,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②①章   罗焰的妈妈之前因为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不合格,比预期晚了两个星期才出院。昨夜很晚才到家,今天他依旧起了个大早就去办出院手续了,办完帮着他妈妈收拾衣服,医院穿病号服,自己衣服也带的少,一个手提袋全装走了。   收拾床头柜抽屉的时候,罗焰看到了最上层放的那张贺卡,是许容敬之前送花留的那张。   张月芬坐在旁边看了眼,笑着问:“这个送花的孩子要不改天喊家里来吃个饭吧?”   罗焰把贺卡塞进包里,摇摇头:“不用。”   张月芬垂眼思了思,盯着罗焰的脸看说:“小焰,送花的人,是男的女的?”   罗焰拉包链的顿了顿,诚实道:“男的。”   张月芬脸上的笑消了一半,“只是朋友吗?”   “嗯。”   张月芬没再说什么,静静看着罗焰提起包。   罗焰:“妈,走吧,送你回家。”   张月芬点点头。   等坐上车,张月芬试探着说:“小焰,之前你张阿姨说要给你介绍对象,那女孩儿家庭不错,大学毕业,长得很文静,要不你去看看?”   罗焰冷声拒绝:“妈,不用了。”   张月芬扭头看着专心致志开车的罗焰,语气微厉:“妈不想你到死都一个人。”   罗焰:“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同意我找我喜欢的人。”   张月芬整张脸拉了下来,红着眼睛,言辞激烈:“男的就是不行!找男的像什么样子!”   罗焰倒是淡定了:“那就不找,我一直一个人。”   张月芬眼里立刻蓄了泪,“怎么偏偏就是你呢……以前别人家搞同性恋,妈妈只当时玩笑话听听就过去了,没想到有一天连我儿子也搞了同性恋。”   “妈。” 罗焰喊她,示意她别说了。   张月芬一张口,便停不下来,“你爸去的早,还不知道这茬,他要是知道了,气的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妈妈晚上做噩梦,老梦到你爸怪我,怪我没教好你,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罗焰叹口气:“妈,要是爸还活着,他会支持我。”   张月芬抿起嘴,把头扭到另一侧。   罗焰继而说:“妈,你如果想要我幸福,那你就点头。”   张月芬怒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点头!”   罗焰沉默,不再试图说什么。   罗焰和他妈妈的关系其实不错,但是只要一提到恋爱与婚姻,那他妈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会跟他柔声交谈。   罗焰明白,年长的人哪能接受他这个,当年他跟他妈妈出柜,差点让他妈妈打死,是一棍子一棍子狠了心使劲往身上抽的,都把他打住院了。   张月芬拭着眼泪:“当初那个人,住在我们家的时候,你也说是朋友,结果呢,是什么朋友,朋友会跟你搞同性恋?”   “妈,不提那个了。”   “不提?为什么不提?” 张月芬细数起来,“我当他是你的好朋友,看他无父无母的,把他当第二个孩子一样照顾,结果你们两个,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你们要在一起,要结婚,男人跟男人结婚?”   “你想过我这个当妈的感觉吗?我当时怀疑自己在做梦,抽了自己一巴掌,求求老天爷赶紧让我醒过来,可是……” 张月芬哽咽,可是她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才发现自己置身于现实,是真的,她儿子亲口告诉他,他喜欢男人。   张月芬擦着眼泪。   遇上红灯,罗焰停下车,伸手从后座够了盒餐巾纸给张月芬,“妈,眼泪擦擦。”   张月芬低着头,她是短长发,头发的程度刚好可以在后脑勺扎个低马尾,黑发掺着白发,被束紧,罗焰瞧着,心里也难受,可他偏偏不是个安慰人的,只能看他妈闷声哭。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张月芬擤个鼻涕,声音沙哑:“后来你们俩还不是分了,你看,你们没能长久,小焰啊,怎么就不能找个好女孩结婚呢。”   “妈,我要是真找个姑娘,那我就是耽误人家一辈子,您心里舒坦吗?”   张月芬叹息,她又何尝不知晓,她良心也过意不去,但要她接受儿子和男人结婚,那她宁愿良心过意不去。   罗焰忽地又想起昨晚许容敬的侧脸,那个人那一瞬间给足了他勇气。   罗焰把车停到了路边,转头跟张月芬说:“妈,你想我幸福吗?”   张月芬这几年是头回见儿子这么认真严肃跟她说话,儿子是她生的,平时冷着脸,看起来严肃,但不是真严肃,只有这回不一样。   “妈,我这辈子都这样了,变不了了。我也想有个人,能跟我白头偕老,但那个人,只能是个男人。”   “妈,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孝,我对不起在那头的老爸,可是……” 罗焰脑海里闪现出许容敬昨晚发他的话,他浅浅笑了下,对张月芬说,“喜欢一个人错了吗?喜欢没有错,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改正,也改正不过来。”   “妈,我三十二了,也不想总是一个人。”   张月芬听着愣愣的,罗焰平日里很少反驳她,对她也总是少言寡语的,今天难得说这么多,还是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她有惊有喜有忧,也有点愤怒。   最终,她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罗焰见好就收,慢慢来吧。   罗焰送张月芬回家,因为张月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罗焰怕她一人在家出事,这回干脆给她请了保姆。   罗焰就说了一句:“我挣这么多钱干嘛用的,不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   张月芬再三推脱,最后被罗焰的那张冷脸冻的哑口无言,只能同意。   罗焰离开后,身心俱疲回了自己在外的公寓,拖了鞋进屋,他就往沙发上一躺,两眼睁着呆呆望着天花板。   “诶……”他长叹口气,叹给自己听。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许容敬给他发消息了。   许容敬:今天中午吃炒牛柳,我让阿姨尝了下,她说很好吃。   罗焰:今天不说给我惊喜了?   许容敬:今天不想给,我现在黑眼圈可重了,我今天起大早,跟着阿姨去的菜场,我可是第一次去菜场!跟超市果然不太一样……   罗焰:怎么不一样?   许容敬:臭,但是新鲜。   罗焰扯嘴笑了下,没回。   许容敬哪会放过他,继续发:今天给你换了个超级大饭盒,你肯定能吃饱。   罗焰:哦。   罗焰:你现在在画室?   许容敬:没,我还没出门,今天早上预约的人取消了,我下午再去,中午先去你那儿吃饭。   罗焰:我来接你吧,你车还在我那儿。   许容敬刚装完饭,看见罗焰的这条消息,擦擦手笑着回:好啊,谢谢罗老板屈尊降贵,当我司机。   罗焰:……   许容敬得寸进尺:能一直当我司机吗?直到我腿好?你总不想我成马路杀手,或者天天挤地铁吧。   许容敬就是故意卖惨,其实他可以打车。   罗焰回:好。   许容敬握拳,激动喊了句:“Yes!”   阿姨从厨房出来,被他这开心样儿感染了,“小敬,怎么啦?”   “奸计得逞了。”   “说什么呢,这孩子……”阿姨笑着摇摇头,把洗好的水果摆出来,又看了许容敬好几眼,好久没瞧这孩子这么高兴了。   许容敬转溜下眼睛,想到了什么,又给罗焰发了过去。   罗焰洗了把冷水脸坐回沙发,点开手机,看许容敬给他发的消息。   许容敬:对了,我的维.尼熊什么时候给我?   罗焰抬眸看向对面靠墙离着的那个大玩偶,打字:我今天给你带过去了。   可他打完,又把这句话删了,重打:这么大一个,想要自己来拿。   发完罗焰勾嘴角笑了下。   许容敬那边收到这条消息,迅速回:好啊好啊,等我腿伤好了,一定亲自去接它回家!   罗焰:……   许容敬抿了下嘴:给个你家地址,我到时候好去接它。   罗焰直接给他发来个定位,后面加了句:1102室。   许容敬:好,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就进了厨房,小嘴甜的:“阿姨,今天的荔枝真甜,哈密瓜也甜,西瓜也甜。”   阿姨看着他问:“最近有什么好事啊?”   许容敬:“秘密。”   阿姨摇摇头:“你们这些小年轻哦,哪来那么多秘密。”   罗焰说要来接许容敬,提前十五分钟就在他家外面等了,许容敬瘸着腿,走的慢,看见罗焰的车子,就冲他挥手打招呼。   罗焰手撑着床边,直直盯着他往这儿来。   外头太阳大,许容敬又爱穿白T恤,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皮肤又白,还在笑,看着青春洋溢的。   罗焰瞧着,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下。   许容敬轻车熟路打开副驾驶门坐了进来,“空调真的救我命啊,热死了。”   罗焰看了眼时间,说:“吃完再走吧。”   许容敬答:“好啊,正好新鲜出炉的,应该还带点热。”   罗焰:“去后座吧,地方大点。”   两人换了位置,许容敬拿出自己手上的超大饭盒,把饭盒的三层一一打开,而后又将保温桶也拧开,四菜一汤,一盒饭。   罗焰哭笑不得,致死量。   吃是能吃完,吃完他今天得练两倍。   许容敬看他:“我的呢?”   罗焰从旁边拿出个布袋,里头是他出门前做的,饭盒也换成了小份。   许容敬开心:“谢了。”   罗焰拿起饭筷,先每个菜都吃了一口,然后喝了口汤。   许容敬盯着他的反应,“怎么样?”   罗焰点点头:“很好。”   许容敬心下一暖,从罗焰嘴里听到好这个字,太难了。 第②②章   许容敬千盼万盼,终于把自己的腿伤盼痊愈了,每天去找罗焰吃午饭成为了他的必修课,腿伤好了,他也嘚瑟起来了,吃饱喝足,腿往沙发上一架,心情愉悦地恨不得放声歌唱。   “罗焰!”   罗焰还在弯腰吃着,闻声抬眼看他。   “我腿伤好了。”   “哦,恭喜。”   许容敬对罗焰这个平淡的反应不满意,“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你想听什么?”   许容敬还没张口,罗焰又加一句,“想听什么,我偏就不说。”   许容敬瞪他一眼,嘴里偷偷嘀咕一句,“犟吧你……比牛还犟……”   许容敬自以为他跟罗焰发展良好,毕竟罗焰好像没有拒绝过他什么,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以前他说一句他怼一句,现在至少变成了他说两句他怼一句,这就是直观的进步,总有一天会变成他说十句,罗焰一句也不怼,那个时候,罗焰肯定爱他了。   罗焰搁下筷子,望眼躺在沙发上美滋滋笑着的许容敬,“大白天,别做梦了,笑得很花痴,知道么。”   许容敬收起笑:“我笑碍着你了吗?我就笑,我偏要笑。”   罗焰:“那你去我健身房门口笑吧,我今年可能利润翻倍。”   “滚蛋!”   许容敬坐起来,“罗焰!”   罗焰不搭理他。   “罗老板!”   “有话就说,别老喊我,你喊我我就觉得没好事。”罗焰摸着手机玩,的确,许容敬这个挑剔的大白瓜难伺候,且每次喊他,他都有不祥的预感。   “罗焰罗焰罗焰,”他不让喊,许容敬就喊的更起劲儿,“我今晚来健身,腿已经好了。”   “哦……”罗焰觉得头发,他怎么忘了许容敬要举铁这事儿了。   “你说过我要带我的。”   “嗯,带。”   “那今晚几点见?”   “都可以,我都在。”罗焰淡淡答着。   得到满意的答复,许容敬提着饭盒迈出了超模的步伐,准备走人,“对了,我车钥匙可以还我了。”   罗焰起身往办公桌走,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出SUV的钥匙,扔给许容敬。   许容敬把钥匙接在手机,伤好了,就不用罗焰每天来接他了,他不免有些失落,但是……许容敬心底又偷笑,他可以去他家拿维.尼熊了!   许容敬一下午都盼着课程快些结束,好去TIME举铁,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预约,许容敬迅速摘了围裙,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准备走人。   “许老师,去哪儿?”吕树追上去问。   “健身。”   吕树来了兴致,“一起一起。”   许容敬看在吕树是他发小的份上,没有再次做出见色忘友的行为,勉为其难等他了。   等吕树洗完手跟他一块儿下楼,一眼看见许容敬的SUV,他有些嫌弃。   “许老师,你这车咋回事?”   “我这不好久没开了,积灰了嘛。”   “你这像从非洲沙漠开回来似的,雨刷器痕迹跟彩虹似的。”   许容敬也不知道罗焰把他车停哪儿了,这灰真跟荒漠出来似的。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坐不坐啊?”   “我有车,我开自己车,不然一会儿你送我回去啊。”   “那你不早说,还让我等你?!”许容敬瞪他。   吕树扬起下巴:“等等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帮你,你天天上赶着去见罗焰,人家会珍惜么。”   “我乐意。”   “……再见,你这个有同性没人性的家伙。”   两人开车一前一后到了TIME,许容敬现在也是常客了,前台小敏都不拦他了,许容敬直直往休息室走,敲罗焰办公室的门。   “进。”   吕树瞧他这副样儿,就知道进展顺利,提着自己的背包先去换衣服了。   许容敬推开门,没走进去,就探个头,说:“我来了,先去换衣服,五分钟后见。”   罗焰从电脑屏幕后头抬眼看他,“有氧区等我。”   “好。”   许容敬提着自己的背包,跟小敏拿了钥匙,就直冲男更,换上排汗衣,他乐呵呵去了有氧区域。   罗焰来的比他快,人靠在墙上玩着手机等他了。   “说吧,我要做啥。”许容敬神情认真。   罗焰抬下巴,示意他看单车,“做完热身,单车半小时,阻力调到适中,速度要保持住。”   “明白。”   “还记得雷子教你的热身吧?”   “我是谁,天才好嘛,天才怎么会忘!”   罗焰勾唇笑笑。   然而一分钟后,罗焰否定了许容敬是个天才,上帝为你打开一扇会画画的窗,就一定会为你关上健身的门。   许容敬没一个动作做标准了,罗焰看得着实无语。   “天才。”   “咋?”   “你跟着我做。”   “我做的不标准?”   “你要再这么做下去,我健身房可能要关门了。”   旁边一起来健身的吕树路过听到这句,捧腹大笑半晌。   终于,在罗焰尽心尽责教了之后,许容敬勉强完成了热身,随后就去单车上挑战自我了。   罗焰当然没闲着,在他旁边的脚踩式单车也骑着。   许容敬骑了十五分钟,速度降下来了,他偷偷秒眼罗焰机器上的公里数,又看眼自己的,算了,还是不找虐了,他安慰自己,人家是专业的,你是业余的,要是你跟他一样,不就是抢人家饭碗了嘛!   许容敬刚安抚完自己不甘的心,搁在单车上的手机来电话了。   许容敬盯着那串数字,不认识的号码,他怕是画室的学员有紧急事情,于是赶紧接了。   “喂,您好。”   “请问是许容敬吗?”   不是许容敬熟悉的声音,但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对,我是。”   “你好,我是言杨。”   言杨?许容敬骑车动作慢了下来,在脑海里搜寻言杨这个人。   “我们认识?”   罗焰听见他困惑的语气,停了脚下动作偏头看他。   那人见许容敬没认出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我小言。”   “小……”   许容敬想起来了,小言……喜欢严宇的那个孩子……   但是他打电话来找他干嘛呀,他们又不熟,难道是要从他身上套取严宇的情报,可是他都是过去式了,那些过去的情报早就不新鲜了。   “有事?”许容敬镇定道。   “严哥他住院了……一直念你的名字……你能来看看他嘛……”那边声音带着哀求。   许容敬垂下眼,心底却叹口气,这孩子喜欢的也太卑微了,居然求他去看他喜欢的人,“不去,干我屁事。”   虽然许容敬可怜言杨,但是不代表他会去看严宇。   言杨不死心:“求您了成么,就一眼也好。”   “我说不行就不行。”   “就来看一下,不需要做什么。”   “看了他,然后呢?”   “然后他应该心情会好一点……病就会快点好起来。”   “好了之后,好继续来纠缠我?”   罗焰一直听着许容敬的话,眉头微微皱着,他虽然不知道打给他的人是谁,但能听出许容敬的烦闷。   “不会的……他就是不想让你厌烦他,才忍着没有再去找你……”   许容敬想起来上次严宇找他,被他骂回去了。   “反正我不会去的,你别来求我了。”   “可是……”   “小言,你在给谁打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严宇的声音。   言杨扯谎:“我同学……让他帮忙签个到……”   “言杨,我年长你一些,劝你一句,喜欢不是去迁就和牺牲自己,你喜欢严宇,你就去撩他啊,别做烂好人,忠告放这儿了,你听不听得进去,看你自己了。”   话毕,许容敬就把电话撂了。   罗焰淡冷道:“怎么?前男友的现男友来找你干架?”   “找我干架干嘛呀,我这么上天入地好的人,还找我干架。”   “那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求我去医院看严宇,好像他病了之类的。”   罗焰看许容敬不是很在乎的样子,说了句:“继续骑车,手机没收。”   说到做到,罗焰真把手机拿了过去。   许容敬切一声,笑眯眯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好意思,尊敬的VIP,我活三十二年,吃饺子都没蘸过醋,不知道醋是啥味道。”   许容敬非常不相信地点点头,“是是是~”   许容敬又开始废力地骑车,可是大好心情,还是被这通电话影响了不少,骑得速度越来越快,眼睛盯着电子屏上的连续剧微微出神,连罗焰站到他身边也没发现。   “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   “啊?”许容敬闻声看向站在自己旁侧的罗焰,“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刚才,你想事想的出神。”   “我在想我最近画的那副画儿。”   “别在我面前撒谎。” 罗焰说这话时特别严肃,眼睛都能冒出火儿。   许容敬选择闭嘴,现在多说一句错一句。   “容敬!”吕树满头大汗往他这儿来,许容敬按下暂停键,问:“咋啦?”   “你师哥找你,电话刚才都打我这儿来了,你快回一个给他。”   许容敬马上问罗焰要手机,“罗焰,你快看看我手机上有没有个叫师兄的备注打我电话。”   罗焰刚才把许容敬手机静音了,现下从兜里拿出来,果然有个师兄的未接电话。   许容敬赶忙把电话拨回去,一下就通了,“喂,师兄。”   “容敬,我求你件事儿。”   许容敬皱眉,怎么今天人人都来求他。   “什么事儿?”   “去帮我见个人。”   “谁?”   “严宇。”   别人求他,许容敬可能会无视,但是师兄是他唯一的师兄,对他是真的没话说。   朱琛说自己跟严宇有商业上的往来,这回出了点问题,能找到的交情也只有许容敬。   许容敬:“给地址吧。”   须臾,许容敬挂了电话,看向一旁低头玩手机的罗焰。   “罗焰。”   “嗯?”   “今晚要放你鸽子了,去见严宇。”许容敬交代清楚。   罗焰静静望了他会儿,转身走人了,冷淡道:“慢走不送。”   许容敬挑挑眉,罗焰这反应不是吃醋还能是什么? 第②③章   许容敬一个人来到了朱琛说的医院,他站在房门前,路上经过花店还特地买了束康乃馨,他才不管送严宇康乃馨搭不搭,他纯属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掉脸,能给他送花就不错了。   许容敬故作礼貌敲了敲门,其实他现在心里一肚子火,按照他脑海里的作风,大概就是拉开门,花扔他床上,祝他早日康复,谁叫他破坏他和罗焰的二人世界。   不过他也就想想,病房门被拉开了,是言杨。   许容敬举了下手,“哈喽。”   言杨整张脸看着挺疲惫,瞅见来的是许容敬,赶紧扯了个笑:“你来啦。”   “嗯。”   言杨让个道,强调了下:“严宇在里面,他没睡。”   许容敬看了眼这个小孩,明明他来这里,他并不高兴,还要故意笑这么开心,也是傻得可以。   许容敬单手拿着花,走到病床前,严宇听见是他来了,从刚才起视线就一直落在门口,觑到许容敬的那一秒,就再也没有移开。   许容敬把花随意放床头:“严老板,祝你早日康复。”   他打量了下严宇,脸上没啥血色,肤色也蜡黄,看来是真病了,还病得不轻。   严宇冲他咧嘴一笑,十分温柔,“容敬……”   许容敬把一旁的凳子一拉,“不想跟你叙旧,严老板,你叫我一声许老师就行了,别叫这么熟,我俩现在本来应该是陌生人的关系。”   严宇垂了下眼帘,没答应。   严宇看了眼站在许容敬身后的言杨,“小言,你先出去一下吧。”   言杨抿嘴点头,又盯着严宇几秒,才转身走了出去。   许容敬瞧了眼那小孩失魂落魄的背影,有些自嘲,当年他也是这样的,“怎么,他有什么不能听的,还要把人家支走。”   严宇不恼,心平气和说:“他还小。”   许容敬扯嘴角冷笑了下,“就是因为他小,所以才应该让他见见你这个商人奸诈唯利是图的一面,不然他得被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骗多久。” 严宇一言不发。   许容敬继续:“算了,我不是来讨伐你骂你的,我来是跟你说我师兄的事儿。”   严宇冷静道:“这事儿我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之前我师兄给你打电话,你不是在惺惺作态,敷衍他么,他一幅画肯挂在你画廊卖,是他看在我过去的面上,你倒好卖是给他卖了,卖谁不好,卖抄袭他的人?”   “当时那人是叫别人来买的,我不清楚,知道的时候,画已经送过去了。”   “然后呢?我师兄给你打电话,让你把画拿回来,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当时正在跟他谈……”   “然后呢?你谈出什么了没?”   严宇皱着眉沉默。   许容敬手机死死攥在手里,扯大嗓音说:“现在人家拿着我师兄的原稿,说我师兄抄袭他,你知不知道业内被定抄袭,我师兄以后没出路了?我师父一把年纪,还要被人扣教徒不严的帽子?”   “我师兄现在因为你,连家门都不敢出,打电话来求我,求我来找你严大老板出面帮他一次,严宇,你这辈子是不是除了钱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严宇眼里有红血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许容敬,“我会处理好这事的。”   “那行,那你现在处理吧,我有时间陪你耗。” 许容敬把严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扔到他手里,“现在那人应该还没睡,给他打电话,让他把画原封不动拿回来,顺便让承认自己污蔑我师兄,你能做到吗?”   “哗啦——” 病房门被拉开了,言杨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架势走了进来。   他九十度弯腰鞠躬对许容敬说:“对不起!”   许容敬杵了一下,这事唱哪出啊?   严宇微微蹙眉,严厉道:“让你出去,怎么进来了?”   言杨红着眼睛,怯生生道:“许先生,画是我卖的,不关严哥的事情,是我没搞清楚,就把画卖给了别人,对不起!”   许容敬挑了挑眉,琢磨着这个小孩是替严宇背黑锅呢,还是严宇替他背黑锅。不过他扫了眼这两人的表情,明白了,是严宇替这孩子背黑锅了。   许容敬推了下自己的眼镜,好笑道:“严宇,你这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   严宇不置可否。   “子不教父之过,徒不教就是师之过,画是他卖的,但擦屁股得看你,你说是不是,严老板?”   严宇态度倒是端正诚恳:“给我两天时间。”   “行,只给你两天,两天后没结果,我会看着办。”   言杨插嘴:“是我的错,许先生您别怪严哥了,他这周为了解决这事儿都忙到住院了,对不起,您如果要怪就怪我吧。”   许容敬冲言杨比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姿势,示意他别说这种没用的话,他不想听,严宇有多苦,严宇怎么劳累所以生病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关心他师兄的将来。   许容敬准备走人,严宇却沉声问:“如果两天后没结果,你打算怎么办?”   许容敬:“简单啊,法院见,我师兄这人除了风流,没啥不好的地方,爱做慈善,爱小动物,我相信法官有眼睛。”   “那你是打算告那个抄袭的,还是告我?”   “一个也不落,都告。”   严宇的手握着床单,能看得出,他在忍气,忍着忍着,他就狂咳不止,恨不得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   “严哥,严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许容敬冷冷扫了眼,随后迈着步子就往门口走。   “许容敬!”严宇哑着声音喊他。   许容敬顿住脚步。   “许容敬,你就不想听一下,我当初为什么要……”   许容敬回头打断他,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不想听,苦衷或是迫不得已,我都不想听,如果你当初真的了解我,那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解决办法,绝对不会跟我分手。”   “严宇,你总是这样,喜欢顾虑周全,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愿放弃,不愿意冒一丁点儿险,对待我是这样,过了这么些年,处理我师兄这事儿也是这样,你不敢跟那人摊牌直讲,不就是因为你还想顾及他的脸面么,怕得罪他,即使他抄袭,要是他有日出头了,你就少了个合作伙伴,我说的对吗?”   严宇想张嘴再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严宇,你一点也没有变。”   许容敬又静静在原地站了会儿,叹口气,是真放开了,把这些都拿到台面上讲清楚了。其实他许容敬找个对象没那么多要求,就一样,开始了,别把他再丢下一个人,从小到大,家里都是他一个人。   严宇触他逆鳞,他两年前就给他盼死刑了,连死缓都不会给。   许容敬的脚步声远去,严宇单手用力捂住脸,指缝中,眼泪溢了出来。   言杨愣了愣,弯腰拥住了他,“严哥……”   *   许容敬出了医院,脚步欢快起来,他给朱琛发了条微信,让他暂时先安心。朱琛的事情,只能两天后再看结果了,要是没结果,那他只会对严宇失望透顶,到时候再找别的法子解决。   许容敬坐上自己的车,思来复去,觉得今晚这良辰美景,浪费可惜了。   他推了推眼镜,心里小算盘打起来,往导航里输入个地址,二话不说踩上油门出发!   许容敬一路上哼着小曲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他站在安全门前,按响了门铃。   罗焰这会儿正裹着浴巾坐沙发上打游戏呢,他家万年没人按的门铃现在跟坏了似的,叮咚叮咚个没完。   罗焰在房顶被狙杀,gameover,他心情极差站起来,去门关开了显示器。   对着显示屏上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他愣了愣,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罗焰,是我是我,开门开门,楼上门也开好了等我,听见没?哑巴了?你别告诉我家里有人在?”   许容敬叽叽喳喳个没完。   罗焰把显示屏关了,耳边瞬间清静,他将楼下安全锁打开,想了下,走了两步,顺手把家门也开了。   做完这些,罗焰又坐到沙发上,新开了一局游戏。   许容敬坐着电梯上来,出了电梯门看见开着的1102,他心底就直乐,现在他说话这么管用了?说开就开了?   他把门拉开,走了进去,“罗焰!请你吃宵夜!”   罗焰回头看一眼,继续沉默打游戏。   许容敬关上门,低头看了下,门关放了双全新的拖鞋,他笑了笑,换好了走进来,把手里的啤酒和烤串儿放到罗焰面前看着非常值钱的茶几上。   罗焰抬眸看了眼,冷声说:“拿去餐桌上。”   许容敬干脆在他身边坐下,“这不也是桌子么,有区别?您老还讲究这个?”   罗焰现在全身上下只裹了条浴巾,许容敬拿起一罐啤酒,“啪嗒”打开,美滋滋喝起来,眼前有罗焰新鲜出炉的肉.体,他还求啥呀,刚才那点不开心早烟消云散了。   罗焰又gameover了,他放下手机,扭头看许容敬,许容敬笑着冲他挑挑眉。   罗焰指了指自己的茶几:“很贵。”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贵,放我买的烤串儿才有价值啊,”许容敬臭屁,“本大画家还没给别人买过路边摊的烤串儿,你罗老板是第一个,感到荣幸不?”   罗焰冷哼:“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趁热吃。” 作者有话要说:  诶……之前在评论区的留言被系统删掉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审核通过,感觉不更完好难受,球球啦,赶紧让我通过叭~QAQ 第②④章   罗焰懒得跟许容敬废话,提上许容敬买的烤串儿和啤酒,从另一侧绕去了餐厅,许容敬也站起来,跟个贴身挂件儿似的黏在他身后。   罗焰把烤串放到餐桌上,从手中塑料袋中拿出罐瓶酒单手打开,其余的则扔到了桌上。   他喝了口回头,恰好对上许容敬那双亮晶晶的眼,心里咯噔了下。   “见完严宇了?” 他别开脸问。   许容敬拉开凳子坐下:“见完了呀。”   罗焰又问了句:“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过两天看结果。”   罗焰也不再问什么了,坐在许容敬旁侧,闷声喝着啤酒,他对许容敬放他鸽子去见别人这事儿其实没多在意,就是对象是严宇,他心里有点窝火,不是因为严宇是他前男友,是因为严宇分手时对许容敬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许容敬现在还得低三下四去求他帮忙。   罗焰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求他了?”   许容敬听明白了,摇头:“没啊,我才不求他,我不光没求他,还数落他了,数落个病人可能会显的我没品,但我当时没忍住,我觉得他这人人品有问题。”   罗焰默然。   许容敬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了……”   罗焰听到了,抬眸:“你以前是不是瞎?”   “……” 许容敬瞪他,再怎么讨厌严宇,也不能说他以前瞎吧!   “我看我现在瞎。” 许容敬歪头,抬下巴盯着罗焰说。   罗焰:“什么意思?”   许容敬笑眯眯,立刻画风一转:“被你帅瞎了。”   罗焰看他这副突然讨好笑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没好话,“你知道你夸我一次,太阳就从西边升起一次吗?”   “那我天天让太阳从你家西边升起,你看行不?”   “哈。”罗焰倒是被他逗乐了,他也不知道许容敬身上哪来的这股劲儿,嘴巴这么能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罗焰看他,“你来我这儿干嘛来了?扯嘴皮子?”   “我来拿我的熊啊,”许容敬回头指指被放在沙发靠墙地方的维.尼熊,“你不是让我自己来拿么?”   罗焰点点头:“是,那你拿上就能走了。”   “才几点啊,就赶我走,朋友来主人家做客,有你这么着急赶人走的主人么?”   今天许容敬离开健身房后他也早早撤了,现在看下时间,才九点点多,对他这个天天熬夜的人来说,特别早。   “那你打算呆到几点走?”罗焰问。   “看我心情。”许容敬单手支着脑袋,笑眯眯地,“我至少要看你把这些串儿都吃了才能走。”   罗焰闻言,把塑料袋拆开,拿起一根羊肉串啃了起来,说实话,冷了不好吃,但他要是不吃,这个大白瓜VIP指不定得委屈叨叨多久。   许容敬托腮问:“好吃吗?”   “就那样。”   许容敬偷偷一笑,他知道不好吃,都冷了,但是罗焰还是吃了,他心里高兴。   许容敬把啤酒往桌上一搁,站起来问:“罗老板,我能参观一下吗?”   “随便。”   “那我就随便看看啦。”   罗焰没吭声,默许了。   许容敬从餐厅离开就去别处晃荡,罗焰家很大,装修风格跟他健身房一样,冷冰冰的金属质感,天天睡这里不觉得凉啊?大冬天外面零下一度,这边得零下十度吧。   许容敬挨个房间参观过来,罗焰家的房门都是推拉式的,最靠东的一个房间是书房,许容敬瞧着左侧空空荡荡的书柜,咧嘴一笑。   果然,罗焰这人就不像是看书的料。   他走到右侧的书柜,这边至少还有两排书,都是讲健身、健康和饮食的,他抽下一本关于饮食书,随手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许容敬浅浅笑了,没想到罗焰看书还挺认真,重要的地方用蓝色的水笔在下面划了线,不过许容敬又有点嫌弃,这线划的真丑,尺都不用一把,还真是不爱惜书。   许容敬把书签重新往里头一夹,把书合上,合上后他愣了下,刚才书签上有什么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缓缓把书打开,两指捻起书签,翻到背面。   永远爱你。 ——Nan 2.14   许容敬吹个口哨,心里嘀咕,哟,还是情人节留的呢,不过不知道是哪一年情人节了。   “看什么呢?”罗焰不知道啥时候换上了家居服,倚在书房门口看他。   许容敬转身,冲他扬扬手里的书签,“罗老板,老情人的东西你还留着呢?这字是真的不错,不过比我写的差远了。”   罗焰盯着许容敬手里的书签,“什么老情人?”   他走过来,从许容敬手里把书签拿过来,低头盯着上头的字。   许容敬觑着他的神情,罗焰看到书签上字的刹那,他捕捉到了他脸上片刻的讶然和动容,虽然只有一夕,但许容敬看见了,看见了,他就不好受了。   惊讶可以,你面露感动算是怎么回事?!   许容敬气得把手里的书往罗焰手里一扔,人穿过他就往外,没了兴致说:“我走了。”   罗焰敛神,把书签和书随便放在桌上,迈开步子跟上了许容敬,他发觉这VIP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招你了?”罗焰双手插着裤袋,盯着许容敬的后脑勺,不咸不淡讲。   “嗯。”   “哪儿招你了?”   许容敬停下步子回头,“哪儿招我了你不明白啊?”   罗焰好笑,那书签他是真不知道,所以他刚才听吃惊的,“你追人就这态度?”   许容敬气势逼人:“对,就这态度,什么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宽容大度,在我身上都不存在,我就爱发发小脾气,你别管我。”   许容敬冷哼一声,从茶几上拿起钥匙,准备去画室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情绪还带点酸味,让别人来闻,会告诉他陈年老醋就是这味儿。   罗焰被他逗笑了,这人是真的有自知之明,对自己几斤几两是清清楚楚。   罗焰语气带笑,给他解释了下:“大画家,就刚那书签,我是真不知道。”   许容敬背对他挺直了腰,“我知道你不知道。”   “那你这脾气发的没道理。”   “但你还对你旧爱余情未了。”许容敬回头,眼睛里冒火。   罗焰微愣。   许容敬继续:“所以我吃醋不成么?老子喜欢你,你还不准我嫉妒一下你旧爱么?”   罗焰还在愣。   许容敬气呼呼转屁股去门关换鞋,刚把拖鞋踢了,忽地捂住肚子弯下腰。   罗焰偏头去看他,忙不迭走过去,看了眼他手捂的位置,蹙眉问:“胃疼?”   “嗯……”   他今晚还没吃东西,空腹喝了啤酒,这回自作自受了。   罗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自己,扶他回沙发,语气不佳道:“晚上吃饭了吗?”   许容敬心虚别过头。   罗焰冷着脸帮他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随后放到他手里,“先喝一口。”   许容敬乖乖喝了。   “有胃药吗?”   “车里有备用的……”   罗焰从许容敬手里抽了他的车钥匙就出门了,没一会儿,他手里就拿了药回来了,扔给了许容敬。   许容敬低头倒着药,又偷偷瞄罗焰的神色,明明胃疼的是他,他就应该趁胃疼作威作福,偏偏他现在心虚的要命,都不敢吱一声。   他怕罗焰凶他,什么时候能耍脾气,什么时候不能,他可是一清二楚。   许容敬嘟哝一句:“你怎么不凶我?”   结果说完就撞上了罗焰要吃人的眼神,是真凶,可吓死许容敬了。   罗焰冷冰冰说:“吃了药,要是过会儿没用,就去急诊。”   “没那么严重……一会儿就好了……”   “那什么叫严重?”罗焰反问。   许容敬撇嘴不说话。   沉默了良久,许容敬被低气压压的难受,指着被扔在墙头的维.尼熊,轻声说了句:“罗焰,你帮我把它拿过来。”   罗焰看了眼许容敬指的方向,走过去单手把熊提起来递给他,许容敬把维.尼熊往身边一放,然后摘了眼镜闭眼靠了过去,伸出双手勾住了它的脖子,一脸疲惫的模样。   罗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声音男的温柔问:“难受?”   许容敬点点头,他微微睁眼,瞧见罗焰坐在他说的那个贵的要死的茶几上,反射性哼了声道:“你的茶几允许你这臭屁股坐,还不允许我放个烤串儿啦?”   罗焰身体凑向前点,观察许容敬的脸色,他本来就白,现在因为胃疼,眉头皱在一块儿,脸白的更是吓人,他伸手探探他额头,倒是没有发烧,不过他手掌微湿,许容敬疼出冷汗了。   罗焰叹口气:“行,下次你要放就放,成吗?”   “好……”许容敬闭起眼睛,脸整个埋进维.尼熊里,侧脸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些,现在他胃一抽一抽的,没力气拌嘴了。   罗焰在旁坐了会儿就坐不住了,拽着他的手臂,“起来,去医院。”   “我不去……”许容敬死死抱紧熊,屁股黏在沙发上了。   “怎么?你大画家怕去医院?”   许容敬沉默了下,点点头。   罗焰直接连人带熊一起拉了起来,许容敬睁开眼,扭头看罗焰。   罗焰笑道:“我陪你,怕什么?”   许容敬眼里泛水光,没敢说话,怕自己打破了罗焰这会儿的温柔。   罗焰又温和道:“熊也要带去?”   许容敬乖乖撒手了,单手捂着胃。   罗焰扶住他的腰,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说:“靠着吧,下不为例。”   许容敬垂着眼帘一笑,人立马靠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这个结实怀抱,虽然还明不行言不顺的。   许容敬嘀咕说:“我啥时候能名正言顺让你抱着我啊……”   罗焰看他眼,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天动地,终于解锁了,嚎啕大哭TAT 第②⑤章   罗焰守着许容敬挂水了,许容敬躺床上睡得香,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眉头一直皱着,唯二也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他手拉着罗焰的手,从进医院起就不肯松开,医生护士看他俩的眼神都带点“你们不用说我懂”的意思。   罗焰通知吕树了,让他把明天许容敬的课取消了,吕树听着直答应,还让罗焰好好照顾许容敬,自个儿就把发小的性命交给他了,罗焰还没说其他的,吕树麻溜把电话挂了,弄得罗焰无语凝噎。   罗焰才趴在床边跟着眯了会儿,许容敬的手机把他震醒了,他看了眼上头的来电显示——亲妈。   他想着接别人电话不好,于是没接,可是电话一个接一个,如果不接,好像那边会一直打下去,罗焰没辙,只好拿起来接了。   “喂。” 他刚睡醒,声音沙哑低沉,听得人其实心头有点害怕。   “这是容容的手机没错吧……” 那边许容敬母亲问着。   “嗯,没错,您好,我是许容敬的朋友。”   “哦哦~朋友啊,”那边许容敬的母亲很微妙笑了,“那我们容容呢?”   “他……生病了……在医院。”   “生病了?” 许容敬母亲语露焦急。   “没事儿,挂完水就好了,他现在睡着了,所以不方便接电话,我看您一直打,所以才接了。” 罗焰说话特别冷静淡定,这么沉稳的声音,让在外国的许容敬母亲着急的心绪也放下了不少。   她说:“我平时给容容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接的,只有今天没接,我有点不安……没想到,还真出事儿了。”   “嗯。”   “容容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没吃晚饭,胃病犯了。”   “这样啊……” 许容敬母亲愧疚,“跟他爸离婚后,我人在国外,一直不在他身边,他爸也忙,没人管他……”   罗焰安安静静听着。   “小时候还好,跟在老先生身边学画画的时候,会跟老先生一起吃,哪怕画入迷了,一天也至少会吃一顿,后来长大了,有时候一画一天,谁叫他也不管用,胃就给饿坏了……” 许容敬母亲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   罗焰听出语气不对,但也不会安慰,他安慰自个儿妈的时候,顶多递张餐巾纸,现在跟许容敬妈妈隔着远洋,连餐巾纸也递不了。   他琢磨半天才说了句:“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许容敬母亲听了心安:“谢谢你啊小伙子,你多大啦,怎么认识我们家容容的,你是不是容容的……”许容敬母亲没有说下去。   罗焰回答:“我三十二了,您别担心,我能照顾好他的。”   “三十二啦……挺好的……”许容敬母亲感激道:“谢谢你啊……”   许容敬母亲也没再问些其他的,又道了几次谢,就将电话挂了。   罗焰收了线,把手机放到床头柜的时候,发现许容敬醒了。   他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写满的喜欢,罗焰看的明明白白。   他问了句:“吵到你了?”   许容敬摇摇头,示意没有。   “继续睡吧,”罗焰帮他掖了掖被子。   许容敬听话闭上眼睛,握着罗焰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他低喃一句:“你别走啊……”   罗焰怔住,没有把手抽出来,答他:“我不走。”   “罗焰……”   “嗯?”   “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你要不想麻烦我,以后按时吃一日三餐。”   “可我想麻烦你……”   “那你一日三餐,然后来健身房强身健体。”   “嗯……”许容敬嘴角上扬。   “罗焰……”   “嗯。”   “我可想我妈了,想去国外见她,但是我怕麻烦她……”   “不会的。”   “她很早前就嫁人了,我见过一次那个指挥官,人很好,对我妈也很好,我妈生了个弟弟,很可爱的,弟弟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他们是一家人,我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罗焰没有回答,他望着许容敬疲累的面容,嘴唇一张一合,慢慢诉说着。   “我爸也挺好的,没有给我找后妈虐待我,也没找其他女人,他一年到头在外面拍照忙工作,有时间会给我打电话,还供我吃穿上学,给我很多很多零花钱,让我喜欢喜欢什么买什么……”   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空荡荡的家,如果他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快怀疑他的父母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师父也对我特别好,一直骂我,但骂着骂着就会握着我的手教我画画,会把红烧肉夹给我吃,可我把他气生病了……他很生气,把我赶走了……”   “罗焰,他们都很好,一定是我不好……所以没人愿意留在我身边……”   罗焰看见许容敬别过头,把自己的脸埋进黑暗里,静悄悄从淌下的眼泪,不想不让别人看见。   罗焰想起刚才许容敬母亲说,不管何时何地,许容敬都会接她的电话。   他皱眉,这个大白瓜是多渴望别人爱他,哪怕是一点点,他是不是都会傻兮兮,掏心掏肺对那个人好?   过了会儿,许容敬吸吸鼻子,打起精神。   “罗焰……”   “嗯。”   “你为什么都不安慰我?”许容敬转回头,现在又是那副十分委屈,作天作地的臭少爷脾气样儿。   “哦,你要我怎么安慰?”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会陪着你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这种话吗?”   “你做梦呢?”   “滚啦!我睡觉了!”   许容敬闭上眼睛,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唯一真实的,是手上的温度,他握着罗焰的手,很粗糙的掌心,会磨人。   罗焰没有松开他,就让他握着,他握的再紧一些,他也没有甩开。   许容敬脸上浮着笑意。   罗焰看着他此刻的笑颜,扯了下嘴角。这个大白瓜自愈能力还真是强,前一秒好像世界一片黑,前途陌路,要个超人去拯救,后一秒就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自己当自己的英雄了。   罗焰眼眸深邃,视线没有移开许容敬的脸,他很久没这么看一个人,这人,还真是能把人气到吐血,又让人……心疼的无话可说。   等挂完水,已经过了一整夜。   罗焰满眼的红血丝,确认许容敬没事后,把他送回了家。许容敬这一趟去罗焰家,熊没带回来,车也落在了罗焰家,还喝酒喝胃疼了,真的多灾多难,他现在躺在自家床上,喝着佣人阿姨给他做的养胃鸡汤清粥,还回忆着昨晚牵着罗焰手的滋味。   要是能天天牵就好了……   阿姨在旁数落他,说他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许容敬都乐呵呵应下了。   “阿姨。”   “咋啦?”   “刚才送我回来的那个男的帅吗?”   “嗯,挺好一小伙子。”   许容敬听阿姨夸罗焰,自己心里也开心。   “阿姨,那你说说我帅吗?”   “咱们小敬长得最俊,你是阿姨看过最俊的孩子。”   许容敬这下更满足了,说明他还有勾引罗焰的资本,他只要再努力努力,估计就能天天牵罗焰的手了。   这时,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许容敬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他师兄。   许容敬接了起来:“喂,师兄。”   “容敬,事情解决了。”   “这么快?”许容敬有些惊讶,才过了一晚上,严宇就把这事儿搞定了?那还真是不像他的作风。   “嗯,严宇帮了忙,但最主要的还是……”   朱琛支支吾吾的,许容敬被他这说了一半的话堵的心痒痒,“是什么啊?”   “诶……是师父……师父出面了……”   提到师父,许容敬沉默了,他还真的挺想那老头的,刀子嘴豆腐心。   许容敬皱着眉说:“所以主要还是因为师父出面了?”   “嗯……”   “师兄,我跟你说啊,下不为例,以后别找严宇帮你卖画了,你是多缺钱,啊?”   “这不是之前离婚嘛……分了财产……所以就……”   “那你也不能让师父一大把年纪还为你担心。”   “容敬,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好。”   朱琛在那头清清嗓子,“容敬,我明天去看师父,你跟我一起吗?”   许容敬垂眸,“我就不去了吧……师父他不会想见我的……”   “别啊,刚才跟师父打电话,我在电话里提你了,师父也没说什么,以前提的话,他肯定就挂电话了。”   “真的?”许容敬有些激动。   “真的,比真金还真,跟我一起去吧。”   许容敬纠结,想会儿答应了,“嗯,好,明天你几点到跟我说一声,师父家门口见。”   “好嘞。”   许容敬挂了电话叹口气,好久没见他师父了,倒是有些近乡情更怯。   许容敬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给罗焰发微信:明早我去你家拿车。   罗焰:好。   许容敬:罗老板,你知道老年人喜欢什么吗?   罗焰在那头想了想,随后给许容敬发了一串东西的名字。   许容敬:你确定?   罗焰:不确定。   许容敬:那你说的跟真的一样。   罗焰:电视剧都这么演。   许容敬:行吧。   许容敬赶紧截个图,明儿个就按罗焰给我清单的买! 第②⑥章   翌日,许容敬一清早先打车去罗焰家拿了车钥匙,罗焰睡眼惺忪的,把钥匙扔给他后就让他滚蛋,许容敬推测罗老板此人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许容敬开着自己的SUV,提着几大串腊肠烧鸡烧鹅烧鸭咸猪腿,外加两盒脑白金和几个其他不知何物的纸盒,风风火火停在了自家师父门口。   气场是够了,就是朱琛在三十八度高温下手挡太阳看着面前迈着模特步伐走来的这人,觉得自个儿精神有点恍惚。   是他师弟许容敬没错吧?   是大夏天对吧?还没过年呢对吧?   这咋整了这么多年礼啊?   “容敬?你发烧了?要紧吗?要不师兄带你去医院看看?”   “发什么烧啊,” 许容敬低头看看手中提着的东西,“重死了,师兄你帮我提个猪腿。”   “看师父就看师父,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我他妈还以为谁家在大夏天过年呢!”   “……有人跟我说老人家就喜欢这些啊。” 许容敬大眼睛眨两下,觉得这些东西挺好的呀。   朱琛不情愿帮他提起个猪腿:“哪个跟你说的?”   “我明恋对象。”   “明恋……” 朱琛掏了下耳朵,一惊一乍的,“明天对象?!男的?”   “对啊。”   “你一会儿可千万别跟师父提这个啊。”   “我知道,有分寸。”   朱琛提着猪腿,嘴里念叨,“这么重的东西,你刚才怎么拿下车的。”   许容敬乐道:“所以我下车就把猪腿给你了啊。”他刚才提着觉得手快断了,连只猪腿提着都累,以后怎么举杠铃。   朱琛大摇大摆走进小巷里,这儿年代久远,有股子古味,挺别致,七弯八绕,来到了户院落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大户了,别人都是一门一户,这儿是一门三户,后边这个巷都是这户的。   没错,这户就是许容敬师父家。   当时他师父在刚出名时,一口气买了这边三户打通了,有个超大的院子种花种葡萄种西瓜,许容敬小时候总喜欢在这绿蔓四绕的院子里乘凉。   大门敞着,朱琛直接迈步进去,大喊道:“师父,我回来啦,你的大徒弟回来啦!”   “嚷嚷什么嚷嚷!咋?还要我敲锣打鼓告诉街坊邻居你个花萝卜回来了?!”里头传来了熟悉的训斥声。   柳老穿了件洗旧的白衬衫,亚麻裤子,老北京布鞋趿拉着,胡子和头发花白,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蒲扇扇风,眯眼盯着朱琛手里的咸猪腿,“咋?今儿个拜年?是我脑子坏了还是你脑子坏了?”   朱琛清清嗓子,“不是您的大徒弟要给你拜年,喏,是门外那个小徒弟一大早为了讨好您去买的。”   柳老愣了下,瞟眼门外,嘴唇抿紧,哼了一声,负手转身回屋了。   朱琛也跑进去把重的要死的猪腿搁在了厨房,随后跑出来拉着许容敬进院子,“快进来快进来,你看吧,我说师父不会赶你走了。”   许容敬长长呼口气,可吓死他了……刚才他就毕恭毕敬站在门外,大气不敢出一声。   许容敬跟个老鼠似的摸进了厨房,把那些吃的全放在了里头的八仙桌上,然后又提着几个纸盒,走到西边儿的屋前,他探个脑袋,瞧着师父正躺在摇椅上扇扇子,小心翼翼试探一句:“师父,我能进来不?”   柳老没吭声,现在对待许容敬的态度和刚才对待朱琛的态度,明显不是一个调上的。   许容敬觉得是默许了,悄声走进去,把东西放在摇椅旁,然后搬了个竹条扎的小凳子,乖乖坐在旁边。   许容敬咧嘴一笑:“师父,我给你买脑白金了。”   柳老胡子一动,冷言冷语:“怎么?怕我脑子坏了?还得怕我老年痴呆?”   许容敬笑容不减,不喜欢脑白金没关系,换一个,“师父,还有这个,这个是挠背用的。”   柳老随手一指,示意他看前头那面墙。   许容敬望过去,靠,一墙的挠背器,大家都是批发来的吗!   “这个,夏天驱蚊,纯天然。”   “前阵子琛儿买过了。”   “这个这个,师父你快过大寿了,我之前托人买的,佛珠,开过光的,长命百岁。”   “小梅之前送了我三串。”小梅是朱琛的前妻。   “这个玛瑙呢?”   “玛瑙?哼,燕燕之前去旅游个我带了两块精品。”燕燕是朱琛的前前妻。   许容敬心底嘀咕,他师兄没事儿娶那么多老婆干嘛!还一个比一个孝顺!离婚了还给他师父送这个送那个!这让他送个啥。   “玉佛?”   “有了。”   “金蟾蜍?”   “有了。”   这门清儿康健的模样,哪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许容敬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推销了个遍,也没他师父看上眼的。   朱琛站在门外听墙角,摇了摇头,他这个师弟除了画画,还真是啥都不会。   许容敬把东西都收进盒子里,垂头丧气说:“师父……我这次就带了这些,下次再给你带别的,成不?”   柳老闭着眼睛没说话。   许容敬偷偷瞥一眼,“师父,你今天跟我说话了,也没赶我走,是不是稍微气消了那么一点点?”   柳老闻言睁眼,那双老眸看着许容敬,仍旧不语。   朱琛在门外嚷了句:“师父,我去做饭了哈,做完喊你们吃饭。”   柳老沉默,算是要留许容敬吃饭的意思。   朱琛在门外冲许容敬比个OK,许容敬笑了笑,目露感激。   柳老拿蒲扇微微扇风,老人家不爱用空调,电风扇还是很古老的吊扇,许容敬热的直出汗,没地方擦,只好用自己的袖子揩了把脸。   柳老叹口气坐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遥控器,扔给许容敬,冷着声说:“开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大夏天虐待你。”   许容敬看着手里的空调遥控器直乐呵,先把吊扇关了,然后开了空调,“空调是师兄前几年给您装的,是不是都没怎么用过啊。”   “嗯。”柳老想着自己一把年纪其实不怎么需要空调,奈何大徒弟朱琛愣是找了一堆人,给每个房间装了一台,知道他孝顺,也拗不过,就任由他去了。   其实吧,也是想他们常来看他,怕他们嫌这儿夏天热冬天冷。   许容敬干完事儿,又继续在小竹凳上坐着,他手犹犹豫豫摩挲着最后一个一直没打开的纸盒,瞥了柳老好几眼,才把那个纸盒抽出来。   “师父,我还有东西要给你。”许容敬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说。   柳老皱着眉头:“这次又是什么?”   许容敬慢慢把纸盒摘开,然后小心翼翼撕了上面的一层保护膜,最后全貌露了出来,柳老转过头去看,怔住了。   许容敬不紧不慢说:“画好很久了,一直想送给您。”   许容敬送的是一幅画,一幅山水画峥嵘崔嵬,每一笔都誓不回头。   许容敬:“两年前画的了。”   柳老坐起来些:“所以现在还是这个心境?”   “嗯。”   “许容敬,你这辈子都打算这样了?”   “嗯。”   柳老忍着怒意,觑着那幅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许容敬虽然答应了他师兄,不会提他新欢的事情,但是不提新欢还是得提到他取向这事儿。   柳老拿着拐杖,敲敲地面,问:“现在身边有人了?”   许容敬摇摇头。   “那时心里边儿有人了?”   许容敬缓缓点头。   柳老胡子气得恨不得竖起来,指着许容敬骂:“当年吃亏还不够!之前那个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许容敬不卑不亢:“我记得,所以想找个更好的。”   “容敬啊,不会长久的,你懂不懂啊?”柳老苦口婆心,“之前那个因为一点点事儿,就不要你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大家都接受不了这个。”   许容敬一往直前:“我不怕啊。”   柳老拿起拐杖就想打上来,可望着许容敬灵动的双眼,最终不忍心,只是那头使劲敲地面,“那我就告诉你,当初那个,我就想看看他能扛多久,所以我背地里给他使了点绊子,让他吃了苦头。”   许容敬僵了下,“师父……”   “然后他呢?刚开始挺硬气,结果没几天,就过来求我了,”柳老站起来,把手里蒲扇往许容敬身上一砸,“我让他离你远远的,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许容敬垂眸。   柳老:“我后来听琛儿说,分手时他对你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师父我看在眼里,你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对你的。”   许容敬站起来,义正言辞说:“师父,过去的人已经是过去的了,严宇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心里边儿这个不是下一个严宇呢?!”   许容敬笑了:“虽然我不够了解他,但是他不是。”   柳老望着许容敬那双澄澈的眼眸呆了下,随后叹息道:“容敬啊……”   许容敬抿嘴耷拉下脑袋。   柳老坐回摇椅上,终是没再说什么。   许容敬以为他师父不愿意看见他,低声说:“师父,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行吗?”   柳老:“走什么走!琛儿煮那么多饭谁吃!”   许容敬听后一笑:“那我留下来,多吃点儿。”   “就你那老鼠胃,吃得还没我多。”   “那是小时候了,我现在吃的可多了。”   “哼。”柳老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许容敬心下一安,慢慢来吧,反正现在他跟罗焰也没成,以后要是成了,他肯定拼命使法子让师父认同罗焰。    第②⑦章   许容敬找了个去厨房打下手的由头,过来找他师兄朱琛了。   “师兄。”   朱琛正炒菜呢,回头看他,“怎么了?今儿个师兄给你露一手,我的手艺你很久没尝到了。”   许容敬笑了:“你也就做菜还能吃吃吧。”   “那我画画就不能看了?”   “一般般吧。”   “那我的帅气的脸蛋儿也不能入你的眼?”   许容敬扯扯嘴角:“勉勉强强……”   许容敬走进来,往墙上一靠,随后把门关了,“师兄,去有事儿问你。”   “啥事儿啊?” 朱琛看眼紧张兮兮的许容敬,“我咋觉得你没好事呢。”   许容敬一本正经说:“你知道严宇那事儿么?”   “严宇,严宇什么事儿?”   “就是他跟我分手那事儿。”   朱琛颠锅的手停了,“怎么了?”   许容敬瞅着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是知道的,“师父刚才跟我说了,当年他使绊子了。”   “诶……” 朱琛先是叹口气,随后笑了,“跟你说了那敢情好啊,说明师父也放下了。”   “那你总能跟我说说,两年前发生了点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朱琛觉得这事儿没有值得提的必要,毕竟许容敬跟严宇也分手了。   “没什么特别的,那就简单说说呗,” 许容敬向后顺了下自己的头发,他今天倒是头一回想知道,他师父到底做了什么,严宇二话不说就来跟他提分手了。   朱琛撒完盐,使唤许容敬从他身后抽个盘子,一盘子爆炒牛柳就出锅了,“那时吧,严宇不是刚在业界出头么,画廊老板,做的就是人脉,没有名画家的画放他那儿挂牌,就没了生意。”   “你当时拉着他来师父面前摊牌,师父先是气,气了之后又觉得他对你不诚心,是利用你给他画廊坐镇的,当时你不是画的画都放他画廊了么。”   许容敬微微点头,的确是这样。   “画家王简,你记得吧?”   “嗯,记得,算是界内大能了。”   “他当时有意跟严宇合作,但是王简这人有一点,特别那个什么。”   “什么什么?”许容敬一头雾水。   “他特讨厌同性恋。”   许容敬好像有点明白了。   朱琛转身去切菜,慢慢说:“严宇就差跟这么个大画家合作,就能在业内稍微站稳脚跟了,然后那个时候师父找他了,说了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吧。”   许容敬推推眼镜:“让他离开我,不然就搅黄他跟王简的合作,把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放出去?”   “对,因为业内很多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同性恋,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严宇就完了……所以……”   许容敬听后笑了下,就因为这么个原因吗?   感情啊……还是这个世上最执拗的东西,任人冥顽不化,也是最脆弱的东西,不堪一击。   许容敬耸耸肩,他甚至觉得他师父没做错,就这么悄悄一试探,严宇就顶不住全部的压力,用最残忍的方式,跟他说了再见。   许容敬帮朱琛洗着茄子,讨好道:“师兄啊。”   “咋?又有啥事?”朱琛觉得头皮一紧,“你每次用这种声音喊我,我都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   “我就想问问,如果我再带个男人给师父看,师父会不会……”   “许容敬!你再带一个来,你是要气死谁啊!”   “行行行……不提不提,做饭做饭,我饿了。”   朱琛好脾气也难得唬一次许容敬,师父都八十了,真的经不起折腾,这次他的事还要师父出面,他真的过意不去。   “琛儿!做好了没啊!你要饿死我呀!”柳老倒是嘹亮喊了一嗓子,一点也不服老的架势。   “师父,还有一菜一汤,马上好了。”   朱琛麻溜做完个肉沫茄子,差使许容敬端出去,然后摆碗筷。   一顿饭朱琛说个没完,许容敬也在旁附和着,吃的还算其乐融融,就是柳老依旧对许容敬没啥好脸色,但许容敬已经很满足了。   “师父。”离开前,许容敬认真道,“我可以收个徒弟吗?这样您就有徒孙了。”   柳老正经道:“随你,你要是觉得你教的了人,你就收,教不了就别祸害别人。”   许容敬灿烂一笑:“好嘞。”   许容敬离开柳老家,开车就回了画室。   吕树见他回来了,忙问道:“今儿个干啥去了?”   “见师父去了。”   “你师父没揍你吧?”   “没有。”   “骂你了没?”   “也还好。”   吕树松口气,倒是替他开心,“那你们算是和好了?柳老年纪大了,总还是希望身边有孩子陪的。”   “嗯。”许容敬点点头,他是要好好孝顺孝顺师父了,师娘去的早,师父没再婚也没有孩子,都把他跟朱琛当自己孩子养大的。   “哦对了,树儿,之前你不是跟我提过去美院看学生这事儿么。”   “对啊,楼下有俩画师要毕业了,毕业后回老家,不在咱们这儿了,我们正好去美院再找两个呗。”   “行,”许容敬看眼手机,“就今天吧,我正好有时间。”   “成啊。”   两人到了美院,联系了许容敬在美院认识的一个教授朋友,让他带着他俩去每个班级晃两圈。   许容敬轻声对吕树说:“我今天想选个苗子。”   “苗子?”   “嗯,找个我顺眼的,教他。”   “你收徒?”   “有这个打算。”   “那你找个小孩儿教啊,四五岁开始最好了,这边都是大一新生,有些都定型了。”   “我不像我师父,带小孩儿没耐心啊,这个年纪的倒是刚好,能听懂人话。”   吕树也是对许容敬这个逻辑服了。   吕树悠哉:“先看着呗,还不一定有顺眼的。”   “嗯。”   还真被吕树说中了,挑了一圈,许容敬除了领走几个愿意在画室当兼职的,其他他没一个看中的。   许容敬无聊,低着头给罗焰发微信,今天他骚扰他骚扰的少了。   许容敬:你昨天让我送你的东西一点儿不靠谱。   罗焰:仅供参考,懂么?   许容敬:不懂。   罗焰不回他了。   吕树跟那个教授去寒暄了,许容敬靠在三楼的窗前,吹着风,继续给罗焰发:罗焰罗焰罗焰。   罗焰:?   许容敬:你家有会画画的苗子?   罗焰:有啊。   许容敬:我认真的。   罗焰:我也认真的。   许容敬惊讶了:真有啊?我能看看他画的不?   罗焰:怎么?   许容敬:他画的好,我就收他。   罗焰:收他?   许容敬:亲传弟子,独苗,懂么?   罗焰:哦。   许容敬:那你跟我说说呗,你家谁啊?会画画儿。   罗焰:我表弟,十五岁,庆西的,直升机上去的美术插班生,大一。   许容敬有些激动发了条语音:“庆西?我现在就在庆西美院呢,可以啊你表弟,还插班生。行了,我直接去找人了看画了,你不用推销了,画好就收,不好就当我没提过。”   罗焰:好。   许容敬:他叫什么?   罗焰:张燎。   许容敬:OK。   许容敬收回手机,有了点盼头,他脚步轻快朝那个教授走过去,热情喊:“老吴。”   吕树被他这随意的称呼给弄头晕了,人家好歹是教授!有你这么老吴老吴叫的么。   吴教授好脾气:“怎么了?”   “大一里面有个叫张燎的么,十五岁,直升机插班生,优秀苗子你肯定知道。”   吴教授表情一变,“你认识他啊?”   “算是吧。”   “他……这学期一直翘课,吃处分呢现在。”   许容敬一笑,心想,得了,还是个不良学生。   他说:“没事儿,孩子青春期么,正常,带我去见见呗。”   吴教授直爽:“行,带你们去,他人现在正被扣在他辅导员处写检讨。”   许容敬:“谢了。”   穿过大半个学校,走到了辅导员在的那栋大楼,上了五楼,吴教授敲了门,里头倒是有个公鸭嗓应了,“进来吧。”   推门看进去,里面除了个白毛小子,没有其他人了,辅导员不在,那眼前这个拿着笔支着脑袋写检讨白毛小子就是张燎没错了。   许容敬当即一笑,这娃还是变声期,说话跟鸭子似的,还一头白毛,怎么看怎么像只大白鸭。   张燎听见许容敬的笑声,抬眼看他,眯眼盯许容敬两秒,也扯嘴痞坏一笑,真别说,这笑跟罗焰有点像,他对许容敬说:“喂,你就是我哥的相好?”   吴教授和吕树两人愣住。   “咳咳咳——”许容敬自个儿笑呛了。   心想,这孩子真懂事!没错,我就想你哥那相好!   虽然是将来时的……   许容敬慢慢走进来,在张燎对面的椅子坐下,“大白鸭,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你哥啊?”   张燎拿出手机,点开一条语音:“臭小子,一会儿有个人会来找你,你给我表现好点,认真点,那人画画不错,你不是老嫌弃院里老师教的不好么,那你就态度端正点,那人画画很不错,从来不教人,你要是想他教你,就别折腾,听见没?”   张燎懒懒散散说:“然后我问那人谁啊。”   张燎继续点开下一条罗焰的语音:“你管他谁呢,你只要知道是一男的。”   张燎把手机扔一边儿,上下打量许容敬:“看见你就知道是你没跑了,我哥这品味,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许容敬笑了下,推眼镜,张燎这话说的有内涵,这不就是暗示他跟罗焰前任是同一款儿么。   许容敬视线下移,瞥眼张燎写的检讨,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盯着看:“还写检讨呢,检讨纸都拿来画画了啊……”   张燎从许容敬手里抢回来:“要你管!你谁啊?”   许容敬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许容敬。”   张燎愣了下,然后瞪大眼睛:“谁?”   “许容敬。”   张燎也站起来,不过比许容敬矮了一截儿,只能仰视他,“四季引渠是你画的?”   “哟,看来还知道我啊。”   张燎低头抿嘴,特恭敬,特乖巧,嘀咕句:“嫂子好……”   许容敬:?   吕树:??   吴教授:???    第②⑧章   许容敬觉得这大白鸭欠揍,他用手在他脑门上货真价实弹了下,“你见过叫男人嫂子的?”   张燎抬头,眼神还挺真挚,“那你让我叫啥,我就叫啥。”   “叫许哥。”   “许哥。”   许容敬转头去看吴教授,指着张燎说:“这不挺听话的么,哪儿叛逆了。”   吴教授笑了下:“奇了怪了,也就今天听话,没准儿是因为见到崇拜的画家了,才这么乖。”   许容敬挑挑眉,嘚瑟看向张燎:“你崇拜我?”   张燎剜了眼吴教授,低头抿嘴不说话,许容敬就知道多半是真的了。   “最喜欢我哪幅画?”   “四季引渠。”   “我哪幅画成名的?”   “狡兔。”   “哟,还真知道不少啊。” 许容敬拍拍他肩膀,“带我去看看你的画吧。”   “我的?” 张燎受宠若惊。   “嗯。”   张燎看向吴教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   吴教授:“先去吧,一会儿继续回来写检讨,我跟你们辅导员说。”   张燎点点头:“许哥,跟我来吧。”   许容敬跟着张燎走了,吕树倒是没走,留着继续跟吴教授唠嗑儿。   吴教授望着许容敬的背影,笑得倒是意味深长:“容敬他找到伴儿了没?”   吕树笑着摇摇头:“没呢,他在追。”   “容敬追人啊?够呛。”   “可不是么,够呛。”   张燎带着许容敬跨过了好几栋楼,终于到了他一直画画的教室,平时他的画都会存在这儿。   张燎给许容敬搬了张凳子,“许哥,你先坐。”   许容敬扯嘴一笑,心想,这娃还挺会讨好人。   “这些是我以前画的。” 张燎提了两桶他画的画,画都是扭成棍状,用橡皮筋扎起来,想看再展开就是了,“这些是我画的比较满意的。”   许容敬随便从桶里抽了一张,展开看了眼,看完画他又看眼张燎,随后他将这张画放下抽了另一幅展开。   许容敬问:“一天上多久课?”   张燎:“每天不固定。”   “那你不上课的时候来我画室,乐意吗?”   张燎呆了下,猛点头:“乐意!”   许容敬把手里的画递还给他,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想了想说:“你的画风……”   张燎不好意思挠个头,“那时候在少年宫学,然后老师也不怎么教,就让自个儿琢磨模仿,我就模仿了你的……”   许容敬咧嘴一笑,心底是十分满意的,张燎因为画风是模仿他的,所以落笔都有柳老的痕迹,但是除了落笔之外,其他地方全部彰显了他这个年纪青春叛逆张扬的特点。   很好,很好……好苗子……   “张燎。”   “啊?”   “你现在好好去写检讨,要是再被我抓到你吃处分了,我画室你就甭想来了。”   “好。”张燎低头。   “所以这次是为什么吃处分了?”   张燎支支吾吾说:“学校东区不是有面白墙么,我在上面留下了一点儿痕迹……”   许容敬噗了一声,估计不是一点儿吧……   张燎把画放回去后,就跟许容敬边聊边回辅导员办公室。   许容敬叮嘱:“你来我画室,以后身份是我的徒弟,明白吗?”   “徒……徒弟??!”张燎受宠若惊。   “嗯,”许容敬踢一脚前头的一颗石子,“我二十八,在界内我这年纪当你师父太年轻,但是呢,我大你十三岁,能教你的也不少,至少可以不让你长歪,钻死胡同里,有些人画画天赋很高,但是没有引导者,最后都毁了。”   张燎点点头。   许容敬大大方方讲:“我会的,我都教你,你只要问,我就肯定认认真真告诉你。”   “嗯,我知道。”   许容敬又清嗓子,坏心眼说:“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以后你就替我多去看看你师祖,他能教你的,可比我多的多。”   许容敬是怕老头见着他就上火生气,正好收了这只大白鸭,让他替自己尽孝去,以后如果能在老头面前为罗焰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了。   “师祖?”张燎想了想,惊呆了,“柳奎老先生吗?!”   “嗯,对。”   张燎今天心情跟中5000万大奖似的,嘴巴一直没合拢。   许容敬看眼高兴坏了的张燎,心想,小孩子的快乐来的真简单,也太容易哄了。然后他又想想罗焰今早带着起床气的那张臭脸,也太难追了!   “张燎。”   “啊?”   “你崇拜我对吧?”   “对啊。”   许容敬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瞪着他问:“那你以前就没在你哥面前提过我的大名儿?”   “我以前为啥要在我哥面前提你的大名儿?”张燎一脸懵。   “你们小年轻现在崇拜谁不都在嘴上嚷嚷的吗?”   “我都是放心里崇拜的好吧。”   许容敬嘴角一抽,心想,你为什么不放表面崇拜!这样你那天天只会健身的老哥早八百年就知道我的威名了!   许容敬继续打探:“那大家过年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嘛,你也从来没提过你崇拜我?”   “没有啊,我们家吃年夜饭可闷了,我都不说话的。”   “……”许容敬重重拍两下张燎的肩,大白鸭啊大白鸭,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继续向前了。   张燎看眼许容敬的背影,琢磨了下刚才许容敬问的那些问题,脑筋转过来了。   “许哥!”   “咋?”   “你真的是我哥对象吗?”   “没呢,还不是。”   张燎听出这话的意思了,高兴道:“那以后就是了吗?”   “可能吧。”   张燎好奇:“那你们现在是在暧昧期?”   “我在追你哥。”   “我靠,我哥面子贼大啊,居然让我偶像追他!”   “那可不。”许容敬想着罗焰天天那张臭脸,心里就来气,老子追的这么认真,十指不沾阳春水都天天给你做饭了,还没把他感化。   “张燎。”   “许哥你说。”   “你姑是不是很讨厌你哥搞同性恋?”   张燎尴尬一笑,“这个嘛……”   他姑姑不止是讨厌了,是听见同性恋这三个字都快崩溃了,他记得他还偷偷见他姑打过他哥。   “我姑她思想比较传统,接受不了,然后他们觉得我小,没跟我提过我哥性取向这事儿。”   许容敬:“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瞎,就我哥当年跟他前对象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样儿,我就知道了,”张燎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继续道,“那时我哥和他前对象就住我哥家,对我姑说是好朋友,我姑把他对象当儿子一样照顾,后来穿帮了,就……”   张燎赶紧闭嘴,发觉自己好像说多了……   许容敬垂了下眼,有些安静,张燎赶紧缓和道,“许哥,那些都是过去时了,谁还没个前任是不?”   “张燎。”   “啊?”张燎一惊一乍的。   许容敬轻声问:“你哥前对象叫什么?”   张燎转着眼珠使劲儿想,“哦对,叫李南。”   许容敬鞋尖用力搓下地,想到了书签上写的那句话:永远爱你。 ——Nan 2.14   许容敬快步向前走,心里那股子酸味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   罗焰正在别处看场地,打算再开个分店,毛坯屋里走了一圈,他不是很满意,准备跟着中介去下一家,刚坐上车,微信提示音响了。   张燎:哥!   罗焰:有屁就放。   张燎:许哥收我当徒弟了!   罗焰看后一笑:挺好,给我长脸了。   他知道许容敬要求高,他既然收了张燎,就说明他画的是可以的。不过让他这六亲不认的弟弟一下能叫他“许哥”,那说明许容敬也挺有本事。   张燎:还有一件事儿。   罗焰:?   张燎:今天我不小心把你和你前对象的事情说漏嘴了,不过就一点儿。   罗焰:……   张燎:然后我看许哥好像挺不开心的,你要不跟他讲讲?   罗焰:没必要。   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这些事就不用说,要是许容敬连他有个前任都受不了,那干脆就放弃好了。   罗焰眉头微皱,打着字问:他现在人呢?   张燎:回画室了。   罗焰:知道了。   身为哥哥,他又是叮嘱了几句:以后在人那儿学画画就给我乖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你没干好事,我替你爸妈抽你。   张燎:肯定不会。   罗焰收了手机,中介又给他介绍了几个场地,罗焰听着地理位置,挑了一个。   中介建议道:“那个离这儿最远,开车要挺久的,要不先看看其他的?”   “不用,就去那个。”   “好的。”   罗焰到目的地,跟着中介在空场地里走了一圈,最后说差不多到这儿了,明天继续看。   中介热情:“罗老板,要不我送你回去?”   罗焰今天看场地没开车,坐的是中介的车。   “不用了,我附近有点事儿。”   “好,那明天再联系。”   “嗯。”   罗焰走出场地,下午的太阳还挺烈,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方向,就往东边走了。   *   许容敬回画室后正在小隔间里摆着忧郁的脸蛋儿画画呢,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给自己戴了个耳麦,直接接通了:“喂。”   “我。”   许容敬听见声音怔了下,赶紧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手机看来电显示。   他笑了下:“罗老板,有事?”   “没。”   “那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你今早起床气可大了,我今天可不敢惹你。”   “我在你楼下。”   许容敬惊讶:“啥?”   罗焰沉默了下:“我今天看场地路过这儿,你……”   “我马上下来。”许容敬放下画笔,一阵小跑,平日里装的矜持劲儿早没了。   他现在三楼楼梯口,扒着栏杆探个头看下去,罗焰也正好抬头在看他。   许容敬灿烂笑了:“等我一下。”   罗焰浅浅勾了下嘴角,点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还有小可爱不离不弃很开心啦!!! 谢谢谢谢谢谢你萌! 自从绑定了□□后,就可以正常更了, 然后我现在琢磨出规律了,如果出现红锁了,基本过个一小时应该就能看啦~ 奔走相告奔走相告哈 第②⑨章   许容敬两步并一步下楼梯,速度之快让一些学员和老师都瞠目结舌,这是平时那个懒癌晚期着火了也能淡定喝完一碗粥的许老师?   “罗老板,怎么有空来啦?”   罗焰扫了眼许容敬身后探头探脑的那群学员,毕竟这儿摆着两个气质天差地远的帅哥,不多看几眼多亏啊。   许容敬顺着他的目光睨了眼那群看热闹的,可不想别人把属于他的老男人看穿了,扯住罗焰的手腕往外走,“走,请你喝东西。”   罗焰:“你围裙不摘了?”   许容敬低头一看,尴尬笑了下,撒开罗焰的手腕摘了围裙找了个地儿一扔,就又重新拉着罗焰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去了画室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许容敬自作主张,自己点了什么喝,就给罗焰来了一杯一模一样的。   二人并肩坐在路边窗玻璃旁的高台上,许容敬支着脑袋侧过脸眼含笑意盯着罗焰,罗焰睨了他眼,“怎么?”   “罗焰,今天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许容敬这话意思明显,咋今儿个罗焰主动来找他了,两人坐这儿半晌罗焰也没说几句话,显然就不是因为啥正经事来找他的,这么一想,许容敬可高兴坏了。   罗焰清了下嗓子,“就是替张燎谢谢你。”   “哦~张燎啊,张燎他自己有本事,不然我才看不上他。”   “他要是不听话了,我可以替你管管。”   许容敬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不会,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飞来我画室。”   罗焰勾嘴角笑了下。   许容敬低头思考了下,又打量几眼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罗焰,又转溜眼珠掠过此刻他们坐的这个位置,他嘴角弯弯,喝了口自己点的星冰乐,砸吧了下嘴,摘了眼镜,两眼含情脉脉钳着罗焰。   “罗焰。”   “嗯?” 罗焰偏头看他。   “罗焰!”   罗焰一笑:“有屁就放。”   许容敬开门见山:“我们试试吧,行么?”   罗焰视线在许容敬脸上打转,没有给出答案。   许容敬咧嘴笑开了,满意了,没有立刻回绝他,而且还在认真思考,心里没被他全部占满,但至少也占了千分之一了吧。   罗焰素来沉遂的眼眸,被许容敬这个灿烂的笑照亮了,他浅浅笑了下,垂首收回目光,又望向窗外。   罗焰声音比往常柔了不少:“你搞什么名堂?试探我呢?”   “你别介意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下不为例。”   许容敬下了高脚凳,把凳子搬得离罗焰近一些,才右重新坐上,这样他把手搁在桌子上时,就离罗焰的胳膊仅剩半厘米的距离,若是再故意些,就能贴上去了。   罗焰看着他完成了这一整个过程,却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   “罗焰,我知道你今儿个为什么来了。”   “嗯?”   “因为张燎跟我说了你的前任,是不?”   罗焰沉默,但此刻的沉默,就是不打自招。   许容敬得意了:“没想到啊,我许容敬能劳您大驾,亲自来……来哄一下?”   罗焰扭头对上他视线:“哄?”   许容敬挑眉:“不然呢?”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容敬这下胆子愈发大了,压着嗓子,让声音更有磁性和魅力,“罗焰。”   罗焰偏头,只要许容敬喊他,他都会给出回应,或是转个头,或是简单“嗯”一下。   “你是有点喜欢我了,对吧?”   罗焰默然。   “都是成年人了,我虽然十八的心和外在,但也二十八了,能感觉到,”许容敬手往罗焰那边移一些,两人的手臂便贴在了一起,“我就想告诉你,我不怕,在一起的话,我什么也不怕,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别人怎么看,我都不在意。”   许容敬之所以今天这么主动,是因为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头一回他在罗森告白的时候,也是半差不差的位置,也是他侧过脸就能看见罗焰的角度。   罗焰一直觑着他的那双眼睛。许容敬这人说什么都直白,也在蛊惑你,不归路也一起走,天堂地狱刀山火海,没有哪里不能下。   外头忽然闪雷了,大夏天雷暴总是来的格外频繁。   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一滴滴,弯弯曲曲顺着窗玻璃淌下,噼里啪啦的。   许容敬和罗焰的世界却格外静,两人对视良久,许容敬眼底的坚定和笑意不减半分。   许容敬:“嗯?”   过了会儿,又歪个头,“嗯?”   “嗯?”   三个嗯,都十分冷静温和,每一个都是在给罗焰思考的时间,但也在提醒他,他在等回答呀。   半晌,罗焰移开了视线。   刚才他其实想了很多,每一次他都用年龄来否定自己对许容敬的心动,每一次都用皮相而已来阻止自己去喜欢他,他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可没有哪一次,他彻底剥夺了他全部的希望,反倒是纵容,无休无止的纵容……   罗焰猛喝一口星冰乐,就像现在,他想着许容敬不靠近他最好,放弃他最好,却偏偏脚不听使唤,来了画室,见他一面。   怕他误会了,就真的……再也不出现在他的世界了。   “许容敬。”   罗焰沉声喊他,视线投向窗外,看着路上的行人顶着背包在雨里奔跑。   “在!”   “你赢了。”   许容敬还没琢磨回味儿罗焰这话的意思,罗焰已经下了椅子推门走了出去,外头是暴雨,罗焰一身黑,任由雨滴浸湿他的短袖和长裤。   待许容敬反应过来,他狂喜追了出去,他焦急站在门口,左右看两眼,发现罗焰向右边走了,便跟着跑过去。   “罗焰!”他喊一声,恰好一阵雷盖过了他的声音。   但罗焰停下脚步了,回过头来,看见许容敬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在对他笑,身上的白T恤已经被雨水染湿了,微长的头发一绺绺贴着面颊。   罗焰几大步走回去,“你怎么跟出来了?”   许容敬咧嘴笑得开心:“你走什么呀?”   “我回去了。”   “你这不像回去,像是落荒而逃。”   罗焰扯着许容敬的手腕,走到前台的屋檐下避个雨。   许容敬抹把脸,“你都没等我想清楚你刚才那话啥意思就走了,把我给急的,就怕你反悔了。”   罗焰低哑道:“许容敬,我的确反悔了。”   “我知道啊,不然你跑什么?”许容敬擦了擦眼镜上的雨水,浑身都是湿的,眼镜自然也擦不多干净。   罗焰单手拧了下眉宇,“许容敬,真的很难,你懂吗?”   需要考虑到的因素很多,多到再想下去,他们之间只有不可能。   “我说了,不怕难。”许容敬用手把额前的湿发抄到脑后,变成了个大背头,十分成熟道,“你怕我跟你在一起,你妈不接受我,没有长辈的祝福,需要一次次面对冷眼,头一两年热恋,兴许这些都不重要,但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家长里短,会相互抱怨埋怨,甚至伤害到彼此。”   许容敬盯着罗焰深邃的眼眸,接着说:“所以,我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因为有很多不可抗力的因素,可是罗焰,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许容敬又温和笑道:“罗焰,罗老板,你之所以会考虑那么多,是因为你想认认真真跟我在一起,想长长久久跟我在一起,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对不对?”   罗焰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些,话语中有些无奈,又透足了温柔:“许容敬……”   “也是,我这么优秀,你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才正常嘛,”许容敬手摸上了罗焰的后颈,长长呼口气,手向上些,按着罗焰脑袋向下。   最终,许容敬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罗焰的额头,两人的力量很悬殊,罗焰甚至只要再用力些,就可以重新拉开他们的距离。   但除了愣了下,罗焰却没有动。   “罗焰,我知道你三十二了,我不想跟你试一下,我想跟你开始后,就不分开,我想结婚……”   罗焰一直皱着眉,许容敬的话在他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知道,原来有人的喜欢可以这么炽热和露骨。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和动作,路人都忍不住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罗焰紧绷的神情终于长久之后柔和下来,他把许容敬盖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扯了下来,人也重新站直。   感觉到什么,许容敬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眼罗焰的手,罗焰将他的手扯下来后,没有松开,反而郑重其事握在了手里。   许容敬把他们交握的手举起来,晃了两下,笑问:“罗老板,你这个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罗焰一笑:“你不是天才么,你不明白?”   “明白明白!”   罗焰勾着嘴角,拉着他重新走进雨里。   许容敬跟着他碎碎念:“罗焰,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干嘛还要进雨里!你懂不懂,分手总在下雨天,咱们不淋雨不行吗!今天可是我们的第一天!”   罗焰低沉道:“那咱们在一起第一天淋雨了,说明什么?”   “那说明提前排练过分手了,然后就……”许容敬赶紧占便宜,“然后永不分手!然后就结婚?”   罗焰咧嘴笑开了,说了句“神经”,可语调怎么听着都是高兴。 第③⑩章   许容敬就这么被罗焰拉回了画室,到画室门口,罗焰松开了手,许容敬低头撇了下嘴,抬起下巴说:“咋?牵个手还见不得人啦?”   罗焰推着他的脖子向里些,“你就那么想昭告天下?”   “嗯哼。”   “不急这一天,先把衣服换了,里头还你那么多学员。” 罗焰说的平平淡淡的,但看着许容敬的衣服湿透了,又想着刚才自己傻逼了带着他在雨里乐得走一遭,现在倒是担忧起来。   这人身子骨这么脆弱,别一会儿发烧了。   许容敬没好气:“我不怕他们看啊,看就看呗。”   罗焰看他这副神情,勾着嘴角说:“许大爷,许天才,我怕行么?”   “你怕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你。”   罗焰拍拍他的肩沉默,许容敬又冷哼几声,也不再要求要拉手了。   他转身向里头,垂着眼眸,雨水还顺着颈线没入了湿透的白T恤里。其实他知道,罗焰是为了他好,这儿是他的画室,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如果学员不理解他,对着他冷嘲热讽指指点点,一传十十传百,那他的名声可能就毁了。   许容敬抿嘴,其实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不然老学员问他是不是同的时候,他就不会承认了。   罗焰紧跟在他身后上楼,有些学员果然一直望着他俩。   罗焰悄声道:“许容敬。”   “咋?”   “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   “没有但是,” 许容敬在楼梯转身,居高临下觑着罗焰,“你只要知道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行。”   罗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许容敬撇个嘴想了下,“其实我也不爱一直拉着手,毕竟俩大老爷们,那样忒腻歪了,不过,如果以后我主动向你伸手了,我在不管是在哪里,你一定要拉住,明白不?”   罗焰一笑,“我考虑考虑。”   “滚蛋!” 许容敬笑着转身继续上楼,进了阁楼,罗焰自然跟着一道。   吕树偷偷在三楼藏在柱子后面打量着这两人,两人还窃窃私语的,要说没点啥,没人信,如果非要他说的话,他觉得刚才那个画面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甜死个人。   “吕老师,你干嘛呢?”身后学员问。   “没事儿,看人……”总不能说看人谈恋爱呢吧,“看人聊天呢,你们画你们的。”   两人上了阁楼,许容敬把罗焰拉进来,边从小衣柜里找衣服,边嘴里碎碎叨说:“你没事儿干干嘛长那么人高马大,我瞧着我也不矮,怎么觉得我这些到你身上就变露脐装了。”   罗焰淡然:“我不换没关系。”   许容敬听后就回头瞪他眼,“你罗老板牛逼没关系?你要是生病了可别指望我照顾你。”   罗焰笑了下:“真没关系,那个时候训练泥水里,雨里都爬过,抵抗力比较强。”   许容敬直起腰,把找到了一套黑色宽松衣服扔床上,“可你现在年纪大了罗老板,不比十多年前当兵的时候了。”   罗焰双臂环胸,哭笑不得。   许容敬指着衣服说:“你爱换不换,你要是敢生病咳嗽一声,我立马往你咳嗽药水你灌敌敌畏,让你吃一堑长一智。”   “行了,闭上你这张嘴。” 罗焰无奈拿起衣服。   许容指指旁边,“喏,还可以洗澡,里面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你随便用,我不嫌弃。”   罗焰看着浑身湿透的许容敬,“许天才,你先去吧,我看你感冒的概率比我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   “别一击了,半击都没有。”   “……” 许容敬瞪眼罗焰,抓起自己放在床边的一套白衣,直接进了浴室。   罗焰笑着叹口气。   罗焰也湿透了,不能坐,就只好一直站着,许容敬又把浴室门打开了,露出光溜溜的上半截儿,说:“罗老板,把门口那个衣服篓踢过来点。”   平时许容敬不穿衣服四处走也没关系,但今天罗焰在,他可不想光屁股见人呢。   罗焰把篓放浴室门口,许容敬把一堆衣服扔了进去,然后把手机往罗焰坏里扔,“接着。”   幸亏罗焰眼疾手快,不然这手机就得摔烂了。   许容敬:“手机坏了,进水了,估计你的也是。”   话毕,罗焰赶紧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手机确认,果真也坏了。   许容敬大眼睛看他问:“一会儿咱们去买两只,行不?”   罗焰点点头,斜了眼他:“你还洗不洗澡,事儿那么多。”   许容敬没好气瞪回去:“马上!”   许容敬洗澡很快,用洗发露随便抓几下头,冲了下就出来了,怕罗焰感冒,他没换之前带进去的那身衣服,只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许容敬指着里头:“你快去洗。”   罗焰看他急吼吼让他洗澡的样子,低头笑着进去了,进去后他发现许容敬没给他内裤,于是又打开门,结果许容敬正光着屁股在穿T恤,这下也不知道是许容敬尴尬还是罗焰尴尬。   许容敬咽了下口水,假装平静道:“咋啦?”   “没内裤?”   许容敬低头看了眼罗焰的裤.裆,挑了下眉说:“我怕你尺寸跟我不一样,就没给啊,你就先穿条运动短裤将就一下,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   罗焰这回被噎得说不出话了,满眼就许容敬那大白屁股,他重新转身进浴室,关上门摇头笑笑。   别看许容敬平时脸皮厚,刚才他耳朵红了,他可是看见了。   许容敬在门外麻溜穿上裤子后就倒床捶床垫了,丢人,太他妈丢人了,在一起十分钟倒了没,就让人把腚给看了?主要是看完后那人还没啥反应?是他已经没啥吸引力了?   许容敬拿起手机,才想起手机坏了,于是下楼找吕树,招了招手让他出来。   吕树见他头发湿漉漉,还换了身衣服,眨眨眼问:“请问咱们许老师是脱单了吗?”   “嗯,手机借一下。”   吕树把自个儿手机递给他后,才反应过来,差点跳起来,“你们真——”说出来后他又压低声音,“真的?”   “真的,”许容敬漫不经心用着吕树的手机,然后把手机往他脸上一怼,面部识别完毕,“好了,一会儿记得接电话,拿了东西给我送上来。”   吕树低头一看,“你他妈用我手机买内裤?!”   “不然呢,我跟罗焰的手机都被雨淋坏了。”   “老子还要一会儿给你送快递?!”   “不然呢,要不你把手机给我,一会儿你的什么Selina,Luna,Cici,Cindy找你我可不管。”   吕树只好把手机揣紧,“知道了,到时候记得请吃饭,老子还没用手机给女朋友买过内裤呢,居然要给你男人买内裤,苍天啊。”   许容敬懒得理他,手插裤袋,闲适趿拉着拖鞋就上楼了。   回去推开门,罗焰已经在擦头发了,他回头看眼许容敬,许容敬笑着上下打量他几眼,把门关上。   许容敬笑说:“在我身上挺宽松的,到你身上可紧绷了哇。”   罗焰身上这件居家黑色短袖把他的肌肉线条勾勒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胸肌部分,结实有力,腹肌更不用说,隔着衣服都能看到有几块了,下头运动短裤倒还好,挺宽松的。   许容敬上前拍拍他的肩,感慨道:“委屈你了,太小了,跟健身房穿的紧身衣似的。”   罗焰鄙视:“你以后每天来健身,那么高个子,跟竹竿似的。”   “我竹竿?我身材很匀称的好不好,是你自己太……”许容敬不想夸他威武强壮,只好把话咽回去。   罗焰挑眉:“太什么?”   “没什么……”   许容敬拿起自己那个泡了水的手机,心疼吹了两下,“你得赔我个新的。”   罗焰把钱包给他,许容敬看一眼,“干嘛。”   “全身家当啊,给你,想要什么刷卡自己买。”   许容敬赶紧把钱包拿手机,打开看了眼,“哟,还挺全,每个银行都有呢,”许容敬又抽出最左边的身份证,“好了,行了,记着你生日了。”   罗焰:“记着了?”   “嗯。”   “那些卡密码都是我生日。”   “罗焰,你土不土啊!这年头谁还用生日当银行卡密码,真的不怕被偷。”   “你许天才缺我这几个钱?”罗焰走上前一步,微微弯点腰,盯着许容敬的脸说。   许容敬抬眸刚好撞上他这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一哽,结巴了:“我、我、我哪天画室倒闭了,我就缺了!”   罗焰笑着又直起腰:“你喜欢画画吗?”   “废话,老子半条命属于画画。”   “那我不会让它倒闭的,倒闭了我就给你买下来,让你继续画。”罗焰说得风淡云轻的,却是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了许容敬心上。   什么都不说,只问他喜不喜欢,只要他喜欢,好像其他的就都不是事儿。   许容敬低头,抓了条毛巾往自己的湿发上一盖,一下就多愁善感了。   罗焰伸手,手掌抵着他额头,把他脑袋推起来,问:“怎么啦?”   发现他眼睛红红的,才愣了下。   许容敬忽地弯眼笑了,眼尾那点红都被瞬间的璀璨覆盖,“我说我想亲你,你给吗?”   罗焰眼睛微微睁大点,瞥过头笑了下,又转回头,手掌从许容敬的前额变到后脑勺。   许容敬眼见罗焰的脸已经凑了下来,心想一会儿非得亲死他,结果,吕树那只死呆猪在门外喊:“许老师!外卖到了!”   “快开门!你不是十万火急要么!”   “容敬,容哥,快快快!   罗焰松手站直,许容敬冷着走到门口,拉开门,拿着吕树手上的外卖内裤,说:“你要不是我发小,刚才你就死八百回了。”   吕树:???苍天???    第③①章   许容敬把吕树从阁楼轰走了,不然他指不定怎么闹腾呢,许容敬黑着脸关上门,转身把内裤扔给罗焰,“去换吧。”   罗焰看着许容敬失落的脸,眼角带笑,拿着内裤就进了浴室。   许容敬躺靠在穿上,双臂环胸,眼睛盯着浴室的门。他现在可郁闷了,刚才那个氛围刚刚好,他跟罗焰的嘴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能亲上了!结果……吕树个孙子敲门了!   他那个恨啊,晚个十分钟敲门会死啊,他也实在是佩服现在外卖人员送货速度,风雨无阻,还分秒必达,不给个五星好评都说不过去!   罗焰换完内裤推门出来,刚巧对上许容敬哀怨的眼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许容敬现在在想什么,但他就是假装没看见。今天让许容敬得逞了,要是什么都满足了,指不定他以后怎么闹腾。   罗焰站在床边,低头看他道:“出去买手机?”   许容敬懒洋洋坐起来,“好。”   罗焰头撇了下门那边,“那走吧。”   “你就穿成这样走啊?”   “不然呢。”   许容敬盯着他这完美的身材,“你这走外面,多少人都看你啊。”   “咋?别人还不能看啦?”   “不能!老子好不容易把你追到手,自己还没看几眼,都被别人看了。” 许容敬愤愤道,好像自己追罗焰吃了不少苦。   罗焰苦思冥想,他在追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没虐到他吧,还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仔细想想,还是自己亏,找了个祖宗,祖宗要是作妖,他还得做法管他。   罗焰拽着他的胳膊,拉他起来,“走了,以后你想看给你看个够。”   “你说的啊。”许容敬站起来,笑着看他,反正不是啥纯洁的笑。   罗焰无奈,推着他的后脖子,“走了。”   许容敬:“等等等,湿衣服鞋子装回家,上次积了一堆的衣服带回家,被阿姨数落了好久。”   “你这么爱干净,你还会让你的脏衣服在这儿过夜?”   “我画画的时候不分昼夜好嘛,除了树儿给我送饭,我都不知道过多久了。”   罗焰帮他张着袋子,批评道:“这个习惯不好,要改。”   许容敬装好衣服,罗焰的他的,全丢一起,回家给阿姨放洗衣机里搅搅就行了。   “不改,改了没灵感,”许容敬弯眼灿烂笑说,“灵感这东西太难得啦,不画就没了。”   罗焰瞧着他笑眼说出自己的坚持,也是低头扬了嘴角,差点忘了,这人就是这么固执的。   两人下楼,罗焰从头到脚穿的都是许容敬的衣服,连脚上的人字拖都是许容敬的。吕树嫌弃打量着他,这么快就不分彼此了,以后他这个发小也只能帮兄弟的男人买买内裤了。   罗焰察觉到吕树的视线,扭头去看他,吕树咧嘴笑了笑,然后指指罗焰身旁的许容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罗焰严肃着脸,向他点点头,算是个保证。   既然开始了,肯定认真,绝对不会是玩玩的。   许容敬回过头开,对吕树说:“树儿,我先走啦。”   “许老师你翘班啊?”   “你一年翘八百回,还不准我翘一回?”   “得得得,行行行,走你走你。”   许容敬打个响指,手插着裤袋就抬下巴走人了,罗焰一身肌肉跟在他后面,不看脸以为是个保镖,看脸后,大家的想法都跑到天际去了,这种硬朗帅的男人,现在真的少见。当然除了楼上的吕树,一脸黑社会的硬朗怎么能跟这种冷峻的硬朗相比。   罗焰没开车,于是就坐了许容敬的车。   许容敬也没问,直接就把车一脚油门踩到了最近的一家手机专卖店,下雨天,人挺少的,许容敬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后,两人就并肩上了楼,进了专卖店。   许容敬进去,人家导购人员极度热情,罗焰跟着他进去,导购人员都杵了下,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气场太强,人都不敢说一句话。   导购带着人去了手机区,许容敬直接指了手机说:“要两个,一黑一白。”   然后从裤兜里把罗焰的钱包拿出来,挑了张卡,“刷卡。”   导购:“您请跟我来。”   许容敬跟着去付款,罗焰则现在同品牌的电脑前看了几眼,闲着无聊,又往玻璃外头看去。路上行人打着伞,雨现在不大,大家都跟闲庭散步一般。   可能老天觉得,今天罗焰你过得太幸福了,所以必须让你难受一下,于是罗焰一眼看到了朝着隔壁珠宝品牌店走去的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很单薄,但是就那么一个侧影,罗焰就认出他了。   罗焰细细想了下,他差点忘了,这附近其实是街拍盛地,摄影工作室其实也不少,那他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随后罗焰又低头一笑,像许容敬这样把画室开在这附近的,是真不多,他回头望眼在柜台结账的许容敬,无奈摇摇头,这人总是能出其不意。   待罗焰转回头,他却发现刚才往珠宝店走的那个人停下了,还扭头不偏不倚就看向了罗焰这个位置,罗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那人站在台阶上,愣了好一会儿,朝罗焰在的手机品牌店的走来。   结完账的许容敬,正提着两部手机走回来,嘴里说:“罗焰,买好了。”   外头那个人看见罗焰身旁站了别人,向这边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   许容敬把罗焰钱包揣回兜里后抬头,发觉他在看外头,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看过去后,许容敬怔了怔,一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在看他们这儿。   许容敬撇了下嘴,把手机袋子提到罗焰面前,“谁啊?”   罗焰把手机袋子接过,语气平常:“没谁。”   “哦。”   外头那人低了低头,转身往回走,步子越走越快,进了隔壁的珠宝品牌店。   许容敬瞟了眼神色如常的罗焰,“买完了走吧,去你家。”   罗焰朝门口走:“去我家?”   “嗯,拿我的熊啊,没有一次是拿成的。”   罗焰笑了:“怪谁?”   “怪我我我我,行了吧。”   罗焰停下脚步等着在后头磨蹭的许容敬,跟往常一样,推着他的脖子向前,“本来就怪你,什么破语气,我欠你啦,语气给我改改。”   许容敬瞪他,嘴角却微微上。   两人回到许容敬停车的地方,许容敬看着自己的宝贝SUV脸就黑了,车头的漆被全部蹭掉了,他看了自己SUV旁停的那辆车尾掉漆的玛莎拉蒂,心头火就蹭蹭蹭上来。   有钱了不起啊,倒车也不会,科目二怎么考过的?也没留张纸条道歉,是哪家贵公子哥儿出门啊?这么嚣张!   “车蹭了。”许容敬看向旁边的罗焰。   罗焰皱眉盯着那被蹭掉漆的地方,还有点扁,“等人吧。”   许容敬:“只能等了。”   许容敬现在是战斗的本能被激发出来,必须找个口子宣泄,要是这玛莎拉蒂的主人态度差,那他今儿个就别想安生回家了。   两人也不能干站着等,于是就坐进了车里,许容敬单手支着脸,冷嗖嗖看窗外,就等着旁边都豪车的主人出现。   罗焰无奈一笑,倒是开始捯饬起新手机了,他和许容敬的手机卡倒是都没坏,于是他把两张卡各自拆出旧手机装进了新手机。   罗焰把新的白色递给许容敬,“你的。”   许容敬扫了眼,拿在手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的?”   “这还用想?”罗焰挑挑眉,除了白衣服就是白衣服,天天这么招摇过市,还要别人想嘛,看都能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帮你选了黑的。”   “这要问?”罗焰斜眼看他,他天天穿黑衣服,家里也是一股子金属冷,健身房更不用说了。他不是喜欢黑色,而是因为别的颜色他都不喜欢。   许容敬嘀咕一句:“饿了,渴了。”   罗焰把手机拿着,下载了个支付宝,随后说:“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车里坐着。”   许容敬扫他眼,笑着建议道:“那你也顺便去买套衣服吧,你这样特别像不务正业的老大叔。”   “中年无业游民行么?你还要么?”   “要啊,怎么不要,我多难才追到手的。”   罗焰一笑,开着门下去:“别贫,要是隔壁那车车主回来了,你先别跟人吵,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么。”   罗焰摸了把自己的寸头:“那你也没多少讲道理的时候。”   许容敬又要呲着牙瞪他,罗焰刮了下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示意他别闹,随后转身走了。   许容敬在车里无聊,把音乐开的大声点,拿着车上放的一个pad和电子笔,开始瞎画。   他画了只黑色的猎犬,因为他觉得像罗焰,这人跟敏锐,还聪明。   抬起头,他发现俩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往这边走了,等这人模人样的两人走到玛莎拉蒂旁边,许容敬立刻给他们改词了,人模狗样。   许容敬放下pad推开车门出去,“喂。”   那站在车前的两人看他,许容敬只盯着拿豪车钥匙的那人,拍拍玛莎拉蒂,问:“这车你的?”   “不然,还你的?”说话很冲,一身名牌,一股子纨绔子弟的风气,许容敬知道就是这小瘪三的车没跑了。   许容敬冷声:“你爸妈没教过你把人车划花了要赔吗?”   纨绔子弟态度极差:“哟,就你这破车,我还看不上呢,没让你赔我就不错了,把车停这儿碍我事。”   许容敬脑门全是火,但还理智:“道歉,赔钱,这事儿就算两清。”   “我说不,你能怎么着?”   许容敬嘶一声,现在这有钱小屁孩儿都这么欠管教?   “阿承,算了,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一直许容敬无视的旁边另一个男人发话了,语气很是客气。   许容敬这才把脸转过去点,看向那人,看了之后,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就在脑海边儿,但愣是忘记了……   年纪大了,就是这点儿不好……   这时,罗焰提着东西从安全门进来,许容敬视线越过那人看到了他身后的罗焰,他旋即恢复记忆了。   许容敬再次盯着眼前讲理的男人,这不就是刚才隔着玻璃死盯着罗焰看的那个嘛……   “还真巧。”许容敬冷着脸说了句。    第③②章   罗焰是肯定没想到那辆玛莎拉蒂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关,他把刚才买的麦当劳和星巴克放在许容敬SUV的车盖上,冷眼扫过面前站的那个人,那人尴尬看他眼,随后避开了视线。   许容敬靠在自己的车头,目光在罗焰和那个讲道理的男人间徘徊,说:“认识也不打个招呼?刚才手机店外那个不就是你吗?”   前一句是对罗焰说的,后一句是对面前那个讲道理的男人说的。   纨绔子弟发觉自己被无视了,开始找存在感,他问身旁那个讲道理的男人,“这人你认识?”   旁边那个男人点点头,向罗焰伸手:“好久不见,罗焰。”   许容敬在旁面露不屑,他发现久别重逢的人,开口第一句话总是好久不见,想见你的话还需要重逢嘛,早就死乞白赖约你出来吃饭了,好久不见,那就说明根本不想见。   罗焰微微握了下,冷冷淡淡“嗯”了一下。   纨绔子弟发觉罗焰跟他的男人之间气氛不对,凶巴巴问:“李南,这人是谁啊?”   一听见这名字,许容敬身板僵了下,他可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讲理又温柔清秀的男人是李南,那个在罗焰书中留下书签的男人。   许容敬报复性踢了下罗焰的鞋,讽刺一笑,替李南回答:“前任呗,还能是谁。”   罗焰听见许容敬的话,偏过头来看他,要说本来许容敬脸臭,吃点东西就能哄好了,现在就脸黑彻底,没个几天估计都哄不回来。   纨绔子弟被许容敬呛了下,“我问你了嘛,我问阿南,你插什么话。”   李南叹口气,“阿承,赔钱道个歉就结束了吧。”   纨绔子弟叫徐承,周边一霸,脾气特大,典型被宠坏的公子哥,“你没看他这态度,我干嘛要跟他道歉,赔钱我都觉得浪费。”   许容敬目露鄙视:“你爸妈给你钱,没教你做人道理啊?做错事道歉天经地义,你天王老子啊?我需要捧你臭脚?!”   徐承听后眼睛就红了,挥起拳头就要揍许容敬,罗焰立刻挡在许容敬面前,没想到的是,李南为了拉住徐承,自己挨了揍。   徐承这一拳打在了李南的脸上,打完后他愣了愣,许容敬看出他是心疼了,徐承捏着李南的下巴,皱着眉头看他嘴角,“我打他你挡过来干嘛啊,你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啊,疼不疼啊?”   许容敬见状心底唏嘘,没想到这纨绔子弟还是个会疼人的男人,他还没唏嘘完,罗焰转过身,面对他,把别人挡了个严实。   许容敬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一慌,他可怕罗焰这种神情了,严肃的能让周围冰冻三尺。   许容敬嘀咕:“干嘛……”   “我宁愿你报警也不想你跟别人废话,你明白吗?”   “明明是他不讲道理……”   “他是不讲道理,那他刚才要是拿刀,我不在,也没人拦他,你会怎么样?”   “我不怕啊,我不怂。”   罗焰冷声:“我知道你不怂,你许容敬特厉害,尤其是这张嘴,改天我就找根线给你缝起来。”   许容敬这就来气了,他不就说了几句话嘛,至于嘛。   罗焰没等许容敬开口,转回身就把李南一把拉开,提起了那个纨绔子弟的领子。   纨绔子弟反应过来,就想揍过去,罗焰一个反手,把他按地上了,狗吃屎的那种。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李南还捂着嘴发呆,许容敬眨眨眼,嘴巴都张得老大。   许容敬心想,你大爷的,让我别动嘴,你自己倒是动气手来了!   不过下一秒他心里又开花了,妈的,这男人真帅!   李南悚然,赶忙去拉罗焰:“罗焰,你松开他,快起来。”   罗焰力量大,纹丝不动,按着徐承的肩,沉声说:“道歉!”   “我就不道歉!你怎么着?!”徐承脸因为挣扎涨得通红,可他不管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妈的,你练武术的啊!”   罗焰冷冷说:“武术没练过,枪倒是摸过,真枪。”   李南听了一吓,说:“罗焰!你别这样!他就是脾气不好。”   许容敬看着虽然解气了,但是觉得这样影响不好,地下车库,人来来往往的,于是也上前拉了下:“罗老板,起来吧,这么按着人,还以为你抓了个小偷呢。”   罗焰皱着眉头,过了会儿终于松开徐承,站回许容敬身边。   徐承被李南搀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瞪着罗焰,“你有种!”   李南转过头训斥:“徐承!”   徐承愣了下,眼睛微红看着李南,“你凶我?!因为他是你前个男人?!”   李南抿着嘴,叹口气说:“刚才那个戒指我喜欢,你现在就去给我买回来。”   徐承愣了下,眼神旋即泛光:“真的?!买了你戴吗?!”   “嗯。”   “那我现在就去,”徐承往回走,走前还不忘指两下罗焰和许容敬,“等本少爷回来收拾你们!”   许容敬等他走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靠!个毛也没长全的小子,真的无语!”   李南看着许容敬和罗焰:“对不起,我跟你们道歉,阿承他其实本性不坏,就是脾气差。”   “脾气差还有理了?”许容敬挑衅。   李南微微一笑:“这位先生,刚才阿承想打你,是因为你说他没父母教养,因为他的确没有。”   许容敬抿嘴,有种被人抽了一巴掌的感觉,还是个软巴掌,他没法回嘴。   李南温和道:“阿承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老人家嘛,唯一的孙子,溺爱了。”   许容敬平静下来,面对李南这种温柔的笑,他十分不舒服,就像是在向他炫耀胜利,好像全部都是他的错,而徐承没错。   罗焰见许容敬不说话,开口:“父母双亡不是没教养的原因。”   李南笑容一僵。   罗焰:“他撞了我们的车,道声歉,赔个歉,理所当然,他揍人,也是他的问题,哪怕容敬说错话了,都不是他打人的理由。”   许容敬心头一暖,这是罗焰第一次叫他容敬。   许容敬回过神,刚才那种在李南面前的挫败感没有了,他站直,道:“一会儿那个纨绔子弟回来我会跟他道歉的,然后我也希望这事儿我两清了,你觉得可以吗?”   李南微微点头。   三人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许容敬重新靠回车上,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不是他尴尬,是李南尴尬,许容敬也不知道李南为什么不敢看罗焰,不过罗焰倒是十分坦然,开始打开刚才买的麦当劳和星巴克。   他把星巴克的星冰乐递给许容敬:“不是渴吗?”   许容敬一笑,接过喝起来。   然后罗焰又给他递了个麦当劳的新款鸡排,许容敬另一只手拿过,咬了口,“好辣。”   罗焰抓着许容敬的手把鸡排移过来些,就着许容敬刚才咬过的地方咬下去,嚼两下咽下去,“有点。”   然后他干脆把许容敬手上的鸡排都没收了,“你别吃了。”   许容敬盯着鸡排,明明挺好吃的啊,“为什么啊?”   罗焰从袋子里拿出另一盒麦乐鸡,“吃这个,不辣,你这烂胃,辣的少吃。”   许容敬撇个嘴,低头从盒子里拿麦乐鸡吃起来。   两人这边吃的欢,全然不顾站在他们面前的李南。   许容敬吃了三块麦乐鸡抬头,看见李南盯着他,于是看眼罗焰买的这些东西,问:“要吃吗?”   李南微微错愕,还没来得及拒绝。   许容敬把另一杯星巴克的美式递给李南:“就两杯,这杯给你好了,罗焰你就别喝了。”   罗焰没有吭声。   李南盯着那杯美式,又看了眼许容敬手里的星冰乐,默默接过了。   许容敬:“汉堡吃吗?”   李南举着咖啡,还是那温文尔雅样:“别的不用了,谢谢。”   许容敬也不勉强,他转过头去看罗焰,罗焰低头发着微信,业务繁忙的样子。   许容敬挑眉问:“罗老板,你要是渴了,我给你去买水?”   罗焰打字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他,许容敬在笑,罗焰摸了下鼻子,低头凑过去喝了口他手里的星冰乐,随后淡淡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凑合着喝吧。”   许容敬因为罗焰这个举动,现在心里直放烟花。   李南的出现,让他挺酸的。   罗焰这人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秀恩爱,却乐意在他暗示的情况下,给足他面子逗他开心。刚才那点醋味,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徐承这厮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李南!我回来了!”   许容敬看着他这笑容,果然是年轻人啊,还那么天真,殊不知当初其实罗焰对他的评价也是这样的。   徐承跑回李南面前,把手里的戒指拿出来,“戴上吧。”   李南余光瞄眼罗焰,低头想戴上,可他另一只手拿着咖啡,十分不方便。于是徐承干脆帮他戴上了,戴的位置还是左手无名指。   李南愣了下,随后立马垂下那只手。   徐承没在意他这个举动,看见李南手里的咖啡,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喝咖啡啊,谁给你的咖啡啊?”   随后徐承看许容敬,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星冰乐上,他说:“你爱喝星冰乐,他怎么不给你啊,给你咖啡你不知道拒绝嘛,你咖啡过敏啊,你这人就是这样,好脾气又不会拒绝人。”   许容敬这下是没什么胃口喝星冰乐的了,感觉喝一口跟喝毒药似的。    第③③章   许容敬把星冰乐放下,转头去看罗焰,罗焰视线也从手机屏幕移开去看李南,那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情。   刚才脸还跟冰块似的,结果提到李南不能喝咖啡,爱喝星冰乐居然变脸了?   许容敬心底不是滋味,他站直了,声音低落对徐承说:“对不起,刚才我语气不好。”   徐承没想到他一回来,许容敬就给他道歉了,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态度也好了些,“那你留个电话我吧,我改天给你打钱。”   许容敬收拾放在车盖上的麦当劳,“不用了。”   徐承挠挠头,拉不下脸,勉为其难不好意思道:“别啊,是我的错……”   许容敬沉默,盯着孤独立在车盖上没喝几口的星冰乐,拿起来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随后就要上驾驶座。   罗焰看着他这个举动,拉住他的手腕,许容敬回头看他,脸上表情冷淡。   罗焰:“坐副驾驶,我开车。”   许容敬扭了几下手腕,没挣脱开,咬咬只好绕到另一边,上副驾驶座,随后把门重重关上,手撑着窗沿,看向另一边。   罗焰对徐承说:“你手机给我。”   徐承哼一声,给了他,罗焰打完又递过去,“我的号码,修理费找你要。”   徐承高傲点点头,表示可以。   因为李南戴了他的戒指,所以他现在心情好,刚才那些事儿他就不去计较了。   罗焰接着说:“你还差他一个道歉。”   罗焰示意徐承看车里。   徐承翻个白眼,不过没说难听的话,就是不太情愿喊了句:“车里的哥们儿,对不住啊。”   许容敬转头看他眼,随后又转回去,示意接受了。   徐承对罗焰有点兴趣,但又碍于他是李南前任,支支吾吾别扭了问句:“你真的摸过真枪?”   罗焰淡淡看他眼,没有回答,转身上了车。   徐承发觉自己贴了冷屁股,又脸一拉,不爽了,不过没发作,扯着李南往旁边走一些,给他们让道。   罗焰油门一踩,没多看那两人一眼,带着许容敬离开了。   等罗焰和许容敬走后,徐承问了句李南:“他真的摸过真枪?”   李南颔首:“嗯,他以前当兵的。”   “我看是兵痞子吧。”   李南转过头看徐承,一概刚才的温和,冷着声严肃道:“别那么说他。”   徐承小霸王脾气上来了:“李南,你就说,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李南叹口气,不想说这个话题,“阿承,走吧,我累了。”   徐承噘个嘴,垂下脑袋,心里再生气,对李南倒是十乘十的好,“好吧。”   *   另一边,罗焰开着许容敬的车,把他往自己家带,两人谁也不说话,许容敬纳闷,这难道还看不出来他生气了?反正他不想说话,要是罗焰不说,那他俩就都别说了。   罗焰还真没让他失望,一路上半个字也没说,这下许容敬彻底心凉了,好歹问一句他为什么会这样吧,什么都不问,那不就是不在乎。   车到了罗焰家楼下,罗焰开了车门下去,他回头看眼许容敬,许容敬屁股跟黏在副驾上似的,动也不动。   “到了,下车。”罗焰终于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不下,我回家了。”   说着许容敬就从副驾跨着爬过来,上了驾驶座,罗焰眉头一皱,车钥匙拔了揣进自己兜里,他还不信治不了这少爷的臭脾气了。   罗焰加重语气:“下车!”   许容敬来劲了,就想跟他抬杠,“你说下我就下啊,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特别没面子,超级没面子!”   “你许容敬在我这儿就没啥面子。”罗焰跟他扯了这一句,就把人从驾驶座上一个横抱抄了出来,“站好!”   许容敬双脚落地了,车门已经被罗焰关了,没办法,只好乖乖贴着车门,下巴还是抬得老高,仿佛在告诉罗焰,人撑死一口气,你让我下车我下了,但你别想让我走一步。   罗焰瞧着他这副样子,不厚道的笑了,“许容敬,你一天天的这臭脾气不改,就是欠抽。”   “那你有本事抽我啊。”   “以后抽你,现在先跟我上楼。”   “我不上。”   “那你就呆这儿淋成个落汤鸡,一会儿马上下雨,你看着吧。”   许容敬刚想说,我不会打车回家吗,结果手机就被罗焰没收了。   许容敬瞪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就往单元楼走了,罗焰看着他不服输的背影,叹口气又无奈骂了他一句神经。   结果才骂完,许容敬就回头了,“罗焰!我听见了!你骂我神经!”   罗焰已经走到他身边,圈住他的脖子把他拖着往单元楼走,“那你耳朵可真好。”   “你是不是要勒死我,谋杀亲夫啊!”   “对,谋杀亲夫,谋杀你,把你这破嘴缝上,我也清静些。”罗焰说这话,语气总带点笑,许容敬发觉罗焰这厮怎么心情那么好,是不是见了前情人心花怒放了。   罗焰之所以乐了,是因为许容敬这大白瓜一说话就让人想生气,他这是被气得哭笑不得。   许容敬被强迫着带回了罗焰的家,一进门他就把自己的鞋踢得找不着北,然后扑向那个在沙发上横躺着的维.尼熊。   许容敬盯着维.尼熊,抬头猫着双眼睛,看在门口换鞋的罗焰,喊道:“罗老板!”   “怎么了?”   “你怎么把熊放这儿了,不放角落了。”   “这不有个少爷天天念着要来么,我放角落堆灰,他不是又得逼逼。”   许容敬坐直了:“你说我呢吧。”   “您老还有些自知之明啊。”   “罗焰,你他妈……”许容敬跳起来,结果跳脚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把嘴闭上,就直勾勾盯着罗焰看,看着看着就把嘴抿了起来,一副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   罗焰站着看他,两人对视半晌,他弯腰把许容敬乱踢的鞋摆正,温和些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发脾气?”   “你说呢?”   “因为李南?”   “知道你还问?”   “我知道,”罗焰慢慢向他走来,“但你因为什么发脾气?因为李南这个人?还是归根结底,因为我?”   许容敬冷着脸不说话。   罗焰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是因为李南这个人,那他早就跟我没关系了。”   “如果你是因为书签,那我也跟你说过了,我压根儿不知道。”   “如果你是因为我,那请您老明示,我哪里做错了?”   罗焰这么明事理低声下气跟他讲道理的次数不说,许容敬一屁股坐回沙发,垂了眼帘,露出一截儿下颚线。   许容敬直白道:“因为你对李南旧情未了。”   罗焰愣了愣,无语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他余情未了了?”   许容敬听见罗焰这个口气就想发火:“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就是我这一双好看的不行的眼睛看见了,you know?”   “那你跟我说说你看见什么了?我倒是想听听。”   许容敬花了三秒冷静组织了下语序,随后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你为什么买星巴克啊,你为什么买星冰乐啊,当你听见那个纨绔子弟说李南不能喝咖啡,他也爱喝星冰乐,你眼神立刻就变了!”   罗焰听后一笑,坐下轻飘飘说:“就为这个?”   “不然呢?”   罗焰:“VIP,大少爷,你仔细想想,我买星巴克回来,我知道他在那儿吗?我买星巴克是因为我觉得里头饮料还不错,你应该爱喝。还有,我看李南眼神变了,那是因为……”   说到这儿,罗焰停顿了。   许容敬:“怎么不说了……”   “诶……”罗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我跟他在一起时间挺长,我不知道他不能喝咖啡,也不知道他爱喝星冰乐。”   许容敬微微张着嘴,听到这儿,瞬间气焰消下去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   这么一看,罗焰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前男友,不过……   许容敬翻个白眼:“你干嘛,你现在在我这儿开你前男友的反省大会啊,现在可是你现男友,罗焰你是不是没有心啊,老子听了不会难受的吗?”   “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嘛,”罗焰扭头,结果对上的是许容敬认真的目光。   跟他刚才嫌弃的语气完全不一样,目光出奇的镇定,甚至恍惚能瞧着有些微的泪光。   许容敬微微启唇:“那你能以后记记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吗……”   罗焰直直觑他,没吭声。   “就像你记得我爱喝可乐,胃不好一样,多记一些。”   罗焰看他的样子,嘴角扬起些弧度,点点头。   许容敬咽了下口水,喉结顺着他的动作上下蠕动了下,他想也没想,也不废话一句,就张嘴咬上了罗焰的嘴。   罗焰被他突如其来的奇袭吓一跳,但也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许容敬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他吻得不温柔,随便啃一通,脑袋里也乱糟糟的。   别人总说罗焰喜欢他这款儿,那罗焰会不会只是从他身上在找别人的影子。   买星巴克,买星冰乐,只是因为他跟那个人爱喝,所以买给他,但罗焰说不是,跟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许容敬停下动作,拉开些距离,抬眸看着罗焰,罗焰也看他,眼里倒是有些笑。   许容敬忙垂眸,隐去自己的情绪。   他心想,罗焰……我其实只是怕我是别人的替身而已……一个长得符合你审美的……替代品……    第③④章   许容敬刚才咬罗焰嘴巴是真用力,至少罗焰现在嘴唇还有些麻,罗焰心里笑想,平时老说这人少爷脾气.狗德行,这不就是属狗的嘛,不过也还好,啃了两口就松开了。   就是……   罗焰垂着眼帘觑许容敬现在这需要顺毛的样儿,哪儿又惹这少爷委屈了?   罗焰笑说:“我被你啃两口,怎么还像是你吃亏了?”   许容敬立刻抬眼瞪他,刚瞪上,罗焰的脸就在他面前再度放大了。   要说主动吧,他俩一起,许容敬总觉得一直是自己主动,所以什么都得他主动,不然他跟罗焰就得当和尚。可现在吧,罗焰主动一回,他一口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咚咚咚的,打鼓似的。   罗焰的嘴亲上来的时候,许容敬脑袋就空白一片,当罗焰趁着他因吃惊嘴唇微张深入的时候,许容敬就更不用思考了。   罗焰吻的很用力,两男人接吻他就是蛮干类型的,许容敬有些喘不过气,扭过头打算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结果下巴就被罗焰一个手掌掰了回来。   妈的!给老子轻点儿!   你天天举铁!老子的下巴可不是铁!   会脱臼,脱臼懂不懂!   许容敬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行动上因为罗焰的引导,十分主动单手圈上了罗焰的脖子,让他头再埋下些。   这吻其实吻得挺情.欲的,两人呼吸的沉重不少,但也不想在一起第一天就把对方办了,终于收敛了些,嘴皮子又磨了几下,罗焰先松开了,许容敬这人就是细皮嫩肉的,嘴巴直接肿了,可他脸皮厚,偏不死心,又凑上来吮了几下。   这回罗焰没收住力,把他嘴咬开了。   尝到铁锈味,罗焰再次松开他,盯着他的嘴看,还好只是破了一条口子,许容敬自己舔了舔下唇,把血珠子舔没了。   许容敬挑眉:“罗老板,属狗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   “彼此彼此。”   罗焰按着许容敬的头顶,眼里是温柔,没忍住揉了两把许容敬的杂毛,随后站了起来,“想吃什么?”   “你做啊?”   “嗯。”   许容敬靠在维.尼熊身上,想了想说,“冰箱里有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罗焰居高临下用手指扫了下自己眉心,“哟,没想到你还挺好养活啊。”   “那是。”   罗焰懒得跟他贫,转身去厨房翻腾冰箱了。   许容敬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喊着:“罗老板,要帮忙吗?”   罗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别,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你小看我?”   罗焰站在厨房门口,“那你就过来帮我洗菜。”   “来了!”   许容敬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闲着,闲着蛋疼,罗焰家厨房很宽敞,许容敬走进去,把罗焰交代的要洗干净的菜一点点掰着洗。   罗焰瞥他眼,“会洗吗?”   “我是神仙吗?我不吃饭的吗?菜还是会洗的,你之前吃的饭不都是我做的嘛。”许容敬从容的很。   “那你给我做的菜,都是这么一根一根洗的?”   “对啊,反正我也不急。”   罗焰想着许容敬笨拙耐心洗菜的模样,嘴角就咧开笑了,“你家阿姨不说你?”   “阿姨说了啊,说我浪费水,但我觉得不这么洗不干净嘛。”   “得了,现在算是发挥你洁癖的本能的。”   “那你要是觉得我浪费水,那我就不洗了。”   罗焰歪头个去看他,“今天一次,下不为例,浪费水的确不是好习惯。”   许容敬笑着撇嘴傲娇说:“好吧,那我下次换种方法洗。”   许容敬洗完菜擦干手,裤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他点开微信提示,是张燎那个大白鹅。   张燎:许哥!   许容敬:?   张燎:你跟我哥在一块儿吗?   许容敬:嗯。   张燎:我姑去我哥家了!十万火急!我哥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许容敬愣了,回了张燎一个“知道了”,就去拍罗焰的肩。   罗焰回头,许容敬说:“你手机没电了,张燎跟我说你妈在来你家的路上。”   罗焰炒菜的手停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许容敬倒是挺冷静:“要不我回避一下,别刺激到你妈了……”   罗焰继续炒菜:“不用。”   他之前跟他妈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许容敬向外走,“我还是回避吧,罗老板,现在把我介绍出去还不是时候呢。”   罗焰关了火,跟了过去。   许容敬已经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在门关换鞋了,他抬头笑着对罗焰说:“虽然我长得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三岁小孩都喜欢,但是吧,我还暂时真搞不定你妈,我得缓缓,所以我就先走了,一会儿你妈问你做饭呢,你就跟她说,因为知道您要来,所以做了几个菜,懂吗?”   许容敬一点一点嘱托他,把他当个孩子似的。   罗焰看着他:“许容敬。”   许容敬开门,背过身挥挥手:“走了,拜拜。”   “我留你,你也走?”   许容敬没回头,“对。”   随后他就把门关了,也把罗焰之后的声音关在了门里。   站在电梯前,许容敬呼口气,要是让他今天面对罗焰妈妈,他没这个胆子,虽然他脸皮厚,但是他胆儿小,特别是面对喜欢的人的至亲的时候。他要怎么恭敬,才能讨他的家人喜欢呢?他还真不知道……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个乖孩子,脾气也差,还特别难伺候。   他自己的尿性,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许容敬坐着电梯下楼,一路磨磨蹭蹭上了车,上车后,他转了下后视镜,瞧了眼自己的嘴,被咬开的地方还真明显,明天被吕树看见,指不定怎么起哄他。   他把后视镜推回去,发动车子,视线又往罗焰的住的单元门看过去,结果正好瞧见了现在门口看向他这边的罗焰。   许容敬怔住,这人怎么还追下来了?   他手放在车门上,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再说句话。   忽然,罗焰的视线看向了另一边,好像是有人在叫他,许容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一位穿着朴素的阿姨,模样很温柔,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她在冲着罗焰招手。   许容敬不猜也知道了,这是罗焰的母亲。   罗焰视线又往许容敬这边瞥了眼,许容敬立刻目视前方,发动车子,倒车打方向盘离开。   张月芬提着手里做的酱黄瓜和腌黄瓜,发现罗焰扭头呆呆看着一辆离开的白车,于是问:“小焰,怎么了?”   罗焰把张月芬手里提着的袋子接过来拎着,问:“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是你妈,还不能过来吗?”张月芬这人也挺敏感,立刻就开始试探,“是不是家里还有别人?所以我来的不方便?”   罗焰一言不发,转身刷卡进门。   张月芬跟在他身后,“被我说对了?”   罗焰无奈:“没有,家里没人。”   张月芬这下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些,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屋里的人,还是个男人。   两人上楼,罗焰推开门,张月芬就闻着了一股饭味,她淡笑道:“小焰,你在做饭?”   “嗯,”罗焰又想到刚才许容敬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于是加了句,“知道你要来,所以做了,打算一起吃。”   张月芬这下神情更加柔和了,嘴角咧着都合不上,打趣道,“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吃上儿子做的饭?”   张月芬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罗焰没给她做过一次饭。   罗焰没说话,但他心里在想,许容敬这大白瓜明明不在,却也能因为一句话让他妈高兴成这样,那如果在,又怎么敢肯定他妈妈就不会喜欢他呢。   罗焰指了下沙发,“妈,你先去坐,我做好饭了就叫你。”   “好。”   罗焰把布袋放下,又不放心回到了客厅,帮他妈妈把电视机打开,“要是无聊就看会儿电视。”   “好。”   张月芬把遥控器攥在手里,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今天的罗焰跟她以前面对的都不太一样,好像有了那么点温度。   张月芬往后一倚,觉得很软,低头一看,是一个大号横躺着的熊玩偶,她眉头微锁,罗焰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现在这里有这么个玩偶,就说明不是他的。   张月芬回头望向厨房,里头传来炒菜的声音,想了想,她还是把心中的困惑压了下去。   上回在车上,罗焰那么固执,这次如果又提起,又会怎么收场。   张月芬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的连续剧,听着在餐桌那边罗焰摆碗筷的声音,心不在焉。   “妈,吃饭了。”   “好。”   张月芬撑着膝盖站起来,缓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罗焰端着两碗白花花的米饭出来,张月芬接在手里,热腾腾的饭香扑鼻而来。   “小焰,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张月芬笑着说。   饭桌上,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张月芬看着一声不吭的罗焰,儿子三十多了,没有结婚没有伴儿。   “小焰。”   “嗯?”   “那个玩偶……不是你的吧。”   罗焰夹菜的筷子顿了下,扫了焰沙发上的维.尼熊,淡然答:“嗯。”   随后他又补充,“医院给你送花的那个朋友的。”   罗焰接着说:“他知道你要来,所以就赶紧走了,怕你不喜欢他。”   “他还特地叮嘱我,要让我跟你一起吃顿饭,千万别提他。”   张月芬呆滞。   罗焰放下筷子,平静道:“妈,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找个我喜欢的人。”   张月芬含着泪,夹了菜就着饭嚼着咽下去,她吸了吸鼻子,固执道:“那妈也是那句话,没可能,我不同意。”    第③⑤章   许容敬从罗焰家离开后就回了自己家,打开冰箱,又是阿姨准备好的新鲜的水果,他拿出个黄桃,边吃边走到沙发躺平,睁着眼望天花板,没吃上罗老板做的新鲜出炉的饭,实在有点可惜,不过来日方长嘛,不差这一天。   他也才刚躺下,屁股还没捂热,手机响了。   许容敬以为是罗焰,直接就接了,“喂。”   “许先生,是我。”   许容敬听着这声音耳熟,“你是……那个小言?”   除了严宇的那个小言,许容敬也不认识其他的小言了。   “嗯……”   “有事?”   “我想跟你聊聊……”   “聊?”许容敬懒洋洋咬口桃子,“我没什么跟你好聊的啊?”   “可我有话要跟你说……”言杨那头有点泄气,许容敬听得出来这孩子是鼓足勇气才给他打这个电话的,他开玩笑道:“你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了,不喜欢你严宇老板,喜欢我了。”   “许先生,别开这种玩笑……”言杨在那头有些不悦,可是还是很客气。   许容敬清清嗓子,“那行吧,哪里见?”   “我给您发个地址吧。”   “行。”   许容敬挂了电话,一时纳闷,今儿个真的很忙啊,从早到晚都没闲着。见了许久不见的师父,有了个徒弟,碰到了情敌,最最最重要的是,中间办成了件人生大事——收了罗老板!   许容敬猜不到言杨那个孩子要找他说什么,但还是开车去了。   言杨给他发的地址是一家奶茶店,许容敬下车就看见言杨坐在床边向他招手,许容敬冲他点点头。   许容敬进去后坐在他对面,言杨已经帮他电脑饮料了,是杯很普通的珍珠奶茶。   言杨开口:“我在这家奶茶店打工。”   许容敬挑眉。   “我是大山农村里出来的孩子,能在这里生活下去,是因为有了严哥的帮忙。”   许容敬又点点头。   言杨盯着许容敬那张完美俊朗的脸,心中总是会自卑,他会想,啊……这就是严哥喜欢的人啊……就像天上的月亮,好干净,又好难接近。   “许先生,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严哥他真的很在乎你……”言杨垂着眼眸,睫毛在轻颤,声音愈发得轻。   许容敬打量他的模样,只是觉得他可怜,每一次见他都觉得可怜,甚至有些联想到从前的自己,爱严宇爱的那么卑微,何尝不是可怜。   两人都低头沉默,没人在意门口响起的那阵风铃声。   许容敬呼口气抬头,淡淡道:“所以你要把他送给我?”   “不,不是,”言杨急急忙忙道。   许容敬一笑:“那你想说什么?”   言杨真诚道:“我只是想让你和严哥解除误会,当初他离开你,是因为……”   许容敬打断:“我知道。”   言杨诧异:“你知道?”   “嗯。”许容敬搅了下奶茶,其实也就今天才知道而已,但是知道后,也没多大波澜。   言杨纠结问:“既然知道了,那你和严哥……”   “我俩没可能了,”许容敬以长辈的口吻教育道,“小屁孩啊,你还小,不明白。”   许容敬好奇抬眼:“不过,你怎么知道原因的?”   “有次严哥喝醉酒说的……”言杨轻声道,喝醉酒,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把他当成了许容敬的替身,他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的人,深爱着别人,很卑贱。   言杨看着许容敬的眼睛,执拗说:“我不小了,但我不明白,那时是您的老师让严哥离开的,严哥离开也是迫不得已,那你们为什么……”   “小屁孩,人生有很多迫不得已,但迫不得已不能当成原谅别人的理由,懂吗?”   许容敬说的没错,言杨耷拉着脑袋,手握紧玻璃杯,半晌才说:“严哥他……他跟我一样,是从山沟沟里的农村出来的,他能走到这一步,都是靠自己打拼,遇过多少白眼,吃过多少闭门羹,这些我都能想象到……”   “所以许先生,您的老师当初让他选,等于是把他的人生压上去让他不得不做了选择,没人愿意回到过去那种贫穷和狼狈,他好不容易走出来,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   “等他有了经济能力,他就开始资助山区想上学的孩子,我就是他资助的其中之一,他真的很好,”言杨眼中闪耀着光,“在我这里,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许容敬内心有些震撼,这些他从来不知道,这跟他认识的严宇完全不一样。   他又有点自嘲,所以他那时疯狂爱他的几年,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甚至都没完全了解过他。   许容敬以表诚意,把奶茶喝完了,随后淡然道:“小屁孩,谢谢你。”   言杨困惑:“啊?”   许容敬一笑:“那你好好去爱他吧,祝你成功,如果真的成功了,就祝你幸福。”   他也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言杨说那句谢谢,只是觉得,好像应该说。   言杨看着许容敬站起来,但没想到,许容敬身后出现了个人。   “严哥!”言杨吓得跳起来。   许容敬手插着裤袋,面无表情望着他,语调不上不下说一句:“什么时候来的?看来你都听见了?”   严宇默然,眼睛却扫到了许容敬下唇的那点伤,是什么,一目了然。   许容敬轻松走到他身侧,偏过头悄声道:“所以严宇,真的再见了。”   不留一丝感情,彻底结束掉那些纠缠的口吻。   “许容敬!”   严宇用力喊他一声,其他客人都看过来,而许容敬却迈着步伐走了。   “许容敬!”   严宇喊了第二声,站得笔直,没勇气回头确认那个人是否为了他曾驻足过一次。   “许……”   第三回,他终于喊不出声了。   “容容……”   最后,他只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念出了久违的称呼。   严宇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身旁的人带走了那阵风,门口的铃铛响起,又伴着风渐止,而后他微微睁眼。   当初接近许容敬,的确是带着不单纯想法——利用他。   但久了,没想到真的爱上了。   可是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尘埃终究不是同类,怎么在一起。   他也辛辛苦苦坚持了几年,可别人一点点的威胁,就把他维持的平衡搞得支离破碎。   分开后,这些年,他终于站稳脚跟了,却没有勇气去找他,直到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才控制不住,去见了他。   可是呢,人是他伤的,是他抛弃的。   失而复得,不过是最美好最遥远的梦罢了。   那个最重要的人,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刚才有……”严宇觑着眼前的言杨,想从他嘴里得知刚才许容敬的反应。   可言杨除了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给不了他其他回答。   严宇失笑,这孩子不会骗人。   许容敬刚才,是真的一次也没有停下。   严宇叹口气,对言杨说:“以后……不要去打扰他了。”   言杨点点头。   “你……”严宇看着言杨,好半晌也没说出什么,“今天有在学校认真上课吗?”   言杨怕严宇责备他,结果听见他问了这句,立刻一笑:“嗯!”   严宇望着言杨的笑脸,说不出话,只是又轻叹一声,坐在刚才许容敬坐着的位置,望着窗外,看着已入昏黑的街道。   许容敬哼着歌开车回了家,今天可把他累坏了,他熄了火,也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打开两边车窗,下过雨,晚上的空气也变得潮湿了,还有凉风。   他开着车内音乐,把驾驶座往后推一些,拿起pad,把下午没画完的画继续添上几笔。   像罗焰的黑色大猎犬,最后他给那猎犬的脖子里画了根锁链,锁链下头垂了个大圆片,写着XU-R-J。   画完后,他十分满意,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罗焰。   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于是他拿上pad,拔了车钥匙,准备上楼。   走进楼道,是声控灯,许容敬脚迈进去,灯一亮,他抬头,那张熟悉又冷漠英俊的脸,就映入了他眼底。   许容敬忘了反应,良久才讶异道:“罗焰?!”   而后他高兴地走到他面前,笑着看他,两眼弯弯,问:“你怎么来啦?你妈妈呢?”   罗焰眉头微微皱着,哑声说别的:“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手机新买的呀,电不足,没电了。”   罗焰抬手舒展下眉头,总算安心了,刚才他到了这儿,给许容敬打电话没人接,敲门也没人开,他还以为……   罗焰沉默半晌,僵硬说了句:“下次带个充电宝。”   许容敬凑近打量他神情,笑眯眯:“罗老板,你担心我啊?”   罗焰聚精会神看他,顿了会儿,把他拥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许容敬再次受宠若惊,“罗、罗焰……”   罗焰的耳廓贴着他的耳廓,让许容敬脸颊发烫。   楼道很安静,只听见罗焰说:   “来抱一抱你,哄哄你,怕你生气。”   一个闷葫芦,用低沉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种偏偏很腻歪的话,原来可以那么深情。   许容敬笑意满满,连眼角那颗泪痣都纹上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第③⑥章   罗焰心情好,第二天去健身房上班给任雷和其他教练带了三明治和饮料当早饭,啃着三明治任雷瞧见罗焰右手还提着个大袋子,于是跟屁虫似的跑了过去。   “罗哥。”   罗焰看他,示意干嘛。   任雷眼睛冲着罗焰手里提着那个袋子瞥了两下,问:“这里是什么?”   罗焰抓住袋子里面的东西,随后把袋子抽了,“画。”   “画?” 任雷来了兴致,“我看看,我看看。”   他嚼着三明治,盯着那副画,一只黑色的大狗,觉得眼熟:“狗?”   “猎犬。”   “不就是狗嘛。”   “……”   任雷扫见了那大黑狗脖子上的项链和挂牌,挂牌上写着——XU-R-J,任雷直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这是许哥画的,画的是你!真像诶!我还在想为啥这大黑狗看着那么眼熟!”   罗焰伸手给了任雷的背一巴掌,“啪”一声,任雷疼得直嗷嗷叫。   “疼疼疼——”   “就你话多。”   罗焰把画挂在了办公室的墙上,这是昨天许容敬举着pad给他看的,说是特地给他画的,还问他画的像不像,还非要打印下来裱起来,让他挂墙上。   任雷若有所思点点头:“罗哥,看来以后不愁没人治你了。”   罗焰眯眼:“你说啥?”   任雷脑子一转,立刻笑嘻嘻说:“我说祝你幸福,树儿都跟我说了,你跟许哥的事情。”   罗焰一笑,没说什么。   任雷又说:“罗哥,今天那个约了来拍宣传片的早上就到,健身房也已经提前发短信通知会员了,今早除了高级VIP,咱们一店不接其他客人了,关店一天。”   罗焰点头。   任雷羡慕问:“罗老板,你说你挣那么多钱,要干啥?”   罗焰摆好画,往办公桌的椅子上一靠,“出国,结婚,信吗?”   任雷呆住,他罗哥说的话,他还真的信。   罗焰看他的反应,笑着继续:“在国外领证办婚礼,包场地和吃住飞机票,再顺便送亲戚朋友个几天几夜的异国旅游,不要钱啊?”   任雷这下更呆了,这才跟许哥在一起几天啊,就想着要结婚了,莫不是爱的干柴烈火打算闪婚了。   任雷扳手指算着,“你要是办个普通点的国外喜宴,钱估计早存好了,现在觉得不够花,估计是上办个赶得上贵族的那种了吧。”   罗焰低头扬唇,无奈摇摇头,想起他答应过许容敬,要是以后他画室倒闭了,那他就买下来。   罗焰:“男人搞事业,不是理所当然么。”   “小弟受教了。”   任雷把三明治吃完,擦擦手,“罗哥,新店的位置你看好了吗?”   罗焰垂眸沉思了下,“想好了。”   “哪里?”   罗焰报了个地址,任雷一愣,“那不就是许哥画室附近吗?那儿房租贼贵啊。”   “嗯,不下定决定出点本金,怎么套大狼呢,”罗焰分析,“那边儿会享福的人多,健身房肯定也不少,但愿意花钱享福的,肯定也愿意接受更加高端的健身服务,首先我那健身房的设计也请人专门操刀了,器材一律用进口的,宣传片也拍起来,再拉几个有地位身份的人先办几个会员,帮我推广一下,就成了。”   任雷听着直直点头,“所以,说实话,罗哥你把新店开那儿是为了经常去见许哥吧?”   罗焰冲他摆手,嫌弃道:“行了行了,你不忙啊,那几个高级VIP也快到了,你不去教啊。”   “嘿嘿,”任雷偷笑,“罗哥你这是狗急跳墙。”   “啧!”罗焰一瞪,任雷立刻窜走了。   罗焰对着电脑屏幕勾了下嘴角,为了监督许老师健个身,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为了拍健身房的宣传片,之前罗焰请了个摄影工作室。   今天让高级VIP依旧来上私教课,是顺便能做个采访混个脸,这些VIP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给个面子,你就能好好吃上饭。   摄影工作室的人来了,前台通知罗焰,罗焰拿上手机出了办公室。   来了八个人左右,两台机子,拍个宣传片绰绰有余了,甚是有点大动干戈了。   罗焰向他们走去,摄影室的几个人让开些道,让最后那人上前。   罗焰看清那人,愣了下,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任雷看清最后那个人,也懵逼了,这是什么大型处刑现场。   罗焰伸出手,客气道:“李南,好久不见。”   完全不想提其实他们昨天才见过面的事情。   李南礼貌一笑:“好久不见。”   这健身房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能认识李南的,除了任雷,就是最早的那批会员了。   罗焰知道李南是学摄影的,但是他请人来拍的时候,可是实实在在了解过这个工作室的,明明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怎么就又出现了。   李南这人是属于温文尔雅那一类,生的又白,总是对人笑脸相迎,礼貌恭敬,很讨人喜欢。   “见到我很意外?”李南问罗焰,视线在他的嘴唇上停了一秒,神情有了些变化。   罗焰冷淡答:“没有,叙旧以后再说吧,今天谈工作。”   李南不紧不慢说:“老板招的我,我也是入职没多久,之前那个答应拍的跳槽了,我就顶上了,我拍的还不错,你信我。”   罗焰点点头,没说话。   李南:“要求我知道,为了给新店宣传,新店针对上层人士,所以我会拍出你要的质量。”   罗焰淡淡道:“那交给你了,场地随便用,楼上还有几个有头有脸的人,你们看着办就好。”   李南温和一笑,“嗯。”   之后罗焰便推开了健身房的大门走了出去,他没去什么地方,就去了斜对角的罗森坐着,坐在许容敬之前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想抽烟,但是便利店不方便,只好买了口香糖,一下嚼了三根,去去瘾。   罗焰觉着李南来这里是故意的,要说他不知道今天是来给他拍,那不可能,既然知道了还来,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再次遇见他后,他还一直都挺好脾气的,但是也快到达一个临界点了。   如果不是他年纪上去了些,偶尔也顾及些人情世故,换做以前,他脾气上来,估计今天当场就让他的团队走人了。不过这个摄影工作室是个生意上的伙伴介绍的,他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得罪人这种事,能少做就少做。   桌上的手机亮了,任雷发来了微信。   任雷:罗哥,你怎么找了他来啊?   罗焰:你觉得我会?   任雷:你不会……不过他刚才问我要你电话了,要给吗?   罗焰:不用,你跟他说,有事打前台电话,前台会转达的。   任雷:好的。   罗焰其他奇怪,昨天他才给了徐承他的手机号码,如果李南真想要,直接去问徐承要就行,徐承对他百依百顺,一个电话还是会给的。   任雷:他又问我要你微信了……   罗焰:不给。   任雷:OK,OK。   今天一天健身房的都空出来给他们拍摄了,罗焰觉着自己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于是琢磨着去打探打探别家健身房的行情,拿上手机准备从罗森离开,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喂。”   “是我。”   “你是?”   那边嚣张:“玛莎拉蒂,这你总知道了吧?”   罗焰恍然,“徐承。”   “对,是我,那个维修你们去了吗?要给多少钱啊?”   说到这个,罗焰才发现许容敬好像还开着他那辆坏车,不知道今早有没有送去检修。   “你等等,我问问,一会儿回你电话。”   “行,快点儿啊。”   罗焰挂了这边,就立刻给许容敬去了电话,许容敬接得快,“喂,罗老板,咋啦,是不是想我啦?是不是度秒如年?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罗焰一阵好笑:“行了,别贫了,你车送去修了吗?”   “送了,今早送过去了。”   “那你到时候修了多少钱,我让那个徐承打给你。”   “你就让他给一万吧,我的漆贵。”   “好,那我挂了。”   “等等等等,”许容敬连忙拦住他,“你今天在健身房?”   “嗯。”   “那我一会儿来找你,我很久没健身了。”   罗焰皱眉:“今天别来了,我这儿要拍新店的宣传片,改天吧。”   “好的。”   两人也不多唠嗑,就各自挂了电话去忙事情了。   徐承后来加了罗焰的微信,转了1万给他,罗焰收到钱后又立刻转给了许容敬,许容敬转回了5000给罗焰,并留言:给罗老板的小费,不用谢。   罗焰看着那行字嘴角扬起,温柔嘟哝一句:“神经。”   罗焰准备回健身房,任雷给他来电话了。   “雷子,怎么?”   “罗哥,你一个人在罗森干嘛呢?我这在二楼窗口都看见你了。”   罗焰扫了眼健身房二楼,单向玻璃,看不到什么,“我想静静不行么。”   “想静静?”任雷笑了,“啊~想敬敬啊,想敬敬你就给他打电话呀。”   罗焰一时还没转过弯,等任雷说后几句明白了,直接骂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欠抽?”   “我错了我错了,那个李南叫你回来,说有事。”   “知道了。”   罗焰收了线就往回走。   进了健身房,罗焰上了二楼,李南正站在楼梯口等他,罗焰不冷不淡问了句:“什么事?”   “采访打光板忘带了,我让人回去拿了,你能让高级VIP晚点走吗?”   “可以。”   话毕,罗焰上了三楼。   罗焰在三楼跟人沟通完,刚准备下楼,听见一片惊呼恐慌声,他加快脚步回到二楼,瞧见一群人站在杠铃区那边。   罗焰皱眉冷声问:“怎么了?”   任雷赶忙喊:“罗哥!李南被杠铃砸了!”   罗焰一惊,快步走过去,“砸哪儿了?”   人群散开,任雷蹲在李南身边答:“腰。”   李南淡淡笑了下:“没事儿。”   罗焰半蹲下轻轻按了下他左腰侧,李南立刻眉头紧皱,罗焰伸手扶住他的腰,让他在运动幅度不那么大的情况下站起来,“去医院。”   等李南站直,罗焰松开他的腰。   李南回头嘱咐团队:“你们继续拍。”   罗焰跟李南下楼,任雷也跟在身后,罗焰问:“怎么回事?”   任雷:“就架子突然倒了?”   “突然?”   “应该是昨晚有会员用完两个杠铃没架好,然后架子不稳,李南走过就碰了下,就倒了……”任雷越说声音越低,知道他罗哥现在是真生气,他最讨厌这样不遵守规定乱摆器械的会员。   罗焰冷声道:“没架好以后就不用他们架了,回去看监控是谁放的,让他们走人,不用在我这儿健身了。”   李南打圆场:“其实你不用这么解决,对名声不好。”   “用完器械放回原位是基本的常识,来健身时不是没交代过,做不到就滚蛋,给钱的虽然是大爷,但这样大爷的钱,我可不想挣。”   李南低头一笑,“你还真是没变。”   “我?这点不需要变,新闻看的还少吗?杠铃砸人头是会当场死亡的,不是开玩笑。别人在外面保家卫国,你却连个器械也收不好,活着都是浪费。”   罗焰越说越严重,任雷怂的很,说要回去看看拍摄进度就溜了,不敢久留。   李南温和道:“看吧,因为你一遇到事儿就认真,说话语气也吓人,和以前一模一样,所以又把雷子吓跑了。”   罗焰瞥他眼,不想交流些什么,只说了句:“走吧,去医院。”   李南点点头,微垂眼帘。 第③⑦章   去医院一路上,李南想着法子想搭话,罗焰爱理不理,必须回的回一下,不必要的,就直接无视。刚才在健身房里,罗焰搂着他的腰扶他起来时,他心里还有那点小窃喜,现在又被他这冷淡的样子浇灭了。   进了医院,两人坐在一边等着急诊号的时候,急诊室又来了一批伤病患,现场立刻嘈杂起来,李南靠近些罗焰,轻声开口,用他一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罗焰。”   罗焰瞥他一眼,示意他说。   “你刚才在健身房生气,有我的原因吗?”他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十分有耐心的模样。   罗焰挑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李南温和挑明道:“是因为我受伤了,你关心我,所以你才那么生气的吗?”   罗焰微微皱眉,李南那双眼睛带了些期待,罗焰收回视线,冷淡:“我只是讨厌别人乱放器械而已。”   李南眼里的期待覆灭,忙掩饰情绪淡淡一笑,“明白了。”   罗焰思忖了子,第一次主动开口,用提醒的口吻道:“你既然已经跟徐承一起了,就不要做出些让我对你更厌恶的事情。”   李南听后心头一凛,手抓紧裤子,低声道:“罗哥……我……”   “罗老板,罗焰。”罗焰示意他从这两个称呼里选一个。   李南抿了下嘴。   “罗……罗焰,我没有跟徐承在一起。”李南开始为自己解释。   罗焰站起来,失去耐心,烦躁道:“李南,这些跟我没关系,你不用解释给我听。”   说着说着,手机就来了电话,是许容敬。   罗焰看眼李南,简单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南低着头没吭声,因为刚才罗焰的话心沉到了海底。   罗焰离开了吵吵嚷嚷的急诊室,走到外头的走廊,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里?”那边许容敬边画着画边问。   罗焰回头望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李南,“医院。”   “医院?!”许容敬在那边搁下画笔。   “嗯,一个合作伙伴刚拍宣传片的时候被器械砸了,我陪他来看看。”   许容敬在那头炸毛,“你就不能一连串全说完啊,你就说俩字医院是要吓死我啊,你说完医院就不能连带着把刚才的那些话原封不动接下去啊。”   罗焰勾着嘴角:“许老师,你给我接下去的机会了吗?”   “我哪里没给?”   罗焰继续笑,想着许容敬挺直腰板就跟他横的样子,他就想收拾他,“行了,大爷,你打我电话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查查岗?”许容敬理直气壮。   “能,”罗焰笑问,“那您查完了吗?”   “没有。”   罗焰回头看眼屏幕排号的数字,又低头扫着挂号单上的数字,下一个就是李南了。   罗焰淡淡道:“回去再跟你讲,排号快轮到我们了。”   许容敬见罗焰要挂电话了,于是连忙喊:“罗焰罗焰罗焰!”   “嗯?你说。”罗焰这时候耐心还偏就那么好,不像刚才跟李南说话的时候,多说一句心里就嫌烦。   “晚上想吃你做的饭。”   许容敬其实是因为昨晚没吃到,心里就觉得难受,今天想让罗焰专门为他做一顿好吃的。   罗焰笑了声:“好,想吃什么发给我。”   “嗯。”   许容敬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举起画笔的时候,心情都好上天了。   吕树在后头瞪了他好几眼,恋爱中的男人都这样???   吕树:“许老师,你好臭?”   “啊?”许容敬以为身上有汗臭味,赶紧对着自己闻闻,“没啊。”   吕树嫌弃道:“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滚吧你!”许容敬瞪他,顺便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许容敬润润嗓子,“你的Lily,Nancy,Miya呢?找一个谈,我相信你也会散发出这种独特的香味。”   吕树挑眉:“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变成Catherine,Kathy,Serena了。”   “……你克制一点,认真谈个。”许容敬作为好朋友忠告着。   “我也想啊,我挺认真的,就是吹的快。”   许容敬叹气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吕树微信响了,擦擦手扒拉着手机,以为是他那群暧昧对象呢,结果是任雷,看到任雷发的内容,吕树啧了一声,任雷这间谍当的是真不错,就是没啥主见。微信上,任雷把罗焰带着前任去医院的事儿告诉了他,还问他要不要告诉许容敬。   吕树想了想,问许容敬:“许老师,刚才罗老板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医院啊。”   吕树点点头,去医院都说了,那估计也就知道跟谁去的了。   结果许容敬又接了句,“他说他的合作伙伴被器材砸伤了,所以陪他去看病。”   吕树赶忙又抬起头,“就这些?”   “嗯,不然呢?你还想听点啥?”   吕树抿个嘴,这罗老板没直说,是不是怕许老师多想,他要是现在多个嘴说出去了,指不定做坏事儿了。   他偷偷给任雷回一句:这事儿别说,你罗老板自己会说,别好心办坏儿事儿。   任雷回了他句好的,就没说其他的了。   许容敬边画边想着晚上要吃的东西,就把菜单给罗焰发过去了。   罗焰收到菜单的时候,正在机子前等李南的片子,还要一会儿,他索性坐下来仔细看着许容敬给的菜单。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好长一条菜单,罗焰无奈笑了。   坐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李南察觉到了,偷偷瞥着罗焰的神情,又悄悄注视着对话框的内容。   罗焰:许老师,您这是要吃满汉全席呐?   许容敬:不可以么?   罗焰:厨艺有限,只做六个菜。   许容敬:那就第1,2,4,6,9,13,这几个菜。   罗焰:你把名字打出来手指会断?   许容敬:会!   罗焰鼻子出气,哼着笑了下,老老实实数着许容敬报的那几个数字,用手机用色的涂鸦笔圈了起来,晚上准备回去做。   许容敬:那其他那些呢?我辛辛苦苦写的菜单。   罗焰:每天晚上来一顿行不?   许容敬:非常OK。 (兴奋)   罗焰笑着收回手机,李南也旋即敛了自己的目光,他盯着前头的白墙沉默,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罗焰没有跟李南废话其他东西,带着他把腰看完了,不是特别严重,医生说要戴个腰托,戴上个几周就没问题了,如果到时候还疼,就来医院再做检查。   李南一只手手里提着装片子的袋子,另一只手扶着腰,慢慢向外走着,罗焰低头玩着手机,跟在他身旁。   李南问:“这几年过的好吗?”   “挺好。”   “那你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吗?”   “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需要知道。”   “罗焰……你就连跟我说话的耐心也没有吗?”   罗焰把手机揣回兜里,皱着眉头,呼口气:“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就没想过我们会再相遇,当初说了,再也不见。”   李南停下脚步,收起了一向温润如玉的模样,执着道:“当初是当初,那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罗焰看他眼,继续向前走。   李南拉住他的手臂,不顾大庭广众,“我错了,对不起,罗焰……”他恳求,“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现在这些特权,就都是别人的了。   “我回来了,回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找你,所以我来拍你的宣传片,就是想来见你……”   罗焰甩掉他的手,眼神变得沉厉,但最多的情绪是腻烦,“李南,你别让我恶心。”   李南脸色本就白,现在是惨白,“恶心?”   “你吊着徐承,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个?”罗焰的手臂肌肉因为他紧攥的拳头而有力地鼓了起来,“更何况,我现在有爱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承……徐承,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李南眼里有了泪光,“而你现在的……”   罗焰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许容敬,他打算按掉,而李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罗焰手机抢过来,把电话接通了,还按了扩音键。   李南大声说:“你现在的男朋友,不过是因为他跟我像而已,从头到尾,都跟我那么像,你敢说,你见了他之后,没有一刻把他认成过我吗?!”   “李南!”罗焰怒吼,拧着他的手臂,急吼吼把手机从他手里抠出来。   “喂,许容敬。” 罗焰才说了一句话,许容敬就把电话挂了。   “嘟——”   罗焰听着那边的忙音,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妈的!”   罗焰看也没看李南,拿着手机就往外跑,他现在只祈祷他的祖宗能放平心态,等他过去解释。 第③⑧章   许容敬现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收拾东西决定找个地方与世隔绝,让自己静静心。吕树洗完块板子回来就瞧见许容敬不对劲了,这脸臭的比长沙臭豆腐还臭。   “许老师,怎么了?” 前一秒许容敬还跟罗焰你侬我侬的,吕树自然没把许容敬不开心这事儿往他身上想,只是问:“哪个顾客惹您老生气了?”   哪知道许容敬直直来了句,“我分手了,单方面的。”   说完也没给吕树问话的机会,拿着车钥匙和包裹就走人了,把吕树给弄懵了。   啥?这少爷刚才说啥?   分手?和谁?罗老板?   不至于吧,前后才过了多久啊。   吕树赶紧擦擦手给罗焰打电话,罗焰那头通的快,“喂,罗老板,你跟容敬咋回事儿啊?他怎么说你俩分手了?”   罗焰开着车蹙眉,冷声重复:“分手?谁同意的?”   “他说他单方面的,” 吕树眼珠转溜一圈问,“罗老板,你不会是带前任去医院看病的事儿被容敬知道了吧?”   罗焰:“你怎么知道的?”   “诶呀,你就甭管我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老师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你那还好大一粒,你自求多福。”   “他人呢?”   “走了。”   “走去哪儿了?”   “不知道,估计躲起来了。”   罗焰困惑:“躲起来?”   “对,你要真惹他生气了,他就消失给你看,他自己不想出现,谁也找不到他。”   “长胆了他。” 罗焰说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吕树给他打这个电话,他还真连他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了,“他通常会去哪儿?”   “这我真不知道了。”   “谢了。” 罗焰立刻挂了电话,打了方向盘,往许容敬的家开去。   许容敬自然不在回家的路上,他现在车里音乐开的特别大,脑袋还浑浑噩噩的,其实他许容敬能去的地方就两处,师兄朱琛家和师父柳奎家,因为这两处都有画画的地儿。   许容敬开着车到了朱琛家楼下,把关机的手机开机,打电话给朱琛没人接,他去按门铃也没人应。   许容敬只好给朱琛发微信:师兄,你人在哪儿呢?   许容敬在车里等了半小时,按掉三通罗焰的电话,才收到回信:法国啊。   许容敬:法国?!那你家钥匙呢?   朱琛:那肯定被我带走了啊,怎么了?   许容敬:你就没其他有钥匙的房?   朱琛:其他房不都给你了你那几个前嫂子了么。   许容敬:…………算了。   朱琛:怎么了,来我这儿避难啦。   许容敬:没事了。   朱琛:去找师父吧,他肯定欢迎你。   许容敬:…………   聊完后,许容敬又收到两个罗焰的电话,他没理,再次把手机关了。   许容敬坐在车上犯难,叹口气:“诶……”   换做是以前,许容敬肯定敢去找他师父,厚着脸皮带上行李,一住就是大半月,现在他哪敢啊,要是他师父问起来他怎么来了,难道他要说自己来躲人的?   许容敬想是那么想,但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把车开到了他师父家门口。   “哇,许容敬,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许容敬吐槽自己,他垫脚往里头看了眼,喊着:“师父——师父——”   柳老拄着拐杖慢慢悠悠从屋里荡出来,老眼一眯,看见了许容敬那张欠抽的脸,笑也没笑一下,又慢慢进屋了。   许容敬:啊咧?骂都懒得骂啦?   许容敬习以为常,刚才喊两声就为了告诉他师父自己来了,现在靠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行了,他伸手把大门的插销从里头反手拉开,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师父,我来看你啦!”   许容敬提着行李跑进屋,也没问他师父同不同意,就把行李放在了以前自己常睡的那间屋儿。   屋里一尘不染,显然常有人打扫。   许容敬一笑,立刻狗腿似的去西屋找柳老了。   “师父!你干嘛呢!” 许容敬谈个头进去看,柳老正拿着毛笔练字。   柳老:“我在干嘛,你不会看啊,没长眼睛?”   许容敬在长桌对面坐下,“师父,我给你找了个徒孙,你一定会喜欢。”   柳老抬眼看他,慢慢悠悠问:“看过他画了?”   “嗯,”许容敬想了想张燎那小子,“画挺好的。”   柳老颔首,没多说什么,许容敬说好,那应该不会特别差。   柳老换了张报纸,继续练字,问:“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许容敬尴尬一笑:“就来看看您不行么……”   “看看我?哼,你要是有这份心,前几年前几个月都干嘛去了。”柳老说话是没留一点面子。   许容敬虚心认错:“我之前不敢来看你,不就是怕把您再气病了嘛……”   “把我气死了,你不正好开心?想跟谁过就跟谁过,别人把你骗得倾家荡产,你还帮人数钱。”柳老说得淡然,可偏偏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听着最让人难受。   “师父……”许容敬知道他师父在暗指严宇之前利用他。   柳老瞥他眼,跟以前一样,做错事情,就会低个头,他苍老的声音透露些关切问:“这次又来我这儿躲谁了?”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能不知道?   许容敬抿个嘴,是交代还是不交代呢,交代了罗焰在他师父这儿就没戏了,不交代,那他在他师父这儿就没戏了。   “躲人呗……”许容敬嘀咕一句。   “哪个男人啊?”柳老问得直白。   “啊……”许容敬眼神飘来飘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柳老搁下毛笔,拿起蒲扇,靠着椅子,打量着许容敬说:“怎么,怕我说那个人不好,或者跟当年威胁严宇一样去威胁他?”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容敬连忙解释,“我不就是怕到时候把他带来你面前,你不喜欢他嘛……”   虽然他刚才跟吕树说自己单方面跟罗焰分手了,但也就嘴上说说,心里舍不得。   但舍不得是一码事,生气是另一码事,他不想在气头上见着罗焰,然后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他需要冷静,而他师父这儿,是个冷静的好去处。   柳老冷哼一声:“你带回来的男人,别指望我会喜欢。”   许容敬挤个笑:“师父啊,他真的很优秀,以前是军人,后来因为父亲生病去世,不得已退伍回家,撑起了一整个家,然后拼命创业,才有现在事业。”   柳老面无表情听着,损一句:“你当时给我介绍那个严宇时,也是把人吹的天花乱坠,结果呢……”   许容敬沮丧地垂个肩,这个他无法辩驳,的确是他识人不清。   柳老叹口气,口吻没变,严厉又冷淡:“我从你那么点小看你长那么大,只要遇着解决不了的事,你才会想着躲我这儿,我没几年好活了,等我以后去了,你能躲哪儿去?”   许容敬听着鼻子一酸,“师父……你别这么说……”   “之前怕我骂你打你,不敢来看我,出了事,躲你师兄那儿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许容敬一琢磨,就知道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兄一定每次把他躲他家的事情告诉师父了,“师父,师兄都跟你说了啊……”   “你躲一次,他第二天就来跟我汇报了,我不想听都不行。”   许容敬心头一软,怪不得每次他难受,师兄总能及时想到办法哄他开心,他当时还想呢,要是他师兄对他老婆能跟对他一样上心,还会离那么多次婚嘛,原来之前那么多次,还是他师父……   柳老静静看着许容敬:“所以,容敬啊,躲避永远不是办法,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冷静,但是你动不动就爱消失的个性,可能会让你们彼此错失讲清误会的机会。”   许容敬抬起眼睛,那双眼睛里独特的光芒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熄灭过。   柳老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眼里,还是那个需要手把手教着画画的孩子,现在也很大了,他温和道:“明白吗?”   许容敬点点头。   结果也不知怎么被忽悠了,许容敬连人带行李被扔到了门外,柳老把大门铁门插上插销,手负背而立。   “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多大了,还天天往我这个老头子家里跑。”柳老嫌弃道,胡子还跟着动了好几下。   许容敬扒拉着铁门,“不是啊,师父,您先让我进去成不?咱们进去慢慢说。”   “说,说啥?”柳老瞪个眼睛,“我才不想听你跟男人怎么闹别扭的。”   “哎哎哎,师父!”许容敬死乞白赖说,“就一晚上成不?我来都来了,隔这么久才在你家住一回,哪里还有把我赶走的道理。”   柳老慢慢转回身,“哎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听不见,听不见……”   许容敬:“师父啊!”   说着手就摸向门上的插销,准备自己动手,结果柳老犀利回头,“你敢动一下?”   许容敬立刻把手缩回去了。   柳老捶着腰,头也不回继续往屋里走,“哎哟我这老腰诶~”   “……”许容敬懊恼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他好像被他师父摆了一道???    第③⑨章   许容敬双手挠头,师父不让进,这铁门他是不敢开了,不然会被他师父打出来的,天大地大,就没他许容敬容身之处?   所以当初他父母说让他再买几套房子,他为什么没买?钱都烂在银行里了,真是便宜了那几个银行。   许容敬拖着自己的行李放回车上,哪里也去不了,又想画画,只好回自己家。   他把车开回自己家,还偷偷摸摸地,跟个做贼似的,明明是他家,他干嘛非这么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的。   下了车,许容敬猫着身子四处看有没有罗焰的车在。   扫了一圈,没发现他就松口气。   他拖着行李,进了自己家楼道,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怕罗焰在这里守株待兔,于是他又赶紧退了出去,绕了好大一圈,从隔壁楼的地下车库回到自己这栋楼,才敢从地下一层坐电梯回家。   出电梯的时候,他还探个头,先看看家门口有没有人,确认真的没人后,他才彻底松口气,可松完气,他又有那么点失落。   按照罗焰的性子,现在在干嘛呢?   连找都不找他一下,是不是放弃他了?   他怕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可今天那个人在电话里说了,说他就是替代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容敬从兜里掏出关机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开机,按着自家的密码锁,心里又忍不住吐槽,让他师兄装个密码锁不肯装,非要跟个老古董似的用钥匙,害得他进不去他家。   许容敬其实刚才想过去吕树家,奈何吕树这厮老把妞往家里带调情,他可受不了。   “滴滴滴——”密码锁开了,许容敬把行李提进来,低头换鞋,却呆住了。   他眯着眼,这双破烂成这样的古董马丁靴是谁的……   还有这双aj怎么那么眼熟……   “儿子!你回来啦!”   许容敬猛地回过头,看见了那张十分欠揍的老脸,笑盈盈走过来,并且很邋遢地向他张开了双臂,许容敬下意识弹开,嫌弃道:“爸!你回来洗澡了没啊!”   许兆年热情勾上来,给了他个锁喉:“你还嫌弃你亲爹啊,白养你这么大了啊!”   许容敬拍着他爸的手,“你回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啊!”   “我说了啊,在机场等了你好久,结果我儿子真孝顺,不仅微信不回,电话也关机,跟我搞什么失联,还害得我打出租回来了。”   许容敬清清嗓子,“手机没电了。”   许兆年“啊哟”一声,然后拖腔拖调意有所指说:“没电啦~是没电了吗?~”   许容敬看他:“没电就是没电。”   许兆年赶紧扭头冲里面喊:“小罗啊,我儿子说他手机没电了!”   许容敬脑海里竖起警钟,小罗?是他认识的那个老罗吗?   许容敬看向里头,果然那个寸头脑袋一出现,他就百分百确定是他的那个老罗了。   许容敬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刚才在门外他还有点失落,现在是被惊喜和不知所措填满了心。   这人不仅来他家了,还进了他家门,还跟他爸聊上了天。   许兆年拍拍许容敬的肩膀,说:“找对象了都不跟爸说啊。”   罗焰站在许兆年身后盯着许容敬,就那么死死盯着,一秒也不落,许容敬被他这么明晃晃地看怕了,把头偏到另一边,嘟哝:“一年到头在外面没信号的地方,我说了你看得到么……而且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许兆年带着许容敬往里走,“我看人家小罗在咱们家门口站很久了,就让他进来了。”   “哦……”许容敬瞄眼罗焰,嘀咕:“我又没让他蹲我家门口……”   罗焰听见了,站在许容敬面前,许兆年也不拉着许容敬往里走,反倒识趣撒开了他的肩膀,“我先去洗个澡,儿子,你们慢慢聊啊。”   “爸!”许容敬真的是被他这爹气死,明明知道他跟罗焰在闹矛盾,还敢就这么放任他俩独处,要是他们动气手来,他肯定被罗焰打趴下啊。   “走了走了。”许兆年吹着口哨往大半年没去过的自个儿卧室出发。   许容敬眼神鄙夷,看看,这就是大名鼎鼎,人人景仰的摄影师许兆年,活脱脱一个社会赖子!   罗焰挡在许容敬身前,沉着声说:“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吗?”   许容敬视线瞥向别处,“聊什么?我都听到了。”   “那你是听见了他说的,就不想听我说的吗?”   “听了,我也不知道该信谁。”   “那你跟吕树说单方面跟我分手了?”   “……”许容敬不看他也不说话。   罗焰扯住他胳膊,“看着我。”   许容敬就是不把头扭过来,罗焰回头看眼已经不在的许兆年,一将许容敬拉到了客厅旁边的洗手间,顺便锁上门。   许容敬身体贴着门板,“罗老板,你干嘛?”   罗焰抓着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我想让你看着我,看我说话,而不是自己把话说完了,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今天手机为什么关机?”   “没电了!”许容敬瞪着眼睛跟罗焰说。   罗焰二话不说动手从许容敬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下开机键,屏幕就亮了,电量很充足。   罗焰:“没电?”   许容敬把他的手从自己下巴扯下来,“我就是不想接你电话,怎么着?”   罗焰皱着眉:“你就不能信我?”   许容敬抿嘴沉默,看着罗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低下了头,“我这人吧……更相信自己听到的……”   “那你连听都没听我说,就挂电话了。”   许容敬抬头,咬着牙看他道:“那你说,你看到我的时候,就没一次想起李南,一次都没有吗?”   罗焰愣了下,他不得不承认,有过,第一次见到许容敬的时候,他心里有过他跟故人相似的想法。   许容敬瞧清了罗焰眼中的犹豫,心下就凉了一片儿,“是吧……有过吧……”   许容敬推开他一些,“我许容敬,能泡上你,还是因为自己跟你前男友长得像!别人老说我是你喜欢的款儿,的确啊,是你喜欢的款儿。”   “许容敬!”罗焰听不得他这种自嘲又讽刺的语气。   “罗焰,我是借了别人的光,才勾搭上你的,我现在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堵的慌,”许容敬呼口气,“我之前还挺引以为傲的,你罗老板至少还能看中我这张脸,我还有优势,可我现在想想,你看中我这张脸,是因为我长得帅,还有我长得跟别人像啊?”   “还有,你每次看着我,是看着我,还是透过我看别人啊?”   许容敬倔强挺直腰板问着,而罗焰一直紧缩眉头,听他讲着。   罗焰闭了下眼睛,随后缓缓睁开,低沉道:“是,我有过一瞬间的错觉,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许容敬这一刻有些窒息,他怕听见真话。   随后罗焰笑了:“但你看看你身上哪点跟李南像了?你跟他哪儿像了?你说说看?”   许容敬被他这个笑给弄懵了。   罗焰之所以笑,是气的,疯找了那么久没找到人,颓废的要死,被人家爸给捡进了屋,正跟人爸交代怎么回事,这人又不声不响回来了。   开心吗,看见他回来开心的要命,怕他真消失了。   可又很担心,担心他自己儿结束他们的关系,不留余地。   罗焰撑着门板,严刑逼供一般:“你就这张脸有点像,爱喝星冰乐有点像,其他的哪里像,啊?”   “非要跟我横是吧,你脾气爆烂,嘴巴巨毒,还心气儿高,爱干净洁癖,贼难伺候,狗德行,你跟李南到底哪里像,啊?”   许容敬皱眉,妈的,这是在骂他吧,是吧?   罗焰觉得许容敬炸毛了,顺势低头亲了下他鼻尖,顺个毛。   “我要是喜欢李南,我还跑来这儿,被你瞪,被你骂,我吃饱了撑的啊?”   许容敬感觉到鼻尖上的温软,抬头看他,“哦?你这是骂我一顿,给我颗糖吃?”   罗焰笑:“我这是在夸你啊。”   “我没听出来。”许容敬撇嘴。   罗焰低头,贴着他额头,跟他们在一起那日,许容敬贴着他额头时一模一样,“你哪儿都不好,可我就是喜欢你。”   许容敬傲娇:“听你刚才说的意思,就是李南哪儿都好……”   “对,他哪儿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是你。我这人就是找虐,喜欢你这种哪儿都不好的大少爷。”   许容敬浅浅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说呢?”   “你没发现的多了去了。”   “那你今天带李南去医院为什么不跟我说?”   “怕你多想,”罗焰抱住他的腰,把头架在他肩上,脑袋抵着门板,无奈的很,“怕你多想没说,结果李南抢了我手机,还搞了这么一出,我还不如当时跟你说了。”   许容敬被罗焰抱的紧,感觉到他浑身的力量,失声一笑:“我们才在一起两天,怎么就像把两年的架都吵完了似的。”   罗焰偏过脸,咬了口许容敬的脖子,“吵完了也好,以后就不用吵了,我年纪大了,吵不动。”   “谁说——”   谁说你吵不动!   刚才不还能说会道的吗!   不过许容敬话没说完,罗焰就跟他打架了,用嘴巴打的那种,嘴唇破了的旧伤口还没好,这下又开了。   许容敬怕疼,嘴皮子又流血了,就开始皱眉。   罗焰终于松开了许容敬,前提是舌头在他嘴里肆意了好半天,弄得许容敬忍不住张着嘴巴喘气。   许容敬恼怒:“就不能轻点儿?我嘴皮子又破了!”   罗焰一笑,还凑上去舔了下,“嗯,铁锈味。”   许容敬还想说什么,左手手被罗焰十指交扣压在了门板上,另一只手被罗焰单臂连着他的腰一起环住腰,罗焰眼眸精黑,虎视眈眈。   许容敬淡淡笑了,噘了下嘴,薄唇吻了下他下巴,随后又轻轻吻了下他的唇,“别撩哈,我爸在。”   “那你也别闹。”   “我没啊……”许容敬又故意去嘴唇蹭了下罗焰的侧脖颈。   罗焰松开他,把他推到洗手台边,掐了把他的腰,“行了,我认输,不闹了。”   许容敬背着他,脸上露出坏笑,两人在镜子里交流视线。   罗焰向前一步,贴身他的背:“许老师,再闹的话,我让你今天不敢出这个门去见你爸。”   他沙哑着轻声贴着他耳廓加一句:“认真的。”   “哦!”许容敬立刻窜得比兔子快,开门跑了。    第④⑩章   许容敬其实是真生气,但这气见到罗焰后,被他哄两下,就全消了。他很介意李南这个人的出现,对他这么个恋爱时小心眼的人来说,罗焰是心头血,李南就是心头刺。这根刺不拔,就时时刻刻刺着他的心,太疼了。   许容敬从洗手间出来坐在沙发上思考着这些个问题,罗焰跟在他身后出来,坐他旁边,斜过脸打量他,“想什么呢?还在想李南的事儿?”   许容敬诚实点点头:“你跟李南的事儿,在你这儿是过去了,但在他那儿还没有。”   不然干嘛抢罗焰的手机,还挑衅他。   罗焰冷静道:“你跟我谈恋爱,又不是跟他谈。”   “那他要是一直来骚扰你呢?”   罗焰挑了下眉,思考了下:“骚扰?我真想躲,他找不到我的,我的反侦查能力还没退步。”   “可你怎么能决定他的行为举止,他可能没事就会跑你健身房去……所以总能见到的。”   “嗯,我决定不了。”   许容敬:“你看吧,你自己都说决定不了了。”   “我是决定不了,但别人可以。”罗焰冲许容敬一笑。   许容敬皱眉,别人?谁啊?   罗焰拿出手机,“徐承,他可以,李南他现在应该还要依附他的。”   许容敬眨眨眼,恍然:“啊~那个小霸王!”许容敬思了思,不解道:“不对啊,他要是需要那个小霸王,为什么还来骚扰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许容敬听后撇个嘴。   罗焰拿手机打着字,不紧不慢道,“今天李南跟我说他跟徐承没在一起,既然他说没在一起,那他呆在他身边,应该为了是借着他的势站稳脚跟,他学摄影,刚回国不久,有这么个金主护着,会顺利多了。”   许容敬脸因为苦恼思考挤在了一块儿,“可我看那小霸王挺喜欢他的,并且还挺听话。”   许容敬其实深有体会,因为他自己也曾是被利用的一方。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竞争残酷残忍,相互利用事情太多了。   许容敬脑袋又转个弯,“他居然跟你说他跟徐承没在一起?!”   “嗯。”   许容敬心底一慌,“罗焰……你有没有觉得……”   “嗯?”   “他这么跟你说了,就根本不在乎徐承的反应,或者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徐承了。”许容敬盯着罗焰发信息的手机。   罗焰伸出手勾住他的肩,关了手机,觑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说:“联系徐承,是为了给你吃颗定心丸,其实有点多此一举,但为了你,我愿意跟那个少爷沟通一下。容敬,别人怎么样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信我。只要你信我,李南根本不算事儿。”   许容敬摘了自己的眼镜,垂着眼帘,避开罗焰的视线,他不是不相信,是没安全感,太害怕失去,一旦有了害怕的东西,他就会变得敏感。   “罗焰……”许容敬倾斜靠着他的肩膀,“如果以后出了事,比如我在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我都先来问你,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罗焰咧嘴一笑,“嗯。”   许容敬又说:“那像今天这种情况呢?”   “手机被抢一次,难道还会被抢第二次嘛,”罗焰单手转过些许容敬的脸,吻了下他眼角的那颗泪痣,“相信我。”   “咳嗯!”许兆年打断了两人的温存。   罗焰和许容敬赶紧分开一些,明目张胆在长辈眼皮底下搞恩爱,他们还是不敢的。   许兆年慢慢悠悠下了两节台阶,坐到两人对面,姿势跟许容敬如出一辙,腿翘茶几上,双臂抱胸。   许兆年的视线在两人间徘徊,这下算着瞧出自家儿子和这个男朋友和好了,小年轻,吵吵架挺正常的,这个小罗看着是个责任感挺强的人,不然他可不会把他带进家门。   他这辈给那么多人拍过照,什么人没见过,罗焰整个人的气场和仪态告诉他,这人当过兵,带进家门闲聊几句,发现还真是。   许容敬瞧着许久没见到的父亲,其实挺想念的,但他爸这人让人见着着实火大,不修边幅还流里流气,搁外面儿估计能端碗泼辣子蹲路边儿吃,被包工头拉去搬砖也毫无违和感。   “爸,我总算知道妈为什么跟你离婚了?”   许兆年啧一声:“我还没说你个不孝子谈个恋爱闹矛盾居然手机关机,也不来机场接接我,现在居然还嫌弃起我了。”   “爸,你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回来了,你看我不去接你,你不还是照样回来了?”   “那我也想感受一下被儿子关爱的感觉,懂吗?”   “那我明天陪你去买双鞋吧,你门口那鞋都破了,”许容敬叹口气,古董马丁靴,穿了有三年了吧,表皮都磨的不成样儿了。   “行啊,算你孝敬我了,”许兆年想起什么,弯腰从地上的大型黄包里找东西,“老爸这次在外面快一年了,去了不少地方,给你带了很多纪念品,正好你男朋友在,也让他带几件儿回去。”   罗焰恭敬:“谢谢叔叔。”   许容敬头大,抬下巴,示意罗焰看客厅右侧那一整面墙的多宝阁,罗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许容敬压低声音:“全是他买的。”   罗焰一笑:“我还以为是你买的。”   “我的品味能买这些东西?”   “嗯……”罗焰挺想说,这些东西看着就像是你会买的。   许容敬叹口气,那上面摆了满满当当的小物件儿,但这些小物件儿都像给小孩子的,十分幼稚,就拿上面最值钱的一个红木雕来说吧,师傅说给他爸雕个展翅高飞雄鹰,他爸非不要,还回来跟他炫耀说,让人师傅雕了个哆啦A梦,你用这么贵的木头,雕个啥玩意儿不好,雕只玩具猫!   许兆年把自己带回来的纪念品摆桌上,许容敬扶额,果然不负众望,没几件正常的。   许容敬弯腰挑了个红绳玉坠,坠子形状是个月亮,递给了罗焰,“这个给你妈妈。”   罗焰接着,没有拒绝,他知道这玉坠子价值不菲,但许容敬说给,他不拿,倒显得他太拘谨了。   许兆年笑着点点头:“玉养人,人养玉,挺好的。”   罗焰:“谢谢叔叔。”   许容敬笑了,罗焰现在跟复读机似的,只会说谢谢。   许兆年看着罗焰问:“小罗啊,我们家小敬的脾气,你还受得了吧?”   罗焰看眼许容敬,许容敬刚好在瞪他,罗焰笑了:“挺好的。”   许容敬满意低头,居然没损他。   许兆年又问:“那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许容敬不好意思说两天,罗焰居然直白说了,“两天。”   许兆年一愣,他还以为起码两人恋爱两年了。   许兆年缓缓靠回沙发,“恋爱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儿,我也一大把年纪了,管不上,我就在这儿祝你们长长久久,哈哈。”   许容敬呼口气,他爸虽然看着缺心眼,但不是真的没心眼。   罗焰稳重点点头,“我们会的。”   许兆年淡淡一笑,颔首。   许兆年咳嗽两声,指使许容敬,“儿子,你给我去买点腊八馆的烤鸭回来,还有何记的烧鸡和酱鸭。”   许容敬:“……”   想支他走就直说啊,用得着说两个那么远的地方吗!   许容敬站起来,拿上车钥匙,“知道了。”   许兆年冲罗焰笑笑:“小罗,你就留下来先陪叔叔喝两杯咯?”   罗焰看眼许容敬,“好。”   等许容敬出门,罗焰跟许兆年位置就换到了餐厅,许兆年出手阔绰,拿了存酒出来,度数还不低。   “小罗,刚才容敬没回来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兵种。”   “哦对对对,所以当了挺久的兵了,因为家庭原因,打报告退了,可惜吗?”许兆年打量着罗焰的反应。   一开始以为他和自家儿子谈挺久了,把人带进家门就跟个老妈子一样问东问西问了个遍儿,偏偏罗焰还老老实实全答了。结果知道才在一起两天,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两天就见家长,还被家长问了那么多,跟谈婚论嫁似的,这小伙儿还一点儿也没不耐烦,真的不错。   罗焰笑了,给许兆年倒了酒:“都退伍那么久了,忙现在的事业,也挺好的。”   许兆年乐呵笑道:“你老实跟我说,我们家小敬这人是不是挺别扭的,除了那张脸,你喜欢他什么?”   罗焰摇摇头:“他很好,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一直坚持下去了。”   “叔叔,”罗焰正视着许兆年说,“不瞒您说,我跟容敬在一起,是冲着结婚去的,只是没想到,在一起第二天吵架就被您撞个正着了。”   说到这儿罗焰无奈一笑。   许兆年认真听着,也跟着笑了下。   罗焰继续:“其实我挺开心的,您能接受容敬跟我在一块儿,因为我们家……挺难的,在一起前跟容敬说了,他还是那么坚持,我就想着,他都坚持了,我还怕什么。”   许兆年听后摆摆手,“小罗啊,你以为我心大啊,当年刚知道小敬这事儿的时候,我也被气晕了,相机拿在手里,我打着电话跟他说了支持他,只要他开心就好,你肯定想不到,我下一秒挂了电话,就把相机摔了。”   相机是摄影师的命,把命摔了,那可想而知当时许兆年的心情。   罗焰喝口酒,哪怕再生气震惊,对许容敬表现出来的还是支持,是个坚强开明的父亲。   许兆年欣然一笑:“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的,但其实接受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不就是想他幸福开心嘛,只要他开心,那也就没什么了。见过那么多山川大江,人活通透了就行。”   罗焰点点头,受教了。   许兆年用手指了下整面墙的多宝阁,“我知道小敬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其实这些都是他小时候嚷嚷着想要的,我常年不在家,一回来他就说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卡通人物。”   “结果长大后,反而不爱说了,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我和他妈妈都不在他身边,他一个人跟着柳先生学画,其他全部都是保姆打点,我挺不尽责的。”许兆年叹口气。   ……   ……   ……   罗焰静静听着,除了倒酒,碰杯,就知道坐着听,鲜少插嘴。   “所以……小罗啊,我就想说,赶紧把我儿子领走!太难养了!”说到最后,许兆年爽朗笑了。   罗焰愣了下,惊喜抬眼,双手端了自己的小酒杯,笑答:“我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doi car会放微博 第④①章   许容敬提着他爸要求的烤鸭烧鸡回家的时候,只有罗焰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桌上空了三个酒瓶,还都是烈酒。   许容敬把烤鸭往桌上一置,站在罗焰身边,低头看着罗焰,罗焰眼睛红红的,脸颊和耳根亦然,显然是喝上头了。   “我爸呢?”   罗焰回头,视线指向卧室的方向,“叔叔去睡了……我们喝了不少……”   许容敬把三个倒了的酒瓶摆正,“你们也知道喝了不少啊!这酒喝一瓶就够了,三瓶,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罗焰沉默了下,随后一笑,“我们……高兴。”   许容敬冷哼一声,“你们是高兴了,把我支开来回路上一个半小时,买了这堆东西,还没人吃,你看我高不高兴。”   罗焰听后二话不说把包好的烧鸡打开,讲究戴了只一次性手套,咬了口鸡腿,而后抬头看许容敬,带点夸奖的意味,“很好吃……”   许容敬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真醉了……”   罗焰摇摇头,死不承认自己醉了。   许容敬:“那你先在这儿吃着,我去看看爸。”   罗焰点头。   许容敬转身去卧室,把在卧室呼噜打得震天响的许兆年安顿好了,才关上门重新走出来。   许容敬出来的时候,罗焰正拿着筷子,细致包着烤鸭吃,许容敬愣是被逗笑了,平日里看着糙糙拉拉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吃个烤鸭还挺细致,喝醉了还知道要去厨房拿筷子包着吃。   许容敬把罗焰对面的凳子挪到他旁边,单手支着脑袋看他包烤鸭,罗焰小心翼翼包完一个,递给了许容敬。   许容敬眨眨眼,“给我的?”   罗焰点头,许容敬张开嘴,示意他喂,罗焰把烤鸭卷放在他嘴边,许容敬一口咬住,鸭肉包了不少,他嘴巴鼓鼓的,心满意足。   喂完许容敬,罗焰就放下筷子,徒手抓了个面皮,抓了两块鸭肉卷了皮子,再直接蘸酱,往自己嘴里放。   许容敬看完他做的这些,咀嚼速度变慢了,眼睛弯成一条缝,开心的,罗焰的确不拘小节,可偏偏包给他吃的这个,用了筷子,鸭肉细细致致蘸酱用面皮裹着的。   “罗焰。”许容敬眯眼看着他。   “嗯?”罗焰用手背揉揉眼睛,显然很困了。   “你开车来的吗?”   “嗯。”   许容敬站起来,随后拉着罗焰去洗手,“先把手洗了,然后我送你回家。”   罗焰跟在他后面,任由许容敬把他的手按在清水下,搓上洗手液。   “不能睡这儿吗?”罗焰问。   “可以是可以,我就怕明天你跟我爸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俩还没特别熟,怕你们尴尬啊。”许容敬抽了擦手纸,帮罗焰擦干了手。   罗焰点头,沙哑说:“嗯……那回家……”   许容敬牵着他的手,拉着在家里转了一大圈儿,才在多宝阁上找到了罗焰的车钥匙。   罗焰的手有力且温柔,包裹着许容敬的手指,许容敬无奈:“你跟我爸在餐桌喝酒,是怎么把钥匙弄到这儿来的,这么难找。”   罗焰看着多宝阁上的一架钢铁溶的飞机,“你喜欢……”   “啊?”   “你喜欢,飞机,都是你喜欢的。”罗焰把飞机放回去,随后握着许容敬的手更加用力些,“走吧……回家了……”   许容敬被罗焰拉着往门口走,回头看了眼多宝阁,低头浅浅一笑,估计他爸跟罗焰说了不少事儿吧。   许容敬在后面第二排单元楼找到了罗焰的车,怪不得他回来时没在自家楼前看见,停的这么隐蔽,是怕他回来瞧见又溜了吧。   许容敬开了车锁,“罗老板,你说你这人,心还挺细。”   罗焰贴得他很近,如果许容敬回头,就能一眼对上罗焰的视线,炽热缠绵的很。   许容敬拉开副驾门,“快坐进去。”   罗焰坐进去,一直盯着许容敬看,许容敬笑了:“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罗焰没吭声。   许容敬抬下巴示意,“系安全带。”   罗焰低头看了眼安全带,但没动。   “……”许容敬忍着气,弯腰帮他扣上,“可以了吧。”   他又弯腰出去,在车外站直了,准备关车门,罗焰偏偏把车门往外推,不让他关。   许容敬瞪他:“罗老板,有何贵干?”   罗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觑着他,视线定格在许容敬的唇上。   许容敬感觉到了,戏谑一笑:“现在是在外面啊。”   “天黑。”罗焰的意思是,晚上了,没人看。   “有摄像头。”   罗焰扫了一圈,“拍不到。”   许容敬回头看,果然,只要他弯腰进去,谁知道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老板,你考察的真到位啊。”   “嗯。”罗焰偏还这副诚实样,让人又爱又恨的。   许容敬舔了下嘴唇,见四下无人,弯着腰,按住罗焰的肩,嘴唇贴过去,扫刮了他的唇瓣,刚要离开,罗焰不满足,用力一拉,直接把许容敬拉到了他的腿上,按着他的精瘦的腰,不准他动。   许容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罗焰把副驾的车门关了,让许容敬只能紧紧缩着腿,维持着一个十分不舒服拘谨的姿势,任由他□□。   “罗……”罗焰的舌头掠夺了许容敬的气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许容敬别开头,逃离罗焰热烈的吻,他需要呼吸,这人接吻起来还真是不要命了,舌根都有些发麻。   许容敬蜷缩着,他好歹也是个长腿,脚跟踩了一点点在车椅上,整个人如果不是罗焰拖着,早仰着倒下去了,趁他因为想着自己这个别扭姿势失神的时候,罗焰掐了他一把。   许容敬整个人抖着,嘴唇张着呼吸,急着说了句:“罗焰,你还回不回家了?!”   罗焰又亲了下他的眼角,嘴唇扬着,是得逞的笑,随后松开了他,还帮他打开了车门。   许容敬跳了下去,腿有点软,但还是勉强站直,走到了驾驶座,恼怒瞪眼罗焰后,发动了车子,送他回家。   一路上罗焰心情好,车里的广播声开的老大,午夜场的DJ正读着些观众的情感留言,多半都是失恋难以走出伤心心境的。   许容敬:“罗老板,大半夜听听歌不好嘛,听这些苦情大戏。”   “我高兴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今天高兴,得高兴成什么样儿,跟我爸喝成这样。”   “哈哈。”罗焰还爽朗笑了两声。   许容敬头大,总觉得他跟自己老爹相见恨晚,他是不是不该送他回家,应该让他们把酒言欢,明早起来继续第二轮。   晚上十一点前,许容敬把罗焰给折腾回家了。   罗焰喝完酒后,酒品不错,不吃不闹,还特别听话,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   许容敬开了门,又开了灯,把罗焰拉进门后叮嘱,“到家了,洗洗睡吧。”   罗焰点头。   “那我走了。”许容敬本来要把钥匙给罗焰,结果一想,给了他,他还怎么回,他又没开自己车来,“钥匙我也拿了啊,这辆车先借我一晚。”   “嗯,给你。”   许容敬盯着罗焰这眉眼浓似墨的样子,难得温柔一笑,把门拉近些,虚掩了下,抬头亲了下罗焰的下巴,“好了,我走了。”   走……是不可能就这么走掉的……   要是许容敬最后没亲那么下,罗焰就放他走了,亲了,罗焰直接伸手握上门把,把门给关上了。   许容敬正对着紧闭了门,懵了下,皱眉回头,“罗老板,你闹哪出啊……嗯……”   许容敬转回身,就被人压在门板上吻回去了,罗焰舌头不断地在他嘴里搅动推搡,分开时,甚至扯出了一点银丝,“别走了……”   “啊?唔……”许容敬被托住后脑勺,嘴再度被封住。   罗焰湿润的唇从他的面廓一直往下,在他脖间游离,一轻一重的吮吸,酥麻的许容敬直耸肩,想逃开,又被他禁锢着动不了。   罗焰的睫毛蹭过他的肌肤,许容敬攥紧的手被罗焰握住。   罗焰额头贴着许容敬的额头,两人嘴唇都微张,热流从嘴间一阵阵呼出,瘙痒难耐的很,手放在了更明目张胆的地方。   罗焰松开一只手,额头离开许容敬些,把他的眼镜摘了,上头都是雾气,早不能看了,他想看他的眼睛。   许容敬的眼睛微闪,睫毛敛着,很温顺的模样,耳根染上红晕,因为紧张羞赧,见许容敬没有拒绝的意思,罗焰直接把人一把扛肩上,往沙发上带了。   “罗焰!”许容敬还愣着神呢,被吓了一大跳。   罗焰把许容敬放坐沙发上。   罗焰唇压过来,舌头每扫一下,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嘴咬着自己的手臂……   许容敬手肘撑着身体,仰起头,露出美丽的下颚线,眼神都变得迷离,“罗焰……够了……”   他清心寡欲过了两年,罗焰比他更久,罗焰眼神跟鹰捕捉到猎物似的看他,许容敬眼角微红,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走不掉了,想着明天要怎么跟他老爹交代……   许容敬皱眉头,攥着手边的衣服。   “放松……”罗焰在他耳旁蛊惑说,“不然一会儿要吃苦头的……”   许容敬咬着嘴,回头瞥了眼罗焰说的“苦头”,又回过头闭眼,何止是苦头啊,半条命估计都能被整没了。   罗焰揶揄道:“今晚别哭。”   “你才哭呢!”   ……   ……   许容敬腿软,两条腿直打颤,罗焰把他翻了个身,正面俯身下去,吻住他的唇,“罗焰……差不多行了……”   “许老师,夜很长,才开始……”   “开始你个头啊!妈的,结束了!结束了!啊……”   许容敬嘴就没停过骂他,骂的越厉害,罗焰也就越过分,终于许容敬败下阵来:“罗老板……我明天……还要上课……”   “明天请假。”   “请你个乌龟王八蛋!”   “许老师,我今天很高兴……”   “老子知道你高兴,我都被你上了,你能不高兴吗!”   罗焰笑得开心,“除了这个,还有……”   “还有啥?”   “还有你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罗焰吻他的眼睛,“他把你交给我了。”   我差点签生死状的那种。 第④②章   第二天清晨,许容敬懵头懵脑醒了过来,脑袋正枕在罗焰胳膊上,确切说是整个人被罗焰圈在怀里,怪不得刚才快不能呼吸了!这是打算在梦里谋杀他吗!   许容敬推开他一些,转个身准备下床。   掀开被子,他对着光溜溜的自己,思考了一秒衣服去哪儿了,等缓过神才想起来,他昨晚睡得时候就根本没穿衣服。   昨晚沙发上遭的那趟罪,就有的他受的,罗焰清心寡欲那么久,家里连个套也没有,情到浓时,都留在了他里面。   他本来就缺少运动,后来四肢无力,反正软绵绵地被罗焰抱到浴室,还是特别羞耻的公主抱。   想到这儿,许容敬就赶紧甩甩头,他可不想回忆昨晚罗焰是怎么耐心的一点一点帮他抠出来的,要他形容一下昨晚的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许容敬撑着床边站起来,一用力,扑腾一下,又坐了回去。   他扶着腰,忍不住“嘶” 了一声。   虽然长得嫩,但是老了身体不服输不行啊,他这老腰啊……   “走不了?”   罗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低哑着在他身后问了句。   许容敬猛地回头,刚巧对上那双笑意满满的眼睛,他瞪过去:“笑什么笑?”   “我没笑。” 罗焰说得一本正经,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然,也是没穿衣服。   许容敬盯着他的身体,心中不得不感慨,完美,十分完美,昨晚他都来不及看。   罗焰坐到他身边,笑问:“好看?”   许容敬移开眼睛:“你跟我长得一样,有什么可看的。”   罗焰笑了下,搂着他的腰,扶他站起来,“走吧。”   许容敬这下没嘴硬,人反正一半力气都靠着罗焰。   罗焰边走边问:“疼吗?”   许容敬抿紧嘴,有一点儿,但其实也还好,就是一直没有性.生活,突然有了,不太习惯而已。   两人站在洗手池前,光溜溜开始洗漱,洗完后,罗焰给许容敬找了他能穿的衣服,许容敬一看,是上次下雨天借他穿的,这次到真派上用场了。   罗焰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低头亲了下许容敬的眼角,就出去做早饭了。   许容敬顶着个黑眼圈,叹口气,磨磨蹭蹭开始穿衣服,主要就是浑身没力气,动一下他都觉得累。   他摸了摸脖子,脖子上的这些痕迹,他回家得怎么交代,锁骨上也有,更别提身上了。   “罗焰!” 许容敬恼羞成怒大喊了一声。   “怎么?” 罗焰举着锅铲回来了。   许容敬指着自己的脖子,“你让我今天怎么回家,怎么上课!”   “跟你爸说打架了,别上课了。”   “你他妈……我爸问我跟谁打架了,我怎么答?”   “跟我。” 罗焰咧嘴笑。   “……”许容敬气得眼睛直瞪,都说不出话。   跟你打架,打到床上的那种吗?   罗焰心领神会一笑。   罗焰:“一会儿我帮你解决,你先穿好衣服。”   许容敬撇个嘴,把T恤套上,随后慢悠悠挪到了餐厅的饭桌上,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空闲之余,他还看了眼沙发,旁边落了他俩昨晚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更别提沙发上凝固的那些乳白色的液体痕迹,以及可以想象的出的特殊的味道,就宣告了这沙发寿命终结了。   罗焰端着煎蛋出来,顺着许容敬的视线望去,故作不懂道:“许老师,看什么呢?”   “这沙发扔了吧……别人坐这上面我有心理阴影。”   罗焰笑:“那你给我买?”   “买买买。”许容敬非常迫切地点头,随意又嘀咕道,“让你昨晚不用纸擦……”   罗焰又端着粥出来:“谁做到最后还特地去抽张纸接着,那显得多么不认真。”   言外之意,昨晚很投入很认真。   “……”   罗焰挑眉:“况且,不是许老师你漏出来的?”   许容敬耳朵一红:“罗焰,你再说一句,今天就是你葬礼!”   “好好好,先吃饭。”罗焰又进厨房磨蹭了一阵,端了几碟子下饭菜。   许容敬饿的慌,昨晚没吃什么,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现在对着干干净净的清粥小菜,食欲大开。   罗焰眼神温柔,“没想到许老师你那么好养活。”   “你在嘲讽我?”许容敬从碗里抬头眯眼。   “哪敢。”   “你别当我听不出来,今天我吃清粥小菜,明天你就得满汉全席伺候我。”   “祖宗。”罗焰无奈说了句,但语气里都是温柔。   罗焰自己啃了点干面包,喝了杯咖啡,见许容敬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去电视机前的柜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许容敬嘴里叼了半个鸡蛋,回头看眼他在干什么。   没一会儿,罗焰拿了一小盒白色的东西回来,放在餐桌上。   许容敬盯着上头的字看了眼:“遮瑕膏?”   罗焰拢了椅子,坐在他旁边,“嗯”了一声,随后开了盒子,指腹蘸一点,帮他盖上脖子里的痕迹。   许容敬咽下煎蛋,搁了筷子,“有用吗?”   “挺好用的,我之前用过。”   “你用?”   “不然呢,”罗焰瞥眼许容敬的眼神,“你以为我给谁用?”   许容敬没说话,罗焰继续:“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用。”   许容敬心底喜悦,嘴上不饶人说:“那你用过的怎么给我用?”   “我是别人吗?”罗焰手指按在许容敬的喉结上,嘴唇蹭了下许容敬湿漉漉的唇瓣,暧昧道,“我是你男人。”   许容敬咽了下口水,眼神开始飘,有点害羞。   罗焰擦的很细致,动作轻而缓,“我之前打拳击,偶尔磕了碰了,我妈突击检查的时候,我会涂这个。”   “你打拳击?”   “嗯,触健身射击之外,为数不多的爱好。”   许容敬想想拳击这种肉与力量的碰撞,一定很疼,“你的爱好都很……man。”   罗焰专注涂着,回他一句:“那咱们许老师的爱好很文静。”   “我?我没啥爱好啊。”   “画画不算吗?”   “画画不算,”许容敬摇摇头,转溜下眼乌珠,“反正画画不算。”   “那除了画画,没别的喜欢的了?”   许容敬突然往前一动,罗焰手上的遮瑕涂歪了,许容敬笑嘻嘻,“喜欢你啊。”   罗焰听后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在涂的时候乱动,嘴角一直扬着,再也没有落下。   “好了。”   在许容敬肩都有些酸了的时候,罗焰松开了他。   许容敬拿手机相机开前置照了照,“还真看不出诶。”   “只要你不洗澡,一天都不会掉。”   许容敬点点头。   罗焰站起来,手浅浅插进许容敬的发丝里揉了揉,“下次我得备好点药膏。”   “啊?”   “第二天能消下去的那种……”   许容敬仰头看他,“那你能不能不亲这儿啊?这样也不用药膏了!”   罗焰微微弯腰,捏他下巴说:“那必须不行……亲这儿你反应比较大。”   “罗焰!”   许容敬跳起来,罗焰搂住他腰,立刻在他侧脖子没涂药膏的地方亲了下,许容敬立刻缩起肩,是真的怕痒又敏感。   罗焰发出低沉的闷笑,“看吧……就说你这儿反应大……”   “你他妈……”   罗焰掐着他的后脖子,又吮住了他的唇,舌头伸进来缠了个七荤八素,当两人体温升高,呼吸不规律后,才克制着,恋恋不舍松开他。   许容敬嘴立刻红了些,罗焰扫了眼,无奈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唇和皮肤。   娇气是真娇气,他也不敢用力,昨晚稍微用力捏了捏,身上又青又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暴了。   “许老师。”   “啊?”   “以后要常来健身。”   “我……”许容敬把懒字憋了回去,说好要举杠铃的,他许容敬怎么能因为懒而放弃呢!   “喔……”许容敬不情愿回答。   罗焰捏了捏他精瘦的腰,“尤其是这里,和这里。”他又把手往他身后放了放。   许容敬挑眉,“哟呵,干嘛?希望我夹死你?”   罗焰:“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我多练练,自然就有本事了。”   “欢迎光临。”   两人又扯了会儿嘴皮子,罗焰开车送了许容敬回来,顺便还买了早饭让许容敬捎给他那个不靠谱的爹。   许容敬进家门,看他爹还在呼呼大睡,把早餐放桌上,拿了自己的车钥匙就去画室了。   车刚到画室,许容敬收到了他爹的微信。   臭爸:儿子,你今天起了个大早给我买的?!   附上一张早餐照片。   许容敬:嗯,你儿子男朋友提醒我买的,让我给你醒醒酒。   许容敬心里却想,他白担心了,他爹压根儿没发现他一夜未归。   臭爸:孝顺!真孝顺!老爸特感动,快哭了!   许容敬:……以后少点喝酒。   臭爸:昨儿个不是高兴嘛。   许容敬:……   臭爸:儿子,今儿个爸去走亲戚,送点带回来的礼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啊。   许容敬:好,知道了。   臭爸:别太想我啊!   许容敬叹口气,脸上挂着笑,他爸是真能闹腾。   许容敬关了微信,下车往画室走,没走几步,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住了。   许容敬吓一跳,“啊” 了一声,随后疑惑。   “啊……你不是那个……小霸王?”    第④③章   许容敬不知道徐承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但是这小霸王如果真想知道,其实查查也就知道了,毕竟人家家大业大的。   徐承咋咋呼呼:“小霸王?谁小霸王?”   许容敬看他:“你啊,说你呢。”   “谁准你给我起外号!” 徐承嗓门还挺大,许容敬看他就觉得是个没喝上奶的孩子,他叹口气,“叫你小霸王怎么,多可爱啊,难道你要我叫你小王八?”   “你……” 徐承手握紧拳头,被许容敬一点就着的性格是没救了。   许容敬往旁边阴头里的墙上一靠,怪热的,晒死他了,现在身体又累,还要陪这小霸王在这儿唱戏,他真的闲的,“有事?来这儿堵我?”   徐承还不承认,“哪、哪儿堵你啦,这路只许你走,不许我走啊。”   “那行,那您走,我走这儿行不?”许容敬不跟他废话。   “等等……” 徐承又拦下他,别扭道,“我有事儿说……”   许容敬抬头望天,这烈日当头的,“大事儿还小事儿啊,一句能说完的还是几十句能说完的?”   徐承手插着裤袋,挺拽,“反正一两句说不清。”   许容敬明了了,懒懒道:“那走吧。”   徐承困惑:“去哪儿啊?”   “请你喝饮料去不去啊?你大少爷愿意在这太阳底下晒啊?”   许容敬上下打量他,不知道在这里蹲了他多久,全身上下都跟被汗泡了一下,还要耍他小霸王的威风,诶……一大把年纪看这种叛逆的孩子,怎么就想教育两把,甚至想上手抽他呢?   两人找了家附近的星巴克,许容敬还给徐承这小霸王点了三明治当早餐,也不知道自己这父性光环哪儿来的,反正以后他跟罗焰是肯定没孩子了,不过也不遗憾,要是有孩子,徐承这样的早被他抽死了。   许容敬是吃了早餐的,腿一翘,吸着咖啡,懒懒散散打量着对面坐的徐承。   徐承正盯着面前的两个三明治,表情挺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许容挑眉:“你不饿啊?”   徐承看他眼,拿起三明治吃了起来。   许容敬用手指扫了下自己额头的小碎发,“几点来的?”   “七点。”   许容敬一笑,这孩子除了家里有钱有权有势,脑袋怎么跟缺根筋儿似的,怪不得被李南哄的团团转。   许容敬:“什么事儿,说吧。”   徐承咽下嘴里的一大口三明治,盯着许容敬桀骜不驯道:“你能不能管好你男人,别再来骚扰李南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以为他当过兵摸过枪至少是个正派的人,结果还想吃回头草?”   “哦?”   “昨天你男人给我发信息,让我看紧李南,我问他怎么了,你男人说李南对他余情未了骚扰他,可我一问李南,他说没有啊,是你男人缠着他。”   许容敬额头青筋跳三跳,“所以?”   “所以我就想来告诉你,让你提高警惕啊。”   “警惕什么?”   “警惕你男人出轨啊。”   许容敬噗嗤一笑,“徐承。”   “干嘛?”徐承不耐烦皱着眉头。   许容敬坐正了,敏锐打量他:“你要是真信李南,也就不来找我了,早抡着铁棍去找罗焰干架了。”   徐承愣了下,心虚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三明治,“谁说的……”   “你就是这性格,宁愿动手也不愿逼逼,第一天见你我就知道了,”许容敬眯眼望眼外头的日头,“你肯在这儿蹲我,还偷偷摸摸的,不就是怕跟罗焰当面对质嘛,连你自己也不信李南,还非要来我这儿找存在感。”   徐承长大嘴咬口三明治,眼里冒火,想反驳许容敬,这嚼着三明治的嘴却嘟着,还挺委屈。   许容敬眯眼打量他,不由感慨,这小霸王还真是个情种呢……   许容敬问:“就那么喜欢李南?”   徐承不说话。   许容敬心里想着,没父母,从小缺失关爱,爷爷奶奶一味纵容溺爱,身边突然出现个李南这样的神仙人物,哪哪儿都好(虽然在他这儿看着哪哪儿都顺眼),也难怪这小子着了道……   许容敬坐直了,其实腰和屁股都很难受,现在坐的是软座还好些,“喜欢李南就把人牢牢拴在身边呗,找我能有什么用?”   “那你能把罗焰牢牢拴在身边吗?让他别出现在李南身边。”   “小霸王啊,罗焰躲他还来不及呢。”   “哼……”徐承把头扭向一侧,不想听许容敬说话。   许容敬用吸管捣了下冰咖啡,“徐承,我认真跟你说啊,我劝你放弃李南,认真过你的少爷日子。”   “凭什么啊?!”徐承有些暴躁了。   “冷静……”许容敬瞪他,“别搞得跟老子看上李南似的。”   “那你干嘛劝我放弃李南,管你什么事……”   许容敬头大,本来是不关他的事,看他从这少爷身上看到了点自己的影子,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就想提醒一下,没想到这人还不领情。   李容敬伸懒腰,“的确不关我的事,那我还不想管了,你话既然说完了,那我就走了啊。”   徐承比许容敬快一步站起来,“你别走!”   “又怎么啦?”   徐承支支吾吾:“昨天李南和罗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不然他腰怎么会受伤,他们是不是……”   “你想问他们是不是做了?”   徐承抿嘴,没说话。   “谁说腰受伤就是做了,要是真做了,也应该是别的地方受伤啊,李南没跟你说他腰为什么受伤?”   徐承摇摇头。   许容敬叹口气,把昨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徐承,不过他自然省略了他跟罗焰吵架的事情,受伤的事儿还是今早罗焰送他回家的路上他俩聊起的。   徐承:“就这个?”   “对,被器械砸伤的。”   徐承嘀咕:“那我问他他还不说……我还以为……”   许容敬叹口气,这孩子也太容易上勾了,“小霸王,你多大啊?”   徐承:“要你管。”   许容敬抬下巴:“你大爷我今年过完生日就二十九了,吃的盐肯定比你多,听我一句劝,离李南远一些,别被他利用了。”   徐承揉了下眼睛:“利用……”   许容敬看过去,这小霸王眼睛还红了……   徐承把这个三明治吃完,开始吃另一个,“从小到大利用我的人多了去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说着他还苦笑了下。   许容敬没吭声,结果手机响了,“喂。”   “师父!你怎么还没来啊!”   许容敬拍了下额头,他忘了,今天叫张燎来画室了,“就在画室外头,一会儿过去了。”   “好,哦对了,今天吕哥说,画室二楼被包了,给人做团建了。”   “啊?被包了,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诶嘿,你还真不知道啊,大概一个星期前的事儿了。”   “谁包的啊?”   张燎那边有点吵,随后颇有深意回了句:“我不知道啊。”   “那边怎么那么吵?”   “团建的人来了。”   “知道了,马上回去,”许容敬匆匆挂了电话,站起来,低头看眼还在埋头吃三明治的徐承。   “徐承,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徐承点点头。   许容敬拿着咖啡,往外头走。   走到门口,许容敬看着大太阳的,“啧”了一声,又折回去。   徐承还在闷头吃三明治,许容敬站旁边敲敲他的桌子,结果徐承一抬头,妈呀,眼泪流的跟洗脸似的。   徐承现在还不服输吼一嗓子:“干嘛呀你?”   许容敬推推眼镜,好笑道:“请你换个地方吹空调。”   于是徐承就这么乖乖被许容敬带回了画室,走到画室门口,许容敬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那么多肌肉猛男在他面前晃荡,直到吕树从二楼喊住他。   “许老师,上班迟到啊!”   许容敬看着他问:“树儿,啥时候包的画室做团建,我怎么不知道?”   吕树嘿嘿一笑,“那你得问他啊。”   吕树身后走出个人,许容敬嘴角一抽,这人不是他男朋友还能是谁。   罗焰对着站在一楼的许容敬挑挑眉,许容敬看他这副狂妄嚣张又冷漠酷帅的样子,就瞪了过去。   许容敬:“你怎么不跟我说?”   “给你个惊喜?”   “包我画室做团建叫什么惊喜!”许容敬嘟哝,“又不是求婚……”   罗焰视线又落在许容敬身后,徐承手里还拿着许容敬给买的饮料,罗焰冷着脸问:“他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许容敬回头看眼徐承,徐承正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瞪着罗焰。   许容敬答:“我捡的,你是没看见,刚吃着三明治哭得嚎嚎的。”   小霸王不服气:“谁是你捡的!谁哭了!”   突然眼前一团白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许容敬面前,护着的许容敬,撩起衣服袖子,恨不得呲着牙跟徐承硬碰硬,“你谁啊?凶什么?吼什么?我师父是你能吼的?”   许容敬眼前一刺,这头白发,除了张燎还能是谁,“张燎,你能把你这白发染回去嘛,不适合你。”   张燎:“艺术家都特立独行。”   徐承嗤笑:“你,还艺术家,一地痞流氓,不良学生还差不多。”   张燎拽徐承衣领:“谁地痞流氓?谁不良学生?我看你才是!”   许容敬推推眼镜:“行了啊,多大了,闹不闹?”   两人压根儿无数了许容敬的存在,继续大眼瞪小眼呲牙。   罗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他比两人都高,提着两个人衣领一拉,就把两人分开了。   “吵不吵你们?”罗焰冰冷的视线扫过两人的脸。   张燎本来就怕自家这哥,不敢说话。   徐承是被罗焰按在地上差点打了的,也有点怕。   许容敬往罗焰身旁一靠,双臂环胸,懒洋洋说:“看来都吃硬不吃软啊,行了,省得我动嘴皮子,你们谁再吵一句,就给罗老板当沙袋。”   两人把脑袋各自别向别处。   罗焰松开两人,凑在许容敬耳边轻声说:“许老师,今天我来给你当一天学生。”   许容敬斜眼看他,挑衅道:“不好意思,我只教三楼的学生,二楼有别人教,而且我还得预约。”   罗焰圈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旁边带一些,“那我能预约许老师晚上的私人时间吗?”   许容敬伸手扒拉了下罗焰的寸头,手感是真不错,无精打采道:“那不行,许老师年纪大了,今天得回家早点休息。”   罗焰心疼摸了下他的腰,“身体不舒服?”   “要不改天你在下面试试?”许容敬撇个嘴。   罗焰笑了下:“好啊。”   当然,许容敬是肯定没想到,罗焰的在下面试试,是要他在上面自己动。   知道了后,许容敬只想骂句狗日的……    第④④章   今天凡是来画室预约画画的,上二楼洗盘子就能看见一大群肌肉猛男拿着画笔在纸上涂鸦,脸皮薄的姑娘闻着这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捂着脸就害羞跑回了位置,东打听西打听才知道今天有个健身房来画室团建了,赶紧呼吁姐妹来接她顺便看帅哥。   说真的,许容敬他也不是歧视,他就是觉着你健身这么厉害,画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幼儿园水平,但眼前这些人的画,嗯……看的许容敬嘴角直抽抽。   罗焰用笔末戳了下许容敬的腰,“我画的怎么样?”   许容敬扫一眼:“你高兴就好。”   “你不给我评评?”   许容敬实在对着这个是驴是狗的玩意儿评价不出个所以然,对着照片画的模仿画,上面是雄狮,你给画成了这个孬狗,“嗯……再接再厉……”   许容敬好歹还是做出了些鼓励。   罗焰听了一笑:“行了,就你这点评,我也就知道自己没啥天赋了。”   罗焰搁下画笔,眼神示意角落里那个在画画的小霸王,“他怎么也来这儿画画了?”   “我是请他来吹空调的,谁知道他就这么混入了你的团建队伍,你这个团建队伍的老大也不管管?”   罗焰:“我的团建队伍?那人不是你让他坐这儿的嘛。”   许容敬撇个嘴,总不能让那只会瞪眼打架的小霸王站他门口吓跑财神爷吧。   “张燎。” 许容敬呼唤了下在隔间练画的张燎。   张燎穿着围裙走了出来,“师父,怎么啦?”   “你帮我去看看那个少爷画的怎么样了?”   “我不去。” 张燎别扭,毕竟他和那少爷才面对面呲完牙。   “啧,让你去你就去,不是跟你打商量。” 许容敬不容置喙道。   张燎噘着个嘴,不情不愿就去了。   许容敬和罗焰远远望着暗流涌动的两人,但罗焰在,两人也不敢动手,一个冷着脸教,另一个冷着脸学。   许容敬对罗焰说:“小霸王知道李南的为人。”   罗焰看向徐承,淡冷道:“那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白给他发信息了。”   “小霸王缺爱。”   “你怎么?想给人家爱,把人家带回来了?” 罗焰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我有那么闲嘛,看他可怜而已,”许容敬弯腰眯眼去看罗焰,“怎么,罗老板吃醋啊。”   罗焰冷着脸:“谁吃个小孩的醋。”   许容敬笑了,手搭在他肩上,“你也不想想,我估摸着自己比人家老一倍,那小霸王毛也没长齐,我也看不上啊,”许容敬轻声道,“我就喜欢你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罗焰瞥他眼,嘴角微扬,继续拿着画笔画画。   张燎蹭蹭蹭跑回来,对许容敬说:“教完了。”   “他画完了没?”   “没呢,妈呀,我就没见过画那么烂的。”   “能有你哥烂?”   张燎看眼罗焰的画,“有,比我哥烂多了,我哥好歹是写实派,师父,让那货画条狗能画成抽象派,你信不信?”   罗焰也实在没听出张燎这话是在夸他。   “行,那你回去吧。”   张燎乐呵,赶紧钻回隔间继续练画。   吕树教完老顾客,从三楼下来,站楼梯口看了半天,抄起袖子把站在罗焰身边的许容敬拉到一边,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啊?”   “角落里那个凶神恶煞又特有钱的那个。”   “啊……” 许容敬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人家特有钱?”   “穿的戴的,都是定制货,让我买我估计也得犹豫一下。”   许容敬冲吕树点点头,“没看出来啊,你是真识货,火眼金睛,一眼抓住了这里最有钱的大佬。”   “啥玩意儿?我关注他还不是因为你给带回来的,” 吕树正经,“别贫了,你外头养人啦?”   “谁外头养人带回正主面前晃的,树儿,我发现你想象力是真丰富。”   “那那人谁啊?” 吕树啧啧两声,“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复杂的很。”   “怎么说你,他是我现男友的前男友的现男友。”   “……” 吕树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神看许容敬,可谓瞠目结舌,“许老师,你现在心都宽到太平洋去啦?”   “也不是。” 许容敬苦恼的很,“人今天来我画室门口堵我了。”   “这又是为啥?移情别恋你了?”   “那到不是,他让我管好我们家罗老板,别让我男人去勾引他男人。”   吕树又吸口气,“什么跟什么玩意儿?”   “但其实是误会,是他男人使小心机在勾引我男人,勾引不成,还倒打一耙。”   吕树算是晕了,“你们这咋比宫斗戏还精彩,然后呢?”   “然后我揭露了他男朋友的真面目,这小霸王哭哭啼啼的,就被我带回来了。”   吕树听了也无语,“合着还是个孩子,就爱的死去活来了。”   许容敬阅尽沧桑般感慨,“年下嘛,总是爱的轰轰烈烈的。”   罗焰坐在画板前,就瞧见许容敬跟吕树聊的热火朝天的,实在坐不住就假装闲庭漫步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吕树拍拍罗焰的肩,感慨了句:“罗老板,没发现你人格魅力那么强。”感慨完,就上楼去教下一个预约的学员了。   罗焰拉住许容敬的手腕,把人带进了二楼的洗手台前,“你们说什么了?”   “说你魅力大啊,让前男友流连忘返的,还让我弄了这么个拖油瓶回来。”   罗焰咧嘴笑道:“许老师,你这张嘴是厉害。”   “我有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过。”许容敬挑挑眉。   “哦?”   说着许容敬脸就往上凑,打算光明正大偷袭一回,结果帘子被人掀开了,一双冰凉的视线扫在他们脸上。   许容敬转过脸,看着徐承的死鱼眼,问:“有事?”   “公共场合,你们注意一点。”   “怎么?你羡慕啊?”许容敬嘚瑟。   罗焰则是冷眼看他,看的徐承直犯怵。   徐承耷拉着脑袋说:“我今天回去找李南谈谈,还有……谢谢。”   说完人就把帘子放下了,听动静是下楼走了。   许容敬懵懵眨眨眼,笑看罗焰:“罗老板,继续吗?”   罗焰亲了下他额头,“等你私人时间再说,公共场合,咱们是要注意影响。”   “没想到啊,你也有这觉悟。”   “年纪大了,觉悟肯定比较大。”   许容敬噗嗤一笑。   两人一起出了洗手台,许容敬走到徐承画的画前面,果然没带走,这画技……简直是狗也不要啃。   罗焰评价:“这么一看,我简直是梵高。”   这话一出,其他健身房伙计都做梦似的看眼他们老板,没见过老板这么能说会道,这么骚的样子,果然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   许容敬把画拆下来,放进隔间晾晒。   许容敬给大家倒了杯水,忽然觉得少了个人,等想起来,赶紧问罗焰:“雷子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怪不得今天没人吵吵。   罗焰脸僵了下,平静道:“李南受伤,宣传片没拍完,今天李南要继续拍,店里得留人,我就把雷子留那儿了。”   许容敬明白,罗焰是怕他提李南他生气,所以他没问也就没提,不过问到了,也就坦白说了。   许容敬:“今天能拍完吗?”   “嗯,今天必须拍完,我们签了合同的,本来一天就该拍完的,但是因为李南受伤了,我才宽容的一天。”   许容敬听后颔首:“嗯,拍完就行。”   罗焰握住他的手,“别乱想。”   许容敬示意他安心,“没乱想,就是听见这名字就想打人。”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态,可能是因为着过一次李南的道,所以面子下不来,听见他的名字,心里就有一股子气堵着,郁闷的慌。   罗焰他健身房这团建愣是搞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在许容敬画室附近的饭店解决的,吃完了继续回来画,罗老板的意思是,要陶冶情操,别一天天就知道健身。   等到快傍晚的时候,在一片哀嚎声中,健身房的教练们总算得到了解脱。   许容敬也准备下班了,摘了围裙,笑嘻嘻看这里罗焰说:“罗焰。”   “嗯?”罗焰盯着手机处理堆积的消息,没看头。   “罗焰罗焰罗焰。”许容敬又连叫了他好几声。   罗焰关了手机,转头看他,温柔道:“怎么了?”   “私人时间了。”   “嗯?”   罗焰还有点恍惚,被许容敬拉上了阁楼,关门按在门板上咬了嘴唇。   好一会儿,他松开的时候,罗焰眼中含笑:“没看出来,许老师,你这么奔放?”   “忍大半天了,总是释放一下。”   “那我能释放一下吗?”   “你的释放跟我的释放能一样嘛!”许容敬火急火燎站的离他远些,“我动动嘴就好了,你那个得大动干戈。”   罗焰用拇指摸了下鼻子,伸手把许容敬圈一个转身,变成他把许容敬按门板上了,“那我也动动嘴好了。”   半小时后,许容敬颤着腿儿,背紧紧贴着门板仰头呼吸,手摸着罗焰的板寸头,脸上红晕一片一片的,眼底都起了雾气。   “罗焰……够了……你这人是不是对动动嘴有什么误解……”他低头看眼,顺便摸了下罗焰的耳垂,算是求饶。   空气中再次弥漫出石楠花的味道,罗焰抽了纸,许容敬软趴趴的,人顺着门板摇摇欲坠,罗焰站起来,搂住他的腰,在他脖间吻了下,摘了许容敬的眼镜,盯着他微微含泪的双眼,笑道:“动动嘴就是动动嘴,我误解什么了?”   “你……”许容敬咬咬嘴唇,不说话了,脑袋一耷,搁在罗焰肩上,“累了……”   罗焰帮他拉上裤子,顺便抱住他,拍拍他的背,温柔道:“那就休息会儿。”   许容敬淡淡一笑,回抱他,把整个人捂进他怀里,很安心。    第④⑤章   跟罗焰在一起的俩月,许容敬跑最勤快的地方除了画室就是健身房,有时候许容敬嫌远想偷懒,罗焰开车来逮他去练。罗焰在许容敬画室附近开的那个新健身房明年春就能开业了,以后许容敬想偷懒,那是更加不可能了。   吕树最近见许容敬,免不了夸两句,“许老师,有长进啊,看着有肌肉了。”   许容敬也没把自己练成个大力水手,就看着稍微结实了点,也更健康,“天天逮着练,再偷懒也有肌肉了。”   “挺好挺好,比你以前更帅点,没看见最近冲你来的女客人越来越多了嘛。”   许容敬两耳一塞,不想听吕树叨叨。   吕树对着手机聊了会儿微信,说:“许老师,今晚去不去蹦个迪。”   “我练完哪还有力气蹦迪啊。”   “那今天翘个课,跟你家罗老板请个假,咱们喝个酒去呗,你都多久没跟我一起喝酒了,还是不是兄弟了。”吕树这话听着还挺失落。   许容敬瞥他眼,心想,这几月跟罗焰陷入热恋,那是眼里容不得别人,能呆一块儿就基本都一块儿了,哪怕他安安静静画画,罗焰在旁边看拳击比赛,那也是十分和谐。   “嗯……行吧,”许容敬答应了,是真的很久没跟吕树一起喝酒了。   许容敬用围裙擦擦手,拿出手机跟罗焰说一声。   许容敬:罗老板在否?   罗焰:嗯。   许容敬:今天不去练了,有事儿。   罗焰:又是什么借口,你说说看。   这些日子,许容敬为了逃他家罗老板的私教课,那可以编尽了理由,现在都把人弄免疫了。   许容敬老实交代:今晚跟树儿喝酒去,他说我很久没跟他喝酒了,那样子怪可怜的,跟孤寡老人似的。   罗焰:他那些女朋友呢?   许容敬:些?怕是个屁也没有。   罗焰:那你几点回家?   许容敬:晚上一点前吧。   罗焰:行,少喝点,注意胃。   许容敬:知道知道。   许容敬收起手机,他其实跟罗焰已经同居了,他爸回来两星期,就又出去拍照去了,临走前托罗焰好好照顾他。罗焰那是真的尽心尽力,他爸飞机飞走当天,就去他家给他打包行李了,但也没回他之前那个家,而是罗焰在本市的另一套房子。   为什么没去之前的家?   那许容敬用脚趾头都猜的到,还不是罗焰怕他妈搞突然袭击,把他俩捉奸在床,然后跟冲锋.枪似的梨花带雨骂他们不知廉耻枉顾人伦,最后闹得不得安宁。   总之,能躲一时是一时。   也不是许容敬怕,许容敬挺想正面面对的,之前他逃过一次,这次他不想逃了,就想试着battle一下,没准他就赢了呢。   可罗焰不准啊,连面都不让他见,看罗焰这为了他和他妈心力憔悴又铁了心的模样,许容敬也就不提这茬了,他们二人世界过得好就行,至于罗焰他妈,迟早要见的。   许容敬对吕树说:“可以了,汇报完毕,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吕树伸出手跟他碰了个拳,“够兄弟。不过你家罗老板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啊?平日里可不这样。”   许容敬也有些稀奇,但没多想,笑道:“可能良心发现了。”   到了晚上,许容敬和吕树各开了自己的车先去搓了一顿好的,随后去了吕树常去的那个酒吧蹦迪。   许容敬蹦不动,吕树就拉着他在角落里倒苦水,说了他的Jenny怎么无情花心,他的Brenda怎么狠心绝情,许容敬听着他说,也陪着喝了几杯,安慰了几句,虽然自己毒舌而不自知。   “树儿,鲜花插牛粪,你的那些花可能还不够新鲜。”   “敢情我是牛粪?”   “也不是,树儿,牛粪是臭的,但你不臭啊,啊对了,你脚臭吗?”   “得得得,许老师,许哥,容哥,您别安慰我了。”   吕树听了许容敬的安慰,又猛干了几杯酒。   许容敬记得罗焰说的少喝,于是就小口小口抿,期间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不少,不过全被许容敬的冷漠给击退了。   晚上十二点,大家正围着舞池蹦的嗨呢,许容敬就靠在沙发上,眯眼瞧着舞池里甩走烦恼的男女老少,自己小口小口品酒,挺别具一格。   桌上的手机亮了,许容敬伸手去拿,左手点开那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右手举着酒杯。   他微醺,对着那短信上发来的照片看了好几眼,彻底清醒了。   他站起来,右手的酒杯高空落下,落在地上,碎片四溅,但场内吵闹,没有人发现这一插曲。   许容敬右手握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之前答应过罗焰,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那就都不要相信。   许容敬趔趄迈开步子,跌跌撞撞扶着墙向外走,边走还边打电话给罗焰。   吕树在舞池里瞧见许容敬出去了,以为他要弃发小不顾跑路了,赶紧拨开人群跟了过去,打算把他抓回来继续嗨会儿。   许容敬来到大门外,外面除了车辆来回的声音,再无其他,他一遍遍打着罗焰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容敬,你这是打算跑啦?说好陪我喝酒呢。”吕树笑盈盈走过来,拍了下许容敬的肩,结果走到正面,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抖,不是害怕,是生气,眼内的愤怒掩盖不住。   吕树严肃问:“怎么了?”   许容敬摘了眼镜,拧了下眉心,把手机递给吕树,吕树不明所以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照片。   嗯……脱光了的……两个……男的……   呃……   吕树奇怪:“这是啥?yellow picture?”   “看见那个男人的纹身了吗?”   “嗯,看见了。”   “罗焰的。”   许容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的。   吕树愣了下,赶紧说:“容敬,咱先别着急,你看啊,没人会跟别人上床还偷发照片给你的,偷腥还发照片的,那人怕不是个傻子。”   说着,吕树又觉得不对,“也不是,我不是说罗老板偷吃,就是说这照片肯定不是罗老板发的,一定是那个姘头。”   “当然啊,我是意思不是说这人一定是罗老板……”吕树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干脆换个话题,“罗老板电话打通了吗?”   许容敬摇头:“刚才电话打了,微信发了,语音电话也打了,都没人回没人接。”   吕树手里的许容敬手机又震动了,“来了来了,那人又发东西了。”   许容敬看过去,是个地址,酒店地址。   吕树心一凉,这不会是要上演捉奸的戏码吧,陪着自己发小捉奸,还是捉两个男人的奸,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吕树看眼脸有些苍白的许容敬,“要不这样,我去,容敬我一个人去,然后告诉你怎么回事,成不?”   许容敬摇头:“我去。”   别人都想让他去了,他不去不行,他不去不就没人陪着唱戏了嘛。   许容敬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吕树也跟着一块儿去了,路上吕树是不敢吱声,主要是怕自己说错话,让许容敬更难受。   从酒吧过去,要半小时,这半小时许容敬的煎熬肯定是吕树无法估量的,毕竟他跟着去都这么煎熬了,正主他根本不敢想。   到了目的地,许容敬白着脸,冲进了酒店,保安被吓一跳,跟在他身后跑,“干嘛的!站住!”   吕树是根本没想过许容敬能跑这么快,赶紧跟了上去。   不顾保安的阻拦,许容敬率先进了电梯。   “容敬,你等等我啊!”   “容敬!你流血了!你等等——”   吕树的声音被隔绝在外,许容敬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他独自上了上头写的14层02B,两手死攥着,出了电梯,他左右来回看,找到了房号就跑了过去,殊不知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骇人,也未顾及自己的狼狈。   他站在房门前,深呼吸了两下,调整了情绪,按响门铃。   两次之后,门“咔哒”开了。   许容敬心底祈祷,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可看到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就在前面,他心里最后那根弦就断了。   许容敬艰难开口:“李南。”   李南穿着睡袍,靠在门边,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说话也温和的很,“嗯,是我。”   许容敬闭了下眼,“进去说,还是在外面说。”   “进来吧。”   李南笑着让开一些,许容敬走了进去,却只停留在过道。   许容敬:“照片你发的?”   李南微微颔首。   “人是罗焰?”   李南笑了笑,缓缓点头。   许容敬这下不再问他,走进去,盯着大床上的那个男人看,他把盖着他头的被子掀开,看清脸后,眼泪就刷地往下掉,他又扫了圈地上散乱的衣服,站直着沉默了起来。   罗焰,你他妈就算是被下药跟人上了床,老子也不原谅你!   李南不痛不痒喊他:“许先生,怎么样,床上躺着的是罗焰吧,如假包换。”   许容敬这辈子没打过几次架,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次当吕树借着酒店经理的卡进了房间,就瞧见了把人摁在地上打的许容敬,李南都被打的站不起来,身上的睡袍也被扯开了,蜷缩着捂着肚子,因为疼痛轻喊着。   “容敬容敬!咱不打了!不打了!”吕树冲上去抱住了许容敬,许容敬的脚还在踢,吕树又赶紧扯着他后退。   “再打死人了!不打了!冷静冷静!”   “容哥!冷静!”   许容敬终于停了下来,耷拉下脑袋,碎发挡住沉溺于无边黑暗的眼睛。    第④⑥章   大半夜进局子,论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第一回。许容敬在酒店把李南可是往死里打的,酒店方看着一片狼藉的场面招架不住,干脆就报了警,现在许容敬这几个三三两两面对面蹲在地上抱头。   吕树悄声关切说:“容哥,手疼吗?”   许容敬这人就是嘴毒,平常连蚂蚁也不碾死一只,今天动手打人,那是真的气急了。   “喂喂喂——老老实实蹲着,我看谁还在说话!”民警站在旁边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他们。   吕树赶紧闭了嘴。   民警负手而立感慨:“我在这片区办案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男人间的爱恨情仇,还捉奸小三,还动手打人,你们拍电视剧呐!”   “老王,这人醒了,也带进来?”   “带进来!”那个民警头儿皱着眉说。   从进局子起,许容敬就一声不吭,头埋着,吕树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此刻他抬起些头,用眼睛看着跟在民警身后进来的罗焰,罗焰低头一眼就望见了他,深邃的眼眸似乎想表达什么,许容敬立刻闭上眼,重新把头低下去,不再看他一眼。   民警抬下巴,示意罗焰坐,罗焰从许容敬那儿收回视线,坐了下来。   “看情况,你是受害者,被下药了?”民警头儿问。   罗焰点头。   “下药的人在这里吗?”   罗焰扫了眼,摇头,“不在。”   “姓名。”   “罗焰。”   “身份证号。”   “XXXXXXXXXXXXXXXXXX。”   警察头儿对着电脑前的档案皱了眉。   “老王,这人也从医院押回来了,就皮肉伤,屁事没有。”门口另一个民警压着人进来。   “也带进来,抱头蹲下。”   罗焰看去,从医院回来的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南,好巧不巧,李南蹲在了许容敬旁边。   吕树打抱不平:“警察同志,凭什么你带他去医院,不带我们容敬去医院啊,你看看他,脚踝一直在流血,手也伤了。”   罗焰瞳孔一缩,心急如麻地把蹲在地上的许容敬打量个遍。   民警走过来看:“流血了?刚怎么不说啊。”   吕树:“那您不是不让我们说话嘛。”   “你跟我们走吧,所里有医务室,先带你去消个毒,简单处理一下。”民警小哥拉起许容敬,把他往走廊带,这才看清许容敬右脚踝不知道被什么划了好长一条口子。   等许容敬处理完伤口回来,这边已经挨个审完做完笔录了,就剩许容敬。   民警看他受伤就让他坐着,“姓名。”   “许容敬。”   “身份证号。”   “3XXXXXXXXXXXXXXXXXXX。”   ……   ……   “吕树说今晚你本来在酒吧?”   许容敬点头:“嗯。”   “因为收到了匿名短信,于是去了酒店,是吗?”   “嗯。”   “那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在酒吧也打架斗殴了?”   “没有,是我在酒吧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估计那个时候划伤的。”   “那流了一路血你也没发现?不痛吗?”   许容敬低头抿嘴,吕树在旁叽叽喳喳插嘴:“警察同志,他都看见别人跟他男朋友的床照了,急都急死了,哪里还有心情管流没流血,疼不疼啊。”   民警瞪他眼:“就你话多,你话这么多,刚才怎么还跟人一起聚众斗殴。”   “我没斗殴,我就是去拦架的。”   民警看许容敬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许容敬点头:“嗯,人是我一个人打的,吕树来的时候把我拦住了。”   不然他肯定打的还要狠,许容敬掐着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外面风风火火来了一人,许容敬转过去看了眼,看清来人后,又重新低下头,这人他认识,还一起吃过一次饭,是罗焰的战友——孙潮。   孙潮拿着车钥匙,走到罗焰身边重重拍了下他肩,“罗焰,你可牛逼了,进局子了,还被人下药,你那些反侦查能力都喂了狗啊。”   罗焰沉沉看他眼,孙潮会意,“那个……老王啊,我们出去聊聊。”   孙潮退伍后头发差点儿掉光才考到了律师证,转行当了律师,为了他着手的不同案子,来过这警察局不少次,跟老王很熟了。   民警老王扫了圈这几人,点点头。刚才看罗焰档案的时候,他发现了他曾经的履历,曾经是名优秀的军人,于是让罗焰打了个电话,给他机会让他找个律师,把这事儿私下里和解了,没想到喊来的律师还是老熟人。   没人问话了,室内忽然很安静。   吕树好几次想张口缓和下气氛,可这是警察局,他还是决定闭嘴。   吕树旁边坐着李南,李南虽然现在难看的很,但坐姿还是那样雅正,仿佛刚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   罗焰坐在许容敬身后的办公桌前,盯着许容敬的后背,好像要把人看穿了一般,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许容敬则低着头,人有些呆呆的,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那道视线,现在看管的不严,其实他回头看眼也没关系,但他不想。   吕树刚才是听了罗焰交代的来龙去脉的,现在挺想把事情的因果告诉许容敬的,谁让刚才许容敬偏不巧去包扎了,没听见关键的内容。   “别想着分手,我不同意。”罗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静谧终于被打破。   “听见没?”罗焰低沉的嗓音又问了一遍,“许容敬!”   “哎,别喊。”旁边民警小哥提醒。   许容敬伸手摘了眼镜,弯腰把额头靠在桌子上,酒精的作用外加刚才发生的那些,让他现在头疼的厉害,胃也不好受,有点想吐,身上玻璃划的,拳头打的,都疼……   他还是没有回答罗焰的话,刚才他挺生气的,现在却觉得委屈。   一个大老爷们儿委屈,其实许容敬以前也不会这样,就是跟罗焰一块儿,怎么就这么不顺心呢,他不怨恨,就是委屈。   吕树看见许容敬耳朵和脸有点红:“许老师,容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容敬轻声说了句:“没……”   这句话一出,有气无力,又有点隐忍,罗焰就皱了眉,他对身旁的民警小哥说:“能麻烦帮我去看看他么,他这人嘴硬,应该是哪里不舒服了。”   许容敬咬牙说:“你别管我!”   民警小哥愣了下,还是按照罗焰说的,走到许容敬身旁,拍拍他的肩,“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许容敬抬起头,把眼镜戴上,冲民警小哥摇头。   吕树正对着许容敬,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了,“警察同志,你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他嘴唇发白,应该是胃疼了。”   民警小哥手足无措的,主要是许容敬这人还冷着脸,小哥没啥经验,有点杵。   罗焰这下坐不住了,站起来直直就往许容敬身旁冲,推开民警,掰过他的肩膀摸他额头,许容敬立刻打掉了他的手,罗焰态度强硬,重新试着他额头的温度,手温度不准确,又弯腰低头贴额头去试,这次许容敬没推他,主要是他真的挺不舒服,没啥力气。   民警小哥咳嗽一声,赶紧别过脸,也就任由他们去了,他见男女这样的,还没见过男男这样的,总觉得怪怪的。   “有点发烧……”罗焰温柔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容敬隔着镜片抬眸觑他,眼里有很多情绪,他闭上眼睛摇摇头,示意没有。   罗焰半蹲下,握着他的手,“看我。”   许容敬垂着眼帘,就是不看他。   “许容敬……别的我一会儿跟你解释,行吗?”罗焰把姿态放到最低,“你现在先跟我说哪儿不舒服,成不成?”   许容敬微微睁开眼,对上罗焰的眸子,缓缓捂着胃,喉咙干涩:“胃疼……想吐……”   “那我们去洗手间?”   许容敬点点头。   罗焰站起来,民警小哥说:“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罗焰扶着许容敬,说了句“谢谢。”   等三人走了之后,这边就还剩吕树和李南,李南的目光一直落在办公室的门口,刚才罗焰怎么对待许容敬的,他全部看见了。   吕树很是不解道:“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怎么就那么拧巴呢?非要在他俩间插上一脚,你图个什么?”   “不图什么……”李南淡淡答。   “不图什么,你干嘛非得来这么一出啊,你是不是就是见得不别人好?”   李南沉默。   “还有,你不是有个小男友了吗?你小男友要是知道你这样,不得气疯啊?”   李南又答:“我没有。”   “没有啥?”   “没有小男友,”李南沉了下眸,“我跟徐承什么也不是。”   “分手啦?我看那孩子不挺喜欢你的嘛。”   李南冷淡:“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吕树是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掺和别人的事,他觉着没劲就不想再搭理他了。   吕树不说了,李南却主动开口:“我只是想自己争取而已,只要罗焰还喜欢我,第三者插足什么的,我都无所谓。”   “你这人是不是三观有毛病啊?”吕树指着门口,“他俩相亲相爱,你插不进去的。”   李南一笑:“那我今晚不是插进去了嘛。”   “你这叫陷害,罗焰那是被动的。”   “哦……可他还不是被我扒光了,躺在床上。”李南说这话时十分平静。   吕树听着一渗:“那你们有没有……”   李南又不吭声了。   吕树接着问了几次,李南也依旧不说,把吕树给愁的,要是真上床了,许老师那边就完蛋了。   李南冷静靠着墙,目视前方,微微呼口气,下了那么重的药,都没能让罗焰动他一下,是药没用,还是他自己没用。   想到这儿,李南扯了下嘴角,露出个讽刺自嘲的苦笑。 第④⑦章   洗手间,许容敬吐了半天,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随后漱了口,整个人靠在罗焰身上。   罗焰:“好受些了吗?”   许容敬点点头。   “那我们出去吧。”   罗焰扶着他向外走,许容敬握住他的手腕,罗焰顿住脚步,偏头看他,“怎么了?”   许容敬咽了下口水,轻声道:“我就问一句。”   “你问。”   “你还喜欢李南吗?”   罗焰叹口气:“不喜欢。”   听到答案,许容敬松开手。   罗焰搂着他的腰,边走边说:“今晚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许容敬依旧垂头丧气,却点了点头。   罗焰跟许容敬在警察小哥的陪同下回到了办公室,孙潮看起来已经跟老王聊完了很久,他冲罗焰挥挥手,“罗焰,搞定了,刚才我跟李南谈过了,他说不追究,这事儿就算私了了,许容敬到时候陪他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成了。”   罗焰颔首:“嗯,麻烦你了。”   孙潮扭扭脖子:“诶哟喂,我这大晚上被你叫出来,可是累死我了。”   “改天请你吃饭。”   孙潮看眼许容敬:“成啊,等你请我喝喜酒。”   许容敬闻言抬头望去,孙潮走过来,笑着对他说:“别垂头丧气了,我拿我人品保证,罗焰绝对做不出脚踏两条船的事儿,是吧,罗焰。”   罗焰冷眼盯他,示意他别火上浇油了。   孙潮咧嘴笑:“行了啊,我走了。”   凌晨两点多,四个人一起出了警察局。   罗焰许容敬站一块儿,吕树一个人抱紧了自己,而李南则走在他们后面。   前头路灯下站了个人,正看向这边,许容敬瞧见了,嘀咕句:“小霸王……”   徐承缓缓向他们这边走,走到罗焰和许容敬面前,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绕到了他们身后。   “李南。”   “阿承。”   徐承手握拳,望着鼻青脸肿的李南好一会儿,松开了拳头,“我之前说过……只要你再掺和罗焰的事,我们就完了。”   李南淡淡道:“嗯,我明天就搬走。”   “李南,你是不是就没喜欢过我,不管我怎么讨好你,你都不喜欢我。”   李南默然,给了他答案。   “那你为什么呆在我身边呢?!”   李南张口,语气柔和:“因为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   “你需要我?你是需要我,还是需要我的钱和我身后的那些权势啊?!”   李南静静站着,看着徐承咆哮发问,却没再回答。   徐承拉过李南的手,把之前给他戴上的戒指扯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向夜空掷出,看着它消失不见。   徐承冲李南咆哮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毕,他转身,踢踏着步伐愤愤离开。   像只没了依靠的小狮子,竖起了毛发,咆哮着成长着,最终回归了一个人的路。   许容敬望着徐承的背影张口说:“徐承他居然还能忍你这么几个月……”   许容敬还以为上次从画室回去,徐承就已经跟李南分道扬镳了。   李南平静道:“我让他放弃,是他不肯,今天算是彻底做个了结。”   许容敬发问:“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他?遇到这么一个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   “我跟他差十岁,他一出生就是终点,而我奋斗一辈子,都到不了他那个终点。”   许容敬回头,注视着李南那张红肿破皮的脸,最终淡淡笑了,这个笑让李南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那么点恼怒。   吕树在旁奇怪了,这俩人怎么还聊起来了,刚打完一架,不应该是死对头吗?   须臾,李南就替吕树问出了他的困惑。   “你现在不生气,不伤心不难过了?”   许容敬抬起下巴,依旧靠在罗焰身上:“我生气啊,但我不伤心不难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李南顺着他的话问。   “因为罗焰说他不喜欢你。”许容敬就跟个争宠的孩子似的,有大人给他撑腰,他就底气十足。   “你信?”   “我不信他,难道要信你吗?”   李南听后一愣,随后扬了下嘴角,“许容敬,你兴许不知道,我今晚的所作所为,是在帮你。”   “帮我?”许容敬看眼罗焰,罗焰没有打算插嘴的意思,于是他继续说,“扒光我男人衣服,算是帮我?”   李南敛了下眼,微笑道:“跟他在一起,要面对的东西,是比你刚才看见罗焰光着躺床上更让人愤怒难过一万倍的。”   许容敬皱起英俊的眉毛,面露不解。   李南:“许容敬,把他让给我吧,我来替你承受,毕竟,我已经是承受过一次的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哦……罗焰还没跟你说啊,”李南看向罗焰,“要不我跟他说?说说我的遭遇?”   吕树在旁继续抱紧自己,他刚才是听了笔录的,知道李南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焰冷声道:“我妈。”   许容敬揉揉太阳穴:“啊?”   罗焰揉了两下许容敬的头发,“对不起,是我妈。”   许容敬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李南歪头:“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跑到酒店的床上吗?”   许容敬蹙眉。   李南:“他妈妈可是帮了我一半的忙。”   许容敬这下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了。   李南呼口气,手插裤袋,望着黑夜的月亮,开诚布公道:“许容敬,喜欢不能当饭吃,我爱罗焰,我的爱你一定比不上。罗焰现在疼你爱你,可也比不上当年他疼我爱我的千分之一。”   李南瞥着许容敬。   许容敬抿着嘴,说实话他很不爽,但是他忍了,因为罗焰现在站在他身边。   罗焰忍无可忍,愠怒道:“李南,带着你的那些臆想滚远点,行吗?”   李南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说:“许容敬,这几个月你过的开心吗?你跟罗焰的同居生活。”   许容敬:“你跟踪我们?”   “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还需要我跟踪吗?”李南耸肩淡笑,“我不急,但是有人比我更急,罗焰的妈妈知道他儿子现在有了新男朋友,急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转。”   罗焰咬牙:“李南!”   “罗焰,你不让我说,可他迟早都会知道啊。”   许容敬两眼冒火盯着他:“你说。”   李南不紧不慢道:“最终,无头苍蝇找到了我这颗有缝的蛋,当年阿姨有多疼我,之后就有多恨我,可是她那么恨我,却还是来求着我帮忙,因为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儿子跟男人谈恋爱。”   “而我,就是见不得你好,许容敬,”李南声音冷沉,之前那些温和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得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可以得到,我拥有过的温暖,你又凭什么能拥有,你可以在罗焰的庇护下享受他给你的一切,而我又凭什么暴露在她妈妈的怨恨下一年又一年,所以我承受的,你也必须承受一遍!”   “李南!”罗焰吼他,“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个偏执的神经病!”   李南低头耸肩苦笑,他原来已经在罗焰心里变成这样了吗?   许容敬听着胃一抽一抽的疼,他摸了下额头,夜风吹着,发着烧反而更清醒了。   罗焰按着许容敬的肩:“容敬,我们先回家吧,你要听什么,我讲给你听,嗯?”   许容敬闭上眼,头疼欲裂:“嗯……”   “罗焰……”李南叫住他。   罗焰动了下嘴皮子,只说了一个字:“滚。”   李南还想拦着,吕树拉住了他,“有完没完,人家家事,你个外人凑什么热闹,没见过你这么磨磨唧唧的男人。”   “罗焰,我们就回不去了吗!”李南喊道。   罗焰冷眼看他,无感情说:“你放手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话毕,罗焰弯腰,背上许容敬带着他向路口走,任凭李南在后面喊,都不回头。凌晨了,路上没出租车,罗焰就背着许容敬一直走一直走。   许容敬圈住他的脖子,有气无力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罗焰耐着性子,慢慢讲:“今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说要跟我聊聊……”   许容敬一笑:“怪不得你都不拉着我健身了,树儿都觉得奇怪,不过我当时也没多想。”   罗焰听后淡淡笑了,“到了我妈约我见面的茶馆,我们面对面坐着,她就跟我提了你。”   “嗯……”许容敬脸贴在罗焰肩上。   “之前的房子我几个月没住了,我妈发现了,所以他问我是不是不住这儿了,跟你同居了,我说是的,”罗焰轻轻叹口气,“接下来她就跟往常一样生气,怎么说都说不通……然后我电话响了,去接了个电话。”   “等我回来,我妈又冷静下来了,让我喝茶,说想心平气和的聊,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把那杯茶喝下去了……喝完后等再有意识就是在酒店了,李南在旁边看着我,接着又给我灌了杯东西,我喝一半呛出了一半,但还是多少喝了……”   许容敬手圈紧些,“那种药吗?”   罗焰应声:“嗯。”   许容敬低声道:“然后你跟他……做了?”   罗焰用脑袋撞了下许容敬的脑袋,“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当过兵这么点意志力还是有的,就是一直憋着,把自己憋晕过去了……”   许容敬噗嗤笑了,他没想到他在酒店看到的是憋晕过去的罗焰。   罗焰揶揄:“今天这么一憋,不知道会不会憋坏了,那以后你可能就没□□了。”   许容敬捶了下他的背,开玩笑道:“那我就改变改变属性呗。”   “想也别想,”罗焰笑着说。   “容敬。”   “嗯?”许容敬乖乖趴着,跟着猫似的。   “我妈宁可让李南来插足我们,毁了我们的关系,也不愿意我们一起,她以后可能还会想尽各种刁钻办法的办法为难你,你还能坚持嘛……”   许容敬亲了下罗焰脖子,“你妈接受不了李南,接受不了我,所以也一定接受不了别人,那我还不如一直坚持坚持坚持再坚持,让我做最后一个,时间久了,她看我再不顺眼,也该稍微顺眼些了。”   “再说了,我许容敬长这么好看,还怕别人不喜欢么……”许容敬猫在罗焰背上,特别乖。   罗焰听后,嘴角弧度不减,温柔道:“希望咱们许老师,能再接再厉,成为这项马拉松比赛的冠军。”    第④⑧章   罗焰背了许容敬一路,许容敬问什么罗焰答什么,包括他和李南的过去。   李南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也没有可以抚养他的亲戚。   机缘巧合,他认识了罗焰。   可能是李南这人温吞又柔弱,罗焰这人的保护欲就起来了,熟了之后,得知他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于是就把人带回了家。   日久生情,就是这么来的。   等两人发现对彼此的感情都不同了之后,倒也欣然接受了,偷偷摸摸谈起了恋爱。   罗焰的妈妈把李南当成儿子一样看待,因为得知他不幸的遭遇,所以更加疼爱,所以当两人几年之后向她出柜的时候,有多疼爱,后来就有多恨。   这是任何一个传统的母亲都接受不了的。   许容敬安安静静听着:“然后你妈妈是不是就一直为难李南……”   罗焰颔首:“嗯,不管多难听的话,都说了,能刺痛他的,说的更多。”   许容敬可以想象,那些话里肯定包括了他孤儿的身份,同性恋带歪了他儿子之类的。   罗焰坦然:“一个人在这样的谩骂和指指点点下过了几年,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许容敬有一瞬有点同情李南,同样是爱一个人,只不过是性别不同,怎么就变成滔天大罪了。不过也就一瞬,毕竟李南干的事够让他讨厌一辈子了。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就因为你妈妈嘛……”许容敬问道。   “大部分原因是这个,还有其他的……”罗焰不紧不慢说,“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他想学摄影,要设备要钱,他还想要出国进修,而当时我的健身房并没有走上正轨,自己也磕磕绊绊……”   罗焰无奈笑了下:“他长相不错,有挺多人看中他的,后来他找了个有钱的男人,睡一晚就会给很多钱,那人还答应送他出国。”   许容敬讶然,他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李南,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知道了就不生气吗?”   “生气啊,当时很生气,可是当他向我控诉我妈的态度,以及我的无能的时候,我也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我给不了他他想要的。”   许容敬贴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心想,可你当时把一整颗心都给了他,把他放在心上疼爱,哪怕分离那么多年,李南依旧对你所给的温暖恋恋不忘,可想而知,你罗焰当时付出了多少。   “罗焰……你当时那么爱他……”   罗焰摇摇头,对他来说都过去了。   罗焰打断他:“容敬,我这人永远往前看。我以前给李南的,我给不了你一样的,但我能给你更好的,好不好?”   许容敬心满意足笑说:“嗯……”   他在罗焰背上支起脑袋,“那咱们啥时候能回家啊?走很久了,天都要亮了!”   罗焰反问揶揄:“那你能下来自己走吗?”   “那我不要,我胃疼,头疼,还发烧。”   “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像疼的样子。”   许容敬立刻重新趴在他背上,装模作样:“疼……疼死了……”   罗焰笑了,无奈又宠溺。   罗焰和许容敬到家后,两人洗完澡,许容敬就累得倒在床上,睡前许容敬胃不疼了,但还在发烧,于是被罗焰灌了退烧药后才睡的。   罗焰则拿着消毒药水,帮许容敬重新清理好脚上的伤口,一点一点,耐心细致。   收拾完,他才放松下来窝上床,把许容敬抱进怀里,拥着他。   睡前他看了眼手机,他妈喊他明天回家吃饭。   罗焰盯着信息许久,才把手机关了,放一边。他闭上眼,身体疲惫,脑袋却清醒,想了很多东西,才渐渐入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两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罗焰家的窗帘隔光效果特别好,等许容敬醒过来,还以为是晚上了。   “罗焰……几点了……”   “不管……再睡会儿……”罗焰搂紧他。   “我今天又翘课了……”   “我还翘班了……”   许容敬在罗焰怀里笑,笑得一颤一颤,连罗焰都被他感染,也开始笑。   许容敬是觉得自己把罗焰带坏了,觉得好笑:“你笑什么?”   “不知道,看你笑,就想笑。”   罗焰睁开眼,忽然严肃道:“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罗焰帮许容敬挑了最简单干净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都很阳光,反倒是把自己穿得老成,看起来像个阴郁大叔。   许容敬上下打量他,嫌弃说:“罗老板,你跟我就差四岁,你今天打扮的,看起来跟我差四十岁了。”   罗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想外带,“你别管,我穿成这样有这样的用处。”   两人上了路,许容敬旁击侧敲许多次,罗焰还是对今天的行程守口如瓶。   两人是下午三点多醒的,磨磨蹭蹭四点多出门,其实许容敬饿的慌,他摸摸胃,“罗焰,饿了,去的地方有饭吃吗?”   罗焰想了想,一笑:“有是有,就是看你敢不敢吃。”   许容敬一头雾水的,等到了地方,算是明白罗焰这话的意思了。   许容敬盯着这片稍微有些年代的住宅区,“这是……”   他好像猜到了。   “我妈家。”罗焰说得平平淡淡。   许容敬心头一凛,下意识会害怕,可他转瞬又把恐惧的心思压下去了,早来晚来都一样,既然都要来,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许容敬打起精神:“好嘞,下车!”   他推开车门,在罗焰好笑的目光中跳了下去,“快点啊,罗老板。”   罗焰咧着嘴笑,开了车门下去。   两人站在车前,许容敬问:“哪一栋?”   “面前这栋。”   许容敬拉上罗焰的手,“那走吧。”   罗焰握紧他,与他十指相扣,带着他上楼,两人在门前,罗焰叮嘱他,“不用怕,一切我在。”   许容敬灿烂一笑:“放心。”   罗焰这才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门被渐渐打开,里面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小焰这不就来了嘛。”   “哥,你来了,正好吃饭。”   许容敬一听,张燎也在,张燎兴冲冲跑到门口,又笑嘻嘻对许容敬说:“师父,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许容敬懵了,什么跟什么,张燎知道他要来?   罗焰扭头跟他解释:“我提前通知的他你要来。”   许容敬想明白了,原来是找张燎来给他站场子了,让他有底气些。   “妈,舅舅,我回来了。”   “快来快来,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小焰啊,舅舅好久没见你啦。”   罗焰拉着许容敬进屋,张燎则站在许容敬身边。   两人跟左右护法似的,生怕哪里会飞来暗器伤了许容敬。   里头本来还挺热闹,看到许容敬之后,大家安静了,看到罗焰牵着他的手之后,那是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张月芬刚才春风般的关怀笑容立刻就没了,许容敬打起精神,摆出自己觉得有史以来最能虏获人心的微笑,礼貌道:“叔叔阿姨好。”   现在还没跟许容敬结婚,叫叔叔阿姨准没错。   亲戚们面面相觑,罗焰的舅舅张平和蔼笑了下,打破僵局:“罗焰,这是……”   罗焰大方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这下大家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罗焰之前有过男朋友的事大家都清楚,但也只当他一时糊涂,现在可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行。   张月芬当场就摔锅了,暴跳如雷:“什么男朋友!你当你妈死了不成!”   “我今天张罗着大家来吃饭,是想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你倒好,给我带个男人回来!”   “之前那个没娘养的,我好心好意养他那么久,结果呢,没娘养没爹教,就是白眼狼!居然是个同性恋!还带坏你!”   许容敬听着,挺不舒服的,算是明白李南的感受了。   “妈!”罗焰冷嗖嗖说:“你今天心情不错,愿意张罗大家吃饭,是因为你和李南联合起来拆散我们,你觉得你赢了,你很开心,心中大石头没了,是吗?”   张月芬一时语塞。   “你觉得只要那样做,就可以分开我们了,这样你儿子就身边又没人了,是吗?”   “我那是为你好!”   罗焰:“为我好,为我好给我下药,那你怎么又知道李南把我弄走,就不会给我下药呢?要是他给我下毒药呢?”   “他不会的……”张月芬抿了下唇,没有底气,她眼露忧虑:“他说他会处理,他说他不会做什么,只是想让这个男人离开你而已,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他,他说哪怕他自己得不到,哪怕你恨他一辈子,他也不会让你和这个男人一起走下去……”   “他说他说,妈,你听他说,为什么不听我说一句,我恨他一辈子,难道你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嘛……”   “我是你妈!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张平打圆场:“好了,每个人都少说一句,难得一顿团圆饭。”   张月芬盯着许容敬:“这饭还怎么吃的下!”   张燎见□□味特浓,于是赶紧添油加醋一把,“爸,姑,我给你们介绍啊。”   张平上来就想扯他耳朵:“小兔崽子,你又要介绍什么!”   张燎一躲,双手抬起来指着许容敬:“噔噔噔,隆重介绍,这是我的师父,画界后起之秀许容敬。”   张平不耐烦:“什么你师父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有了个很厉害的师父,爸你要是不信你就百度,上面有他介绍。”   张平来劲了,“百度就百度,你唬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心里是怕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被人坑了,他画画天赋这么高,有个这么个师父,要是教坏了怎么得了。   张平:“哪个许啊?”   许容敬抢在张燎前头答:“许仙的许,容易的容,敬重的敬。”   张平看了许容敬一眼,点点头,百度条里输完后,还真出来简介了,甚至还有照片,但是照片没真人帅气。   张月芬盯着张平:“查到什么了吗?”   她可不希望查到什么,要是假的那最好了。   张平瞥眼张月芬:“查到了……”   这履历和奖项看着不是一般的厉害,家境似乎也很殷实。   张平的老婆蒋艳站起来拿过手机,凑热闹不嫌事儿大,“老张,我看看!”   蒋艳盯着字儿念:“红点设计大奖……IF设计大奖……IDEA奖……不是画画的吗,这怎么都是设计的呀?”   许容敬慢慢答:“我是画画的,但以前有阵子也学了点设计,要先会画画,才能设计东西,相通的。”   罗焰偏头看许容敬,这他可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百度可以查到他。   张燎开始吹:“爸妈,你要知道这些奖的含金量,你肯定得吓死,就冲红点大奖,真没几个能拿到的。”   张平瞪眼张燎,蒋艳点点头,继续念:“著名画师柳奎关门弟子,十五岁成名画《狡兔》以580万的高价被香港富豪拍走,其后又画有《四季引渠》、《飞蛾》、《夜香》、《青河》等知名作品,且都以高价售出,售价保密……许容敬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被人称为“不灭的太阳”,人人都在等太阳陨落,却从未见过太阳江郎才尽的一天……”   蒋艳咽口水,继续念:“许容敬的祖父是中国著名外科医生许昌,父亲是中国著名摄影师许兆年,母亲是中国著名钢琴家……”   张月芬打断:“好了!”   蒋艳一缩,没敢继续念下去,这么一看,反倒觉得罗焰把人这么优秀的一小伙带坏了。   罗焰家境一般,中学毕业就开始当兵,其实文化程度不高,开了几间健身房,虽然是个老板,但跟许容敬这一比,倒是黯然失色不少。   罗焰听后,其实也很震惊,他从没上网查过许容敬,只知道他很优秀,却不知道他这么优秀。   罗焰凑过脸对许容敬,小声笑说:“许老师,我高攀了。”   许容敬瞪他眼,这种节骨眼上能不能不贫了!   张月芬觑着许容敬,神情复杂。她曾经用在李南身上冷嘲热讽的那套,在这儿似乎显得那么无力,这人很优秀,也不是无父无母,她哪里挑的出毛病。   张月芬:“容敬是吧……”   许容敬被她这么亲热的称呼吓一跳:“阿姨,您说。”   “容敬啊,你这么优秀,是我们小焰高攀你了,是我们小焰不懂事……”   许容敬一愣,他没料到罗焰妈妈会跟他服软,他本来是打算硬碰硬的。   张月芬憔悴捂着脸,“容敬,算阿姨求求你,放过他吧,好不好?”    第④⑨章   许容敬望着张月芬恳求的眼神,心中其实也不忍,但是爱情这种东西,他克制不住,不是别人求他他就能放手的。   许容敬叹口气,开口:“阿姨……”   罗焰抢先一步,护着许容敬,情真意切道:“妈,你现在求的这个人,昨天就因为看见一张我的照片,急得要命,打着车就来找我,脚被玻璃划开了都不知道。”   说着,把许容敬的运动裤往上一提,露出受伤后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脚踝。   张月芬盯着那个伤口,抿紧嘴唇不说话。   罗焰低沉微涩道:“妈,我真的找不到下一个会这样对我的人……”   许容敬吃惊,他没想过罗焰会说这些话。   张月芬回神,立刻反驳道:“什么找不到下一个,我就不信中国这么大,你就找不到一个对你好的女孩子!”   罗焰抓住许容敬的手,十指相扣举起来:“那您知道,这么一个从来不打架,这么优秀的人,昨天把李南打了一顿,为了我头一回进局子,为了我还要跟人赔礼道歉,还要赔钱,这些您都知道吗?”   张月芬眼神一颤,慌了:“局子……”   “对,局子,昨天闹进了警局,您知道吗?”   “我……”张月芬心虚,她没有让李南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她只是想让许容敬知难而退,“严重……要紧吗?”   “阿姨,已经解决了,没事的。”许容敬插话。   罗焰沉声道:“您也听到了,容敬他这么优秀,可以为了我牺牲到这种地步,这种牺牲可能会毁了他的全部前程,就为了我这么一个烂人!而我呢,只是想跟他并肩站一起,妈,这都不行吗?”   “什么叫你这么一个烂人,你也是妈妈的宝贝儿子啊……”张月芬哽咽,闭眼捂着额头转过身,背对着罗焰。   张平听着,回头看了眼张月芬,又扫了眼围坐着不说话的亲戚们,无奈的很,这叫什么事儿啊,诶……   蒋艳用手拙了下张平,眼神示意他赶紧打圆场,张平闭眼回头坐下,表示不乐意,他怎么着也得跟他姐站一头吧,不然他姐一把年纪得多失望。   蒋艳内心上火,真是靠不住,她扯了个笑,对罗焰和许容敬说:“小焰,容敬,别站着了,坐吧,有什么事儿咱吃完饭再说。”   蒋艳把他们往饭桌前带,可罗焰和许容敬纹丝不动,蒋艳上前绕到他们身后推他们向前,“听舅妈的,都是大人了,什么事儿都没吃饭重要。”   罗焰看眼许容敬,许容敬浅浅笑着,用力握了握罗焰的手,示意自己没问题,罗焰才拉着他走到饭桌前。   罗焰选择了最外侧的位置,如果一会儿再吵起来,他就带着许容敬直接离开。   张燎乐呵呵的:“对对对,吃饭最重要,舅婆,舅公,姨妈,姨父,你们也赶紧上桌。”   大家互相看几眼,也慢慢悠悠挪上了桌。   张月芬这菜也没做完,于是蒋艳就让张平拉着张月芬进厨房,都冷静下,再者先把菜做了,不然大家围着空桌没得菜吃才更不是事儿。   蒋艳招呼着:“来来来,桌上有的菜先吃吧,一会儿他们端别的大菜上来。”   “吃吧。”   “动筷子动筷子。”   几个长辈打着马虎眼,把气氛维持住了。   张燎才不管刚才的漫天□□味,对许容敬一如既往真诚热情,“来,师父,饮料想喝啥?”   许容敬想了想,说:“酒吧。”   罗焰轻声说:“你昨晚才说胃疼。”   许容敬从容道:“今天大家都在,这么热闹不喝酒多不好。”   蒋艳把身后柜子上的白酒拿上前:“行啊,那就喝酒,容敬,一会儿你就和小焰舅舅多喝几杯。”   许容敬点头。   姨父和罗焰开车不喝酒,舅公年纪大戒了酒,于是等菜上齐,只有许容敬和张平闷着头互相敬酒。   张月芬坐在罗焰和许容敬的对面,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两眼,眼里除了失望就是埋怨。   蒋艳端着笑,说:“咱们都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小焰天天忙东忙西的,也不来你舅舅家了。”   罗焰淡淡道:“不忙了会常来的。”   张燎嘁一声:“哥,你就吹吧,不忙了你肯定跟师父呆一块儿,你去看我爸妈铁定被唠叨。”   蒋艳那个恨啊,她这儿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她用筷子反面敲了下他的脑袋,“吃你饭吧,就你会说,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怎么只长身高不长脑子!”   舅婆看着心疼了,“阿艳呐,孩子还小。”   “小什么小,说话都不看场合……”蒋艳瞪了张燎好几眼,她就想扯开话题,结果被自己亲儿子扯了回来。   张平已经有点微醺:“你让他说,让他说,你拦他干什么,他说的也没错啊!”   “啧……少喝点吧你!”   “你别管,”张平攥紧了自己的酒杯,平时被蒋艳管的严,喝得少,今天逮住机会,就撒开了喝,他举着酒杯对罗焰说,“小焰啊,你看看你妈,你好好看看,你看看她的白发,都是为你操心操的,她比她那些姐妹,看起来老十岁!”   张月芬垂着眼帘,伸手悄悄擦了下泪。   张平指着张月芬:“她是你妈,也是我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她容易吗?真的不容易!你爸走的早,她觉得对不起你,觉得自己没用,让自己有大好前程的儿子退伍回了家!唯一想帮你做好的,就是物色个好对象,让你安安稳稳过日子,结果你呢……”   “小焰,你一次次对你妈说这种话,你妈怎么受得了……”   张月芬别过头,用手背拭去眼泪,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如果可以,谁愿意跟孩子闹成这样,她图什么呀。   张平猛灌一杯酒,蒋艳拦他,他推开她的手,继续倒下一杯,“小焰,你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呢?以前那个闹得还不够啊,我以为那个李什么南走后,你就收心了,你就懂了,结果你倒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找了个新的。你要找新的没问题,找个女的,舅舅,你妈,你舅妈,敲锣打鼓支持,可你偏偏不,偏偏要找个男人!”   “小焰啊……啊……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张平一饮而尽。   饭桌上大家沉默,许容敬和罗焰的手在饭桌下紧紧牵着。   罗焰搁下筷子,凝视张月芬,说:“妈……我的错,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如果我之前说了什么让您难过的话,我向您道歉。”   “但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那个人是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们都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我们有病,我们是罪人。”   罗焰看眼许容敬,笑了下。   “我罗焰这辈子都不可能变了,妈,别费心思了,我现在三十二了,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很明白……妈,舅舅,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不是为我喜欢上一个男人道歉,而是为我没能常去看你们孝敬你们道歉。”   “以后……我会常回家来看你们的……”   “常回来看我们?”张月芬脸上挂着泪,声音沙哑咆哮道:“你以后要是带着这个男人来!就别进家门!”   罗焰拉着许容敬站起来,“我自己来,直到你们有一天接受了,接纳了,我才会带着他来。”   “我不想每一顿饭,都吃成今天这样。”   说完,罗焰深深鞠了个躬。   许容敬在旁安安静静的,看他说完这一切,鞠躬,直到直起腰。   “那我们就先走了。”罗焰拉着许容敬的手,就往外走。   许容敬到门口时,顿了下脚,松开了罗焰的手,罗焰愣了下,许容敬冲他笑笑,回到饭桌前。   大家都看着他,许容敬深深鞠了一躬,九十度弯腰,说着:“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罗焰的。”   “阿姨,谢谢你,生了罗焰。”   “阿姨,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   “还有,阿姨,对不起,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不会跟罗焰分开的,对不起……”   张燎盯着许容敬,嘟哝:“师父……”   他没见过高傲的师父弯过腰,更没见过他低声下气的道歉。   张平收了视线,去看张月芬,张月芬别过脸,一言不发,张平叹了口气。   许容敬直起腰,走回罗焰身边,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道:“罗焰,咱们走吧。”   罗焰微笑点头,“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到楼下,许容敬呼口气,随后抱着了罗焰,头埋在他肩膀上,一言不发,只是拥抱收紧了些。   这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很普通的一顿饭,是众多LGBT面对家人时都会遇到的场景,有争吵有眼泪有责怪有歉疚。   可有罗焰在,许容敬没觉得自己是众矢之的,自己在孤军奋战。   罗焰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许容敬摇摇头,“谢谢你。”   喜欢我……   带我回家……   站在我身边……    第⑤⑩章   那顿饭后,罗焰和许容敬的日子跟往常一样,平淡中带点小惊喜,吵闹中带点小感动。   唯一变化比较大的是罗焰回家陪伴母亲的次数变多了,一开始一个月两三次,后来固定了每周回家吃一次饭,而许容敬在那天则会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有些东西,不用讲明,也自然而然有了默契。   虽然罗焰的母亲还是没能接受他,但是来日方长,许容敬觉得他总能等到的。   小霸王徐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交了学费,成为了许容敬画室的顾客学员,至于老师嘛,许容敬把张燎安排给他了。   一来,觉得他们年纪差不大,一个快十六,一个十九,话题多,但……好像并不是这样,两人好几次差点把画室屋顶给揭了……   二来,是许容敬觉得小霸王难教,画的丑,废话多,爱装逼,于是干脆扔给徒弟去受罪吧,正好磨磨徒弟性子。   有一次,许容敬把徐承第一次来画室画的那幅狗都不要啃的画给了他,徐承看了眼,收下了,听张燎说,他后来把画寄给了李南,说这是他心里关于李南的最后一件东西,给了他,也就真一干二净了。   不过鬼知道李南收到了后扔了烧了还是裱起来了。   李南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冬至的时候,罗焰的高级健身房开业了,健身房在画室附近,许容敬帮着他在自己的学员里打了下广告,不差钱的老顾客觉得画完画去健个身这主意很不错,于是都去罗焰健身房办了卡。   罗焰新店生意新隆,但许容敬觉得自己过得十分凄惨……   “树儿!”   “干啥?”   许容敬躲在吕树的专用隔间,朝吕树招招手,吕树捧着几本画册走过去,狐疑看着许容敬,他咋觉得没好事……   “树儿,我跟你说,一会儿罗焰来找我,你就说没看见,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吕树鄙夷道:“不干!”   许容敬瞪他,“你是不是我发小?咱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穿过一条裤子,你这人洁癖,我连你裤子的边儿都没碰过。”吕树说得还挺委屈。   许容敬翻个白眼:“说吧,想放几天假?”   吕树立刻嘿嘿笑,“容哥,还是你了解我!一周,我要去趟国外,跟Riley晒日光浴。”   “你怎么不说你要上天呢?”许容敬双臂环胸冷冷视线扫过他。   吕树装模作样往外走:“行吧……那我跟Riley说,就在我家阳台晒晒得了……冬天……裹着羽绒服晒……”   “行行行!别装了!一周就一周!”许容敬拉回吕树,“别给我穿帮了,演得像点!要是让罗焰发现我在,你就别想去日光浴了!”   吕树挑眉:“兄弟我的说谎水平你还信不过啊,放一万个心。”   许容敬撇个嘴,关上隔间门继续画画。   至于许容敬为什么凄惨,还不是因为罗焰那个老大爷天天抓他去健身!主要是许容敬这人一到冬天,跟黛玉似的,动不动就生病,结果罗老板担心了,要是不能跟这大白瓜白头偕老怎么办?   所以,趁许容敬还算年轻,赶紧拉着他这细胳膊细腿锻炼起来。   可许容敬这人就是懒癌晚期,不想动,懒……他怕他以后真的是懒死的……   罗焰以前的健身房离得远,来回费劲儿,现在离得近了,只要他找借口溜,罗焰走个十分钟来画室就能把他逮回来。   他说胃疼,罗焰抓到他偷偷躲着吃麻辣小龙虾,他说头疼,罗焰抓到他跟吕树看喜剧片笑得震天响,他说腰疼,罗焰这回没抓到他干坏事,而是抓住他回家实践一下是不是真腰疼!   总而言之,一抓一个准,只有许容敬想不到,没有罗焰抓不到。   果然五分钟后,罗焰就找上门了。   画室三楼刚下课,没学员在,只有吕树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罗焰上前问:“许容敬呢?”   吕树抬头看他,热情:“罗老板啊!容敬啊,容敬刚还在呢。”   吕树回头看几眼空荡荡的画室,继续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演得还挺像,罗焰是信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看。”   罗焰去阁楼转了圈,也没发现许容敬,于是回到了三楼。   吕树:“在吗?”   罗焰摇摇头:“不在,一会儿你要是看见他,就跟他说一声,我找他有事,让他来健身房找我。”   “好嘞,没问题。”   许容敬在隔间里都听见了,他嘚瑟耸耸肩,继续给自己的画上色,这画他准备了好久了,今天正好收尾,其他的事等他画完再说。   许容敬画得十分投入,以至于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搁下画笔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伸个懒腰,肩膀都快麻了。   许容敬捶捶肩,开了隔间的门,吕树拿上车钥匙准备走了,“画完了?”   “嗯,大功告成。”   “别忘了,罗老板还在等你。”   许容敬捶肩的动作停了,遭了,他忘了……   许容敬赶紧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静音的手机,果然上头全是罗焰的未接电话和信息,他揣着手机给罗焰打电话,这下罗焰反而不接了。   完了完了!这下玩大发了!完犊子了!   “树儿,我先走了!”   许容敬一阵风似的往下跑,吕树在楼梯口看着,扬唇笑笑,看来罗老板的监督还挺有用,许容敬健身坚持久了,现在这跑步速度那是很可以啊。   许容敬一路跑到了罗焰的健身房,他看了眼黑了的招牌,愣住了。   今天健身房提前关门了?   平时不都是24小时营业的吗?   这样的不正常,让许容敬心里的担忧更上一层楼。   许容敬赶紧上前推了下店门,他琢磨着如果没推开,他就打算回家找罗焰,结果门一下就开了。   许容敬想也没想,就直奔四楼罗焰的办公室。   “罗焰!”   “罗焰!”   “罗焰,你在吗?”   许容敬边跑边喊,声控灯全亮了,到办公室门口,他拧了门把就进去了。   里头黑漆漆一片,只有窗口边有那么点亮光,还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罗焰正倚在窗边吸烟,吹出的烟圈被风吹了个稀碎,他的脸藏在黑暗里,许容敬看不清他的神情。   许容敬扯了个笑,正琢磨着怎么哄这个老男人,毕竟今天是他做过了,那么久都没理他,他试探问:“怎么不开灯啊……”   许容敬手往门边的开关摸,罗焰捻灭了烟,一步步向他这边走来,许容敬看着他,结果手忘了按下开关。   罗焰把他拉过来抵到墙上,脚一踢,把门关了,完全隔绝了光,这下里头彻底黑了。   罗焰掐着许容敬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没有一点前奏,吻的很生猛,许容敬理亏,也就受着了,等到罗焰松开,许容敬悄声说:“对不起嘛……我画画忘了时间……”   “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不会了……”   “咱们不生气了哈~”   结果罗焰却说:“我们结婚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啊?”许容敬本来还想继续认错,结果反应过来罗焰说了啥,反倒蒙圈了。   罗焰伸手按下开关开了灯,室内通明。   许容敬抬眼,罗焰温柔的笑容直直照进他眼底,许容敬问:“你不生气啦?”   罗焰淡淡道:“我没生气。”   “那你刚才跟要吃人似的。”   “演的,”罗焰按了下许容敬的脑袋,“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直没接,我就又去找了吕树,没让他开口说话,就圈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去了楼下,稍微威胁了一下,他就十分诚实的告诉我了,说你躲在他的隔间画画。”   许容敬嘴角一抽,他要回去割袍断义。   许容敬歪个头:“那你刚才说我们结婚吧,也是演的?”   罗焰亲了下他眼角的那颗痣,“真的。”   “容敬,我们结婚吧。”   罗焰笑着看他说。   许容敬愣愣的,罗焰拉着他向外走,四楼外面铺天盖地的红玫瑰,刚才许容敬一心只想进办公室,压根儿没发现。   罗焰拉着许容敬走到地上的玫瑰花爱心前,笨拙道:“我这人不怎么浪漫,你也别说我俗,我看别人都这么求婚的。”   罗焰想了想,决定把那些废话省略了:“就问一句,你愿意吗?”   许容敬低头闭上眼,整张脸浮着笑意。   须臾,他睁开眼,整理好表情后,抬头严肃觑着罗焰,一本正经说:“你跟我来。”   罗焰瞧见许容敬的神情,心底一空,而且,许容敬没说愿意。   许容敬牵着罗焰出了健身房,罗焰心情复杂低落,但他还是任由许容敬拉着他走,许容敬偷偷瞧着他的反应,心底美滋滋。   许容敬没带罗焰去别处,而是回了画室。   许容敬拉着罗焰上了三楼,打开了吕树用的那个隔间,但是没开灯。   许容敬转身对罗焰说:“我最近一直在画一幅画,我之所以很急,是因为想在年前画完,想在今年把这事儿了了。”   罗焰情绪依旧不高,但是十分认真地听着,随后点了下头。   许容敬看罗焰这样子,噗嗤一笑,“好啦,不逗你了。”   许容敬将隔间的灯打开,罗焰恍惚向里头看去,所有的注意力一瞬都被那幅画吸引了过去。   许容敬与他十指相扣,并肩立在那画前,“我什么也不会,就会画画,我本来打算在过年前把这幅画送给你,跟你求婚。”   罗焰之前眼内的失落阴霾一扫而光,看到画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许容敬笑道:“没想到,你抢先了。”   “罗老板,刚才是不是很伤心啊?”许容敬撞了下他的手臂,打趣他。   罗焰低头咧嘴笑开了,他伸手按在他头顶,歪头亲了下他的耳廓,“别闹。”   许容敬站得笔直,说:“我郑重回答一下,我愿意。”   罗焰没动静。   “很愿意。”许容敬又说。   罗焰还是没动静。   “非常愿意。”许容敬挤眉弄眼。   罗焰仍然站着不动。   许容敬没辙了,“罗老板,戒指呢,快给戴啊!”   罗焰咧嘴笑着,他就是故意的,“现在知道急了,刚才看你一点也不急。”   “我错了,以后不逗你了,”许容敬笑着催促,“快点快点。”   罗焰笑着从裤袋里拿出戒指,缓缓戴上了许容敬的无名指,随后看了眼画,十指相扣,用低沉的嗓音说,“许老师,我也愿意。”   画板上的画用层层叠叠的颜料勾勒出了两只十指交握的手。   紧紧相扣的手迎接朝阳,送别晚霞,拥抱深夜,等待黎明。   而每个时刻不曾改变的是,   无名指上深情缠绕的彩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一波三折,总算写完了,不容易呀,谢谢你们的陪伴~太感动啦,居然有人看!还能收到你们的留言!谢谢你们!(鞠躬) 下一本写《老师总想上天》,在这里打滚求收藏啦~ 反正没签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看,不看白不看嘛~嘻嘻^_^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哦! 第51章 番外   许容敬最近为一事儿犯愁,那就是该不该带罗焰去他师父柳老那儿拜年。不去吧,那他还想把自己跟罗焰准备结婚的事儿告诉他师父呢,去吧,那他和罗焰肯定会被扫地出门,没准还会把老人家血压又气高一个度。   “张燎。”许容敬靠在们边儿踢了下张燎的凳子。   “师父咋?”   “你最近去没去你师祖那儿?”   “去啦,我只要有空,除了来你这儿,就会去师祖那儿。”   许容敬眯着眼睛问:“那你师祖最近心情如何?”   “心情……”张燎反反复复回忆,“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   “就是画不好他会骂我,画好了就会夸我。”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我简直对牛弹琴。”许容敬十分嫌弃。   张燎挠挠他那头白毛盯许容敬半天,突然想到什么,笑嘻嘻问:“师父,你是不是打算带我哥去师祖家拜年?”   “啊。”许容敬承认。   “想去就去呗,别怕,师祖不会吃了你的。”   “要是这么简单,我还在这儿跟你废什么话,”许容敬揉揉脖子,揣着手机走到走廊,以前带严宇回去摊牌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许容敬:罗老板。   罗焰:嗯?   许容敬:明天跟我回我师父家拜年吧?   罗焰:好。   许容敬浅浅一笑,罗焰答应的还真快,可笑完他又还是担忧,明天不会迎来世界末日吧。   为了避免发生无法挽回方场面,许容敬决定请他师兄朱琛一起回去,帮他坐坐镇。   许容敬:师兄,在否?   朱琛:有事求我?   许容敬:明天跟我回趟师父家呗,去拜年。   朱琛:就这么简单?   许容敬:我会带上我男朋友。   朱琛:……明白了,我做好一级战斗准备。   许容敬:谢了。   就为第二天去柳老家拜年的事,许容敬焦虑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罗焰实在没辙,笑问:“许老师,你打算睁眼到天明?”   许容敬:“吵到你了?”   “嗯,”罗焰把他拉过来些,固定在怀里,“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睡不着……我紧张……”   “这天底下还有让你许容敬紧张的事儿?”   “那多了去了,为首的就是带你回家见师父。”   罗焰侧身一转,手撑在许容敬脸侧,支起身体看着他,笑盈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睡个觉。”   “啥叫帮我睡个觉?”   罗焰低头亲了下他的唇,“让你耗费点体力,每次来个几轮,你都睡得很香。”   “罗焰……”   许容敬还没说什么反驳的话,罗焰就开始付诸行动了,本来两人就爱赤膊睡觉,倒是进行的一点也不麻烦。   许容敬抓着被子,“脖子别……明天被看见了不好……”   “我不是买了药膏么,涂那个消得快。”   “快个屁!上次三天才消!”   “是嘛……那我下次换个药膏试试,”罗焰声音落在许容敬耳畔,许容敬张着嘴喘气,囫囵道:“你慢点……”   “嗯,行,你说慢点就慢点。”   罗焰还真给降速了,许容敬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啊,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扭动了,“快点吧……这样难受……”   罗焰勾唇一笑,“那你可别后悔。”   罗焰猛地一用力,许容敬“咚”一下,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床头,“妈的!你控制一下啊!啊……唔……”   罗焰把他的声音封住,前面儿结束了,才松开他的唇,把他翻个身,捞起腰来,“怎么样,爽吗?”   许容敬咬着唇,“爽个屁!”   罗焰闷声一笑,“那看来我的服务你不满意啊。”   许容敬转过头,刚想抬杠,罗焰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许容敬半阖着眼睛,眉头微皱,微张的嘴唇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嗓子眼冒出来,眼角那颗痣也染上了浓情的色彩,他低下头,眼尾红了,脸也因为升高的体温微微发红,“啊……”   许容敬手伸向后头,有点求饶的意思,罗焰贴着他的被,吻了下他的脖子,“这样的服务,满意吗?”   许容敬眼神迷离,都顾不上回答他。   罗焰扬唇,掰过他的脸,舌头就搅进了他的嘴里,掠夺他的气息……   果然三轮之后,许容敬睡得特别香,也没力气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罗焰听着觉得特别可爱,他拨开他额头的碎发,亲吻了下他的额头,搂着他一并睡去,“晚安。”   第二天起床,许容敬觉得自己浑身散架了,特别不得劲儿。   因为本就生的白,所以眼底那微青根本遮不住。   许容敬抱怨:“你看看,我现在就像是个被榨干的男人。”   罗焰:“要被榨干那也是我被榨干。”   许容敬撇个嘴,“走吧,咱们去买年礼。”   罗焰勾住他的脖子,看他可爱的要命,亲了下他的脸,“嗯,走吧。”   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补钙的补锌的补维生素ABCD的,反正对老年人好的,能买的都买了。   他们满载着去柳老家,刚好遇到了接上张燎的朱琛。   张燎隔着车窗跟许容敬他们打招呼,“师父!哥!”   罗焰笑了:“没想到你师兄把我弟也喊上了。”   许容敬眨眨眼:“多个人多个保障嘛。”   朱琛也买了一堆年礼,四个人大包小包提到柳老家的铁门前,随后同时呼口气。   张燎:“你们别这么严肃,弄得我也紧张。”   朱琛勾了勾张燎的脖子,“你先跟你师伯我进去,给他们铺垫一下,懂吗?”   张燎心领神会,“小case。”   朱琛偏头:“那我们先进去。”   许容敬点头。   朱琛和张燎进去后,罗焰跟许容敬两人就开始站在门口吹着西北风,大冬天的,还下着雪,冷的人直哆嗦。   罗焰瞧眼瑟瑟发抖的许容敬,蹙眉弯腰捏了下他的牛仔裤,“你没穿秋裤?”   他边说边把脖子里的围巾摘了给许容敬戴上。   许容敬抬下巴:“大男人穿什么秋裤啊?”   “你也快三十了。”   “三十怎么啦!男人三十一枝花!”   “那你这个快三十的大男人现在抖的跟筛子似的。”   “哼,我要风度不要温度不行啊!”许容敬盯着他的裤子看,“你自己不也没穿。”   “我抵抗力强,跟你不一样。”   罗焰讲道理:“我告诉你别感冒了啊,每次感冒每个十天半个月你都好不了。”   “那是我体质问题,跟穿不穿秋裤没关系。”   “你要是穿秋裤,就抗冻些,感冒的概率也小些。”   “我不要,多难看啊!”   两人因为一条秋裤,在门口拌起了嘴,还越讲越大声。   里头柳老刚听完朱琛说的话黑着脸,现在门外吵吵闹闹的,他拿拐杖敲敲地,脸更黑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来拜年?这是来我门口吵架的吧?”   朱琛扶额,这两人哪天吵不好,偏偏今天吵,“也不是吵,可能就是容敬闹脾气了,师父你也知道他那臭脾气。”   “这么点小脾气那个男人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柳老抿着嘴,十分严肃。   朱琛:“要不我把他们叫进来吧,一会儿要下大雪,容敬身体一直不太好。”   朱琛使眼色,张燎接上,“对啊,师祖,师父前几天还发烧了……”   柳老摸了下自己的白色长胡子,冷哼道:“那你们快去啊,难道还要我去请他们?”   朱琛一笑,“我去我去。”   “容敬——进来进来——快进来!”朱琛拉着嗓子喊。   朱琛喊完人,就进了屋,没一会儿,许容敬和罗焰提着大包小包也进了屋,但是两人站在门口,没敢多走一步。   朱琛看着许容敬脖子里的围巾,“这围巾不是刚才罗老板戴着的吗?”   罗焰:“我看他冷,就解下来给他围上了。”   许容敬把半张脸捂进了罗焰的黑色围巾里。   柳老听后,偷瞥了他们几眼。   好一会儿,屋里没人动,柳老忍无可忍,抬头盯着站在门口的许容敬,“你们倒是进来些啊,把门给关上啊,我一把老骨头,要冻死我啊。”   “哦哦哦。”许容敬十分讨好把东西往旁边一放,罗焰跟在他身后,放完东西转身把门关严实了。   柳老锐利的双眸盯着他们,“你们刚在门外吵什么?”   许容敬撇嘴,“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恨不得吵翻天了。”   “师父,我们没吵,我们就是嗓门大……”   罗焰看着柳老,说:“容敬没穿秋裤,我说了他两句。”   柳老对上罗焰的视线,老眼一咪,这人胆子挺大啊,跟以前那个严宇不一样,以前他这么看那人,那人立刻就移开视线了。   罗焰继续说:“容敬他身体不好,可是还倔,不穿秋裤他容易感冒,所以刚才跟他在门口吵起来了。”   许容敬笑着对柳老说:“师父,您别怪他,怪我吧。”   柳老用拐杖指着许容敬:“你也是欠骂,天这么冷,也不穿暖和点。”   许容敬笑笑,“下次我一定穿厚点。”   柳老扫眼许容敬,随后看着罗焰问:“你叫什么?”   罗焰:“罗焰,大罗神仙的罗,火焰的焰。”   “还大罗神仙呢……”柳老拐杖敲地,指着许容敬和罗焰,“你们给我跪下!”   许容敬轻车熟路,扑通一下跪了,不带一点儿犹豫,罗焰看许容敬跪了,也跟着跪了。   许容敬撞着胆儿:“师父,我们给您磕个头吧。”   柳老被气了下:“我让你跪下是让你给我磕头的吗?”   许容敬拉着罗焰的手,慢慢说:“我知道不是,但是我跟罗焰打算结婚了,以前结婚不有个一拜高堂,我们就打算先拜拜您。”   柳老瞪圆眼睛,“结,结婚?”   许容敬笑着说:“嗯。”   “开什么玩笑?!”   罗焰说:“我们是认真的,这里不行,我们打算去国外结。”   罗焰看眼许容敬,“我过完年三十三了,容敬二十九,都不是孩子了,是深思熟虑过后,才下的决定。”   柳老冷着声问:“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跪着吗?”   许容敬摇头。   柳老颤着声音说:“我就想告诉你,告诉你们,你们在一起了,会落人话柄,在那些传统思想人的观念里,你们以后如果想做事,那就比别人难一倍,站在他们面前,也永远比别人矮一截儿,而这段差距很难补上,就像现在你们跪着,我坐着,这种滋味以后你们肯定会时不时体会到,懂吗?”   许容敬听后咧嘴笑了,含着泪给柳老磕了个头:“我懂,谢谢师父。”   他拉着罗焰,“快磕头呆子,师父同意了。”   罗焰恍然大悟,也实诚磕了个头,“谢谢师父。”   柳老闭上眼,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吧,随后拄着拐杖往里屋走了。   许容敬和罗焰站起来,都还晕乎着,他们没想到,柳老只是这么简单说了几句,连为难的话也没说。   柳老在里头精神喊道:“琛儿快做饭!饿了!”   朱琛缓过神:“好嘞好嘞。”   朱琛拍拍许容敬的肩,说:“师父老了,现在只想你找个伴儿,你们千万别辜负他老人家。”   许容敬握紧罗焰的手,对朱琛说:“我知道。”   朱琛进了厨房,张燎跟着朱琛进厨房打下手,还不忘对他们说一句:“师父恭喜呀。”   许容敬:“一会儿给你发红包。”   “谢谢师父!”   大堂只剩罗焰和许容敬了,罗焰低头,与许容敬对视。   两人静静看了对方许久,不约而同笑了。   许容敬冲罗焰眨眨眼,随后指了指里面,示意自己进去陪陪柳老,罗焰点头。   许容敬跑进里屋,扯嗓子说——   “师父!我来看看你新写的字!您这字儿越来越厉害了!”   “滚远点儿,你一来就溅墨。”   “我帮您研磨,我研的可好了!”   “一边儿去,你别给我拆了。”   罗焰听着里面的动静,笑着回头望外面的大雪,门口玻璃还贴着红色的剪纸,喜庆的很。   除旧迎新,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   晚饭过后,许容敬在院子里堆雪人。   罗焰拿着外套和围巾走了出来,给穿着单薄的许容敬裹上,嘴里叨叨,“出来这么久,也不多穿点。”   “反正有你吗,你看,这不就给我送衣服来了。”   许容敬穿的暖暖和和,随后抱住罗焰的腰,看屋子门关着,就偷亲了罗焰一口。   罗焰淡笑:“你也不怕师父看到。”   “这边黑,看不到。”   罗焰伸手帮他扫掉着头发上的雪花。   许容敬盯着他说:“罗焰,今天磕过头了,那祝咱们今天新婚快乐?”   罗焰揉了下他的发丝:“没对拜呢,新年快乐。”   许容敬松开他,朝着他一拜,“好了,我拜完了,你快点儿。”   罗焰无奈,也学着他那样子,拜了下。   “不行,咱们得一起,我数一二三啊。”   “一,”   “二,”   “三,”   “拜——”   雪花落下,两人向着彼此完成了一鞠躬,鞠完都尴尬了下。   实在太傻了。   “罗焰,雪又下大了!”   许容敬站着看雪,笑容灿烂。   罗焰偏着头,一直望着他的笑颜,随后单手把他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脸说:“新婚快乐,许老师。”   以后的每年冬天,我都陪你看雪。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下本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