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超甜的》作者:炸毛冰   文案:江城一中有两位学霸——薛白和顾扬。   薛白特皮,老爱撩顾扬,顾扬总是爱答不理,并且常常冷眼相待,淡淡道:“滚。”   在同学眼中,这两人长手长脚,颜好声正,一跳一静,在成绩榜首上你争我夺,是天生的死对头。   可是某一天,有同学在上课间无意中回了一次头,这两位学霸拿着一本课本挡在面前,两个人贴的很近很近。   ……好像,在接吻。   *   江城还有两位大名鼎鼎的不良少年,成天带着口罩,没人见过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打架贼猛,神秘的死。   本来江城一中的各位没什么感觉,埋头学习就是了。但后来,一位小喇叭从警局带来消息:“这两位不良少年都是江城一中的!!!”   “!!!!”众人震惊,人人自危,不小心撞到个人都会认认真真的道歉,生怕无意中惹到了这两位校霸。   在一次震惊全校的干架中,两位校霸连同家长被叫到了教务处,众人实在好奇校霸的真容,纷纷围到教务处。   然后,所有人惊呆了!   两位校霸居然是两位大名鼎鼎的学霸?????   *   “你是烫开黑夜的光。”   放荡不羁骚话受×沉默寡言高冷攻   攻!受!不!拆!不!逆!自觉站好!!   甜!爽!苏!宠!甜度++++++++++++++++!   阅读指南:1.日常向甜文,文名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起的,貌似和本文内容没什么关系……想到合适的会再改。   2.攻前期有点心理问题,后期会被受治愈。里面的心理问题是小冰百度+自己理解+瞎几把编,不要考究,不要考究,不要考究,不要考究!!!!   内容标签: 强强 花季雨季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白(受),顾扬(攻) ┃ 配角:预收文《我有超能力那些年》,专栏求戳。 ┃ 其它: 第一章   寒假的最后一天。   薛白写完最后一张卷子,拍照,点开班群的对话框,点击发送。   你薛哥:[图片][图片][图片]   你薛哥:别全抄了,我怕全对,太假酷。   高二四班将近半数人都还在赶着假期的尾巴拼命补作业,薛白这几条消息一出来,瞬间救赎了所有人。   这个群是避开了老师建的,所有人发言都异常活跃,没到一秒,屏幕已经涌出一连串的对话气泡。   -好勒!谢谢薛哥。   -不愧是我们薛学神!   -太棒了啊薛哥万岁!   -薛大学霸实在太靠谱了!比心!   -薛哥的解题思路太特么的无敌了!学习了。   满屏的彩虹屁,薛白一笑,打字回复。   你薛哥:那是,抱紧大腿,别撒手,薛哥罩你。   完全没在谦虚的。   发完消息,薛白收起试卷,关好窗子。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在窗沿,停留片刻后,缓缓消融。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震了震,薛白伸了个懒腰,放松了筋骨,垂眸。   张凌:薛哥!急事!速来!   三个词,没有一个说到重点。   薛白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张凌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吵,还伴随着少年们骂骂咧咧的词语。   张凌带头爆了几句粗。   “说什么呢?就是我们的地盘怎么了!”   “我操你妈的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谁还不是个社会哥啊,怕你们?”   骂了几句,张凌才远离了骂战中心,语速飞快:“跟着瞎子的那群混子突然来我们学校门口,我带人把他们拦住了,可能会打起来!”   薛白问:“他们来干什么?”   电话另一边背景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张凌的声音混在骂战里模模糊糊的传出:“操,他们说什么送老大?!瞎子也来了!”   瞎子   薛白没再多问,拎起放在床上的外套,随意一套,带好口罩,说:“行,我现在就过去。”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客厅里开了暖气,暖和得很,薛柔就穿了一件t恤短裤,窝在沙发上,盘腿架了一本书,她随手翻了一页,看向薛白,“打架?”   薛柔,薛白的亲姐,北大医学部研究生。   薛白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假期的时候,家里往往只有薛白和薛柔两个人。   开学后,薛白薛柔都住校,没人在家,房子空荡荡的,姐弟俩懒,也懒得定期叫人来打扫,每次放假回来家里都跟鬼屋似的,蒙上一层灰。   薛白回头看了薛柔一眼,轻松道:“没打架,就去看看。”   “哦。”对于薛白打架,薛柔早已经习以为常。   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不常在家,姐弟俩一起住在旧城区,那时候治安不太好,偶尔有人会在放学路上被几个社会青年堵在小巷子里,像薛柔这样出落得特别别致的女孩子,零花钱看起来又比较多,成为了那些人的首选目标。   薛白带了一群小少年赶到的时候,薛柔已经挨了两拳,嘴角磕出了血。   薛白怒了,当场暴揍了那几个社会青年一顿。谁也想不到,六年级的小学生揍人会那么猛,那几个人里,每个人的嘴角都被薛白用力的锤了好几拳,咬出血了才停手。   薛柔冷漠的低下头,继续看书:“口罩带好了,别被警察抓了,现在管理没以前那么松散,进去了怎么也得写份保证书加家人保释才能出来,麻烦死了。也别被打到脸,你也就脸好看点。”   “放屁。”薛白开门,笑嘻嘻道,“高,帅,成绩好,贼能打,万千妹子的绝佳男友,谢谢!你要是哪天想出门撑场面,我也不介意装一天男朋友。”   “快滚。”薛柔抄起身旁一本书,往门边砸去。薛白眼疾手快的关上门,书本砸在门上,隔绝在身后,沉闷的响了一声。   江城不大,就几所高中,在主城区里的高中就只有一中和七中两所,其他高中都散落在各个分区。   而江城有两名令当代高中生闻风丧胆的校霸。   听说这两位校霸出手狠毒,翻手间能够以一敌五,别的不安分的不良少年总会翻车几次,被带到局子里写过检讨,但这两位大佬视听觉极为灵敏,一次也没进去过。而且,这两人还有个同样的,奇怪得死的癖好——   出门活动时总是都带着口罩,神秘兮兮,从来不肯露脸,除了手底下那群小弟们,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脸。   和他们的脸一样神秘的,是他们的身份,没人知道他们是哪所学校的何许人也。   不知道怎么的,校霸手下的小弟们口风也紧得很,没人能从他们的嘴里抠出一点儿关于两位校霸的消息。   薛白就是其中一位。   虽然两位校霸的传说在坊间被传的简直可以呼风唤雨,翻手灭世,但薛白其实什么也没做过,最过火的就打了一次群架,被不知道是谁的人录下来了,从此在高中生间流传。   视频中,一个带了口罩鸭舌帽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异常勇猛,前几秒还是一群人围着他,后几秒这群人刷刷几下全倒了。可能是这一个打一群的身姿太迷人,关于这个人,被传得异常可怕。   而且,薛白也从来没和另一位打过照面。   两个人各自在各自的地盘活动,互不干涉。   薛白到的时候,骂战已经上升了,大冬天的,两波人马脱了身上的外套丢在路边,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一中建校的地址在城区偏旧的地方,附近很多店铺,隔街还有两所职专,这个点比较晚,沿街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校门口几盏的路灯还亮着,散着黯淡的光。   薛白迅速来到他们面前,一手一个,横插在中间,拦住两边最先想要动手的两人,慢悠悠的说:“别动手朋友,打打杀杀的,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老大!”左边的不良少年们立马围了过来,老大过来撑场子,整一波人的气焰就起来了。   薛白手劲很大,另一边的那人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反而被用力扼住了手腕,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就继续骂好吧?”薛白放开手,调整好口罩的位置,摁了下手指,指节“咔哒”一声,“有架就要吵,憋着心里多难受?是不是?”   “你们继续,我在边上看着,别动手就好。”   说到动手,薛白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他扫了一眼两波不良少年,语气里带着笑,听起来却冷的不行,让人直想退避三尺:“动手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薛白也不知道是怎么捏的,手腕整个痛到骨子里,松了这么久还在隐隐作痛,听到这话,刚才被擒住的那人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位传说中的校霸,能够一打五,应该不假。   薛白伸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主动退了几步,靠边站到了一中门口的一个布告栏前。   布告栏的上头有个顶棚,不会淋到雪。   薛白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一个人,同样带了口罩,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   不用说,这人一定就是刚才和张凌的通话中被称为“瞎子”的那个。   话说起来,“瞎子”出名的更早一些。   传说中在一次惊为天人的群架中,瞎子直接拎了把枪到现场,朝天开了一枪,对面那伙人瞬间被吓尿了,逃的逃,蹿的蹿,愣是没人敢再留在原地。   瞎子的名声就此在江城传开了。   薛白走到那人的身边。   大冬天的,别人都穿了羽绒服,这人就一件连帽黑卫衣,黑运动裤,还把卫衣的帽子兜了上去,一身黑的,把自己和夜晚融为一体,神秘又中二。   布告栏上贴的是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这一块是高二的,薛白的名字高高的位于榜首的位置,红底加粗突出,名字的边缘还被用金色的边框框了起来。   与他的名字相比,其他的人就很寒酸了,方方正正的宋体字,没有一点特色。   这种待遇并不夸张,高二四班,薛白,六科总分745,比第二名足足高了一百多分。   听到脚步声,瞎子淡淡的瞥了一眼来人。   瞎子的脸和发型都被遮住了,只能看到额前几缕被压下的碎发和一双淡漠的眸子。   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薛白总觉得,这人的瞳色黑得能把人整个都吸进去。   薛白看得有些发怔。   明明眼睛很好看,为什么要被叫做瞎子?   薛白吹了一声口哨:“看什么呢?第一?这人超帅。”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帅的人。”   “有没有兴趣?我把他的故事讲给你听?”   瞎子偏头,扫了一眼和他同样带着口罩的薛白,又转回头去,没理。   “朋友,这么高冷?”不需要被理会,薛白一个人也可以滔滔不绝,他懒懒的靠在布告栏上,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观看骂战,一边漫不经心道,“初次见面,听说你有枪?真的吗?带出来了吗?我看看?枪械,男人的浪漫。”   “……”   “为什么要叫瞎子,你的眼睛很好看啊?”   “……”   “话说,把自己捂得这么紧,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二?”   “……”   “我觉得你叫哑巴也挺好,不怎么讲话,反正不管哪个都是残疾。”   “……”瞎子烦不胜烦,终于开口,淡淡的,回了上一句的内容,“你也捂着。”   薛白原以为瞎子的声音会像寻常非主流社会哥那样嘶哑,带点烟嗓,没想到,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隔着口罩,又只说了几个字,听起来不太真切。   薛白说:“我也不想的,我是因为……”话还没说完,那边七中的混混们眼见吵不过杨凌他们,又忍不住撸起袖子想动手,两边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剑拔弩张。   薛白站直了,随时准备出手,问:“所以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瞎子说:“来送我的。”   说完,瞎子转身想要走,薛白却突然伸出手,瞎子避了一下,薛白转变角度,往另一个方向偏去,于是,好巧不巧的,两个人的手定在了半空,直接牵在了一起,指尖顶着掌心。   瞎子的手臂不可察觉的僵了一瞬,下意识的想甩开,薛白却用力的牵紧了不肯放手:“你要是来这边玩的,我很欢迎,但是你要是来这边混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雪渐渐下的大了,落在手背上,有点凉,手心里,无意中牵在一起的少年的手却是温热的。   瞎子回头看他,没搭理,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   这副高冷无温又不理人的样子实在太禁欲了,薛白坏笑一声,接着勾起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又轻又软的摩挲了几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白好像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躲闪。瞎子触电似的,用力甩开,收回手,插进裤袋里。   无人可见的,他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薛白笑嘻嘻的问道:“躲这么快?我是会吃了你?”   瞎子没理,往前走了几步。   薛白继续笑嘻嘻道:“哥第一次牵手,给你了,你真幸运。”   瞎子的脚步顿了一下,装作没听见,一把敲在带头吵架的那人头上,说:“走了。”   那人很诧异自己老大居然会是先服软的那个,还没来得及质疑,又被锤了一下:“明天开学,早点回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瞎子往一中的宿舍区走去。   一中的宿舍区和教学楼分成了两块,用护栏分开,隔了一条单行道,宿舍区的门口设了个机子,要进去必须要刷校园卡。   瞎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卡,“滴”的一声,门开了。   草?   这群人还真特么是来送他的?!   这位校霸转学到一中来了?!   卧槽?   推开门,瞎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薛白。   那一眼,两人的眼里冒出了闪电,兹拉作响,连空气中都泛起了杀气,仿佛下一秒,这两人就会动手厮杀在一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周围的小弟摆好架势,蠢蠢欲动的准备动手,两位大佬却一个插着口袋,一个顶着门,一动不动,毫无动作。   好半晌,瞎子和薛白同时开口了。   瞎子:“二逼。”   薛白:“哑巴。”   说完,瞎子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走了。   一场厮杀还没开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场了。   小弟们相视一眼:“……”   这俩大佬……真特么难以捉摸。 第二章   薛柔回学校的日期和薛白开学是在同一天。   薛柔车票是下午的,不急,薛白准备走的时候,薛柔还在慢吞吞的整理行李。   薛白站在薛柔身边:“走了,老姐,别想我。”   薛柔检查自己的化妆包,水乳面膜粉底液,一样没少:“嗯,祝你考上北大。”说完,薛柔踢了薛白一脚,下巴抬起,“那几本书帮我拿过来一下。”   “不去北大。”薛白走去一旁拿起书,放好,和薛柔一起拉好行李箱,用力拎起来,拍拍掌心,说,“我比较喜欢慢节奏的生活,南京挺好。”   薛柔抬眼,淡淡道:“嗯,的确不能快。”   “……”薛白呛了一口,“这么老土的话,说出来不觉得尴尬吗?!”   薛柔站起,拉好衣角,帮薛白把行李箱拖到门口,倚在门框上:“不啊,走吧,要迟到了,不送,在学校不要打架,有事找我。”   薛白说:“找你干嘛?你帮我打啊。”   薛柔说:“帮你联系比较好的医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拿你练练手。”   “”简单粗暴又不带任何感情,亲姐。   薛白撇撇嘴,去学校了。   薛白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心里是渴望拥有舍友的,但是学校对他这样的学神级别的人物极为重视,担心安排舍友会影响到学习效率,特意分出了两间单人宿舍,一间薛白在住,另一间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   别的宿舍,上下铺,电风扇,公卫;薛白的宿舍,单人床,空调,独卫。   一个人住也好,刷题不会有人来来问七问八,半夜翻墙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薛白回到宿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直到预备铃响了两声,临近上课,才出发去教室。   寒假的余韵还没过,刚开学的教室里热热闹闹的。   “薛哥早啊!”   “薛哥来这么早?”   “早什么,都快上课了。”   “今天还是很帅啊,薛哥!”   高二四班在三楼走廊的尽头,薛白人缘好,为人仗义大方,跟谁都认识,不说别的,就一个,几乎整个年段都抄过他的作业,没抄过的也基本都观摩过,一路走下来,纷纷有人从窗子里探头伸出手,和他打招呼,薛白一连串的手招呼过去,受欢迎程度可以媲美明星。   到了四班,班长沈奇正正在维持秩序。   沈奇正天生就是当班长的料,声音浑厚,站在讲台上,指挥分配工作起来有条不紊:“各课代表收个作业。”   “值日生上学期轮到汪洋洋的小组了,后一组接上,劳委带一下,课桌椅摆好,窗户这边擦擦,辛苦了……”   “体委体委!在听吗,肚肚!跟我一起带几个男生去二号楼搬一下书,嘿,薛哥?来啦,要不要一起搬书?”   “行啊。”薛白一口应下。   一中没有专门办艺术班,只分了文理科班,一班到六班是理科班,七班八班是文科班。   四班是理科班的头头,每次考试平均分总能排在年纪第一。   四班没有很极端的差生,就连成绩一般的也基本维持在年段平均分水平,从来不拖班级的后腿,再加一个薛白科科几乎满分的学神,一人的成绩就能把全班平均分往上提个三四分。   高二分班后,四班基本没被拆,就匀进来几个新同学,开学老师也没换,除了数学老师,原本那位怀孕回去生孩子了,这学期换了一位新的。   薛白的位置在最后一排。   这位有个性的学霸,嫌上课讲的东西太简单,偶尔会在课堂刷刷网课,做做高考题,坐前面玩手机担心影响到其他同学,干脆挪到了最后一排。   没有老师觉得薛白出格,成绩就摆在那,坐在后面还能辅导辅导成绩稍差点的,双赢。   开学第一课往往是班主任在讲台上发表一节长达四十五分钟的演说。   高二四班的班主任,廖喜,教英语的,特别操心,特别能讲,年纪看起来在四十上下,但心态爆炸年轻,和高二四班的学生们打成了一片。   “新学期新气象,大家都长大了,我很欣慰!压岁钱不要乱花,攒着买点复习材料,高二下学期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过程,大家已经习惯了分科的生活,又要面临即将升上高三的压力,这学期课程教完要进入一轮复习了,难度会比较大,大家也要继续努力哦!”   “我依然是你们最好的喜哥,有问题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这个学期我们的数学老师回去生孩子了,换了一位,是上学期带状元班那位林主任,有点凶,但是大家也要和新老师好好相处!”   “希望大家在新的学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决定喜欢的城市和学校,贴在桌角,给自己的学习之路激励和鼓励。”   廖喜在讲台上讲得正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台下的动静,班群里突然发出了一条消息,所有人无声的躁动了一下,交头接耳,纷纷在抽屉里掏出手机。   汪洋洋:突然想起一件事!   汪洋洋:我哥不是在隔壁职专念书嘛?然后昨晚回去的时候,我哥和我说……   汪洋洋是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文艺委员,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小小的一只,很可爱,喜欢二次元,经常去各地的漫展,因此认识了不同学校的人,总能从各种各样的渠道打听到很多有趣的小八卦。   高中生的生活都围绕着学习,谈资不多,汪洋洋的八卦,是高二四班的快乐源泉。   开学演讲正讲到激动之处,廖喜突然停下,看了台下一眼,汪洋洋连忙收起手机,再掏出来的时候下面已经回了一连串的消息。   -啥啊?   -昨晚怎么了啊?   -你哥哥说啥了??   -?????   -别吊我们胃口呀。   薛白也在玩手机,他是光明正大的玩,书摊开放在一边,直接摆在桌上的那种。   廖喜继续滔滔不绝的讲话,汪洋洋又观察了一会,才继续发消息。   汪洋洋:我哥说昨晚两个校霸在我们学校门口打起来了。   汪洋洋:听说特别惨烈,血流成河,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是怎么清理干净的。   -卧槽?   -真的假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来我们校门口?!   -瞎子带枪了吗,另一位呢?!有带什么武器吗?   群里叽里呱啦的开始讨论。   传说中的人物影响力巨大,两位神秘可怕令人毛骨悚然的校霸不管做什么,哪怕动动手指都会在高中生群体中掀起惊涛巨浪。   薛白的手指愣在班群的消息界面:……   放屁,哪有动手。   连手指都没动。   薛白正准备打字,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辩解一波,还没落下手指,汪洋洋又在班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汪洋洋:对了,今天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说我们班会有一个转学生。   汪洋洋:七中来的。   汪洋洋:不知道长什么样。   关于转学生的这个话题女生更激动一些,纷纷讨论转学生什么时候来,是男是女,成绩怎么样,到底帅不帅。   薛白不要脸的插了一句。   你薛哥:那肯定没我帅。   相当自恋。   班级的门被敲响了。   廖喜暂停演说,说了一声“请进”,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四班教室的门是扇铁门,门栓有点生锈,被缓慢推开时,会长长的“吱呀”一声。   一中对服装要求很严格,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都必须穿着校服,用校长的话来说,高中生就要整整齐齐的,才能有精气神。   可是进来的这人却没穿校服,简单的灰色卫衣,里面套了件高领毛衣,破洞牛仔裤,潮得不行。这人的眉眼很深邃,嘴角板正的抿成一条直线,整张脸看起来一点温度也没有,长手长脚的往讲台一站,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势。   一见到转学生的脸,班里的女生一下子就沸腾了,抓住同桌的手疯狂摇晃,牙关紧紧咬住了才使得自己没叫出声来。   大帅比啊!!!!!   薛白懒懒的仰头,瞥了一眼,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看到过。   转校生很高,看起来一米八几的模样,廖喜站在他旁边要矮了半个头。   廖喜感叹了一声:“现在的高中生发育的真好。”   “快过来吧,课都上一半了。”廖喜招招手,“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   转校生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名字。   顾扬。   一手好字,笔锋凌厉,转承张扬。   “你就坐在……”廖喜的目光在班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薛白身边。   四班的人数正正好,两人一桌,只有薛白身边还有个空位。   廖喜说:“先坐那吧,到时候可以调。”话刚说完,有个老师在门外叫了声,廖喜抱歉道,“你们先自习,我出去一下。”   顾扬径直走下讲台,坐在薛白身边。   坐下来时,薛白正在每本课本的第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一本接着一本,签完后堆成一摞,最后“咔哒”一声盖上笔帽。   薛白轻轻叫了一声:“朋友。”   顾扬转头:“嗯?”   两个大帅比在对视,谁也没挪开视线。   前桌恰好转头,看到了这一幕,捅捅他同桌的手臂,同桌又抓了抓他的前桌,前桌又踹了脚前前桌。   动静一点一点的扩开了,就这么一人传一人,很快就传了全班,所有人都悄咪咪的转过头来。   沈奇正不动声色的和同桌说:“气氛怎么这么尴尬,他们不会要打起来吧?”   同桌同样不动声色的回答他:“应该不会吧,薛哥文明人。”   众目睽睽之下,文明人薛白从抽屉里抓出一把薄荷糖,放在桌上,自己吃了一颗,又拿起另一颗,扯开糖纸,递到了顾扬的唇前。   草莓味的薄荷糖,一个大圈,中间有个圆形的小洞,很好吃,嚼起来又凉又甜。   薛白笑笑,说:“初次见面,请你吃糖啊,大帅比。” 第三章   女生们的消息总是很灵通,听说高二四班来了一个超帅的转学生,趁着大课间,一群接一群的围过来。   大课间足足有半个小时的下课时间,早上起太早没时间吃饭的,嘴馋的都会趁着这个时候涌到食堂去,食堂上学期开始和外面的商家合作,出了个鸡排,贼脆贼香,就是量少,得靠抢,晚了就没了。   沈奇正和四班其他几人急哄哄的冲去食堂抢鸡排,一起挤出女生堆时,沈奇正感叹了一声:“哎,你们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被围观……”   体委杜俊朗一语戳穿:“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学委孙琪:“当你有薛哥和顾扬一半帅的时候。”   汪洋洋提议:“班长,你可以女装。”   薛白溜得快,又在最后一排,占进天时地利人和,一下课就直接跑去食堂囤吃的了,没赶上这波围观的浪潮。   教室里没留多少人,最后一排就留了顾扬一个,趴在桌上补觉。   顾扬昨晚没睡好。   一中对于安排宿舍还算人性化,顾扬不喜欢和人相处,申请想要一间单人宿舍,学校也同意了。只是学校还要根据这学期的住校意向重新调整住宿,给顾扬暂时先安排了一间临时宿舍。   这个单间宿舍还是从前的,大概空了一年多,没来得及报修,设施有点破,老旧的床翻个身就嘎吱嘎吱的响,十一点多的时候头顶上的灯还坏了,一片漆黑。   “啧。”顾扬被门口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烦得不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皱起眉头往门口瞪了一眼。   他好像特别适合做这种表情,说不上多凶,就是严肃了点,肃穆冷淡,一个眼神,淡漠得让人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   “真的好帅啊!!!”   见到转校生真容的女生们动作整齐划一,脸一红,挽起身边闺蜜姐妹的手,激动的跺了跺脚,然后啊啊啊转头跑了。   已经有不少人从食堂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堆零食,自己吃的,帮旁人带的,包装“刺啦”一声声撕开,所有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教室顿时闹腾起来,弥漫起了各种零食的味道。   劳委方余不忘提醒说:“大家把窗户开开,味儿太重了,记得垃圾别乱扔啊!装左边那个捅里。”   薛白远远的就看见了同桌的后脑勺,趴在课桌上,看起来很疲惫。薛白没忍心打扰他,轻手轻脚的坐回去,收东西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整好后,在班群里发了条消息。   你薛哥:大家动作轻点啊,我同桌在睡觉。   -薛哥这么疼同桌?   -薛哥什么时候才能疼疼我?   -薛哥还不够疼你?整天晚自习就教你做题了,改天你让让,我也想被教。   -同桌有什么好的!让你第一天就如此偏心!   你薛哥:帅比相吸。   -不要脸!   -很好,薛哥还是薛哥。   教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顾扬对一见面就给他喂糖的自来熟同桌没什么好感。开始也没接他递过来的糖,同桌也毫不在意的又给扔自己嘴里去了。这人嘴角总是上扬着,跟谁都熟,一看就是一副没心没肺懒懒散散的样子。   这种人相处起来最麻烦。   下节是数学课,薛白顺手翻了一下这学期的课本,基础知识点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自学得差不多了,也不墨迹,趁着课间还剩的这点时间打开刷题软件,选了一份试卷,挑了几题。   做到一半,张凌突然给薛白发了好几条短信。   短信过来,手机咔咔震个不停,薛白调成静音,一条条翻看。   张凌:我今天去问了一圈,这学期居然还有挺多转校生的,有几个是寄读过来的。   张凌:高一三个,高二也有两个,一个在八班,还有一个在你们班。   张凌:连高三都有人转过来?!今年是怎么了?   张凌:薛哥,你们班那个听说是大帅比?好多女生跑去看了?   张凌:……扯歪了,关于瞎子是哪个,毫无头绪。   张凌也是一中的,同样是高二,在七班,文科班。张凌当年中考考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高中以后成绩就跟不上了,常常垫底。当初分文理科的时候,九科都差,张凌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波,填了文科,打算实在过不下去了高三报个编导班就是。   薛白边看短信边习惯性的转笔,笔帽没盖牢,飞了,噔噔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顾扬的脚边。   薛白不想吵着顾扬,没捡,打字回复。   薛白:无所谓是谁吧,我觉得他看起来还行,不坏。   有的时候,薛白思考事情的方式挺纯粹的,瞎子的眼睛很好看,肯定不像传言里说的那么凶残。   不仅纯粹,也很别致。   简称——外貌协会。   中性词。   对长得好看的人会特别有好感。   但薛白从没有认为有谁长得好看,顾扬是一个。   眼睛特好看的“瞎子”……估计也算一个。   就这两个,没了。   薛白又想了想,继续打字。   薛白:对了,我决定改改我的代号,之前那个太难听了。   薛白:我有没有给你说过,瞎子的眼睛特好看,他叫瞎子,没搞懂理由,但我觉得吧,做人还是要实事求是点。   薛白:你觉得我就叫帅比怎么样?   这话题也太特么跳跃了吧?   张凌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愣住了:“……”   “凌哥凌哥凌哥。”有人叫张凌,“昨天那个,你们校门口打架是真的吗?血流成河啊?瞎子露脸了嘛?”   “……”张凌开玩笑的推了那人一下,后面又围过来几个男生,显然对这个话题充满兴趣,“假的啊!真打了我还能在这?!”   那个男孩子又问道:“你不是跟着你们家老大混的吗?知道你们道上的规矩,但是透露点消息呗?你们老大到底是谁?哪所学校的?那在城南还是城北总能说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中二期刚过不久,依然对神秘的人或事充满兴趣,比如江城的两大校霸。   “行吧。”张凌说,“我就透露一点。”   几位男孩子神色期待。   张凌捏着手机,咽了咽口水,一言难尽的说:“我们老大改代号了,叫帅比。”   男孩子们:“……”   教室里声音虽然小了,但还是有点动静,绕在耳畔嗡嗡响。顾扬动了几下,坐起来了。   “醒了?”薛白正好刷完最后一道压轴题,转头看向顾扬。   薛白有个和校霸身份完全不相配的喜好,他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吃糖,尤其偏爱x品牌各种口味的薄荷糖。这会嘴里含了个青柠味的,说话间,空气都飘着股甜腻的糖味。   也还好,挺甜的。   “嗯。”顾扬眯了会,心情好了些,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刚才没看仔细,顾扬又一直趴着,这会坐近了才看清楚,同桌的眼底下好像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薛白在抽屉的零食里选了一会,最后还是拿出了一颗薄荷糖,撕开糖纸,露出半个雪白的糖身,又一次递到了顾扬的唇前:“吃一颗,醒醒神。”   这次的不是草莓味,正经的薄荷味薄荷糖,清清凉凉的环绕鼻端。   顾扬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糖。   薛白的这位同桌,长得很禁欲,冷冷淡淡的,吃糖的动作也很禁欲。   仿佛吃的不是糖,是冷漠。   薛白没忍住,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扬脸。   他的同桌,长得是真的好看。   大概是感受了到薛白的目光,顾扬偏过头来。   后门原本是关着的,不知道是哪个人突然扫出去,一把拉开,铁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刹那间,阳光冲了进来。   冬天的阳光是淡金色的,不热烈,但很暖,顾扬正正好坐在阳光正中,逆着光,睫毛微颤,眼眸里仿佛闪着光,特别好看。   薛白咔嚓嚼碎了嘴里的糖。   顾扬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眼神,掏出一条耳机线来,插在手机上。   薛白侧身托腮,问道:“听说你从七中来的?”   顾扬淡淡的说:“嗯。”   薛白又问:“高二下了,这时候转学不会有很大压力?”   顾扬回答:“不会。”   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顾扬并没有烦躁,薛白瞅准机会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转学?”   为什么……   顾扬的动作顿了顿,点开音乐软件,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在选歌,说:“没为什么。”   薛白凑得近了点:“那你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呀?同桌?”   顾扬播放音乐,重新趴下,不理人了。   “最近是不是也流行这种风格?酷哥?”   “……”   “我昨天也遇到了这样子的一个人,问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讲。”   “……”   顾扬一觉睡到了第三节 课,被一节粉笔头砸醒。   这节是数学课,新换的数学老师叫林峰,继承了上一届带优秀毕业班时的底气,上课方式十分硬核,一进教室,第一句:“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姓林。”   第二句:“大家一定预习过课本了,翻开第十三页,课后习题做一下,一会我会提问。”   所有人:“……”   书今天早上才刚拿到啊!!!谁特么会去预习啊!!!   林峰在黑板上写了知识点,捏着粉笔头在班里走了一圈,抓到一位第一天上课就打瞌睡的转校生。   “这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刚才我讲过的题。”   顾扬扯掉耳机,站起来,没睡醒,怔了一下。   薛白在旁边小声提醒:“十三页,第七题第二小问。”   顾扬翻开书看了一眼。   林峰并不打算真的让顾扬回答,料他也回答不出来,开学第一天就在课堂上睡觉,铁定不是什么好学生,林峰开始借题发挥。   “身边的同学不准提醒,提醒的直接在门口站一节课。每个人都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任。”   “你们现在就是太幸福,永远不知道珍惜时间,离高考只有这么点时间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睡觉,不要一脸不爽,你当学校是你家吗?想睡觉怎么不干脆退学?在家里睡觉不是更舒服点?”   林峰一句接一句,训起人来尖锐又刻薄,顾扬烦躁的攥紧手指,捏着裤缝,拇指食指上下摩挲。   这一题很有难度,计算量很大,其他同学边听训边为被杀鸡儆猴的帅比转校生默哀,还一边不停的动笔计算。   顾扬没一会就心算出答案,正打算开口,身边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掰开他的指,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少年的指尖很软,在掌心里弯弯曲曲的绕成了一个“3”。   这道题的正确答案。   顾扬略微有些诧异,他这位同桌,明明同样也是连笔都没有动过。   薛白冲他眨了眨眼,狡黠的笑笑。   顾扬抽回手,撑在桌面上,冷酷的打断林峰的话:“答案是3。”   “……”林峰的训话戛然而止,一时没话说,他长叹了一口气,“坐吧,以后上课不要再睡了,快高三了,你们压力很大啊。”   顾扬看了薛白一眼,还没说话,薛白先笑笑:“不客气啊,同桌。”   “……多此一举。”顾扬没领情。   坐下时,顾扬的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只笔帽,课间薛白掉的那只。   刚才他在睡,薛白一直没去捡。   笔帽被他碰了一下,转转悠悠的滚到了桌角。   顾扬弯腰捡起笔帽,放在桌上,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谢了。”   薛白问:“谢什么?”   对啊,谢什么?   谢薛白让教室安静了点?   谢薛白没打扰他睡觉?   还是薛白在他手心里写了答案?   顾扬“啧”了一声,没回答。   不知道。   烦死了。 第四章   数学课讲的东西对薛白来说没什么难度,随手把课后练习举例出的两道全国一卷的高考题解出来之后,薛白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同桌。   顾扬似乎也不怎么听课,经常走神,书本摊在桌面上也就只是装装样子,偶尔翻几页,翻着翻着就翻到最后去了,也不看,匆匆扫过一眼就又合上了。   林峰在讲台上说翻开练习册,顾扬就从抽屉里找出来,随便翻了一页,然后把一只笔握在手上,撑着桌面,假装在解题,实际上是低头玩手机。   薛白视力极好,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顾扬屏幕上的内容。   薛白扫了一眼。   薛白:“?”   他同桌,顾扬,大帅比,极其高冷,不好好听课,居然在逛淘宝?   没看清是什么,但颜色有点眼熟。   下单了……准备付款了……   顾扬的手指还没贴到指纹付款的地方,转眼看到同桌越贴越近,黏到了他的身边。   “……”顾扬将手机往抽屉里一塞,冷声道,“干嘛?”   薛白说:“你在买五三啊?”   “一起啊,我正好也要买,我关注的店铺正在搞活动,买两套打八折,拼么?”   “……”不拼两个字还没说出声来,前一秒还在写板书的林峰突然一粉笔头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两人的桌面中间,力道之重,甚至连桌面上都印了一个粉笔划出的小白点。   “最后一排的两个,靠那么近干嘛?”林峰又重重的敲了两下黑板,板与板之间震出了一片粉笔灰,“还发呆?一直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题吗?看黑板啊!”   顾扬冷冷的瞥了薛白一眼,薛白对林峰说了两句“我错了”,又笑嘻嘻的挪了回去。   林峰特凶,没人敢在他的课上怎么样,各个腰身挺得板板直直的。   直到下课铃响了,所有人才放松下来。   一下课,四周又叽叽喳喳的闹腾了起来。   “卧槽这老师太几把凶了。”   “以后数学课难过了……”   “不过他题倒是讲得倒是挺清楚的。”   “哎哎哎下节什么课啊?”   薛白也没坐住,从抽屉里拎了个东西就去其他地方聊天了,顾扬一个人留在座位上。   他身上的气质太过高冷,寒冬凌冽的,看起来充满距离感,四班其他人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主动找他搭话。   薛白跑到第四组去了,那儿的墙角有个插座,不知道被谁接了个排插,平时手机用没电的都爱往那挤。   薛白不好好坐,偏要坐在课桌上,坐姿骚气,被男孩子们围在最中央,阳光从略微敞开的窗子里溜进来,在少年的眼角眉梢上勾了个边,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自信又乖张。   薛白瞧见顾扬在看他,对他挥了挥手。   顾扬偏头不理,很快,薛白回来了,搂住顾扬的脖子,顾扬还没来得及发作,薛白自己抽回了手,从背后往他的怀里塞了一个东西。   温热的,和背后传来的少年的体温融在了一起。   是一个暖手宝,一只蠢猴子的样式,底下还露出了一条长尾巴。   顾扬一怔。   顾扬皱起眉头,将暖手宝还回去,薛白却执意要塞顾扬怀里,推了几轮,薛白直接抓起顾扬的手腕,往暖手宝中间的兜兜插了进去。   多年的干架经验让薛白本能的可以感受到顾扬要发作的时刻,总是赶在被用力推开之前主动放开手。   薛白说:“你的手很冰。”   “你先抱着,课间就十分钟,来不及冲太久的电,不太烫,先凑合。”   薛白没再给顾扬拒绝的机会,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临上课了,还突然转过头来,像模像样的威胁说:“还给我了你就是傻逼。”   “……”顾扬无语,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幼稚。”   他垂眸,看向那个被强行塞到怀里的暖手宝,温温热热的贴着他的手,指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凉了。   蠢猴子的眼睛是个透明框里装了个小球的模样,随着顾扬拿书的动作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不机灵,不可爱,丑丑的。   真特么蠢。顾扬心想。   从早到晚上了八节课,对于还没从寒假里回过味来的学生们来说,这日子极其痛苦,还好,除了林峰之外,其余老师都没怎么讲正课,只是把这学期的计划大概安排讲解了一下。   最后一节课,老师讲完话就让大家自习,离下课还有10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躁动了,纷纷整理书包,商量一会要吃什么。   “你吃什么?要不要和我一起?”薛白发出邀请。   一中没有硬性规定必须在食堂吃饭,也支持学生们叫外卖,附近还有许多小饭馆,临近放学时,校门口还会出现一连串的小摊。   薛白继续说:“食堂饭也挺好吃的,就是特别挤,诶,对了,校门左拐那家非凡煮功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顾扬打断,说:“我点外卖。”   “哦。”薛白还有点失望,“那你在教室等我啊。”   顾扬心说等你干什么,薛白又拍拍他的肩膀:“抢饭去了啊。”说完,他踩着下课铃声和一群男孩子冲了出去,跟飞似的。   一中有晚自习,不管有没有住宿都会被集中在教室,今天刚好周一,教师职工开会,晚自习的第一节 课没有老师看管。   开学第一天,没布置什么作业,大部分都是预习,看两遍课本就完事了,没事干又没有监管,教室里一点点的就热闹了起来,只是所有人都不敢太大声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声音混在一起,闷闷沉沉的,在耳边挥之不去。   薛白在用刷题软件刷卷子,还是纸质的更顺手些,手机上看着眼睛怪难受的,薛白也不全做,有的题一眼扫过去就知道答案的,他基本都不碰,浪费时间,只做压轴题。这样下来,薛白刷题效率极高,没一会功夫就做完了三四套卷子。   顾扬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白一边刷题一边和同桌闲扯:“话说开学后一个月左右会有月考,月考是高二年级组老师自己出的卷子,会比较难,会把这几年来的高考题给出出来,你可以套路一下。”   顾扬应了声:“嗯。”   薛白又说:“你今晚吃了哪家外卖啊,好吃吗?我明天也点呗?”   顾扬:“嗯。”   薛白:“听说明天气温会降低很多,可能又会下雪,多穿点衣服啊,同桌。”   顾扬:“嗯。”   两人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薛白闲扯的方式很特别,东一拉,西一扯,毫无关联,非常跳跃,聊天内容也异常和谐,薛白负责扯淡,顾扬负责“嗯”。   连前桌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发消息给薛白,说:薛哥,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是挺厉害的。   薛白不解:不是自言自语啊?我同桌有回我啊?   “……”前桌给自己的同桌传纸条说,“完了,又陷进去一个。”   回完,薛白悄悄的瞄了同桌一眼。   顾扬没有什么表情,特别专注的在写什么东西,他的字很漂亮,手也很漂亮,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有几条微微隆起的青筋,青青淡淡的印在手上,并不突兀,倒显得十分有力。   这个人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   大帅比。   大帅比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   薛白没忍住,多盯了一会。   这位大帅比的头发不知怎么的向反方向翘了一缕,薛白压下心中想要把那缕头发摁下来的想法,问道:“你是不是学过钢琴?”   顾扬继续做自己的事,抽空回道:“没有。”   薛白又问:“吉他,小提琴?”   顾扬:“没有。”   薛白孜孜不倦的问:“那其他乐器呢?管风琴?大提琴?萨克斯?二胡?”   “……唢呐?”   烦死了。   闲扯了那么久,这会又跟乐器杠上了,顾扬放下笔,抬眸,望向薛白:“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扬的语气淡淡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愠怒,眼尾微微下沉。   “没什么。”薛白收回神来,继续刷题。   没过几秒,薛白就做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没忍住的就伸出了手,在顾扬翘起来的那缕头发上轻轻摁下去,顺势浅插入他的头发中,顺了顺。   这次,顾扬的反应极大。   身体猛的震了一下,瞬间警惕,几乎是反射性的退了几步,反手握住薛白的手腕,死死捏着,磨牙警告道:“别碰我。”   薛白知道这次是自己僭越,诚恳的说:“抱歉啊,我……”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前面汪洋洋尖叫了一声。   汪洋洋坐在第一组,靠近电灯开关的那边,有只虫子突然趴在了开关。   班里的女生都怕虫子,汪洋洋尤其怕。   立马就有男孩子冲上去解决了这只虫子,之后找汪洋洋要了一张纸巾,擦掉残留在开关上的虫子的液体。   可能是手稍微用了点力,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教室的里灯一下子灭了,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灯光暗下去前的那一刻,薛白看到了,顾扬的表情骤变。   是那种很惊惧,很恐慌的神情。   薛白明显感觉到顾扬的五指猛的缩了一下,指尖有些颤抖,非常用力的在掐他,手腕很痛。   但灯已经黑了,他看不清楚,没过两秒,灯又被开了起来,再一看,顾扬的表情已经恢复无虞,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那一瞬间看见的害怕和迷惘只是薛白的错觉。   “你……没事吧?”薛白指了指被擒住的手腕,不确定的问道。   顾扬紧紧的握着他,指尖有些发白。   “嘁。”顾扬甩开薛白的手,没回答。   薛白垂眸,手腕被捏得发红,留下了几道淡淡的指印,甚至还有指甲嵌进去的痕迹。   刚才那一下,顾扬是下了狠手的,但又不像是要威胁示威,反而像是在危急时刻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般,不肯松手,也不敢松手。   薛白几乎是确定了他绝对没有看错。   那这特么……肯定有事啊! 第五章   薛白没再继续问,他和顾扬那点动静被教室突如其来的一明一暗给掩盖了过去,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突然变得火星味的气氛。   晚自习薛白没有再打扰顾扬,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   期间偶尔有老师过来巡逻,林峰也抽空来了一趟,见大家太无聊,又布置了两道题,投在投影屏幕上。这两题初看不算太难,但是融合了高一高二学过的所有东西,解起来特别麻烦,特耐.操。   沈奇正平时成绩算不错了,琢磨了半节课,没找着一点头绪,实在做不出来,拿了草稿本就到了后排求救:“薛哥,薛哥教我一下。”   沈奇正为了解题想了好几种办法,最极端的是直接把图完完整整的画在了纸上,用量角器把角度量出来,套进去算。   薛白看见这一幅精密又极端的图,扑哧笑出声来,在上面取了两个点,连起来画了一条辅助线,又补了两条公式:“根据这个展开就好了,左右两边记得约分,这是后面点的内容,你可以翻书看一下,大概在六十多页这样。”   “这题还有种解法比较麻烦,就是找到这几个数据,然后求导。计算量太大,不太建议。”   薛白讲题很有一套,不全讲,就点个大致思路,话多了还能给延伸到别的地方去,沈奇正听完恍然大悟,夸了句“薛哥牛逼”,趁着脑子里印象还在,火急火燎的冲回去计算了。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人来问问题,薛白都会特别耐心的讲解。   顾扬偶尔会用余光看薛白。   这个人,拿着笔,教人题目的时候也是嬉皮笑脸的,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却总有一群人围着他。   薛白又撕开糖纸,含了一颗糖,这次是海盐味的:“嗯?你在看我?不会吗?我教你?还是你也想吃?”   顾扬:“……”   九点半,晚自习终于结束了。   班里住宿的不多,就几个,这学期想要住校的嫌弃学校安排的临时宿舍,这会还没搬进来,在等学校的安排。其他几个住宿生收拾好书包就在后排等薛白一起回去,薛白又强行拉上顾扬,顾扬本想拒绝,但他们都要回宿舍楼,同路,躲也躲不过。   俩大帅比一起走在路上耀眼的不行。   频繁有结伴的女生回头观看,还听了一路的“薛哥再见啊”“薛哥明天见”之类的声音。   回宿舍楼的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薛白打了一圈的招呼,和顾扬一起走到了人群的最后,把手搭在顾扬的肩膀上:“哥人缘好吧?”   “……”顾扬冷酷的拍掉他的手,“别碰我。”   薛白说:“不要那么抵触吧,大帅比,就顺了一下你的头发而已,我都诚恳的道歉过了。”   顾扬:“……”   诚恳个屁。   见顾扬没想理自己,薛白干脆利落的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抓乱,凑到顾扬的面前:“喏,你也帮我顺顺。”   薛白和顾扬差不多高,都一米八多,绝对的高挑,但严格来说,还是顾扬要更高一点,薛白一低头,头顶无限放大的撞进顾扬的眼里,头发看起来软软的,被横七竖八的抓得一团乱,特不正经。   “……离我远点。”顾扬面无表情一把推开薛白。   薛白后退了几步,也不转过身,就倒着走,双手抱在后脑勺上,校服外套的衣摆被拉起来了点,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卫衣。薛白弯弯眼眸,嘿嘿一笑:“这次是你先碰我的啊,同桌。”   一中的宿舍楼有两栋,三楼中间连了个走廊,把两栋楼连在了一起,另一栋离宿舍区的出口远,住三楼以上的回去的都犯懒,都爱往第一栋楼走上去,通过走廊去另一栋。   薛白就住在三楼,其他人住一楼,顾扬这间是临时安排的,也在三楼,不过不是同一栋,和薛白那间正好隔了一个空中走廊,正面相对。   其他人各回各宿舍去了,上楼梯时,只剩下了薛白和顾扬两个,就要分头,薛白忽然伸手拦住了顾扬。   顾扬:“?”   薛白点开QQ,晃晃手机:“加个好友?”   顾扬当场拒绝:“不要。”   薛白点开输号码界面,把手机塞顾扬手里:“我们班群你还没加,加我一下,拉你进去。”   顾扬看也不看,再度拒绝:“这是班长的事。”   薛白说:“沈奇正是我兄弟,我帮他减轻负担,来负责一下你这样的问题同学。”   顾扬:“?”   薛白耸耸肩,一天下来,这位同桌看起来心理素质并不差,一针见血的全说了:“不讲话又高冷,你没发现,一天了,我们班没人敢靠近你吗?四班玩得很开的,我就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么腼腆的时候。”   “……”顾扬扭头就走,“不需要。”   薛白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大帅比,来了你就是我们四班的人,要相亲相爱。”   去特么的相亲相爱,不需要。   薛白笑嘻嘻的凑了上来,没一点正形。   烦死了。   薛白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只要不在意就好了,不管是指责,冷眼,还是嘲讽,至少不会在他的面前。   至少他听不到。   顾扬没遇上过像薛白这么难缠的人,头疼得厉害,这人八成没加成好友就不让自己走了,在薛白热切又不要脸的眼神下,顾扬不情不愿的输了号码。   顾扬越走越快,薛白倒没再追上来,只是在后面喊,声音有点远:“记得通过一下啊,同桌。”   宿舍的灯已经修好了,顾扬从书包里掏出两份试卷,刷完,估摸着公共澡堂没什么人了,才起身去澡堂最角落的一个隔间洗了澡,回来一看,十点五十五分,要熄灯了。   啧。   顾扬火速换好衣服,躺上床,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包裹在了被子里。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准时熄灯。   一中熄灯熄得非常干脆,连走廊上的路灯也熄灭了,丝毫不给人任何熬夜读书的机会。   周围黑压压一片,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被子很软很暖和,顾扬却还是觉得一股恶寒从底下袭来,身上的肌肉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顾扬的额角流了几滴冷汗。   那段日子,每天都是这样……   消毒水,嘲讽,谩骂,他能听到,能闻道,但是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放在枕边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手机右上角的电池图标闪了几下,只剩8%的电。   手机QQ:【你薛哥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薛哥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薛哥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薛哥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顾扬:“……”   等了半天没等到顾扬通过,薛白又一连发了好几次好友申请。   顾扬烦不胜烦的点了通过验证。   下一秒,顾扬就被拉到了两个群里,一个名为“喜在心中”,所有老师都在,廖喜是群主,专门用来通知班级里的各种事情,另一个叫“我真的超级爱学习”,四班自嗨交换作业答案专用群,没有老师。   开学第一天所有人依然松散,寒假熬夜熬惯了,这个点身体虽然说他要睡了,但是大脑还在嗨,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   顾扬在班里看起来冷清得不行,没人敢当面和他讲话,但隔着屏幕就不一样了,顾扬才刚被拉进去没多久,屏幕里刷刷的出现一连串的聊天气泡。   汪洋洋:欢迎新同学,欢迎大帅比啊啊啊啊啊大帅比有没有兴趣加我们的社团?   沈奇正:欢迎进入我们四班大家庭!   孙琪:学习上有困难可以找我,也可以找薛哥。   杜俊朗:周五体育课一起打球啊,我和隔壁五班的组了个篮球局。   顾扬不知道回什么,随手敲了一个字:“嗯。”   所有人:……   好吧,隔着个屏幕也是万丈寒冰。   没冷多久,“我真的超级爱学习”这个群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聊天,不停的跳出消息,顾扬嫌烦,把群屏蔽了。   四周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又黑了。   左右也睡不着,顾扬拉开窗帘,别的地方都已经黑成一片,但走廊对面那间却还亮着灯。   薛白的宿舍。   手机“滴滴滴”响了几声,薛白发消息过来。   薛白的网名取得嚣张乖戾,“你薛哥”,一看就很欠揍,但头像却出奇的乖,一个动漫的小正太,眼睛圆圆滚滚的。   你薛哥:同桌,你在干嘛啊?   你薛哥:今天的题都会做吗?要不要薛哥教你?   你薛哥:你空间怎么这么什么都没有?你的生活呢?   顾扬空间里最新一条动态还是去年的7月份,转发了一个一看就是骗人的抽奖。   你薛哥:刚刚看你在班群说话了啊,躲着没用。   见不到面也神特么聒噪。   顾扬忍着冲到对面把对方暴揍一顿的冲动关闭对话框。   薛白的消息又跳出来了。   你薛哥:你睡了吗?   对面的灯还亮着。   顾扬忽略了上面所有文字,问道:你没熄灯?   你薛哥:学神宿舍,永不断电。   后面还跟了极为欠扁的一个戴墨镜和金链子的表情包。   顾扬:“……”   省略号都还没敲出来,顾扬的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了。宿舍没有插孔,只能第二天去班级充电。   操啊。   顾扬无端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另一边,薛白觉得顾扬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熄灯?   薛白忽然想起了刚才晚自习灯被熄灭了的那一瞬间从顾扬眼里看到的恐惧。   手腕已经不痛了,上面的指印也早都消失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薛白鬼使神差的打字问道:同桌,你是不是怕黑?   等了好一会儿,顾扬也没回消息,对面的宿舍看起来也没有一点动静,薛白决定过去看看,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去,拿起了在桌上摆着的那盏充满电的小台灯。   宿舍的门被人敲响,薛白的声音:“同桌,开门。”他担心吵到隔壁的人,是压低声音叫的。   顾扬不耐烦的下床开门。   一见到顾扬的样子,薛白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顾扬不算狼狈,但看起来绝对不太好,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嘴唇苍白,很憔悴。   顾扬问道:“干嘛?”   “送温暖啊。”薛白径直走了进去,“我可以坐你床上吗?睡衣,干净的。”   顾扬冷漠:“不能。”   薛白装作没听见,直接坐了下去,五指在软被上印出一个手掌的形状。   顾扬没关门,站在门口:“出去。”   薛白耍赖:“我不。”说完,他打开小台灯,放在了顾扬的枕头边上。   台灯的光线不太强,但却像在一片漆黑中烫开了一个洞似的。   宿舍里顿时亮堂了。   顾扬看起来好了些,薛白又问道:“你是不是怕黑?”   顾扬从没在人前隐藏过这点,只是平常很少有突然变黑的情况,也没什么人发现过。   除了薛白。   他的同桌,特欠扁,看出来了还偏要在他的面前问。   分明是软肋,但奇怪的是,当这问题被问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感到丝毫的不爽。   这个小台灯是暖光的,暗淡的橙黄色的光芒铺了整间寝室,有点暧昧。   “嗯。”顾没否认,但也不打算接受薛白的“温暖”,于是他又道,“带出去。”   “不行。”薛白一笑,关掉台灯,站起来,到顾扬的面前,竖起两根手指,“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和我一起睡,或者我把台灯借你?”   冬天的风很冷,晚上的更甚,冰冰凉凉的擦过裸露的脚踝,砸在脸颊上,冰的刺骨。   头顶乌云被这一阵冷风吹散了,露出一点雪白的月光,不偏不倚,全都拢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五官俊朗,唇形精致,眼神清透。   薛白又问了一遍:“和我一起睡,或者我把台灯借你?”   “嘁。”顾扬双手抱胸,偏开头。   薛白低低的笑了声,帮他把台灯打开:“先留给你,我走了。”   顾扬还是站在门口,垂眸,睫毛特别长,好半晌,才抬起头看向他,嘴唇微动,闻不可闻的说:“谢了。”   又是这个词。   认识第一天,顾扬说了三次。   月色与暖光交融,映在顾扬的脸上,映得那双眸子更加深邃,他的瞳色很黑,是浓稠的,墨一般的黑。   不想移开视线。   薛白舔舔唇角,没忍住,说:“你真好看,同桌。”   顾扬一愣,诧异的看他。   这几个字,看着还行,但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偏偏显得异常暧昧。   薛白干咳两声,贱兮兮的补充了一句:“我第一次见到跟我一样帅的。”   顾扬:“……”   顾扬揍了薛白一拳,把他拎出了门外:“滚。”   薛白笑嘻嘻的走了,在顾扬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又突然回头,倒着走了几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很高兴认识你啊,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和死对头没什么关系……   这个封面是很早之前做的,所以想到要开校园文就直接用这个名字了……   在想出合适的书名之前先用着吧哈哈哈哈哈。   后面他们要争第一呢…也算对头叭!哈哈哈哈哈哈!   我超爱你们的哦!! 第六章   新的一天。   “同学们!加油!还有三圈!前方就是光明,前方就是理想!前方就是你的荣耀!我在终点等你!为了理想!为了新的一天!加油!!”   去尼玛的荣耀。   一中专属于住宿生的荣耀——跑操。   早晨六点半,一秒不差的,所有住宿生都被震耳欲聋的校歌震醒,宿管老师一扇扇门敲过去,限定所有人十分钟之内洗漱穿衣,赶羊群似的把住宿生们强行集中在操场上。   一位头发浓密的男老师站在操场高处的中央台上,手握话筒,激情鼓舞,字句有力,距离成为超级巨星只差了一个聚光灯。   “我们热血!我们沸腾!我们为了未来努力拼搏!伟大的事业要靠力气!要靠速度!还有敏捷的身体!加油!让跑操锻炼你的性格意志,冲啊!同学们!”   鼓舞之余,吴强还会提醒一下纪律。   “女生三圈,男生五圈,排好队!很好,就照这个队形!身体不舒服的女生在外围走!其他人跟上!”   底下的人崩溃,破口吐槽。   “锻炼个锤子!让人好好睡觉行不行!”   “草,五圈!要命啊!”   “好困啊!学校太过分了!”   一中教务处主任,吴强,人称“江城剪刀手”。   见到吴主任,女生们也不管丑不丑,下意识的会把刘海全都夹了起来。   这位吴主任,每周一都拎着一把剪刀站在校门口,发型不合格的,刘海超过眉毛太多的,鬓角太长太厚的,披头散发的,不给理由,直接一刀剪,时不时还会在班会课抽查班级,突击检查,杀他个出其不意,无数女生的头发因此惨遭荼毒。   不仅如此,他还多才多艺,管发型,查校服,还顺便负责了校内的元旦晚会。   不得不说吴主任也是厉害,人到中年,年轻活力不减,头发依旧浓密……   吴强无视了底下学生们不甘的呐喊,校歌继续播放,热血沸腾的校歌声中,吴主任激情更甚。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一日之计在于晨!跑操锻炼身体,恢复精神,是你们的财富!是你们的宝藏!让我们通过运动来学习,轻装前进!不计较付出,锻炼意志!不到终点,誓不罢休!”   一群没睡醒的学子们在操场上跑起来,顶着俩黑眼圈,面色苍白,手脚无力,四肢虚浮,又穿着同样的校服,活像一群被驱赶的丧尸。   顾扬在队伍偏后方,几乎是闭着眼睛跑的,没管周围有哪些人,听到一群女生忽然咋咋呼呼的叫了几声,才半眯起眼睛往身边看,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身边,笑笑:“一会想吃什么?”   这人不好好穿衣服,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袖子也被撸了起来,跑起来的时候,套在校服里面的卫衣的帽子上下抖动,额前碎发被吹乱,一边跑还能一边对他笑。   一大早就那么有精神。   二逼。   顾扬看了他一眼:“?”   薛白笑吟吟的说:“不说的话就跟我一样了?”   顾扬没明白薛白要干什么操作:“?”   “我去了,一会别去食堂啊,在教室等我!”薛白说完,趁着吴强激情澎湃,没空注意底下的人,薛白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穿过人群,跑到了操场的墙边,和等在那边会和的张凌击了个掌,娴熟的翻墙溜出去了。   住宿生因为被逼跑操,早早的就到了班级,累成条狗,个个垂头丧气的趴在桌上。   跑操制度一开始就有,沈奇正对于一大早进来看到的这副颓废的样子习以为常,一来,一人丢了个小蛋糕,以示来自班长的安抚:“哟,又跑操啊!”   方余身为劳委,却长了一身肌肉,二话不说撕开包装,一口一个塞进嘴里:“可不是,强哥太有精气神了!”   “我要哭了,寒假我一整个月都没动过,我不行了,我要废了。”   “哎……我这细胳膊细腿的……”   班里没几个寄宿生,小蛋糕一个个发过去,转眼就轮到了顾扬,沈奇正伸长手,恨不得脚尖和指尖能离两米远,战战兢兢的把小蛋糕放在顾扬和薛白的桌上,问道:“扬哥早啊,薛哥呢?”   顾扬颔首,淡淡的说:“不知道。”   “……”   今天的气温本来就低,天气预报还报一会可能会下雪,顾扬这一讲话,更冷了。   沈奇正忙不迭的跑了,决心还是把这个难度巨大的社交任务交还给社交达人薛白。   薛白回来时,早自习还没开始,他拎了两袋早餐,跨坐在椅子上,扶着椅背,骑木马似的咯噔咯噔在顾扬面前晃了几下。   “……”顾扬,“幼稚。”   薛白说:“喏,早餐帮你买好了,和我的一样,豆浆油条烧卖,不知道你喝不喝甜的,一杯加了糖一杯没加,你自己选啊。”   大早上的,薛白依然聒噪:“窗边的朋友,麻烦开下窗子,开条缝就好了,透透气,班长又发小蛋糕啦!感天动地同学情,谢谢啊!”   薛白又转向顾扬,咬了一口烧麦:“同桌,你看到今天和我我一起翻墙的那个人了吗,哈哈哈哈,我兄弟,今天翘早操正好撞见他们班主任,什么也没买就被抓回去了,这会还在操场补圈数哈哈哈哈。”   薛白自顾自的笑得开心,顾扬“嗯”了一声,在墙底下等的那人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但太远了,没看清,不确定。   顾扬干脆不想了,点开手机,刚才放后面冲了会电,这会还能支撑一下。他没加薛白的微信,想着qq钱包应该也差不多,直接点进转账界面,问:“多少钱?”   薛白愣了下:“啊?”   顾扬重复了一遍:“这些东西多少钱?”   薛白没想过要钱,又疑惑的“啊”了一声:“没多少啊?”   看样子是不会收了,顾扬不多推辞,也不想欠薛白什么,说:“那明天我请你。”   “……”薛白眨眨眼,茫然的点头,“也行吧?”   吃完早饭,早自习开始了。   早自习就英语和语文,一三五读语文,二四读英语。也不知道办公室是不是被林峰带动了风气,廖喜的教学方式也一下子变得十分硬核,一大早的就发了几篇阅读题。   班里哀嚎一片。   英语阅读,语文作文,数学大题,高中三大精神折磨。   “给大家几篇阅读题找一下语感,做完的自己去背单词,薛白,你过来一下,做另一份。”   薛白的成绩不是人能考出来的,廖喜也没把薛白当人看,其他人做的是普通英语试卷,给薛白的直接就是一份托福雅思模拟题。   顾扬没一会就做完了阅读题,拿到讲台上交了,然后翻开单词表快速将这学期的全都过了一遍。   薛白的那份有点难度,多花了点时间,交上去和廖喜探讨了一会答案,下来,又贱兮兮的对顾扬笑了笑:“同桌,你刚刚有看到我那份试卷吗?怎么样,哥六不六?”   顾扬头也没抬,专心默背:“六。”   平常的一天,八节课,晚自习,熄灯。   一天下来,薛白没提过昨晚发生的事,只是在晚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顺手把顾扬的手机拿到后面去充了会电。   顾扬不介意被人知道他害怕黑,但是他不想被提及原因。   插好插头回来,薛白对顾扬说:“以后也要记得给手机充电啊,没什么用,但起码想我的时候可以找我。”   顾扬:“……”   谁会想你。   第二天,顾扬翘了跑操,翘跑操的方式很简单,翻墙。   只要能翻过操场那道墙,并且不被发现,就能翘。只是那墙太高,上面还有尖刺,能翻出去的人特别少。   顾扬翻墙的姿势比薛白还熟练,一气呵成,跟跨自家后院似的,一看就是练过的。   顾扬直接带了一碗锅边回来,放在薛白桌上。   锅边里加了十成十的料,香味四溢,吃包子的同学瞬间觉得嘴里的肉馅了然无味。   顾扬说:“没找到你那家包子店。”   薛白啧啧赞叹:“太香了吧。你吃了吗,同桌?要不要一起?”   顾扬点了点手机,打开刷题软件,打算刷一会卷子:“吃了。”   “也是锅边?”   “嗯。”   薛白想象了一下顾扬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吃东西,周围没一个人敢靠近的情形,没忍住笑了,咯咯的趴在顾扬的肩膀上自个乐得不行。   顾扬嫌弃把薛白的脑袋推开,瞪了一眼:“烦不烦?”   薛白憋笑:“行,我去旁边吃会,一会回来。”   薛白跟角落那位同学换了位置,借他的桌子吃了会锅边,那位同学坐在顾扬身边,如芒在背,腰杆挺得笔直。   顾寒虽然长得特别帅,但身上自带一股寒气和杀气,尤其面无表情的时候,不用讲话,甚至连动也不用,感觉瞬间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从薛白的角度,正好看到那边的顾扬弯腰捡笔,椅子不小心动了一下,撞到旁边的椅子,那位同学吓得浑身猛的一颤,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去看薛白,眼里露出求助的神情。   薛白没忍住笑出了声,又不敢笑得太放肆,将脑袋埋进胳膊肘里,闷笑不已。   巡课老师过来查看,闻到一股浓厚的海鲜味,走进教室来,气沉丹田,刚想吼一句是谁在吃味道这么重的早饭,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坐在角落低头闷笑的薛白。   巡课老师:“……”   “走了?就这么走了?”方余趁着没人注意,往嘴里偷偷塞了一口小饼干,小声道,“卧槽,我也想像薛哥这样光明正大的搞事情。”   汪洋洋收作业,正好路过方余的位置,抢了一片,又分给自己同桌一片:“请问你是成绩和薛哥一样,还是长得和薛哥一样帅?”   汪洋洋曾无数次想要把薛白拉入自己的动漫社团里,但也被拒绝了无数次,理由都特别欠揍:哥太帅了,怕出角色太有神韵,你们自卑。   方余想了想,可怜巴巴的问:“和薛哥一样乐观向上,行吗?”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廖喜交代了这学期一系列事情。   廖喜放出了两个大炮。   第一个:“过两三周左右学校会你们进行军训。”   底下的人“哦”了好几声,尾音拖得特别长,此起彼伏,极为悲壮。   江城属于夏天特别热,会热到中暑的地方,所以军训基本放在春冬交接的时候,这届高二因为一点原因还没有训过,准备这次和高一的一起军训。   “高二军训会耽误时间的,老师!”   “对啊,我们还要考试呢。”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学校一点也不考虑我们……”   抱怨还没说几句,廖喜又放出了第二枚大炮。   廖喜说:“军训一共五天,大家要安排好学习和休息的时间,军训结束后的周一,我们要月考,六科都考。”   “啊——!!!”   不知道是不是别的班级也刚好讲到了这个消息,好几个班哀嚎声遍地,穿透窗子缠在了一起。   风萧萧兮易水寒……   廖喜:“学校安排的,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到时候给大家卷面上都加五分,让大家回家好过点!”   游离于这阵悲嚎的只有薛白和顾扬两个人。顾扬在看书,薛白凑到他的旁边,悄声说:“同桌,你看,我们一人带一天早饭也不是个事。”   顾扬:“?”   薛白:“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粥店。”   顾扬:“不要。”   讲台上的廖喜又扯到了其他方面的事情:“今天有老师向我反应我们班有人吃味道重的早饭。”   廖喜没说是谁,但眼睛直直的看着薛白,薛白连忙端正坐姿,双手合十,用嘴型说了三遍“我错了下次不会了”,认错态度极为良好。   成绩好,不娇纵,不搞事,知错就改。   别人家的孩子。   廖喜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揭过了这件事。   讲台上,廖喜在说军训的注意事项,薛白用胳膊肘顶了顶顾扬。   顾扬侧身避开,看向薛白:“?”   薛白飞快的眨下一边的眼睛,期冀的说:“一起吧,同桌。”   顾扬没说话,薛白不停的骚扰他,面上不理就qq,顾扬手机调的是震动模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来,手机在抽屉里“嗡嗡”的震个不停。   “吵死了。”顾扬将手机一关,正好对上薛白的眸子,他在笑,眼眸弯弯的,又纯又亮。   拒绝的话不知怎么的咽在了喉咙里,好半晌,顾扬才挤出几个字:“随你吧。” 第七章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宿舍楼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校歌震耳欲聋,精神折磨,宿管老师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敲门催促:“还在洗漱的快点了!晨跑了晨跑了!房间里不准留人!被子叠好了,一会会有老师抽查宿舍,速度快点,不要拖拉,还有七分钟。”   薛白洗漱好,正想去顾扬宿舍拉他一起走,打开门,发现顾扬早已经来到他的宿舍门口等着了。   顾扬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靠在墙上玩手机。   看样子等了已经有好一会。   顾扬的手机锁屏是系统自带的随机桌面,每隔一段时间会自动跳出一条鸡汤语录,他平常不会去注意这些东西,今天无意中瞥了一眼,上面写着——   “当下心动,最为珍贵。”   无病呻吟,相当非主流。   见到顾扬,薛白眸子一亮,把手勾在顾扬的脖颈上,笑嘻嘻的上前打了个招呼:“早啊,大帅比。”   顾扬淡淡的“嗯”了一声,无情的拍开薛白的手,收好手机。   “我还怕你耍赖不来。那家店特好吃,特入味,早就想带你尝尝了。”   说着,薛白的眼神往地上一瞟,瞬间亮了。   宿管老师在一个个清点人头,见到他们还在磨磨蹭蹭做小动作,大声喊道:“楼梯口那两个,还在打打闹闹什么,快走了!”   薛白耸耸肩,和顾扬并肩跟上大部队,一起走向操场。   操场和宿舍区连在一起,在教学区的对面,不用进校门,一下楼就是塑胶跑道和塑料草坪,再往边上一点是器材室和室内篮球场。   薛白和顾扬两个人长手长脚的,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简直就是行走的风景线。   顾扬才转校来,还没领到校服,穿了件宽松款式的卫衣,干净简单,靠近点还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薛白特骚包,把校裤折成小脚裤的样式,往上挽了一截,露出半截脚踝,脚上穿了双aj。   一路上,薛白都在盯着地上闷笑。   两个人意外的穿了同样的鞋。   薛白:“这算什么?同桌?心有灵犀?还是你一直在观察我?”   “……”   “这双鞋我就在刚开学那天穿过,是不是当时就记住了?是不是特别帅,特别有气质?”   薛白一通花式自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   顾扬没什么表情:“巧合。”   薛白一脸的“我不信,不可能”,但还是笑嘻嘻的来了句应和:“嗯,是,巧合。”   离操场越来越近。   薛白在注意宿管老师的动向,趁他回头,一把握住顾扬的手腕带他往人流的反方向走。   顾扬下意识的甩开,脚步顿了顿,行走的人群中突然有两个人不动了,特别明显,两个人的行为一下子被宿管老师发现了。   “诶,那边那两个!你们去干嘛!”   薛白偶尔会在上课期间花式编理由跑出去,也不打架,就带了口罩,挡了脸,拿根铁棍在一边杵着,靠气势唬人镇场子。   往往薛白一来,这架就没法打了,对面的小流氓一看到有个戴了口罩的走来,铁棍在身后被拖得嘎吱响,偶尔摩擦溅出点火星子,当时就跑光了。   有过经验,薛白扯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他转过身对宿管老师一笑:“老师,这位同学肚子疼,我陪他去上厕所。”   顾扬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特么什么傻逼理由?!   说这话的人还不觉得自己傻逼,不停的冲他眨眼睛。   顾扬:“……”   薛白说话时一脸真诚,笑得人畜无害,宿管老师当即就信了,没多问,让他们俩快去快回。   成功离开操场后,薛白还臭不要脸的摸了摸头发,说:“其实不是因为哥这个理由编得好,就是因为哥帅,尤其这双鞋。”薛白骚气的提起一边的腿,“特帅,特配哥,同桌你觉得呢?”   “……”顾扬,“滚。”   薛白说的那家粥店和学校就只隔了两条街,这个点还太早,没什么人,零零散散的一两桌,看起来都是高三的学生,眼圈底下一片乌青,粥碗旁边还放了本单词书,边吃边翻。   “老板,一份皮蛋瘦肉粥和油条。”薛白点完,回头问顾扬,“同桌,你吃什么?”   顾扬说:“白粥。”   薛白不信:“吃这么点?”   顾扬点头:“嗯。”   “一份白粥。”薛白撇撇嘴,强行给顾扬又加了点菜:“再加两颗茶叶蛋和豆腐,二号桌,嗯,两个人,谢谢。”   这家店上东西很快,刚点完没多久就有人端上来,两人各吃各的,谁也没讲话。   四周很安静,清晨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耳畔只有勺子碰撞瓷碗发出的清脆声响,后厨的鼓风机嗡嗡作响,还有偶尔从隔壁桌那位高三的同学嘴里蹦出的几个单词。   薛白用纸巾把茶叶蛋外壳的汁水擦干,剥开蛋壳,咬了一口。汁味都浸入了蛋白里,薛白突然问道:“同桌,你为什么这么……”薛白斟酌了一下用词,“高冷?”   顾扬依旧冷淡,说:“我没有感情。”   很难想象这句玩笑一样的话是从顾扬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笑神经,薛白低低的笑了几声。   顾扬没有解释。   笑完,薛白说:“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我特别好,真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信任我。”   顾扬:“嗯。”   两人间又陷入了沉默,坐在隔壁桌的那个高三学长吃完了,拿起单词本边走边背,在出门时没注意门口的台阶,踉跄了一下。   顾扬眼睁睁的看见他在摔倒之前紧紧的护住了怀中的单词书。   “……”顾扬唤了一声,“薛白。”   这位高冷的大帅比难得主动叫他一次,薛白抬眸:“怎么了?”   顾扬:“以后你还是离我远点。”他顿了顿,“我……不太好。”   “……”薛白捻起一片蛋壳,往顾扬脑袋上砸去,顾扬皱眉,薛白比他更不爽,“发什么神经,滚犊子,咱俩同桌,远离个屁。”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   这种天气上体育课其实特别讨厌,外面冷,运动完身子又会变热,偏偏还不敢脱衣服,只能闷着,一节课上完,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   前一节的老师拖了会课,到操场时别的班级已经做好了准备活动,占了好场子开始自由活动了。   四班按惯例做完热身操,体育老师吹了声哨:“现在自由活动,体委去借一下器材,记得清点数量。”   杜俊朗业务熟练,招呼男生女生一起去搬器材,没两下拖出来一堆东西,篮球羽毛球排球,连毽子也借了两个出来。   男女生各自上前领东西,顾扬不想去,一人走到塑料草坪上坐着玩手机。   一颗篮球砸在他的身边,顾扬伸手接住,抬眸,薛白在对他挥手:“同桌,打篮球吗?”   顾扬把球扔还给他,继续点手机:“不打。”   薛白还想劝,篮球场上一群男孩子脱了外套在催他,薛白看劝不动,莞尔:“帮我拍照啊,我一会找你!”   顾扬:“……”   拍你个鬼。   顾扬刷了几道题,发现自己有点做不下去。   他坐的这个地方正对篮球场,草坪上也坐了许多不想运动的女生,时不时尖叫两声,“吚吚呜呜”的窃窃私语,有的时候还会频频回头,说几句“好帅”之类的话,吵得要命。   “啧。”顾扬带上耳机。   抬头的一瞬间,他恰好看到了薛白。   少年运球越过前方的人墙,一跃而起,衣摆微动,晃了一个假动作,将球精准无比的投入了篮筐里。   得了一分,薛白朝顾扬招了招手,嘴角上扬,嘚瑟的一抹鼻子。   周围的女生又尖叫了几声。   顾扬低下头,正好聊天软件收到了一条消息。   薛白这货趁着喝水给他发了一句:刚刚那个过人,你拍到了吗?我超帅,快被自己迷倒了。   顾扬:……   隔壁羽毛球场有人用力打飞了一颗球,正好飞到男孩子们中间,汪洋洋大喊一声“都别动!”,用球拍防身,灵巧的穿过打球的男生,战地捡球。   女生越围越多,吵成一片。   顾扬发现自己不停的在走神,刷题效率慢了不少。他切出去,查了下物流,之前买的五三大概明天能到,也不急于体育课这么点时间。   顾扬关掉刷题软件。   天空闷闷的,拢着一层乌云,没什么太阳。   手机震了一下,收到几条短信。   发件人:江初。   -新学校怎么样?听说你入学前一天就搞事了?瞎子兄?   -事情太忙没来得及问你。   -我调了下时间,这周末过来一下吧。   -你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让我跟你聊一聊。   顾扬盯着屏幕愣了半晌。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字,点击发送。   顾扬:挺好的,没搞事,不去。   中场休息,薛白看向操场。   那边女生围了一圈,一半看篮球场,一半看坐在不远处的大帅比。   大帅比丝毫没有察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挡在眼前,抬头看天,好像是在发呆。   “同桌!”薛白拿了两瓶水往操场走去。   女生们尖叫一声,跑了一半。   “喝水吗?”薛白在顾扬旁边坐下,给他递了一瓶水。   顾扬接过水,指尖短暂的接触了一下。   指尖很凉,顾扬似乎有什么心事,眼眸微垂,心不在焉的打开瓶盖,没发现半分不对劲,喝了一口。   顾扬半仰着头,下颔和脖颈连成一条精致的线条,喉结上下滚动。   薛白怔了片刻,指尖在瓶盖上挠了挠。   瓶盖被拧开,轻轻的“咔哒”一声。   薛白这才发现不对。   “别喝!”薛白连忙制止。   顾扬:“?”   薛白:“这瓶我喝过!”   “……”顾扬的神情一点点暗了下去,眉眼埋在了一片无形的阴影里。   操啊。   “哎。”薛白叹了口气,小声说,“便宜你了,有多少人想喝哥喝过的水。”   薛白抢过顾扬手中的水瓶,仰头,对准瓶口,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抹去嘴角边的水光:“不亏了吧?我也喝了你……喂喂喂同桌,同桌你干嘛!撒手撒手!”   水瓶被一掌拍飞,抛向后方,瓶盖没盖紧,水珠洒了一地。   “你故意的。”顾扬整个人扑向了薛白,直接拎起拳头往他的腹部挥去,薛白反应迅速,防住顾扬的手,后半身却没坐稳,整个人躺在了草坪上,薛白顺手一拉,把顾扬一起拉了下来。   顾扬的手肘砸在了薛白的胸上。   薛白疼的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挡开:“卧槽,好疼。”   薛白没有撒手,和顾扬相互钳制,一时间谁也动弹不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炙热的体温越过衣料从对方身上退无可退的传了过来。   也是靠得这么近了才看到,顾扬的额角处有一道小疤,绵延到发根里,似乎是愈合了一段时间的,淡了很多,若不是靠得近,几乎看不见。   薛白漫不经心的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这么近距离看哥这张俊脸,也找不出半点瑕疵?”   “……神经病。”顾扬二话不说又动手了,招招直冲命脉,薛白出手防御,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过起招,就着这个姿势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可以啊大帅比,出手真狠啊。不就喝了一口水吗,我还什么都没说不是?再说了,就算是间接接吻了,你和我接吻也不亏啊?”   “操。”顾扬低声骂了一句,又是一拳,擦过薛白的侧颈,用力砸在了草坪上。   顾扬松开手,坐到一旁,胸口不断起伏。   操。   顾扬抓了一把草坪。   一旁的薛白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同桌。”他也坐起来,将头倚在顾扬的肩膀上,抱住他的手臂,又不敢笑的太大声,憋得浑身颤抖。   少年的笑声绕在耳畔。   三下两下,顾扬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点。   休息时间差不多,男孩子们在篮球场喊薛白回去,薛白应了句,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   “喂,顾扬。”   “我觉得你挺好的。”   天空突然落起细雪,几片雪花转转悠悠的飘了下来,落在少年的头发上。   “我不会远离你的。”   说完,薛白对他笑笑,跑到球场,脱下外套,丢在球框旁,挽起袖子,和队友击了个掌。   后半场是动了真格的,男孩子们打得特别凶,薛白伸手抢过球,跃上篮框,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   篮球在球框边缘转了几圈,进了。   围观的女生又是一阵尖叫。   “哦——!!”决胜的一球,男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顾扬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手机。   少年喝了一口水,对着顾扬笑。   镜头里,细雪飘零,少年眼眸微弯,笑得很暖,像光。   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扬忽然想起了早上那一句无病呻吟的鸡汤——   “当下心动,最为珍贵。” 第八章   晚自习下课,薛白闲着无聊,刷了会动态。   十六七岁少年少女的生活大都相似,一连串下来都是吃的,作业,还有成绩,连那群“不良少年”都在抱怨自己随堂测验的成绩太差。   他们其实算不上是不良少年,只是成绩不太好,不逃课不骂人不主动闹事,并没有干过什么真真正正的混事。   就是二了点,喜欢穿奇奇怪怪的衣服,成群结队蹲在一起,给人一种深深的“你若动我天堂,我必戳你脊梁”的错觉。   只有一条动态,清新脱俗不做作。   顾扬四十五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的个性签名,同步到空间动态。   “当下心动,最为珍贵。”   八个字,字字矫情,甚至没有一道笔画符合他表面上看起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气质。   很难想象顾扬会发这样的话。   薛白顺手给点了个赞。 第二节 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着,四班一开始还在小声说话,窃窃私语,后来渐渐的胆肥了,闹开了,作业本在天上被砸来砸去。   顾扬皱皱眉头,插上耳机。   薛白平时很跳,总喜欢没事找顾扬唠嗑两句,但在顾扬专注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扰他。   林峰在走廊巡逻了一圈,从教室后门绕进来:“作业太少了是不是?吵成这样?要不要再布置一点?”   有人抗议:“老师,数学作业太多了,晚自习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做数学作业,其他五科都做不了,通学生还好,我们寄宿的学校十一点断电,根本没法完成。”   林峰将手背在身后,在班级走了一圈,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高中课业本来就要靠训练量堆出来,数学是最重要的一科,语文和英语不能拉开多少差距,只有数学,高考成绩好不好都要看数学分数的高低,这是你们本来就要克服的问题,不要找我要解决方法。”   林峰着重在顾扬身边绕了两趟。他在一中任教十几年,年年带的都是优秀毕业班,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学生,这位转学生,数学课从来不好好听,要么睡觉要么埋头做别的事情,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老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别人都在做数学,只有最后一排的这两人在做其他的东西。   “你的作业呢?”林峰重重一拍桌子。   顾扬没抬头,继续做手中的题:“做完了。”   林峰明显是来找茬的:“其他人都没做完,你那么快?”   顾扬摘下一边的耳机,平静的看了林峰一眼,说:“嗯,很简单。”   “……”林峰的脸当场变了。   呛得有理有据,没法反驳,一旁听了全程的薛白没忍住笑出声来。   薛白憋笑,对顾扬做了个口型:“同桌,牛逼。”   林峰黑着脸出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林峰抱怨道:“四班的薛白和顾扬,受不了。”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从办公桌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林峰抱怨说:“薛白就算了,成绩好,顾扬怎么回事?拽得没边。上课从来不好好听讲,现在又说题目太简单?服了服了。”   廖喜说:“现在的学生有点个性很正常,而且他刚转来,我们也不了解他,有机会我找他聊聊。”   林峰想起顾扬刚转来时从七中那边听来的消息,摇摇头:“你就是脾气太好。这种没得聊,休学一年又回来的,听说还和同班同学打了一架,没救了。”林峰叹了口气,“算了,别拖平均分后腿就好。”   廖喜说:“那孩子看起来很乖,而且薛白做同桌,不会的。”   临近第二节 下课,薛白找出一颗糖来,递给顾扬,弯起指节敲了敲桌面。   顾扬停下笔,摘下一边耳机:“?”   薛白问:“同桌,喝奶茶吗?”   顾扬:“不喝。”   薛白点开外卖软件,戳进最常点的一家奶茶店:“熊猫果茶?”   顾扬:“不喝。”   薛白当做没听见,偏头建议:“纯奶茶吧,这家还行,绝对不踩雷。”   薛白声音不大,但班里□□静,说话被坐在不远处的同学听到,沈奇正身为班长,头一个带歪,转身挥挥手:“薛哥,点奶茶?我也要一份。”   有几人应和:“g茶吗?今天搞活动啊,买一送一是不是?带我一个!”   “我也要!一份芒果欧蕾!”   “有人和我拼吗,我也想要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   薛白搂住顾扬肩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让班长帮你们点啊!我和我同桌一起。”   “……”顾扬冷漠道,“手拿开。”   教室里又闹开了,一群人围在沈奇正的位置旁边,商量要点什么奶茶。   薛白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压在书本下:“点好了,一会和我一起去拿?”   “……”顾扬又想转账,被薛白摁住手,“别转啊,给你赔罪的,我今天不是欺负你了吗?”   顾扬:“……”   薛白又说:“其实也不算欺负吧?我们也没真接吻,再说了,和哥接吻是真的不亏,你想想,你有多少机会能接触到哥这么帅的?”   顾扬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薛白不要命的往顾扬身边靠过去,压着他的肩膀,俯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是不是啊?小哥哥?”   尾音上翘,戏谑又不正经。   欠揍。   顾扬把指甲嵌进了掌心里,忍无可忍。   后排簇然传来了重重的“砰”的声音,前面围着说话的被吓得浑身一颤,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转过头,只见顾扬用力把椅子踢开,揪住薛白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墙上。   薛白今晚头异常铁,挑起眉毛:“哇哦,小哥哥,这是壁咚吗?”   “……操。”顾扬低骂了一声,挥起拳头。   顾扬出手快准狠,直冲腹部,这姿势限制,薛白又没法出手挡住,更没法躲开,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拽住顾扬的领口,把他往面前用力一拉。   身体突然前倾,出拳的方向变了,力道也小了许多,薛白弓起身子顺势躲开。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无数倍。   比体育课时靠得还要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吐息,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自己的面颊上。   这个姿势能数得清对方每一根睫毛,薛白刚才的动作大了,把顾扬卫衣的领口拽得歪向一边,滑了下来,锁骨处深深凹陷,精致又性感。   薛白的耳朵没来由的红了。   “我错了我错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薛白举起双手投降,一脸诚恳,“但壁咚可以,我错了,小哥哥。”   “哦——”前面一群男生看了会戏,开始起哄。   “上啊扬哥,这怎么能忍!”   “就是,太欠扁了,阿鲁巴!”   杜俊朗从座位上跳出来,亮出手上的肱二头肌:“阿鲁巴我行啊!我当柱子,你们来扛!说实话,我想这样薛哥很久了!洋洋!你来拍照!”   “卧槽!”薛白想跑,被顾扬牢牢擒着,压根跑不掉,只能护住裆部,“你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男生们摩拳擦掌,杜俊朗头一个靠近。   薛白看向顾扬,眼一闭,视死如归:“啊啊啊啊啊疯了!不然你来当柱子好了,对我好点!同桌!”   顾扬放开手,整好领口,瞪着薛白,磨牙,一字一顿的说:“给、我、闭、嘴。”   薛白老实的点点头,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还不忘挥手赶那群男孩子回去。   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男孩子们泄气的回到沈奇正身边,点奶茶泄愤。   坐回位置三分钟后。   薛白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靠在桌旁:“小哥哥,奶茶到了。”   顾扬:“……”   薛白这人,烦得要死,点外卖就算了,取外卖还要拉着他一起去。   走路也不肯好好走,直接跳下走廊的几节楼梯,跑向侧门,路过一颗树还要跳起来,够一下垂下来的枝条。   取到奶茶,晚自习第二节 正好下课,憋了一节课,全校的声音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出来,走廊一阵吵闹,薛白叫住顾扬:“小哥哥,先不回去吧,太吵了。”他在楼梯角落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这没人。”   顾扬说:“不要那样叫我。”   薛白点了两杯纯奶茶,五分甜的,他替顾扬插好吸管,递给他:“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哥哥我也不介意。”   顾扬:“……”   五分甜,喝进嘴里刚刚好,没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料,只有奶味和茶味,很清爽。   薛白坐在顾扬的身边,侧门在高一的教学楼附近,偶尔有女生的尖叫从头顶走廊传来,还有咚咚的脚步声,还没被课业压得直不起背来的高一小朋友们朝气蓬勃。   校门外有电动车经过,按了两声喇叭。   薛白问道:“你对谁心动了?”   顾扬:“?”   薛白说:“就是你空间那个动态。”   顾扬:“鸡汤。”   这答案没什么意思,薛白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又问:“对了,小哥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扬警惕:“干嘛?”   薛白说:“确定一下辈分,小的叫哥。”   顾扬垂下眼眸,咬着吸管,片刻后松开口,吸管上有一圈淡淡的牙印,顾扬说:“比你大,我休学过一年。”   顾扬说这话时依旧没带多少感情,说完,却是整个人都变得暗淡了。关于休学,他不想说原因,也不想被问及。   “那我没亏。”薛白一笑,凝视着顾扬,眸子弯了弯,唤了声,“顾扬。”   顾扬:“?”   薛白轻声叫道:“小哥哥。”   少年的声音清朗,眼里浸了笑,似星河滚烫。   顾扬微怔,须臾,抿住唇,应道:“嗯。” 第九章   高二下学期的学习压力特别大,题目的难度也变大了不少,许多题都已经开始趋向于高考,渐渐融合了以前的知识点,混在一起,初次大面积的接触这类型的题目,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晚自习结束后,沈奇正和汪洋洋组织了几位同学,留下来找薛白补课,几个人坐在教室中间,围成了个小圈等薛白。   沈奇正关怀女同学:“洋洋,孙琪,你们一会怎么回去?”   汪洋洋说:“我和我爸说了我今晚会晚点回去,他一会来接我。”   孙琪一脸艳羡:“真好啊。我爸妈都不管我,我回去他们睡得比我还早,我还被锁在门口过……好多次!”   太惨了,前面几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安慰孙琪。   顾扬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   薛白吃了一颗糖,问他:“你去哪,小哥哥?”   顾扬将喝完的奶茶罐子扔到垃圾桶,点出取件短信,看了一眼:“拿快递。”   之前买的五三到了。   一中的传达室不接收快递,寄宿生们只好把快递寄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店里,有一些偷偷买东西不愿意被家长发现的,也会把地址填到这里,老板会给快件上的联系电话发短信,凭取件码取件。   “那你一会回来吗?”薛白晃晃手中的作业本。   顾扬问:“回来干嘛?”   “补习啊。”薛白指了指围成一圈的那几人,他们也热情的对顾扬招招手,活像拉客的老鸨子:“来啊,扬哥,薛哥出品,必是精品。”   “不用。”顾扬不多废话,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沈奇正感叹道:“哎,扬哥真的太难亲近了。”   汪洋洋沉迷于顾大帅比的颜值:“真的好有个性,好特别。”   薛白笑笑,坐到几人为他留的位置上,眼神一直跟着顾扬离去的方向,心不在焉的说:“是吗?我觉得还行啊……”   顾扬一点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高冷,他只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肯表露出来,当一点点了解这个人时,会发现顾扬其实……   “他挺软的。”薛白说。   “……挺软的?薛哥,你醒醒!”   薛白被沈奇正猛的一晃,身子差点没稳住,他撑着课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顾扬他,他……”   薛白想了一会,嘴角一勾,说,“他很温柔。”   “……”   “………”   好几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上了薛白。   薛白摆摆手:“算了,不和你们逼逼,还是那句话好吧,帅比相吸。”   文具店存放快递的地方堆了不少的女生,顾扬不喜欢待在女生多的地方,尤其不想听到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他站在门口,等女生们取完东西后才走进去,找到自己包裹,出来时,顾扬瞥见了架子上摆着的一盒糖。   是薛白常吃的那种薄荷糖,有四五种味道,包装的颜色也不同,五颜六色的装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   顾扬没来由的想起了薛白。   这个人,总爱含着颗糖凑在他身边说话,空气中都是粘腻的甜味,黏黏糊糊的。   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讨厌。   “我觉得你挺好的。”   薛白这样对他说过。   顾扬有点恍惚。   等到顾扬晃过神来时,他已经拿起了糖罐子,扫码付好了钱。   ……我在干嘛?   顾扬烦躁的将糖盒子拆了,抓了几颗放进口袋,其他的一股脑倒进包里,扔掉包装盒,回宿舍了。   薛白在讲题时,收到了张凌的短信。   -薛哥薛哥!救命!题太难,全都不会!!   张凌的成绩实在太差,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已经放弃他,有几位还为了学校的升学率负责任的给他推荐了比较好的编导班,张凌手里紧紧攥着广告纸,在高考落榜的分数线上垂死挣扎。   精神可嘉。   薛白很快就回复了。   -刚好啊,我在教室,你也来吧。   张凌立马抱着作业跑到四班的门口。   四周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只从缝隙里透出薄薄的光,其他班级的人几乎都走干净了,整一个三楼一片寂静,只有高二四班还亮着灯,远远看去就像在举行神秘而诡异的仪式。   张凌敲了敲门,推门走进。   一群人主动给张凌让出了个位置。   张凌在中二时期的男孩子中也算一个传说——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大佬的小弟。   沈奇正和汪洋洋换了个位置,几个男孩子们围着张凌一句又一句的提问。   “诶,是七班那个张凌欸!你老大到底什么情况?他到底是谁啊?”   “他还收小弟吗?我贼能打。”   “最近瞎子也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们是不是在筹谋什么?”   “不犯法吧?你们老大也有枪吗?”   “……”张凌的屁股刚挨着椅子,又给挤得生生的退了好几步。   他瞥了一眼薛白。   操!   别问我啊!   你们问他啊!   大佬就坐在你们旁边啊!   薛·话题中心·传说人物·校霸本霸·白在若无其事的玩手机。   张凌:“……”   薛白咳了两声,强行把话题掰扯回来,问道:“什么题不会?”   张凌指了一道题目。   薛白瞟了一眼:“这题太难,你可以直接跳过。”   “这题呢?”   “也跳。”   “……”张凌一连指了四五道题目,薛白都只回答他两个字:“跳过。”   张凌欲哭无泪:“你也要放弃我了吗,薛哥?!”   薛白又含了颗糖,将张凌拿上来的几份试卷通篇看了一遍,圈出来几道题,说:“这几题你先做做看,你们也过来一起看一下,难度适中,你们来感受一下出题老师的意图。”   张凌看完题目,咽下口水,艰难道:“他想为难我。”   一群人围着张凌的卷子感受题目,薛白继续点开浏览器,张凌好奇,偏头看了眼,愣住了。   薛白在搜心灵鸡汤?!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注1]   “暴风雨将要在那一天,甚至把一些槲树吹倒,一些教堂的高塔要倒塌,一些宫殿也将要动摇! ”[注2]   “当现实折过来严丝合缝地贴在我们长期的梦想上时,它盖住了梦想,与它混为一体,如同两个同样的图形重叠起来合而为一一样。”[注3]   薛白一条条复制下来,点击发送。   张凌多嘴问了句:“薛哥,你发给谁呢?”   薛白说:“发给我同桌,你见过他没?就跑操的时候在我旁边那个,特别帅。”   张凌“哦”了一声,又多嘴问了句:“有点印象,现在帅哥都这么有个性,喜欢这些?”   薛白说:“不知道,他前两天发了条鸡汤,估计是喜欢吧。像我,我就没什么感觉,我就喜欢逗他。”   “……”   问尼玛问!   张凌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薛白收好手机开始讲题,几句话点明思路,讲得几人恍然大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张凌本学期头一次做出题目,一把抱住薛白,感动得痛哭流涕:“薛哥,我觉得我有书读了!”   “我操,旁边哭去。”鼻涕眼泪被抹了一身,薛白一脸嫌弃的推开张凌。   说完题,收拾好东西,几人一起走下楼,汪洋洋突然说道:“对了,我听说军训要提前了,下周教官会住进我们学校的宿舍楼,就最里面那栋,不是还空了好几间?”   “你怎么知道的?”   “我c的哥哥的女朋友的学长在我们学校合作的那所警官学院,他说的,喜哥估计下节班会课会告诉我们。记得买防晒霜啊,冬天紫外线很强的,也有可能被晒伤。”   薛白跟在后面听他们聊了会天,手里还在搜鸡汤,搜到中意的就给顾扬发过去。   顾扬一条消息也没回。   另一边,顾扬正在接电话,江初在电话那边说一句,顾扬“嗯”一句。   江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平和些,说:“你这次拖得实在太久了,我必须要知道你现在的心理状况,我知道你不想吃药,所以你必须要过来接受我的心理干预。最后给你一点时间,听说你要月考了是不是?你安心复习,月考后过来一趟,否则我就去你学校找你。”   顾扬“嗯”了声,撂了电话。   去尼玛的心理干预。   他烦躁的拉开门,走出宿舍,靠在走廊上。   这个时间点临近熄灯,走廊上没什么人,夜风冰凉,夹了零星的水汽,割得脸颊生疼。   顾扬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包烟来,取出一根,叼在嘴里。   顾扬早就会抽烟了,他没烟瘾,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沾染烟味,平常不怎么抽。   顾扬的手肘撑着栏杆,边摸口袋寻找打火机,边看了眼手机。   聊天软件跳出了一大串消息,全是薛白发的。   薛白:分享鸡汤。   薛白: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注4]   薛白:只有勇敢地迎接生活中的暴风雨,才能迎来雨后的彩虹,才有意义和价值。[注5]   顾扬:……   指尖被口袋里的塑料包装纸割了一下,顾扬随手一抓,跟着打火机带出了一颗糖来。   粉红色的包装袋,草莓味的薄荷糖。   顾扬将糖捏在手心里,摁下打火机,继续往下翻。   一堆又臭又长又矫情的鸡汤,顾扬没耐心再看下去,直接滑到了底。   薛白:上面的不要看,看这一句就好了。   顾扬愣了愣。   火苗在风中晃了几下,顾扬最终松开了手,没点烟。   他把烟和打火机收了起来,摩挲手心里的糖,片刻后,撕开糖纸。   甜腻的,连风都带上了草莓味。   屏幕上,是薛白的话。   薛白说:“想看你笑,小哥哥。” 第十章   “胆很肥啊,小哥哥。”   薛白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这人的校服外套的拉链大喇喇的敞开着,单肩背了个书包,耳机只带了一边,吊儿郎当的。   “不怕一会被抓?抽烟,要写三千字检讨,送校长办公室,还会被全校通报,这一堆搞下来,你这几天都别睡了。”   “……”薛白的宿舍在另一边,显然是特意绕了一圈,故意往这个楼梯走上来的。顾扬问道,“什么事?”   薛白在顾扬对面的墙上靠着,一条腿屈起来,从口袋摸出了颗糖,丢进嘴里,与他面对面站着,说:“来看看你啊,看看我的小哥哥。”   顾扬:“……闭嘴。”   薛白说:“鸡汤看了吗?是不是特别温暖?你同桌那么关心你,能记住你的每一个喜好,有没有被感动到?”   “……”顾扬不想与这人多废话,转身想要回宿舍,突然间,眼前暗了。   十一点整,宿舍楼准时熄灯,大概是游戏没打完就被断电了,某个寝室里爆发出一声惨烈哀嚎,片刻后,宿舍区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扬的手腕被人拉住了。   冬夜里,连虫子的叫声也没有,淅淅索索的夜风刮过,薛白在顾扬甩开他之前松开了手,将糖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我特意来找你的,你就给我一个背影?”薛白问道,“再呆会?”   塑料包装纸发出“兹拉兹啦”的声响,薛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调成没那么刺眼的暖光,立在窗台上。   光晕里漂浮着尘埃。   顾扬停住步伐,倚着门框,给了他一个没有表情的正面。   薛白伸手,说:“给我。”   顾扬:“?”   薛白的眼神指向顾扬鼓起来的半边口袋,扬起下巴“嗯”了一声,尾音上翘。   顾扬犹豫了一下,将手伸进口袋,没一会,又把手拿了出来,开口说:“你别管。”   “我偏不。”薛白一脚往前跨出,直接上手抢。   顾扬出手挡住,两人手心贴手背的过了几招,顾扬没什么耐心再陪薛白这样莫名其妙的闹下去,摊手放弃。   薛白顺利的把烟和打火机拿走,又走了几步,同顾扬并排站着,问他:“心情不好?”   顾扬没说话。   薛白早就习惯了,他嚼碎嘴里的糖,没话找话:“周末回家吗?”   顾扬回答道:“不回,你呢。”   顾扬头一次没把天聊死。   “我这周得回去一趟,开学落了点东西在家里。平常也不爱回,家里没人。”   顾扬:“哦。”   薛白继续说:“我爸妈在国外跑生意,三两年才回来一次,我姐在北京读书,就算回去家里也就我一人,还不如呆在学校里。”   顾扬看了薛白一眼,没说什么。   “我姐,大学霸,整天抱着书,二十好几了,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她总想让我也去北京,成天让我清华北大选一个。”说到这,薛白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想过以后去哪吗?”   顾扬说:“没有。”   他从未想过未来。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顾扬一度认为自己不会有未来。   薛白一笑,说:“我想去南京,那里生活节奏慢,我没什么理想,就只是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顾扬静静的听着。   “大学选个喜欢的专业,毕业后从事喜欢的工作,住在喜欢的城市,过朝九晚五的规律的老年生活,偶尔规律累了,就出去疯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顾扬:“嗯。”   薛白说:“如果可以,最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一起去。”   说话时,少年的嘴角微勾,眼眸仿佛化满一池的星子,闪着微光。   薛白说完了,拉住顾扬的手,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到他的掌心里,抬眸,看着他:“这玩意儿少抽,非主流,还伤身。”   少年指尖温热,扶住了他的手背。   一点也不黑。   暗淡的暖光里,有个少年站在他的身侧,在看他,在对他笑,然后对他说:“小哥哥,明天多穿点,你的手很冰。”   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   “有事可以告诉我,小哥哥,不要憋着。”   “……嗯。”顾扬应道。   空气中混进了糖的味道。   薛白还想再拿出一颗糖来,伸手往口袋里一摸,空空的,没了,薛白叹了口气。   顾扬向他伸出了手,掌心里,躺了一枚糖。   薛白一愣,手没动。   “……”顾扬举了一会,见薛白没有动作,冷声问道,“要我喂你?”   薛白摇摇头,伸手接了。   他撕开糖,含在嘴里,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情绪,薛白不舍得咬碎它,只想慢慢的含化。   “同桌,你哪来的糖?”   “买的。”   糖味渐渐在嘴里散开了,缠绕着他的舌尖,薛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了片刻。   顾扬在低头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眉眼间的凌厉和淡漠都被冲淡了些。   睫毛颤动,顾扬抬头看向薛白,没什么感情的眨了下。   心里无端被这个小动作撩拨了一下。   薛白说:“很甜。”   顾扬:“嗯。”   他们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没说话,半晌,薛白牵起耳机,问道:“听歌吗?”   顾扬没回答。   靠在窗台的手机被拿走,光晕动了几下,有点晃眼,下一秒,顾扬的耳朵被轻轻柔柔的塞进了一只耳机。   薛白点开音乐软件,按下播放键,上一首已经播到了末尾,耳机里过完剩下几秒的伴奏,自动跳到了下一首。   是一首节奏特别舒缓的歌曲,唱歌的是个女声,声音很好听,语调柔和。   他们静静的站了一会,两人之间牵着一根耳机线,耳机里在播放音乐。   薛白这个人,一向闹腾,很少有这么安安静静的时候。   一首歌播完,顾扬摘下耳机,还给薛白,薛白接过,谁也没说话。   薛白把外套拉链拉好,说:“走了。”   顾扬垂首:“嗯。”   走廊很黑,薛白没有关手电筒,一路照着走了过去。   橙黄色的光在视线里一晃一晃。   走到一半时,光晕突然停住了,薛白转过身,举着手机向顾扬招了招手,唤道:“小哥哥!”   天空传来一声闷响,低沉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是什么节假日,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一点一点,在夜空中炸开。   薛白一笑:“向着光。”   薛白的声音不大,穿过半条长廊,混着远处烟花的炸响,显得有些遥远。   顾扬在等他后面的话。   “刚刚听的那首歌,《向着光》。”   辽远的天际,烟花灿烂,旖旎夜空。   薛白对他笑:“要笑啊!向着光笑。” 第十一章   隔天,廖喜就在班里宣布了军训提前的消息。   “最近天气在逐渐转暖,大家还是要多穿点,春捂秋冻,这次军训提前,正好给大家留了一周的复习时间。”   “本次月考非常重要,承接高三的第一次考试,难度会比较大,试卷我看过了,和以前的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你们做好准备,成绩出来后学校也会把成绩发送到家长的手机上。”   “大家好好加油,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了,大家不要松懈!”   “好!!!”   底下几个男孩子在应和。   周五,第二天就是周末,不用上课不用早起,所有人都特别精神,连带着廖喜上课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激情四射,洋洋洒洒的讲了一节重点语法和单词。   下课后,廖喜整好东西,拎着公文包走到顾扬身边,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廖喜挺经常找人去办公室谈心的,但都有理由,要么是成绩退步了,要么是犯了点小错误。   薛白好奇的凑过去:“同桌,你犯事了?昨天抽烟被发现了?”   顾扬说:“没抽。”   薛白又问:“那喜哥怎么突然找你?”   顾扬说:“不知道。”   顾扬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上点了几下,就将手机丢在桌子上,起身跟着廖喜走了。   “都来尝尝,我爸从日本带回来的。”汪洋洋抱了一个大袋子,给班上每人都分了一包饼干,分到薛白这,“扬哥去干嘛呢?”   “不知道。”薛白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奶香味的饼干,不会非常甜,味道不错,“再给一包呗,我觉得我同桌应该喜欢。”   汪洋洋又掏出一包来,放在顾扬的桌上:“薛哥加我们的社团呗,过一段时间有个漫展,缺个人,想找你出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薛白问:“帅不帅?”   汪洋洋比了个大拇指:“特帅。”   “行啊。”薛白头一次松口,汪洋洋还没来得及高兴,薛白又补充了一句,“我同桌去我就去。”   汪洋洋撇撇嘴,正想退缩,又想起了最近爆火的两个角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那到时候可就不是普通的角色了。”   “随便。”薛白说,“叫得动就听你的。”   “好勒!”汪洋洋又放下几包饼干,一脸兴奋的跑了,和同桌商量说服顾扬的战术去了。   廖喜别的都好,和学生们也玩的开,就是特别啰嗦,拉人去谈话能从各种各样刁钻的角度入手,用上不同的修辞手法语境语调,甚至能从历史事件的角度进行分析,非常助于重塑世界观,包听包疯。   下一节课的老师很严,是个老头,课堂上要求非常多,头一个就是要做好课前准备,估摸着顾扬一时半会回不来,薛白贴心的帮同桌从书堆里抽出下节课的课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顾扬没设锁屏密码,薛白还在心里感叹同桌的心真大,下一秒,屏幕一亮,短信直接跳了出来。   江初:你不能再抗拒了,顾扬,作为你的家人和心理诊师,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时间已经帮你留好了,到时候记得过来。   过了一会,屏幕又亮了,第二条短信,发信人的语气硬了许多。   江初:这件事没得商量。   薛白当做没有看到,摆好书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出人意料的,顾扬很快就结束了谈话,回来时还没上课,薛白笔直的长腿伸在了过道上,挡住了他的路,手肘弯曲倚在桌沿上,嘴里叼了半块饼干。   “小哥哥,喜哥找你说什么了,这么快?”   “……”   “吃吗,这个饼干还不错,洋洋给的,我多要了几包,在你桌上。”   “……”   顾扬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跨过薛白的腿,坐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好半天,顾扬才后知后觉的回答:“没什么,不吃。”   他用力的敲了两下屏幕,回了消息,把手机往抽屉一塞,趴在了课桌上。   好烦。   负面的情绪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心中一片烦躁,再怎么也无济于事,又不能揍人泄愤,顾扬干脆选择睡觉。   睡着的时候什么也不用想。   老古板有点事耽误了,上课铃声响后十几分钟也没到教室。   顾扬却没有睡着。   教室里都是压低声音的讲话声,绕在耳畔,乱糟糟的一片。   有什么人在旁边动作,淅淅索索的,声音不大,但很吵。   顾扬调整了个姿势,侧头转了一边,他睁开眼。   薛白正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打算往顾扬的后背上盖,见他睁眼,笑了笑,说:“你醒啦。”   薛白笑起来的样子很暖。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洒进教室里,照在少年的头发上,看起来特别软。   没来由的,顾扬突然不烦了,另一个想法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想摸摸这个人的头发。   薛白的手在顾扬眼前晃了晃,额前的发丝也跟着晃了晃:“怎么这种眼神?我这么帅的?眼睛都直了?”   “……”顾扬收回视线,书本随便翻开了一页,撑着额头,假装看书,其实闭上了眼。   算了。顾扬想。   “那个学生估计不太好教,不然算了吧,只要别搞出什么幺蛾子就好。”办公室里,有老师这样对廖喜说。   廖喜在教案上写了几行字,说:“作为班主任,我当然不能不管他。”   刚才的谈话,两分钟就结束了,气氛怪异得很。   一开始廖喜还照着准备好的大纲讲,顾扬没什么反应,很有礼貌的在听。   但当他提到“以前的事”的时候,顾扬的眼神变了。   嫌恶的,厌恶的,恶心的。   仿佛在一瞬间把所有的尖锐全都爆发了出来,整个人都带上了刺。   就像……在看一群垃圾。   “以前都已经过去了,我们……”   顾扬站了起来,打断廖喜的话,说:“我自己可以,考试也不会有问题,不会影响班级平均分和升学率。”   “您不用管我。”   说完,顾扬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顾扬的态度实在太恶劣,像极了不良学生的做派,进一步证实了他打架、休学的传言,办公室里看见这一幕的老师们纷纷劝廖喜放弃这种学生。   当教师也要明哲保身,不要老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像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学生,能不管就不要管。   廖喜摇头:“他很聪明,作业也完成得非常好,打架估计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老头迟到了半节课才急匆匆的赶来,说了声实在抱歉,家里有事,布置完周末的作业又火速走了。   薛白回家一趟什么也没带,就背了个书包,带了一把笔和几份卷子。   放学铃声响了,顾扬还趴在桌上。   “大帅比,我走了。”   顾扬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懒懒的一声:“嗯。”   薛白说:“你要不要起来再看看我,两天不能见。”   顾扬说:“不要。”   “那我想再看看你,行吗?”   频繁的被打扰,顾扬踹了一脚桌子,坐起来,正好对上了薛白的眸子,狭长的,微微弯曲,笑得很好看。   “烦不烦?”   “不烦。”薛白笑吟吟的说,“周一见啦,大帅比。”   顾扬把椅子往前挪了点,给薛白让出可以出去的位置,又趴了下去。   薛白没走两步又折回来:“你还有糖吗,我吃完了,忘买了。”   顾扬没说话,在书包里掏了一会,摸出了几颗,伸出一只手。   本来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顾扬居然真的有,薛白怔了片刻,接过,撕开一颗,将包装纸顺手一起放进了口袋里,轻声说:“走了啊,小哥哥。”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比平常还要早一点,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教室一点点安静了下来,顾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周末不开放,最后一个离开的都会自觉把门锁上,同一楼层其他教室的人已经基本走光,只有四班还留了一个方余和顾扬。   方余身为劳委,尽职尽责,每周五会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这会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刚准备走,顾扬正好醒了。   班上其他的灯都灭了,只有顾扬的头顶上还亮着一盏。   方余在门口说:“扬哥,一会走的话记得把门锁了啊,灯也别忘了关,薛哥让给你留的。”   “好。”顾扬应道。   方余走了,教室只剩下顾扬一个人。   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在他的桌子旁放了一瓶可乐,下面压了一张便利贴。   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是薛白的字。   “同桌,嚯冰可乐。”末尾还画了一个特别欠扁的笑脸。   顾扬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盯着头顶上的灯发了会呆,也走了。   路上,几个女生在嬉笑打闹,骑着自行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一位女孩子的书包上挂了铃铛,“叮铃叮铃”的响了一路,她回头对姐妹们说了几句玩笑话,几个人就笑成一片,笑得很开心。   “要笑啊!向着光笑。”   顾扬忽然想起了薛白的那句话。   他顺手搜了一下那首歌,戴上耳机,边走边听。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抬眼还能看到几颗星星。   其实也没有那么烦。 第十二章   “哎,走的时候房间窗户没关好,我就一周没回来,堆了一层灰。”薛白搞好房间的卫生,和薛柔视频了一会,“好累,大冬天的,一身汗。”   薛柔在看书,手机立在旁边,听到薛白的抱怨,轻描淡写的“嗯”了声:“找我什么事?惹祸了?”   薛白准备去冲个澡,他把手机盖在桌面上,脱掉衬衫,手指绕在扣子上,边解边问:“没什么,问下你防晒霜应该买什么牌子?我们过两周军训。”   薛柔说了几个防晒霜的牌子,薛白一一在心里默记下。   薛柔突然问道:“你好像挺高兴?”   “嗯啊。”薛白把摄像头关了,歪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脖颈之间,在衣柜里翻找一会洗完澡要换的衣服,说:“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特帅,特对眼。”   薛柔:“男的?”   “对。”薛白笑笑,“表面上看起来特别高冷,谁也不亲近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藏着事。”   薛白想到了无意中看到的那两条短信。   心理干预啊……   顿了顿,薛白说:“我想帮他。”   薛柔的视线离开书本,看了眼屏幕,只看到一片黑,薛柔说:“你从来不多管闲事。”   “是吗?我……”薛白换了拖鞋,准备进浴室,打算再说几句就挂了,他习惯性的摸了一下口袋。   口袋里有几张塑料包装纸,公交车上吃完糖后没地方扔,他顺手全塞进了口袋里,靠近点依稀还能闻到残留下来的甜味。   顾扬给他的薄荷糖。   话说一半,薛白没声了。   薛柔:“说话。”   “没有。”薛白用指尖摩挲包装袋上的锯齿,怔怔出神,目光不知盯向何方,他说,“没有多管闲事。”   “我就是……想看他笑。”   大帅比笑起来一定也很好看。薛白想。   又闲聊了几句,和薛柔挂断视频,薛白去冲了个澡。   水珠打在身上,顺着肌理一路滑下,浴室里升起氤氲雾气,贴着落地的玻璃门一点点往上爬,在顶端融合,沁出几滴水来,擦着白蒙蒙的雾气,划下了几条水线。   心中无端升腾起一股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团在心尖,好像有种冲动,却又说不出这股冲动究竟是什么东西。   薛白关掉水龙头,随意的擦了一下身子,穿好裤子,站在镜子前刷牙。   他做了个鬼脸,又学起顾扬板正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瞪了一会,最后没忍住,“噗嗤”一声,把自己给逗笑了。   放在洗漱台旁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沈奇正在班群里寻问军训服装的尺码,在线的都跳出来回复,家里管得严不让上网的也由好友互相通知,代为回复。   薛白在群里报上自己的尺码。   没过一会,手机“叮咚”一声,沈奇正私聊薛白。   班长:薛哥,帮个忙。   班长:尺码还缺个扬哥的,他是不是不看群?你和扬哥熟,帮忙通知下行不?   班长:一会就要交了,挺急的。   薛白回了一个“ok”的手势。   薛白找到顾扬的头像,手是湿的,打字太麻烦,薛白索性直接发了个视频过去,响了两声,顾扬接了。   “小哥哥!”薛白对着镜头笑笑。   浴室里开着浴霸,很亮,少年刚洗完澡,没穿上衣,头发也湿漉漉的,脖颈处还有几滴水珠。   顾扬看了两眼,一言不发的挂了视频。   薛白又打了过去。   顾扬特意等了一会才接起,一看,薛白还是没穿上衣,把手机架在洗手池旁,摄像头稍微有些低,入目就是少年的腹肌和起伏的腰线,看起来精致又坚韧。   “小哥……”薛白刚打算说话,顾扬又挂了。   “……”薛白第三次发了视频通话过去。   薛白赶在顾扬挂断之前语速飞快的说:“别挂别挂,没逗你玩,小哥哥,正事!”   顾扬的摄像头正对桌面,他在刷题,听筒里传出淡漠的声音:“……穿好衣服。”   薛白没个正经,偏不穿,还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摸了一下头发:“这有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说不定还比你大,要不要比比?”   “刚好你宿舍没人,我也在家,有尺子没?等我会,我出去找找。”   “……”顾扬刷题的手一顿,笔尖在纸上点出个小黑点来,他几乎是咬着牙,“闭嘴。”   薛白咯咯的笑了两声,拿起一旁的浴巾擦干身子,往身上套了件睡衣。   睡衣的领口很宽,薛白又抬手擦头发去了,没去仔细整理,领口歪歪斜斜的,露出了半边的锁骨。   “班长让我问你尺码呢,订军训服用,身高体重三围,还有大小,最后一个不是,是我私心想问的。”   “……”顾扬把笔一放,点开班群,看了眼聊天记录,“我自己和他说。”   镜头晃了几下,照在了顾扬做的试卷上,有点模糊,看不大真切,但能看出是一份特别干净完美的试卷,答题过程排版的非常漂亮。   “别啊,小哥哥。”薛白连忙制止,“班长交给我的任务,你要自己去说了我岂不是很丢人?”   “再说了,你为什么不敢和我说?不会是真的比我小吧?哈哈哈哈,19有吗?那18?17呢?16!不能再小了。”   “……”薛白不要脸,讲起浪荡话一点也没感觉,顾扬听不得,耳朵一点点红了。   顾扬:“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告诉我就没完。”薛白走出浴室,立起个枕头,歪歪斜斜的靠在床上,“我1876,游标卡尺量的,绝壁精准,你呢,小哥哥?”   顾扬的手抖了抖。   神经病啊。   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和这二逼置气:“没事挂了。”   “有事有事。”薛白强行掰扯话题。   顾扬没加沈奇正的好友,戳进班群里找着他的头像,根据尺码表选好自己的码数发过去。   薛白:“周末学校还是断电,这会快十一点了,你刷题也不方便,不然去我宿舍睡吧?”   “……”听见这话,顾扬的手指瓢了,不小心点了一个表情,一起发了出去。   顾扬:l。[微笑]   这微笑,危险十足,沈奇正收到消息时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把手机砸脸上。   薛白继续说:“钥匙我藏在门口的多肉底下了,你搬开就能看到。”他对着镜头飞快的眨下一边的眼睛,“别告诉别人啊。”   “不用。”顾扬说,“尺码我报了,挂了。”   “小哥哥,快去吧,一会就要熄灯了。”薛白狡黠一笑,“就当给台灯充充电,用了这么久,今晚该没电了吧?”   顾扬瞥了一眼床头的灯,不亮了。   “不用不好意思,你同桌一向善解人意。”话音刚落,屏幕对面黑了,走廊上走过来几个人,听筒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声抱怨。   “操!又十一点了!啊——”   “我就想通宵学习一次都不行!”   “什么瓜玩意儿!熄尼玛的灯啊!”   四周又黑了,只有手机屏幕的暗淡的光线。   顾扬叹了口气,说:“那我不睡床。”   “行,随你。想睡哪睡哪,搬过来跟我一起住都行。”   “……”顾扬没理薛白的贫嘴,带上几张试卷往长廊对面的房间走去。   薛白一笑,说:“那我去吹个头发,先挂了啊。”   “嗯。”   薛白的宿舍窗户檐上摆了几盆多肉。   方余课间到处闲聊时曾经问过薛白,为什么要把多肉养在外面,薛白和他吹逼:“你想想,我们这栋楼是男生宿舍,对不对?阳气重。植物怎么活?光合作用!男孩子的阳气加上外面的太阳,我相信,哪怕忘记浇水了,这几盆多肉一定能茁壮成长。”   “你薛哥养的多肉还可以保佑你考的全会,明天课堂小测,要不要抱回去吸一吸?”   想到这,顾扬摇摇头,嗤笑一声。   “这叫大薛,这是二薛,这是三薛,这俩盆是留给还没到来的四薛和五薛的。”薛白幼稚兮兮的给多肉取了名字,并且强行拉着顾扬认认真真的介绍了一遍。   顾扬在大薛底下找着了钥匙。   薛白的宿舍很干净,不像别的男孩子的房间里那样乱糟糟的,没有多余的摆设,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叠试卷,一个笔筒,角落里有一个特别精致的盒子,里面空空的,落了几张撕开的薄荷糖的包装纸在一旁。   顾扬把台灯插上充电,坐在桌旁,翻开了薛白的卷子。   各种各样的卷子,简单的题他一道也不做,基本只做最后两道压轴题,每道都会开拓思路,写出两到三种不同的解法,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和平常不正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有一道题,加了各种知识点,难的逆天,薛白只想到了一种解法,他将这张卷子折了一个角,做好标记,打算有空的时候再翻开想想。   顾扬看了两遍题,用铅笔在旁边写了几行公式,点出了另一条思路,然后又把试卷整整齐齐的放了回去。   另一边,薛白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睡着。   每次快要入梦的时候,他就会想到顾扬在他的房间里,心跳忽然就变快了,硬生生的让他又清醒过来。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最后一点困意也被磨没了,薛白干脆不睡了,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   不知道顾扬睡了没……   薛白给顾扬打了个电话。   顾扬的手机忘了静音,被吵醒,声音迷迷糊糊的:“嗯?”   尾音拖得很长。   大半夜突然打电话,还把人家吵醒了,薛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晌,生硬的问道:“小哥哥,你还喝鸡汤吗?”   顾扬十分固执,说不睡床,就果真不睡床,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开了一盏小灯照在旁边。   顾扬坐直,揉了揉脖子,有点酸:“不喝。”   “……好吧。”薛白又唤了一声:“小哥哥。”   顾扬:“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   电话那边长长久久的沉默了。   “小哥哥。”薛白等了一会,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过了,正想道歉,顾扬那边却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点儿干哑,两个字黏在一起,透过听筒,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性感。   顾扬说:“我在。”   心中有种过电的感觉。   窗外,皓月清凉。   薛白愣了一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他一把掀开软被,坐了起来,然后鬼使神差的低头往裆部看了一眼。   操。   硬了。 第十三章   手机没拿稳,被甩飞在木质地板上,整个儿翻滚了一圈,薛白连忙跳下床,脚掌重重的砸在地上,“咚”的一声。   听筒里一阵兵荒马乱。   顾扬把手机离得耳朵远了些,拧紧眉头,等到稍微安静了点,问道:“薛白?”   过了一会,那边才传来回应:“手机掉了。”   顾扬:“嗯。”   薛白蹲在床边:“小哥哥,你……还没睡?”   顾扬:“睡了,醒了。”   薛白看了眼时间,弱弱的:“哦……对不起啊。”   电话还通着,两人之间却再没有一句对话,耳畔处只有透过听筒传出的轻微的呼吸声。   气氛一度很尴尬。   没过多久,却是顾扬先开口:“听够了吗?”   薛白微怔:“什么?”   顾扬说:“声音,听够了吗?”   薛白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薛白艰难的开口:“没有。”   “……”   “………”   又安静了。   顾扬没有挂断,对薛白,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自己耐心的底线。   须臾,电话那边,薛白缓缓开口:“叫叫我。”   “?”   “小哥哥,你叫叫我。”   “……”顾扬叫了,“薛白。”   声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语调缱绻,透过听筒,被轻轻的贴在耳畔上。   薛白的耳廓一点点变成了粉色。   顾扬又叫了一声:“薛白。”   薛白应道:“好了。”   顾扬说:“睡吧。”   简单的两个字被重叠进了夜晚里。   薛白抱住膝盖,脚趾抓着地面蜷缩在了一起,好半天,才渐渐松开。   他没有再扯皮,反而像个像个被喂了糖的孩子,安安静静的的说:“好。”   电话挂了,薛白又靠着床檐坐了一会。   这下是彻底的睡不着了。   薛白拨了个电话给张凌。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这个点了,张凌这货还在网吧玩游戏,背景是吵闹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n225方向有人,在瞄……卧槽朋友,你瞎吗?打不到不会躲起来吗?你是傻逼吗?算了,我要说你是个二傻子,我都特么是在夸你!进烟进烟,我拉你谁啊,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张凌把傻逼队友骂了个爽,才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立马怂了:“薛哥?是你啊,怎么了?还没睡?瞎子又来了?”   “有件事……”薛白张了张嘴,忽然顿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听我同桌的声音听硬了?   然后睡不着了?   “……”这特么算什么?   薛白:“没事,挂了。”   薛白果断撂了电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定了一会,觉着这么硬下去也不是个事,又去洗浴间冲了个澡。   冲完澡出来,手机屏幕上堆了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短信,全是张凌发来的。   -??????   -薛哥?   -怎么了啊到底?   -话别说一半啊薛哥,痛苦!   -这游戏我都打不下去了,全给你吊着了。   薛白:“……”   张凌的电话又过来了:“薛哥,你可算接了,到底什么事啊?”   张凌这人,其他还好,就是特别较真,薛白随便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兄弟们好久没见了,明天出来聚聚?”   张凌松了口气:“嗨,这点事?行啊,我去叫!他们前两天也都说想出来来着,那就老地方见!我继续打游戏了啊,傻逼队友又给狙死了,就我一人苟圈我操。”   “去吧去吧。”   薛白吹干头发,躺好,抱着枕头心绪不宁的在床上滚了几圈,在聊天软件上点出顾扬的对话框,纠结了一会,没去骚扰他,调整了一会情绪,硬逼自己睡了。   周日,薛白按约定时间到了桌游馆。   “ne先生”桌游馆就在一中附近,一中的学生去的不多,附近的职专生倒是常客。   这会才上午十点多,没什么人,薛白一眼就看到了张凌。   男孩子们都是附近职专的中二少年,已经到齐了,开张台球桌,两人在打球,其他人围在一边指点江山,有两个叼了根烟的,站得比较远。   看到薛白,张凌拍拍抽烟的那两人:“烟掐了,烟掐了,别让薛哥身上沾烟味。”   桌游馆里开了暖气,薛白觉得闷,想把口罩拉下来点,男孩子们放下球杆,连连阻止。   “别别别,别摘口罩,薛哥。”   “我们的逼格就靠这口罩遮着了。”   “对啊,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神秘,薛哥,保持神秘。”   “……”薛白露出个嫌弃的眼神,“我要不要再带个头套?更神秘。”   中二少年们眼睛放光,有一个干脆直接打开了淘宝:“也不是不行啊!薛哥你看看,喜欢哪种?蜘蛛侠的还是钢铁侠的?我看美国队长的也不错!”   “你想闷死我?”薛白被逗笑了,好脾气的陪他们二,没真摘,只是稍微往下拉了点透气。   台球桌上的战况陷入了僵局,正在激战的两人技术不行,连番使用了数次“大力出奇迹”式,白球在桌上胡乱的绞了一通,愣是一颗也没有撞进袋去。   薛白转身去一旁拿了球杆,男孩子们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半色全色?”薛白问。   “全色!”一位男孩子抢答。   薛白抚下身来,架好球杆,右手用巧力一击,白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撞了出去。   “中午去吃什么?附近的饭店行吗?”   “都行都行,听你的。”   一球进洞,白球卡准位置,停在了球桌的正中。   薛白微微眯起眸子,一面调整角度,一面和男孩子们说话。   “薛哥今儿个怎么突然找我们出来?”   “也没什么事吧,就是好久没见了,嗯?难不成还是来找你们问成绩?”   白球越过挡在面前的半色球,轻擦红球的球边,同时白球撞壁,又往回滚了一段路,重重撞到了另一颗。   一杆双洞。   薛白暂停击球,身子靠在球桌旁,用巧粉在球杆上擦了擦:“那多没劲?跟家长似的?”   “哎,别提家长了。”张凌从旁边抽烟的那位手中抢了一根,点上,浅浅的吐出一口烟圈,“我昨晚就稍微回去晚点,我爸妈就把我骂了一顿,就差没上手打我,还好溜得快,今天差点出不来。”   薛白说:“你那叫晚点?你爸妈没削你不错了。”   薛白笑笑,台球撞击的声音清脆,接连又进了好几颗,桌上只剩下了半色球和黑8。   黑8前挡了一个半色球,无法直接碰到,薛白用球杆对了一会的角度,果断出杆,白球撞到桌壁,又反弹回来,撞击黑球,角度正好,力道适中,黑球直线滚进了袋子里。   一杆清台。   薛白放好球杆,坐在小沙发上翻看菜单,打算点一杯饮料。   张凌匆匆灭了烟,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昨晚是真的想出去学习来着,书都带好了,可是游戏在向我招手,小妖……”   张凌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了,其他男孩子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薛白疑惑的抬眸,张凌的指尖指向门口,神情戒备。   有四五个人推门走入,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叮铃铃”的响了几声。   进来的几人各个背着书包,为首的那个也同样带着口罩,遮住了脸。   是瞎子。   男孩子们窃窃私语。   “我操,瞎子啊,他来干嘛?”   “他们包里不会背着枪吧?看起来挺沉的。”   “薛哥,你在一中真的没碰到过他吗?”   瞎子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气氛,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大冬天的,穿着破洞牛仔裤,一条长腿叠在另一条长腿上,手上拿着菜单,也在看他。   这是个很诡异的画面——   两个少年带着口罩,平静的对视,身后几位小弟剑拔弩张的瞪向对方。   瞎子拦住身边的人,带他们进了另一间包厢。   ne先生的装潢很独特,大概是觉得玩桌游热闹点比较好,包厢与包厢之间并不是完全挡住的,而是用玻璃隔开,听不见声音,但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一行人直勾勾的盯着瞎子包厢里面的状况。   他们放下书包,绕着瞎子,围成一圈,然后从“可能装着枪”的书包里掏出了……   笔,稿纸,试卷。   所有人:“”   “什么玩意儿?他们来这里学习的?”   “看这样子,瞎子在教他们?”   “操????”   瞎子背对着薛白他们,只能瞧见他冷漠的后脑勺。   薛白挑了一杯金桔柠檬,扫桌角贴的二维码,说:“我也可以教你们。”   男孩子们警惕得不行:“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们来过啊?”   薛白无所谓:“他现在转来一中了,来这边也不奇怪吧?”   张凌:“不是?包里装的不是枪?”   薛白点好单,截图记下小程序跳出来的取号码,拉好口罩的边,一本正经的说:“怎么不是枪?笔杆,考场上的枪。”   张凌咽了咽口水,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们一眼:“行、行吧。” 第十四章   薛白对桌游没什么兴趣,看他们玩了一会,就坐到一旁,在团购软件上选一会要去的饭店,挑了好几个,男孩子们边打牌边争了几嘴,一直没商量出结果来。   瞎子那边的人也都把试卷收起来了,要了几副牌在玩,瞎子没加入,咬着笔头,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就连身边的小弟找他讲话,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高冷至极。   这生人勿近的气质莫名让薛白想起了他的同桌。   薛白盯着瞎子的背影愣了一会。   没选出中午去吃什么,男孩子们游戏也玩不下去了,干脆找服务员要来纸笔,把附近的每家店都写在上面,揉成团,抓阄决定。   “薛哥,你来抓……”张凌凑到薛白身边,顺着他的眼神往那边看去,“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薛白回过头,看见桌上摆了好几个纸团,“在抓阄?这么土?我来我来。”   薛白抓到了一家状元饭店。   状元饭店,位于状元路,状元小区里。   几年前,一中曾经出过一个省高考状元,从高考成绩公布之后,状元住的小区改名成了状元小区,小区附近的路改叫状元路,小区里的小饭馆成了状元饭店。经常有学生会去状元饭店吃吃饭,给自己讨个好彩头。   还没到饭点,他们又换了一个纸牌游戏,薛白玩了两把,都是开局秒输,没什么意思,结束牌局后,薛白决定骚扰一下顾扬。   他点开顾扬的头像框,打字:小哥哥,你在干嘛?   顾扬很快回了:学习。   薛白不信:骗谁呢,学习还秒回。   顾扬:……   薛白又说了几句废话,顾扬不再回复,薛白撇撇嘴,和兄弟们说声“你们先玩”,然后去台球桌自娱自乐的打了几把。   周末,桌游馆的生意挺好的,将要十二点,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又来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看长相就是流里流气的样子,头发上抹满了发胶,衣服不好好穿,紧身裤花衬衫,衬衫领子歪歪斜斜的,为首的那个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金链子。   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混子,用脚踹门,说话嗓门特别大,他们一来,桌游馆瞬间被搞得乌烟瘴气,几个看起来比较乖的学生们,见到这群人纷纷选择结算离开。   这群人在薛白旁开了张球桌。   小弟狗腿的双手递上一根球杆:“毛哥!这边环境还不错!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啊!”   被称做毛哥的吐了一口烟,露出一口黄牙:“嗯,就是人多了点。”   小弟拍马屁:“都是些高中生,不碍事,嫌吵的话赶走就是!谁敢在我们毛哥面前说半个不字?!毛哥你来开球。”   薛白一开始没去在意这伙人,听小弟们毛哥长毛哥短的吹彩虹屁,左耳进右耳出,打得无聊了就靠在球桌旁看手机。   直到隔壁桌一颗球被砸在地上,一路滚到了他的脚边。   “戴口罩的,球捡一下。”   “毛哥”用球杆顶薛白,还故意用球杆的皮头在他身上拉了一下,白色卫衣上被染上一道长长的蓝色的印子。   一旁的男孩子们安静了,把手里的牌倒扣在桌上,一副想要冲过来的架势。   薛白用眼神制止了他们,盯着“毛哥”看了一眼,拍干净袖子上的粉,俯身打了一球。   面前的红球以一个漂亮的角度进袋,薛白擦了两下巧粉,才慢悠悠的问道:“球?哪呢?”   毛哥从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么拽的,恐吓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混子啊,一看就知道。”薛白说,“你不会还想说你刚从监狱里出来吧?”   “……”毛哥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薛白的语气中带着戏谑的笑:“我还真猜中了?什么时候被关过都成炫耀的资本了?”   “操。”毛哥把球杆用力往脚下一砸,球杆断成了两截。   张凌他们见情况不对,纷纷站到薛白身边,昂首挺胸,架也打过几场,比起气势来,丝毫不输于这群社会混子。   瞎子的包厢灯暗了,一行人走出来,正好撞见了球桌旁的这一场闹剧,瞎子抬眸看了一眼。   毛哥挑衅:“看你爸爸呢?”   瞎子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毛哥的小弟看了眼薛白,又看了眼瞎子,两人都带着口罩,身边围着人……   这个小弟的脸倏地白了,连忙拉住“毛哥”,说:“毛哥,冷静点,这两人好像不太好惹,城南狼牙城北瞎子,好像……就是说他们啊……”   薛白插嘴打诨,说:“不对啊,情报网落后了啊,我改代号了,叫帅比。”   “……”毛哥捏紧拳头,关节发出几声爆响,“再不好惹也只是高中生而已,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处处都得让着你们?一群小孩子。”   “老子捅人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光屁股,今天就让你们学习一下,不要犯二!”   薛白是真的不喜欢动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打杀杀,万一伤到自己就不好了,所以能靠动口或者装逼解决的,他很少动手。   但普天之下总有傻逼。   毛哥抬脚踹翻了薛白的饮料,饮料洒了一地,杯子里的青桔滚了出来,毛哥一脚踩上,用力的左右摩擦了几下,踩了个稀烂。   薛白:“……”   仅一招,薛白用双臂把毛哥锁住,从背后反手扣住他,摁在台球桌上。   薛白空出一只手,向对面那群人勾了勾指尖,说:“太弱了,一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但两波人就这样突然开始混战,张凌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混战中。   薛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十分聒噪。   “你这个手位置不对,应该往下点,打在这里一点也不疼。”   “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哪家店买的?拉链拉上去会比较像个人。”   “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选择这个发型的,哎。”   “手上带的什么?打架不能带凶器哦。”   这家桌游馆在夜间经常有人闹事吵架,前台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阻止,确认过店里的监控一直开着之后,报了警。   瞎子本想绕开混战走的。   但是毛哥动了,他从被敲碎的玻璃碎片中取了一片,试图从人群中摸进去。   瞎子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毛哥的手腕,玻璃碎片从手中掉了下去,发出一声脆响。   瞎子往他的腹部出了一拳,出手快准狠,毛哥连叫也叫不出来,捂住肚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在地上。   自家老大都动手了,瞎子这一伙人自然也难以避免的被牵扯进混战中。   其实这场架已经没什么好打了,毛哥已经被打趴在地上,就剩下些小弟还在为尊严而战,薛白一对五压制了几个人,觉得没趣,划了会水,划着划着划到了瞎子身边,勾住他的脖颈,把他拉出混战之外。   “刚刚那一拳狠啊,那什么哥直接爬不起来了。”   “……”   “说出去也没人信,瞎子居然和小弟来桌游馆学习?”   “……”   “你别总不说话,不过你这样很像我的同桌。”   瞎子愣了一下。   “我同桌,特帅,特高冷,虽然老不说话吧,但……你老盯着我干嘛?”薛白骚包的挑了一下眉毛,“说实话吧,我也特帅,要不要我把口罩摘下来给你看一眼?保准你一见钟情。”   薛白把手指勾在口罩边沿的,正想扯下,指尖却突然一顿。   毛哥不屈不挠的爬起来了,左右手上各抓了一块玻璃,眼睛发红,发狠了的往他们身上划去。   这要是被划到,绝对要见血。   瞎子想要推开薛白,但薛白却比他更快一步,先推开瞎子,抬脚踹翻毛哥,躲得晚了一步,手背还是被玻璃划到了,还好不深,就一道浅浅的口子。   窗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警笛声。   薛白用拇指抹去渗出来的几滴血珠,说:“走了,警察来了。”   他对混战中的男孩子们喊了一句:“差不多该走了啊!”   张凌正骑在一个人身上,同那人疯狂缠斗,抽出神来回道:“薛哥,你先走,打完这一个就来!”   另一边的男孩子们也在兴头上,对瞎子喊道:“你先走,我们一会就来!”   薛白耸耸肩,和顾扬对视了一眼,一起从桌游馆的侧门溜了出去。   桌游馆的侧门开在另一个方向,从这里走不会撞见警察。   一路上,瞎子一言不发,薛白去便利店买了一张创可贴,正在付钱时,瞎子忽然开口了:“刚才他们叫你什么?”   “薛哥啊。”薛白撕开包装,修长的手指轻巧的摁了下,贴在伤口上。   瞎子又不说话了。   薛白用手肘碰了一下他,问道:“怎么了?不够霸气?”   “……”瞎子没接话,又问,“你为什么带口罩?”   薛白眨眨眼,解释道:“没什么理由,就当初那个视频,我那时候正好带了口罩,兄弟们说这样比较牛逼,就不让我摘了。”薛白笑笑,“其实他们人真挺好的,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也没在学校闹事,就是二。天知道夏天时带着有多闷!”   薛白把口罩拉在下巴处,露出的清晰下颔线,他微微一笑,腔调散漫的说:“啊,到了。”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一中宿舍区门口。   周末学校没什么人,尤为安静,放学铃声正好响起,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一声又一声的回荡。   “怎么样?帅不帅?有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   薛白:“你快进去吧,我回去看看,能跑出来几个。”   中二少年们之间有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   警察临头各自飞,能跑几个是几个,写完检讨出来还是好兄弟。   瞎子掏出校园卡,在机子上刷了一下,推门,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问道:“你不问我是谁?”   薛白莞尔:“不问,我也不会去猜你是谁。”   “你开心就好。”薛白说,“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本来就不需要和旁人多说。”   阳光正好,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微风正好,携了些许午后的燥热拂面而过,少年的额前的几缕发丝被吹动,看起来异常柔软。   薛白看见瞎子抬起了手,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一下。   他的指尖有点冰凉,似乎不敢用力,颤抖的,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又收回了手。   “……疼不疼?”   “小伤口,不疼。”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   薛白对他笑了笑,嘴角翘起了一个温软的弧度。   瞎子说:“走了。”   薛白看着他的背影,说:“如果有机会,我想认识你。”   似是熬过了白雪与冬雷,然后迎来了漫天繁星,顾扬的心里忽然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   他没回头,继续往里走,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薛白说,顾扬应了。   他说:“好。” 第十五章   薛白回桌游馆附近等了一会,六七个男孩子就只跑出来了两个,瞎子的人打嗨了,愣是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张凌他们到了半下午才回来,脸上青了两块,但看起来依然精气神十足的。   状元饭店里,跑出来的两个男孩子围着张凌一群人,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张凌说:“没事,还能怎样?快快快,先让让,我吃点东西,听了大半个下午的教育,饿死了。”   张凌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碗汤,才缓过劲来,继续说:“瞎子那一伙人还不错,我们一进去,他们就搂住我们的肩膀,咬死我们是来学习的。”   “嚯呀?这么仗义?”   “可不是嘛?他们还当场掏出了卷子,写的满满当当的。”   “桌游馆不是刚好有监控吗?就调出来看了一下,我们安安静静的,是那几个混子先动的手。”   有人问:“打坏的东西呢?”   “当然他们赔啊,监控记录得清清楚楚的,不关我们的事,那毛哥还拿玻璃当凶器嘞,薛哥你没事吧?”   薛白摇摇头,“没事。”   张凌:“那就好,我们诚恳的道了个歉,写了一份检讨,被警察叔叔教育了几句就出来了。”   “那伙人好像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尤其是那个毛哥?听说之前故意伤人,被关过一两年才放出来。”   一个下午的警局共患难,张凌和瞎子那一波人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张凌换了个位置,凑到薛白的身边,说:“我觉得他们还不错,约了有空一起出来喝一杯,薛哥,到时候你也来吗?”   “行。”薛白应下,起身去前台结好账,说:“你们也是因为我才打起来的,这顿我请你们,就当感谢了。不够再点,我一会再转账啊。”   薛白看了眼时间,说:“我先回去了,回家拿点东西,今晚还要回学校,有晚自习。”   “薛哥路上小心!”   男孩子们闹哄哄的告了别,又在桌上闹开了。   昨晚睡的比较晚,今早□□点就醒了,熬到下午,薛白的精神头不是很足,脑袋昏昏沉沉的,在床上眯了一会才出发去学校。   天气在渐渐回暖,天黑的时间也慢慢的变晚了,五点多,天还是亮的。   薛白在公交站等公交,等了好一会车才来,车上人很挤,没有位置,薛白站在窗边,开了点窗户,让风吹进来,握紧扶手,摇摇晃晃的玩手机。   汪洋洋在班群里发了几条消息,周末即将结束,又要来学校的恐惧情绪被冲淡了许多,班群里一下子就闹开了。   汪洋洋:一周了!一周了!终于有两位大佬的消息了!   -??   -什么什么什么?   汪洋洋:最新消息!两位大佬今天在ne先生桌游馆打起来了,听说打得挺凶,警察都招来了!   -露脸了吗?   -爆马了吗?   -他们是谁?哪个学校的?帅不帅?   -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汪洋洋:……没有,没爆,不知道。   -我就说嘛!我下午路过的时候ne先生关门了,但是好像不久前又开了,没什么大骚乱。   薛白没忍住笑了笑。   这些八卦,周末没做完的作业也不急着抄了,炸出一群人来,全都在讨论两位大佬,以前讲过的事也被翻出来又讲了一轮。   连某位高冷的,从来不在班群里讲话的顾扬都炸了出来。   顾扬:……   这六个点比无数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来得管用。   班群瞬间没人讲话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走走停停的,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人和车都格外多,公交车开两步就要停下来一会,尤其等红绿灯的时候,马路上堵的长长的一条,全车人望穿秋水,望眼欲穿。   薛白差点没被晃得睡着了去。   他拍拍脸,打算看会风景醒醒神。   天空很干净,飘了几朵淡粉色的云,薛白看见顾扬一个人走在路上。   一个周末没见,顾扬还是那个顾扬,凛若冰霜的大帅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气,身形削拔挺直,即使穿着校服也能在人群中一眼瞧见。   薛白不困了。   他在最近的站台下了车,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顾扬身边,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了过去。   “好久不见,小哥哥!”   顾扬的脚步明显一滞,却意外的没有立马躲开,由着薛白勾了一阵。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薛白眉梢一挑,又凑得更近了些,挨着顾扬的肩膀,笑嘻嘻的问:“有没有想我呀?”   顾扬目不斜视,毫无感情:“没有。”   薛白不甚在意,把顾扬往旁边挤了挤:“时间还早,去操场坐坐?”   “……”顾扬想不同意也不行,薛白直接挡住顾扬的路,硬把他往操场的方向挤过去。   操场上没什么人,薛白把书包一丢,躺在了草坪上,顾扬坐在他的身边。   薛白问:“周末过得怎么样?”   “还行。”顾扬说。   高三的学生来得比较早,远远的已经有好几间教室的灯亮了起来,操场的另一个角落坐了一对小情侣,两个人手牵在校服外套里,男生在女生耳边说了句玩笑话,女生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应该换个问法。”薛白起身,挪到顾扬的对面,弯了弯眸子,“在我的宿舍睡得怎么样?”   暮光映暖斜阳,丝丝缕缕的为少年的眼角眉梢缠上淡金色的边,看起来温柔又明亮。   顾扬的眸光微动,片刻后,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说:“还好。”   薛白一笑,欲出手偷袭,勾住顾扬的肩膀,用身体惯性把他往下摁,顾扬刚一挣扎,薛白却先松开了他的手,再无支撑点,顾扬整个身子的倒了下去,和薛白一起躺在草坪上。   假草坪没有真正的青草泥土的芳香,但也有假草坪的好处,躺着很舒服,身子下边软软的,一躺下就不想再起来。   晚风带着凉气擦过脸颊,天边的晚霞一点点的散了,爬上了几颗星星。   月光映着未褪尽的红云,明朗了整片天空。   顾扬说:“挺好看的。”   薛白偏头,顾扬将手放在眼前,看着天空,说话间,喉结上下蹿动了一下。   薛白移不开眼了。   顾扬的皮肤很白,冬天里,其他地方都被衣服挡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他的脸和脖颈,从骨子里透着白。   侧脸,下颔,还有喉结。   是挺好看的。   身旁的人没说话,顾扬疑惑的看了薛白一眼。   薛白心虚的垂下眸,说:“晚自习要开始了,走吧?”   “好。”   “等下等下。”起身时,顾扬的校服外套上沾了草,薛白叫住他,伸手帮他捋掉身上的草,笑笑,说,“好了,小哥哥。”   顾扬一直盯着薛白的手。   薛白换了个很骚包的创可贴,黑色的,上面还印了两个骷髅头,一看就特别二。   薛白说:“这是我拯救世界时受的伤。”   “……”顾扬皱了皱眉头,问道,“还疼吗?”   薛白本想回答不疼,但这是顾扬头一回在他面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薛白心头一动,故作夸张的吸了口气,把手贴在胸口,闭眼,说:“疼,好疼,钻心的疼。”   顾扬:“……”   薛白睁开一边眼睛,悄悄的观察顾扬的反应,然后把手伸到他的面前,笑嘻嘻道:“小哥哥,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顾扬瞪了薛白一眼,毫不留情的起身走了。   薛白追上来,拦住他:“别生气嘛,小哥哥。”他把创可贴揭下来,伤口不深,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痂,但贴久了创可贴,周围的一片有点发白,薛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这伤,伤到骨子里了,都白了,好疼。”   薛白把手往前伸了伸,又问道:“吹吹?”   “……”   见顾扬没理他,薛白胆更肥了:“那不吹,你亲一下,小哥哥?”   他指着伤口:“不仅得亲,最后舔舔,听说舔一下能好的更快,有一种酶,能加速伤口的愈合,不然怎么别人手一被割破就放嘴里含着?”   歪理一堆,顾扬深吸一口气,干脆移开视线,懒得看薛白这个臭傻逼,偏了偏身子想往旁边走,但薛白却不依不饶的伸手去拦,顾扬忍无可忍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玩吗?”   不知是不是由于晚霞的缘故,顾扬的耳廓看起来有点儿红。   “好玩。”薛白见好就收,抽回手,说,“我回宿舍一趟,你先回班级。”   薛白忙不迭的溜了,跑得极快,跟飞一样。   顾扬独自在操场又平静了一会才回教室。   床铺没有一点被动过的痕迹,桌面也被仔细整理过了,几张忘扔的糖纸被清理了。   盒子里的糖已经吃完了,薛白刚才在小区里的便利店又买了一包新的,想给自己的糖盒添点料子,才打开盖,薛白怔了怔。   里面已经被装满了。   装了他常吃的薄荷糖,还塞了几根棒棒糖,填得满满当当。   不需要想,这定是顾扬做的。   薛白心里一暖,拆开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   草莓味的,很甜。   比他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 第十六章   草莓味渐渐在嘴里化开了,薛白在桌上翻找他前几天标记过的那份卷子,打算带到教室继续去想一会。   卷子被人动过,卷面上被用铅笔轻轻的写了几行公式,切题角度极为刁钻。   这方法薛白之前想到过,只是中途被卡住了,计算量太大,那时候时间不够,他没想到解决方法。但顾扬给的思路又有些不大一样,从另一个知识点开辟出了一条新的路,薛白顺着顾扬给出的思路往下算了几步,豁然开朗。   解这道题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开始的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廖喜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时不时抬头盯一眼纪律,底下非常安静,仿佛连呼吸都被放轻了许多,耳畔处只有笔尖擦过纸面时的“沙沙”声。   薛白对廖喜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轻手轻脚的从后门绕回自己的位置上。   还未坐好,他先愣了一下。   桌上歪歪的摆了一本书,书本下压了一张创可贴。   顾扬给的。   薛白笑笑,这个人,一向面冷心热。   身旁的人一直站着未坐,挡住了光源,课桌上映了一片影子,顾扬拧紧眉头看了薛白一眼。   教室的窗户关得紧紧的,所有人呼吸着同一片二氧化碳,有些过于闷了,有人挪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了一半。   晚风透过忽然打开的窗子卷了进来,坐在窗边的那位同学没压紧,卷子被吹得散落一地。   教室里的空气清爽了许多。   薛白写了张纸条,连着创可贴一起推到顾扬的那边。   纸条上面写着:帮我贴。   顾扬回道:没手?   笔迹龙飞凤舞,回复冷淡,看样子很想赶紧结束传纸条这么个幼稚的行为。   薛白脸皮厚的很,写道:嗯,瘫痪。   顾扬瞥了一眼纸条上面的字,不想理了。   薛白却在顾扬收回手之前,牵住了他校服外套的袖口。   指尖与肌肤隔着毫厘,若隐若现的擦过手腕。   薛白用口型说:“帮我贴吧。”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少年眨下一边的眼睛,又倏地将眉头拧起,让自己看起来委屈又温软。   顾扬呆了片刻,抽出手,面上依旧没有温度的样子,嘴里却说:“别动。”   右手放下笔,顾扬捏住了薛白的手腕。手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沾了一点尘埃,顾扬轻轻吹开。   呼出来的气很暖,擦过手背,仿佛在上面挠了一下。   薛白屏住了呼吸。   顾扬这个人,不论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展开创可贴,沿着发红的伤处贴好,用指尖在纺纱棉上摁了几下,然后松开手,说:“好了。”   “嗯……”薛白失神的抽回手,盯着手背上的创可贴发了会呆。   “顾扬。”薛白突然叫了一声。   顾扬抬眸。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从走廊蔓延进教室内,廖喜起身,伸了个懒腰,出去了,教室里瞬间闹腾起来。   只有薛白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对着什么在发呆,嘴唇动了动,说:“谢谢你。”   其实没什么好说谢谢的,创可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哪里的便利店都可以买得到,淡黄色的那种,但是薛白就是想说。   “谢谢你的糖,还有解题思路。”   “你真的很棒啊,同桌。”   满天星光中,山水潋滟。   好像也没认识薛白多久,这家伙烦的很,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自大又自恋,耍赖加撒泼,无所不用其极,不由分说的撕开了他的伪装,闯进了他的生活里。   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薛白,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心里仿佛一下子变热了。   天气也一点点的变温暖了。   见顾扬愣愣的没反应,薛白又勾起嘴角,对他笑了笑。   就是这抹笑,顾扬记了许久。在以后,每每提起他的高中时光,他头一个想起的就是这抹笑容。   像光。   “看什么呢?”薛白在大课间补了个觉,醒来以后世界都不一样了,整间教室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围在了走廊上。   “教官来了。”沈奇正给薛白让了个位置。   校门外停了一整排的军用车,身穿绿色军服的教官们整齐划一的进了宿舍区。   “啊,你看排头的那个教官!好帅好帅!如果能带我们班就好了!”   “另一个也很帅啊!对对,往坐看,啊啊啊啊!”   “希望我们班的是个帅教官!求求你了!”   看惯了学校里穿校服的青涩的男孩子,女生们对教官这类型的毫无抵抗力,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一开始还只有几个人,后来又渐渐围过来更多的人,叫成一片,兴奋不已。   上午第三节 的英语课,廖喜也正好提到这个事情。   “明天开始军训,周二到周六,一共五天,一会班长去拿一下军训服,每个班都有多领了几套,中午都回去试一下,班长登记一下,不合适的及时更换。”   午饭过后,顾扬拿着还没拆封的军训服准备回宿舍。   薛白勾搭过来:“等等我啊,同桌,一起走。”   薛白的宿舍到得更快些,但薛白偏偏不进去,跟着顾扬到了他的门口,用身子抵住门。   薛白:“收留我一下呗?”   顾扬:“你房间就在对面。”   薛白:“不想回去,一个人太孤单。”   顾扬:“……”   薛白趁顾扬放东西,没手拦他,钻进顾扬的宿舍里,把军训服的包装袋撕开,往桌上一放:“一起换呗,都是男人,又没关系。”   顾扬:“……”   又是这句。   薛白关上门,把校服外套脱了,开始脱套在里面的卫衣。   卫衣下摆被一点点撩起来,露出劲瘦的腰线和腹肌,胯骨随着肌肉的线条凹下去一块,他的校裤带子被解开,松松垮垮的搭在胯骨上,在动作间露出了内裤的边缘,黑色的。   顾扬忽然拉住了薛白的手。   薛白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疑惑的看了他两眼:“?”   顾扬还是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有点发红:“出去。”   薛白问:“为什么?”   顾扬的手越握越紧,重复道:“出去。”   薛白放下衣摆,问:“你害羞?”   顾扬否认:“不是。”   薛白指出:“可是你耳朵红了。”   “……”顾扬也不多废话,直接出手,薛白的一只手还卡在袖子里,另一只手被顾扬握着,一时没法反击也没法挡,便只能侧身躲开,却没想到踩到了装军训服的塑料袋,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身体失重,薛白下意识的反手拉住顾扬,一声闷响,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老旧的床“嘎吱嘎吱”的响了两声,安静了。   顾扬和薛白鼻尖碰鼻尖的面对面倒在床上,顾扬两手撑在薛白的肩头,一条腿弯曲,抵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得能看到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额上的疤,眸子,鼻尖,能闻到顾扬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捏着他的手腕的掌心烫得惊人,那双眸子,好看得像揉满了月光的空明溪涧,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撞进了眼里。   薛白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又不对劲了。   明明是两个男的,靠得这么近,本应该觉得奇怪,但薛白没有,他不仅不想推开,甚至还想靠得再近点,想伸手摸摸顾扬的眼睫,想问问他,额上的那道疤到底怎么回事。   心理,身理,各种意义的不对劲。   心理的看不出来,但身体上的却很容易被发现。   薛白一把推开顾扬,坐了起来,抱起校服外套和军训服落荒而逃。   又硬了。   ……操啊。   方余接沈奇正的请求,来统计男生宿舍有没有人尺码不合,他一间间宿舍敲门问过去,轮到薛白时,薛白正在洗澡,敲了半天门没人开。   顾扬的门也紧紧关着。   方余心里疑惑,这一对同桌,敲门没人应,群里又不回,干什么去了?   另一位女生统计完女生宿舍,等方余一起去教室。   “怎么了?”女生问。   “没什么。”方余说,“你先去吧,我还没统计完,薛哥和扬哥还没理我。”   方余在空中走廊的中间等他们,在班群里艾特了这两人。   方余:你薛哥顾扬麻烦出来报一下合不合适,我在门口等你们。   没过一会,薛白和顾扬同时出来了。   方余问:“你们在做什么?刚才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开。”   “刚刚在洗澡,怎么了?”   “洗澡。”   薛白和顾扬同时说。   方余又问:“……这个点洗澡?”   “对啊,暖和。”   “嗯。”   又是同时。   薛白和顾扬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眼神。   有迷一般的默契,又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再瞎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   方余在班里一向都是多管闲事,和事佬的身份,他咳了声,老干部一样,牵住薛白和顾扬的手,搭在一起,然后自己松开:“同学间要相亲相爱,薛哥,你人缘那么好,是不是?扬哥新来的,你让让他。”   薛白和顾扬都是刚洗完澡,手心里还沾着水汽,湿湿暖暖的触着彼此。   顾扬触电似的想要抽开,却被方余牢牢摁住,一脸微笑,满脸写着“不对哦,不能松开哦”,就差没有要他们俩十指相扣。   洗了个澡,薛白淡定了许多,配合方余,比了个“ok”的手势。   方余放心的走了。   他们的手还搭在一起。   薛白主动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洗澡啊。”   顾扬:“……”   薛白的指尖一勾,抵在顾扬的掌心之上。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摸着很硬,但指腹却软的不可思议,温热的贴在他的掌心里。   薛白眯起眸子,笑吟吟的说:“有机会一起洗啊,同、桌?” 第十七章   ——“有机会一起洗啊,同、桌?”   最后两个字,薛白故意凑到了顾扬的面前,语气里带着笑意,咬得紧紧的,字尾微微上翘。   “……无聊。”顾扬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抽出手,转身走了。   宿舍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顾扬靠在门后,攥着手心,缓缓蹲下,然后用力的砸在门板上。   旧事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脑海里。   “这人不正常诶,他喜欢男生。”   “离他远点吧,他的父母死了。”   “为了他死的,操,死gay怎么还活着?”   “长得好看成绩好点有什么用,还不是瞎了?死gay,离我远点。”   一句一句,像刀子一样,扎在心里。   顾扬的手握得很紧,紧得手臂微微颤抖,指甲嵌入了手心之中,又突的松开。   顾扬叹了口气,将额前的发丝撩起,发丝上仍沾着水珠,他烦躁的抓了抓,套好校服外套,拿起吹风机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漱池吹干了。   在既期盼又有些恐惧的情绪中,军训开始了。   上午到校时间硬生生的被提早了半个小时,7点整,高一高二全体成员被集中在了操场,所有人都身穿迷彩军训服,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教官被集中在一个方阵,大教官在最前排训话,学生们趁着这个时间悄摸摸的吃点东西,做一做军训前的准备。   “洋洋,给我点!”   “我!也!要!”   “这玩意儿娘里娘气的,真的有用?”   汪洋洋刚打开防晒霜,四班一群男生不要脸的凑过来蹭,沈奇正钢铁直男,平生第一次涂防晒,不知道量,一挤,不小心用力太过,在掌心里挤出了一大坨,男孩子们话不多说,纷纷从他手中哄抢,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还混上了几声女孩子的尖叫。   抹得人多了,连风吹过来都是防晒霜的味道。   沈奇正的手上还剩了点,问薛白道:“薛哥,你要吗?”   薛白说:“不用,我有。”   沈奇正又问:“那你问问扬哥,诶他怎么站那么远?”   薛白看向不远处的顾扬,笑笑:“我给他就好了。”   顾扬远离人群,坐在撑起的临时帐篷下。   顾扬这个大帅比,即使穿军训服也帅得不行。一中平常不允许人戴耳钉耳环项链戒指这一类的配饰,这几天军训,管理得松了些,不少人都悄悄的戴起来了,就连顾扬也在左耳垂上带了一个骚黑色的耳钉。   许多女生频频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大帅比?”   “同桌?”   “顾扬?”   “……小哥哥?”   顾扬似乎在发呆,薛白一连叫了好多声也没理,直到第四遍,顾扬才恍若梦醒般抬起头来。   顾扬:“怎么?”   薛白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清晨的风还有些凉,面前的少年神采奕奕,笑意温柔,揉进了清晨的暖阳。   顾扬偏开眼神,说:“……没什么。”   薛白蹿到顾扬的左侧:“操,你今天怎么戴了个耳钉?”   “……”   “之前都没见你戴过。”   顾扬抬手,在耳钉上摸了一下:“嗯。”   薛白嘻嘻夸道:“别挡别挡。别人戴是骚,你戴是帅。另一边怎么不带?酷哥都喜欢这样?改天我也打个耳洞,一起啊?”   顾扬:“……”   薛白不扯皮了,晃晃手中的小罐子,问:“擦点防晒霜?我做过功课,这款防晒效果最好。”   顾扬拒绝:“不用。”   薛白挤出了一点儿在手心里,趁顾扬不注意,一掌糊在了他的脸上:“大帅比,你那么帅,黑了就不好了。”   温暖的掌心触在脸颊上,带着香味,顾扬浑身一颤。   薛白将乳霜在顾扬的脸上抹开,掌心轻轻打转:“你不会是觉得这个娘吧?”   顾扬想抗拒,刚抬起手,薛白制止说:“你嫌娘我帮你抹咯,别动啊。”   薛白抿着唇,小心避开眼部唇部,最后把多余的一点抹在了脖颈上。   “好了!”薛白点开手机的镜子小程序,正对顾扬,给他看。   鼻尖上留了一点白色,薛白故意没有抹开。   顾扬无语,伸手抹到一侧,冷淡道:“无聊。”   “是无聊,是无聊。”薛白的笑神经又抽抽了,没忍住,趴在了顾扬的颈窝里,低头闷笑。   隔壁班有一位女生忘记带防晒霜来,拖着同桌过来找汪洋洋要了一点。   女孩子精致,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膝盖上架了一面小镜子,一点点的仔细抹,完事了还轻轻拍了几下。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在看什么?”汪洋洋问。   女生指了指大伞底下,说:“你们班这两个帅比……好基啊。”   汪洋洋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薛白搂着顾扬的脖子,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摇摇晃晃,顾扬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却一手扶住了薛白的腰,另一手举起,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瞬,然后,抚在了薛白的头发上……   搂腰,摸头杀!   汪·资深腐女·洋洋:“啊啊啊啊啊啊!” 第十八章   这一幕很快就被打断了,张凌从七班集合的那个地方一路疾驰,不由分说的硬挤到薛白和顾扬之间,探着个脑袋,说:“薛哥薛哥,手法挺好的,帮我也抹点呗。”   薛白把防晒霜往张凌的怀里一丢,冷漠无情的说:“自己抹去。”   “世道寒凉,薛哥无爱啊!哎……”张凌还没感叹两句,教官们听完训,各自来到接管的班级前,张凌无奈的回了自己的班。   四班分配到的教官听说官职比较大,似乎是个排长,姓方,外表有点发福,私底下相处时总是笑笑的,十分随和,但一到了训练,就会化身魔鬼,恐怖得不行。   第一天上午的训练没有什么内容,站个军姿,大概演示了一遍军训的流程以及最后会操时要表演的步伐,调整一下着装就结束了,不累,下午之后的训练才是重头戏。   午后的阳光比早上要更加炙热一些,平日里懒洋洋的晒着绝对是暖和的,但在操场上,穿着不透气的军训服,一动不动的站着晒,就渐渐开始觉得热了。   四班的这块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头顶上正好有一片树荫挡住,站在底下几乎晒不到太阳。   操场上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的方阵那边传来几声哨声。   方教官叼着哨子,在四班方阵旁绕圈。   “都站好了啊,五指并拢,拇指贴在食指的第三节 ,掌心紧贴裤缝,前脚掌用力,身体向前倾。”   “对,很好,很标准,保持住。不要抠抠摸摸,想要动的,要和教官打报告。”   “特别棒,继续保持,让隔壁班看到我们有多优秀。”   教官走了一圈,薛白的眼神也跟着走了一圈。他们是按照身高排的,前面的女生有的已经站不住了,上半身不停的在摇晃,沈奇正悄摸摸的抠了一下腰间,方余趁教官不注意抹了把汗,在教官回过头前又立马放下。   隔壁班有一个男孩子动了一下手指,被发现了,他们的教官把他拎出队伍,连喊十声“报告”。   “不够大声,中午没吃饭吗?再喊十声!其他人不准笑,笑的也要报告!大声点!”   男生深吸一口气,十声“报告”喊得中气十足,如雷贯耳。   所有人都紧绷着身子,没人敢笑他。   “对,很好,保持住!”方教官看了一眼表,说,“已经过去五分钟,还剩十五分钟!”   听到这句,前面有女孩子的腿软了一下。   “这特么才5分钟?我以为半年了。”   “卧槽好累啊!什么魔鬼啊!”   “这怎么坚持五天!!”   几位男生窃窃私语,前后距离站的远,又在教官转身前及时闭上了嘴,没被发现。   顾扬就站在薛白旁边,肩与肩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耳钉的款式很简单,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身边不知种的是什么树,冬末春初,绿叶间过早的开出几朵花来,风一吹,花瓣就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顾扬的耳后,耳根子上沾了点白絮。   教官走到了最前面,背对他们。   薛白悄悄挪了点儿位置,探头,在顾扬的耳边吹了一下。   身上脸上都流了汗,这一点的气流打在脸颊显得格外冰凉,尤其吹在耳畔这种敏感至极的地方。   顾扬浑身猛的一激灵,瞪大了眼,又是嗔怒又是疑惑的转向薛白。   白絮落下,沾在了衣领上。   “有东西。”薛白小声说。   这时候,教官转头,正正好看见薛白偏这个脑袋和顾扬说悄悄话,用力吹了声哨子。   哨声尖锐,从排头传到了排尾。   “最后面的两个男生,就是你们两个!出列!”   “……”顾扬什么也没做,活活被薛白拖累。   方教官:“刚刚说了什么?要动要喊报告!要说话也要喊报告!”   没人敢回头,心里都为薛白和顾扬捏了把汗。   薛白做好了连喊十声报告的心理准备,认错速度贼快:“报告教官,我知道错了。”   “很好。”方教官说,“那你们绕操场跑五圈。”   “不喊报告?”   “那太傻了。”还没给机会讨价还价,教官补充道,“五圈算少,在部队里都要十圈起步,身为军人,不遵守规则,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薛白陈述事实:“我动了,我认,顾扬没动。”   方教官:“十圈。”   “……”顾扬认罚,在教官想要继续往上加圈数前,直接开始跑了。   薛白连忙追上,和他一起:“同桌,对不起啊。”   “……”   薛白诚恳的说:“抱歉。”   顾扬说:“没事。”   跑起来比站在那要舒服多了,至少能感觉到手脚是属于自己的,迎着风,阳光干净,不需要思考。   “欸,张凌在那,你看你看,他动了一下,噗,被抓了。”   “跑着挺好的,是吧,比干巴巴的站军姿要好多了。”   “突然觉得这不是拖累,这是解脱啊!”   “这是第几圈了?小哥哥,你流汗了吗?”   午后的风是暖和的,跑动时,衣摆偏动,带进丝丝缕缕的风,吹进领口里,很舒服。   薛白在他身边,片刻静不下来,净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顾扬看了薛白一眼,淡淡说:“安静点。”   薛白“哦”了一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安安静静的跑了不到半圈,又聒噪了起来。   “晚上一起吃饭吧?”   “外面那家状元饭店怎么样?”   “上次点了几样菜,挺合胃口。”   “……”顾扬嫌烦,加快步伐,独自跑到了前面,但没过多久,他的速度又一点点慢了下来。   两人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顾扬在等薛白。   那一瞬间清风拂过,薛白一笑,追上顾扬。   教官也没真的让薛白和顾扬跑十圈,五六圈左右就让他们停下,暂且先在一旁稍作休息。   这个天气,跑五圈并不为难人,但还是热,热得脖颈处从肌肤底下透出一抹运动过后的粉色来。   薛白解开军训服的外套,用领口扇了扇风。   顾扬坐在草坪上,擦去额头淌下的汗水,仰头喝了一口水。   “借我靠靠,同桌。”薛白朝顾扬走来,靠在他的身上。   背靠背的。   体温从背后传来,四周很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愈渐加快的心跳声。   薛白的肩膀忽然颤抖起来,身后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顾扬顾扬,你看。”薛白转过身,绕着顾扬得脖子,从背后把手伸了过去,重新播放了一遍视频。   是个沙雕小视频,十几秒,顾扬没找到笑点,但一旁的薛白却笑得不行,又不好在别人还在训练的时候笑得太大声,憋得浑身发抖。   这个姿势,几乎是贴着耳畔笑的,刚跑完步,薛白声音有些哑,连嘴唇也十分干燥。   顾扬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喝吧。”   远处传来几声规律的,响亮的长哨声,大教官在广播里面说:“全体队友休息十五分钟!”   方教官整理了一下队伍,宣布休息。   四班的人一下子全聚到草坪上,沈奇正带头,第一个躺下,跟着足球框旁就躺了一排的男孩子,什么姿势都有,豪放得不行;女生们矜持多了,围坐成一个小圈,擦干脸上的汗,补了一层防晒。   水是中午集合之前买的,早已经不冰了,薛白知道顾扬讲究,没碰嘴的喝了一口,继续给顾扬分享了几个沙雕段子。   薛白问:“小哥哥,你微博是什么?”   顾扬把水往规定的位置放好,说:“没玩。”   “没玩?”薛白诧异,“你是老年人吗?”   顾扬:“……”   手指又在屏幕上滑了几条,薛白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沙雕段子,拉住顾扬的手腕,让他掌心朝上,开始仔仔细细的观察起他的掌纹来,一边看,一边对照博文。   薛白也摊开自己的掌心,指出:“你看这三条线,会有一个交点,每个人的位置都不大相同,两个人把手掌对齐……”   薛白从指尖开始,对上了顾扬的指尖,沿着指节一节一节的对上,两只手轻轻的贴在了一起。   三条掌纹的交点也对在了一起,丝毫不偏。   “如果这个交点也正好对在了一起,那他们绝壁是……什么来着?”   薛白没看清上面怎么写的,又垂眸看了一眼,读出来:“八字相合,红鸾星动……”   薛白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   巨大的流云悄无声息的飘到了头顶,挡住了半片天空的阳光。   顾扬收回手,说:“骗人的。”   男孩子们体力恢复得很快,躺了一会,再爬起来的时候又是生龙活虎得一条好汉。   沈奇正他们身边找了个位置:“薛哥,扬哥,你们在干嘛?刚刚看你们牵手了?”   “卧槽?牵手?这么刺激?”   “什么?”   “我错过了什么?”   又围过来几个男生。   “操,什么牵手。”薛白乐了,把博文转给沈奇正看,“算命好吧?”   “迷信啊薛哥,这骗人的沙雕微博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完美对上好不好?我和我同桌天生一对,命中注定!”薛白转向顾扬,眨眨眼,“是吧,同桌?”   顾扬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指尖却缩回掌心中,摸了摸那处交点。   心尖像烧了一团火,说不出的滚烫。   几个男孩子照着这条微博说的东西也试了一下,没人能对上,感叹了几声又打闹起来,汪洋洋的包里总会带着特别多的零食,补完防晒和几位女生也一起坐过来,一人分了点零食,围成一圈聊天。   高中的男孩子女孩子们都很单纯纯粹,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好玩的话,但有一个人笑了,其他人就会跟着一起笑,笑声连成一片,清脆又好听,三下两下冲淡了刚才训练时身体上的疲惫。   沈奇正提议:“一会一起吃饭吗?这么累,不想再赶回家了。”   “行啊行啊!附近状元饭店怎么样,不是快月考了吗?吃了我一定能上年纪前十。”   “那好啊,扬哥,你也一起来啊!”   “……”顾扬沉默了一会,应道,“嗯。”   顾扬还是没怎么说话,但是没人像一开始那么害怕他了。薛白笑的时候总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其他人也会把话题递给顾扬,连顾扬自己也没发现的,他一心想要当一个局外人,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高二四班这一个团体里。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过的很快,集合的哨声没一会就响起来了,操场上所有人连忙站起身,整理好东西,快步跑到各自的方阵里集合。   薛白先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顾扬招了招手。   流云散了,大片的阳光洒下,少年站在他的前方,向他伸出手。   “同桌,一起走啊!” 第十九章   训练了一整天,累得不行,沈奇正在班里问了一圈,有的人家近,父母管得严,来不了,加上寄宿生,凑了一桌十多个人,挤进状元饭店里,挑了间包厢。   “我来点我来点!”   有薛白的地方就没有不闹的,点个菜都能打起来,薛白抢过放在桌上的菜单和笔,整个人站到椅子上,将手臂高高举起,其他男孩子像丧尸遇见人类一样,扒在薛白的裤腿上。   “别让薛哥点!薛哥向来点的都特别多,吃不完的!”   “薛哥,放开那张菜单!”   “让我来!让我来!”   “扬哥,来搭把手。”   “同桌你不准动啊,干大事呢!”薛白东躲西避的,一边竟然还能看清楚字,哐哐在菜名后面打上勾,也不忘回头问一句,“同桌!荔枝肉你吃不吃!”   顾扬:“……”   以薛白这将近一个月来对顾扬的观察,只要顾扬不回答,大部分就是同意的意思。   薛白又勾了一道荔枝肉,从椅子上爬下来,将菜单正反面展开,信誓旦旦:“没点多,信我,绝壁没点多。”   薛白点菜从来没什么度,恨不得把菜单上写的全勾过去,男孩子们信不过他,最后交给汪洋洋看了一遍,汪洋洋涂掉了几样。   薛白被男孩子们围在人墙外,挣扎无力,输出只能靠喊:“荔枝肉绝对不要删掉!”   状元饭店上菜很快,沈奇正点了一壶茶,给每人倒上一点:“今晚还要晚自习,我们就以茶代酒,把酒言欢!”   沈奇正自己先一口饮尽,手背一抹嘴角,有模有样的,还真喝出了几分喝酒的豪迈来。   方余也喝了一口,状元饭店的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味儿闻起来是真的香,苦也是真的苦,方余被苦得皱紧了眉头,说:“薛哥,你让我拍张照呗,一张就够,我给设成手机屏保,挂学神,愿文曲星保佑我这次月考成绩能考好点。”   沈奇正插话:“我也要一张!”   汪洋洋说:“那我得把薛哥的脸遮住,否则突然把一个男生设成桌面,被看到了,我爸妈一定会以为我早恋的。”   “行啊。”薛白换了双干净的筷子,给顾扬夹了一块排骨,说,“和我同桌一起。”   男孩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动作向来很快,话音刚落,方余就掏出手机,薛白伸手揽住顾扬的肩膀。   方余忘了关闪光灯,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也同时亮起。   “好了。”   “我看看,还挺好看的!发给我发给我。”   方余的手机在一桌子人的手中传了一通,最后传到了顾扬手里。   屏幕里,两个少年并肩站着,身上穿着同样的军训服,薛白揽着他的肩,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手腕。   站在他身边,在笑。   薛白问:“怎么样?”   顾扬将手机递给薛白,“嗯”了一声。   高冷同桌能给出的最高水准的评价。   薛白很满意。   没一会,菜差不多都上齐了,折腾了一整天,所有人都饿了,不再闹腾,坐下来,边聊天边吃饭,抱怨几句军训太累,说几声担忧月考,但更多的是在分享,聊些无关紧要的话,无关紧要的事,无关紧要的话题。   每一天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小说动漫里的热血,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但在未来的某天回想起这段高中时光,总会忍不住的感叹一声,真好。   吃完饭后,离晚自习开始还有点时间,薛白硬拉着顾扬用“消食”的理由陪他走了几圈操场。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街边的路灯同时亮了起来,操场上也亮起白色的应急灯,同暖色的路灯交错,两个人走在塑胶跑道上,叠了两重影子。   薛白难得的安静,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踩在跑道上画着的白线上,一句话没说。   走着走着,薛白突然往前跳了一大步,回过头来,叫了一声:“顾扬。”   顾扬抬眸看向他:“?”   “没事。”薛白的眼底里泛出点笑,说,“就叫叫你。”   心里滚动了一下。   操场外,有人拨响自行车上的铃铛,然后跳下车,和等在校门口的伙伴一起把车推进校园。   薛白和顾扬就踩着晚自习上课铃声回到教室。   林峰在黑板上抄了几道题目。   “虽然这几天不上课,但是不要忘了巩固一下学过的知识,每天我都会过来布置几题,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课代表收一下交上来。”   这几题不难,薛白一眼就能看出解法,撕了一张作业纸,先写了个龙飞凤舞的解,列了一条公式,薛白平时懒得写步骤,连跳好几步,直接在公式下画了个等号,写上最终答案。   题目有六七道,其他人写了两三页作业纸,薛白只用不到半页就全部写完了。   顾扬的答题速度也很快,做完后将作业纸夹在数学书的第一页,又抽出了另外一套卷子。   军训第一个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管,别的班都闹哄哄的,只有四班安安静静,埋头写题。   就连平常特别闹的男孩子也一句话也都没说。   薛白和顾扬咬耳朵:“他们一定密谋干别的什么坏事。”   顾扬的笔尖没停顿,“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薛白分析得有理有据:“平常再怎么安静也会有点悄悄话,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说话。”   顾扬说:“你在说话。”   “……”   临近第一节 下课,沈奇正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讲台,狗狗祟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台下的同学回以他一个同样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沈奇正又给了汪洋洋一个眼神,汪洋洋收到,站起来,“啪”的一下把班里的灯全关了,窗边的同学配合的把窗帘拉上。   一丝光也没有,连昏暗的路灯的光也被挡在了外面。   薛白听到身旁传来几声深沉又急促的呼吸声。   顾扬簇然站了起来,椅子猛的往后拖了一段距离,椅腿摩擦地面,发出一连串不自然的声响,撞在墙上,歪歪的倒在了一边。   “同桌。”   薛白伸出手,牵住了顾扬。   顾扬的指尖下意识的往回缩,勾住薛白的手指。   空气仿佛一下子变了。   顾扬的手在颤抖,指尖越牵越紧,掌心里沁出了点汗珠来。   四周黑漆漆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全都连在了这几秒钟的缱绻的接触里。   黑板上,投影屏幕正一点点往下放,底下渐渐开始有了些躁动,图像打在了白布上,教室亮了一点。   在他们来之前,四班的同学就商量着今晚赶紧把作业写完,趁着没有老师在教室里,悄儿摸的看会电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没人回头注意到最后一排发生的状况。   电影是倒叙的形式,开头是一副黑白的画面,小女孩的怀里抱了一个洋娃娃,在马路上蹦蹦跳跳的走。   薛白替顾扬扶好椅子,拉住他的食指,轻轻往下勾了勾:“坐下吗?”   顾扬的手臂突的一紧,又慢慢放松下来。   牵着的手没松开。   薛白小声说:“这电影我看过。be的,最后那个女主角死了。”   “……”一句话把剧情全都透完了。   “不过很多经典电影都不是大团圆结局。”   “嗯。”顾扬松开了手,“抱歉。”   手心里还残留触碰时的温度。   薛白干咳了一声,说:“没事。”   电影的前十分钟就有一个小高潮,急促的音乐之后,时间切换到了十五年之后,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   为了营造气氛,教室里黑漆漆的一片,沈奇正把椅子搬到了第一排,看一会电影,往门边上也看一会,紧盯随时有可能进来的老师。   教室全靠投影屏幕上的光撑着,不黑,却也不亮。顾扬看起来很不自然,整个人趴在了课桌上。   薛白脱下校服外套,不由分说,盖在了顾扬的头顶上,片刻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两个人一起钻在外套底下,呼吸有点闷。   “干什么?”   “嘘……”薛白神秘兮兮的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拿了本书压好,将手机固定在桌角。   校服外套挡住了手电筒的光,丝毫没有影响到前排的同学观影体验。   薛白嘿嘿一笑,说:“这电影没什么好看的,你看看我,小哥哥。”   薛白又牵住了顾扬的手,拉着他摆好了一个手势,然后将自己的手黏着他的手背添了上去。   地面被投影出了一只小兔子。   “可爱不?”   薛白的手指拼成了兔耳朵,指节弯曲了两下,投出的小兔子也抖了抖耳朵。   顾扬的手被薛白拉着,挣不开。他将额头抵在桌檐,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偏头:“哄小孩呢?”   薛白也偏过头去。   目光交汇。   顾扬的眼睛很亮,眼瞳是被墨汁子浸染过的那种黑,眼神里噙着旧雪。   桌子底下的手还牵在一起。   顾扬动了动手指,薛白后知后觉的松开。   “不是啊。”薛白习惯性的伸进抽屉里找糖,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出来。   放在教室里的那点存货昨晚就被他吃光了,薛白又在口袋里找了会,只摸出一颗快要化掉的话梅糖,还是刚才吃完饭结账时饭店送的。   薛白不是很喜欢话梅的味道,便掀起外套的一角,将这颗随手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动作间,顾扬不知从哪找出一颗糖来,放在薛白的面前。   草莓味隔着糖袋子飘了出来。   顾扬说:“谢谢。”   薛白用牙齿撕开包装,含着糖:“你好像特别爱说谢谢?”   顾扬偏开目光,眼神定格在方才他们双手交握的地方。   班里一阵躁动,电影里的女主角被拖入了海中,屏幕一片黑暗,音响里放出了充满了窒息感的溺水声。   有女生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薛白问顾扬:“这么怕黑,以后约会怎么看电影?”   顾扬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不看。”   “……”   含得越久,外套下的甜味越浓,同呼吸交缠在了一起。   薛白将外套收起来,包住手电筒,把手机往顾扬那挪了点。   暖光透过外套,连眼前都温暖了许多。   顾扬问:“结局是什么?”   薛白想了想,说:“女主为了救男主,自愿跳海,男主长出了鱼尾巴,从此生活在海里。”   结局一点也不美好。   这部是小成本电影,不长,就一个半小时左右,看得很顺利,全程没有老师进来,就一次,走廊传过高跟鞋的声音,但那位女老师只是路过,并没有推门。   临近结局,有女生哭了出来。   顾扬没什么反应。   薛白用余光看了他一会,想起了之前一不小心看到的那条短信,胳膊肘碰碰顾扬,说:“会好起来的,小哥哥。”   顾扬一愣,沉思了片刻,应道:“嗯,会的。” 第二十章   电影结束,离晚自习下课还差了几分钟,方余主动拎了一个大垃圾袋,吃了小零食的同学将垃圾整理好,丢到垃圾袋里。值日生以极快的速度扫好地,把垃圾拿下去丢了。   教室被收拾得差不多,坐在窗边的同学才把窗帘拉开。   兴许是刚看完电影,还没从结局悲痛的气氛中晃过神来,又或者是才做了坏事,所有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四班竟无一人发出声响,全都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等待下课。   吴强在高二的教学楼巡逻了一圈,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管,所有学生脱缰的野马似的,吵闹极了,还有两个人在走廊上追逐,一点做学生的自觉也没有。   “你们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吴强把那两个学生拎出来,在走廊上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没一个班让他省心,吴强面色铁青,走一各门就要训上一顿,直到走到四班门口,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别的班都在吵,你们班很安静,不骄不躁,很好,这才是当代学生应该有的样子,下周一的升旗仪式我一定要在全校面前好好表扬一下你们班。”   吴强在门口把四班夸了一通,底下所有人都低下头,表面上是在看书写作业,实则在偷笑,个个肩膀疯狂颤抖,忍得辛苦。   学校体谅高一高二这几天军训疲累,没有为难寄宿生,暂停了军训期间的晨练,即使如此,寄宿生依然没有办法多睡一会。   教官们也要训练,操场就在宿舍区旁,操场上随便一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早晨六点,哨声,口号声,还有军鞋有力的砸在塑胶跑道上的声音准时响起。   没人敢对这个情况多说什么,顶多在被窝里发发牢骚,吚吚呜呜的哼几声,该起来的还是得起来。   薛白将手臂撑在走廊的栏杆上,脑袋枕着手臂,在走廊外吹风。   昨晚晚饭时,薛白被沈奇正灌了好几杯茶水,薛白本身对茶水咖啡之类的东西很敏感,喝下必提神,而且会一直精神到大半夜,昨儿个一整个晚上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到最后,薛白干脆放弃挣扎,在刷题软件上刷了几套卷子,也没去注意时间,总之折腾到特别晚才让自己睡过去。   天气在变暖,天亮的时间提早了,天空已经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云,衬得拂面微风都柔软了许多。   薛白阖上眼,在走廊上眯了一会,附近宿舍的也起来了,男孩子们毛手毛脚的,耳边一阵鸡犬不宁,兵荒马乱。   “欸我衣服呢?卧槽怎么穿在你身上?快快快脱下来!”   “这谁的袜子?谁特么脱在我枕头旁边了?”   “我作业呢?你们谁看到我的作业纸了?”   一个男孩子拎着杯子,边刷牙边往水池那边走去,和薛白打了声招呼:“薛哥,早啊。”   薛白眯眼:“早。”   又有几个出门洗漱的叫了声“薛哥”,薛白都无精打采的应了。   迷迷糊糊的,薛白闻到一股甜腻的糖味,像是从身边飘来的。   薛白睁开眼睛,少年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捏了一颗被撕开了的薄荷糖放在他的眼前。   是顾扬。   薛白一困就懒得动,稍微偏了点头,直接用嘴把糖叼走。   甜味在嘴里蔓延,勾起了一点精神,薛白拍拍脸,抬起头,说:“早啊,同桌。”   顾扬和他一起靠在走廊上:“早。”   薛白伸了个懒腰,又把手搭在了栏杆上,撑着身子,往楼下看。   一中的绿化做得还不错,宿舍楼之间种了几棵树,还围了一圈花坛,已经长出好几朵花苞。动作快的学生们正在冲向食堂,几个女孩子在向对方展示包里带的零食。   树上飞出一只鸟,“啾啾”的叫了一声。   眼睛又一点点的阖上。   顾扬问道:“没睡好?”   薛白晃晃脑袋,用手指撑开眼皮,懊恼的说:“昨天晚饭喝了点茶,晚上就睡不着觉。”   操场上,一声长哨,教官们的训练结束了。   “不吃早饭吗?”薛白将脸倒在臂弯里,仰头看向顾扬。   顾扬说:“吃过了。”   “哦……”薛白又盯着顾扬看了半天,顾扬的鼻头被晨风吹得有些发红,薛白笑笑,说,“你起得真早。”   两人一起在走廊上站了一会,集合的时间临近,顾扬把手放在薛白的头发上,指尖轻轻往下摁,浅插入发丝中,揉了一下:“走了。”   身后是男孩子们匆忙下楼的脚步声。   寄宿生们吃腻了食堂的早餐,就拜托沈奇正路过的时候帮忙带一点。   操场楼梯上坐了一排男孩子。   薛白还是困,尤其这会吃了点东西,更困了,直接趴下,抱着自己的膝盖闭目养神。   身边都是说话声,不可能真的睡着,薛白休息了一会,又悄悄偏头,眯起一边的眼睛。   顾扬在他身边看手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顾扬也看向薛白。   目光交错间,薛白扬起眉梢,对顾扬笑了笑,笑意温软。   顾扬的呼吸忽地在某一个瞬间变得沉重。   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薛白懒懒散散的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问道:“还有糖吗?”   “……”顾扬顿了片刻,说,“没了。”   “好吧。”薛白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活动活动手脚,“我去洗把脸。”   冰水拍打在脸上,精神多了。额前的碎发沾了几滴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被薛白抬袖擦干。   洗完脸,集合的哨子正好吹响。   后面几天的军训内容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第一天那么枯燥的站军姿,而是根据最后会操的内容分成了不同模块,每个班级训练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高一有几个班被抽到了军体拳,高二的二班和七班抽签抽到的实战演练,除此之外其他的班级就是正正经经的走方阵,走正步。   休息时间,张凌扛着他们班男生分到的模型枪过来得瑟。   男生们对这些东西充满热情,方余第一个凑过来说:“我猜这是狗砸,让我摸摸。”   “我怎么觉得像aug?”沈奇正说。   “不对不对,你们信号战场玩多了吧?”张凌大方的把模型枪借出去,四班的男生们一人抓着玩了半天,又传回来,“这是95式步枪,准确的说,是qbz95式自动步枪。”   “……”   男生们继续等张凌科普,眼巴巴的看他,张凌却顿住了,也眼巴巴的眨了眨眼。   有人问:“然后呢?”   张凌尴尬的笑了两声:“没了。”   “……”   大概五分钟左右,方教官吹哨让四班的成员集合。   由于实战演练训练量太大,不适合女生,七班是文科班,女生较多,被拆分到其他各个班级去,有几名女生被安排进四班的方阵来。   教官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圈,七班的几名女生和教官坐在最中间,做自我介绍。   女孩子们一开始放不开,但四班的同学一向乐观开朗,再加上平常在一个楼层,就是不怎么说话也都混了个眼熟,很快就聊成一片。   薛白也出言调侃了几句,引得一群人大笑起来。   薛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微博抽奖中个233元的红包也能被他吹出花来,“史上最欧”,“绝地欧皇”,“你从没见过这么欧的帅比”,又骚又自恋,偏偏还有一群人乐意跟他彩虹屁,非要跟风转一波。   闹腾得不行。   薛白跑到方余旁边呆了许久,顾扬坐在原位,听周围的人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几条短信。   江初又发来几条询问近况的话,顾扬抽空一一回复,但当提到什么时候去江初的心理诊所,顾扬的手指又停住了,删删改改,最后只打出了两个字。   -再说。   不想去。   很快,手机又震了一下,顾扬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是薛白。   薛白发来一张图片,是昨天吃饭时拍的那张照片,这人居然还有心情调了一下颜色,色调比起昨天看到的时候亮了些。   顾扬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按下了保存。   薛白又跑回来,一屁股在顾扬身边坐下,伸手拿了瓶水,拧开瓶盖。   水剩得不多,薛白两口就喝光:“照片看了吗?方余昨天忘了发给我,刚刚找他要才想起来。”   “我们第一张合照,得留着纪念。存了吗?”   薛白又往顾扬手中塞进点小零食。   “给你,刚才在那边的时候汪洋洋分的。”   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汪洋洋总会带进来特别多稀奇古怪口味的零食,昨天是芥末味的香蕉干,今天又带了黄瓜味的奶油泡芙。   递给他时,顾扬看到了薛白的手背,伤口已经愈合,疤也褪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过一段时间也会慢慢消干净。   顾扬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黄瓜泡芙:“……”   黄瓜味的奶油,尝起来非常鬼畜。   顾扬慢慢将泡芙吃完,将包装袋的开口对折,放进自己背包的小夹层,打算等训练结束之后再丢掉。   分明就是很平常的小动作,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反正当薛白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顾扬,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的在看他。   顾扬把包放好,转头,对上了薛白的眼睛。   “怎么了?”   “……没事。”   这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   又过了一会,薛白突然唤道:“顾扬。”   “?”   薛白举起刚才喝光了的矿泉水瓶,瓶口对准顾扬:“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顾扬不知道薛白又在犯什么二,问道,“傻逼吗?”   薛白笑了几声,仰头靠在顾扬的肩上。   顾扬推了两下,薛白硬要黏着。   这个角度很神奇,看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就连睫毛微微颤动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奇怪,小哥哥。”薛白屈起膝盖,手臂架在膝盖上,撑着脸颊,食指指尖一下一下的点在脸颊上,“我想不通,为什么啊?”   学校里响起了上课铃声,张凌为了守护手里的模型枪和别的男孩子在草坪上滚成一团,最外面的马路上开过一辆巨型卡车,长长鸣笛。   一片嘈杂中,顾扬听见薛白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看你啊?” 第二十一章   关于军训,学校的贴吧里盖了好几栋楼,人气长居不下的有两栋,一栋是会操时军事演习的视频,男孩子们背着漆黑的步枪,大声呐喊,从操场的四个方向冲进来,举着枪靠在一起,一致对敌,气势十足。   另一栋楼的标题简洁明了:【分享两个帅比。】   有个女生在茫茫人海中拍到了薛白和顾扬的照片,发到了贴吧,虽然只是模糊的轮廓,但是话题在女孩子间被引爆,下面开始有不同的女孩子跟帖,一连串的照片,来自不同的角度,不同的id。   12楼:[图片]真的帅。   17楼:[图片]我好羡慕高二的学姐们qaq 帅比都集中在一个班里。   95楼:[图片][图片][图片][图片]今天会操时这个班在我面前停了好久,啊啊啊啊手都在颤抖。   135楼:[图片]我可太喜欢这两位的颜了,感觉高中生活特别圆满。   但这些图大多数都是在走操时偷拍的,有些模糊。   刷题刷得烦了,薛白将椅子翘起一个前脚,整个身体往后靠,姿态慵懒的坐在上面,身子晃了几下。   那天的话不知道顾扬到底有没有听见,说话时哨声刚好响起,顾扬还是老样子,轻轻把他推开,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站起来。   薛白放下笔,从糖盒子里抽出了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叼在嘴里,刷了会微博,顺着“江城一中那点事”摸到了学校贴吧,发现了这栋楼。   薛白将楼里的照片一张张翻下来,保存了几张拍的比较清晰的,发给薛柔。   薛白:[图片][图片][图片]   薛白:我同桌,特帅。   薛柔最近学业越发的忙,听说入选了什么研究团队,成天泡在实验室里,过了半天才有时间回复。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错。   然后是不留情面的两个字:花痴。   姐弟平日里不经常聊天,薛柔性子比较冷淡,不会主动扯话题,一般都是薛白先找的她。薛白正在打字问薛柔在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视频一会时,收到了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   生活费到了。   每个月的生活费严女士都会准时发放。   小时候不懂事,还会埋怨几句父母总不在身边,不陪自己,在电话里哭哭啼啼一番,长大了后就渐渐觉得还好,除了陪伴,从基因到衣食住行,严女士和薛先生从来没有短缺过他们姐弟俩,平常想要什么也都是有求必应。   薛白点开微信,找到严女士,发消息说:谢谢老妈。   严女士:嗯,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今年年底回国。   军训还留下了许多后遗症,体育课老师喊到稍息时,所有人开始无意识的跺脚整理队伍,事后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所有人笑成一片,连体育老师也没绷住笑了。   除此之外,再一个就是累,浑身酸痛,手脚无力。   军训时身体天天这样紧绷着,觉得没什么,结束了之后,周末休息了一天,累劲就整个冲上来了。   薛白还好,四班是走正步的,训练量不如张凌他们,整日扛着重量和大小都十分仿真的模型枪在草坪上翻滚。帅是帅炸了,表演的时候在一边看的女生们频繁尖叫,但缓过劲来以后,累也累炸了,酸软痛就涌上来了,张凌成天找薛白哭诉。   -好痛啊,薛哥,   -我这手,我这脚都痛得不行。   -哎哟,真的痛。   -完了,拿不动笔了。   -我这以后不会残废了吧?我的大好青春啊,我还没成年呢!   前一段时间还是个打架脸青了好几块还能笑出来的憨憨,薛白不信一个军训能把张凌变得这么矫情。   -有屁快放。   -好嘞!   张凌放了一个臭不要脸的屁。   -军训的时候看到一个妹子,打听了一下,是高一的。   -想追。   -薛哥,你帮我写封情书呗?   -情书?你土不土?   -土,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帮我了吗?   薛白:“……”   -滚滚滚!   为了情书的事,张凌纠缠了薛白好几天,一下课就从七班跑来四班,借了张凳子,舔不要脸的窝在薛白旁边,连上厕所都要跟着,狗腿子似的,就差没伸手帮忙把了,被薛白瞪了一眼才滚到外面去。   张凌在厕所门口,靠着墙壁:“薛哥,你好了吗?需要我帮你吹口哨吗?”   薛白:“……”   张凌甚至还侧面说服了沈奇正充当说客。他还想过叫顾扬,但顾扬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张凌就忍不住向紧张害怕。   这哥们更适合做不良少年的头头。张凌忍不住心说。   下一节体育课,下课铃一响,薛白就起身,想去操场避一避,还没出教室,沈奇正冲过来拉住他,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觉得可以,真的,薛哥,你可以帮凌哥写写,当作演习呗,指不定过几天你也会写不是?”   薛白:“班长,你告诉我,张凌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双倍。”   沈奇正毫不犹豫的把张凌卖了:“他说改天拍一张狼牙的照片给我看。”   城南狼牙,城北瞎子,中二少年们心中的梦想。   沈奇正没想藏着掖着,张凌认识大佬也是四班人尽皆知的,一听这话,不少男孩子都围了过来。   “什么?照片?我□□有机会能看一眼吗?听说他脸上留了一道疤,所以才遮住脸!”   “何止啊,听说这道疤特别大,毁容了都。”   “前一段时间他们不是在ne先生那里打架?听说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划了脸。”   “如果有疤的话在路上走着要是遇到了应该很明显吧?”   薛白:“……”   顾扬趴在桌上补觉,耳朵塞了个耳机,手机放在口袋里,白色耳机线从口袋里漏出来。男孩子们说话声音不大,但还是吵到他了,顾扬深吸一口气,偏过脑袋,枕着手臂,侧头看向薛白。   薛白的胳膊肘立着,撑住额头,长叹一声,无语的解释:“其实狼牙不那样,没毁容,他很帅,真的很帅。”   顾扬摘下耳机,一圈圈捆好,最后将耳机头塞进线圈里:“我知道。”   薛白:“你怎么知道?”   “……”顾扬和薛白对视了一会,没戳穿,说,“猜的。”   男生的话题偏得快,拐回来的也快,匆匆几句话的时间,张凌的友军就从沈奇正一人变成了四班的一群男孩子。   薛白:“不是我不想帮忙,我是真不会写,再说了,这玩意需要诚意。”   “照片欸,薛哥,照片!有照片!你不想看吗?我觉得凌哥很有诚意了。”   薛白:“……”   照片你妹啊!   一群男生围住薛白不让他走,倒没拦顾扬,顾扬走到教室门口,在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前,薛白连忙叫住他,大声求救:“同桌,救我!”   薛白正被两个男孩子锁住手脚,挣扎半天才挣出一只手来。顾扬站了片刻,伸出手,说:“来。”   男生们自然不肯放薛白走,一个堵前门,一个堵后门,几个在教室里守住。   “你走不掉的,薛哥。”   “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吧!”   薛白:“还是不是兄弟了?!”   “为了看见真容,暂时绝交一下吧。”   “……”   薛白在男孩子间穿梭了几轮,最终瞅准空隙,从人堆里钻了出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移开桌子,冲到窗边,手掌撑住窗檐,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男孩子们没想到还有这条路,薛白对教室里抱拳,哈哈大笑道:“告辞。”   顾扬还在门口等他,说完,薛白顺势牵住了顾扬的手腕,顺着楼梯一路疾驰,边跑边回头,不带丝毫减速的冲到操场。   顾扬没有像之前一样甩开,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也要一起跑,只是在路上,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答应?”   薛白手扶膝盖,喘了几口气,抬眸看向顾扬:“只是觉得追女生这种事,还是自己付出自己努力比较好。”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这么心软,可能最后会答应吧?”   薛白对自己的了解没有半点偏差,经过张凌孜孜不倦、废寝忘食的骚扰,薛白最后还是答应了。   张凌这家伙,求人帮忙的时候死乞白赖的,但薛白真的写了几封给他看时又严格得不行,各种各样的要求提了一大堆。   张凌看了眼薛白写的话,发表意见:“薛哥,我觉得感情不够真挚。”   薛白:“真挚个屁,又不是我要追人家。”   “你想想那种感觉,就那种……沉静而不失热情,温柔又不失狂野,委婉又不失直白。”   “……”薛白掏出手机,找到张凌的头像,点开删好友的界面,冷漠道,“互删吧。”   “别啊,薛哥。”张凌飞扑上来,被薛白冷漠的推开,隔了一臂的距离,“我不逼逼了,你就想想,你看喜欢的人的时候会怎么写?”   “……”   周五的最后一节,老古板临时有事,调成了英语课。   课上,廖喜放了一个视频。   是某个英文v的片段,也不知道廖喜从哪里找来的,正正好和这个单元的单词连在一起。   廖喜上课的方式很年轻,不是总讲课本,喜欢唠嗑放视频,穿插进语法和单词,四班的同学都很吃这套,英语课上没人说话睡觉。   屏幕上,片段是回忆,镜头在来回快切,在某一段重音节奏点后,又慢了下来,画面定格在女主角的脸上。   女主角向右看,镜头也一点点向右偏移,窗外,海棠未眠,墙影斑驳,爬满了鲜绿的苔藓和爬山虎,天空飘下雨,悲凉却又清新。   薛白也下意识的将眼神转向右边。   军训结束,学校又开始严查,顾扬没再带那个骚气的黑耳钉。他的手里捏着一支笔,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鼻梁高挺,入目皆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张扬和朝气。   心里没来由的热了一下,仿佛一瓶才被开过了的雪碧,“刺溜”一下,冒出无数颗气泡来。   憋不出的话,一看到顾扬就想要说出来。   薛白想不出缘由,也不想再思考,提笔,把蹦出脑海的那句话记在纸上。   顾扬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只见薛白正在咬笔头,把笔帽咬在嘴里,在信纸上写下一句话。   顾扬没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写完后,薛白将信纸对折,夹在书里。   周五正好轮到顾扬值日,下课不久,班里的人都离开的差不多,薛白说了声“同桌,我帮你打包,一会宿舍见,一起吃饭”,背起包先一步走了。   桌角有点灰,顾扬将桌子挪了挪,不小心碰掉了薛白的书,砸在地上,连着夹在书里的信纸也掉了出来。   顾扬捡起。   上面涂改过许多遍,划掉了好几句华而不实的情话,最后只剩一句:“跟我走,或者,带我走吧。” 第二十二章   又是周末,距离月考只剩两天。   这个周末是开学以来最安静的两天,整整一个上午,班群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讲话。   直到临近中午饭点,沈奇正突然出现,在群里发了一条分享消息。   【信号精英——开黑三等一,老铁就缺你。】   两分钟后。   沈奇正:我去,发错了。   -班长,摸鱼被发现了啊。   -带我一个,还差十来分就晋级了。   -差几个啊,四排还有车吗?   沈奇正:来啊,没脑子了,复习不下去,休息一下。   -玩什么电池精英,来玩神奇荣耀,开个5v5的房,征召,有人来吗?   四班的各位周末也没能好好睡个懒觉,早上八点钟就起来复习,复习了整整一个上午,才趁着饭点暂时放松下来,有人提议玩游戏,下面一群人冒泡附议,很快,就有人分享出进房间的链接。   周末住宿最好的地方就是刷题方便,东西不用搬来搬去,薛白堆了一行李箱的卷子,这个时候刷得正欢,手机架在面前,边刷题边听会网课。   薛白的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除了艾特,群消息一般跳不出来。   群里有人艾特他,艾特了三次。   薛白暂停课程,切出去看了一眼,班群的聊天记录已经堆了99+。   -你薛哥。   -你薛哥。   -你薛哥   -薛哥来吗?   薛白还在检查手头上的这题有没有第三种可能,不想分心,便回复道:先不来,正在刷题呢。   方余也是住宿生,近水楼台,拿了几道题上来找薛白,薛白看了眼,替他画了几条辅助线,点出解题思路,说:“你先做做看,还不会再来问我。”   这几题计算量很大,但又是高考必考题,不得不做。林峰特意布置了不同套路的类型来加强题感,挺难的,方余在薛白的宿舍做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解得差不多。   薛白正好也刷完一套卷子,整理好桌面,问道:“一起吃饭吗?我去问问我同桌去不去。”   方余垂头丧气:“不了,我回去点外卖,省点时间。一个上午我只搞了这几题,其他还不会呢,我再抱会佛脚。学习好难啊,哎……”方余叹了口气,“不知道到时候谁会坐在我附近。”   一中的惯例,每学期第一次月考的座位都是随机分配的,有可能前后左右都是优等生,也有可能四周坐的成绩垫底的差生。后面几次的大型考试则按照成绩来排,名次越高,考场所在的班级越靠前。   位置好不好倒不是说想要作弊,主要是求个心安,和学霸坐在一块考试,即使一个字没抄,心里都是安定的。   “放心,屏保挂了你薛哥的照片,保准能安排个好位置。”   薛白安慰了方余几句,顺带花式夸了自己一通,说笑着和他一起走出宿舍。   顾扬不在宿舍,薛白敲了好几声也没人开门。   薛白走下楼去,给顾扬发了消息:你去哪了,同桌?吃饭吗?   顾扬还没回,班群里倒是聊得欢,游戏里谁杀了谁,谁死了几次,谁超神都要在群里群嘲一波。   顾扬过了一会才回复道:出门。吃过了。   薛白一个人去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家店,点了份菜单上的图片看着挺顺眼的套餐饭,顺手拍了张套餐饭的照片发给顾扬。   薛白:[图片]   薛白:中午吃这个。   顾扬:好。   薛白倒没想到顾扬会回,边扒拉饭菜边搜罗了点沙雕视频和鸡汤发过去。   顾扬全程:……   吃完饭后,薛白不想立马就回宿舍窝着,便插上耳机,在学校附近随便遛了两圈消食,一抬眸,正好看见顾扬从街对面的书店里抱了两套新到的卷子出来。   难怪一早就不在宿舍,顾扬把头发剪短了些,穿了件连帽的风衣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清爽。   薛白正想打声招呼,街角先蹿出个人把顾扬叫住了。   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衬衫一半套在裤子里,一半露在外面,穿紧身裤,蹬了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走起路来外八字,还驼着背。   那人说:“哟,这不是顾扬吗?”   “好久不见,跑一中来了?”   顾扬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拧,没搭理,继续往前走,那人却把手搭在顾扬的肩上,拉住他:“眼睛好了?没想到啊,打了一架,还变拽了?”   “……”顾扬脚步一顿,用卷子拍开他的手,目不斜视的走了。   那人却追上来,露出一副想要气死人的嘴脸:“你别忘了啊,爸妈可是因为你死的啊,不回去再为他们哭一哭?”   “害死了爸妈一滴眼泪没掉,现在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配么?”   顾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一连挑衅了这么多句,顾扬一次也没理。跟着对骂没什么,最气人的就是像这样,爱答不理,独角戏也唱不下去,能把人气死。   于是这人从顾扬的身后在他的肩上猛推了一把:“和你说话呢,拽什么啊?”   顾扬一忍再忍,不想再在这里起争执,这人却不懂得看人脸色,甚至还想动手。   他才抬起手,手腕就被另一只手用力拉住,力道大得仿佛想要捏碎他的骨头。   顾扬注意到身后的动向,转过头来。   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五指紧紧的钳住那个人的骨头,一脸戾色,不耐的说:“你有病吧?”   薛白问顾扬:“这二流子谁啊?”   “杨翔,以前的同学。”说话时,顾扬的手指不可见的往掌心里攥了起来。   薛白说:“你以前的同学不怎么样啊?”   杨翔甩了两下手腕,没挣脱开,遂往地上啐了口口水,说:“你谁啊,我和老同学叙旧关你屁事?”   薛白用拇指和食指在杨翔手腕突出的那两块骨头上用力一捏,杨翔发出一声惨叫。   薛白:“我和你说话了?”   薛白很少露出这种眼神,仿佛全身的戾气都集中在一个点,烦躁,不耐,一点一点全都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顾扬第一次看到薛白这副模样。   杨翔想要动手,薛白却比杨翔更快一步,一手擒住他,另一手出拳狠厉,往他的脸上招呼过去。   “别打。”顾扬拉住薛白。   薛白这一拳是想要出十足十的力的,猛的停下来留了股后劲,几册卷子砸了一地。   顾扬说:“这里有摄像头,先别动手,拖去巷子里。”   “??”听到顾扬冷冰冰的声音,杨翔浑身猛的战栗了一下。   杨翔和顾扬曾经打过一架,见识过顾扬的狠。   当时是顾扬单方面殴打,招招戳在骨子里,却一点也看不出伤口,杨翔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只在最后落荒而逃的时候放了一句狠话:“你完了,顾扬。我大哥是城北区的瞎子,敢打我,你等着。”   “……”   干完架的第二天,顾扬再也没来过学校,等到杨翔再一次听到顾扬的消息时,他已经转学了。   杨翔这人,心里从来没什么逼数,自以为顾扬是怕了他才会转校逃跑,这回再见着顾扬,想要狠狠的给他一个下马威,找回当日的场子。   杨翔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蹿出了个薛白。   身子被往前拖着走了几步,耳边还听薛白说:“行,我们去前面那个角落。一会别打有骨头的地方,最好往肚脐眼下面,不会有外伤,又能让他疼上几天。”   “嗯,知道。”顾扬点头。   这两人一本正经的在商量该怎么打自己,杨翔内心犯怵,索性一口咬在薛白的手上。   “卧槽?”薛白没料到这货属狗的,居然咬人,一吃痛,松开了手,杨翔趁机跑了。   百米冲刺,跑的特别快,眨眼就不见人影。   “……”   “………”   薛白抽出张纸巾,嫌弃的擦掉手上的口水,“这什么翔?是狗吧?”   “胆子小成这样还想学不良少年。”   “……”   顾扬抿嘴不语,低头捡起地上的试卷册。   半晌,顾扬问道:“你都听见了?”   薛白说:“嗯。”   一路无话。   薛白刷开门禁,替顾扬按好门,等他进来,才侧身离开,和他一起上楼。   楼梯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顾扬和薛白一前一后的走在里面,脚步声回音空荡。   到了三楼,顾扬停住脚步,没有回宿舍。   他站在门前,终于开口:“不是他说的那样。”   薛白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问其他的问题,而是说:“我信你。”   我信你。   三个字而已。   顾扬怔在原地。   从未有人对他如此说过。   那一瞬间,春色摇曳,旧雪尽散。   薛白眼眸微弯,笑了。   薛白突然明白了。   当说出这几个字时,薛白才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喜欢看着这个人的脸,总是想要多管闲事,莫名其妙的扯话题,亦或是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奇怪的生理反应。   在此刻真真正正的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是心动。   只有看见顾扬才能写出的情话。   想看他,想帮他,想了解他。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数次在心里重复的,冲动的告诉他,他喜欢顾扬。   他,薛白,喜欢顾扬。   薛白看着顾扬,笑了笑。   是那种意识到自己心意的笑,温柔的,安静的笑。   心里沾了雨滴,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   暖阳中,薛白眼神明净,声音轻柔:“我信你啊,小哥哥,没有人会比你更好了。” 第二十三章   ——“我信你啊,小哥哥,没有人会比你更好了。”   四周很静,少年清朗的声音送入耳畔,清风吹过两人之间,衣摆偏动。   顾扬默然不语的凝视薛白,指尖往掌心中勾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说:“谢谢。”   顾扬转身,将钥匙插入锁孔,钥匙转动,轻微的“咔嚓”一声,门开了。   进门之际,薛白叫住顾扬:“好好休息,别想那个傻逼。”   “……”顾扬,“好。”   “月考加油。”   “好。”   顾扬曾经认为,前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没有。   但其实往前多走几步,天亮了,天际衔着几抹星光,好像也很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考的座位安排表在周天的晚自习前才发放下来。   每个班会拿到一张本班同学的安排表,同时门口会贴上在本考场考试的座位号。   “哈哈哈哈我的马鸭,太棒了吧!这次我绝对能考好。”汪洋洋运气爆棚,就在四班考,座位号不偏不倚,对应着的还是自己的位置。   方余和沈奇正一脸艳羡,看完自己的考场号,趁上课铃声还没响,一起去各自的考场看了一眼,回来时整个人都瘫了,哭丧着张脸。   杜俊朗也正打算出去瞧一眼,见到这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连忙让开一条路:“怎么了?”   方余被放进了一个差生聚集的考场里,有一个在上学期期末因为作弊被通报批评过,方余瘫在座位上,捂脸:“我附近的……都好恐怖……”   沈奇正也叹了口气:“我的也是……考场里一个认识的也没有。”   汪洋洋一人分了一根青椒味的蟹□□,安慰道:“吃吧,多吃点,嘴里苦了,心里也就不那么苦了。”   “那我能要一根吗?”杜俊朗说,“我突然有点方。”   “……”   人散得差不多,薛白去班级布告栏那看了一眼考场安排,前座的同学今天还没来,薛白回来便坐到他的位置上,抱住椅背,坐在顾扬的对面,咯噔咯噔的晃了两下。   那天回去之后,薛白想了很多,9102年了,弯弯直直的事薛白听过看过不少,曾经也是换过彩虹头像,转发过支持同性婚姻合法的微博的。   可他不知道顾扬究竟是弯是直,也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像他这样这么快接受自己突然变弯的事实。   喜欢就是喜欢,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也许从第一眼心里就满了,又或许只是日常中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薛白没找出缘由,也懒得去想,但同样的,他也不敢问。   先这样吧。   慢慢来。   顾扬在听歌,插着耳机,将额头抵在桌檐,把手机藏在抽屉里玩。   薛白手指弯曲,敲敲桌面,说:“同桌,我刚刚去看了,我们在一个考场,八班。”   听见薛白在和他说话,顾扬摘下一边耳机:“知道了。”   他们的考场同在高二八班,座位号一个是11号,一个是18号,相隔不远,并且正好在同一排。   顾扬正在和那帮兄弟们聊天,其他人的学校最近也在月考,一群人在群里嚷嚷着考完要出去浪两天。   就在刚才,群里有个二货看到了古早的段子,硬要了管理员的位置,把群名改成了“青龙学习小组”-   操,月考完出来聚聚啊-   [图片][图片]-   这几天憋坏了,这什么题,我一道也看不懂-   老大呢,怎么突然不见了顾扬-   考完试有安排吗,出来吗?   顾扬回复道:可以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快,顾扬又发了一句:好好学习。   薛白算了下位置:“第四排,这位置不错,正中间,不显眼,同桌,要不要到时候哥传答案给你?”   顾扬抬眸,淡淡道:“不用,我会考的比你好。”   前座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来,气喘吁吁的放下包,薛白把位置还给他,坐回去,一笑:“这么拽,很多年没人敢在哥面前说这种话了。”   说归说,薛白也知道顾扬不简单,敢这么说就肯定做得到,几条公式能点出一条新的解题思路。   “复习吧。”顾扬说。   上课铃声响了,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中和所有学校都一样,重视学生身心发展的同时也会重视成绩,重视升学率,每次考完试,学校都会把成绩和排名直接发到家长的手机里,告知家长,以资进步鼓励,考得不错的还好,发挥失常的,退步的连和父母铺垫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就要考试,所有人都抓紧最后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查缺补漏。   薛白随便抽出一本书,摊开,然后低头玩手机。   薛白有个习惯,考试前夕不喜欢复习,也不会去刷题,而是会玩游戏放松放松心情。   别的同学知道薛白这个习惯,有问题想问的早早的就找过他,没人堆到考前的这个晚上。   巡课老师过来看了两圈,没什么特殊情况,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就去别的班级查看了。   考试座位排的不好,方余就开始搞迷信,向左右邻座借了两部手机,加上自己的,三台手机整整齐齐的摆在面前,屏幕上放出文曲星,孔子和如来佛祖的画像,用三只黑笔带替香火,神神叨叨的:“文曲星孔夫子如来佛,保佑我考好点吧,请你们吃青椒味的蟹□□,开开荤,天赐我福。”   有人小声问:“就拜这三个?有用吗?英语和数理化怎么办?”   “那再加个列文虎克和牛顿?这两位应该说的是英文?”   附近的几个心里没底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凑过去拜。   薛白点开游戏,看了眼前面的动静,摇头笑了笑。   顾扬也没在复习,甚至还把手机横过来,点进同款游戏。   薛白问:“你不复习?”   顾扬登陆账号:“不复习。”   薛白发表意见:“挺好的,考前复习没什么卵用,重在平日的积累。”   顾扬:“嗯。”   “那……一起玩?”薛白见顾扬点进单排界面,在他开始之前先发了一个邀请过去。   顾扬的段位挺高,在同一个区都排得上号的那种,薛白感叹了一声:“段位这么高?”   顾扬接受邀请,说:“朋友打的。”   “带我飞啊,大神。”薛白点击开始游戏。   顾扬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开始以为是个孤狼玩家,但真玩起来时却非常懂得配合,意识很强,只是也不爱说话,就在关键的时候会点几个字。   “你控仇恨。”顾扬使用技能击穿boss,提醒说,“天要黑了。”   话音刚落,boss怒吼一声,倒计时结束,天黑了,屏幕也暗了下去,看不清画面,只能靠数据,影子和脚步声来猜测boss的位置。   天黑后boss的攻击力翻倍,一刀砍得薛白的游戏角色只剩下血皮。   顾扬用道具堆出一片防御,薛白蹲在后面打血药。   打药需要10秒,没人拉仇恨,boss的血量也一点点回上去,暂时退走。   耳机里传出撕开绷带的特效声。   顾扬的指尖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擦了擦,毫无预兆的开口,说:“我瞎过。”   薛白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摘下耳机,问道:“什么?”   “我瞎过。”顾扬重复了一遍,“所以怕黑。”   他没抬头,盯着屏幕,下颔线紧绷,继续上前集火boss。   顾扬原以为薛白会问他原因,问他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这些话虽然很突兀,若是真的问了,却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个话题还是顾扬自己先挑起来的。   但薛白没有。   他只是长舒了一口气,说:“现在呢?眼睛会不会不舒服?”   顾扬:“不会。”   薛白又问:“视力多少?平常也没见你戴眼镜。”   顾扬说:“五点零。”   薛白扔出一颗闪光弹,封住boss的视线,游戏的制作精良,天气系统和视觉系统做得十分仿真。   黑夜被破开,光晕里飘起漫天飞雪。   薛白一笑,说:“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话,顾扬的手指一滞,反应慢了半拍,角色被boss击倒在地。   “你……”话还没说完。   “最后一排的两个!顾扬,薛白!”   林峰突然推开教室的后门,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又弹回来,“砰”的一声。   林峰怒斥:“晚自习玩手机?还有没有班级纪律了?说过多少次,不准把手机带到教室里!”   前面搞迷信的几个吓得一抖,趁林峰还没发现他们,赶忙把手机藏进袖子里,假装学习。   林峰伸出手,放平手掌:“手机交上来,我帮你们保管!”   “……”薛白将手机关机,上交,问道,“明天考多少分能拿回来?”   林峰早就想敲打一下薛白,成天不正经,到处跑到处聊天,身为班主任的廖喜一点也不管,说什么“学生的个性也很重要,大家的成绩很稳定,做老师的还是不要太限制这些比较好”。   年轻老师没什么经验,不知如何管教,他就应该来帮忙管管:“别以为优等生在我面前有特殊待遇,恃宠而骄。多少分都不能拿回去,期末考完再还给你。”   “还有你,顾扬,周末的作业呢?平常作业做得还行,怎么一到上课就瞌睡?不听课你的作业怎么做出来的?抄的还是搜答案的?这样做题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顾扬说,“没抄,没搜。”   林峰将两部手机叠在一起,装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正好我把你手机收了,你自己动动脑子。”   顾扬抬眸,给了林峰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问了同样的问题:“考多少分能拿回来?”   林峰真不知道这个转学生哪来的资本说这句话,差点没被气笑,“一点反思的意思也没有?好,很好。”   “明天考卷挺难的,你们数学都能考一百四以上就还你们。否则……”林峰说,“我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砸了你们的手机。”   林峰说完就走了,等他的脚步声走远了,前座转过来,安慰道:“薛哥,扬哥,数学老师他就那样,觉得自己年纪大,什么都想管,不会真砸的,上一届的学长们说他就是固执了点,其他方面还行。”   薛白拖着下颔:“是挺固执,想针对我和我同桌不是一天两天了,坚持这么久,可算找着空子了。”   前座看薛白还是一脸不愉快的神情,又说:“我家还有一部旧机子,不然,明天给你们带进来,凑合凑合?这日子没手机的确不方便。”   薛白说:“不用,我就是心疼刚刚掉落的那件稀有装备,万分之一的爆率啊,还没捡手机就交了。”   “……那扬哥呢?”   顾扬说:“没事。”   薛白反过来安慰前座:“别担心,一百四,很容易的,我同桌也绝壁没问题,是吧?”   顾扬:“嗯。”   前座看这两位心态挺好的,放下心来,回去继续复习。   手机被收了,没事干,薛白打算睡一会,顾扬和他一样的想法,趴在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里。   没趴一会,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了。   下课铃才刚一响,张凌就冲到四班门口,向里面招了招手,叫道:“薛哥,薛哥!”   薛白抬头,正想绕一圈往外走,发现顾扬虽然还趴着,但把椅子往前挪了点,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很随意的一个小动作,薛白的心头一暖。   张凌:“薛哥,你刚刚在干嘛呢?不是考试前晚不复习吗?怎么发你消息一句也不回呢?”   薛白耸耸肩:“手机被收了,睡了半节课。”   张凌惊讶:“我去,谁还收你手机呢?你那成绩,要我是老师我都想供着你,多送你几部还嫌不够,谁啊?怎么玩会手机还给收了?!”   薛白乐了,踹了张凌一脚:“别放彩虹屁,什么事?”   张凌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问道:“薛哥,那个……情书,你写了吗?”   “没有。”薛白抱歉道,“抱歉啊,不能帮你写了。”   张凌安下心来:“我也是来给你讲这个事的,我还担心你已经写了,怪不好意思的。”   薛白:“?”   张凌解释说:“我周末打听了下那个妹子的联系方式,加了她好友,聊了几句。”   “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子,说高中不谈恋爱,我想了想,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是别去打扰比较好,我还是学习吧。”   薛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张凌之前也谈过一两段恋爱,分手后不打扰,不联系,不纠缠,也不说坏话,在这个年纪里是个难得的绅士。   薛白调侃了句:“哦,学习?打算报哪所编导学校?”   “去去去。”张凌嫌弃的说,“高三之前,我觉得我还能自我救赎一波。”   “好。”薛白笑笑,转身靠在走廊上,目光往教室看去。   下课有人在教室里讨论题目,争论的声音略有些大,站在窗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顾扬大概是嫌吵,把手臂往回缩了缩,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薛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走廊上和张凌聊了几句。   “所以你对那个女孩子算什么,一见钟情?”   张凌回忆起见到妹子的第一眼,说:“算是吧,穿军训也那么清纯可爱的真不多见。”   “我穿军训服也帅啊,你怎么不对我产生感情?”   “停停停,薛哥。”张凌打住,“本人男,姓张名凌,属性钢铁直男,喜欢可爱的妹子,这话你留到你扬哥面前骚去。”   “胆很肥啊你。”   薛白把张凌往下摁,假意揍了好几拳,路过几名男孩子,打趣道:“薛哥,打人呢?要搭把手不?”   薛白接受:“行,你控住他的手,我挠他。”   张凌最怕痒,一听这话整个人缩成一团,大叫饶命。   下课时间就十分钟,没一会又打铃了,薛白坐回位置,想起张凌刚才怂成狗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两声,转头问顾扬:“小哥哥,你怕不怕痒?”   顾扬没睡,偏过头,回答道:“不怕。”   薛白小孩子似的戳了一下顾扬的腰间,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着这个姿势对视了一眼:“……”   薛白又问:“这节课复习吗?”   顾扬说:“不。”   薛白也趴下,和顾扬同样的姿势,侧着脸,手臂遮住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那聊天吗?”   顾扬没应声,也没偏开头。   薛白瞎扯了点话题,从游戏装备到高考卷哪一年哪一题比较有意思,再到按惯例这学期学校应该会有哪些哪些活动,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顾扬的左耳上。   没戴耳钉,顾扬在耳洞塞了一根透明的耳管,不仔细看看不出上面有带东西。   薛白问:“打耳洞,疼吗?”   顾扬:“还好。”   “那这里呢……”薛白伸手,抚在顾扬额角上的疤,延伸进发根的那部分当初伤的应该比较重,即使已经愈合了,疤痕仍旧微微凸起。   薛白的声音有些颤抖:“疼吗……”   少年的指尖触在脆弱的疤痕上,很软,也很烫,顾扬没有排斥,让他碰了一会,才缓缓说:“忘了。”   一年前的疤,早就已经忘记当时到底疼不疼,有多疼。   薛白张了张嘴,又合上,没说什么。   顾扬知道薛白想问什么,没等他开口,先说:“车祸,瞎了,休学一年。”   三个词,八个字。   顾扬的语气没变,眼神也没变,轻描淡写的把经过告诉了薛白,仿佛在讲别人的事,仿佛经历过这些的不是他。   心理干预……也是因为这个?   顾扬不知道薛白看到了短信,没说,薛白也没问。   薛白收回手,沉默了,顾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趴在桌面上,看着对方。   汪洋洋感觉自己已经复习到痴呆,不知不觉的分心了,意识到的时候手中的笔已经掉到桌子底下去了,滚得很蛇皮,往前滚了几圈,撞到桌角,又往回滚,滚到椅子和第二排的桌子中间。   她转身捡笔,起来时,就看到这幅画面——   最后一排的两个人趴在桌面上,深深凝视彼此。   汪洋洋:!!!!!   汪洋洋激动的眼泪都要飙出来,连忙捂住嘴,疯狂的拍同桌的肩膀,同桌转头,顿了一秒,手臂用力,和汪洋洋一起捂住嘴。   只见顾扬和薛白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顾扬抽出手,找到一颗糖,粉色包装,递给薛白。   薛白的手没动,叼住糖纸用力一撕,又把糖叼走,顾扬自然而然的将空了的糖纸塞进自己的抽屉里。   默契又和谐,草莓味仿佛要从最后一排飘到第一排来。   汪洋洋:!!!!   同桌:!!!!   她们对视一眼,眼里蹦出同样的火花。   汪洋洋给同桌传纸条,字写得有点飞-   啊啊啊!他们好基!-   我也觉得!-   在操场就看到他们基了!!想拍照!!-   冷静冷静,我们自己看看就好。   薛白完全不知道第一排女生的心思,就见汪洋洋和同桌不停的回头,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   “?”   第二天,星期一。   月考六科全都考,一共进行三天,月考期间不安排上课,到校离校时间不变。   临近考试,学校广播放出轻柔的机械女音。   “距离第一场考试开始还有半小时,第一场考试内容,语文,考试时间为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   “请各位考生提前进入考场,检查好随身佩戴的文具,禁止夹带,严禁作弊。”   别的人去考场都背着个大包,带了一堆复习材料,就薛白和顾扬,两手空空,只带了一只笔和一根备用笔芯。   八班的考场里有几个熟人,不熟的也都认得薛白,一见到他就跟见到了救星似的。   “薛白,他就是薛白,每次都考第一那个学神?”   “我觉得我这次有希望了,能看到一题也好啊。”   “薛哥,薛哥,我现在抱大腿来得及吗?”   薛白找到自己的位置,耸耸肩:“我不传答案,也不藏,看你们能不能抄到咯。”   考前,考场里还有不少人在临时抱佛脚,书本来来回回的翻,恨不得能整本吃下去。   薛白没事干,托腮,指尖捏住笔,转笔玩。   这几天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今天窗外终于出了点太阳。   考场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场监考谁啊?”   “不认识,这老师好像挺严的?”   “严就严呗,你还真想抄啊?”   “不是,万一呢?”   顾扬和薛白坐在一排,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顾扬转过头时,发现薛白也正在看他,用嘴型对他说了两个字。   “加油。”   监考这个考场的老师是位女老师,干净利落的的短发,一身职业正装,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   她拿着个金属探测仪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搜出两部手机,然后往讲台上一站,高跟鞋“踏踏”作响。   “复习材料全部上交,身上不准放小抄,作弊的直接不用考,学校会通知家长。”   老师过程中,这位女老师跟机器人似的,全程没低过头,别说看小抄了,单单挺个身,伸个懒腰都要被好一番审视。   好像在盯着出轨的男朋友。   没想作弊的都给看心虚了,压力很大,考的很累。   两个半小时的答题时间对于薛白来说太长,写完作文看了眼时间,还剩下五十多分钟,薛白又检查了一遍前面的选择题和古诗词。   这卷子,答得太漂亮了。   笔锋凌厉,排版整洁。   完美。   薛白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夸了一通,偏头观察顾扬。   顾扬似乎也快写完了,在收尾作文,神情专注。   天边的云层又变厚了点,教室有些暗,监考老师打开灯,头顶的灯闪了几下,亮了。   薛白照着顾扬的轮廓,在草稿纸上涂鸦了一张小像。   q版的形象,男孩子穿着一中的校服,眼睛有神且黑,耳垂上带了一枚黑色的耳钉,嘴唇是一条板正的直线。   薛白看了眼顾扬,又看了眼小像,一笑,在板正的嘴角上勾了一笔。   草稿纸上的小像,顾扬在笑,不用太多,嘴角微微上扬就够,这个表情应该很适合他,就像清风朝露适合阳光那样。   一定也很好看。   月考成绩出得很快,不是什么联考,不用网上阅卷,老师当天拿到卷子当天就能批改,第二天成绩就能出来。   汪洋洋前一天作业忘带,去办公室补交了一趟,回来就向所有人宣布:“朋友们,数学成绩出来了!我瞄到了几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快!有看到我的吗?”   “别别别,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还想苟活两天!”   “下午还有考试呢,我想好好考我的英语!”   “那个……洋洋,别的我不多问,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吗,林峰的脸色怎么样?我大概猜一下整体状况。”   汪洋洋回想起刚才去办公室时里面的气氛和林峰铁青的脸色,撇嘴:“不怎么样……”   四班哭声一片。   “同桌。”薛白向来不参与成绩的讨论,就算插嘴进去说了几句,也会很快被推出来,理由是“学神没资格讨论这个话题”。   薛白便问顾扬:“你能考多少?”   顾扬粗粗估算了下,说:“满分。”   办公室里,林峰的桌面上摆了份试卷,试卷上的名字——高二四班,顾扬。   顾扬的答题卷。   廖喜不在,办公室里只有数学组的老师,林峰一脸怒色,重重拍在试卷上,问旁人:“这谁信??”   “休学一年,上课不好好听讲,整节整节的睡觉,考出这分数,谁会信???”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不敢说话。   的确没人敢相信。   原因无他,顾扬的这张卷子,分数实在离谱。   高得离谱。   这次月考试卷出得很难,用了高考大省的高考题,最后一道经验不足的老师甚至还要对着答案才能一步步解出来。   而顾扬的这份试卷,全对。   每一题,甚至每一步写出的步骤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一张完美的满分卷。   如果真的非要说有什么不对,那就只能说是跳步太严重,常常没写几步就直接推出了正确答案。   这些题目有原题,网络上可以查到正确答案。   考出这个分数,林峰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作弊。   林峰又一次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桌上装满水的水杯震了一震,溅出几滴水来。   他指向在办公室帮忙登记成绩的同学,说:“你,帮我叫四班顾扬来办公室一趟!”   林峰发怒的样子实在太凶,那位同学到四班时,手还是抖的,没说清楚什么事,只说林峰特别生气,要顾扬过去一趟。   顾扬一进办公室,林峰就把卷子拍在他的面前:“你给我解释解释。”   顾扬看了一眼,和他估计得差不多,问道:“解释什么?”   林峰大怒:“抄谁的?你休学一年,转来前还打过架,你怎么可能考得出这分数?”   “……我的事知道这么清楚?”顾扬抬眸,看着林峰。   “作弊也不知道改改?一百五??你怎么想的?”   “为了拿回手机是不是?作弊?你把作为一个学生的脸都丢尽了!这如果是高考你就得坐牢你懂不懂!”   顾扬冷冷道,“没抄。”   见顾扬死不承认,林峰威胁:“你最好主动承认,不然我去查监控,抓到你作弊的证据,到时候会很尴尬。”   “我知道您看我不顺眼。”   “调监控或者再做一张,都行。”   顾扬把卷子放在办公桌上,沿中线对折好,声音清冷,“要是没作弊,您会道歉吗?”   林峰还在气头上,从没见过胆子这么大,作弊还这么拽的学生,被堵得半句话说不出口,气也顺不过来,喘了半天,形象也不顾了,怒吼:“道什么歉?道什么歉!”   顾扬发出一声冷哼,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声音越来越远。   “什么样子?你说说,这是什么样子?”   “林主任,顺顺气,也许真的冤枉他了呢?”   “我冤枉个屁,这分数你考的出来?”   “薛白不也满分吗?”   “他的我也不信!就你们要纵容他纵成这样……”   顾扬回到教室,从包里拿了样东西,塞进口袋。   薛白问:“林峰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说完,顾扬又走了。   薛白的目光追着顾扬,总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对。   教学楼有一个天台,常年没人去,门锁早就坏了,不知道被哪一届的撬开丢在角落里,顾扬拉开门栓,掉下一手的铁锈。   脑海里又蹦出了那些声音。   “支持?怎么能有人支持同性恋啊,他爸妈也不太正常吧?”   “什么?瞎了?瞎了好啊,这么恶心,别看了。”   “我要是他爸妈我都觉得恶心,什么东西,还支持?谁信啊!”   谁信啊……   对啊,谁会信啊。   顾扬用力咬住下唇,一拳砸在了围在天台边缘的铁丝网上。   铁丝网常年没有被清理过,积了一层灰,被这样一砸,灰烬纷纷散落。   天台在六楼,不高,但往下看仍会觉得视野广阔。   有人悄悄溜到小卖部去买吃的,还有的不知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操场上跑圈,一圈接一圈的跑,不知疲倦的,最后整个人瘫在了草坪上。   头顶是灰暗的天,阴沉的云,连风都是闷的,吹过来,拂起满身阴暗。   顾扬背靠铁丝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不停的抽烟。   抽烟这种事情,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解瘾,尼古丁的味道很特别,沉进肺里,再吐出白烟,一瞬间可以麻痹所有的负面情绪。   地上已经丢了好几个烟头。   又一只烟头丢下,火星被风吹动,往前蹦出一点,明亮了一瞬,又瞬间消失。   顾扬点起一根新的烟。   烟头在风中忽明忽灭,落下几点烟灰。   这时,天台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上来了。   顾扬长长的吸了一口,低头,垂下手臂。   “抽烟不好啊,小哥哥。”   是薛白的声音。   薛白嘴上这样说着,向顾扬走来,从他的指间取下烟,却是自己也抽了一口。   烟嘴有些潮湿,沾了点顾扬的味道,薛白吐出白烟,将烟头摁在墙上,熄灭了。   抽烟灭烟的姿势很熟练,顾扬问:“你会抽烟?”   “不太会,就学来装逼。”   “……”顾扬低声道,“别抽。”   薛白一笑:“你才是,别抽了。”   临近下课,解散的比较早的班级已经走出教室,许多人等在校门口。   顾扬背过身去,五指紧紧的抓在铁网上,半晌,问道:“你来干嘛?”   薛白站在原地:“看你很久没回来,担心你呗。”   离开时薛白就觉得顾扬不大对劲,问了一圈才知道,林峰在办公室里指着顾扬的满分卷子大发雷霆。   “这里挺好,我有的时候也来,一个人发发呆,看看风景,很快就没事了。”   “不过我更喜欢高三那栋楼的天台,楼层最高,看到的东西更多,心情一好,就会觉得空气也清新了很多。”   天空中的云好像散了点,风吹过,带来少年身上的洗衣粉的香味。   “你从没说过你也是学霸。”   “但我信你,能用两三个公式就点出新思路的人,不会作弊。”   顾扬沉默良久:“你信没用。”   “有用,我信你。”薛白说,“小哥哥,我知道你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短信。”   “……”   薛白斟酌语气,一点点靠近顾扬:“江初,心理干预,这周你就要去了,你不想去,对不对?”   顾扬的手指越收越紧。   “没有感情是真的,不是玩笑。”   “不爱笑,不喜欢与人接触,不想和人讲话,让我离你远点,也是因为这个,对吗?”   “……不要说了。”顾扬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在颤抖,一点一点的蹲了下来,“闭嘴。”   顾扬最惧怕,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就是这一点。   情感认知障碍,他没法和旁人正常的沟通交流,无法理解他们的感情,甚至因此开始排斥,无法和别人接触。   这很不正常。   顾扬一直都深深的明白,从他确认得了这个病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薛白没有闭嘴:“我不问你原因,也不问你别的,但是……”   “这不是病。”   “让我帮你,好不好?”   一双手从顾扬的背后环住了他。   下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校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憋了一个上午的紧张和焦躁全都随着校门的打开而尽数散去。   薛白拥着顾扬,贴在他的身后,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手。   心中的某块角落在颤抖,有什么东西在一层一层的撕开坚硬的外壳,轻轻柔柔的捧着,拥抱着,温暖着。   声音和吐息全都打在了耳畔。   然后,顾扬听见薛白问他:“小哥哥,其实你已经在接受我了,对不对?” 第二十四章   阳光躲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将流云印染出淡淡的金色。   薛白说:“去看看吧。”   去接受心理辅导,去和他聊聊,去让自己一点点好起来。   顾扬的肩胛骨,脊背和腰肌紧紧的绷着,然后,缓缓放松。   薛白注意到顾扬过快的心跳在渐渐恢复平稳,于是他又问:“好不好,小哥哥?”   温柔的,含着笑。   顾扬没有回答。   不知道又在天台呆了多长时间,校园里的人来来往往,走光得差不多了,停车棚里最后一辆自行车也离开了视线,耳边的吵闹声逐渐归于宁静。   薛白又等了一会,问道:“吃饭吗?同桌,我有点饿。”   这个点学校食堂的饭菜基本被抢光了,薛白和顾扬只好一起去校外的小饭店,点了两份套餐饭。   薛白就像是没发生过刚刚那件事的模样,一边把碗里的青椒和洋葱挑出来,一边四处扯皮。   “这家店上周我来过,就是菜里爱放糖,但味道不错。”   “……”   “我姐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好像还获奖了,有点东西。”   “……”   “刚才你不在,汪洋洋过来找我,过一段时间有个漫展,一定要我和你一起……”   “好。”顾扬将鱼刺剔出来,答应道,“一起去。”   薛白没反应过来,还没问清楚,顾扬先抬眸,看向他,低低的唤了一声:“薛白。”   “嗯,怎么了?”   顾扬问:“你身上有带糖吗?”   考试时不让带多余的东西,课桌也不让放,薛白就把抽屉里的糖全给整回宿舍去了,口袋里也一颗没留。   薛白说:“没带。”   饭没剩下几口了,薛白匆匆扒干净碗里的饭,笑盈盈道:“等我一会,我去买。”   薛白站起身来,校服外套宽松,里面只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顺着衣纹可以透出他劲瘦的腰线,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份张扬。   顾扬拉住薛白,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到他的掌心中。   “帮我扔一下。”他顿了顿,又说,“谢了。”   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薛白一笑,接过:“好。”   午后,饭店老板做完中午最后一份套餐外卖,递给外卖员,关闭厨房里的鼓风机,然后将门口挂着的牌子翻到了“暂停营业”的那一面。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四下皆平宁,只有挂在墙上的沾了油灰的钟表还在响。   滴答,滴答。   顾扬给江初发了一条消息。   他自己的手机被林峰收了,现在用的是前座借给他的老人机,不能上网,只能发短信打电话-   周末有时间吗?-   我过去。   江初这会正好没有病人,回的很快-   有,周六下午两点-   想通了?-   我差点做好了去学校逮你的准备。   顾扬:嗯,想通了。   手机又震了震,江初还回了句什么,顾扬没看,锁好手机屏幕,将最后一口菜吃完。   这家店的配菜放的油很少,但酱料里添了许多的糖,他们来得晚,配菜在外面放得久了,有些凉,但吃进去时,每一口都是甜的。   薛白很快就回来了,拉开门,一步跃到顾扬的面前,带起一阵风。   马路边的小花坛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朵小花,红色的,五片花瓣迎风摇曳。   薛白露出大大的笑容,向顾扬伸出手,说:“我回来啦。”   顾扬接过他递过来的糖盒子。   不是薛白平日里吃的那种薄荷糖,是另一种,亮彩色的包装纸,两头旋紧,中间装着各种口味的水果糖。   原本用来密封糖盒子的那层封条被薛白撕开了,甜味透过缝隙从盒子里飘出来,飘在空气中,黏黏腻腻的,但很好闻。   顾扬:“换了?”   薛白笑笑,替顾扬剥开一颗,给他,说:“这个更甜。”   顾扬尝了一颗。   果然更甜。   唇齿中甜味蔓延,午后的微风透过没关好的门吹了进来,温暖又热烈。   这个冬天,这个漫长又黑暗的冬天,好像真的要过了。   刚考完试,紧绷了三天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周四开始出成绩,能好好逍遥的也就这么一个晚上。晚自习高二四班整个班级都闹成一片,吵闹声,说笑声脱缰的野马似的,冲出门外。   今晚是廖喜当值,廖喜站在讲台上,喊了两句安静,声音混杂在吵闹声中实在太不起眼,没人听到,他干脆拿下挂在黑板上的黄色木质三角板,在讲台桌上重重敲了一下,扩大音量:“同学们,安静一下!”   “……”   三角板撞击讲台的声音十分刺耳,教室里簇然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这三天考试很辛苦,刚考完试,的确是应该放松一下,可你们的身份都是学生,学习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   “今晚虽然各科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但是你们应该预习一下明天要上的课程。”   “啊……”   所有人都憋得难受,不情不愿的坐好,恋恋不舍的关了手机游戏,翻开英语书,原以为廖喜又要开始啰嗦大道理,却没想到廖喜下一句却说:“所以一节课,只允许闹一节课,就在班级里面,前后门都关了,不要影响其他班级。”   所有人:!!!!!   “行了,你们玩吧,我下节课再来教室。”   话一说完,下面立刻闹腾了起来,欢呼声不断,大声喊叫,此起彼伏的“喜哥喜哥我爱你”。   廖喜无奈的笑了,高中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年轻有活力,廖喜又多叮嘱了两声千万不要闹得太过火,闹完收心学习,底下的连连答应,廖喜才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出了教室。   才走没两步,廖喜又回过头,同学们以为廖喜突然要通知什么要事,才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硬生生压下来。   廖喜走到最后一排,说:“顾扬,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顾扬出去前,薛白和他咬耳朵:“喜哥怎么又找你?讲真,不会是你英语考太好了吧?我这次第一的位置还有机会苟一下吗?”   顾扬摇头:“不知道。”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廖喜已经准备好椅子,让顾扬坐在自己身边:“对不起,林主任的事我今天才知道。”   “林主任的脾气比较急,误伤到你了吧,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顾扬不想提起这件事,热情不高,淡淡道:“监控看了吗?还是要我重新做一遍?”   廖喜说:“我找你来不是因为这件事的。我相信你,你是很优秀的孩子,这件事后续情况我会继续跟进了解,老师站在你这边,你不用担心。”   顾扬有些意外。   廖喜继续说:“我找你是想说说关于我们上次的谈话,我想向你道个歉。”   “我回去之后也反思了一段时间,错不在你,是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也没有立场说让你忘掉以前的事,我太突兀,没考虑过你的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扬,能原谅老师吗?”   廖喜的语气很真诚。   “比起成绩,老师更希望你能健康的成长,现在说这个话你们也许会觉得不想听,但是高中这个阶段,的确是你们塑造性格的最后一个阶段,以后的人生怎么样,为人处世该如何,都会以这个阶段为基础。”   廖喜一向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不放弃任何一位,也不偏爱任何一位,尤其高中生这个年纪,身心健康比成绩是更加重要的阶段,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受到不好的影响。   顾扬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冲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廖喜温和的笑笑:“好孩子,那现在能和老师聊聊吗?觉得我们班怎么样?同桌怎么样?薛白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嗯。”顾扬说,“他很好。”   这次廖喜没有捉着顾扬聊谈很长时间,简单的问了一些近况,虽然顾扬的话还是不多,只几个字几个字的说,但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廖喜叮嘱了一些其他方面,就把顾扬放出来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薛白正在门口等他,靠在墙上,姿态散漫的站在那边,见到顾扬,薛白向他招了招手。   “?”顾扬给了薛白一个眼神。   薛白解释道:“谈话的内容我什么也没听到,就只是怕你又突然跑到别的地方抽烟,找不到你,干脆来这里门口蹲你。”   顾扬和薛白走了两步,没回教室,一起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顾扬:“已经扔了。”   夜空晴朗,满月当空,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   薛白说:“烟扔了可以干别的,发呆,或者待在上面打游戏,做什么都行。”   顾扬问:“然后呢?”   薛白盯着顾扬的眼睛:“我会找不到你,小哥哥。”   顾扬:“我不是小孩子。”   “那我是。”薛白凑到顾扬面前,嘚瑟的一抹鼻子,“当年我也是在我们幼儿园小太阳班出来的。”   顾扬冷漠的:“哦。”   有位女老师出来巡查,从一楼走到二楼,在每个班级的窗前停留一会,登记情况,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然后折回来,越来越近。   晚自习偷溜出来被抓到会给班级扣分,薛白反应迅速,将顾扬拉到楼梯间里,屏住呼吸,直到女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才松了口气,对顾扬用嘴型道:“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拆开糖纸,是薛白昨天给他买的那种,橙子味,糖身是橙黄色的。   顾扬将糖递到薛白的面前,拍了拍他的头发,说:“吃吧,小太阳。” 第二十五章   楼梯间很小,两个人一起躲着略显拥挤,拥挤得空气好像都变热了,连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   狭小的角落弥漫着清甜的橙味。   “小哥哥。”薛白解开校服外套的拉链,用领口扇了扇风,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还好。”顾扬说。   女老师的脚步声从楼梯经过,逐渐远离,静谧的走廊里,连呼吸声都十分明显,胸口起伏间,在脸颊上拍打一层又一层的热气。   “……”他们又在楼梯间呆了一会,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了,才从这里钻出去。   外面的空气凉爽多了,薛白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只手簇然搂住了他的腰,又将他拖进了楼梯间里。   薛白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被更大的力气握住了手腕,顾扬转身挡在墙壁前,用身体强行困住他。   薛白:“小哥哥?”   顾扬在薛白耳边提醒:“又来了。”   那位女老师估计是忘了什么东西,才走上楼梯没两步又跑了下来,脚步急促。   顾扬搂着薛白,将他牢牢的摁在怀里,听高跟鞋的声音经过身边,又回头,踩着他们这一层的楼梯再跑上去。   时间不长,就几十秒,但顾扬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少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乖巧的像只小猫,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凑得近些可以闻到头发的香味,淡淡的清新的香味,混进了点糖的甜味,还有一种独特的气息,从吐息和心跳间一点点传出,越聚越多。   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楼梯间很昏暗,顾扬看不清薛白的神情,但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在发烫,而且,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渐渐变得热了起来。   女老师这一次没有再回来,顾扬松开手,和薛白一起走出楼梯间。   “刚刚谢谢了,同桌,不然肯定要被扣分。”薛白说。   顾扬:“没事。”   薛白笑笑,双手抱着后脑勺走在前面,校服和t恤随着他手臂上抬的动作微微网上卷了些,衣势翻动,印出少年人的腰线来。   “小哥哥。”薛白转身,站定在顾扬的面前,提醒道,“你刚刚抱了我。”   “……”   薛白又说:“你还搂我腰了。”   “……”   “靠那么近,会不适应吗?”   顾扬没想到薛白会这么问,呆愣片刻,摇摇头。   “那……”   薛白的语调向上扬起,语句间夹杂着半笑不笑的戏谑,搂住顾扬的肩膀,同他并排走,故意放轻声音,狡黠一笑,“我能抱回来吗?小哥哥?”   “……”顾扬拍开薛白的手,不客气道,“滚。”   薛白低头笑了两声,又将手搭在顾扬的肩上,耍赖般道:“不滚。”   玩笑了几句,在他们准备推开门进教室时,四班的灯忽的全灭了。   晚自习第一节 已经过半,闹也闹累了,四班能人巧匠多,又神神秘秘的捣鼓出了新的玩法。   薛白从后门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教室的前半部分,课桌椅通通被推开,手机的手电筒摆成一圈,放在桌面上,从下往上照着,方余就坐在这一群人中间,这个角度的白光照得他整张脸苍白无比,诡异至极。   有人问:“方大仙,明年高考我能考上我喜欢的学校吗?”   方大仙在自己的身边用废弃稿纸做了一面旗帜:“方氏卦铺,准确灵验,完全免费。”   “……”薛白拉住顾扬,没进去打扰他们,站在后门看了一会。   方余用力的晃了晃手里的笔筒,甩出一只笔来,在纸上涂涂画画,运了一口气,说:“卦象主吉,再努力一把试试,结果不会差的。”   “谢谢方大仙。”   算完这一卦,方余睁开眼,见到站在后门的两人,招呼道:“薛哥,扬哥,你们刚刚去干嘛了,去这么久?”   “没干嘛,就嫌教室闷,出去吹会风。”薛白说,“你们做什么?诶诶,后面的灯帮忙开一盏。”   “开摊算卦呢,黑一点的比较有气氛。”方余像模像样的摇了一下手里的笔筒,几支笔撞在一起,“哗啦”一声。   “怎么算?用笔?”薛白打趣,“不是应该用签啊,朱砂符纸啊之类的东西吗?”   “临时开摊,凑合凑合。”方余解释说,“很简单的,问一个问题,同时告诉我心里想的三个数字,我就可以给你算出答案。”   薛白:“前两天刚搞完迷信今天就搞这个,说实话,准不准啊?”   “算算就知道了。”方余极力吆喝自己,“研究有一段时间了,简单点的问题都差不离的,明天不是就要出成绩了嘛,攒攒人品,指不定考好点呢?”   “神神叨叨,有点意思啊。”薛白碰碰顾扬的肩膀,说,“同桌,过去看看?”   前面有人按了开关,教室的最尾部亮起一盏灯,顾扬坐回位置,从抽屉里找出一本新的题,翻开一页,准备借昏暗的灯光刷会题:“不去了,没什么好问的。”   “唔……”薛白还挺感兴趣的,便说,“那我去看看,一会回来。”   一群男孩子女孩子们沉迷于玄学无法自拔,准不准倒是其次,主要图个气氛,图个好玩。说几句话的功夫,又有好几个人递上写了数字的纸条上去。   汪洋洋:“请问这次漫展我喜欢的cv会来吗?我们会擦出火花吗?”   方余算了一下,说:“从卦象看,不会,但第二个数字偏吉,建议去就是了,不会无聊。”   “我的我的!”沈奇正挤开汪洋洋,“半期考我能进年段前十吗?”   “你这个数字,卦象指向极北天狼星,目标可能比较难达成,但是试试总没有坏处。”   杜俊朗也问了个问题:“今年能不能脱单?”   “卦象主桃花,但是第三个数字非吉非凶,我不确定是哪一朵,也不能确定是好桃花还是烂桃花。”   方余像模像样的算了好几个,有吉有凶,准备收摊前还特意给薛白开了个后门:“薛哥,最后一卦给你算,有什么想问的?”   “有啊。”薛白在纸条上写了三个数字,交给方余。   方大仙很有范的捋了一把空气胡子:“这位客人,想问什么?”   薛白:“他会变得更好吗?”   “问题太模棱两可,能多说点吗?这个ta,是指明星偶像?是家人?还是朋友同学?”   薛白说:“朋友同学吧。”   “好。”方余抽出一只红笔,在写了数字的纸条上写着画画,须臾,笔尖一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等等,朋友同学?薛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帮她问的?”   方余的声音不大,除了围着的旁人没听见,薛白转身看了眼顾扬,顾扬在刷题,没抬头。   这种事倒也正常,这个年纪,谁没有几个春心萌动的时候。   薛白敲了一下方余的额头,说:“别多问,快算。”   “谁啊?被我们薛哥喜欢,命这么好。”   方余说笑了句,又被薛白弹了下额头,学乖了,老老实实的开始算,将刚才停顿了的符号补全,很快,方余给出答案:“卦象主大吉,心想事成,薛哥,可以啊,她会更好,而且很快就会。”   “这样啊。”薛白笑笑,“谢了啊,大仙,这片我帮你一起收拾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白帮方大仙收拾好附近桌椅,顺手把垃圾带到后面扔到垃圾桶里,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四班闹了一节课,玩够了,折腾累了,心思也渐渐收回来了,趁着课间准备一会要预习的课本和题目。   顾扬刷题刷得认真,薛白没打扰他,三只手指捏住笔身,水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又被握在手心里。   他想起刚才昏暗的楼梯间中,顾扬递给他的那枚糖果,搂着他的腰的手,还有顾扬的眼睛,黑得深邃,仿佛被黑夜冲洗过一般。   “同桌。”薛白轻轻唤了一声,侧身,用手撑住脸颊,就着这样的姿势望向顾扬。   顾扬在压轴题答题处写出两个答案,划掉一个错误的,圈出来正确的那个,应了声:“嗯。”   见薛白叫了一声又不讲话,顾扬将试卷翻到下一面,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帮你算了一卦。”薛白借着顾扬没上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胡编乱造,“方大仙说,卦象主吉,是要桃花的节奏。”   “……哦。”顾扬没什么反应,继续做题,抽空接话问道,“和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白换了个姿势,往顾扬身上贴过去,伏在他的肩上,在他耳旁说:“和我。”   “……”   薛白:“你倒是给点反应捧个场呀。”   顾扬停下笔,冷淡的,面无表情的:“哈哈。”   薛白被顾扬这个可爱的反应逗得笑了,忍了半天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自己笑还不够,还偏要将额头抵在顾扬的肩膀上,抖个不停,字也没法写。   顾扬放下笔,等他笑完。   笑够了,薛白把手搭在顾扬的手背上,翻过来,将自己的掌心贴在顾扬的掌心上:“我觉得还是挺准的,上次那个看手相的微博不也说我们八字相合,红鸾星动吗?”   温暖的热度贴上掌心,顾扬手指僵了僵,不自然的想要收回手,薛白下意识的往回一勾,手指紧紧的牵住了他。   “……”   “………”   十指相扣的瞬间,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   薛白自己的耳根子先红了。   “……”顾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薛白一向臭不要脸,“你手那么冰,我给你暖暖。”   薛白又把另一只手放了上去,轻轻摩挲。   他的动作很小,但每一下都像是挠在了心尖上。   薛白将顾扬的手捧起,呼出一口热气,松开手,一笑:“好了,暖和了。”   顾扬收紧手指,温度尤在,掌心温热。   薛白扬起下巴,问道:“其实我挺好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小哥哥?”   玩笑一般的语气,但少年的眸子却很真诚。   “……幼稚。”   薛白弯了弯眼睛,轻声笑笑。   整个晚自习,顾扬再做不下去题目。   不算牵手的牵手,不算拥抱的拥抱,坐在身旁的少年,还有耳畔处低低的笑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扬的心里有点烧,烫得慌。 第二十六章   周四上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早自习下课后,林峰提前来到教室,将试卷交给孙琪,学委兼数学课代表,让她发下去。   一中的批卷速度极快,周三才考完,周四就已经登记好上传系统,如果不出意外,当天晚上成绩就会全部发送到家长的手机里,一点缓冲的时间也不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全程,林峰都阴着个脸,脸色很难看。   下面有人在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啊?数学老师的怎么表情臭成这样?”   “考不好呗,我都已经做好回家被我爸妈混合双打的准备了。”   “别吧,我还指望我选择题多蒙对几道捞我一把来着……”   这次的数学很难,题型和难度都向全国一卷的考题看齐,大部分同学考出来的成绩都不是很理想,卷面上的分数不是很好看,所有拿到卷子几乎都哭丧着个脸。   只有几个看起来稍微好一点,孙琪边发边安慰了附近的女孩子几句。   全班最淡定的估计就只有薛白和顾扬。   一个趴在桌面上,看起来像是在睡觉,另一个背靠顾扬的手臂,手上捧了本单词,整个身子往外转,斜斜的坐在椅子上。   孙琪将卷子放在薛白的桌上,正要开口,薛白用眼神指向顾扬,将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孙琪会意,点点头,放轻声音,感叹道:“薛哥,你的试卷,一百五,太漂亮了,好羡慕啊……”   薛白接过试卷,笑笑,轻声回答道:“谢谢学委,学委辛苦了。”   孙琪轻手轻脚的走了,准备继续发试卷,刚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试卷上的名字和分数,又退了回来。   孙琪瞪大眼睛,看了十几遍卷面上红色的分数,又看了眼正在趴着补觉的顾扬,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这特么!怎么又是一张满分试卷?!   薛白早就知道结果,伸手,将顾扬的试卷从孙琪手中抽过来,嘴角带笑:“别问,问就是我同桌真的牛逼。”   发完卷子,孙琪回到位置上,心不在焉的背公式,背一会,转头看一眼。   最后一排,后门被打开,有人在后门和隔壁班的聊天,顾扬换了一个姿势,转向薛白,和他说了句什么,薛白笑嘻嘻的让开,把卷子放他的眼前,顾扬看了眼卷面,皱皱眉头,随手把试卷塞抽屉里去。   别人考一次150,恨不得把试卷供起来,贴在墙上发在空间朋友圈微博里留名青史,这人,跟塞废纸似的塞进抽屉里。   孙琪不是喜好男色的女孩子,如此频繁的转头,她的同桌觉得不大对劲,问道:“小琪,你怎么了?”   “我……”孙琪讲话说到一半再次转过头去,“我可能眼睛花了。”   同桌:“啊?”   “好像没花,我看得真真的,我们班貌似又出现了一个学神。”   同桌听了半天,愣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算错的,改错的,对分数有异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等到晚上成绩发出去了,就来不及了。”   林峰全班逛了一圈过去,路过顾扬时,脚步顿了一下。顾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趴下去了。   “……”现在下课时间,要补觉还是要说话全凭自由,林峰没话说,往前走了。   “同桌。”薛白凑到顾扬的身边,以为顾扬又想起前两天办公室里不愉快的那件事,想要安慰几句,低下头来时才发现顾扬压根没在难过,而是在用老人机玩俄罗斯方块。   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按中间那枚按键调整方块掉落的方向,按键声特别清脆。   “这游戏好,益智,锻炼大脑。”薛白闭眼夸。   “嗯。”顾扬将掉下来的方块移到最角落,消掉最下面的两行。   “这次考试,数学科目平均分,我们班是年段第一,比第二名的一班高了43分,大家再接再厉。”   上课时,林峰总结这次数学成绩整体的情况。   明明是很喜人的成绩,林峰说话时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他接着说:“这次考试,我们班出现了两个满分。”   林峰将教案翻了一面,缓了一会,才念出两个名字:“薛白和顾扬。”   教室里安静片刻,炸开锅了。   “哇靠,薛哥扬哥厉害啊。”   “扬哥是真的牛逼,不声不响的。”   “满分啊,没听错吧,满分!梦中的分数啊!”   “扬哥这么厉害的吗!”   林峰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承认顾扬的成绩,那肯定是看过监控的,当时在办公室里发了多大的脾气,现在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自己有多尴尬多丢脸,也难怪他大早上一进来就面色铁青。   教室最末尾,薛白特别骚包的自己给自己鼓掌,鼓得特别投入,又快又响,掌声突兀的出现在闹腾的议论声中,其他人转向后面,哄然一笑,也跟着一块鼓起掌。   差不多了,薛白五指握拳收拢,所有人同时停下动作,教室瞬间安静,配合无比默契,四班同学又大笑了起来。   薛白也没忍住,低头闷笑,笑够了,在顾扬的耳边低声说:“小哥哥,满分,真棒。”   顾扬推开他的脸,冷漠恭敬的回了一句:“你也是。”   林峰不愧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教师,饶是心情不佳,也并没有把情绪放到课堂上,仔仔细细的讲评了月考卷子,并针对出错较多的题目扩展了几道题型。   顾扬也没有将情绪放在这里,讲到新题型时也会抬头听课,在草稿纸上将答案计算出来。   “我觉得这题还有一种解法。”薛白看顾扬解出答案,伸手过去,在顾扬的稿纸上画了张草图,找到两个中点,连接,又写下几道公式,“这样得出答案会更快一些。”   顾扬顺着公式展开,较之之前的,省了好几个步骤。   薛白得瑟的一抹鼻头,像个在邀功的小孩:“没错吧?”   林峰见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又在讲悄悄话,瞪了那个方向几眼,却不料薛白和顾扬在纸上画得起劲,压根没抬起头来。林峰只能无视他们,又在投影屏幕上投出一道题目:“这种题型刚刚讲过一遍,现在请人来上来做一下,课代表,你先来试试。”   孙琪被点名,面露难色,缓慢的走到黑板前,拿出粉笔,写了一个解字,退回几步看了好几遍题目,在黑板角落轻轻写下几道公式。   底下一阵翻书声。   林峰看孙琪迟迟没找到思路,提醒道:“提示一下,活用‘以直代曲’的思想。”   孙琪脑子转的快,一经提醒立马换了条路,把写在角落里的公式全擦了。其余人依旧毫无头绪,不会做。   “你们现在接触的题目太少,脑子都还转不过来,翻书没用,数学每道题都不一样,要掌握技巧。”   “有没有人愿意主动上来?”   林峰在三四组的过道上走了一个来回,周围的人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慌得不行,恨不得整个人钻进书缝里。   “就你吧……”林峰随手指到了方余身上。   方余心中一阵犯怵,后背发毛,猛地挺直,胆战心惊中,后排传来薛白的声音,薛白自告奋勇的站起来:“老师,我试试。”   差点被点到的方余手脚一松,感激的看向薛白。   等待的功夫,孙琪写了大半面的黑板,但题才解到一半,薛白一上去,三下两下就把题给解出来了,然后退后观看自己的板书。   薛白的字写得好看,板书也很漂亮,笔势钢健,他退后看了几眼,觉得某个“x”勾得不够飘逸,又擦掉重新写了一遍,改完,还顺便指出了孙琪算错的地方,孙琪道了声谢,趁着目前错误不严重,擦掉后面的步骤,重新计算。   下来后,薛白边擦掉手上的粉笔灰,边低声在顾扬耳边得瑟:“哥这个板书,绝了,真的绝了。你看那个解,我薛氏笔法,起承优雅,转合有力,飘中带风。我觉得我简直可以出一本字帖。”   “……”顾扬撕掉一张写满的稿纸,揉成一团,用手肘往薛白身上一击。   薛白轻松避过,顺手把他手心里的纸团接了过来,扔到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这种题目对薛白来说太简单,刷题都只写几行公式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饭吃撑了没事干才突然想要上去秀一把。   顾扬问道:“你上去做什么?”   薛白说:“当然是让林峰多看看我的脸啊,提醒他记得还我们手机。”   “……”   说着,他往椅背一靠:“我已经和外界失联好多天了,而且我的现金快要花光了,我不拿回手机,难道你想要养我呀?小哥哥?”   “……”顾扬冷酷的拒绝,“梦里。”   薛白撑住下颔,嘴角勾起,应道:“嗯,梦里什么都有。”   大型的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学校会在布告栏上贴出成绩的信息,包括月考各个班级的平均分,和所有人的成绩排名。   学校的布告栏由学生会负责,一般到了大课间才会贴出来。   现在不过才上了两节课,试卷还没发全,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怎么样,等待的分分秒秒都令人心焦得不行,大课间连零食也不买了,一群高二的全都围在高二教学楼的布告栏附近,坐等揭榜。   听说高二四班有个学神,人群里还混进了一些高一的,想要一睹学神的分数。   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还在粘贴,布告栏周围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胶水味。   “都让让,都让让,站在黄线后,不要影响工作。”一位学姐在布告栏外围划了一条黄线,所有人围在黄线外,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先贴出来的那一张是总体成绩,高二四班妥妥的排在第一位,每一科的平均分都比别的班级要高出了三到四分。   四班的同学早已经对这个排名见怪不怪,自嘲道:“如果不是我知道我们班有个人可以拖高平均分的人,我一定会以为我学习特别好。”   学长学姐们的动作很快,第二张也很快就被贴好了,学生会的人一撤离,众人纷纷围上前去。   看到排名后,所有人:!!!!   这次月考,高二年段居然有两个人破了700分的大关!   往日榜首的位置都是被薛白牢牢占据,现在有一个人横空出世,竟然把薛白压了下去,还特么的不多不少,正正好高出一分。   榜单之上,第一名,高二四班顾扬,总分743,第二名,高二四班薛白,总分742,第三名是高二一班的班长,总分646,分数不低,但和前面两位相比,隔了整整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卧槽,太厉害了吧?第一第二考的比我芝麻信用分都高。”   “第一是谁啊,薛哥怎么突然被压下去了?”   “好像是薛哥他同桌?这分数……卧槽了,我真的酸了。”   “我们考的是同一份试卷吗??分数是我两倍?!”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排名!”   “……”   教室里空荡荡的,高中学子,成绩就是生命,几乎所有人都跑下楼看成绩排名去了,只有最后一排还留了顾扬和薛白两人,在双排。   课间,廖喜帮林峰把手机还给了他们。   廖喜没有帮林峰说好话,但还是宽慰了几句,诸如不要和老师赌气啊,这次考的很好,保持好成绩,以后继续努力之类的话。   走前,廖喜叮嘱说:“以后晚自习不要再把手机拿出来,我可以不管,但是这的确不符合学校规定。”   薛白应道:“知道了。”   廖喜问顾扬:“那你呢?”   薛白揽住顾扬的肩,替他回答:“他也知道。”   廖喜走后,顾扬拿过手机,把电话卡从老人机里拿出来,拆开卡套,装回去,开机,然后点开游戏。   几天没上,游戏多了个更新包,不大,就几十兆。顾扬看起来心情还行,等更新的期间,破天荒的主动问薛白道:“来不来?”   “来啊。”薛白把手机横过来。同桌难得叫他打一次游戏,必须来。   “小哥哥。”薛白一次拉了十几只小怪的仇恨,戴红色帽子的角色在屏幕蹦蹦跳跳,后面跟了一片小怪,“你不去看看成绩?”   顾扬说:“不看。”   “倒不用看,他们一会上来肯定会说,咱比比,谁考得高?”   顾扬专心打怪:“不比,没意思。”   薛白当做没听到:“输的答应赢的一个要求,行不行?”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正说着话,下楼看成绩的都回来了,一窝蜂围到薛白和顾扬的桌子边上,别的什么也不说,对着顾扬就是一顿彩虹屁猛夸。   “扬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新偶像!”   “我我我,扬哥你看看我,没薛哥帅,但跟他一样活跃,你大长腿给我抱抱行不?”   “所以学神坐在我后面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俩学神!”   “扬哥你看看我,你记得我是谁不?没事,我知道你就好了!学神啊!”   人太多围着,游戏也没法好好打,一分心,薛白和顾扬的角色很快就被打了个对穿,死得透透的:“……”   这些人里,就数他们这位班长,挤得最开心,彩虹屁吹得最响。   薛白退出游戏,敲了沈奇正一下。   薛白开玩笑道:“之前看完成绩上来不是都捧我?现在来捧我同桌了?”   沈奇正把刚才拍的布告栏上的成绩的照片点出来给薛白看:“薛哥,你这回终于被人压在身下了,虽然不是我,但是莫名的觉得很爽哈哈哈哈!”   “卧槽?”   其他科目的成绩都相差不多,决定胜负的是语文,顾扬的比薛白高了一分。   薛白突然不再说话,将照片放大数次,皱眉,神色凝重,衬得周身的气氛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薛哥……”   须臾,薛白的嘴里蹦出几个字:“操,退步了……”   这次月考,薛白的成绩比上学期期末少了3分。   这其实是在分数的正常浮动区间之内,尤其像语文和英语作文这样没有绝对标准答案的科目,没有多人阅卷减少误差,改卷老师多扣少扣一两分都算正常。   等了半天,薛白冷不丁爆出这么句话,周围的男孩子们酸得差点没跳起来,沈奇正首当其冲,义正言辞道:“薛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就该被扬哥压一辈子!”   薛白作势要揍他,沈奇正往顾扬身边躲了点,大喊:“扬哥救我,你现在是我新大哥,你得护我!”   沈奇正这么喊了一声,一群男孩子跟风认大哥,“扬哥”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薛白撸起袖子,“哐”的一声踩椅子上:“没用啊,我同桌站在我这边的。乖乖站好,站成一排,抱头,叫声薛哥饶命我就放了你们。”   男孩子们嬉笑的在并不宽敞的教室后排打闹起来,桌子椅子被东一脚西一脚的踢得乱七八糟。   顾扬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兴趣,但好几次薛白差点绊到椅子腿,顾扬总会伸手扶一把,撞个满怀。   周围很吵闹,一群人在顾扬的耳边说笑,很乱,甚至还有几个粉笔头砸在他的桌面上,在试卷上留下几个脏兮兮的污点。   又吵又闹,但奇怪的是,顾扬却没有觉得一丝烦躁,仿佛这些声音已经进入了他的心里,渐渐的变成一种习惯。   习惯了耳边的喧闹,也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少年,缠着他笑,缠着他说话,还有……总是喜欢触碰他,靠着他。   薛白装腔作势的教育了男孩子们一顿,逼得他们一人叫了一声薛哥饶命,才高傲的抬头,冷哼一声,回到位置上。   然后,这位高傲的薛哥,一点也不高傲的蹿到顾扬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哥哥,我输啦。”   “欠你一个要求……”   顾扬耿直道:“我没有答应要和你赌。”   “但我答应了,薛哥从不食言。”薛白又黏了过来,继续说,“所以,小哥哥,你想要什么?灵魂还是……肉体?”   说完,薛白还笑吟吟的眨巴眨巴眼睛,装作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望向他。   “……”顾扬整理东西的手一滞。   薛白眸光一闪,盯准顾扬的唇,在他开口时同他一起说话。   顾扬:“幼稚。”   薛白:“幼稚。”   “哈哈哈哈哈哈。”薛白大笑。   顾扬移开视线,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窗外阳光正好,少年在他的身边,眼眸弯得好看,眼里好像也有暖阳,闪着光,热烈又灿烂。   全身的热度好像都被这么一个暖阳般的笑唤醒了。   薛白笑点很低也很奇怪,有时候自己能把自己逗笑,一笑就停不下来,整个人都靠在顾扬的身上。   顾扬将手搭在薛白的腰上,以免他笑着笑着滑下去。   其实真没人会这么傻逼,但顾扬还是没忍住伸出手。   并没有什么理由,就只是……连身体都在本能的找理由,想要多碰碰他,多碰碰这个人。   薛白还在笑,靠在顾扬的肩上笑。   顾扬轻叹一声,说:“别笑了……傻逼。”   手机被没收,薛白消失了好多天,除了张凌会时不时跑来四班门口看一眼,说几句话,其他的兄弟们谁也找不到他。   白天都在上课,写题,就连短暂的午休时间薛白也会用来刷会卷子。直到吃完晚饭,薛白才想起来要登上社交软件。   黑白了许久的头像才亮起来,中二少年们的群就跳出了一大串消息,疯狂艾特薛白,一人艾特好多次-   你薛哥你薛哥你薛哥你薛哥-   薛哥,你终于出现了!!!-   可把我想坏了!!-   听说你的成绩被压了?是哪个小兔崽子?兄弟们走起揍一顿!-   这几天兄弟们差点没冲一中去找你,还好凌哥拦住了-   说我们会被保安吊起来打,操,怎么就这么凶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中二兮兮的聊天气泡,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表情包。   薛白乐了,打字回道:晚自习怎么都在玩手机?-   这不是还没上课吗?-   我们月考也考完了,周日出来玩啊!-   凌哥和瞎子他们约了,但还没决定要去玩什么。   薛白问:什么时候约的?-   就你不在的这几天,瞎子也同意了-   这不是上次桌游馆打下的革命友谊嘛。   薛白觉得挺有意思。   这位不说话的酷哥居然也会同意出来?   薛白一笑,打字:你们打算去哪?-   没想好,密室逃脱怎么样?-   别吧,我每次都解不出来-   有薛哥在,咱不怕啊-   那还不如去鬼屋嘞?-   鬼屋多没劲,没呆两下就走完一圈了。   一群人在群里讨论了半天,也没决定好要去哪,最后还是薛白提议:鬼屋主题的密室逃脱怎么样?   城中心的商业广场最近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各种主题的房间都有,团购软件上人气最高的就属一个,名为“惊悚”的恐怖主题。   听说装修特效和它的名字一样,要么出不来,要么出来的就没有腿不软的-   好啊好啊-   我觉得行!!   薛白:嗯,那到时候见。   退出社交软件,微博正好推送出一个沙雕视频,薛白点进去,看完顺手给顾扬转了过去。   薛白:【来自微博的分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图片]】   薛白:同桌,你快看。   顾扬当即回了一个“?”。   他没搞懂这人明明就坐在自己旁边还要用qq发消息的操作。   “苦瓜肠,新出的,大家尝尝!”   汪洋洋又带了一袋奇奇怪怪的零食,放好书包,一人分了一根。   “薛哥,扬哥。”汪洋洋慷慨的在他们的课桌上放下一大把,打商量道,“过一段时间的那个漫展,你们一起来呗!我们出团片,缺两人,我思来想去,还是你们俩最合适。”   “……”   “又高又帅身材又好,走出去画风跟动漫里出来似的,眼神都移不开的那种,真的。”   这话薛白听得很舒服:“继续。”   “人群中最显眼的,小说里的男主角,万人迷……说不出来了,反正超帅就对了!”汪洋洋又抓了一把苦瓜肠,点开相册,“就这两个角色,真的特别适合你们。”   图片上的两个动漫角色,一个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拉下领带,扬起下颔,笑得张扬;另一个身穿西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冰冷,手上握了一柄日本武士刀。   “我们团还差两个人,薛哥,扬哥,去呗,一次,就一次。”   薛白拆开一根苦瓜肠,咬了一口。这苦瓜香肠绝对清热解火,甚至还能咬到一点苦瓜粒,而且非常苦,苦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他还是这一句:“我同桌去我就去。”   汪洋洋将眼神移向顾扬,一脸期待。她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做了万全准备,顾扬说什么她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接一句。   然后,顾扬看了眼图片,说:“哦。”   “……”   “………”   “哦”完之后没下文了。   汪洋洋等了一会:“然、然后呢……?”   顾扬说:“之前薛白和我讲过。”   “我答应过了。”   汪洋洋:!!!   没想到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扬哥比薛哥还要好说话,一句话没多说就同意了。汪洋洋又抓了一大把苦瓜肠:“谢谢你扬哥!你太棒了!代表全世界说一声爱你!”   “诶诶,收回!”薛白将那一把苦瓜肠塞回汪洋洋的包里,“你!最后一句收回,这句话只能我说。”   薛白转向顾扬,扬起眉毛,半分玩笑,半分认真的说:“小哥哥,全世界最爱你。”   算不上情话,顾扬一怔,耳朵有点红:“……”   汪洋洋一脸姨母笑的蹦跶走了,薛白看起来心情很好,拿卷子时还哼起了歌。   “我很高兴,小哥哥。”   薛白含了一颗薄荷糖,去掉嘴里的苦瓜的味道,又撕开一颗,递到顾扬的面前,一笑:“能和你一起去,太好了。”   窗外是满天星河,干净纯粹,甜腻腻的草莓味环绕鼻端,顾扬连着糖纸一起接过,指尖与指尖触碰了片刻,温热的,柔软的。   评讲试卷的两天反而是最轻松的两天,不用上新课,作业也不多,该惆怅该难过的周四都发泄得差不多了,周五,即将迎来周末,又是顶嗨的一天。   “哎哎哎,你们周末什么安排啊?”   放学后,沈奇正留下来值日,教室里还留了几个人。   “学习呗,这次考炸了。”   “我也是……哎。”   沈奇正自己考的也一般,但奈何心态好,别人比不过,乐呵呵的补刀:“大家不要沮丧啊,半期考期末考都是全市联考,听说更难。”   汪洋洋也慢吞吞的没走,带了卷软尺:“薛哥,扬哥,量下尺寸呗,我回去改衣服。”   “行。”薛白放下东西,张开手臂让汪洋洋量。   沈奇正扫地无聊,哪都想插句嘴:“改衣服?什么衣服?”   汪洋洋记下数据,说:“薛哥和扬哥答应漫展帮我出角色了。”   “你还有这技能呢?”   “嗯,自己改比较贴身,角色更还原点。薛哥,扬哥,到时候再化点妆,可以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白点头:“没问题。”   顾扬有些为难的皱皱眉头,但没出声。   “不用担心啊,我们妆娘带的妆品都是正的,只化一次,不会过敏长痘。”   薛白量完,轮到顾扬,量尺寸难免有些接触,和汪洋洋靠得近了,顾扬十分抵触,想推开,但他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时候动作会不大自然。   薛白注意到了顾扬微拧的眉头,不动声色的夺过软尺:“我来量,我来量,洋洋,你教我下。”   与薛白的接触,顾扬明显放松了许多。   薛白将软尺围在汪洋洋指示的地方,报一个数字,汪洋洋记一个,量到腰围时,不知薛白是不是故意的,绕到顾扬的身后,两只手环在他的腰上,将标尺移到前面。   看过去,仿佛薛白在从背后抱住了顾扬。   “小哥哥。”   “嗯。”   薛白磨磨蹭蹭的,手臂擦过顾扬的腰间:“你帮我看看前面的数字,我看不到。”   这个动作很暧昧,能感受到耳后的呼吸,还有耳畔处怦然不已的心跳,隔着毫厘,全都汇在了一起。   顾扬低头,身后不安分的那个人又紧了紧手臂,他握住薛白的手腕,手心有点出汗。   顾扬说:“你别动。”   薛白环累了,将下巴抵在顾扬的肩膀上,问道:“为什么?”   顾扬看了眼标尺上的数字,告诉汪洋洋,然后转头,说:“会抱到。”   顾扬说话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薛白笑吟吟的,轻声问:“可以吗,小哥哥?”   “……”   有风吹过,教室后半掩着的门“砰”的一声,被风关上。   心中翻涌起无数次的心动,全都融在穿堂的晚风里。   “卧槽这什么妖风?!”沈奇正刚把黑板槽里的粉笔灰堆在一起,就被吹得四处飘散,雾蒙蒙的一片。   顾扬与薛白对视了几秒,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   两帅比当着自己的面在基,一旁的汪洋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嘴角疯狂上扬,没忍住跺了好几次脚,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连忙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好最后一个数据也记完了,汪洋洋也忘了拿回软尺,头也不回的拎起包跑了。   薛白:“?”   薛白:“她怎么了?”   “咳咳。”沈奇正逃到后排,捂住口鼻,拍掉沾在身上的粉笔灰,“不知道啊。”   磨蹭几分钟,沈奇正也差不多扫好地,提了垃圾袋,和薛白顾扬一起走下楼。   在校门口和沈奇正分开,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回宿舍的路上,薛白随手搜了一下汪洋洋让他们出的这两个角色。   是一部近几年高人气群像动漫里唯一一对官方认证过的c。   薛白将找到的剧情梗概读出来给顾扬听:“狐田阳一是一只妖怪,九尾狐妖,每隔十年会在人世间换一重身份,为了不让人类发现他是妖,也为了寻找他等了多年的爱人——秋道花溪。”   “等待千年,终于相遇,但秋道花溪却早已堕入轮回,一点也不记得他。”   薛白笑笑:“我们要出的角色,是一对。”他观察顾扬的神情,说,“刚刚答应得太快了。”   出什么角色对顾扬来说没差,顾扬没什么感觉:“都行。”   宿舍区正好开进去一辆送桶装水的三轮车,保安打开伸缩门,他们不用刷卡,跟着三轮车一起走了进去。   薛白突然问:“那你呢,小哥哥。”   顾扬:“什么?”   薛白又问:“你对男生之间的触碰……会抵触吗?”   “?”   “像这样。”   薛白抬起顾扬的手,伸出食指,轻碰在他的指尖之上。   然后,又将手指慢慢的插入指缝中,指尖紧贴着顾扬的手背。   十指相扣。   不是第一次牵手。   但薛白却是头一次,有了点紧张的感觉。   他试探性的将手指往下摁了摁,缠住了顾扬的手指。   顾扬的手臂明显的僵了一下。   薛白经常打篮球,手上却没有像别的男孩子那样留下茧子,指腹和掌心很软,还有些微微凉,轻轻握着,就像在触碰一捧初冬新雪。   天还没黑全,路灯一盏盏被点亮,暖橙色的灯光同天边残留的天光交缠,天空变得很美。   薛白笑笑,松开手:“不能接受吗?”   “……不是。”   薛白玩笑道:“那就是能接受了?”   “……”   顾扬的喉结蹿动了一下。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冲出来,很吵,很喧嚣。手心的触感尤在,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线,他的每一分接受与靠近,都在近乎偏执的告诉他自己——   薛白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将会不一样的存在于他心里,还有他今后的人生里。   早就离不开,逃不掉了。 第二十七章   顾扬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子, 药片撞击在瓶身上, 声音清脆。   “一天一片, 睡前吃。”江初给顾扬扔过去一瓶橙汁, 提醒道。   顾扬接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江初讲究,订的每日送过来的鲜榨橙汁, 没有其他饮料那种加了添加剂的刻意的甜味,入口有点微酸。   “嗯,我知道。”   每次来这里和江初“聊天”的过程都特别漫长, 顾扬来到江初这里时刚过中午,现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我很惊异你居然会主动提出吃药。”江初插上耳机, 将今天下午录下的对话整理成文字档,记录在病历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和上一次相比,情况好了很多。但是, 顾扬, 对一些人, 你还是没有释怀, 你仍然在抗拒。”   顾扬将瓶盖拧紧,说:“那些人, 再说吧。”   江初笑了下, 没再多说。这是目前为止顾扬对那件事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这次的诊断结果也让江初很放心,两人的对话也表明顾扬的心理状况在持续好转中。   换一个环境对顾扬来说的确是最有效的疗法。   江初问他:“一会吃完饭再回去?”   顾扬应道:“不了,我回去吃。”   顾扬在单手摆弄手机, 屏幕上消息一条又一条的蹦出来。   薛白正在坐公交,闲得慌,一闲下来就喜欢骚扰他同桌,不停的给顾扬分享各种沙雕视频沙雕段子,中间还穿插了几句无病呻吟的鸡汤。   薛白:【来自新浪微博的分享:猜到了开头,甚至猜到了过程,但是……】   薛白:【来自新浪微博的分享:可能这就是爱情本身的模样......】   薛白:深窥自己的心,而后发觉一切的奇迹在你自己——培根。   薛白:坚强的信念能赢得强者的心,并使他们变得更坚强——白哲特。   自从上次顾扬发了那条“当下心动,最为珍贵”的说说之后,薛白似乎一直对他的品味有些误解。   顾扬:……   顾扬点进其中一个视频,网络的速度比他的反应更快,想起手机的声音还没调小时已经来不及了,静谧的诊室房间里突兀的爆发出一阵鬼畜的狂笑,几近疯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扬的眉角跳了跳,一言难尽的关掉视频:“……”   他的小指撑在手机最下边,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的触碰了几下。   -“……”   -看了吗,视频,就第一个那个,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没流量。   -骗谁呢,WiFi在线,小哥哥,我看着呢。   江初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看向顾扬,说:“你好像很高兴?”   抛开心理诊师和患者的关系,江初和顾扬还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说多亲近,但江初是了解顾扬的。   顾扬的性子一直比较冷淡,从内里就透着冷,出车祸前就是不怎么爱表达的情绪类型。出事之后更是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掩藏在了最深处,不与旁人接触,也绝不允许旁人进入。   这还是头一次,江初在顾扬的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波动。   对江初的话,顾扬不置可否:“一般。”   “小崽子,我是你的心理诊师,也是你哥,你瞒不过我的。”   江初的心理咨询室设在城郊,比较偏僻,回学校要转两趟公交车,但这里很清静,没有城区内的聒噪,入耳皆是自然清新的鸟鸣。   江初又问:“在新学校遇到了很好的人?”   顾扬还在打字,看薛白一句两句的和他贫嘴,回一两个字或者系统自带的表情,听见江初的这句话,手指顿了顿,指尖停在发送键,半晌,“嗯”了下。   江初没再问他,专心敲字,诊所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白色窗帘被清风卷起一角,窗外,山花绽放,灿烂如翡,几片粉嫩的花瓣被风飘飘悠悠的带进窗子里来。   顾扬盯着花瓣坠落的地方,没来由的,想起了昨晚薛白说的话。   喝醉酒了的薛白不大清醒,眼尾泛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来,他靠在顾扬的身后,眼眸微垂,声音轻轻的,对他说:“小哥哥,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   昨晚是周五,本来一切还很正常,也就刷题复习,有的胆子大的男孩子偷偷溜出去打打游戏。   八点多左右,几个寄宿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挨个宿舍门敲过去,扬言要做一件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做的事情。   “今晚我们偷偷喝点酒怎么样!”   “离经叛道,借酒浇愁,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违反一次校规,我们的校园生活才能算完整!”   “薛哥,扬哥,你们加入吗!”   调皮捣蛋的事薛白向来爱参与,几个男孩子一提,当即举手要加入。自己爱玩就算了,还偏要把顾扬也一起拉进来:“光喝酒多无聊,点些吃的,是吧小哥哥?”   顾扬:“……”   “我同桌说是。”薛白强行解读顾扬沉默的意思,“烧烤怎么样?水煮鱼也好,就是不太容易拿进来。”   “这样,你们去买酒,我来点外卖!”   男孩子们不太放心让薛白来点外卖,又担心薛白的颜值太出众,出去买酒被无知少女们拍到,传到学校贴吧去,不死也得牵连一片,最后只能妥协,让顾扬留在薛白的身边,千叮万嘱:“扬哥,你看好薛哥!千万不能多点!吃得完就行了,切记!!”   顾扬:“……”   让薛白少点些简直就是逆天而行的一件事,薛白在外卖软件上选了一家口碑最好的烧烤店,问了无数句“这个你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然后不论顾扬答什么,都点击添加,几乎把能添加烧烤的全都加了一遍。   顾扬全程不发表意见,只是在薛白在付款前一秒,从他手中拿走手机,抢救下男孩子们的钱包和差点被撑爆的胃。   顾扬,他的小哥哥,表面上看起来冷酷无情,什么也不说,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但其实,他才是最温柔的那个人。   顾扬删了将近一半,薛白心疼的看到菜品减半,却并未出手抢夺。   薛白正想提醒顾扬记得有把订单分成多份,并备注让店家分开装,这样比较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还没开口,他发现顾扬已经在这么做了。   薛白夸道:“很懂嘛,同桌?”   顾扬:“还好。”   一中不允许学生喝酒,食堂没有卖,学校附近的店也打了招呼,不准卖酒,男孩子们走了两条街,才在小区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箱听装啤酒,拆了分装在书包里偷渡回学校。   背了啤酒拿了烧烤外卖,男孩子们一窝蜂往方余的宿舍挤了进去。   周五宿管查得严,有的寄宿生周末要回家,为了拿行李和家长接送方便,住宿区的门都是打开的,但也容易遭贼。   因此每到周五,走廊上就会有宿管老师在来来回回的巡查。   这一场男人必喝的酒局喝得胆战心惊的。   短短十五分钟,宿管老师在方余的宿舍门口经过了四次。   最后他们受不了了,想出了个法子,七八个个男孩子轮番在窗边站岗,以防宿管老师突然进来的突发状况。   “一杯情,二杯意,三杯才是好兄弟。一杯干,二杯敬,三杯喝出真感情!!!!喝啊朋友们!!!!”[注1]   方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灌酒套路一流,顺口溜说的一溜一溜的,跟着就把啤酒送到眼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薛白婉言拒绝:“我酒量真的差,秒倒,以茶代酒怎么样?”   方余不由分说的把啤酒瓶往他手里一塞:“喝啊,薛哥,不喝真不是朋友,再说了,明天可以睡懒觉,不怕啊!就喝这一次,我先吹了这一听,你随意!”   薛白酒量是真的差,顾扬出去站岗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回来时薛白身边扔了两三听被捏扁的啤酒罐,他看起来有些醉了,眼睛里噙着浩浩荡荡的雾气,两条大长腿交叠,靠在床边。   见顾扬回来,薛白给他挪了个位置,笑吟吟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后半场,薛白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就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   男孩子们聊天的话题也很单纯,说说隔壁的班花,聊聊昨天的NBA比赛,哭一哭自己的成绩,再对自己的未来豪言壮语一番。   提到未来,男孩子们瞬间热血沸腾。   “我要上北大啊啊啊!!”   “做梦吧你!”   “你这成绩,北大青鸟欢迎你。”   “滚开哈哈哈哈哈。”   顾扬想起薛白曾经对他说过的未来。   想去南京,和喜欢的人一起。   是薛白梦想的未来。   那他自己呢?   顾扬来不及想。   酒精让身体变得发热,就连身侧的人的呼吸都变得滚烫无比,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脖颈上。   顾扬:“……”   还是先把这二逼送回去吧。   吃饱喝足,男孩子们没历练过,酒量都不咋地,全都醉得差不多了,除了天赋异禀的方余,还有没喝多少酒的顾扬,其他人都姿势豪迈,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薛白的酒量一如他所言的差,说话别人还能哼唧哼唧的应两句,摆摆手说“真的喝不下了,再也不喝了”,薛白不行,直接枕在顾扬的肩头上睡着了。   方余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实在找不着醒着的人了,只好将劝酒的魔爪伸向顾扬,拉开拉环,嘿嘿笑:“扬哥,他们不行,我们干一听???”   顾扬说:“不喝了,我先……”送他回去。   话还没说完,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没回家的人都到齐没有!有没有人晚归!”   宿管查寝。   所有人瞬间惊醒,宿舍里一阵慌乱,勉勉强强把垃圾全都装进了大垃圾袋里,塞进床底下。手忙脚乱中,一个啤酒罐被踢到门后。   “都到了——”方余试图用说话声盖过易拉罐滚过地面的声音,故意拖长音节,“没有人晚归——老师您放心吧——”   宿管没有进来,又问了两句就去敲隔壁的门了,方余趴在门上听脚步声,等宿管脚步声逐渐远离,才小声说:“你们快回去,悄悄的,千万别被发现了。”   “好。”有人也用气音回应。   跟做贼似的。   “……”   “………”   “噗……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子们个个脸红得厉害,安静了一会,不知道是谁先没憋住笑了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薛白被笑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往身边看了一眼。   顾扬正用手扶住他。   “小哥哥。”薛白唤了声。   “嗯。”顾扬等他说话,等了许久,就听边上的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再没说别的话。   “……”   男孩子们缓了一会,歪歪扭扭的回各自的寝室,顾扬搀扶着薛白上了三楼。   薛白这个人平日里非常闹腾,醉了之后变得特别乖顺,让他抬脚就抬脚,让他拐弯就拐弯。   顾扬没在大薛底下找着钥匙,便问他:“钥匙在哪?”   薛白虽然醉得迷糊,但神智还算清楚,没有失忆,回答道:“口袋里。”   顾扬伸手去摸,牛仔裤口袋的布料很薄,甚至可以触碰到少年的体温,炙热得恍若烟火般,缠上指尖。   薛白忽然握住顾扬的手,眉头微皱,不放手也不说话,和他对峙,就是不肯让顾扬再动。   顾扬:“撒手。”   “不要。”薛白眯着眼,凑到顾扬的耳旁,贴着他,声音黏黏糊糊的,“……碰这里,会痒。”   “……”顾扬,“别闹。”   薛白仍旧不放手,紧紧握着顾扬的手腕。   眼神倔强,跟闹脾气的小孩子似的。   “……”顾扬叹了口气,哄道,“乖。”   “好吧。”薛白松开,乖乖张开双臂,不动也不闹,顾扬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准备把这个醉鬼放到床上去就走。   但他才一转身,薛白就拉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薛白整个人靠了上去,从顾扬的身后抱住他,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问道:“一起睡吗,小哥哥?”   顾扬僵住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朦朦胧胧的透过窗子砸进没开灯的寝室里,在两人之间笼罩出一层说不清的暗昧。   少年将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就这样抱了一会。   顾扬问他:“你在装醉?”   薛白无辜的摇摇头:“没有,在撒娇。”   撒娇个屁。   薛白的指尖在他的腰上轻轻点了一下。   “睡吗?”   “……”算了,无所谓。   薛白保持着这个姿势,将顾扬拉到床上。   身下是柔软的床被,还有少年平日里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先别睡。”顾扬提醒他,“还没洗澡。”   薛白阖上眼睛,靠在顾扬的后背,呼吸在耳畔,逐渐变得绵长:“明天再洗……”   晚风清冽,月色悸动。   少年的身上沾了点微醺酒气,衣裳贴着后背,在他的身后轻声呢喃。   “小哥哥,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心里莫名的软了一下。   ......   “我回去了。”顾扬将药瓶装进口袋。   “等等。”江初站起,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堆零食,连着塑料袋一起塞进顾扬的包里。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吃点零食,别整天只想学习,嗯?”   “……哦。”顾扬对零食没什么兴趣,默默拿起包,准备走出去。   “再等等。”江初叫住他,“刚刚看你吃了两颗薄荷糖。你以前不是不爱甜食吗?”   “……”顾扬说:“变了。”   “嗯,你是变了。”江初给了顾扬一袋子糖,“喜欢这个?”   同一个牌子的薄荷糖,新包装,又添了几种不同的水果口味,味道混在一起,清甜又好闻。   顾扬说:“不是。”   江初了然一笑:“他喜欢?”   “……”顾扬的指尖擦过包装袋的锯齿,许久,点了下头,“嗯。”   关于顾扬的事,江初基本上全都清楚,包括他的性取向。   顾扬很早熟,早早的就知道自己和旁人有些不大一样,但他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顾扬的父母并未反对,态度积极。   想到这,江初叹了口气。   江初十分自责在自家表弟需要他的时候身在国外,没有办法及时赶过来,只能在事后尽全力的帮他。   他靠在书架旁,双手抱在胸前,目送顾扬出去:“下周还来么?”   顾扬摘下鞋套:“来。”   江初很欣慰,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听到顾扬主动说出这个字。   “还是周六?”江初问道。   “嗯。”顾扬应了声,关门走了。   公交在渐渐驶离,车里没什么人,就顾扬一个。   这里远离市区,很长一段路甚至都看不到什么房屋,也没有设置公交站牌,沿路是一片稻田和远山,此刻的天还未黑全,半片天空还噙着晚霞残留下的光芒。   晃晃悠悠了一段时间,到站下车换乘,转第二趟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公交车里都开了灯。上车的第一眼,顾扬就看到了薛白。   这个二逼也坐在同一辆车里,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上,耳朵里塞了根白色的耳机,手肘撑在窗沿,偏头在看窗外的风景。   “刷码成功。”公交车前端响起了字正腔圆的机械女音。   有人坐在了薛白前面的位置上,他抬头,看见了一颗帅气冷漠的后脑勺。   “小哥哥。”薛白将耳机一把拆下,双手勾住前方的椅背,一笑,“好巧啊。”   这地离学校十万八千里,就一辆公交车能到,回去还要再坐四十多分钟的车,能在这么远的地方遇上,确实很巧。   薛白说:“我姐让我去帮她取材料,就发了个地址给我,谁知道这么远。”   “刚刚这车都开到城乡结合部去了,还拐了两道山弯。”   他的嘴里含了糖,草莓味,说话时整个人都是甜的。   薛白随口问了句:“小哥哥,你去干什么了?”   顾扬语气平淡,回答道:“看病。”   薛白自然知道顾扬说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公交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整个车身顿时停住。车内所有人的身体猛的向前一倾,又被惯性给硬生生甩了回来。   薛白和顾扬本就一前一后的靠得很近,一时没稳住,两个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无意间,薛白吻上了顾扬的耳朵。   嘴唇轻轻的在耳后触碰了一下。   一触即离。   薛白和顾扬皆是一愣。   薛白连忙往后退了一点,眼神看向窗外,试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耳后的柔软的触感仍旧残留着,顾扬的耳廓一点点红了:“……”   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这一次,真的暧昧过头了。   “怎么回事啊?”   “怎么突然停车了?”   “前面怎么了?”   司机在第一时间下车查看,有几个看起来赶时间的乘客起身围到车头,还在车内不断催促。   路口被堵,公交车身后响起成片的喇叭声。   每个人要么急躁,要么佛系的玩手机,没人回头,注意到坐在车厢最末尾的两个少年。   “哈……哈哈……”半晌,薛白干笑了两声,打破沉默,“你去了,那很好啊。”   “……嗯。”顾扬点了下头,耳朵还是红的。   公交车停了之后就没再动过,司机上来让乘客们全都下车等下一辆,接着就又下车,联系相关人员去了。   这抛锚的地方挺蛇皮的,距离上一站和下一站都差不多的距离,不论往前还是往后都还要再走上很长一段时间。   顾扬本来想叫一辆滴滴,但薛白摁住了他的手,问他:“一会有急事吗?”   顾扬:“没有。”   “那……”薛白,“走一会?”   顾扬想了想,答应道:“好。”   天边衔了几颗星子,路灯明晃晃的点亮脚边的空地。路边的小摊都开了,一家连一家,飘出香味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薛白带着耳机,解开了外套的拉链,白色的耳机线垂在胸前,幼稚兮兮的在人行道的格子上跳着走。   沉默了一路。   薛白停下来,踩在人行道与草坪相接处凸起来的那块边沿上。   顾扬在他前面走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然后变短,又变长。   薛白抿了抿唇。   “小哥哥。”他突然唤了一声。   顾扬回头:“?”   薛白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和刚刚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关系,听起来就像是随口八卦一下。   顾扬:“什么?”   薛白从边沿上跳下来,一步跨到顾扬的身边,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和他并肩一起走。   “就是喜欢的人呀。”薛白说,“我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   “会忍不住想要盯着那个人看,在某个瞬间,会觉得,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忍不住想要伸手抱抱他,想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   “很傻吧?”   “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我和他不应该保持这样的关系。”   薛白弯弯眸子,笑了:“或许也可以一起滚个床单试试?”   顾扬:“……”   薛白还在笑嘻嘻的没个正型,耳机垂下半边,挂在脖子上。   顾扬:“你有喜欢的人?”   薛白看向顾扬,眼里有光:“有啊。”   顾扬明显的卡了几秒:“那你……说了吗?”   “不敢说,怕吓到他。”薛白嘻嘻道,“讲真的,我这么帅,能被我喜欢,他运气真好。”   难得正经一点的话题,又被薛白拐得毫无边界。本来刚蹦出来的一抹沮丧和不爽瞬间被拐偏到了别的地方。   “……德行。”顾扬不大想理他,加快步伐走了几步。   “走慢点啊小哥哥。”薛白追上顾扬,“是真的会被吓到。”   薛白小心翼翼的试探:“讲道理啊,我要是在某个早上突然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被吓到?”   顾扬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答。   街旁的绿灯闪烁几下,变红了。   薛白没将话题继续下去,摘下一边的耳机,递给顾扬:“听歌吗?”   月亮是黄色的,像梨子皮一样的颜色,月光跟着晚风一起拂过的时候,很轻,也很暖。   耳机里在放歌,薛白喜欢的歌和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大一样,听的都是温柔的音乐。   一首歌结束,耳机里有一会短暂的留白。   红灯跳回了绿灯,一辆电动车从人群中经过,“滴滴”的摁响喇叭。   顾扬回答了刚刚那个问题:“不会吓到。”   “嗯?”薛白看向他。   钢琴调调徐徐从耳机里飘出来,顾扬说:“你告白的话,不会吓到。”   “为什么?”   顾扬顿了顿,没回答,主动问道:“你……会不会?”   “我啊。”薛白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些,笑笑说,“我也不会。”我巴不得有这么一天。   后半句,薛白是放在心里说的。   他看着顾扬的侧脸,心里涨涨的。   顾扬走在他的身边,手背总会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分明只是一瞬间的触碰,心里却像钻进了最蓬松的那朵云里,一下子就会软得不可思议。   真好啊。   他的小哥哥,真好啊。   只要在他身边就很好。   “昨晚我喝醉了,你不要介意。”薛白提到了昨晚的事。   薛白宿舍的床比别的宿舍稍微大点,但躺了两个男孩子,还是觉得挤,只能呼吸贴呼吸的紧紧挨在一起。   薛白醉了酒,完全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第二天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和顾扬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他依偎在顾扬的怀里,顾扬的手牢牢的环着他的腰,将他护着。   这姿势比任何时候都要近,抬眸就是顾扬的脸,能清楚的看到他额角上的那块疤,和插了一根透明管的耳洞,甚至能听到顾扬的心跳声,感受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   晨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白亮透彻。   顾扬睡得浅,薛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顾扬就醒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下意识的把薛白护得更紧,另一手手指浅插进他的发丝中,摁在自己的胸口。   “乖啊……”   半分无奈,还有半分宠溺。   ……犯规啊。   薛白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顾扬为什么会用这声“乖”来哄他,听着心里却是暖的。   他没再动,就只是悄悄地往顾扬怀里靠了靠,然后又悄悄地伸手,抱住了顾扬。   “没事。”顾扬说。   “真没事?”   “没事。”   “其实我今天早上就想问你。”薛白说,“那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睡觉吗?”   顾扬猛的看了薛白一眼:“……?”   “不是,那个,小哥哥,你怎么这个表情,你不会想成别的了吧?”   “……”   薛白解释道:“睡、觉,穿睡衣盖被子闭上眼的睡、觉。”   “我这么纯洁,是那种会在大马路上开黄腔的人吗?”   顾扬:“……”   你不是谁是?   “所以啊。”薛白又突然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越往前走,离城区越近,周围的行人也渐渐变多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是悠闲的,连着耳机,小声的说着话。   手背又一次在无意中触碰到,连着方才耳后的触感,一起陷了进来。   顾扬将手放在薛白的后脑勺上,指尖浅浅插入发丝之中,轻轻的揉了一下。   薛白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一个晚上,这个从来不苟言笑的人,抚摸了他的头发,看着他,眼里噙了从前从未见过的温柔,对他说:“有啊。”   顾扬也是。   明明是一个倒霉透顶的无聊的夜晚,多年后再提起时竟是谁也没有忘记过。   他们一起插着耳机,走过纷杂烦扰的街头巷尾,经过各色人群,偏过头时,对方依然站在自己的身旁。   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都落在了这片广袤无垠的夜空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的存稿了……   以后……不会更新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感觉我自己都变得不正常了。   隔壁那篇电竞文,有瓜,微博也有瓜。   我不会再写文了。   我是个看书写文容易被影响的人,会想去模仿喜欢的文,喜欢的文字。   一开始有人说我那篇抄袭,我觉得我没有,我觉得我在很认真的写好一个我想写的故事,想写一个我喜欢的人设。可是那天之后,好多人过来说我,“你抄了”,“剧情和awm一模一样”,“我对你很失望”,我开始怀疑自己。后来他们把调色盘做出来了,看得我自己都懵了,连我自己都信了,我蒙了,我抄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没等网站的判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当晚,我傻乎乎的承认了,在微博道歉了,也封笔了,然后我迎来了更多的质疑和指责。   后来冷静下来,做了个反盘,又因为害怕再度被骂而不敢发出来,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被千夫所指了……我好怂啊……   这篇文有人说抄袭了《伪装学渣》,听说盘也做好了,等着到时候锤我,我觉得……应该没有吧……看到这边了,真的有吗……   我现在已经没办法自主判断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知道我写出了这段话以后又要被骂,但我不会再看评论,不会再看微博,也不会再有所回应了。)   我……以后不会再写文了,这篇也不会继续写下去了,本来想写一个可以治愈大家的故事,但是我连自己也治愈不了了。   扬哥没有杀他的父母,是因为车祸,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死了。后来旁边的路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救他,是一群不良少年们救了他,扬哥因为车祸瞎了,可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除了江初之外的亲戚,全在责备他“你杀了你的父母”,“你害死了你爸妈”,“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可是这并不是顾扬的错,没人想发生车祸,没人想失去至亲。千夫所指+眼睛瞎了+父母死了,三重打击之下,扬哥得了反应性精神病,症状是情感功能障碍。   这种心理疾病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换一个环境,江初建议他戴个口罩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不良少年们一起玩,(改变环境的一种)这也是扬哥戴口罩的原因,后面她转学,遇到了薛白,顾扬就在一系列的相处中慢慢的被治愈了。   扬哥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很阳光的,和薛白站在一起的时候是超级配的,他们超级无敌喜欢彼此的。   他们最后一起去了南京大学,因为薛白说过喜欢南京这里安逸的生活,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这里。   记不记得,薛白曾经因为顾扬写下了一句情话:“跟我走,或者,带我走吧。”   高考考完,报志愿时,薛白问顾扬:“你想去哪?”   顾扬说:“南京。”   薛白一笑,说:“小哥哥,带我走吧。”   这是我原本想要写的结局,现在全部在这里交代了。   我……不会回来了……   你们不会再见到一个抄袭作者了……   我真的已经懵了……   反盘和道歉都在微博,可能没什么用……但是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第二十八章   “薛哥, 你起床了吗?!”   一大早, 薛白就接到了张凌的电话。   他迷迷糊糊看了眼时间:“……”   “才七点啊, 起来干什么……晨练吗?”   张凌这种早起一分钟就能毁一天的人, 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奇迹般的精神饱满:“今天约了和瞎子他们出去玩,你没忘吧, 薛哥。”   薛白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到头顶,虚弱道:“没忘……不是约的十点到吗?”   “得早点来啊, 咱不能迟到不是?”   “穿霸气点,薛哥, 我们去年生日不是送了你一件皮衣?就穿它,再戴个口罩,怎么说也是城南一霸,咱绝对不能输了气势!”   “……”薛白一点也不想回忆起那件皮衣。   皮衣是去年生日时中二少年们硬塞给他的, 普通皮衣或许还能偶尔穿个几次, 这一件, 胸口和袖子上镶了满满的铆钉, 穿在身上简直就是新时代行走在路上的杀马特。   “薛哥,生日快乐, 收下这件皮衣, 你的新战衣!”   “缺条皮裤和马丁靴,明年再送你啊。”   “再带个头盔,骑一辆哈雷, 就更帅了,薛哥,刀锋战士,绝对没人能认得出你来。”   “……啊,谢谢你们!”薛白笑眯眯的收下了这件皮衣,然后转头塞进衣柜最深处,从此再也没拿出来过。   张凌:“所以薛哥,你醒了吗,醒了就出来吧,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行头了,绝壁霸气,绝壁不丢……”   才七点,商场大门都没开,出去个鬼。   薛白没等张凌说完后面的话,直接撂了电话,闷头继续睡。   这群中二少年催得急,八点之后薛白就没怎么睡过好觉,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来,短信和社交软件上的消息成片成片的发,张凌甚至骚扰了方余,让他过来敲薛白的宿舍门,平常和女朋友约会都没看他们这么积极过。   “……”薛白心里想喊一百句操蛋。   薛白到江城中心商业广场的时候,一群中二少年们正蹲在麦当劳旁边的阶梯上,身上穿了清一水的黑T恤和黑裤子,T恤后面还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恶”字,好几个男孩子整整齐齐的蹲成一排,不管会不会抽烟,嘴里都叼了一根,凶神恶煞的,附近的姑娘们见了都绕道走。   薛白:“……”   “薛哥!这边!”男孩子们掐了烟,朝薛白招手,顺便转身拎起领子,抖了抖,有几个还骚气的转了一圈,展示一波身上的行头,“怎么样,帅不帅?”   这一套还是他们之前买了准备约群架的时候穿的战衣,约的是隔壁职专的老大,听说这人沿街收保护费,罪大恶极,身为城南狼牙的小弟的他们妥妥的有义务保护这条街道,差点就和这伙人打起来了,结果撞上期末考,两拨人都被考试折磨得人比黄花瘦,没约成架,考完试再一打听,哦,谣传。   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帅。”薛白说,“帅爆了。”   张凌给薛白带了份麦当劳的早餐出来:“这套战衣我挑的,和瞎子他们,朋友要做,但是气势绝对不能输啊。”   “对啊!凌哥说的对!”   “气势输了我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男孩子们跟着附和。   “……”薛白拉下口罩,喝了口豆浆,把心里想骂他们二逼的词汇一起咽了下去。   没等多久,瞎子他们也提早来了,七八个男孩子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商业广场的正中,想不注意到都难。   瞎子还好,老样子,像之前那样的黑色连帽卫衣,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神秘兮兮,后面的几个男孩子们衣装整齐,甚至整齐得还有点眼熟,黑T黑裤,背后印着清一水的“恶”字。   “……”   “………”   操蛋,撞衫了。   空气瞬间凝固。   男孩子们手忙脚乱的把薛白的口罩拉上,调整好情绪,站在薛白身后,摆好队形。   张凌清了清嗓子,先打了个招呼:“你们来得挺早哈。”   “一般一般,还是你们比较早一点。”   “承让承让,我们只是刚到一会。”   “没有没有,下次我们一定早到。”   薛白:“……”   薛白和瞎子对视了一眼,耸耸肩。   也难怪男孩子们要千催万催,这密室确实火爆,开张前噱头打得好,吸引了不少年轻得学生党,周末连懒觉也不睡了,一群人挤在密室门口排队。   队伍排了一大串,仔细问了下,排“惊悚”主题的只有两队,约了差不多的时间段,已经进去了,他们排在第三,不用等太久,一行人留了一两个人在队伍里占位置,其余的人都到一边的休闲吧去坐着等。   休闲吧和密室是连在一起的,准备了各种桌游纸牌,角落里还蹲了几只猫。几个男孩子速度快,抢占了桌上足球,其他的人围在旁边看热闹。   瞎子找了个窗边的位置,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将口罩拉到鼻子下面一点,低头看书。   薛白看了一会男生玩的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见瞎子看书看得认真,没去打扰他,说了声,独自去角落里找那几只猫咪玩。   这几只猫高冷得很,平日里应该是见惯了人,一点也不怕生,谁靠近都是在爱理不理舔爪子。   薛白一过去,这些猫却主动围到他的身边,放下爪子,抖了抖耳朵尖,软软的:“喵——”   男孩子们在对战桌上足球,战况激烈,杆子摇得“咔咔”响,不知谁先说了一句,这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较上劲了,突然开始一个劲的攀比起来。   “我们薛哥平常就很招小猫小狗这些小动物的喜欢。”   “我们老大也是,平时小猫小狗会主动去找他玩,请求爱的抚摸。”   “我们薛哥平时成绩还特别好,常年霸榜,嘘……我都不敢说,说了容易掉马,掉马就不够神秘了。”   “我们老大也是,不管在哪所学校都是学神,教我们的时候也很耐心,别说出去啊。”   “我们薛哥性格好,还帅,情书我就见他收过七八次,追他的女孩子能绕赤道两圈。”   “我们老大也是,又高又帅身材又好,打架也帅的一批,但他喜欢男的,不过这没什么吧,现在都9102年了。”   “……?”   几个男孩子一愣,让对面的偷了一个球过去,直击球门。   “我操,你们使诈??”   被偷袭进球比这件事更让人震惊生气,男孩子们转眼将这几句话抛在脑后,专心反追比分。   顾扬手里拿的是一本小言。   这本书,表面上套了一个外国名着的壳子,翻开却是一本叫做《穿成霸总的带球跑娇妻》的古早狗血言情,第一章就是高能床.戏。   顾扬:“……”   书本的书页有些泛黄,连书角都起了卷,应该是这家休闲吧老板年轻时候的藏货。   顾扬看了两段实在看不下去,把书合上,去书架上换了另一本。   书架上一半是真书,一半是用纸盒子做的装饰品,基本上都是摆设,也没谁会特地来这种地方看书。   休闲吧里人很多,声音也很多,吧台工作人员手摇奶茶时的声音,男孩子们的笑声,还有蹲在角落的正在撸猫的少年,将口罩拉到了鼻子下面,露出半张俊秀的脸。   一只小奶猫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穿过人群和桌椅,一路拒绝了所有人的抚摸,走到了顾扬的脚边,蹲下,叼住了他的裤腿:“喵。”   顾扬在小猫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小奶猫又往薛白所在的方向拉了一下:“喵。”   想要他过去。   薛白抬眸,正好看到这一幕,一笑,向他招了招手。   顾扬将书本放回书架上,被小奶猫一路带着到了薛白身边,和他一起蹲下。   小奶猫靠在顾扬的小腿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脚踝。   “撸猫有技巧的,摸这。”薛白抱起一只,手指在猫咪的脖子上抚摸过去,示范了一遍,“猫咪们都很喜欢被摸这里。”   顾扬伸手摸了下,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身上的毛很软,摸上去就像捧了一抹新摘下的云。   小猫看起来特别舒服,抖了抖身上的毛毛,将脑袋伸到顾扬的手掌底下,“喵”了一声,请求抚摸。   “很可爱,是不是?”薛白把小奶猫抱出来,抱起一只橘猫,塞进了他的怀里。   这只橘猫很肥,背上的肉嘟成一坨,窝进顾扬怀里时,尾巴还不安分的甩了一下。   “嗯。”顾扬的指尖在橘猫的脑门上点了点。   几只猫咪围着这两个戴了口罩的少年,偶尔有人想过来撸一把,猫咪们不愿意让旁人触碰,退了两步,就蹲在他们俩的身旁。   薛白拉过附近的靠垫椅,靠在垫上,偏了点身子,留下一半的位置给瞎子。猫咪们也黏过去了,趴在他们的膝盖上。   瞎子说:“它们都很喜欢你。”   薛白笑意温柔:“他们也很喜欢你。”   “……嗯。”   薛白边撸猫边闲聊:“小时候,我和我姐就这么高。”薛白大概比了个高度,“我家养过一只狗子,不理我姐,只理我,别的狗都在沙地里滚得欢,我们家这只,不浪,也不跑出去玩,就天天蹲在我前面,眼巴巴的看我。我要坐下来了,它就爱把脑袋放到我的腿上。”   “可能因为我从小就很帅。”   “……”   薛白早就习惯了和这位蒙面酷哥的相处方式,面上看起来冷漠寡淡,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实际上在静静的听,不出声打断他。   和他的同桌一个样。   薛白继续说:“不过后来它走丢了,我和我姐哭得昏天黑地,都为它立了衣冠冢了,谁知道狗子三个月后又自己找到路跑回来了,浑身的毛脏兮兮的,谁也不亲,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的衣冠冢刨了。”   薛白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笑了一会,顿了下,说:“后来,狗子年纪大了,真的走了。”   “看它日渐老下去,昨天还好好的蹲在你的面前,隔天就发现在窝里没气息了。”   “过了挺久了,这种感觉,现在想想还是很难过。”   瞎子说:“它陪了你们很久。”   “是啊。”薛白把口罩拉了拉,戴好,没再说话。   “是啊。”薛白把口罩拉了拉,戴好,没再说话。   休闲吧的音乐换了一首钢琴曲,不是什么知名的曲子,琴声轻柔,和弦与和弦之间停留得恰到好处,余韵绕耳,有种在喧嚣中的安逸的感觉。   顾扬和薛白一起在软垫上,抚摸怀里的猫咪,谁也没说话,静静的靠在一起。   周围很吵,但心里却很安逸,整个人一安静下来,一些不愿意被想起的事情就会不由分说的在脑海中蹦出来。   然后,躲也躲不掉。   耳畔处两车相撞的巨响,汽油滴在脸上的湿糯感和刺鼻气味,还有周围人群的讨论声。   视线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光晕,只能看到一群人围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   “都撞成这样了,活不了了吧?”   “走吧走吧,别看了,不吉利。”   “你要报警?多管闲事啊,那边有人在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在报警,我们别掺和了。”   “我操这也不关我的事啊。”   “现在谁还敢救啊,被碰瓷怎么办?”   “……”   再醒来时,顾扬的眼前蒙了纱布,一片黑暗。   瞎了。   护士在他的手背上插了针管,一阵刺痛后,护士推着装药的小车出去了。   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在耳中被无限放大。   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就会变得特别灵敏,门外是匆匆从国外飞回来的江初和医生的对话。   “别进去,先别打扰他,这孩子昏迷三天了,刚醒,先让他休息一会。”   “车祸受伤的有三人,只有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他爸妈死死护在他的身上,替他挡了大部分的冲击,送过来时,分都分不开。”   “这孩子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致命伤,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眼睛,可能……”   “一群流里流气的小孩子们报的120,跟车一路互送过来的,多亏了他们,才没耽误救援。挺好的一群孩子,你得感谢一下他们。”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薛白问。   怀里的猫也动了两下,将胖胖的爪子搭在顾扬的手背上。   “没事。”顾扬说。   薛白弯了弯眸子,提醒顾扬看看怀里撒娇的胖橘猫,道:“摸摸它。”   “……嗯。”   “老大!”那边的不良少年接到电话,队伍终于排到他们了,远远的喊了一声,“到我们了,快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   休息了快一个月……   没看评论没上微博,真的不敢看……   肯定有很多人骂我……(捂脸)   但……我真的好喜欢这个故事哦……   其实我每一章发出来之前都有先给我的好姐妹看看的,问她会不会像伪渣,因为我知道我的问题,我容易受到影响。   然后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我才会发表出来。   我……有努力在改正的。   我还是想把这个故事写完。   虽然有点打脸,说不写了又舔不要脸的继续回来更新……   但我还是想让你们看完这个故事。   不因为其他任何原因,只是不想辜负安慰我,为我说话的人,也不想辜负自己。   我真的好喜欢我的两个崽崽哦。   其实这本文也就十几万字左右,很快就完结了。   肿着脸说一声:对不起啊……大家……我……不要脸的……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老大!到我们了, 快过来吧!”   薛白把怀里的猫咪放下, 说了声等下再见, 又逗小猫玩了一会, 去和男孩子们集合。   工作人员需要点时间整理前一队人员进去时留下的痕迹和重新布置道具,大约又等了十来分钟,一行人才进了“惊悚”的门。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 关上了,视线骤然变暗,墙角处灯光微弱, 只能照亮脚边的路。   “卧槽——!”   突然间,走在最前面的张凌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凌哥?!”   “发生了什么?”   几个男孩子立马围了过去, 然后,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几道白影在他们的眼前飘过,还有几个男孩子碰到了白影身上的布料,湿湿黏黏的, 拿起来一看, 手掌心居然一片通红, 活像沾了一手的血。   “鬼、鬼啊——!!!”   不愧名为“惊悚”, 一进去就这么高能。   薛白碰碰瞎子的肩膀,赞叹了句:“这个密室, 很不错啊。”   瞎子“嗯”了声。   那鬼影没转几下就不见了, 徒留一群九尺男儿瑟瑟发抖,围在一起。   还没进去,先在门口耽误了十多分钟,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张凌瑟瑟发抖的点开手电筒,在一群男孩子的簇拥下打开密室背景介绍的纸,壮着胆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方寻是一位作家,常年写以灵异惊悚为题材的作品,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直到那天,她的身上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她看到……这种时候别碰我啊,手拿开拿开。”   “她看到……谁啊?说了别碰我!”张凌有点不爽,搭搭肩膀就算了,还拿软软的东西在他脖子上挠,痒得不行,张凌回头喊了一声,“谁啊,别碰我,边儿去。”   “……”   “………”   张凌愣了三秒。   身边哪有什么人,男孩子们早都躲得远远的了,只有一个半透明的鬼飘在他的身后,刚刚一下一下蹭过他脖子的不是别的,就是鬼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开始就二连惊吓,张凌连连后退,直接把手里的简介揉成纸团砸了过去,幸好仅存的理智让他保护好了自己的手机。   男孩子们纷纷围到薛白和顾扬的身后。   薛白乐呵呵的看一边张凌抖了一会,憋笑,说:“假的,这女鬼应该是第一条线索。”   张凌涨红了脸:“薛哥,不准笑。”   薛白往前跨了一步,在假人身上摸索了一会。   “袜子。”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张凌丢出去的介绍纸捡了回来,说道,“背景介绍里提到过袜子。”   袜子里果然藏了点东西,指向下一个门的线索。   薛白晃了晃,没有一个人往前走一步。   进场前还要排面还要气势的男孩子们不分你我的抱成一团。   薛白:“不是吧你们。”   “不是啊,薛哥,我刚刚就碰了一下那什么东西,就一手血。”   “卧槽,那触感,真的太真实了!”   “不信你摸摸,我手上现在还黏黏的。”   瞎子本来在墙边站得好好的,硬生生被兄弟们一人一掌推到最前面:“老大,加油。”   顾扬:“……”   薛白耸耸肩,和瞎子一起解开线索,推开下一道门。   “惊悚”的细节做得真的惊悚,最可怕的还是每一处都是生活中日常可见的场景,被冠上了恐怖的道具还有扮鬼的工作人员,有代入感,惊悚的直击内心。血滴,挂在屋顶上的“尸体”,午夜凶铃,连有鬼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情节都有,把男孩子们叫得一愣一愣的。   这幅怂哒哒的模样和他们身后印的“恶”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白还有闲情雅致给他们拍了张照,闪光灯在暗摸摸的房间里猛的闪了一下,男孩子们吓了一跳,个个东张西望,警惕四周,生怕哪里又飞出了个鬼来。   张凌虽然刚才被吓得够呛,但好在胆子还算大,被一群人抱住胳膊,还能在一边拧拧巴巴的念“惊悚”密室的背景故事。   “只见房间里忽的刮起了一阵阴风……”   话音刚落,真的有一阵风刮来。   张凌浑身一抖。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沾满血迹,铺盖整齐的被褥底下看似什么也没有,凑近了,却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点一点,上下起伏着……”   “可是这里没有床啊?”   “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线索?”   “老大,我、我怕!”   薛白和瞎子对视了一眼,各自提着前一个房间提供的油灯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到提示的机关所在,将油灯挂了上去。   本来就昏暗的灯光忽然开始闪烁,然后,越闪越快,房间的窗户突然打开了,阴风吹过,窗户和墙壁碰撞,劈里啪啦的响的人头疼,头顶上落下一片湿湿黏黏的液体,重重的滴在脚边。   “这个湿湿的是什么……血吗?”   有人好奇的接了一把滴下来的液体,男孩子们又“啊啊啊”的叫成一片。   这个密室的机关设计真实得连薛白都佩服,房间猛的抖动了几下,地上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一张床被托了上来,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吊灯骤然亮起,所有人才看清这个房间的全部面貌。   血,满满的血,床上,地上都铺满了血,被子上,被写了一个血淋淋的“死”字,灯光偏红,染得血色更甚,整个房间诡异又可怕。   瞎子问:“接下来呢?”   张凌被惊到了,摇摇头,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薛白从张凌手上接过背景简介,找到线索:“前面就是死胡同,这张床要两个人躺上去才能触发下一个机关,你们……谁上?”   “……”   “………”   安静如鸡。   薛白是彻底知道自己那一拨兄弟靠不住了,将目光投向瞎子。   瞎子毫无感情的回以他同样的目光。   靠不住的,别想了。   两拨人又哆哆嗦嗦靠到了一起,冲薛白和瞎子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薛哥,去吧。”   “老大,冲。”   没办法了,薛白无奈道:“兄弟,凑合一下。”   薛白掀开被子上了,很快,瞎子也在兄弟们期待的目光中上了床。   这张床不大,由于是道具床,感觉床板还挺硬的,两个人挤在一起,盖着重重的被子,肩膀和肩膀只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   三十秒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薛白微微偏了个头,本想看看周围的情况,却正好对上了瞎子的目光。   这位酷哥,全程都没有摘下过口罩,只能看到他的眼睛,漆黑的,在暗红的灯光之下依旧深沉的眸子。   薛白温柔一笑:“看那边。”   明明这个机关无关声音大小,薛白偏偏要用气音,还憋着笑,肩膀不停的在抖。   这人笑点低,顾扬是了解的。   顾扬看了过去,□□个男孩子离这张床远远的,缩在墙角,一个个闭紧了眼,把手挡在胸前,仿佛下一秒床底下就要爬出一个无名女尸,那副模样,好笑得不行。   薛白没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   幸灾乐祸不过三秒,道具床猛的抖动了起来,床底下毫无预兆的蹿出了一个人头来,舌头伸的长长的,眼角带着血。虽然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出现得太突兀,任谁都会被吓一跳,薛白下意识的抓了一把旁边的瞎子,与此同时,连昏暗的灯光也灭了,整个漆黑的房间只有女鬼身后飘着的鬼火闪了点诡异的绿光。   薛白感觉身边的人在黑下去的那一刻身体颤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是那种,想要护住他,保护他的那种拥抱,将女鬼挡在身后,不给一点点靠近的机会和空间。   男孩子们的反应比薛白他们近距离的还要怕,见了鬼似的疯狂嚎叫,没过多久,下一道机关门被打开,房间里稍微有了点亮度,看到眼前的场景,男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   只见道具床上,瞎子用力抱住了薛白,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张凌忽然想起了什么,呆愣愣的转过头:“你们刚刚是不是说,你们老大,喜欢男的啊?”   “……”   “惊悚”最恐怖的已经结束了,后面的情节渐渐偏向于脑力,男孩子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很顺利的出去了。   呆在里面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出来后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中午本来说好要一起吃饭,结果有人临时有事,大家就约了下一次。   在密室里叫着叫着就叫出了感情,分别时,男孩子们轮流拥抱了过去,拍拍对方的背:“下次一定不会撞衫。”   “操了,下次一定不来这种地方了。”   “是牌不好玩了还是书太好读了?”   “朋友,下次约出来学习啊!”   革命友谊又浓厚了半分,薛白走到瞎子身边,露出一抹笑意来。   身后,人来人往,公交车上下来了一批人,又挤上去更多的人。   薛白说:“谢谢你。”   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下意识间的一个拥抱。   薛白嘻嘻道:“要不是我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介意让你多抱一会。”   瞎子没说话。   男孩子们依依惜的别够了,大声招呼薛白过去,薛白将口罩拉好,对瞎子挥挥手,一路小跑过去。   恍若清风袭过喧嚣,阳光下,少年走在人群中间衣摆掀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世界,早就被这个人画上了一笔温柔。   顾扬摘下口罩,嘴角向上微微勾了勾。   “要笑啊。”漫天焰火之下,少年曾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食物维生的加灰 2个;枭枭图飞、慕云、成渝、有生之年给我来个山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Uaker 57瓶;虞简南 34瓶;恋蔷薇、清华北大 20瓶;璐 15瓶;笙枂、半夏微凉、不成殇、柯克兰夫人 10瓶;墨兮雅奕 9瓶;我最爱的小时光 8瓶;Lucky、WangY、小灵汐、阿森真的很严格?、禹瀛、鸽卿不鸽人 5瓶;风见阿丽莎 2瓶;爵一风、醉清风、Rest of the Time 、夏洛特、辫儿哥哥的小可爱、慕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吃完饭, 薛白和男孩子们在街上瞎晃, 边消食, 边商量下午要去干什么。   周末的中午, 终于能睡懒觉的学生党们都才刚睡醒,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人不多,倒是总能看到穿不同颜色工作服的外卖员在小巷子里穿梭。   张凌说:“下午去干嘛?学习吗?”   有人求饶:“放过我吧, 老哥,月考才刚考完。”   张凌问:“那你提个建议?”   那人摇摇头,说:“想不出来。”   男孩子们七嘴八舌纠结了一路, 什么“打球太热”,“常去的那家ktv被订满了”, “爬山?大中午的爬什么山?是男人就去网吧”,“网吧就得通宵才刺激,大白天的算什么?”,最后他们还是将决定权抛向薛白。   “薛哥, 你说呢?”   薛白想了想, 提议:“那再逛逛?”   再逛逛就再逛逛, 反正无聊, 无聊就开始闲聊,从复习到月考, 从月考到马上就要来的半期考, 有人提了一嘴刚才的密室,张凌立马想到了什么,贱兮兮凑到薛白身边, 问了一句:“薛哥,你刚刚被瞎子……压在身下了?”   男孩子坚信薛白钢铁无敌直,说“肯定是机关要求啊,要这个体位才能触发机关”,却没想到,薛白简单粗暴的承认了:“是啊。”   张凌又问:“感觉怎么样?”   薛白扯下口罩,手臂搭在张凌的肩膀上,轻松道:“找个人压压不就知道了?”   张凌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薛哥,听说瞎子喜欢……”   一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拐角外突兀的传来了一声尖叫。   “见、见鬼了?”   “哪是见鬼啊,抢劫啊。”   男孩子们快步跑出巷子,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大叔正在纠缠一个妹子,妹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是高中生的模样,双腿已经被吓得发软,手上还是死死的拉住单肩背的袋子。   见妹子的尖叫吸引来了人,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直接割断包包的带子,环顾四周后挑了一条最僻静得小巷急急忙忙的逃跑了。   男孩子们虽然穿的像一群不良少年,但属于这个年纪的正义感爆棚,这种时候,想也没想,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这个人应该不是个本地人,对这一片不大熟悉,在巷子里东拐西绕的,一点规律也没有。   男人又钻进了一道巷子里,边跑还边回了个头,张凌的暴脾气瞬间上来了,撸起袖子,喊道:“好玩是吧,这条路一共一千三百块地砖,每一块我都摸过,还想甩开老子?!”   张凌追得起劲,薛白来不及叫住他,拉了另外一名男孩子往另一条小路抄过去,顺手在路边捡了一块板砖。   男人很快就被张凌拦住了,正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却见薛白和另一个男孩子手里各拎了一块板砖,将那个方向的路堵的死死的。   “薛哥,你哪来的板砖?”   “捡的。”薛白将板砖在手里掂了掂,板砖上沾了青苔,掂得手上脏兮兮的一片,“还挺沉,砸脑门上应该挺疼的。”   薛白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男的,抬起下巴,说道:“试试?”   都这么说了,摆明了是想直接引战。   薛白平日里最烦动手,但这种时候,又偏偏只有动手才能最有用。   男人手里拿了匕首,朝着薛白冲了过去,他原以为薛白会硬抗,却不曾想薛白直接把板砖一砸,顺手来了一个过肩摔,把男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清楚的听到这个男人被摔到地上后猛的咳了一声。   “操。”男人低声骂了一句,将包的拉链拉开,破罐破摔的把包猛地往前面一砸,顿时,百元大钞从包里洒了出来,浩浩荡荡落了一地。   “卧槽,这么多钱?”   “小心点。”   “他还想跑!”   男人瞅准时机,从地上爬起来,却在巷子口撞上了另一波人。   瞎子他们刚吃饱喝足,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有几个人嘴里还叼了根牙签,见到满地人民币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   “……兄弟,整警匪片呢?”   “整个鬼,快拦住他,抢劫的。”   瞎子反应最快,在男人又想掏出匕首前准确的来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男人又一次扫倒在了地上,匕首飞出去了好几米,被张凌一脚踩住。   还好这个时候没什么风也没什么人,被撒出来的纸币很快就全部捡了回来,毕竟是人家的东西,男孩子们没细数,粗粗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四千的模样。   包里装了那么多钱,难怪被盯上了。   男人被压在地上,一群人围着他站成一圈,看猴戏似的。   “什么年代了,还抢劫?”   “该怎么办,送警察局?警察会不会给我们颁个锦旗,见义勇为什么的?”   “得了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差没把‘我是不良’写在脸上,人家警察没把你当成同伙就不错了。”   正说着警局,耳边就想起了警笛声,片警正好巡逻到附近,看一群不良少年围着一个人,还有几个熟面孔,以为又是一件群架事件,想也没想,直接开了喇叭——   “你们在干嘛?!打群架是不是!都站那,一个也不准动!”   所有人:“……”   “你看看,又是你们几个,这是第几次来了?这里茶水挺好喝是吧?”   警局里,男孩子围着张桌子,站成一圈,片警头头站在最前面,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   “之前惹了社会青年,这次又是什么人?站好了,别东张西望的。”   薛白还是第一次来,四处看了眼,那个男人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瞎子还带着口罩,站在最后面,看起来挺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这次不是打架,是他……”   有人出声想解释解释,片警打断他的话,说:“上次的事没闹大,也没闹到学校去,这次还想怎么样啊?真想被通报批评搞个处分在身上?还是想多在这里呆几天?”   这片警显然是打架事件处理多了,教育起来跟背了台词似的,一句接一句,压根插不上嘴,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薛白趁他说得起劲,悄悄移到瞎子的身边,偏头,同他耳语道:“这次不小心拖累你们了。”   瞎子摇摇头,说:“没有。”   他依旧看上去不太喜欢说话,只答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整个人却柔和了不少,没有一开始接触时的那股冷淡劲儿。   “姿势很漂亮。”薛白说的是刚刚瞎子那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从出手到落地都干净利落,估计瞎子那一摔那男人是真的疼。   薛白举起拳头,瞎子轻轻的和他碰了一下,说:“你也是。”   片警教育完了,喝了口水:“都过来登记一下,让你们的父母领你们回去。”   男孩子们“啊”了一声,连忙解释。   “警察叔叔,我们是见义勇为。”   “看我们这么可爱,像是会打群架的人吗?”   “那家伙抢劫!包还在我们这呢,不然您看看,正好联系一下失主妹子?”   片警接过包,打开执法记录仪,和同事一起在摄像头前打开包,神色微异,他们说了几句话,片警走到另一个房间里询问,同事则是留下来,说:“你们过来,排好队,先登记下。”   男孩子们失望的排好队,一个个走上前,报上学校,姓名还有监护人联系电话。   “江城一中,薛白。”   “一中的?”这个片警倒是没想到一中的会和职专生玩在一起。   而且这个……狼牙?似乎在不良少年中挺出名的,之前处理过几起事件或多或少都听他们提到过这个名字。   “我我我!”张凌也不知被戳到哪个G点,跳了出来,把薛白挤到了一边,嘚瑟道,“我也是一中的,张凌!”   十几分钟后,那位片警头头从房间里出来,拨了个电话,回到不良少年面前。   片警问:“还有几个没登记?”   同事说:“三个。”   片警转向男孩子们:“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   “没事没事。”张凌问,“那我们可以走了?”   片警说:“还不行,你们是这起事件的目击证人,得留下来做个笔录。”   男孩子们的兴奋点很奇特,一听笔录,整个人精神就上来了:“笔录?好啊,我还没做过,我先吧?”   “最后三个登记一下,你先和我过来。”   瞎子排在最后一个,轮到他时,片警说:“口罩和帽子摘了,面对摄像头,学校,姓名,监护人联系电话。”   出去玩时,薛白偶尔还会摘了口罩,但瞎子是真的一次也没摘过,男孩子们都特别好奇,藏在口罩底下的酷哥到底长什么样。   瞎子将手搭在口罩的边缘,男孩子们面上装作无所谓,实则悄悄的抬眸观察。   “我们老大特别帅。”   “真的啊,和薛哥比呢?”   “我觉得差不多。”   摄像头“滴滴”的响了两声,镜头前有个红点在一下一下有规律的闪烁。   瞎子转头看了薛白一眼。   少年靠在窗边,也正在看他。   窗外阳光正浓,耳畔是男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薛白对他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他说:“想认识你。”   顾扬转过头去,面对镜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摘下口罩。   熟悉的侧脸,熟悉的眉目,还有熟悉的声音——   “江城一中,顾扬。”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男孩子出现就特别二的感觉……   一般18点更,迟到了就21点更。   谢谢你们还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糖去冰、爱茫茫的小暖阳、是monster嘛、陆小七、与疆、面面吃面、5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茫茫的小暖阳 30瓶;面面吃面 18瓶;山水别墅、半夏微凉、不成殇 10瓶;lemon、哲阳轩宝、没的名字取了 5瓶;非凉 3瓶;Disguiser、xback 2瓶;#北城、风见阿丽莎、风兮潇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江城一中, 顾扬。”   薛白一愣。   男孩子们还靠在角落, 交头接耳的讨论两个老大哪个更帅点, 细数了自家老大无数优点, 薛白默默的退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用嘴撕开, 含了进去,顺手把糖纸塞回口袋里。   冰凉的感觉瞬间遍布整个口腔,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变得凉丝丝的。   “……”   神特么的……   太尴尬了!!!   关于瞎子就是顾扬这件事, 其实早就有端倪了,比如同样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同样不爱说话,喜欢摸他的头发。   只是薛白从没有想过要知道瞎子究竟是谁,从未联想过,也从未探究过。   “瞎子”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名字之下的这个人, 是谁都好。   有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 为什么还要叫瞎子的答案也有了。   顾扬说, 他曾经瞎过。   薛白怔怔的靠在窗口。   昨天……   薛白想起密室里的那一幕,道具床上, 顾扬紧紧的护住了他, 动作间没带一丝犹豫。   顾扬明明那么怕黑……   薛白的耳朵尖有点发烫。   他一口咬碎嘴里的糖,又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带出来的糖早就被他吃完了, 口袋里只有刚才顺手塞进去的糖纸。   薛白抽出手,看着窗外发了会呆。   前几个进去做笔录的男孩子已经出来了,后面又陆陆续续的进去了几个,薛白还在出神,手却被人轻轻握住,往他的手心里塞进了一颗糖。   是顾扬。   大概是因为天气转暖的缘故,顾扬的手不再像初识时那么冰冷,温热的指尖隔着糖,抵在他的掌心上。   他们对视了一眼。   久久的,没移开手,也没挪开目光。   午后的微风携裹了半分初春的暖意,透过窗子拍打在面颊之上,意外的有些滚烫。   顾扬唤了他一声:“薛白。”   薛白抬眸。   顾扬说:“抱歉。”   薛白没说话。   两人一起沉默了。   抢劫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很简单,男孩子们的证词也都差不多,结束得很快,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先前进去做笔录的男孩子出来了,一个赛一个的兴奋,直说里面太有意思了,摄像头小板凳都有,跟真的进监狱了一样,就差一件小黄马甲。   张凌也在刚刚进去的那批,恰好错过了顾扬摘口罩的时候,见到顾扬的脸,特别惊异,惊呼:“我擦,扬哥?!瞎子是扬哥?!”   “你认识我们老大?”   “认识啊!”张凌正想过去打个招呼,脚才刚抬起来,正好看到窗子底下,他扬哥和他薛哥,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并且好像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休闲吧里,不良少年们的话又一次浮现在张凌的脑海里,想告诉薛白却被打断了的话:“我们老大也是,又高又帅身材又好,打架也帅的一批,但他喜欢男的……”   瞎子喜欢男的,喜欢男的,喜欢男的……   瞎子是顾扬……   顾扬喜欢男的……   顾扬和薛白的手牵在一起……   “卧槽了……”张凌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抬起一半的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跟个傻子一样立在人群中。   身后的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片警,朝这边招招手,喊道:“剩下的都过来吧。”   顾扬放开了手,薛白掌心之中只留有稍微有点硬的糖,包装尖锐的锯齿边缘膈在掌心里。   薛白反手牵住了顾扬,泄愤似的,用力的在他的指尖上捏了一下。   顾扬的嘴动了动,薛白提前猜出了他要说的话,和顾扬同时开口道:“幼稚。”   薛白没忍住笑了,好不容易构出的沉默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薛白挥挥手,和男孩子们一起进去了。   他撕开顾扬给他的那颗糖。   新口味,柠檬味的,比草莓和海盐味的更酸点,但回过味来时,舌尖却会泛起一抹不一样甜。   做笔录的过程中,片警头头根据包包里的东西联系到了失主,听说失主妹子正在往警局赶来。   事情经过前面的男孩子已经说得差不多,该补充的该添加的也都说完了,后面进去的男孩子,包括薛白和顾扬基本填个名字又出来了。   “很棒啊你们。”片警头头放得开,说得一口好教,道得了歉,也不吝啬夸奖,“这人是别省流窜过来的逃犯,在失主从银行出来时就盯上她了,这次多亏你们了。”   男孩子挠挠头,客气道:“都是小事!那下次再进来能换个茶吗?这茶没什么味道。”   “你还想来?!”片警笑着推了说这话的男孩子一下,“开个VIP单人间有床有厕所的怎么样?”   “别别别,还是不要了,受不起受不起。”   男生们嬉笑了几句,正准备走,一个妹子大喊声“等等”,气喘吁吁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是失主妹子。   片警对妹子说:“快进去吧,包还在里面,配合调查核实身份,就可以拿走了。”   “好……”妹子扶住腰喘了两口气,然后对着男孩子们鞠了一躬,诚恳道,“谢谢你们,谢谢。”   “没事没事。”薛白被一众兄弟们推上前去把妹子扶起来,但妹子却固执的表示要鞠躬鞠满30秒才算表达谢意。   薛白退后了两步,和男生们相互看了看,确认过眼神,齐齐站成一排,齐齐对妹子鞠了一躬。   警察局外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排男孩子和一个妹子互相鞠躬,整整三十秒,才直起身来,所有人,包括在门口的片警头头都笑成一片。   窗子里有个片警把这个好玩的场景拍了张照,正好抓拍到了起身的那一刻。过了一段时间,薛白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这张照片——   一群男孩子笑到弯腰,和那位失主妹子面对面站着,身后的衣服印了气势汹汹的“恶”,脸上的笑容却干净纯洁。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存在薛白的手机里,高中三年,一直是他人生中最中二,最有意思的时光。   回去的路上,一群人商量要去哪里玩。   “今天和妹子拜了个把子,要不要出去玩?”   男孩子们出去玩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的。   “警局一日游也很不错啊!”   “薛哥,扬哥,你们想去哪?”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投向走在最后的两个人。   薛白说:“我们不去玩了,先回学校,有点事。”   男孩子们倒是没缠着他们,第二次一起进警局,革命友谊又哐哐提升了一个档次。   回学校的路上,薛白和顾扬一路无话。   快回到宿舍,薛白停下脚步,转身道:“打一架?”   顾扬:“?”   “不准放水。”   薛白一句没解释,拳头先招呼了上去,顾扬下意识的防守躲开,两个男孩子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你一拳我一掌的过起招来。   平日里,薛白动起手来要么会聒噪的不停比比,要么一招击退,没有比比的机会,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专心出手不说话的时候。   最后一下,薛白险输了顾扬一步,反应慢了一拍,被顾扬找到机会,捉住他的肩膀,牢牢的按在了布告栏上。   “不打了不打了。”薛白认输,“我输了。”   这里在一中的校门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那时候,天空还会飘点细雪,布告栏上贴着的还是上一个学期的成绩单。   薛白坐在旁边的阶梯上。   “瞎子。”薛白突然叫了一声。   顾扬:“……嗯。”   薛白喘了口气,问道:“你枪呢?”   瞎子出名全凭传言里的一支枪。   顾扬说:“假的。”   他回忆起那场很无语的干架,两群不良少年们对峙,对方领头的带了两根棒球棍,一手一个,顾扬赤手空拳的,没做准备。   本着干架可以输,气势绝对不能丢的原则,身后的兄弟碰了碰他的后背,悄摸摸的塞过来一只……   玩具枪。   “噗。”薛白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   月黑风高的,顾扬带了帽子口罩,一米八几的个子,凶神恶煞的站在最前面,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了一柄像枪一样的东西,手臂缓缓抬起,举向天空,指尖微动,仿佛想要扣下扳机。   对面一群不良少年瞬间溃不成军。   “哈哈哈哈哈哈!”薛白脑补了一下顾扬做出这么二的动作的样子,笑得更大声了。   顾扬由着他笑,薛白便得寸进尺,靠在顾扬的肩膀上,抖个不停。   笑够了,薛白才安静下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灰。   “小哥哥。”薛白唤他。   “嗯。”顾扬应道。   薛白看着顾扬,然后,伸手,抱住了顾扬。   薛白将下巴倚在顾扬的肩上。   薛白又唤了一声:“小哥哥。”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没顺过气来的喘,就跟吹过耳畔的凉风似的,轻轻擦过。   薛白低头,将脸埋在了顾扬的颈窝里,就着这个姿势抱了顾扬一会。   周围没什么人,附近的店也没有开,没有一点杂音,耳边只有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顾扬的,一点一点,在越跳越快。   薛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笑完,骂了自己一声:“操,太二了。”   “太二了。”薛白安静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身上飘着淡淡的甜味,还有洗衣粉的味道。   “小哥哥。”薛白认真的说,“想认识你。”   不是那种知道名字,碰到了会打招呼的“认识”,而是想了解你,走近你,知道你的所有事情的“认识”。   就像我喜欢你,不是随口说说的喜欢,而是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顾扬也抱住了薛白。   他轻轻的在薛白的头发上揉了揉,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哭了,放在存稿箱里没有定时,最近又不敢看评论区,就不怎么上晋江,就没发现。。。   快睡觉了朋友提醒了一句才意识到。。。   迟到了……原谅我………   感谢你们还在。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命呜呼 2个;疏墨、有话直说、鬼市大佬花花、面面吃面、是monster嘛、南樛、你撩不到的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uesday 42瓶;捱过. 25瓶;19988 16瓶;不辞 14瓶;一命呜呼、你撩不到的妹、残月葬花、既墨镜瑜、南樛 10瓶;风见阿丽莎 7瓶;Oliver的奥利奥 6瓶;独拥孤梦、32302813 4瓶;江忱 3瓶;I am happy. 2瓶;一颗胖橙子、风兮潇潇、酸奶泡一切、379073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门口那一架打得薛白一身汗, 回去宿舍冲了个澡, 正好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薛白准备刷会题。   薛白很快就做完两份试卷, 放松间隙,点开朋友圈刷了一会,男孩子们在外面浪得特别开心, 一个个的在朋友圈里嘚瑟今天见义勇为的事情,薛白一条条点了赞。   这之后的一周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日子一直都是平静的, 所有人依旧是上课吃饭写作业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周五的数学课下课之后, 林峰把顾扬叫到了办公室去了一趟。   顾扬很快就回来了,表情同去之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同桌,林峰叫你去干什么了?”薛白靠在椅背上,整个椅子往后翘, 撕开了一颗糖, 往空中浅浅一抛, 精准的用自己个儿的嘴接住。   椅子随着身体的晃动咯噔了一声。   “没什么。”顾扬说。   “薛哥, 扬哥,我们先下去了啊。”方余对最后一排的两人喊了声, 做了个灌篮的动作, 从讲台凸起的台阶往前跳了出去。   周五最后一节因为调课变成了体育课,下课铃声一响,所有人都溜得贼快, 生怕哪个科任老师路过,临时起意抢了这节课,没过五分钟教室里就空了,只剩薛白和顾扬两个人。   顾扬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说:“走吧?”   薛白慢慢吞吞的把椅子往桌肚子推了进去,一笑,猜测:“他道歉了?”   顾扬点头:“嗯。”   具体的情况薛白没再多问,不管怎么说,林峰除了独断专行了点,还是一个好老师,道歉虽来得迟了点,但顾扬接受了,那“污蔑作弊”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全部结束。   顾扬在一天一天的变得不一样。   薛白觉得自家小哥哥豁达大度的样子真特么帅。   薛白笑嘻嘻的手臂搭在顾扬的肩上,同他一起下了楼。   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的班级有好几个,操场上站了几个方阵,体育老师带所有人跑了两圈,做足准备活动后,吹哨,宣布自由活动。   周五最后一节,隔天就是周六,一想到这,再累都不累了,男生们个个精气神十足,和薛白一起,把校服外套一脱,冲到球场里面。   顾扬还是选择插上耳机,呆在草坪上。   学校操场刚种的小树苗都长出了新芽,视线里平添一抹鲜嫩的新绿。   不知是哪个场子,又一颗篮球被投进框里,男孩子们疯狂的喊了好几声,然后继续投身激烈的比赛里。   顾扬把耳机的声音调小了些。   偶尔听听这些声音也挺好的。   半场休息,薛白拎了两瓶刚从小卖部买的冰水过来,瓶身还凉飕飕的冒着冷气,递给顾扬前,薛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说:“这瓶没喝过。”   顾扬接过水,拧开瓶盖,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薛白同顾扬并肩坐着,仰头喝了一口水,旋好瓶盖,狡黠一笑,“难道你还想和我间接接吻啊?小、哥、哥?”   顾扬的手抖了一下。   薛白笑了几声,笑够了,坐下靠在顾扬的身上玩手机。   少年刚打完球,额角上沾了点汗水,身上暖乎乎的,倚在身旁,连呼吸都加快了些许。   突然,身边的薛白大笑出声来,然后把手机怼到顾扬的面前:“快看。”   “讨论我们呢。”   班群里跳出了99+的消息。   不知道哪个管理员把群里匿名的功能开了,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聊天,说几句“你怎么不去运动?”“我不想动,要动你动”“生命在于静止”之类无关紧要的废话,但慢慢的,后面的话题就偏了。   [菠菜]:话说,我邻居他哥哥的邻居的大舅子上周末去警察局了一趟,取点东西。   匿名形同虚设,这个菠菜肯定是汪洋洋,不然四班有哪个能有那么多八卦还能理清这么复杂的关系。   [菠菜]:这大舅子就隔壁职专的,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什么?   [菠菜]:瞎子和狼牙进局子了。   -?????   -什么??   -为什么进局子啊?   -那知道他们是谁了吗?   [菠菜]:不知道,大舅子离得远,没仔细听。   [菠菜]:再说了那么多不良少年呆一起呢,谁敢靠近?   [菠菜]:后面他取完东西就走了,不过倒是听到了一点消息。   -什么消息?   -洋洋,你打字太慢了,语音吧!   -快说快说。   一群人等了半天,汪洋洋终于发出来一行字。   [菠菜]:不知道他们干了啥,要登记什么东西,大舅子就听到,瞎子和狼牙他们说……他们是江城一中的。   -[发抖][发抖][发抖]   -??????   -真的假的?不会吧。   -我操,大家,如果我哪天走在路上撞了人被一枪毙了,这个QQ号就是大家的了,我开了三年的SVIP,大家记得帮我续费!   薛白哈哈大笑:“这人铁定沈奇正,就他无聊为了游戏皮肤充了年费SVIP。”   薛白盯着顾扬的侧脸看了半晌,嘴角勾了勾,又说:“我们班长要知道瞎子昨天还教他数学题,会不会哭啊?”   顾扬:“……”   班群的消息还在跳。   -所以,狼牙的脸上是真的有疤?大家有在学校遇到什么有疤的人?   -有有有,我前几天看到一个,高二的,眼角有一道很长的疤,会不会就是他!   -太可怕了叭!所以,两个鼎鼎有名的不良少年就在我们身边,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是谁??   顾扬说:“他们比较怕你。”   薛白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我那么帅,就算掉马也会立马得到原谅。”   说完,他把手机屏幕一关,勾住顾扬的手臂,拉着他整个人往后仰,两个人一起躺在了草坪上。   打完球的那股累劲直到躺下来时才彻底的跑出来,薛白闭上眼,用手臂挡去眼前的光,耳边仿佛安静了,叫喊声,打闹声通通都被阻隔在遥远的地方。   顾扬躺在薛白的身边,薛白的手动了动,手指与顾扬的手指触碰在一起,身旁的人愣了片刻,没有移开。   头顶上,暖阳坠入了暮云之间,晚风温柔。   薛白忽然开口问道:“小哥哥,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一月份。”顾扬说,“已经过了。”   “好可惜。”薛白感叹了句,转过身,用胳膊肘撑起身体,凑近顾扬,一手托在下巴,笑吟吟道,“我生日快到了。”   “生日快……”顾扬很淡定的想来一句生日快乐,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却被薛白拦了住,一只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食指上还沾着刚从水瓶上落下的水珠,带着些许水汽,冰冰凉凉的贴在唇前。   “嘘……”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又靠的更近了一些。   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眸微眯,睫毛纤长,还有额角上的那道已经愈合了的伤疤。   薛白笑笑:“到时候再跟我说。”   “好。”顾扬问道,“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薛白想了想,欠扁的补充了一句,“一个吻也行。”   顾扬:“……”   顾扬面无表情的抓起身旁的矿泉水,一把贴在薛白的脸上。   水还是冰的,瓶身沾了满满的水珠,薛白被冻得猛的一哆嗦。   “这是谋杀。”薛白动作迅速,把瓶子甩了下去,还顺手捋了两把瓶身,故意沾了满手的水,对着顾扬的衣领直接伸了进去。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干了一架,顾扬把瓶子踢到远处,薛白就用半干不干的手在顾扬的脸上一阵猛搓。   和薛白呆在一起,顾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幼稚了。   但,挺好的。   “薛哥,扬哥,你们在干嘛?!矿泉水大作战?!”路过的男孩子没搞懂状况,看薛白和顾扬在草坪上打闹得起劲,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这场战役。   “我也来!”男生们用校徽在瓶盖上扎了几个洞,对着地上滚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顿狂滋。   “卧槽,你们小学生吗!”薛白被滋了一脸水,他一把擦干脸上的水,把路过的男生也拖进了决战的圈子里。   混战持续到手里的矿泉水全空,草坪被洒得湿淋淋的一片,一群男生换了一片地方。薛白最惨,发型全都没了,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机当镜子一点一点顺下来。   薛白威胁道:“不准笑,谁笑我就动手了啊。”薛哥的尊严必须要维护的!   所有男生都忍着不敢出声,却没想,是顾扬先笑了出来。   声音低低的,很轻很轻,男生们忍不住了,跟着大笑起来。   薛白停下手上的动作,先把男生们教训了一通,追着他们在操场跑了一大圈,逼得男生们大声求饶才收手放过他们。   “还有一个。”薛白走向顾扬。   顾扬主动举起双手,说:“我投降。”   “没用的。”反正摔在草坪上不会痛,薛白一把朝顾扬扑了过去,跨坐在他的腰间,把他牢牢的压在地上。   薛白将手指摁在顾扬的嘴角,往上勾出一点弧度来。   “再笑笑,才原谅你,小哥哥。”   薛白的眼里闪了光。   笑这个表情果然很适合顾扬,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柔的春风。   顾扬揉了揉薛白的头发,轻轻一摁,两人额心相抵,看不见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情,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宠溺的叹息。   暖和的,温柔的,像笑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刚从食堂偷完懒准备回操场拿书包回家的汪洋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汪洋洋的同桌: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啊啊啊啊!!!   感谢你们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古变、王加减啊、面面吃面、SXC.、疏墨、5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信子 20瓶;求x的取值范围、残月葬花、梦 10瓶;微我无酒 8瓶;彼岸 5瓶;evil—卫 4瓶;清盏 2瓶;有话直说、happy、xback、兰沁馨、食物维生的加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距离下课还是五分钟左右, 体育老师把所有人最后集合了一遍, 吹哨宣布解散, 所有人抓了书包飞奔向校门。   放学铃声准时响了, 悠长又清脆,学校一下子热闹起来,无数人经过身边, 带起一阵风,还有笑。   方余跑到薛白和顾扬的身边,问道:“薛哥, 扬哥,一起吃饭吗?”   薛白说:“我和我同桌点了外卖。”   方余戏多得很, 听了这话以后,咯噔咯噔的连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被深深伤害的,难以置信的神情:“薛哥, 你变了。”   薛白笑了:“我哪变了?”   “有了扬哥, 你就不要我们这些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方余说, “明明你之前还说爱我的。”   “滚滚滚!”薛白踹了方余一脚, 脸上就差没写满“移情别恋”四个大字,“你有我同桌帅吗, 有我同桌这么有范吗?我们站一起, 看看,配一脸。”   顾扬:“……”   “渣男!”方余对顾扬抱了个拳,说道, “感谢扬哥为民除害。”说完,方余在薛白出手揍他之前,一溜烟跑到其他男生中间,冲向食堂。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薛白看了一眼,是汪洋洋发来的消息,回复完,薛白把顾扬的手一扯,拉住他往教室走回去。   “洋洋说她一会进来,给我们送衣服,就上次那个,答应了她的漫展,好像展子在这周日?”   “是。”顾扬说。   薛白和顾扬一起慢悠悠的走回教室,斜阳微醺,天际贴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   汪洋洋又给薛白发了两张电子门票的截图。   漫展的日期在这周日,会展中心在隔壁H市,从这里坐公交车大概要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薛白将电子门票转发给顾扬,随口问道:“同桌,你之前怎么会答应去漫展?”   “没有。”顾扬说,“想去而已。”   “而已?”   “嗯。”   薛白把手搭在顾扬的肩上,语气中颇有些失魂落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叫你,所以才同意的。”   “……”顾扬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柔软了半分,他说,“是。”   一个字而已,心中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心尖微颤。   “所以……”薛白还是问了,“小哥哥,你喜欢谁?”   顾扬平静的看了薛白一眼,什么也没回答。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值日生早在放学铃声响起前就冲回来把教室打扫干净,拉好窗帘关好门。   顾扬回到位置上,整好这周布置的卷子,用两只水笔压好,薛白坐在隔壁组的椅子上玩手机,两条大长腿伸得老长。   一阵风忽然从后门刮了进来,试卷的一角被吹起,水笔滚到一边,然后“哗啦”一声,几张试卷被吹飞,顾扬下意识的伸手压住试卷,另一只手没护好,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塑料瓶从他的书包里滚了出来,一路滚到薛白的脚边。   是一瓶药片,瓶身上写的是看不懂的英文单词,薛白没多问,捡起来还给了顾扬。   在教室里等了好一会儿,外卖都送到了,汪洋洋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怀里抱了个大袋子。   汪洋洋将袋子拆开:“薛哥,扬哥,你们要出的角色的衣服。”   “本来早就可以做好的,细节多花了点时间。”   “没什么时间,收尾交给我老妈了,刚刚才给我送进来。”   她把袋子里的衣服递给薛白和顾扬:“先试一下外套吧,不合适的话我明天还有时间再改改。”   不得不说,汪洋洋的手是真的巧,做西装的布料虽然没有真正西装布料那么顺软,但却精准的还原了动漫里的细节的,连袖口上的小花还有衣摆上的特殊的纹路,都是一针一针绣出来的,而不是缝的贴片。   薛白和顾扬简单的套了一下,大小正好,不用修改,省去了个大工程。   汪洋洋松了口气,把衣服叠好装袋,塞到薛白和顾扬的怀里,叮嘱了一些存放衣服的注意事项:“为了还原角色,还有到时候拍片会比较好处理,这个衣服的布料会有些硬,容易起褶皱,回去后最好挂起来。”   薛白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又问道:“漫展结束后这些衣服你们怎么办?”   汪洋洋说:“二手卖掉或者放在社团里出租,这两个角色很火,扣掉材料费,兴许还能赚点零花钱,嘿嘿。”   汪洋洋又给薛白和顾扬发过去几张图片,是两个角色——狐田阳一和秋道花溪的经典动作。   “动作你们先看看,拍团片的时候会用到,不过也没关系啦,有个印像就好,到时候摄像师小哥会帮你们调整的。”   图片大概有十多张,点到某一张时,汪洋洋的脸一红,嘴角露了点笑容出来。   是这个圈子里流传得很广的同人图,画面上的两个角色在接吻,一个角色扯住另一个角色的领带,阖上眼眸,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而秋道花溪伸出手,扣在狐田阳一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   汪洋洋的指尖在图片右上角的小圆圈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发出去,划到了下一张单人的图片。   “我先走啦,回去赶作业检查道具。”汪洋洋双手合十,真诚的感谢道,“谢谢啦,薛哥,扬哥,展子结束以后我会好好肉偿你们的。”   “玩这么大?”薛白拒绝,“你薛哥可能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   “吃烤肉啊!”汪洋洋白了他一眼,“H市那家网红烤肉,听说特好吃,没预约基本没有位置,我已经订好位置了,到时候一起去!”   薛白笑了笑,三人一起走出校门,拿完外卖,和顾扬说了再见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宿舍。   吃完饭,薛白将手洗干净,找了几个衣架把衣服挂在床头。   别说,这一整套挂起来还挺有范,西服笔挺,西裤是小脚的,被烫得平平整整,裤脚的边缘用黑金色的丝线绣了专门属于角色的花纹。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平常穿得都是校服或是休闲鞋,这么正式的衣服还从未尝试过,薛白玩心大起,决定先试试这套衣服。   才刚把上衣脱掉,张凌正好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张凌这人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编导预定”的他突然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果然整个人都变了,网吧也不去了,晚自习一下课就往楼上的四班跑,抱了一摞一摞的题目要薛白教他。   平常有晚自习上来也方便点,周五没有晚自习,张凌索性就直接视频。   薛白接起视频电话,把摄像头关了。   “薛哥,你在干嘛,怎么黑的?”   薛白穿上衬衫,系好扣子,说:“换衣服呢。”   “大半夜的,换什么衣服?睡衣?”   张凌随口问了句,也没多深究,把摄像头怼到自己的试卷上:“这题真的太难了,我怀疑不是高中生应该做的,你说他这两个东西完全无关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同一个题目里?”   张凌叼着笔头思考了半天,又蹦了一句:“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月球上抛小球?”   薛白看了眼屏幕,说:“你把他们俩位置调换一下,假设月球加速度是g’,再带入公式,是不是眼熟多了?”   张凌试着做了一下,一拍脑袋,茅塞顿开:“卧槽,还真是。”   “是就往下算,仔细点,这玩意儿没数字,关键就是公式别写错。”   视频那边安静了一会,估计是张凌在算题,薛白继续换好衣服。   张凌又问:“所以薛哥,你在试什么衣服?”   薛白把摄像头打开,拉远了点,特骚包的捋了一下头发,问道:“帅不帅?”   张凌:“帅啊!真的帅!哪来的西装?”   薛白又把摄像头关了,点开相机搔首弄姿的拍了几张照:“汪洋洋做的,要我和顾扬去出两个角色。”   张凌写到一半的笔尖刹时顿住了,没头没脑的问了句:“薛哥,你和扬哥最近怎么样呢?”   薛白挑了张最满意的给顾扬发了过去:“还好啊。”   张凌放下笔,一本正经的盯着摄像头:“有件事想给你说……”   “什么?”   薛白又给顾扬发了自恋三连:帅不帅?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张凌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说:“不确定是被驴了还是什么……”   薛白:“?”   张凌:“你要保证我说了以后和扬哥的友谊不会受到影响。”   薛白:“??”   张凌深吸了一口气,沉重道:“听说扬哥喜欢男的。”   薛白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张凌连忙解释道:“就那时候在排密室的时候扬哥那帮兄弟一时嘴快说的,可能在驴我们,真的,那时候被他们偷了一个球。”   薛白还是没声,张凌忽然有点方了,尬笑:“薛哥,薛哥?啊哈哈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呢,我驴……”   话还没说完,薛白直接掐断了和张凌的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对话框中,不是张凌的。   薛白给那人发了一张照片——   少年戴了白色的手套,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解掉了一颗,他捏着自己的领带,将领口被扯下半分,若隐若现的露出自己的锁骨,把独属于少年的嚣张和朝气全都藏在衣冠楚楚之下。   照片下面是自恋三连,帅不帅?好不好看?喜不喜欢?还配了一只贱兮兮的玻尿酸鸭的表情包。   再然后,是一分钟前,对方发过来的回复。   顾扬:“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顾扬收到薛白发过来的图片,心里一跳,点击保存,保存了好几次。   薛白收到顾扬发过来的消息,手指激动的一抖,把张凌的电话挂了。   ------   明天告白!   更新我不立fg了!   这几天有点事,回家晚,晚上才能码字,码完就发,12点前,可能是凌晨,大家别熬夜,第二天起来看。   开学的以后会固定18点!(我可以的!)   大概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完结。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二痣、疏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王二痣 70瓶;疏墨、残月葬花、璃梦、哲阳轩宝、软兔奶糖 10瓶;清晨 8瓶;西颧 7瓶;禹瀛、微我无酒、35088985 5瓶;GLOAT 2瓶;38052007、happy、有话直说、雪宝梨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漫展在H市的会展中心举办, 和汪洋洋约了九点在会展中心的大门集合。   去H市的车上, 薛白抱着装衣服的袋子, 倚在窗边眯了一会, 顾扬插了耳机在玩手机。   周五晚上,被挂掉视频后,张凌又拨了个电话过来, 薛白接了,不论张凌说什么都没出声,在张凌以为信号不好听不见声音打算重新再打一次的时候, 薛白忽然说了一句:“张凌,我想告白。”   张凌:“???”   “不是, 薛哥,你什么时候喜欢谁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   “喂,喂?薛哥?”   薛白又挂了。   会展中心是H市的地标性建筑物,远远望去像几个屹立的巨型贝壳, 好找得很, 连导航也不用开, 下车后没走一会就到了。   此时才八点半左右, 漫展的大门还没开放,会展中心的外面却已经挤满了人, 男男女女的身上穿了各种各样的的C服, 将自己打扮成动漫人物的模样,妆娘在桌子旁架了一张角色的面部特写的图片,边化妆边比对, 细致的为每一个coser上妆,还有一群扛了一大堆设施的摄影聚在一起。   “汪洋洋说他们在2号门。”薛白看了眼消息,这一大堆建筑把整个广场围成了一个圈,也不知道2号门该往哪里走,薛白瞎几把选了个方向随便走。   已经有不少人带好假发化好妆了,还有一个专门出Lolita的社团,一群少女带了好看的发饰,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朝气蓬勃的站在那边说笑。   走了半天也没找到二号门在哪,薛白找了一个正在戴发簪的汉服妹子问路:“请问二号门在哪?”   妹子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再插上一只凤凰朱玉簪,一副楚楚可人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位大家闺秀指了一个方向,她的手指纤细,被修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上涂了一层红色的指甲油,配极了一身红装。   “在那边,有个小棚子那里。”   一开口,却是个男生的声音。   薛白:“!”   卧槽,开口脆。   “谢谢。”薛白道了声谢,和顾扬一起往那个方向走去。   两人的身高和长相在这里依然出众,收获了不少正在撸妆的妹子投来的注目礼。   薛白玩笑道:“你说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女孩子?”   顾扬:“……”   二号门的门口也围了一群人,薛白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哪个是汪洋洋,问顾扬,顾扬也无奈的摇摇头。   薛白正想发消息,一位身穿军装的妹子蹦跶到了他们面前:“薛哥,扬哥,你们来啦。”   也不怪薛白没有认出来,汪洋洋平常穿校服时,就是个清纯可爱的少女模样,化好妆戴好假发,再配上一身浩浩正气的军装,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了,多了几分英气。   “帅啊,洋洋。”薛白称赞道。   “嘿嘿。”汪洋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顾扬和薛白往前推,对还在化妆作准备的小伙伴介绍道,“薛白,顾扬,我们班的俩大帅逼,校草级别的,这次来救场,出狐田阳一和秋道花溪。”   “哦——!”   少年少女们高呼欢迎。   “真的帅欸!”   “这次平面大赛绝壁能获奖了!”   “感谢大佬前来相助!”   汪洋洋介绍了社团里的别的成员:“这是我们的妆娘,欧欧,樱子,我们的摄影,阿木,道具师兼团长,船酱。”   “还有还有,在这里不要叫我的名字哦。”汪洋洋说,“叫我小咩。”   薛白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小咩。”   顾扬:“嗯。”   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船酱走到一旁的小门里,招了招手,对他们说:“两位大帅比,先过来换衣服吧,我们占了一间更衣室。”   “你先去吧。”顾扬说。   薛白摇摇头,笑吟吟的附在顾扬耳畔,耳语道:“一块?反正你有的我都有,怕什么?”   又双叒叕是这一句。   说完,薛白直接把顾扬拉了进去。   两个男孩子一起换衣服挺正常的,船酱没说什么,出去让妆娘先准备好一会要用的假发和妆品。   更衣室是临时搭起来的,不大,每间都用薄薄的挡板隔开,隔壁的稍微动一动,这里就能听到动静。   薛白的衣服比较好穿,很快便换好了,顾扬的衣服是半西装半军服的款式,身后还要披上一个深绿色的短披风。   顾扬在短披风上多花了点时间。   “我帮你。”薛白小声说。   隔板上贴了一面全身镜,薛白咬下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用嘴叼着,伸手,环住顾扬的脖颈,从后面替他扣上短披风的环扣。   这一套衣服配极了顾扬,将每一分清冷全都包裹在了严俊的正气之中,恰到好处的禁欲感。   和平常见到的顾扬一样,却又不同,看着这样的顾扬,薛白的耳朵一点一点的变红了,心跳怦然。   薛白挡住了更衣室的门口,顾扬见他呆呆的,问了声:“怎么了?”   “没事。”薛白搓搓鼻头,一笑,说,“太帅了,被迷住了。”   顾扬敲了一下薛白的脑门。   更衣室外,假发已经准备就绪,再然后就是修毛加化妆一条龙服务。   为了还原角色的神韵,COS角色时的妆比平常化妆要浓上许多,好在薛白和顾扬的底子够好,IPhone前置都挑不出毛病的那种,妆化得倒不用很浓,只是改变了一下眉型,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动漫人物的精气神跃然面上。   这一系列的操作说起来很容易,但全部做完之后,居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场馆的大门即将打开,门外排了一长串的队伍,粗看至少得有好几百米,还拐了好几个弯。   船酱检查好了每个人的服装和妆容,汪洋洋将准备好的道具递给顾扬和薛白,船酱用力挥起一面旗帜,旗帜凌风打开,烈烈飘扬。   “桀骜军团,出击!”   “哦——!”   汪洋洋大概在来之前就和其他人说过他们的性子,顾扬比较冷些,一些太过亲密的互动不会逼顾扬去做,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又不会太过热情,依然保持着一点点距离,相处起来使顾扬觉得很舒服。   他们出的这部动漫很出名,同一场漫展里遇到了另一个出全员的社团,还有几个出单人角色的COSER,一群人凑成一堆,拍了一张大合照,用手里的武器噼里啪啦的打了一架。   兴趣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天南地北的将素不相识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玩笑,打闹,亲切的叫对方圈里的名字。喜欢是真的,热爱是真的,全心全力也是真的,一起笑,一起玩闹,互相帮助,互相配合,每个人都在为了还原每一个角色而拼尽全力。   两个团长交换了联系方式,相约下次漫展再战,然后去了各自的棚子拍各自的团片。   团片拍摄结束之后,社团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游场。   船酱和汪洋洋一起,代表社团众人疯狂表达感谢。   “谢谢两位大佬!”   “今晚一起聚聚,小咩订好了这里的网红烤肉的位置。”   “正片等摄影处理好了,我会让小咩发给你们。”   “万分感谢。”   薛白笑嘻嘻的说了句“不要这么说,东西还都是你们准备的,真的很棒”,顾扬也表达了感谢。说了几句话后,主持通知嘉宾的签售会即将开始,汪洋洋和薛白约好了一会的集合时间,兴奋的挽起船酱的手跑去排队了。   场馆有一条日式的长道,洒满了樱花花瓣,正中央是一个个摊子,卖各种周边和正版游戏,前后各有一个大型舞台,一边在排嘉宾的签售,另一边是宅舞表演。   薛白和顾扬一起在场馆里瞎逛。   他们两个本来长得就帅,出的又是当前人气排行第一的CP角色,而且衣着道具还原,和妆娘的鬼斧神工之手,几乎成了野生摄影和花痴妹子必拍的对象。   薛白挺乐意被拍的,顾扬也没有表示反感,再加上刚才拍团片时的动作被仔细教过,再摆时信手拈来——   摄影阿木有句话概括的好,姿势什么的都是人设需要,重要的是气质,使劲装.逼就对了。   拍完之后,摄影通常会鞠躬,说声谢谢。   “这边这边!!”一群穿着Lolita的妹子从人群中穿梭,手挽手蹦到了两人附近,远远的没有靠近。   一个妹子激动的说:“就我说的超帅的狐田和花溪!”   妹子们犹豫了一会,追了上去。   带头的那位妹子晃晃手中的自拍杆:“可以合照一张吗?”   “可以啊。”薛白笑笑,和顾扬贴得更近了些,在妹子喊完“三二一”要按下快门的瞬间,把伸到了顾扬嘴角旁,将他的嘴角轻轻往上提了一点。   这一点微小的互动被定格在了妹子的手机里,自然又亲密,像极了两个角色在动漫里的样子。   妹子们又是一阵无声的激动。   “小哥哥,你们的圈名是什么,可以扩列吗?”   “没有圈名。”薛白解释道,“今天我们是帮一个朋友出角色,顺便过来玩玩。”   “这样啊。”妹子们觉得有些可惜,但很快有开心起来,“你们是我们今天见到最帅的狐田和花溪了!可以多让我们拍几张照吗?”   “嗯。”   过程中,顾扬的手机忽然响了,他退到一边接了个电话。   妹子们不停的翻看相册里才拍好的照片,嘴里嘀嘀咕咕小声的讨论个不停。   一个怀里抱着玩具熊的妹子大概是太激动了,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真的帅啊,如果能亲一下就好了!”   薛白抬眸。   旁边的人碰了那个妹子一下,妹子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连忙赔礼解释道:“抱歉啊小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薛白说,“这两个角色本来就是一对。”   薛白看了一眼顾扬,他正好接完电话,正往他们这走回来。   薛白竖起食指,抵在唇前,飞快的眨下一边的眼睛,小声的对妹子们说:“接下来不许拍照哦。”   妹子们还没有明白薛白说的“不许拍照”是什么原因,却见薛白扬起下巴,一把扯住了顾扬的领带。   少年的脸越来越近,然后,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蠢作者的求生欲,_(:з」∠)_   1.漫展我是以圈外人旁观者的角度写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如果有写错或写得不对的地方说一下咩,我会改的。   2.汪洋洋和后面出现的妹子都没有要传播“腐”,都是圈地自萌,汪洋洋叫薛哥和扬哥出角色的时候没有要卖腐的意思,以及发动作图片的时候,有最经典的接吻的图片也没有发给他们,妹子们则是在无意识说出“如果能亲一下”这个话之后立马道歉了。整本文三观都很正的。   3.接吻了,薛白18岁了,这一章发生的这一天,4.21,薛哥生日,前两章提过,薛白说“我的生日快到了”,具体的下一章会说,然后扬哥比薛哥大,所以扬哥也是成年的。   4.这部动漫和提到的动漫人物是架空的。   5.没写到告白!!!!我错了!!!明天一定告!!!!!!!!!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appy 15瓶;路人一个 10瓶;36239686、禹瀛 5瓶;A00级-懒骨头 4瓶;奋斗、AMY·W 2瓶;清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嘿嘿嘿   就是二了点, 喜欢穿奇奇怪怪的衣服,成群结队蹲在一起, 给人一种深深的“你若动我天堂,我必戳你脊梁”的错觉。   只有一条动态,清新脱俗不做作。   顾扬四十五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的个性签名,同步到空间动态。   “当下心动,最为珍贵。”   八个字,字字矫情, 甚至没有一道笔画符合他表面上看起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气质。   很难想象顾扬会发这样的话。   薛白顺手给点了个赞。 第二节 晚自习, 没有老师看着, 四班一开始还在小声说话,窃窃私语, 后来渐渐的胆肥了, 闹开了, 作业本在天上被砸来砸去。   顾扬皱皱眉头,插上耳机。   薛白平时很跳, 总喜欢没事找顾扬唠嗑两句, 但在顾扬专注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扰他。   林峰在走廊巡逻了一圈,从教室后门绕进来:“作业太少了是不是?吵成这样?要不要再布置一点?”   有人抗议:“老师,数学作业太多了, 晚自习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做数学作业,其他五科都做不了,通学生还好, 我们寄宿的学校十一点断电,根本没法完成。”   林峰将手背在身后,在班级走了一圈,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高中课业本来就要靠训练量堆出来,数学是最重要的一科,语文和英语不能拉开多少差距,只有数学,高考成绩好不好都要看数学分数的高低,这是你们本来就要克服的问题,不要找我要解决方法。”   林峰着重在顾扬身边绕了两趟。他在一中任教十几年,年年带的都是优秀毕业班,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学生,这位转学生,数学课从来不好好听,要么睡觉要么埋头做别的事情,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老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别人都在做数学,只有最后一排的这两人在做其他的东西。   “你的作业呢?”林峰重重一拍桌子。   顾扬没抬头,继续做手中的题:“做完了。”   林峰明显是来找茬的:“其他人都没做完,你那么快?”   顾扬摘下一边的耳机,平静的看了林峰一眼,说:“嗯,很简单。”   “……”林峰的脸当场变了。   呛得有理有据,没法反驳,一旁听了全程的薛白没忍住笑出声来。   薛白憋笑,对顾扬做了个口型:“同桌,牛.逼。”   林峰黑着脸出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林峰抱怨道:“四班的薛白和顾扬,受不了。”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从办公桌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林峰抱怨说:“薛白就算了,成绩好,顾扬怎么回事?拽得没边。上课从来不好好听讲,现在又说题目太简单?服了服了。”   廖喜说:“现在的学生有点个性很正常,而且他刚转来,我们也不了解他,有机会我找他聊聊。”   林峰想起顾扬刚转来时从七中那边听来的消息,摇摇头:“你就是脾气太好。这种没得聊,休学一年又回来的,听说还和同班同学打了一架,没救了。”林峰叹了口气,“算了,别拖平均分后腿就好。”   廖喜说:“那孩子看起来很乖,而且薛白做同桌,不会的。”   临近第二节 下课,薛白找出一颗糖来,递给顾扬,弯起指节敲了敲桌面。   顾扬停下笔,摘下一边耳机:“?”   薛白问:“同桌,喝奶茶吗?”   顾扬:“不喝。”   薛白点开外卖软件,戳进最常点的一家奶茶店:“熊猫果茶?”   顾扬:“不喝。”   薛白当做没听见,偏头建议:“纯奶茶吧,这家还行,绝对不踩雷。”   薛白声音不大,但班里太安静,说话被坐在不远处的同学听到,沈奇正身为班长,头一个带歪,转身挥挥手:“薛哥,点奶茶?我也要一份。”   有几人应和:“G茶吗?今天搞活动啊,买一送一是不是?带我一个!”   “我也要!一份芒果欧蕾!”   “有人和我拼吗,我也想要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   薛白搂住顾扬肩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让班长帮你们点啊!我和我同桌一起。”   “……”顾扬冷漠道,“手拿开。”   教室里又闹开了,一群人围在沈奇正的位置旁边,商量要点什么奶茶。   薛白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压在书本下:“点好了,一会和我一起去拿?”   “……”顾扬又想转账,被薛白摁住手,“别转啊,给你赔罪的,我今天不是欺负你了吗?”   顾扬:“……”   薛白又说:“其实也不算欺负吧?我们也没真接吻,再说了,和哥接吻是真的不亏,你想想,你有多少机会能接触到哥这么帅的?”   顾扬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薛白不要命的往顾扬身边靠过去,压着他的肩膀,俯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是不是啊?小哥哥?”   尾音上翘,戏谑又不正经。   欠揍。   顾扬把指甲嵌进了掌心里,忍无可忍。   后排簇然传来了重重的“砰”的声音,前面围着说话的被吓得浑身一颤,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转过头,只见顾扬用力把椅子踢开,揪住薛白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墙上。   薛白今晚头异常铁,挑起眉毛:“哇哦,小哥哥,这是壁咚吗?”   “……操。”顾扬低骂了一声,挥起拳头。   顾扬出手快准狠,直冲腹部,这姿势限制,薛白又没法出手挡住,更没法躲开,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拽住顾扬的领口,把他往面前用力一拉。   身体突然前倾,出拳的方向变了,力道也小了许多,薛白弓起身子顺势躲开。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无数倍。   比体育课时靠得还要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吐息,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自己的面颊上。   这个姿势能数得清对方每一根睫毛,薛白刚才的动作大了,把顾扬卫衣的领口拽得歪向一边,滑了下来,锁骨处深深凹陷,精致又性感。   薛白的耳朵没来由的红了。   “我错了我错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薛白举起双手投降,一脸诚恳,“但壁咚可以,我错了,小哥哥。”   “哦——”前面一群男生看了会戏,开始起哄。   “上啊扬哥,这怎么能忍!”   “就是,太欠扁了,阿鲁巴!”   杜俊朗从座位上跳出来,亮出手上的肱二头肌:“阿鲁巴我行啊!我当柱子,你们来扛!说实话,我想这样薛哥很久了!洋洋!你来拍照!”   “卧槽!”薛白想跑,被顾扬牢牢擒着,压根跑不掉,只能护住裆.部,“你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男生们摩拳擦掌,杜俊朗头一个靠近。   薛白看向顾扬,眼一闭,视死如归:“啊啊啊啊啊疯了!不然你来当柱子好了,对我好点!同桌!”   顾扬放开手,整好领口,瞪着薛白,磨牙,一字一顿的说:“给、我、闭、嘴。”   薛白老实的点点头,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还不忘挥手赶那群男孩子回去。   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男孩子们泄气的回到沈奇正身边,点奶茶泄愤。   坐回位置三分钟后。   薛白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靠在桌旁:“小哥哥,奶茶到了。”   顾扬:“……”   薛白这人,烦得要死,点外卖就算了,取外卖还要拉着他一起去。   走路也不肯好好走,直接跳下走廊的几节楼梯,跑向侧门,路过一颗树还要跳起来,够一下垂下来的枝条。   取到奶茶,晚自习第二节 正好下课,憋了一节课,全校的声音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出来,走廊一阵吵闹,薛白叫住顾扬:“小哥哥,先不回去吧,太吵了。”他在楼梯角落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这没人。”   顾扬说:“不要那样叫我。”   薛白点了两杯纯奶茶,五分甜的,他替顾扬插好吸管,递给他:“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哥哥我也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一起了!撒花!送入洞房!!!!   明天8.27,请假一天。   以及……不会有肉的!肉渣都没得了!写个接吻被封9章的我哈哈哈哈哈哈。   就专心吃糖吧!!!!   按我的进度习惯,在一起等于快完结。   之后的几章,高甜,划重点,高甜。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小七、重新做人、夜雨声烦、5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25瓶;三水一木 21瓶;happy 10瓶;青鱼 9瓶;禹瀛 3瓶;奋斗 2瓶;要听哥哥的话.、低深萧语、颜即正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新的一天, 同学们打起精神,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春天, 是适合运动的日子!来吧,同学们!跑操!磨炼心性,强身健体, 为自己,为了未来,奋斗!!”   “都醒醒, 跑操了!别迟到了!迟到的扣班级平时分!”   早晨六点半, 吴强的广播和宿管老师的叫门声准时响起,一个声音在天边, 一个声音在门外,8D立体声环绕音效,耳塞都挡不住。   宿舍区保持了片刻的安静后,终于有了动静。   开学快两个月, 抱怨的话早都骂完了,这会广播一响起来,一个个都闭着眼,嘴里叼了根牙刷,昏昏欲睡的排队洗漱,水房里跟挤了一群丧尸似的。   薛白还坐在床上放空自我。   酒量到底是差,一觉醒来头还是有些疼。薛白揉了揉太阳穴, 半眯眼刷了两分钟朋友圈,强行恢复了点精神后,起床洗漱。   薛白漱掉口中的泡沫,又用冷水冲了一下脸,站在镜子前发了会呆。   手心里的触感尤在。   路面不大平整,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往前开,灯光交替,窗外夜景变化,顾扬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对他说:“睡一会。”   片刻后,又是沉甸甸的两个字:“我在。”   然后,顾扬牵住了他,直到下车,直到走回宿舍,直到再对他说:“晚安。”   “301,302的!速度快点了!还有你!被子叠好没!”   “这什么?宿舍门口怎么可以放垃圾?都收好!”   宿管老师不停的在走廊上催促,薛白换好衣服,开门去了顾扬的宿舍里。   顾扬正好在换衣服,开门时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   “早啊,小哥哥。”   “早。”   薛白薛白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坐在顾扬的桌子前,一面等他,一面随手翻开了放在桌上的试卷。   顾扬昨晚刷了不少题目。前几张的字迹还十分工整,后面不知怎么的,格式开始有些混乱,最后几道题甚至只写了解题思路,列了几个公式放在那里,就没有再继续往下做。   薛白问道:“昨晚没睡好?”   顾扬看到薛白正在翻他的卷子,说:“……嗯。”   “为什么?”薛白将试卷放好,双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仰头看向顾扬,“后悔了?”   “不是。”顾扬的回答没有一丝停顿。   薛白笑笑。   顾扬已经换好了校裤,脱掉身上T恤,换上一件薄款卫衣,再套上校服外套。   然后,顾扬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心里握了一个药瓶,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手心一点点摊开,倒了两片药片出来。   薛白看似无意的移开目光。   门外传来几声重重的脚步声,男孩子们相互催促的冲下楼去,声音逐渐远去。   顾扬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揉了揉薛白的头发,轻声说:“走吧。”   薛白低头,笑了笑。   顾扬穿了那双和他一样的那双鞋,和他一起走向操场。   宿管老师在后面又催了几声,走廊上的男孩子都跑了起来,薛白和顾扬也一起跑了几步。   晨风清澈,拂面温暖。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站在身边的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有了更近的关系。   有些话无需藏匿,有些想法也无需隐瞒。   薛白放慢脚步,唤了一声:“顾扬。”   顾扬回头看他。   明明顾扬还并未释怀,却仍然还愿意在他面前卸下武装,向他露出伤口。   薛白抬起头,笑盈盈的,眸光闪烁,如暖阳一般。   “没关系啊,时间还很长。”   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被他的笑吸了进来,心中一下子温暖得不可思议,似有一团火焰在灼灼燃烧,黑暗尽退,下一秒,万物生长。   “嗯。”   顾扬牵住了薛白的手。   前往操场的路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耳畔是循环的校歌还有吴强激情四射的演讲,头顶有暖阳。两个少年并肩往前走着,校服的袖子底下,两只手牵在一起。   本就无需多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够了,一直牵着,这样就很好。   “薛哥!扬哥!快点啊!”   方余跟个瞎子似的直接插到他们两个中间来,牵着的手被撞开,方余甚至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一手推一个,憋足了劲往前跑去,“走啊,要迟到了,一会班里扣分了得!”   “卧槽你慢点。”薛白往前踉跄了一下,被顾扬扶住手臂,“你从哪里蹿出来的?”   方余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耿直的回答道:“后面啊,看你们慢慢吞吞的,靠那么近干什么呢?快走吧!”   薛白和顾扬对视了一眼,耸耸肩,薛白玩笑的把方余猛的往前推了一下,撒腿溜了。   云间漏下日光,空气清新,少年在眼前,衣角飘动,分明所有人都穿了一样的衣服,视线中却偏偏就只有那人。   身上是细碎的日光。   真好。   *   早自习下课,张凌鬼鬼祟祟的来到四班,扒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去。   对于之前多嘴对薛白说的那件事,张凌后悔的一批。   不知道是张凌自己个儿心慌还是什么,他觉得一整个周末薛白都怪怪的,不接电话,也不在群里说话,昨儿个还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朋友圈——   你是一池捞不起的波光粼粼。[注]   这什么非主流的玩意儿?   张凌这两天都过得不太快活。   如果真因为他这话,两个大佬真撕逼起来……   薛白和顾扬的身手张凌都是见过的,真发生这种情况,问题就来了:他怎么死会显得得体面一点?   连当天的社区新闻的标题张凌都替自己想好了:震惊!校园发生惨案!张姓学生曝尸街头!   张凌这么想着,不放心的上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是一万年。   薛白和顾扬一起趴在桌上,一人戴了一只耳机,手机捧在桌子底下,两人靠得极近,脑袋几乎是挨在一起的。   张凌:?   这不仅没产生裂缝,怎么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同学。”张凌小声的叫了下坐在窗边的那人,狐疑道,“薛哥扬哥没问题吧?”   张凌平常来找薛白的次数多,四班的基本都认得他。那个同学往边上看了一眼:“怎么了?好的很啊?”   张凌:“怎么感觉他们今天不太一样啊?”   那人又看了一眼,问道:“哪不一样了?”   张凌想了半天,不确定道:“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基?”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格外基。”   “没啊,天天都这么基。”男孩子见怪不怪,小声说,“关于这个话题,我建议你可以和汪洋洋讨论一下。”   “……”张凌没话说,想着还是先别去薛白面前刷脸了,正准备下楼去,才刚抬起脚,就看到薛白把手机收了起来,顾扬撕开一磕薄荷糖,喂给薛白,薛白故意咬住他的手指,好一会儿才松开。   张凌:???   顾扬起身去厕所,路过门口时,对张凌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   薛白这才注意到门口藏头藏尾的张凌,冷漠道:“早上你薛哥不营业,要做题晚自习再来啊。”   “不做题。”张凌坐到顾扬的位置上,四下转头看了眼,确定没人在偷听了之后,用只有他和薛白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薛哥,你和扬哥,没关系吧?”   薛白:“没啊,很好啊。”   “那就好。”张凌长舒一口气,“你们今天看起来很基啊。”   薛白笑了:“还有更基的,你要不要看?”   “……”张凌,“不了不了。”   薛白用力在张凌的肩上拍了一下,拍得他浑身一哆嗦,“不看就回去,瞎□□串班,也不怕被抓。”   张凌:“我是担心你好不好!薛哥,讲真,你周末干嘛去了?”   薛白:“关你屁事,快走。”   张凌见没发生什么,便放下心来,男孩子心大,也没想过要多问。然而,他刚准备走,又被薛白叫了住:“顾扬喜欢男的那件事,别和别人乱说。”   张凌:“为什么?”   “没为什么。”薛白看着张凌,笑道,“保护一下男朋友的隐私。”   作者有话要说:  注:你是一池捞不起的波光粼粼。   知乎上看到的情话hhhhhhhh   每天18点更新啦。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山清水、风雨如晦、祁神今天做人了么、池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向阳 100瓶;柠檬 22瓶;残月葬花 20瓶;太太们好厉害!! 10瓶;星月菩提Shirley 7瓶;清晨 6瓶;禹瀛、●WWX°?、31763944、happy 5瓶;沐月 4瓶;璐 3瓶;5479、月晗 2瓶;低深萧语、颜即正义、远山清水、36409157、曾寂言、祁神今天做人了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保护一下男朋友的隐私。”   张凌:……??!!!!!!   临近上课,沈奇正抱了一叠卷子走进教室, 看见张凌从后门走出来, 神情呆滞,目光空洞, 仿佛身体被掏空,撞了一下沈奇正,干巴巴的说了句抱歉。   沈奇正:“……”   沈奇正目送张凌离开, 凑到薛白身边,问道:“薛哥, 凌哥怎么了?怎么一脸吃了屎的样子?”   薛白抽了两张卷子出来,说:“没事,世界观重塑呢他。”   沈奇正依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预备铃又正好响了, 没时间再问, 迅速把试卷分成四份,发给每小组第一桌的人传了下去。   四班的学习进度比较快,半期考结束之后就进入了第一轮复习。   这次半期考的名次名变动很大,有人跟不上日渐变难的题目, 一时进入不了最佳状态,分数排名掉了一大截,也有进步的, 例如张凌,从文科班的倒数第一升到了中游,虽然还是不太理想, 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质的飞跃。   榜首依旧是薛白和顾扬。   这次成了薛白第一,顾扬第二。   一个745,一个744,名字后面跟着的各科分数要么是满分,要么接近满分。   神仙打架。   这次半期考是联考,难度很大,四班大部分人都考炸了,个个看着成绩单愁眉苦脸的。   “薛哥,扬哥,你们到底怎么考的?”   “听说你俩考数学时还提前交卷了?”   “提前交卷?真的?我都没做完,你们就提前交卷了?!”   “所以,有什么诀窍吗?”   “肯定有诀窍啊,咱都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一群人将薛白和顾扬围在一起,好几双眼睛眼巴巴的盯着他们。   薛白把笔帽一扣,嘴角带笑,散漫道:“想知道啊?”   “想啊!”   薛白整好领口,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首先……”   男生们都聚了过来,侧耳凝神。   薛白:“你们得读懂题意。”   “我挺懂的,每个字我都认识,真的,是动点P不懂我,压根不知道它想去哪。”   “……”薛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读不懂的时候就要相信玄学,听哥一言,五泉山上有座状元庙,拜一拜,真的有用。”   分数当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真有人开始地图五泉山的位置。   “操,好像真的有用!有人还在微博上还愿了!周末五泉山走起啊?”   “我看看……还真的?!高考前一个月疯狂提高100分?!牛.逼啊!”   “假的。”顾扬冷酷的打破男孩子们的幻想,说了最实用的方法,“刷题吧。”   高中的男孩子们闹腾得很,没说几句,又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话说瞎子和狼牙呢?不是说在咱学校?这么久了,也没听说出什么事,你们说他们成绩怎么样?”   “是不是垫底的那几个?他俩肯定不爱学习。”   “不是他们,瞧他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觉得瞎子和狼牙不像是会为成绩担忧的人。”   “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直觉。”   “……”   薛白靠在椅背上,忽然举手道:“关于他们,我知道点消息。”   薛白平时很少和他们八卦这两位大佬,平时聊起这个话题,他都只在一旁静静的听,这回难得八卦了一次。   薛白坐到了自己个的课桌上,眉毛扬起,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说:“其实他们是俩妹子。”   “???”   “就那天,夜黑风高,我和扬哥一起出去吃夜宵咱校门口那个布告栏不是挺黑的?我就看见两个人影,她们……”   薛白说着就开始编故事,编的有模有样,成功抓住男生们的G点,一通瞎话讲完,男生们都要信了,惊叹“妹子能帅成这样也是活成了神话的样子”,“猫眼姐妹的既视感,她们男朋友一定不知道她们清纯面容下的故事”。   男孩子们思想散发得太快,一旁原本在写卷子的顾扬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掌虚握撑在唇前,轻轻的笑了两声。   薛白也在憋笑。   男孩子们一愣,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是被驴了,一个个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教室里又闹腾起来。   薛白在后排的桌椅中穿梭,身手敏捷的躲过男生们的攻击,最后躲到了顾扬的身后。   “扬哥你管管!”   “薛白这人怎么这个样子!”   “出来!是男人就出来决斗!”   薛白在顾扬身后哈哈大笑。   顾扬伸手护住了薛白。   月色停留在窗边,徘徊着的晚风穿堂而过,深蓝色的窗帘被掀起一角。   一切都在变好,病情在一点一点的好转,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还有周围忽然多出来的一群人。   尘埃的尽头便是满目星辰。   很快,晚自习上课的铃声响起,男孩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散开,薛白这才能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值班老师坐在讲台上,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四班一直是老师很喜欢的班级,虽然闹的时候闹的不行,但该学习时又能够很快就进入状态中。   水笔在薛白的手上被转了一圈,然后“啪”的一声,被扣在了桌面上。   手臂被人碰了碰,顾扬抬起头,发现薛白推了一张草稿纸过来。   草稿纸上写满了公式,就正中间的空白处躺了几个字,薛氏笔法,一如既往的飘逸。   -瞎子。   薛白甚少这么叫他。   顾扬回了一个“?”   薛白很快又把草稿纸推过来。   -亲一个。边上还画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顾扬抬眸,和薛白对视了几秒。   少年的脸很好看,眉眼,鼻尖,清晰的下颔线,往下便是喉结,他一手撑在脸颊,倚在桌上,对顾扬浅浅的笑了笑。   四周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做题,只有笔尖擦过纸面上的“沙沙”声。   然后,在这样的安静中,顾扬立起了一本书,挡在面前,一把扯过薛白的领口,偏头亲吻了他。   唇瓣擦过唇瓣,轻轻飘飘的,浑身都酥了半截,校服外套被抓得起了一层皱,微微下滑,锁骨在领子下若隐若现。   耳畔的呼吸有点急促,顾扬松开手,偏开脑袋,耳根子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坐在第一排的汪洋洋向后桌借了一只笔,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最后一排俩学神面前立了一本书,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书本的后面。   放好笔再一转头,书本已经被放了下来,薛白和顾扬趴在桌上,各自盯着各自的卷子,耳垂同时泛起一抹可疑的红。   薛白平时净爱说骚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么不经撩,一道题看了半天愣是没看进去,读完最后一问立马就忘了第一问要解的是个什么东西。   薛白含了一颗薄荷糖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片刻后,顾扬递来一张纸条。   -亲了。   嗯,亲了,在教室。   下面还有一行字。   -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重新做人、柠铃、醉红颜、哲阳轩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张珍 20瓶;残月葬花 10瓶;蟹黄包 5瓶;happy、泽云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这一个晚自习, 题没做几道, 整个人都陷入了纸条上行云流水的两个字里。   -甜的。   薛白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糖。   第二天是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 放学铃一响,整个教室都闹开了。女孩子们结伴一起回去,男孩子们难得不肯回家,各个掏出手机,把屏幕一横,说什么战队赛, 关乎男人的荣誉和尊严, 从前一个晚上就开始组人拉队友,这会和隔壁3班的一起,聚了一群男孩子, 在后排围成一圈。   沈奇正:“左边, 左边!235方向来人了!看到没, 就那辆车!方余过去支援一波!”   方余:“来了!”   杜俊郎大喊:“等等我, 我也去!”   一群男孩子怼着手机在教室里大喊大叫,薛白和顾扬收好东西,给他们打了声招呼:“我们先走了啊!”   “行嘞,下周见!”   “薛哥,扬哥,下周一起来啊。”   薛白应了几句,和顾扬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粥铺。   这家粥铺向来良心,粥很浓稠, 里面加了香菇、萝卜、瘦肉等配料,满满当当的,洒上葱花,再用淡蓝色的碗装着,更衬得碗里的粥雪白,看一眼就充满了食欲。   薛白点了几样小菜,问道:“今晚来我宿舍?我找到了几份比较难点的卷子。”   “嗯。”顾扬应下。   吃完饭,两人在学校外面逛了一圈。   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晚上。   路灯下,少年肩并肩向前走,身后是万家灯火,他们的手藏在校服袖子底下,指尖与指尖悄悄的牵在一起。   晚风穿过指间,泛起一抹薄荷糖味的凉爽。   回到宿舍,薛白先去洗了个澡,顾扬也回去整理了一下,再到薛白宿舍时,两个人都换上了一套休闲装束。   薛白找来的这套题确实难,尤其是最后的压轴题,单单题目就是一连串陌生的公式,两个人讨论了许久才解出来,草稿纸算了整整两面。   写完卷子,薛白伸了个懒腰,“这些,都我姐前几天发给我的,那些北京高校自招的模拟题。”   “我姐,薛柔,我之前给你提过。”薛白介绍道,“北大医学系高材生,她每次去学校前都这样。”   薛白抹了一把脸,挺直腰背,端得一身冷酷无情:“祝你考上北大。”   黑完自家姐姐,薛白整个人往床上一蹦,问道:“看电影吗?”   顾扬“嗯”了声,搬了条凳子坐在床边。   “来这,靠着,坐久了腰都酸的。”   说着,也不管顾扬怎么回答,把他一起拉到床上。   床铺很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薛白将枕头横立起来,两个人一起靠在软枕上。   “这个片子怎么样?今天才上的APP,之前上院线时被骂得特别惨,我想看看有多烂。”   薛白这心理够叛逆,顾扬顺着他,“嗯”了声,主动用手捧住手机。   这部片子的确烂,肉眼可见的烂,开篇一个像模像样的电影标题,后续全靠扯,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看下去的意义。   薛白的眼皮有点沉。   一轮复习开始后,全体高二考生提前进入高考备战状态,谈到学习,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两个词——复习,高考。   还没踏上战场,就已经感受到无数火炮在耳边纷飞,每个人身上都担上了更沉重的担子,包括薛白,包括顾扬。   廖喜开班会的时候总说:“现在提前让你们感受一下高三的氛围,到时候更容易适应。”   于是乎,刷题,考试,在现阶段就已经成了日常。   电影的主角还在念冗长且没有意义的台词,女主在坦克大战一般的特效里光荣牺牲。眼皮愈发沉重,连薛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最后自己竟然直接靠在顾扬的肩膀上睡着了。   醒来时,电影已经放完,手机掉到了床上,屏幕上正在播放片尾曲。   顾扬也睡着了。   靠着他,偏着脑袋。   顾扬也累了,眼底下熬出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薛白离顾扬最近,看得最清楚,就算学校强行熄灯了,空中长廊另外一边的寝室里还会再亮起一盏台灯,放在桌旁。   顾扬还在刷题,朦朦胧胧的灯光透过窗帘印出了点来,直到深夜。   过了一会,顾扬也醒了,目光交织,他们对视了几眼,两个人一起笑了。   薛白吐槽道:“这电影也太无聊了。”   “是。”顾扬说,“有点尴尬。”   “男主那告白真太土了,还没我说的好。”   “发型也是。”   两个人又笑了起来。   笑够了,顾扬准备回宿舍,薛白却拉住他,说:“熄灯了,别回去了呗,题刚刚还没刷够啊?”   时间早就过了十一点,宿舍区所有灯光都已经熄灭,走廊外面一片漆黑。   “不是。”顾扬说。   “那你留下,我这还有好几套其他省份的,明天再一起刷。”薛白抬眸,凝视顾扬,一笑,“一起睡吧,小哥哥。”   再一转头,薛白已经窝进被窝里,挤到最墙边,给顾扬留了一个位置。   顾扬无奈的叹了口气,躺了进去。   薛白摁灭寝室的灯,点上一盏小台灯,夹在床头,侧身躺好,轻轻柔柔的抱住了顾扬。   床铺不大,两个大男生躺着略微有些拥挤,寂静的夜里,连呼吸,连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身上的味道,独属于薛白的,那股子阳光的气息。   “晚安。”薛白说。   “嗯。”顾扬亲了亲薛白的额头,说,“晚安。”   夜里,满天星辉同月光倾洒窗沿,四下尽沐温柔。   *   第二天醒来时,顾扬已经走了,不知道是因为顾扬动作轻,还是最近一段时间熬得实在太累,薛白竟是没听到一点动静,安安稳稳的睡到自然醒。   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是顾扬发过来的一段小视频。   视频是在公交车上拍的,一开始有点晃,沿路的树上开满了雪白的花,晨风一吹,小巧的花瓣像下雪一般纷纷落下。   每周六,顾扬都会到江初那儿一趟,顾扬会拍一小段路上的景象发给薛白,有时薛白早晨偷懒睡个懒觉,顾扬还会再帮他点一顿早餐外卖。   外卖没一会就到了,薛白赖了会床,洗漱好,给顾扬发了个视频电话。   顾扬很快就接了,戴着耳机,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早啊,小哥哥。”薛白说。   “早。”顾扬说。   早餐很丰盛,薛白把手机架着,一样样打开摆在摄像头前。   烧麦,奶黄包,流沙包,糯米鸡,茶叶蛋,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薛白拆开糯米鸡的叶子,咬了一口,问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养猪流。”薛白说,“把我喂胖了,校草这名头就你一人戴了。”   薛白又咬了一口:“可以啊,这想法挺闷骚啊,小哥哥。”   “就可惜,我吃不胖。”   顾扬低低的笑了一声。   笑声透过耳机传来,仿佛在耳畔厮磨一般。   拉扯了几句,挂了电话,顾扬又发了一段小视频过来。   近一点是农田,苗子还是绿的,远些是房屋,零零散散,高矮错落,再远些便是一片远山,金色暖阳挟裹云雾轻拂而过。   路上风景很美,但顾扬去的时候却不一定轻松。   逼迫自己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事,逼迫自己原谅不愿意原谅的人。   就像一个刚从炼狱中爬出来的人,又强行让他去见他最害怕的东西。   这种感觉一定很难熬。   薛白忽然很想去找顾扬。   不用多说什么话,能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薛白一向是行动派,江初的诊所很好找,薛白搜了下前段时间偶遇顾扬的那辆公交车的路线图,点开地图,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驶离城区后,公交车没再有什么停靠的站点。   薛白靠在窗边。   车窗外是顾扬曾给他发过的风景,春山如黛,满目山花,静谧又安逸。   薛白觉得这地或许挺适合养老的。   公交到达尾站,又跟着导航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心里诊所是一栋别墅的模样,从外观看起来比平常医院里冷冰冰的白墙要舒服多了。   诊所的大门没有关,薛白进去后,和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工作人员给薛白倒了杯橙汁,让他在外面等候。   房间里还有一扇门关着,和会客沙发隔了一个屏风。   薛白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地方真心远,路上用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   薛白喝了一口橙汁,鲜榨的,全是自然的甜味,不腻,很清爽。   又等了片刻,屏风后面的门开了,两个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薛白往外瞧了一眼,是顾扬和江初。   江初怀里拿了一份文件夹:“最近可以不用吃药了,宿舍里那药你先扔了,但是,心结,你还是没解开,不过也不急,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想通的。”   “我只能帮你,剩下的都要靠你自己,好吗?”   “嗯。”   “下周可以先不来,但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问你情况,都要如实回答。”   听到下周不来,顾扬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也没说什么,“嗯”了声。   江初停住脚步,将手搭在顾扬肩上,倚着他,笑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扬吗?之前躲我跟躲鬼似的,现在听到不用来怎么还不太高兴?”   “想早点好。”顾扬拍开江初的手,认真的回答道,“我想好好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请假了,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晚9点还有一更。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神今天做人了么、陆小七、大帅逼和冷酷小朋友、33179043、软兔奶糖、350684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软兔奶糖 13瓶;十五、卿者、大米、取名脑残党、柠檬、蘑菇 10瓶;清晨 8瓶;星月菩提Shirley 7瓶;happy、烦烦 5瓶;食物维生的加灰 4瓶;南岭 3瓶;#北城、GLOAT 2瓶;陆小七、颜即正义、对甜啵着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我想好好爱他。”   说完, 顾扬跨过屏风,毫无预兆的对上了一双眸子。   是薛白, 站在那, 也在看他。   顾扬的脚步顿住了, 半晌,才开口:“你都……听到了?”   薛白点点头,笑道:“也就听到了一点。”   顾扬叹了口气, 耳根子有点红,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到多久了?”   薛白笑笑,说:“没多久, 刚到。”   薛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江初, 白大褂敞着,里面是一套西装, 鼻梁上架了一个金丝眼镜, 文质彬彬的温和模样。   江初对薛白微微一笑。   助手正好抱了文件从楼梯走上来, 解释道:“这位小同学过来找小扬, 我就先让他进来了。”   “好。”江初接过文件,表示了解了情况,示意助手先下去, 然后望向顾扬,不掩笑意,“介绍一下?”   “江初,我哥。”   “薛白。”顾扬看向薛白。   薛白在等顾扬后面的介绍,同学, 同桌,朋友,都一样。   顾扬却迎着他的目光,牵住薛白的手,带到江初的面前。   “我男朋友。”   心里滚动了一下。   江初没有一丝意外,拍拍薛白的肩膀,夸道:“很可以啊,眼光很不错。”   顾扬:“嗯。”   江初问:“我现在是留你们吃饭,还是放你们回去?”   顾扬说:“回去。”   顾扬都这么说了,江初也没再留他们,只说下次再出来,去正式点的地方,我请客。顾扬说好。   整个见面到离开的过程只有两分钟,薛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顾扬带着走了出去。   这俩兄弟相处的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一个说一是一,一个直来直往,个性看起来离了十万八千里,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心底里是真的关心和尊重对方的。   “你哥,挺好的啊。”去公交站的路上,薛白说。   “嗯。”顾扬沉默片刻,说,“他帮了我很多。”   从当年的车祸,到医院,还有后续的事情,全都是江初在帮助他。   “能够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薛白说。   “现在这样就很好。”顾扬说。   这一段路上没有行人,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将手藏在袖子底下,少年温热的手牵着,手指隔着手指,挤在一起。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连风都变热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顾扬问道。   “因为,很美啊。”薛白说。   和风经过,花瓣飘落在肩膀上。   薛白拂去顾扬肩上的花瓣。   指尖摩挲过肩头,顾扬凝视着薛白,忽然说:“我……没有害死我的父母。”   “嘘……”   薛白亲了亲顾扬。   日光嵌入绵延青山中,树影斑驳,微风流经,恍若所有东西都轻轻飘飘的晃了晃。   “不要说,现在不要说,在你真的释怀前,都不要说,好不好?”   薛白温柔一笑:“小哥哥,时间还有很长。”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声辽远的虫鸣从稻田间传出。   是蝉鸣。   夏天好像快到了。   *   耽误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晚上两人一起在薛白的宿舍抓紧时间刷题。   学习前,薛白先定了个规矩,像上课时一样,一小时休息十分钟,劳逸结合,效率更高点。   这段时间,连中二少年们的群里聊天的内容都不太一样了。   -我报了我们学校的春考班。   -我都以为我只能上大专了,昨儿个开了会,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得救!   -期末考,先期末考好吧,快去做题。   -人间真实。   -溜了,大家加油啊。   薛白侧身靠在顾扬的手臂上,往后仰头,手机举过头顶,把聊天内容给他看。   “二货们也开始学习了。”   顾扬顺手撕开一颗薄荷糖,喂给薛白:“快高三了。”   凑得进了,鼻端环绕着的是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和甜腻的糖味。   薛白笑了笑。   走廊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几道影子在拉着窗帘的窗子外来来回回的徘徊了好几次。   “你进去。”   “我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男生,结伴下怎么了?”   “那你去。”   外面的男孩子讨论了几句,最后推出了一个炮灰,敲了敲门。   是方余的声音:“薛哥。”   “怎么了?”薛白打开门,环视一周,只有方余一个,“刚刚人不挺多的?人呢?怎么了?题不会?”   “扬哥也在啊。”方余神神秘秘的招了招手,小声问道,“看片不?”   “什么片?”   “什么片都有。”   “????”   薛白隐约觉得方余接下来说的不是人话。   “隔壁班老邹,发现一个特劲爆的网站。”   “……”   “特带劲,全都是以前没看过的类型。”   “……”   “我们寻思着人多一点比较有意思。”   薛白把方余推出门去:“不看,写题呢。”   方余觉得挺可惜的,但也能理解做题做到一半不太想被打扰的心情,没强求,便说:“那也行,那我发给你们吧。”   说着,方余真的就掏出手机,复制了一个链接,就要往薛白的对话框发过去。   他还压低声音,给了薛白顾扬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好东西一起分享。”   “别别别。”薛白连忙阻止,“传播淫.秽.色.情.是犯法的啊。”   “发个网站不至于吧?薛哥,你别这么纯的吧?”   纯。   顾扬低声笑了笑,没被发现。   “……”薛白撇撇嘴,说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砰”的一声,直接把方余关在门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提到了“片子”的原因,关上门,坐下来后,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闷热了起来。   薛白拎起领口扇了扇,说:“有点热。”   顾扬问:“开点窗户?”   “……不是。”领口被抓的有些皱,松松的搭在锁骨上,薛白看了眼顾扬,喉结上下攒动了下。   自家男朋友就在身边。   纯你妹。   “……”   “………”   好像也不是特别有气氛,也没有说特别的话,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但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吻在了一起。   一片燥热。   呼吸越来越粗重,心跳声,喘息声环绕耳畔。   顾扬先抽身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偏头亲了亲薛白滚烫的耳畔。   两人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有点尴尬,又水到渠成。   分明不是一个多好的时机,却在此刻直白又热烈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想法。   安静片刻,薛白先开口,坦白道:“之前在你宿舍的时候,我就硬过,还回来洗了个澡。”   顾扬问:“军训那次?”   “……是啊。”薛白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扬沉默片刻,说,“我也是。”   又安静了。   那股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燥热,又一点一点的,悄悄的涌了上来。   “看片不?”薛白问道。   “传播淫.秽.色.情.犯法。”顾扬说。   “嗯,犯法。”薛白笑笑,站起身来,撩起上衣放嘴里叼着,然后拉开了牛仔裤的拉链。   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搭在胯骨上,入目便是独属于少年的腹肌,露出来的,内裤的边缘。   薛白一笑,说:“那行,不看片,看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鼓掌!   葫芦娃……   不开车……脑补就好……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阳轩宝、祁神今天做人了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澄、残月葬花 10瓶;鱼干先生、蟹黄包、沐·陌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很热, 很暗,只有床头亮起一盏昏暗的台灯。   四周漂浮了暗昧的味道, 耳边是少年隐忍到极致的喘息声。   顾扬揉揉薛白的头发, 俯身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轻柔的, 宠溺的。   整理干净现场,薛白把窗帘拉开。   路灯将窗户影子投了进来,斜斜的印在地面上。   薛白和顾扬靠在床头。   薛白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学习吧。”   顾扬:“嗯。”   “……”没人动。   薛白:“走吧。”   顾扬:“嗯。”   “……”还是没人动。   “你先动。”薛白推了一下顾扬, 顾扬偏头看了他一眼:“嗯。”   薛白笑了起来,伸手抱住顾扬,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 笑得一颤一颤的。   两个人身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顾扬勾住薛白的脖颈,另一手伸长了, 扭开了寝室里的风扇。   这风扇许久没开过, 摇头时发出几声“咔哒咔哒”的声音, 桌面上的试卷没用东西压住, “哗啦”一下飞了满地。   顾扬也笑了。   两个少年一起,有最亲密的关系,做了这个年纪最亲密的事情, 衣服上留下几滴暧昧的痕迹,心跳仍未平静下来,满心尽是羞涩与激动。   蝉鸣从湿漉漉的树叶间溜出,夜空中,流云飘动, 星河杳杳。   夏天真的来了。   六月份一过,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都走了,学校一下子少了一大片的人,高三楼整栋空出来,跑操队伍人直接少了一半,就连大课间的小卖部都不再像从前那么拥挤了。   期末考,还是俩神仙打架,薛白和顾扬的分数持平,并列占了第一的位置,一班班长时隔一学期,终于又坐到了年级第二的位置。   高一的看完成绩兴高采烈的放暑假了,高二的却被多留下来两天,评讲试卷。   刚考完试,不管成绩怎么样,所有人暂时都松了口气。大课间,一群男孩子站在走廊外面聊天。   七月,种在教学楼周围的茉莉花开了,出门便是满怀的清香。   四班最后一排两位神仙嫌外面热,没出去,支了俩小风扇在课桌上。   “薛哥和扬哥,感情真好。”方余感慨道。   薛白歪歪的坐着,靠在顾扬的手臂上,一条腿搭另一条腿上,长长的伸在过道上。   接着,薛白把手机举过头顶,仰头递给顾扬看,顾扬看了眼,嘴角微勾,揉了揉薛白的头发。   沈奇正拧开一听冰可乐,双臂张开撑在走廊的栏杆上,沉重的喝了一口,用老干部的神情看了眼里面的情景:“他们俩咋回事?这气场不太对啊。”   方余:“我觉得很正常啊,好同桌嘛。”   男孩子们也就瞎聊,话从嘴边一过就是过了,没去多想。   方余:“薛哥和扬哥本来就基,感情好着呢。是吧,凌哥?”   张凌一下课就跑上楼了,和四班的男孩子们一起靠着。   这段时间张凌只要有空就会上楼呆呆,不知谁说的,说四班风水好,有考神坐镇,多呆呆成绩会变好,于是张凌就赖上了,每天上来的可勤奋,努力把自己变成四班的一员。   “是啊。”张凌说。   花了将近一个月,张凌总算消化了不良少年届俩大佬在一起了的事实,其他兄弟们也默默接受了,两拨人周末经常出来玩,不过基本只是找家奶茶店学习。   一群不良少年,叼根烟拎根棍的,写的却是高二衔接高三的复习题,旁边看过去还挺带劲。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他们吵过架来着。”张凌说。   “哦,这样啊。”   “那挺好。”   “没吵过架啊……”   “……”   “………”   “???”   沈奇正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在一起??你说什么??”   张凌点点头。   教室里,薛白和顾扬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椅子被踢倒在一边,顾扬被薛白钳住手,咚在教室后的墙上,伸手,用力的搓了好几圈顾扬的脸,整个过程,顾扬都没还过手。   女生频频回头,尤其坐在第一排的汪洋洋,感觉要叫出来似的,抿着个嘴,脸都憋红了。   “……”   那个夏天,男孩子们终于发现了高二四班唯一一对班对。   沈奇正拍了拍方余,方余拍了拍张凌,几双手互相搭着,这个时候特别想叼根烟,不用点,能装逼就行。   “……行叭。”   “挺好的。”   “帅比相吸嘛,薛哥说了。”   “……嗯。”   很快,廖喜来了,带着一坨卷子来了。   “进教室啊,先别玩了,快回座位上。班长,把卷子分一下,语数英和理综的,别搞混了。”   卷子一桌一桌的往下传,拿到手里厚厚的一叠,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苦逼的笑容。   “下学期高三,放学后把书都搬到隔壁那栋高三楼去。”   “这次暑假只放一个月,7月2日到8月1日,大家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复习,已经进入高三学习的状态,这些卷子没有难题,都是基础题,用来巩固知识点。”   “这个暑假很重要,有条件的可以去报一些高三的补习班,补缺补漏。”   “暑假时间多,可以比上课更放松点,但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松懈。”廖喜连用了三个“绝对”。   “等你们再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高三学生,在这个阶段,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   “寒窗十二载,高三最累的一年,但也是能够逆天改命的一年。”   “要加油啊。”   说完一席话,叮嘱了报道时间,廖喜宣布可以回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把书搬到了隔壁高三楼,挥手在校门口分别。   顾扬把东西放回寝室后,去帮薛白一起整理行李。   暑假,薛白回家,顾扬和学校申请了继续住在宿舍里。   “真不回家?”薛白把卷子叠好,夹在辅导书间,放在行李箱最底层,堆上衣服。   “不回。”顾扬说。   “不去你哥那?”薛白问。   男孩子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   顾扬帮薛白拉好箱子,立起来,把背包靠在拉杆上:“他白天工作,没差。”   顾扬见薛白不太放心,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台灯还放我这,行吗?”   薛白笑笑。   两人一起去了校门口的公交站,公交车来得很正好,前脚刚到,后脚公交就来了。   顾扬把薛白送上车,轻轻叹了口气。   该回家的都走得差不多了,附近的文具店再没围着平常那么多人,只有附近的书店还站了几个人,在挑选接下来要用的复习材料。   顾扬一时不知道该去哪。   公交渐渐驶离,就快要沉入夕阳中。   然后,公交车停了,一个人拎着行李箱从后门跳了下来,逆着光向他跑来。   薛白把行李箱往旁边一丢,扑到了顾扬的身上,抱了个满怀。   “我不回去了。”薛白说。   “怎么了?”   薛白强行找了个理由,说:“住宿舍学习比较有效率。”   “不过我还没申请宿舍,现在交表格还要点时间,这几天收留我一下呗。”薛白弯了弯眼眸,唤道,“小哥哥。”   “好啊。”顾扬应下。   几分钟前刚拖着行李箱走过的路,几分钟后两个人又再走了回来。   手牵手的。   七月的微热的风,四周的茉莉香味,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路边迎风开的野花。   还有身边的人。   一切都是最好的。   薛白插上耳机,分了顾扬一只。   耳机里放的是那天在走廊上,他们第一次站在一起,一起听的那首歌。   《予光》。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出现过一首歌,叫《向着光》   然后我改一下名,叫《予光》我寻思着这个更好听点……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码字都来不及……   或许是开学影响了我hhhhhh   感谢你们一直在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阳轩宝、5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木枝 10瓶;小灵汐 5瓶;happy 3瓶;33179043、人间美味脆皮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暑假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依然是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补习班, 做题,睡觉。   见不着面,四班的一群人还是会在班群里聊天,抱怨几句补习班真的好累, 八卦一下隔壁谁和谁在一起了, 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担心成绩,担心未来。   担心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活。   高考越来越近。   临近开学,住宿舍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些, 走廊的栏杆上已经上铺了好几床被子和枕头。   桌子上堆了一叠试卷,各个科目的被整齐的放在一起。   “十分钟,这题十分钟之内绝对能解出来。”   薛白在题目序号前画了个圈,摁下秒表, 和顾扬一起动笔。   十分钟一到,两个人准时停笔,对了一眼,两张卷子上的答案一模一样。   两个男孩子相视一笑。   这个夏天,刷题成了所有人的日常,傍晚气温稍微低一点时出去吃个晚饭, 再散散步, 回到寝室,刷几套卷子,一天就结束了。   每天都很平淡, 每天都很开心。   薛白将两份卷子叠好,找出两张新的。   七月份的中午,外面热到融化,离开空调根本生活不下去。   两人一边刷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顾扬通常不用说太多话,薛白一人就可以把话全说完。   顾扬偏头看向薛白,少年扯开一枚薄荷糖含着,然后舔了舔嘴唇。   空调房里呆久了,薛白的嘴唇有些干,顾扬起身倒了一杯水。   手指握在透明水杯上,被折射成一道弯弯曲曲的影子,顾扬把水杯递给薛白,唤了声:“薛白。”   薛白接过水杯,抬眸:“嗯?怎么了?”   “明天出去吗?”顾扬说,“就我们两个,去看电影。”   “好啊。”薛白一笑,“改个说法,就我们两个,这叫——”   “约、会。”   薛白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顾扬眼眸微弯,说:“嗯,约会。”   蝉趴在树枝上,蝉鸣此起彼伏。   窗外是一片绿,专属于夏天的颜色,在滚烫的日光下眼前仿佛刷上了一层透明的蜡,清晰了几分。   *   中心商业广场的人向来多,薛白和顾扬顶着大中午能晒化人的太阳就出门了,午饭吃的是火锅,从火锅店出来时沾了一身的火锅味。   店门口有台除味机,薛白路过机子跟前时,随手摁下按钮,把顾扬的手一拉,自己火速跳开。   顾扬好巧不巧的被拉进了除味机工作的范围,浓浓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顾扬闻闻身上的味道,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嫌弃这个味道,薛白靠在一边疯狂憋笑。   “好闻,真的,特配你的气质,小哥哥。”薛白闭眼瞎吹。   顾扬一言不语的走到薛白的面前,伸手,用力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胸前摁下去。   “唔!放开我!!”薛白奋力挣扎,却被顾扬牢牢摁着,怎么也挣不开,被强迫呼吸刺鼻的香水味。   这种香水,味道浓,散得也快,好半天,顾扬淡淡道:“挺好闻的。”   折腾了一会,电梯门正好打开,薛白钻出顾扬的手,幼稚兮兮的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往电梯里躲了进去。   电影院在商业广场隔壁的那栋商业楼,要坐电梯下楼,再走一段路。   电梯间里没其他人,就只有薛白和顾扬两个,电梯降到4楼,没人上来,再到3楼,依旧没人。   某个饮料的广告重复了三四次,薛白含了一颗糖,看了一眼顾扬,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甜甜的草莓味顺着唇瓣溜了出来,漂浮鼻端。   电梯到了二楼,“叮咚”一声,大门缓缓打开,薛白松开手,嘴唇故意擦过顾扬的耳畔。   “约会。”   顾扬的耳根子有点红。   门外站了几个等电梯的人,有男有女,像是一起出来玩的,有说有笑的走进电梯里,薛白和顾扬主动退到了最里面,贴着电梯壁。   人一多,说话的声音叠在一起,盖过了电梯里循环播放的广告。   于是,在这样的嘈杂中,顾扬牵住了薛白的手。   “别松开。”顾扬说。   他将五指一点一点挤进了薛白的手指中,用力握紧,十指相扣。   这本来也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吃完饭看完电影,再在学校附近散会步,但一出电梯门,耳边却传来一声巨响,附近的女孩子连声尖叫。   马路中间发生了车祸。   两辆车重重的撞在一起,车头在瞬间变形,引擎盖上冒起一层黑烟,一辆私家车的窗户底下漏出了大片血迹。   “车里还有人啊。”   “有人去吗?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太可怕了,我害怕,走吧走吧。”   “这人挺多的,别凑热闹。”   “不关我的事啊,看看就好了。”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车子堵了一大串,没有一个人上前提供帮助,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更多人拿起手机,只为了拍一张照片。   冷漠。   这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都是在对眼前几条生命的袖手旁观。   顾扬的手臂猛的僵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薛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人在颤抖。   顾扬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唇,冷汗划过额角。   片刻后,顾扬冷静下来。   “你先报警,我去找附近安保,绝对不要让人靠近现场。”   被压在车里的人,任何一点重压,都是会致命的。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车子里的一家三口和另一辆车的司机被救出来,火速送往医院。   事故的原因是男司机酒驾,直接撞上了无辜的对向行驶的车辆。车里坐的是暑假出游的一家三口,出事前,坐在后座的母亲拼命护住了自己的女儿。   万幸,这次车祸无人死亡。事后,这家人不停的在寻找当时不顾一切冲出来的两个男孩子,但他们始终没有路面。   “谢谢你们。”四个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照片。这条微博在当时被转发了一千多次。   救护车驶离,鸣笛声越离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看热闹的人群差不多都散了,只有两个少年还呆在不远处,路面上还能看到未清理干净的汽油痕迹,和暗红的血渍。   薛白一直紧紧的牵着顾扬。   耳边不断循环着曾经听到的话语,一遍又一遍。   “车祸,瞎了,休学一年。”   “害死了爸妈一滴眼泪没掉,现在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没有害死我的父母。”   心中似撞上岸边礁石,狠狠的被刺痛了一下。   顾扬的眼神一直盯着车祸的现场,半晌,缓缓开口道。   “我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他们在后座死死的护住了我。”   “没人帮我。”   这是顾扬第一次详细提起当年车祸的事情,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听不出一丝异样。   像一个旁观者。   “后来我醒了,我失去了双亲,我瞎了。”   “所有人都在责备我。”   顾扬语气淡淡的,将过往尽数挖出:“都怪你,你害死了你爸妈。”   “没有你的话你父母怎么会死。”   “死gay,你爸妈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生出你这种怪胎。”   “为什么不把你一起带走。”   “都怪你。”   每一个字都扎在心里。   “我当然不会去寻死,我父母拼命救下的生命,我不会轻言放弃。”   “但是,我会害怕啊。”   顾扬以为他曾害怕的是黑,但其实不是。   他把对这些言语,对这些人的害怕归咎于黑暗。那时候的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光,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薛白。”顾扬说,“我真的想原谅他们,想忘了所有话。”   “但我做不到。”   顾扬不想说,不想原谅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大抵是和刚才相同的冷漠,相同的无动于衷,相同袖手旁观,还有无尽的指责——   将本不属于他的过错,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用沉重的话语,将他彻底压倒。   滚烫的午风刮过,卷起满地的沙尘,和刺鼻的汽油味。   一辆红色的跑车碾过眼前的痕迹,疾驰而去,引擎轰鸣。   “小哥哥。”   薛白遮住了顾扬的眼睛。   手掌贴在眼前,轻柔的,挡住了光和前方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薛白在他的耳边说话。   一句一句。   “我喜欢的人是顾扬。   “是一开始特别冷漠的顾扬,是怕黑又倔强的顾扬,是温柔的顾扬。”   “千夫所指也好,被人误解也好,别人说什么话都好。”   “我喜欢的是你,是我看到的你,是我认识的你,是我愿意相信的你,不是别人口中的你。”   仿佛历尽千山,跌倒了无数次,终在一处沟壑中寻到了一抹温柔。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拥住了。   薛白说:“我没资格说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之类的话,但我会陪你,会在你身边,会告诉你,一切都在变好。”   眼眶湿润了,顾扬抿住唇,须臾,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段时间后,江初告诉顾扬,你的病好了。   江初也问过顾扬为什么突然想通了,顾扬说,大概是因为那天,少年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喜欢你。”   “我信你。”   还有。   “我会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码到现在才出来TAT   下一个事件就是掉马事件啦!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椰奶、陆小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想吃四川桔子 20瓶;肉嘟嘟的团子 5瓶;happy 3瓶;蟹黄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结束之后, 电影已经散场了, 顾扬本想重新再买一场, 薛白却摇摇头, 说:“先回去吧, 欠着啊, 下次再看。”   临近傍晚,太阳仍然有些烫,路边停了一排的共享单车, 薛白问:“不坐公交了, 骑车回去吧?”   顾扬说:“好。”   天空很蓝,流云挡住了几分阳光, 热风打在脸上, 挟裹着半抹来自傍晚的气息。   回学校要经过一条小巷子, 道路的两边是民房, 阳台上晒着纯白色的床单, 路上没人,薛白放开了握住把手的手。   风吹在脸上都是热的, 然后带了一点傍晚的凉, 沿路要经过一条小巷子, 没人, 也没太阳——两边的房子把剩下的阳光都遮住了。   薛白两只手都从车把上拿了开, 张开双臂,骑在最前面,放肆又愉悦。   在夏天的黄昏中, 等红云爬上天际,余热打在身上,身边是用尽全力去喜欢的人。   能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小心点。”顾扬说。   “知道啦!”薛白回头笑了笑。   然而,话音刚落,巷路口里忽然拐出来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快步的往前走,同时还在低头捣鼓手机,连看也不看,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薛白骑着车直接撞上了那人。   两个人摔成一团,共享单车侧翻,车轱辘还在转个不停。   “怎么回事啊……”方余吃痛,揉着屁股,“卧槽,薛哥?”   那边顾扬先把薛白扶起来,眉目间满是担忧,薛白拍拍身上的灰,也给方余搭了把手:“你去哪呢,那么急?没事吧。”   “没事,现在不疼了。”方余说,“我赶去学校呢,天要黑了,抓住太阳的尾巴晒下被子。诶诶,薛哥,扬哥,你们去哪了啊?”   薛白轻轻的笑了:“约会啊。”   方余抱拳:“打扰了。”   薛白扶起自行车,对方余比了个“V”的手势:“的确打扰了,那我们先走了啊,你加油!”   “刚刚特傻,你不准笑我,小哥哥。”把共享单车停好后,薛白对顾扬说。   “嗯,不笑,下次不准再这样。”顾扬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危险。”   “知道啦。”薛白笑道。   前方是开阔的马路,天空上飘过了晚霞,红蓝相接。   微风拨开额前的碎发,少年眉眼微弯,好看得似月牙,闪着光。   *   距离高三提前开学还有两天,这两天,四班的班群非常的不平静。   -要高三了!我还没准备好!   -我真的很紧张啊。   -别怕,高三只是人生的一年,熬过了,就过去了,后面还有更大的磨难,大家都别怕。   -卧槽,朋友你谁?你是不是喜哥放进来的小号?   一群人开始熬起了高考鸡汤,热闹了一会后,沈奇正问了句:今晚有人出来爬山吗?   你薛哥:今晚,可以啊。   你薛哥:扬哥也去。   其他男孩子们也纷纷跳了出来,傍晚六点,五泉山脚下集合了十多个男生,和三四个女孩子。   沈奇正玩笑道:“汪洋洋!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要在家里宅到天荒地老吗?”   汪洋洋说:“我现在就是紧张,出来放松一下,欣赏一下薛哥和扬哥的盛世美颜,班长你让让啊,挡到我的目光了。”   方余从旁边窜过来,挡在汪洋洋的面前,手指指向自己:“盛世美艳,我啊。”   汪洋洋撇撇嘴,把方余推到了同桌那边,同桌又冷漠的把方余推到另一边。   方余:“……”   薛白和顾扬到的最早,坐在山脚下的一个石台上,靠在一起看手机,耳边传来少年少女们的声音,薛白抬眸,像他们招了招手。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山了,五泉山不算高,人工开发得较好,山路是用时平时抖的台阶铺成的,有不少身体强健的老人也在爬山运动。   一路上,所有人互帮互助的,男孩子们轮流走在最前面,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山上可能有蛇,几个女孩子紧张的聚成一团,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尤其薛白,一肚子坏水,讲了一路的鬼故事,临到山顶还要把女孩子们吓上一跳,被几个女孩子追着跑了老远,最后在女孩子们强烈的要求下,被顾扬栓在身边。   四班的这群人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也没多大反应,就像知道了今天的数学课突然换成了体育课,兴奋了一段时间,也就什么也没有了。   “反正是两个大帅逼大学霸,给别的班谁都是亏,还不如咱四班自产自销,还能带动成绩发展。”沈奇正说。   汪洋洋重重的点头,表示非常同意。   此刻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挂上了树梢,山间小路上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累死我了。”几个男生摊在山顶上的运动器材区域。   “要加强运动啊。”方余说,“再走走,前面有个观景台,特美。”   一群人打打闹闹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安静了。   远处是无垠的夜空,星子缀满了整片天空,天空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公路上,车灯,路灯汇聚成一道道长长的流光。   人只有站在高处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有多渺小。   夏风轻盈,裹挟白日里的余热落在身上,少年少女们站成了一排,静静的看眼前的风景。   远山,流光,硕月,还有抖落满身的星光。   汪洋洋扶着景观台的栏杆,踮起脚尖,撑起身子,大声的喊了一句:“我要上清华——!!!!”   下来时,汪洋洋手滑了一下,身体往边上一歪,一下子,十几个少年少女想也没想,围到了她的身边。   “哈哈哈哈哈……”汪洋洋自己先笑了,接着所有人都笑成一片。   “我想发财——!!”   “我想去留学——”   山顶上,传出一声声叫喊,少年少女们将手比成喇叭状,喊出自己的愿望。所思所想全都喊出来后,身体仿佛一下子变轻了,堆积在心里一个多月来的紧张情绪在此刻烟消云散。   “要加油啊!!!!”   “哟!!”   所有人的手叠在一起,用力往下沉。   很快,开学了。   教室的墙壁贴满了各个城市最有名的风景图,后面的黑板上贴了高校的校门。   廖喜进来的时候,带了一叠信封,这些信是从不同大学寄出来的。   “我拜托以前的学生给你们写来了这些话。”   廖喜拆开信封,一封一封的,把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信的内容不长,都只有一两句话。   “这是高中的最后一年,也是最重要的一年。”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去哪?”   “这个社会很现实,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比你更多的东西,只有高考,你们在同一条线上,公公平平的竞争。”   “你可以进入好的大学,认识更好的人,进入不一样的世界,拥有更高的眼界,人脉,还有机会,你会成为更好的你。因为你在努力。”   “很土,但我还是想说,明天的你,一定会感谢今天努力拼搏的自己。”   “………………”   廖喜将信件分成了四份,分给每一个小组传阅下去。   教室里安静极了,没有往日里嘈杂的说话声,只有信纸在手中传递时发出的沙沙声。   廖喜转身,小心翼翼在黑板上贴了一行高考倒计时的字样。   粉笔擦过黑板,落下一点细灰。   ——距离高考311天。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完……不太满意,一会会小修一下。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阳轩宝、烦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春秋 88瓶;叶迎之、Tuesday 10瓶;38771413、星月菩提Shirley 5瓶;happy 3瓶;荳荳菰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半个暑假的课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魔鬼。这一个月也彻底颠覆了所有人对考试的认知。   三天一小考, 两天一大考, 早自习小测,晚自习考一份理综卷,时不时课堂再来一场随堂考试,回回难度直逼高考还毫无准备,只能拎枪就上战场。   如果说之前的一轮复习让人提前进入高三的状态, 那这一个月的日子就是逼人习惯高三紧迫。   在空荡荡的学校呆到了九月份开学,人瘦了, 眼圈也黑了。   “高三就是这样,累,考试一场接一场。没有谁比谁聪明,没有谁比谁优秀,只有谁比谁做得题目更多。”数学随堂考试,林峰边发卷子边说。   一张卷子写完,迎新大会正好开始。   迎新大会就在操场上, 高三的教学楼离校门口比较近,一大早就看到校门外停了大大小小的车, 还有一群朝气蓬勃的新生。   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表演讲。   “真好啊,他们脸上还带着笑。”   男孩子们扒拉在走廊的栏杆上,跟被关在监狱里的囚犯似的, 铆足了劲往外看。   “会长大的, 他们会知道两年后的艰辛的。”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你们看,那个, 就刚从校门口进来那个穿白色裙子的那个妹子,是不是长得挺好看?”   男孩子的话题也没几个,一听有人这么说,都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   “我看一眼……好像是啊!”   方余:“诶?她们也抬头了,看谁呢?是我们这个方向吧?终于有人发现我的颜了?”   沈奇正没有感情的打破方余的幻想:“看谁心里没点逼.数呢?你也就在门口摆摊算卦能吸引点妹子的目光。”   “已经很可以了。”薛白一笑,说,“方大仙算的很准,真的。”   这届高一的新生比以前的都要开朗,至少胆子要大得多,之前的听说高二四班有俩帅比,只敢在课间远远的过来看几眼,现在倒好,听说高三四班有两个帅到炸裂的学长,直接有人送了情书过来。   晚自习薛白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就有妹子闯进四班里,在顾扬的桌子上放下了张情书,又红着脸羞答答的从教室里跑出来。   顾扬正在做题,收到情书之后也没什么反应,淡然的拆开信封,没看,把信纸翻了一面,直接当稿纸算了起来。   薛白“噗嗤”一声笑了,顾扬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这可是情书啊,小哥哥,你不看看?”薛白凑到顾扬面前,把信纸展开,粉红色的纸,小姑娘一手娟秀整齐的字。   “不看。”顾扬拿回来,接着上一步往下算。   “人家写得很辛苦的,这么多字,整一篇小作文啊。”薛白轻轻的把顾扬的手端开,又抽出那张纸,看了几眼,照着上面的内容,深情款款道,“你是大西洋暖流,我是摩尔曼斯克港,因为你的到来,我的世界成了不冻港。[注1]”   “这小姑娘很可以啊,地理不错。”薛白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将信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薛白倒不担心这封情书会怎么样。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遇到,两人的外貌都很出众,站在那里,两种不同的风格,路上没遇到搭讪的也总会有目光紧紧盯着。   人类的本质是颜狗。   张凌甚至庆幸,出来时让他俩戴口罩是正确的,不然一群不良少年被一群花痴妹子这么盯着看,浑身不自在,会很没面子。   顾扬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敲桌子,无奈道:“乖一点。”   “嗯,乖一点,后面呢?叫谁乖?”   顾扬望向薛白,耳根子有些红。   “叫谁乖?”薛白扬起眉毛,往顾扬身边靠了靠,“哥哥?”   略低的气音吹过耳畔,心尖似过了电,狠狠的跳了几下。抬眸是少年的眉眼,顾扬唤他:“薛白。”   “嗯。”薛白应道。   “男朋友。”顾扬又唤。   “嗯。”薛白晃了晃手里的纸。   “……”顾扬压低声音,“宝贝。”   这声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羞赧的,暧昧的,却又充满了宠溺。   某几个夜晚,窗帘紧闭,少年眼眸微眯,眼里噙着水雾,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这种时候,他总会逼着顾扬这样叫他,一声又一声。   “好好好,还你啦。”薛白见好就收,把信纸还给顾扬,放在算一半草稿的那一面,用手铺平整了,“好好做题。”   说完,他也翻开试卷,做题前,薛白习惯性的把手伸进抽屉,想摸出几颗糖来,装糖的盒子里却空空荡荡的。   顾扬给他递了几颗糖。   各种颜色的薄荷糖躺在手心里。   薛白接过糖,指尖划过掌心。   “我之前也写过情书。”薛白说,“帮张凌写的那次,后来没给他。”   薛白含了一颗糖,顺手抽出一张稿纸,叠了一个垃圾桶,把糖纸丢进去。   “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顾扬对上薛白的眼眸,眸似静水,藏满了笑意。   顾扬点头。   “你偷看了啊。”薛白从书包里取出来一张漂亮的纸,递给顾扬,“也没关系,反正都是写给你的。”   当时是,现在也是。   直到再次把这句话写出来,薛白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那么早,他就喜欢上顾扬了。   因为这个人而写的,看到这个人而写的,现在真真正正的把这句话告诉顾扬,告诉他的小哥哥。   顾扬把算了一半的信纸揉成一团,连着女生送过来的信封一起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还没算完呢。”薛白劝阻。   “不算了。”顾扬说。   薛白笑笑:“不准当稿纸啊。”   顾扬说:“裱起来,挂墙上?”   “可以啊!”薛白瞬间坐直,“真的,很可以啊,我挑个框吧?”   顾扬揉了揉薛白的头发:“傻逼。”   有人悄悄的撕开一包薯片,教室里瞬间飘满香味。有清风拂过窗边,天上挂着淡黄色的月亮,身边的少年弯了弯眼眸,眼里映出满天星河。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笔触一如既往地张扬。   是那句他曾经看到的,并且为之触动过的话语。   “跟我走,或者,带我走吧。”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给我最喜欢的小哥哥。   “做题吧。”薛白说。   “嗯。”顾扬放下手,指尖碰过耳垂,脖颈,然后落在薛白的手腕上,轻轻的拉了他一下。   “乖一点。”顾扬说。   薯片在前排被消灭后,味道很快就散了,教室十分安静,巡课老师在门外来回走了两趟,回了办公室,晚自习的第三节 ,林峰把随堂测试成绩发下来,考的差的还来不及难过,就又被塞了满怀的卷子。   高三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堆了一堆的卷子,一整个晚自习一直在写,笔压根没停,到下课铃声响起,觉得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做。   平淡又忙碌,紧张却充实。   晚自习结束之后,顾扬被拉进了一个群聊里。   平常四班比较活跃的人都在,还有几个其他班级的男孩子,就是薛白不在里边。   顾扬觉得奇怪,平常这种热闹薛白都会想凑一凑,怎么这次居然没有姓名?   然后,沈奇正把群的名字给改了。   一个薛哥不在的群。   解释的很直白。   顾扬:“……”   沈奇正:薛哥生日快到了!薛哥生日快到了!薛哥生日快到了!   沈奇正:平时我们生日薛哥都会送我们礼物,我寻思着我们也要好好给他过个生日。   沈奇正: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送礼物太土了,出去吃饭也没什么时间,咱就买个大蛋糕,到时候把薛哥支出去,灯一灭,蜡烛一点,歌一唱!   沈奇正:[完美.jpg]   薛白说过,他的生日在四月份,但告诉旁人的都是身份证上写的日子。   10月25日,还有一周左右。   薛白法律意义上的十八岁。   顾扬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汪洋洋:可以呀,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看的蛋糕店。   沈奇正:扬哥,你可别说出去哦,惊喜,惊喜!   顾扬:好。   聊天软件的消息不停的在往外跳。   男生女生们一直在强调“十八岁!成年!很重要!要朴实而又华丽,简约而又大气!既有高中生的感觉,又不能失了成年人的气度!”。   群里面就这个为主要基调,在热火朝天的计划到时候该怎么把薛白支使出去,教室里该打扮成什么样,蛋糕应该买什么款式,积极的就像自己在过生日一样。   这样的四班,很温暖。   能让人这么对待的薛白,也很温暖。   能和薛白在一起的他,很幸运。   真的。   群里说得差不多了,互道晚安后,宿舍区刚好熄灯,蝉鸣淅淅索索的从树间传出,月色正好,一地银辉。   长廊对面的寝室也熄灯了。   周围一切陷入夜幕之中。   手机震了一下。   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顾扬手机里的备注给改了,消息出来时,是一大串又长又臭屁的字眼。   你全世界最帅最暖最最好的男朋友:晚安,小哥哥。   顾扬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幼稚。   和薛白相处久了,顾扬觉得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   他打字回复。   顾扬:晚安。   顾扬:来自全世界最喜欢你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百度来的情话,侵删。   最近快结局了,卡文卡得头秃,再加上三次元的事好多,更新会不太稳定,大概随榜更的样子。   大家可以攒着下周四周五看的样子,估计就结局了。   话说,大家番外想看啥呀??   番外目前只准备了一个,所以大家有啥想看的内容嘛?除了车!!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25540、食物维生的加灰、是monster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雪夜涵尘 98瓶;无语 10瓶;happ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高三之后, 体育课就变得尤为珍贵。体育课,每周四十五分钟,是整个高三为数不多的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担忧的时间,就算天气热得要命, 所有人上课时都是兴奋的。   大夏天,三十多度的气温, 跑道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塑料味, 热气从跑道底下蔓延而来,全身都是热的,跑动时风吹过脸颊, 还有无意中触碰到的手背, 沾了点汗水, 滚烫的体温从身边传递过来。   两圈跑完,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体委带同学去拿器材,记得清点。”   “洋洋, 女生们要什么?”杜俊郎问。   问清楚之后,杜俊朗叫上几个男孩子一起去器材室领东西。   路上, 薛白忽然跳到众人的跟前,宣布:“今天扬哥也和我们一起打球。”   “真的啊,从来没和扬哥打过!”   “真的厉害。”薛白双手撑在脑袋后面,倒退着走,“周末和同桌solo了一把,打不过, 打不过。”   器材室在体育馆里,要经过学校礼堂,两栋场馆之间,有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是围栏。   路过时,男孩子们无意中瞥到小道的尽头似乎站了两个人。   “他们在干嘛呢?”   “这监控盲区,还能干什么?抽抽烟装个逼谈谈恋爱亲个小嘴呗。”   小道比较黑,看不清楚,男生们也就没怎么在意,一路上说笑的走向器材室。   小道里,平头男生拽着一个小胖子的衣领,一脸凶狠的往他身上啐了一口唾沫:“算你好运。”等路过的人全部走光后,才松开手走出巷子。   小胖子虚弱的靠在墙上,双腿一点一点的软了下去,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的手臂上有好几道伤痕,有的明显是用刀子割出来的,才结了一层红色的血痂,眼圈和嘴角青了一块。   从器材室出来,男孩子们正好看到小胖子扶着墙壁从小道里走出来,衣服上沾满了污渍。   “你没事吧?”薛白觉得这个小胖子的状态看起来不大对劲,便问道,“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没事。”小胖子摇摇头,“就刚刚摔了一跤,我自己去就好,谢谢学长关心。”   薛白又问:“医务室会走吧?”   小胖子小声说:“会的。”   “小心点啊。”   小胖子点点头。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谁也没怎么在意,走出去许久,他们又听到小胖子在后方,说了一声:“谢谢。”   *   半场结束,方余给顾扬和薛白各扔了一瓶刚从自助售卖机买回来的冰水:“扬哥,球打得可以啊!”   “对啊!”   “一会继续啊!强者要和强者在一起才有意思,哈哈哈哈!”   “滚滚滚,瞎几把夸!”   球场上的顾扬是配合型选手,进攻或许没那么生猛,但可以预判出对手的行动,和队友配合得□□无缝,尤其和薛白在一个队的时候,球简直就是黏在他们两人的手中,对面的碰也别想碰一下。   “谢谢。”顾扬说。   顾扬拧开瓶盖,递给薛白,然后拿走了薛白的那一瓶。   两人对视了一眼。   顾扬笑了笑。   一众男生自觉的捂上眼睛。   运动完,喝下第一口冰水,是最爽的时刻,一排男孩子坐在球场的边上,时不时有几缕风透过球场的网格吹进领口,等因为运动而跳得过快的心跳慢慢平静。   “生日快乐。”顾扬说。   “礼物呢?”薛白直白的问道。   “没准备。”   薛白掐了他一下。   “骗你的。”顾扬揉了揉薛白的头发,“早就准备好了,还有……”   大家也准备好了。   “还有什么?”薛白问。   “没什么。”顾扬起身,把薛白一起拉起来,“今天玩得开心点。”   正当他们准备打下半场时,隔壁球场突然有人爆发出了一句国骂。   像是吼出来的,用上了最难听的词语,附近打羽毛球的女孩子被这一声谩骂吓了一跳,一时没接住球,羽毛球落到场外。   隔壁球场是高一新生在用的场子,平头男生在球场正中心骂脏话,大概是自己输了,又不服气,就用骂人的方式泄愤。   素质低下。   这是当时所有在场的人的想法。   开学一个多月,大家或多或少都熟悉了点同学的脾气,那个班的男生没人理他,就一个,问了句“还打不打,不打把球给我”。   “打个屁啊!”平头男生冲着那个男孩子这么吼着,用力把手中的篮球往外砸了出去。   那个男孩子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惧。   这个平头男生,恶劣的,随便挑了一个女孩子,把球往她身上砸去。   篮球重重的撞在背上,令人心惊肉跳的“咚”的一声,还有女孩子的尖叫声。   汪洋洋踉跄了两步,被身边的女孩子扶住才没摔倒,衣服上沾了一大块印子。   篮球滚出球场,滚进塑料草坪里。   “你什么意思?!”   四班的男孩子一下子愤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一群人直接冲到平头面前。   “不小心的。”平头不甚在意,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学姐没事吧?”   “再说一遍?”杜俊朗的脾气比较冲动,直接揪起平头的领子,“这叫不小心???你是当我瞎了??”   “不,小,心,的。”平头瞥了杜俊郎一眼,掰开他的手,“这都听不懂,你们高三也别读了。”   篮球场上的气氛冻到冰点,其他班级也停止打球,纷纷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塑料草坪上,一个人把篮球捡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一把砸到了平头的身上。   篮球在地面上弹了好几下,最后滚到角落的篮球架旁。   平头的衣服上沾了同样的痕迹。   “不好意思啊。”安静的球场上传出薛白的声音,他拍干净手上的灰尘,缓缓走上前来,微笑道,“我故意的。”   “操!”平头原本自己在耍无赖,遇到一个比自己更无赖的,一下子怒火中烧。   明明是自己被一群人围着,平头一点也没见怂,拎起拳头就往薛白脸上招呼过去。   然后,动作骤然停止。   他的手腕被人握住,有人紧紧的钳住了他,腕骨处传来的痛感使他整个拳头都失去了力气,五指无力的松开。   平头的表情变了。   谁也没想到顾扬出手时是那么狠,整个人都变了,冰冷的气场瞬间笼罩了他,仿佛被吵醒的野兽,没人敢靠近,没人敢动手,就连远远的看一眼都觉得战栗。   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再动一下试试?”   ****   “薛哥扬哥刚刚太帅了。”   “欺负谁不能欺负我们的人啊。”   “体委也很可以啊,这三年体委没白叫!”   “四班男生都太棒了。”   这节原本是生物课,生物老师临时有事,进教室发了张卷子,叮嘱要保持安静,做完了就去复习,之后就匆匆走了。   老师前脚刚刚走,后脚四班就传出了淅淅索索的说话声。   “洋洋,洋洋,你没事吧?”同桌推了推汪洋洋,小声问道。   “……”回教室之后,汪洋洋一直心神不宁的,卷子发下来后也没心思做,握着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汪洋洋晃过神来,才发现卷子被她涂花了,连忙放下笔,摇摇头,说,“没事。”   片刻后,她还是不放心的起身,走到了最后一排。   “薛哥,扬哥。”汪洋洋蹲在课桌边上,神情担忧,“我刚刚打听了一下,那个平头叫陈抿,读初中的时候就因为打架受过处分,中考也考的一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给塞到我们学校来的。”   “那个和他打架的,后来被送医院去,躺了小半个月。”   “我还听说,之前他还搞过校园暴力,天天校门堵人……被他盯上的那个男生,后来抑郁了,自杀过一次,被救回来了,精神崩溃后才说了这件事……”   “我有点担心……他放学后会不会叫一群人堵校门口……或者……”或者更糟糕。   刚才,陈抿走之前恶狠狠的扔下了一句“给我等着”。   而薛白听到后很欠扁的回了一句:“我怕你不来。”   周围的男孩子听到汪洋洋说的话,凑近了点,小声议论:“他不会就是瞎子狼牙的其中一个吧?”   “对啊,被处分过的话,留级也有可能啊。”   “问问凌哥呢?他不是和狼牙玩在一起吗?”   “凌哥报了春考班,现在都不在学校了。”   “没事啊,真的。”薛白搂住顾扬的肩膀,“我俩的名头说出去能吓哭他。”   汪洋洋还是不放心:“可是……”   薛白打断她的话:“学习,学习啊。真的不用担心。”   “嗯。”顾扬也说,“打架出头是男孩子的事。”   “对。”薛白一笑,“女生只要在旁边喊加油就好了。”   紧张的气氛才刚刚疏解了一些,有个男生出去上厕所,带回来一个消息:“卧槽了,校门口站了一群不良少年啊。”   “?!”立马就有几个人冲到走廊上,果然,校外有十多个男孩子,蹲坐在阶梯上,蹲了一排。   “真的啊。”   “陈抿叫来的?!”   “要不你们俩躲躲,我们出去帮你赶走他们!”   “别怕啊,薛哥,扬哥,我们在!”   “……”薛白非常感动。   职专放学会比他们早一些,正好今天中二少年们和他们约了中午一起吃饭,一下课便等在了校门口。   薛白说:“其实瞎子和狼牙就是我们。”   男生们安静了一会,没人信。   “哦,如果当校霸能有你们这成绩,我也当。”   “你告诉我校霸的成绩比我的蚂蚁积分还高,不抽烟沾酒就倒,并且特别帅还是一对情侣?”   “是的。”薛白点头。   男生们明显不信,看向顾扬,顾扬也严肃的点了点头:“是这样。”   “我是狼牙,你们扬哥是瞎子。”薛白补充。   “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身份——”   “我是瞎子他哥。”   “我,狼牙他哥参上。”   还是没人信,并且开始和两个大佬攀亲戚,甚至隐隐有要攀到祖宗的迹象。   薛白:“……”   “散了散了啊。”沈奇正及时暂停这个话题,“薛哥没问题就没问题,快写卷子,下课前要交。”说完,沈奇正朝众人眨了眨眼睛。   “一个薛哥不在的群”里,沈奇正发了几张图。   沈奇正:和蛋糕店的老板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左右送过来。   沈奇正:大家做好预备工作!!!   -OK!   -了解!   -今天,最帅的薛哥配最酷的生日。   -今天的薛哥由我们来守护!   群里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由沈奇正将薛白支出去,其他人留下来布置教室,最后由顾扬捧出蛋糕,拉窗帘点蜡烛,一起唱生日歌。   简单又充满意义,相当圆满。   原本应该不会有变故的,原本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天,10月11日,周四下午,薛白没来上课,顾扬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顾扬攻,薛白受。   前面的时候他们没有do i 是用手,还没分上下(薛哥还不知道自己是受)   那个场面蛮有意思的 我尽量写好点啊哈哈哈哈哈!!!!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阳轩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 5瓶;happy 3瓶;258866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凌哥, 春考班怎样啊?”   “春考题不难, 就是活着太难了。”   中二少年们在状元饭店点了一桌子菜, 特意空了一个位置, 只架了一部手机,用来和张凌视频。   自从和顾扬在一起之后, “不良少年”们的团体就扩大了, 由原先的七八个人变成了十五六个, 去哪都是气势十足的样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气势汹汹。   走在路上都没人敢靠近的。   高三个人时间本来就少,正式开学以后, 一中就连周六也要上课,能一起出来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只能偶尔挑一两个空闲的中午一起吃个饭小聚一会。   视频里,张凌扒拉了一口他的盒饭:“诶诶欸, 你们往我边上多放点菜!”   自从报了春考班后,张凌就不再来学校里面上课,而是去外面的补习机构上课。   张凌把摄像头对准了盒饭, 一份煮得发黄的青菜, 还有几块看不清是土豆还是排骨的菜。   “这边的菜贼几把难吃,听你们凌哥的,少吃快餐,珍惜食堂。”   “好的凌哥。”中二少年们一个个凑到镜头前, 夸张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张凌气得嗷嗷叫,一群人隔着手机屏幕想要打起来。   打打闹闹的吃完一顿饭,一群人又非要自家两个老大送到校门口。   快到一中校门口时,路边忽然窜出了一只小狗,中二少年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小狗吸引了,一群人不顾形象的蹲在路边逗狗。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像在看一群孩子。”薛白对男孩子们说。   “可是,是白色的中华田园犬诶,纯白的,很少见好吗!”男孩子反驳。   薛白和顾扬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站在布告栏底下的阴影处等他们。   这处一点也不阴凉,布告栏上的胶都被晒化了,上面贴着的纸卷起了一角。   薛白伸出手指,悄悄的勾了一下顾扬的指尖,顾扬反手勾住,趁着这个间隙,薛白忽然把顾扬的口罩拉到了眼睛上,然后自娱自乐在一旁笑。   顾扬拉下口罩,看向薛白的眼睛,用他刚刚说过的话堵了一句:“我觉得我像在看一个小孩。”   “小孩挺好的。”一双眸子弯成好看的弧度,无辜冲顾扬眨了眨。   中午的学校附近没什么人,马路被晒得滚烫,阳光下草植绿得发亮,蝉鸣微弱,安静极了。   原本应当继续安静的,附近的小巷子里却传来几缕声音。   听起来像是哭声,男孩子的哭声,还有另一个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男孩子哭哭啼啼算什么事?”   “你不能怪我,我心情不好,只能拿你出出气。”   “谁叫那些学长惹我?”   “小胖,笑一个。”   “下午他们也完了,别想出这个门。”   “你要敢告诉别人,我能让你在这个学校没地方呆。”   陈抿踹了一脚小胖的膝盖,小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陈抿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   刀尖一点一点割破校服袖子,皮肤上浮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不要,不要啊……不要再缠着我了……对不起,对不起……”小胖哭着哀求。   书包被丢在地上,文具书本散落一地。   小胖闭上了眼。   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而是听到了美工刀掉落地面的声音。   小胖又睁开眼睛。   只见薛白握住了陈抿的手腕,拉下口罩,露出清晰的下颔线:“朋友,有点眼熟啊?”   陈抿神情错愕。   “哦,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要我等着?怎么?单枪匹马来的?”   薛白捡起美工刀,随手往身后一丢,美工刀正好落到了垃圾桶里。   “卧槽,我超帅啊。”薛白转身,悄悄和顾扬咬耳朵。   “帅。”顾扬拍拍他的肩膀,帮小胖捡好地上的东西,扶起小胖。   他的校服袖子已经被割开了一大条口子,沾满污渍,还混进去几道血迹——这件衣服算是报废了。   “你们等着,我去叫人。”陈抿神情凶狠的放话。   “别吧。”薛白伸手抵在墙上,拦住陈抿的去路,“这么热的天,有什么恩怨直接解决吧,等来等去的又要流一身汗,多不划算。”   薛白一笑:“而且这里好像没有摄像头?”   陈抿浑身发寒,总觉得薛白的这抹笑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狼牙和瞎子,不良少年们口中的传说,遇事永远从容有余,以一打五,不良中的不良。   看到他们脸上的口罩时,陈抿就认出来了。   操了。   薛白又问:“怎么不讲话?认出我们是谁了?嗯?”   陈抿后退了一步。   “老大,你们在这啊!”小巷子里又拐来了一群男孩子。   “这谁啊?”   “看起来不太面善啊。”   “刚刚那个小胖,衣服怎么变成那样了?他干的?”   “一中还能混进这种人?”   男孩子们把陈抿团团围住。   “衣服借我一下。”顾扬拿了一个男孩子的外套,披在小胖的身上,说,“你先走。”   “是吧,挺不可思议的吧?”薛白捏了一下陈抿的肱二头肌,“肌肉挺不错啊,朋友,力气应该不小吧?”   陈抿紧紧咬着牙:“你要干嘛?”   薛白说:“在这之前,先理解一下,你在这里,不是因为惹了我们。”   “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一幅身体,是想让你保护别人,而不是让你用来欺负人。”   顾扬也走到陈抿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嗯,你一会想爬出去,还是抬出去?”   “……”   薛白在背后对顾扬竖起了个拇指。   对付不良少年,二就对了。   毕竟法治社会不能真的动手。   他们原本只是想吓吓陈抿,压根没碰他一根手指,哪想到,这人,面上一副不良少年的做派,却没有不良少年的胆量,呆愣了几秒之后,居然选择破口大喊:“救命啊!!!有人打群架啊!!!!!”   男孩子们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一脸蒙圈。   陈抿一连喊了好几声,校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拎着棍往这个方向赶来。   “……”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变成这样?!”   陈抿到教务处时,已经装出一副一瘸一拐的样子,满脸污渍,几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眶,欲落不落,扑到母亲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   这演技,不用念书了,直接演电影,准一夜成名。   “怎么回事?啊?说话啊?这事你们绝对得给我们一个交代!”陈女士在办公室里吼了出来,声音尖锐。   “这位家长不要急,我们先理了解一下情况。”廖喜安抚道,示意吴强把薛白和顾扬带到另一间办公室。   “你们什么情况?玩无间道?双面人生???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吴强难以置信。   一中两位顶尖尖子生摇身一变成了不良少年的头头?!   “校园传说?黑夜神话?城南狼牙城北瞎子?”   “是我们。”薛白点头。   “是个头!”吴强顺了口气,“怎么回事?!”   顾扬说:“我们没动手。”   薛白也说:“他那一身他自己弄的,刚刚进来前自己在沙坑里滚了一圈。”   吴强:“……”   陈女士不知何时闯进了这间办公室,指着薛白的脸怒嚎:“刀子都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了,带血了,我儿子脸都红成这样子了呢!你说你们没动手,什么都没干?!”   “我看你们年级也不大,哪里学的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吴主任,贵校学生都是这种素质????”   “女士,别急,事情还没搞清楚。”吴强说,“咱也别冤枉了孩子们。”   “没搞清楚??冤枉??吴主任,我儿子躺那动不了了,还不够清楚??叫家长来!”陈女士祭出一般学生都害怕的一招——叫家长。   “这边建议不要叫家长比较好。”薛白诚恳的说。   “叫!小孩子说话顶什么事?!检查费,理赔费,精神损失费,你们出得起???”   “……行吧。”薛白和顾扬各自出去打了个电话。   “我姐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薛白回来后,说,“那我们先回教室?”   “你把我儿子搞成这样还回教室?!”陈女士恨不得要把办公室拆了的模样,“跑了我找谁?”   顾扬正好也打完电话:“……您应该先送医院,不然真出毛病了还赖我们头上。”   薛白帮腔:“冤,真的冤。”   陈女士一通大闹,薛白也总算是知道了陈抿到底是怎么被养成一副叼泼无赖的样子。   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让回教室,吴强安排了一张桌子让他们俩先待在教务处做题,另一边好说歹说的把陈女士劝进另一间办公室。   -怎么样了啊?   -没想到啊,这小屁孩这么怂的??   -薛哥,老大,你们没事吧?   下课时间,不良少年们在群里询问情况。   你薛哥:我姐要来了。[捂脸]   -柔姐要来啊。   -好的好的。   -太惨辽。   你薛哥:是吧,我建议过了的。[捂脸]   -柔姐怎么了?这么厉害?   -薛哥他姐,北大医学部高材生,极度护短。   -66666。   -那老大呢?江初表哥来?   顾扬:不是。   顾扬:我哥一朋友。   顾扬:……是个律师。   “律师?怎么样啊?”薛白也有些好奇。   顾扬只用两个字概括这个人:“牛.逼。”   *   下午第三节 下课,薛白和顾扬依旧没有来教室。   四班的一群人和老师沟通好,借用课前十分钟为薛白庆生,用下节下课时间补上,老师欣然同意。此刻,所有人正在按照群里的计划趁着课间时间布置班级。   “薛哥扬哥干嘛去了?”   “不知道,打他们电话也没接。”   “不会早上那个陈抿找他们麻烦了吧?”   汪洋洋负责贴墙壁上的装饰,在撕胶带的间隙,看了一眼手机。   “诶诶欸!听说狼牙和瞎子被抓了!”   汪洋洋无处不在的情报网告诉了她这则爆炸性的消息。   “好像是中午午休时间,和一个人在校门口起冲突了,现在在教务处待着。”   沈奇正:“真的假的??”   汪洋洋:“真的,我朋友刚刚去办公楼交材料,听到有个大妈在骂骂咧咧,她在外面呆了会才偷听到的。”   “不是吧?”   “再牛逼的大佬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上次不是还进了局子?”   “可后来我又听说是个误会啊。”   “谁知道呢?”   男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方余弱弱的举手,问了句:“那个……有人想过去看一眼吗……”   “……”   “…………”   传闻中狼牙瞎子凶狠可怖,万一见到真人被揍一顿那不就亏大了……安静了几秒,沈奇正咽了咽口水,最终敌不过好奇心:“有。”   又有几个男生跟着举起手。   汪洋洋劝阻:“别吧?听说他们都叫家长了。”   男生们压根没在意,一溜烟冲下楼去,鬼鬼祟祟的进了办公楼。   正巧,校门外来了一辆的士,下来一个妹子,干练的短发,一身简单的装束,五官精致,看起来二十过一点的年纪,一脸冷漠,没什么表情。   一看就很不好惹。   她问男生们:“教务处在哪?”   沈奇正指了个方向。   “这谁?家长?瞎子的狼牙的?”   男孩子等她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跟过去。   教务处,吴强正在安抚陈女士,陈女士并不领情,一句接一句的质问,陈抿枕在陈女士的腿上,时不时喊一句:“我疼……”   妹子进了教务处,第一句:“谁要叫家长的?打架又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句:“高三,都成年了,自己的事又不是不能处理。”   第三句:“出什么事都家长前家长后,是您是废物,还是您的孩子是废物?”   没想到来的家长这么刚,这三句话直接把陈女士问懵了。   猫在走廊上的男孩子们也被问懵了。   “走吧,咱好像不太好掺和的样子。”   “嗯……这个姐姐不一般。”   “别吧。”方余憋出了一句中国男女老少都爱说的话,“……来都来了。”   沈奇正也说:“我就瞄一眼。”   于是,男孩子们半蹲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往窗子里瞄了一眼,然后瞄到了惊人惊愕的画面。   瞎子和狼牙从办公室里的小房间里走出来,身材高挑,而且没戴口罩。   这两张脸,把他们所有人戳瞎了他们也认得出来。   这两人特么的不就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校草加学神?!   传闻中凶神恶煞,手持枪械的校园传说居然就是薛白和顾扬????   瞎子狼牙????   男生们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吧?”   “你看到什么了?”   “薛哥和扬哥啊,瞎子狼牙的事,他们凑什么热闹呢?”   “……”   “…………”   “不是吧……”男生们又看了一眼。   陈抿故作虚弱:“他们是瞎子和狼牙,没人敢惹,妈,妈,听我的,算了吧……”   听了这话,陈女士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瞎子?狼牙?什么名字?我怕?呸!我们家阿抿虽然坏了点,但没惹过事!你们还进过局子是不是?叫什么名字,叫什么?”   “瞎子,狼牙。”薛白指出。   当事人亲口承认。   薛白听到门外有点动静,转头往窗户看了眼,对上几双懵逼的眼睛。   方余:“……”   沈奇正:“……”   所有人:“……”   男孩子们默默蹲回墙角。   “我缕一下,我缕一下。”沈奇正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其实我们一直在和两个校霸朝夕相处?”   男孩子们点头。   “然后,我们还在校霸面前讨论他们?凶神恶煞,脸上有疤?”   男孩子们再一次点头。   “并且薛哥早上告诉我们了,我们都不信?”   男孩子们又一次点点头。   “哦……”方余恍然大悟,“难怪每次说这个话题的时候薛哥扬哥都不怎么参与我们。”   “……”   沉默。   “薛哥脾气挺好的吧?”   “扬哥看起来不太好?”   “嗯……”   “他们刚刚看到我们了吧,我们会不会被揍……?”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男孩子们此刻非常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陈女士在不停的说他儿子伤得多重被打得多惨,一个劲的找薛柔要说法,要去医院检查伤势。   “说法是吧?”薛柔拍了好几份证件在办公桌上,诸如北大医学部学生证,医师资格证,301医院就职证明,还有一大堆听过的没听过的反正看起来贼牛逼的证件。   陈女士警惕:“你要干嘛?”   “我是医生,我可以帮你看看孩子的伤口。”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陈女士愣了下,薛柔直接撩开陈抿的衣服上手检查。   薛白和顾扬咬耳朵:“以前我和我姐,就是我负责动手,她负责动嘴。没几个人能从她这里找到好果子。”   “面部皮肤表层发红,局部红肿,内部有些许细纹。”   薛柔看向陈女士,皱了皱眉头。   “知道严重了?说吧,想怎么办??”   “您儿子刚才右脸趴您腿上躺的?瞧瞧,留印子了,您这裤子太硬,如果儿子喜欢这样睡,建议换条裤子,睡多了容易长皱纹。”   薛白在一边憋笑。   这两人可以上演一场闹剧,吴强夹在中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什么意思?!”陈女士怒气值飙升,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小姑娘,看你年纪也不大,我也不好为难你,这样吧,你弟弟打了我儿子一个巴掌,赔两万,这件事就过去了,这还有一个孩子家长没来,咱也算了。”   难怪这女的一定要叫家长,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讹钱啊,早说嘛。”薛柔直接拿了一张卡,说,“这张卡里有四万。”   “我再多给您两万,您让我弟弟再摔一巴掌。”   “行不行?”   一个巴掌值两万,两个巴掌四万,神逻辑。   “噗。”薛白没憋住笑。   “你姐姐很厉害。”顾扬夸赞道。   陈女士愣住了:“什么?”   “首先,我弟弟,他已经成年了,这种程度的事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我过来,已经很给您面子了。”   “其次,我比你们谁都了解我弟弟,如果不是您儿子先做了什么事,他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还有,您不说话可就是同意了?吴主任也看着呢,这位阿姨确实同意了吧?”薛柔说,“薛白,动手,钱都花了,用点力。”   吴强:“……”   薛柔看了眼陈抿,淡淡道:“过来点,怕什么?啊,对了,牙掉了应该不要紧吧?男孩子缺颗牙应该没什么。”   薛白揉揉手腕,故意摁下指节。   “你想我打你左边脸还是右边脸?”   “右边吧,你左脸已经红了。”   “那你想要被打上半张脸还是下半张脸?”   陈抿:“……”   这时,教务处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吴强仿佛看到救星:“请问您是?”   “林南,顾扬的家长。”男人对陈女士和吴强介绍完自己,又对顾扬说,“我是你哥的朋友,你哥出差,让我赶过来一趟。”   有多年的职教经验,并且处理过好几次类似的事件,吴强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不一般的开展。   “来晚了,刚刚我去调查了一下。”林南打开包,拿出一个便携摄像头,架在桌上,“对了,不介意我录个像吧,从现在开始,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可以作为日后对证公堂的证据。”   陈女士:“对证公堂,没那么夸张吧?”   林南没回答,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说:“好了,我们进入正题。”   “我刚刚在学校走了一圈……小胖,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小胖也进了教务处。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一进来,小胖先把外套还给顾扬,接着凑到摄像头前,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伤痕累累。   薛柔:“轻伤啊。”   “是的。”林南说,“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陈抿的表情变得不大对劲。   陈女士:“你拉一个人过来干嘛?这孩子关我屁事啊!”   小胖小声说:“他弄的,我……我当时录音了。”   小胖点开手机,是午休时刻,陈抿把他堵在校门外的巷子里时说的话。   “男孩子哭哭啼啼算什么事?”   “你不能怪我,我心情不好,只能拿你出出气。”   “谁叫那些学长惹我?”   “小胖,笑一个。”   “下午他们也完了,别想出这个门。”   “你要敢告诉别人,我能让你在这个学校没地方呆。”   陈抿的脸一点点变得煞白。   这个展开,连吴强都束手无策,夹在三个人正中间……看戏。   “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可以帮我们进行声纹鉴定。”林南说,“我看这事还是警察局处理吧,咱这处理又费时又费力的。”   “不行!”陈女士把陈抿护在身后。   林南转向薛柔,问道:“薛小姐,请问刚才的对话有录音吗?”   “有的。”薛柔把录音机打开,点到某个片段,传出了陈女士的声音。   “你弟弟打了我儿子一个巴掌,赔两万,这件事……”   林南反复听了几遍:“这段录音这样处理下,可以作为敲诈勒索的证据,薛小姐,请问您需要法律援助吗?”   薛柔配合林南:“需要。”   这两人一唱一和,陈女士嚣张气焰逐渐弱了下来,变得不知所措。   “吴主任,这包坚果可以吃吗?”戏太好看,薛白盯上了吴强办公桌上的开心果。   “嗯……”吴强似乎已经放弃了对目前状况的掌控。   陈女士慌了:“学校丑事不可外扬。”   薛柔:“请您搞清楚,要外扬的从来不是我们,希望您能想想,是谁叫我们来的?想要去医院验伤的是谁?一直在办公室里骂骂咧咧的又是哪位?刚刚外面经过了好几个学生,您觉得,他们会怎么传出去?”   陈女士哑口无言,将目光投向薛白和顾扬:“小弟弟,你们说说话,今天在校门口到底什么情况?”   顾扬帮薛白剥了好几颗开心果,薛白一直攒在手心里,这会才塞到嘴里:“小孩子的话不顶事,该和家长说。”   陈女士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一旁的小胖又说话了,他撩开衣服,腹部的皮肤上有一片烧伤的痕迹:“这个……也是他弄的,还有我的钱包,中午被他抢走了,里面还有我的身份证……”   陈女士沉默了,片刻后,换上满脸堆笑:“没事了没事了,既然这样,那就扯平吧。”   “什么叫扯平?”这下轮到薛柔不依不饶,“我放下手头上国家级的科研工作来这陪您闹,万一耽误了进度,您能来帮忙给扯扯嘛?”   林南轻咳一声:“吴主任,这件事的证据我一会会整理好发给您。还有,小胖,不能让任何人欺负自己,法律永远是保护自己的利器,知道了吗?”   小胖点点头。   “好了好了,今天先这样吧?”吴强及时出来打圆场,“后续情况学校会负责跟进到底。”   陈女士理亏,第一时间拖着儿子逃离了教务处。   后续具体怎么解决的薛白不知道,反正从第二天起,学校里再也没见过陈抿的影子,小胖还特意抱了一堆零食到高三四班表达感谢。   从教务处出来,已经过了一下午,第四节 早下课了。   薛白把薛柔送到校外:“这么急着走,不留下来吃个饭?”   “赶时间。”薛柔说,“国家级科研项目。”   “真的啊?!”薛白说,“我以为你唬那大妈呢!”   薛柔拍了薛白一下。   薛白笑笑,给了薛柔一个拥抱:“谢了,姐。”   薛柔:“你和那个男生的关系不错?”   “嗯。”薛白扬起下巴,“我男朋友。”   “德行。”薛柔浅浅的笑了下。   一辆的士停在跟前,关上车门前,薛柔对薛白说:“挺好的。”   顾扬把林南送走后,站在校门口等薛白。   傍晚的天空依然干净,浮了一层淡淡的粉云,云后是几颗星子。   两人在校门口碰面,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   “这一下午都什么事,莫名其妙的救了一个小胖子,莫名其妙的在教务处呆了一下午,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场戏。”   “该解释了。”顾扬说。   “是啊,该解释了。”薛白想起窗子外几个男生错愕的神情,“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薛白和顾扬回到教室。   这个点原本应该是晚饭时间,但四班却依然留了许多人,全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面上的书本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全都塞进了抽屉里。   窗子贴满了各色彩带和气球,黑板上用长条气球贴了几个大字——   Happy birthday!!   就连门口也布置了机关,薛白踏进去时,左右两边“啪啪”两声,喷出一堆彩色碎纸。   讲台上放了一个大蛋糕,蛋糕正中心点了一根“18”形状的音乐蜡烛,在放生日快乐歌。   教室里异常安静。   所有人都愣愣的盯着薛白和顾扬。   教室里响着尖细的生日快乐歌,气氛竟然有些诡异。   薛白:“我说过的嘛,狼牙真的很帅,瞎子也……”很帅。   话还没说完,沈奇正先手挖了一块奶油,往薛白脸上砸去。   薛白擦掉脸上的奶油:“你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冲啊!!”   “薛哥别跑!”   “扬哥也别放走!!”   男孩子们一下子闹开了,所有人都冲上讲台,挖了一块奶油,纷纷顾扬和薛白身上砸,薛白和顾扬自然不可能自愿成为靶子,奋起反击,一场生日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场奶油大战。   男孩子们原本目标明确,但后来砸疯了,被奶油蒙了眼睛,开始不分你我的无差别攻击起来。   直到整个蛋糕被砸光,他们才停止了动作。所有人的头发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奶油,教室里一片狼藉,站了一屋子的奶油人。   “薛哥!”方余和沈奇刚才正打得最猛,这会正背靠背喘着粗气,“生日快乐啊!”   “希望你能在18岁这年破处!”   “希望你以后都不会忘了我们这群兄弟们。”   “少抽烟少喝酒。”   “少打架少惹事。”   “操了。”薛白靠在顾扬身上,两个人身上都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生日快乐就好好说嘛,蛋糕是用来吃的!”   “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们笑了起来。   “这不是怕你们揍我?先下手为强嘛!”   薛白有气无力的顾扬靠在一起,奶油在身上干得尤其快,整个人都被凝固住了似的:“我揍你们干什么,我昨天都告诉你们了。”   “可我们不信啊……”沈奇正说,“谁会相信校霸成绩那么好?还那么帅?!”   男生们又笑了。   “先把教室扫干净,一会再说,等着啊,该揍还是得揍,还有这么多日子,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教室里飘着奶油味,十几个男孩子在忙前忙后的清理,时不时再打闹一番。   方余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根水管,从厕所冲出来,大吼一声:“都给老子让到一边去!!”说完,朝天开了一记水枪。   教室里下了一场“大雨”,男孩子的身上湿的透彻。   “我操,方余你干嘛!”   “别跑!别跑!”   “啊啊啊救命啊!”   男孩子们矛头一转,各个拎着扫把追出去,方余的声音从近到远,再从远到近,从三楼跑道二楼,又绕了一圈跑回来,追了一整个来回,最后还是被抓住,摁在教室门口阿鲁巴了一发。   除了方余在惨叫,其他男孩子都在爽朗的哈哈大笑。   天渐渐黑了,校园里也渐渐闹腾起来,晚间的风吹进来时却还是热的。   顾扬替薛白擦去脸上的奶油,指尖小心翼翼的抚过他的脸颊,趁着没人注意,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悄悄的交换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晚自习回去之后,我也有东西给你。”顾扬说。   薛白眨眨眼睛,一笑:“我会喜欢吗?”   “我送的,你会喜欢。”顾扬凝视薛白,眼眸深处似有一层细细的光。   男孩子们还在笑,几个来得比较早的见到教室的惨状,吃了一惊,但没多问,找了块抹布帮忙一起搞卫生。   蝉鸣变得悠长嘹亮,月光皎洁。   身边是最喜欢的人,有一大帮一起犯二的兄弟,还有一群不需要解释的朋友。   多年以后,回想起高中三年的日子,薛白仍会想起这个夏天,最累,却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爆更了!因为不想拆开所以放在一起啦!   明天请假一天。周五更新!   接下来就是决定攻受的时刻!!!   好怕下一章被锁呜呜呜。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8525540 20瓶;微我无酒 5瓶;一只糖兔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晚自习, 薛白请了四班所有人喝奶茶,外卖送进来时是用箱子装着的,送了两大箱来。   领到奶茶,男生女生们围在薛白的位置旁。   “谢谢薛哥, 生日快乐!”   “锦鲤转运,高考顺利!”   “事事顺心, 万事如意!”   “还有啊。”方余说, “祝薛哥扬哥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汪洋洋双目放光:“谁生??”   话题的走向突然变了。   方余摸下巴思考了一会:“薛哥吧?”   薛白:“?”   沈奇正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薛哥像。”   薛白:“??”   顾扬:“嗯, 薛哥。”   薛白:“?????”   “哦——!”   正主发话,男孩子们起哄似的鼓起掌来。   上课铃声还没响, 这时,林峰就先拎了一叠卷子, 走到讲台上:“这套卷子巩固基础,一节课之内写完, 下课就交。”   痛苦来得太突然, 所有人垂头丧气的“啊”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座位上去了。   高三的课业愈发繁重,这种突击测试越来越多, 男孩子们甚至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关于“狼牙和瞎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风涓涓温柔, 吹散流云,拂过窗沿,抬眼望向窗外,星河漫天。   教室里鸦雀无声。   薛白替顾扬插好吸管, 递给他。   纯奶茶,五分甜。   不甜不腻。   和当初一样。   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四周都是吵闹的,只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坐在楼梯口。   测试卷的题目并不难,薛白和顾扬很快就写完了,交到讲台上,拿出新的卷子准备刷题。   薛白悄悄伸出左手,碰了顾扬一下,小声唤道:“小哥哥。”   “嗯?”顾扬偏头看他。   薛白将手指一点一点挤进顾扬的手指之间。   课桌下,两个少年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相扣。   “没什么,就想牵一下。”薛白说。   他笑了笑,眸光干净又温柔。   顾扬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生日快乐。”   教室里还泛着一股淡淡的奶油味,桌面上是刷不完的题,身边是喜欢的少年,在看他,眼里噙着细碎的光。   晚自习结束,顾扬到薛白宿舍时,薛白才刚洗好澡。少年从浴室出来,□□着上半身,头发还沾着水,入目便是精致的锁骨和劲瘦的腰线。   夏夜炎热,窗户和窗帘紧闭,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薛白用毛巾在头上擦了擦,几根头发翘了起来,他看到顾扬手里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顾扬递给薛白,而后补充道,“挺一般的。”   薛白将毛巾搭在椅背上,和顾扬坐在一起,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双球鞋,限量款。   薛白想要了很久的那双。   薛白:“!”   见到薛白的表情,顾扬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薛白说。   顾扬把薛白翘起来的几缕头发顺好,揉了揉,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薛白随口一提的事,顾扬还记了很多,比如喜欢某一样东西,中午想吃某一家店,哪个牌子的糖果出了新口味。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顾扬每一样都想记住,想记住他每一分每一刻的神情。   喜欢的是你,每一刻的你。   “试试?”顾扬问道。   “一会再试。”薛白说,“现在有一件更想做的事情。”   薛白想亲吻顾扬。   于是薛白便吻了他。   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脖颈泛着刚洗完澡后的的冰凉。顾扬将手指浅浅插入薛白的发丝中,手心沾上了半分水珠。   月色被窗帘遮挡,耳边是轻轻的喘.息声。   少年的身体很软,手指与手指紧紧相握,骨节分明,腕骨清晰。   顾扬亲了亲他的手腕。   “小哥哥。”薛白抱住顾扬,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叫叫我。”   “薛白。”顾扬拥住他,唤他。   薛白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舌尖在上面舔了舔。   “做吧?”薛白突然说。   滚烫的气息打在脖颈上,两个暧昧的字眼被轻柔的送入耳中。   顾扬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什么?”   薛白跨坐在顾扬的腰上:“我说,我们做吧?”   他俯身吻了下去。   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吻,只是这一次比往常的都要不一样。   装着球鞋的盒子被放在桌子上,压着试卷,鞋盒是特制款,印着星辰,还有一句英文。   “夏天属于星空与海。”   “等等!”薛白忽然抽身结束了这个吻。   等反应过来时,薛白已经被咚在床上,牛仔裤的拉链已经被解开,裤子被拉下来了几寸,两个人都是情到浓时的反应,而顾扬的手搭在他内裤的边缘上。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啊。”薛白扒开顾扬的手,振振有词,“平常是我比较主动对不对?刚刚也是我主动的对不对?所以应该是我在上面。”   薛白解开顾扬的裤子,看着他:“乖,到下面去。”   顾扬笑了出来。   少年的耳根泛红,鼻尖和脸颊也携裹着一层淡淡的红云。   “好可爱。”顾扬说。   “什么可爱?这是夸男朋友的词吗?”薛白说。   顾扬把手举了起来。   薛白:“这样吧,打一架,赢的在上面。”   顾扬笑了笑:“也可以。”   空调是自动模式,风速被调大了些,房间里响起了几声“嗡嗡”的,空调吹动的声音。   床上的两个人在打架。   薛白和顾扬一共打了两次架,一次是在从警局出来之后,顾扬把他摁在布告栏上,一次是现在。   薛白被顾扬摁住双手,钉在床头,顾扬的腿顶在他的两腿之间,半跪在床上,俯身望着他。   两次都输了。   “薛白。”顾扬轻声说,“乖一点。”   不知藏了多少的喜欢,是温柔的,宠溺的。   心中似有一声轰响。   输就输吧。   十一点,准时熄灯。   窗外传来了宿管老师来回巡逻的脚步声。   “已经熄灯了,该整理的都快整理好。”   “高三也要早点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试卷没写完的明天早点起来写。”   “你松开一下,小哥哥,我关灯。”薛白说。   黑夜里,一开始什么也看不清,等适应了这个黑暗之后,顾扬看到了他的少年。   脸颊微红,咬住自己的手背,拼尽全力的压住自己的声音。   “这什么感觉,等等!这什么东西?!”   “谁说做ai很爽的?谁说的?我要削了他。”   “慢点慢点,顾扬,小哥哥,我错了,轻点,真的疼……”   最后一声,隐隐带上了几分哭腔。   手背上留下几道暗昧不清的齿痕,顾扬亲吻他的手背,亲吻在齿痕上,拥他,一点一点的安抚他。   顾扬说:“我喜欢你。”   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的早自习,薛白无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腰还酸。   被疼哭这种事……也挺操蛋的。   薛白越想越觉得丢人,干脆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中秋快乐!   15号之前在这章底下评论的都有小红包!   原谅我!(跪)   下一章似乎大概也许可能八成是完结章?(1w多字的那种,在码啦,码完就放出来。)   然后……啥是ao3???[捂脸]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伍肆柒玖、哲阳轩宝、沫安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昭昭我心 10瓶;happy、伍肆柒玖 3瓶;是无耻老贼本贼没错了、奋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下课, 周围一下子吵起来了,吃早餐的,收作业的,还有后门开开关关的声音, 顷刻间填满了整个教室。   薛白没睡,就只是闭着眼睛, 周围的动静都听得见。英语课代表一桌桌把试卷收好, 最后走到薛白和顾扬的位置边上, 见薛白趴在桌面上, 便压低声音,说:“扬哥, 薛哥,交一下作业叭。”   “嗯。”   顾扬小心翼翼的拿出两人的卷子, 等课代表走了以后,解开耳机线, 塞进薛白的耳朵里。   “好好休息。”他柔声说。   薛白的心尖软了一下。   他的小哥哥, 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啊。   音乐软件还在播放上一次顾扬打开过的音乐,正好放到尾声,伴奏结束, 安静片刻之后, 跳到了下一首。   很耳熟的一首歌。   前奏舒缓且宁静,然后是轻柔的女声。   《予光》。   “我曾迷茫,我曾孤单。”   “我曾害怕黑暗。”   “我曾以为这世界喧嚣暗淡。”   “………………”   顾扬偏头望去,少年将脸埋在臂弯里, 窗外阳光正暖,在他的头发上洒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他摸了摸薛白的头发。   薛白在课桌底下勾住了顾扬的指尖。   顾扬一愣,随即展颜一笑,轻声问他:“没在睡吗?”   “没,不困。”薛白将顾扬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他一起趴下来,将耳机分给了他一只。   有许多次他们都是这样听歌,一起趴在桌上,头顶电风扇转得缓慢,两人靠得很近,中间连了一根白色的耳机线,课桌底下的手牵在一起。   顾扬将音乐的声音调大了些。   音乐还在播放,再听不见周围的吵闹声和脚步声。   手心是温暖的。   耳机里,歌曲已经到了末尾,钢琴伴奏逐渐小了下去,只剩零星几个节奏,轻盈的,治愈的伴着女声。   “从此我有了归处。”   “因为你,   烫开黑夜。”   “予我以光。”   顾扬一直很喜欢这首歌,一个人待着时,单曲循环听了无数遍。   薛白直起身来,将耳机摘下,伸了一个懒腰。   在一旁吵了大半个课间的方余和沈奇正见到薛白醒了,两个人倏地冲过来,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的眼前。   “薛哥薛哥,这个动作你怎么做出来的?帅炸了啊!这样吗?”   沈奇正整个人蹲下来,两只手的拳头碰了下,接着一手叉腰一手锤地,做完还向薛白投以期待的眼神:“像不像?有没有学到精髓?”   薛白:“哇哦,超二的。”   “还有这个,这个帖子。”方余切换到另一个帖子,标题赫然与“瞎子”有关,夸张至极——   【灌水】史上最神秘的高中生,瞎子。   方余故意拖长音节:“扬哥,你——的——枪——呢——”   薛白:“……”   顾扬:“……”   终究逃不过男孩子的好奇心。   附近的男孩子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过来,同样一脸期待。   “枪是假的,多打几场架你们也帅。”薛白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是得看脸。”   男孩子们听到后双目放光:“打架,什么时候带我们打一场?不用太伟大,替天行道的那种就行。”   “对啊,看一眼也行,感觉太棒了!”   薛白笑了:“太二了。”   “别这么说啊薛哥。”沈奇正说,“快毕业了,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啊,再种事情再不做就来不及了,对不对!”   “嗯,对。”薛白撕开一颗薄荷糖,把糖纸塞进顾扬的手里,冲他眨眨眼睛,“出门打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跑得快,打不过就跑,打得过打完跑,学校附近,条子多。”   “是。”顾扬把糖纸扔到垃圾桶里,提醒道,“法治社会。”   “那我跑的绝逼快啊。”   “谁不是啊!”   “下去比比?告诉你们,百米冲刺12秒88不是开玩笑的。”   男孩子们一个赛一个的兴奋,甚至有几个还真想冲到楼下去,才走到教室门口,就被汪洋洋拦了下来:“别去了啊,要上课了。”   汪洋洋的手上拿了几张报名表,站到讲台上:“元旦晚会要开始选拔了,想上台的来我们这边领报名表,选不选得上不一定,但每个班至少要报三个节目。”   一中每年都有元旦节都会举办一场元旦晚会,跟选秀似的,报上去的节目要经过三轮选拔,所以每年的预报名表都会提前两个月发出来。   汪洋洋是文艺委员,这工作,一整年不用干别的什么,就这段时间管一管元旦晚会这些事。   “不急着报,下周五才上交,大家到时候一起商量一下。”   放学之后,除了一些要上补习班不得不走的,四班大部分人都留在教室里,值日生把桌椅都摆好了,所有人围成一圈。   前两年的元旦晚会四班报上去的都是些大合唱,诗朗诵之类全体一起上台的节目,全体一起参加,评奖评优的全体一起加分。但现在,高三时间本来就不够用,空闲时间更少,不能让所有人都花时间在这个上面。   “我啊!”薛白坐在课桌上,自告奋勇,“我可以吉他弹唱。”   “可以啊。”汪洋洋的眼睛“噌”的亮了。   薛白这张脸,什么都不用表演,穿好看点,往台上一站就够了。   方余:“厉害啊,薛哥还会吉他呢?”   薛白:“我什么都会点的好吧?要不要给你们来一段惊鸿舞??”说完,薛白还真摆了几个动作,下腰时太夸张,扭了下,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顾扬连忙扶住薛白。   “老了老了,腰不行了。”   “哈哈哈哈。”薛白自己先笑了,连着所有人笑成一片,就连顾扬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那就薛哥上了啊……”汪洋洋顿了顿,眼神转向顾扬,试探性的问道,“扬哥?不然,你俩一起??”   薛白替顾扬回绝:“别别别,我家小哥哥害羞。”   汪洋洋:“不会啊,你和扬哥就往台上一站,什么也不用表演,今年我们班的节目妥妥的人气奖。”   “就是!”沈奇正瞎掺和,“别那么小气嘛!不会有别的小姑娘过来的……她们只敢远远的看。”   “对啊对啊。”方余也过来帮腔,“吃醋不好,薛哥,男生吃醋更不好。”   四班唯一一对班对成了此刻被调戏的对象。   薛白:“??????”   薛白向沈奇正砸了一块橡皮,沈奇正“哎哟”一声,狗腿的把橡皮捡回来,双手递给薛白。   汪洋洋示意沈奇正和方余捂住薛白的嘴,又问了声:“扬哥,上台考虑一下?”   “可以。”顾扬说。   “真的啊!”汪洋洋一喜,不给顾扬任何反悔的机会,立马抽出一张报名表塞到他的怀里,“那决定了啊,薛哥和扬哥上去站台……啊不,合唱!曲子你俩选啊,下周一把表格给我就行。”   任务完成三分之一,汪洋洋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变轻了:“然后我去问一下我们社团的,看看能不能和其他班的联名一起报上去,还有一个节目一起讨论一下吧?”   “行!”   经过了半小时的热烈讨论,第三个节目也有了些眉目——男孩子们上台表演一则小品,为了省事,他们选的还是一则哑剧,只要记动作,连背台词的功夫都省了。能不能过再说,至少每个班要上报三个节目的任务完成了。   “第三个节目,哑剧表演。”讨论完,汪洋洋飞快的填完报名表,“薛哥,扬哥,记得填表,周一找你们要!”   薛白比了个“ok”的手势。   汪洋洋盖上笔帽,收拾好东西:“那我就先走啦!下周见!”   男孩子们也互相打了招呼,一群人一起走了。   十月份,天黑得很快,左右也没在教室里耽误多少时间,出去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天边只留一缕淡淡的霞光。   吃过晚饭,顾扬和薛白日常在操场逛了几圈,顺便天南地北的瞎聊。   橙色的路灯照在地面上,晚风吹过时是凉的。   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顾扬忽然停下脚步,叫了薛白一声。   “嗯?”薛白偏头看向他。   “周末要不要去我家看看?”顾扬问。   顾扬从来没有回过家,周末要么去江初那边,要么在宿舍,就连是暑假也选择呆在宿舍里。   薛白知道这是顾扬的心结,平常也不会多问,这是顾扬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向薛白发出邀请。   “好啊。”薛白应下。   周六的天气不错,早上睡醒,两人一起在宿舍里刷了一套卷子,吃过午饭后,准备出发。   薛白穿了一件白色的薄卫衣,蹲在门口换鞋,顾扬在门边等他。   “小哥哥,你怎么会突然叫我去你家?”薛白随口问道。   顾扬揉揉他的头发,说:“想带你去。”   “这样啊。”薛白笑了笑,一跃而起,双手从后面勾住顾扬的脖颈,“我好了,走吧!”   周末的学校空荡荡的,路上没几个人。公交车站附近有一家花店,等公交的期间,顾扬进去买了几只郁金香。   花苞半开,花瓣上还沾了几颗水珠。   薛白用手指在花瓣上摸了摸,花瓣柔软,泛了一点郁金香独有的幽香。   “我妈妈喜欢郁金香。”顾扬解释说。   提及家人,顾扬的表情没什么过大的变化,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了一刹那。   薛白替顾扬抱着花,小心翼翼的护住花苞,然后悄悄的牵住他的手,说:“很好看。”   “嗯。”顾扬也用力握紧了他。   公交很快就来了,沿路是正午铺撒了满地的阳光。   顾扬的家在“丽景名居”,是江城特别出名的别墅区,安保设施比较完善,有钱人都爱买在这,宽敞,安全,附近的风景还漂亮。   薛白的父母曾经也想过把家搬到这来,但他们常年不在国内,留薛白和薛柔姐弟俩住这么大个房子打扫起来又太麻烦,搬家计划就无限搁置了。   薛白站在顾扬家门口。   别墅外观是偏欧式的风格,外面用铁栅栏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满了花盆,但是没有种花,里面的泥土不知放了多久,已经干了。   顾扬打开门,从旁边的鞋柜里替薛白拿出一双拖鞋,说:“花盆是我爸的,他以前喜欢养花。”   房子许久没人住,家具都用一层白布盖住,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   薛白拉开窗帘,推开窗子。   光从窗外照进来。   阳光中,顾扬掀开白布,光晕里漂浮起尘埃。   客厅里的家具和装修全是欧式风格,摆了一架钢琴,餐桌上有一个雪白色的花瓶。   顾扬将方才买的郁金香插进花瓶中。   隔着鲜艳的花,还有暖阳,顾扬听见薛白问他:“你的房间在哪里,小哥哥?”   虽然没人住,但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顾扬烧了壶水,带薛白上了楼。   顾扬的房间与普通男孩子的房间一样,一张书桌,桌上摆了一台电脑,旁边是两个入墙式的书架,一半摆满了书,另一半摆了无数的手办和高达,透明的玻璃门被一把金色的锁给锁住。   隔壁是书房,桌面上摆了一个相框,大概是怕沾上灰尘,相框上被盖上了一张手帕。   顾扬将手帕掀开,薛白蹭过去看了一眼。   是一家三口的照片,顾扬站在父母的中间,他的父母看起来是很温柔的人,手搭在顾扬的肩上,身后是炫目的雪景,顾扬的嘴角带笑,在按下快门前,脑袋稍稍一歪,照片上看起来,离父母更近了一些。   那么冰冷的一个人,也曾有过孩子气的一面,也曾经喜欢依赖旁人。   顾扬的拇指轻轻在相框上摩挲。   薛白从背后拥住他,贴在他的身后。   这栋大房子曾经一点也不冷清,没有盖住家具的布,也没有尘埃,楼下小院里种满了花,父亲在桌面上办公,闲时去给种的花浇点水,母亲会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做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   饭桌上的花瓶里永远插着最鲜艳,最美的郁金香,花瓣会沾上几滴水珠。   少年在练习钢琴,一开始总是卡住,一行乐谱要断掉许多次才能弹完,渐渐的,旋律变得流畅,母亲有时会坐在小男孩身边,和他一起弹琴。   原本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   “我之前不敢回家。”顾扬说,“这里都是我父母生活过的痕迹。”   “这里太大,太黑了,一关灯,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那些声音,又会出现在我耳边。”   薛白用鼻尖顶了顶顾扬的后脑勺,在他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那现在呢?”   “现在不一样了。”顾扬放下相框,握住薛白的手,“你说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书房的窗帘也是白色的,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落到窗口的枝条上,呆立片刻,又扑棱棱的飞走了。   顾扬吻了一下薛白的手腕:“谢谢你。”   嘴唇是温软的,贴在手腕上。楼下厨房的水烧开了,壶哨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水开了。”薛白说。   “嗯。”顾扬应到。   “口渴。”   “嗯。”   两人一起下了楼。   顾扬倒了两杯水,几缕淡淡的水汽飘飘扬扬的升起来。   薛白靠在门边,问道:“一会看电影吗?我正好下了片子,你客厅的那个电视可以投影的吧?”   “可以。”顾扬把沙发整好,链接上电视和手机。   薛白下载的是前一段时间刚获奖的一部文艺片,电影开头,女主角穿着白裙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脚尖轻踩在铺了满地的落叶上。   薛白和顾扬靠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杯子泡了茶叶,茶针一深一浅的立在水面上。   女主角在公共钢琴房里偶遇到男主,那时候男主角正在弹琴,手指修长,琴声悠扬,琴房里光线透亮,镜头绕着男主角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女主角的脸上,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泛起潋滟泪光。   这是一个关于钢琴与爱的故事。   “你家里也有钢琴,小哥哥。”薛白说。   “嗯。”顾扬说,“以前学的,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只会一点简单的。”   薛白眨眨眼睛:“比如?”   顾扬想了想,说:“……弹唱?”   薛白特别用力的鼓掌:“感谢顾扬为我带来精彩的钢琴弹唱表演。”   幼稚又无赖,顾扬无奈的笑了笑,坐到钢琴前,掀开盖板,指尖划过琴键。   没有走音。   于是顾扬便开始弹奏,简单且耳熟的调子,薛白认出了这首歌,他喜欢的,听过无数次的,《予光》。   薛白把电视按了静音。   电影里正在播回忆的片段,少年少女手牵手,在海边漫步,海浪卷到脚面上,沙滩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只有图像,耳边,是顾扬的琴声,还有他的声音。   指腹敲出音符,琴音恬静。   “终于我见到了光,   漫过盛夏,卷过和风。   最后停留在海岸。”   “带我走过荒芜,   走过遗憾。”   “告诉我要奔跑,   向着光。”   “于是前路不再漫漫。”   顾扬似乎很适合这首歌,温柔的,低沉的,仿佛诉尽了心中事一般。   午后的暖阳从落地窗斜斜的泼洒进来,恍若在视线中渲染上一层淡纱,欧式弧形窗户的影子随着阳光,被印在客厅中,眼前的少年在弹琴,向着光。   只有一个观众。   薛白在认认真真的听,一曲奏毕,认认真真的鼓掌。   电影里的少年和少女依旧在一起,但少年失去了听力,他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少女的声音,也再听不见他最爱的琴音。   少女陪在他的身边,把每一个音符都画成了一幅画。   少女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你看,它们一直在,它们很美,你可以看到,你可以触摸到,你还爱着这些声音。”   电影外,少年的眸子微微发亮,像干净的阳光,他说:“唱这个吧,我和你一起。”   “嗯。”顾扬点点头。   薛白笑笑。   顾扬会答应上台的原因,在唱完歌的那一刻,薛白就明白了,没什么太多理由。   总有那么几件想和对方一起做的事。   一起吃饭,一起做题,一起回家,一起上台,每一件都简单又普通,但每一件都想好好做下去,记住,并且重复。   只是因为身边的人是那个人而已。   一直以来,都放在心尖上的人。   仅此而已。   周天晚上,他们将报名表交给汪洋洋。   班级:高三四班。   节目:合唱歌曲《予光》。   主演:薛白,顾扬。   ******   当知道两位大帅比要同台唱歌的时,一中的贴吧爆了,有人把元旦晚会节目一选的视频发了一小段出来,时长很短,只有几秒,只能看到两个少年在台上,其他的就是激动到各种模糊的女孩子的声音。   接着,贴吧里陆陆续续又有二选三选的路透,小吧主甚至把这个帖子加精置顶,挂了整整两个月。   标题:【江城一中校草元旦晚会表演剧透!!持续更新中!!!!!】   “真是夸张啊。”一群男孩子围在一起看女生们的花痴贴。   评论更夸张,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   236楼:【帅啊!!】   366楼:【我一个爆哭,这也太帅了吧!】   578楼:【小哥哥们唱歌超好听的!这个少年音!我真的要沦陷了!】   666楼:【有没有人觉得他们超级配的!嘤!】   这个帖子在女生中出名得很,还有不少高一的学妹打听好了帅比的课程表慕名而来,掐着四班体育课的时间,远远的围在四班附近,见两个大帅比从后门出来,激动得跺脚捂嘴,面色羞红的从另一边楼梯跑回去。   “……长得帅真好。”沈奇正表示很酸,非常酸。   之前虽然也有这种情况,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这几天实在叫人……酸得一批!   方余幽怨的盯着走在中间的薛白和顾扬:“……我也想被妹子围观。”   “………”薛白打了个寒颤。   天上漂浮着厚重的云,阳光透不下来,整个天空阴阴沉沉的,十二月份,所有人都已经穿上了厚衣服,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却一个个的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熊,美名其曰,“高三不能生病”。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沈奇正搬了两箱苹果进来,给四班一人送了一颗。   同时,学校礼堂正在进行元旦晚会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校礼堂灯光透亮,远远的就可以听到主持人的声音,还有音乐声,不少人趁着下课偷跑到礼堂去围观彩排。   主持人有两个老师和两位高一的学生,小姑娘面容清秀,声音甜美。   彩排大致是按照元旦晚会的流程走的,从道具,灯光基本上是齐全的,观众不多,台下基本上都是参与表演的同学,前面有个班级的男孩子跳了一大段popping,舞台效果满分,直接嗨爆全场。   四班的哑剧表演在一选时就被刷了,意料之中的事,但一个双人合唱,还有一个和社团成员一起的报的宅舞表演被选上。   一群可爱的小女生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头上带了粉嫩嫩的发饰,蓬蓬裙在舞台上张开,像极了灼灼盛开的花。   “洋洋,我低估你了,你跳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方余属于没节目要上但下课偷偷跑过来围观的那拨人。   汪洋洋撩起裙角踹了方余一脚:“变态吧你。”   方余连忙躲开,笑嘻嘻的窜到薛白的身后,数了屏幕上打出来的节目单,说:“薛哥,扬哥,过两个就到你们了。”   薛白和顾扬都在盯着手机,一起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你们干什么呢?”方余好奇的凑过去,看清之后,双目瞪得滚圆。   这这这……   这俩大佬这会居然在刷题??   刷题???   ???   这题他还看不懂????   “这个,这里应该再画一条辅助线,这样可以省三个步骤。”薛白点开刷题软件的稿纸模式,和顾扬一本正经的探讨起“学术难题”。   薛白和顾扬,俩学神,俩校霸,该打架打架,该谈恋爱谈恋爱,该学习时比谁都猛。   两人丝毫不受周围音响和声音的影响,半晌,薛白说:“你们先回去吧,反正过几天也可以看得到,今晚作业挺多的,熄灯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写完。”   汪洋洋正好已经换好校服,拍拍方余的肩膀,沉重道:“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了吧,走吧,一起回去学习吧。”   “……好吧。”方余认命的跟着走了。   台上,主持人讲了一大段慷慨激昂的跨年陈词,和男主持抛了两个当下最流行的梗:“接下来要为我们表演的是来自高三四班的顾扬和薛白,合唱,《予光》!”   后台的道具小哥把钢琴推到舞台的中央,连接好吉他的音线。   除了舞蹈的,其他节目在彩排的服装无需十分正式,两人上台时还穿着校服,薛白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   台底下留了许多女孩子。   场馆的灯慢慢灭了,一片漆黑,耳边响起清脆的,吉他弦被拨动的声音,接着是钢琴声,前奏结束之后,是歌声。   他们的声音很好听,一个是清朗的少年音,一个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很温柔,很温暖。   台下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曲调温和,两种琴音融合在一起,还有歌声,舞台顶上照射下一束光,两个人被笼罩在光中。   他们在对视。   光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以后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吉他拨下最后一根弦,钢琴也敲下最后一声,场馆的灯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一盏。   两盏。   然后,钢琴声停止,全场灯火通明。   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女生的力量真的强大得没话讲,明明没多少人,能硬生生给尖叫出一副台底下坐满人的错觉。   彩排的表演结束,薛白和顾扬对台下鞠了一躬,从舞台侧面的楼梯离场。   主持人接着报下一个节目:“接下来是高一四班的小品表演,《今天我一定认真学习》!”   礼堂内响起各种搞怪的音效声。   薛白和顾扬避开女生堆们,从后门溜出了礼堂。   两人一起走回教室。   风不知何时,变得重了,拂过面颊时似被刮了几下,有些刺痛,但星子还是那些星子,夏天时繁密,冬天夜温柔。   小品不长,表演很快就结束了,礼堂又响起了歌舞音乐,有什么东西随着乐声从天上飘落下来。   是雪。   今年江城的雪下的格外早。   薛白伸出手,接住雪花,小小的一朵,落在掌心中瞬间便融化了。   头顶是雪,身后是明亮的礼堂。   “下雪了。”薛白说。   “嗯。”顾扬说。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天上也在飘小雪,只不过要比现在这时候更密些,气温要更低一点。   “下雪了!”   “真的诶!快出来看!下雪了!”   “今年的雪怎么这么早!”   教学楼的走廊跑出来许多人,纷纷抬头往天上望去。   雪花噙了各色的灯光飘下,落在头发上,肩上,整个城市陷入了这样温柔的月色和雪色中。   元旦晚会的彩排进入尾声,一片喜庆的音乐中,主持人热血沸腾的念出祝福的结束语:“愿新的一年里,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高三学子们金榜题名,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雪花还在飘。   下雪后,气温仿佛一下子又低了好几度,薛白将围巾分了一半给顾扬。   “小哥哥。”薛白唤道。   “怎么了?”顾扬问。   “你以后想去哪?”   以后该去哪,高三最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顾扬向来只是在一旁听着,从来没有参与。   顾扬望着薛白的眼睛,那双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清透又好看。   也是这样的夜空,天上也曾有星子,少年靠在走廊上,对他说:“我以后想去南京。”   “如果可以,最好找个喜欢的人,一起去。”   顾扬早就做出决定了。   原来或许本无理想,如今却已寻到归处。   “南京。”顾扬说。   天边炸起了烟花,在空中四散,照亮整片夜空,与飘雪一同坠落。   “小哥哥。”花火瞬间照亮了两个人的脸,薛白的眼眸弯了弯,笑道,“带我走吧,好不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后面有番外,每天0点更新!   作话会有一些补全设定,在大纲里但是没有写到文文里去的一些东西。   《予光》的词是蠢作者自己写的,瞎写哒,没啥押韵啥的,不要太考究呜呜呜呜。   以下是完整的词和顺序。   “我曾迷茫,我曾孤单,   我曾害怕黑暗。”   “我原以为这世界喧嚣暗淡。”   “终于我见到了光,   漫过盛夏,卷过和风。   最后停留在海岸。”   “带我走过荒芜,   走过遗憾。”   “告诉我要奔跑,   向着光。”   “于是前路不再漫漫。”   “从此我有了归处。”   “因为你,   烫开黑夜。”   “予我以光。”   感谢你们一直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的小傻子 3个;洛蓦翊˙?˙个;疏墨、哲阳轩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喵大爷 15瓶;不看疗效看广告、软兔奶糖 10瓶;清羽 8瓶;happy、非凉、江澄、37717642 5瓶;对甜啵着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