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之隐婚夫夫 作者：漠北南川

文案
酒壮怂人胆，十八线小明星喝多了就跟相亲对象扯了证，然后发现对方不光脸好看，性格也意外合拍，从此走上了自觉承担一家之主的大任，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养家……
然后，某一天，发现结婚对象是个超级金大腿！
韩染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
叶和泽摸了摸他的狗头表示：乖，聘礼大大的有。

备注：
1.设定男男可以结婚的现代
2.韩染受VS叶和泽攻
3.甜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婚恋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染、叶和泽 ┃ 配角：番外到专栏找，不V

作品简评
酒壮怂人胆，十八线小明星韩染喝多了就跟相亲对象叶和泽扯了证，然后发现对方不光脸好看，性格也意外合拍，从此走上了自觉承担一家之主的大任，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养家……然而，某一天，他发现结婚对象是个超级金大腿！韩染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 叶和泽摸了摸他的狗头表示：乖，聘礼大大的有。本文文笔流畅。表述了在娱乐圈背景下，韩染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获得成功，并且与叶和泽先婚后爱互相治愈的故事。韩染属于天赋型的演员，但因为家庭和童年所以压抑自己的个性，他遇到了同样压抑自己的叶和泽。叶和泽从小家庭关系复杂，内心十分孤寂但又封闭自己的人。人物丰满，剧情合理，主角互动甜蜜，值得一看的治愈系甜文。

第一章 （抓虫）

“什么？”韩染一口咖啡堵在嗓子眼，硬是忍住喷出去的冲动咽了下去，因着动作太大，有一股冲到了气管，呛得他直咳嗽，接过对面递来的纸巾，韩染擦了擦嘴角，顾不得道谢，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叶先生刚说的什么？”

叶和泽扶了扶眼镜，伸手将韩染手边的咖啡杯拿起来换了个地方，韩染这才注意，杯子放的太近，袖扣沾了咖啡，忙抽了一张纸开始整理衣服，还不忘对叶和泽说：“叶先生请说。”

叶和泽招来服务员，要了一包湿纸巾和两杯柠檬水。

“韩先生没听错，可能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韩先生能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叶和泽一本正经地说。

韩染眨眨眼，看向叶和泽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要不是在公共场所怕是要跳起来骂人了，但对着叶和泽他却骂不出，作为一个资深颜狗，叶和泽的长相实在太对他胃口了，纵然这人有病，也忍不下心大声呵斥，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尽量礼貌地说：“叶先生是在说笑？”

“韩先生要是不愿意，那当成笑话来听也可以。”叶和泽温柔地笑了笑。

韩染被噎了一下，试图在叶和泽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他眼神却真挚得令韩染心里一动，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他有些相信叶和泽是认真的了，但还是觉得不踏实，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往出冒，纳闷地问道：“叶先生可以解释一下吗？严格说来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样的提议？说起来，我们其实并不了解彼此，甚至是陌生的，”韩染盯着叶和泽的眼睛，一瞬不瞬，“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信叶先生也不是冲动的人，一见钟情这种理由，我想你也不信吧？”

叶和泽看着他，笑容不变，手指拿着搅拌棒无意识地搅动已经凉了的咖啡说：“韩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很有活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的情况想必韩先生也知道一些，年纪大了，时常觉得寂寞，开心地事情想要有一个可以分享快乐的人，遇到了烦恼也想要倾诉，而韩先生让我觉得很合拍，两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其实也是幸福。”说完，他笑盈盈地看着韩染，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将韩染整个人都溺在其中。

韩染突然语噎，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尴尬地抠着指甲。

就在这时，放在角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经纪人程林来电，韩染悄悄松了口气，对叶和泽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韩染？”

韩染捂着电话说：“程哥有事？”

“你现在在哪？赶紧到公司来一趟。”

“在城东艺术区，怎么了程哥？”

“好事，你火了！”

韩染满脑子都是问号。

“两年前拍的《呆萌女友腹黑男》还记得吗？前阵子悄无声息地在马铃薯网站播出了，播了一半，突然网络爆红，你演的那个娘娘腔角色热搜第一，你上网看看，对了，快点给我回公司来！”

韩染挂了电话就登录微博账号，吓了一跳，本来只有几千个粉，突然暴涨到了十五万，他兴奋地手抖，打开搜索一看，热搜第一是‘娘的毫无违和感’，点开话题，广场上就出现了他所饰演的陈新宇的图片，幸福来得太突然，韩染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韩先生是有什么好事吗？”

叶和泽的声音将韩染从懵逼中拉了出来，他傻乎乎地问叶和泽：“你觉得我娘吗？”

叶和泽笑了笑，把柠檬水推到他跟前，轻声说：“韩先生怎么会这么问？说一个男人‘娘’并不是一句好的形容词，相对说女士‘汉子’也一样，都是对其性别自身魅力的一种不尊重，而且，韩先生很有男性魅力。”

韩染被他夸的老脸一红说：“没什么，谢谢叶先生，我还有些事要先回一趟公司，我们下次再约可以吗？”

叶和泽站起身，坐下的时候不显，一旦站起来才发现他比韩染身高还高一些，他拿起外套挂在手腕上，抽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好脾气地说：“没关系，韩先生工作要紧。”

韩染看他动作，反而不急着走了。

“不是要走吗？”叶和泽问道。

韩染目光看向结账台说：“等一下，还没找钱。”

叶和泽眼中含笑，也站在他旁边等着。

在咖啡厅门外分开之前，叶和泽突然叫住韩染：“韩先生。”将手里的湿纸巾递给他，并指了指他的袖口说：“还有一些残留。”

韩染拉起袖口一看，果然还有一团褐色的残渣，于是接过纸巾道谢。

“还请你考虑下我刚刚的提议。”叶和泽诚意十足地说道。

韩染被兴奋冲昏了头，突然被这么一提，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过了会才恍然大悟说：“好的，叶先生，我会仔细考虑，之后会给你回复。”

韩染今年二十五，年纪不大也着实不算小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好几年，演过的酱油角色已经凑够了十二星座外加十二属相，至今还没混个脸熟，他条件并不差，身高一米八二，腿长，脸也好看，甚至比大部分人起点都高，他十岁的时候出演了一部文艺片的男主角，并且获得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和影帝提名，虽然电影没有公映，但那时确实很风光，可就是运气不太好。

就在那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

韩染的父亲原来是文工团的演员，在圈里有些人脉，所谓人走茶凉，韩染从此也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即使顶着神童光环也没半点用处，再加上他那时太小，怕影响他的成长，韩染的妈妈干脆就推掉一切的演艺活动，让他安安心心在家当一个普通的小孩，有一个普通的童年和青春期，可韩染的文化课成绩也着实普通，一般的本科能不能考上都很悬，终于在高三那一年，一家人坐在一块决定让他参加艺考，学表演，就这样，韩染以专业课第一，文化课过线的成绩考入了戏剧学院表演专业。

要说起来他也算是运气好的，大学二年级就签了经纪公司，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也有那么一两个拿得出手，叫得上名字的一线，并且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是资源太虐，签了七年合同，如今过了五年也只演过一部古装偶像剧的男三号还被压剧，另外还有其他男四男五男六号，也大多都没播，所以不说娱乐版头条了，至今连个眼熟都没混出来，要不是他平常演话剧补贴，怕是已经在家抠脚饿死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那么压了两年的一部剧，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网播了，而且韩染演的男三号竟然也赚了一波人气。

韩染把车停好，直接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了二十三楼，他的经纪公司——米多文化就在这一层。

熟门熟路地到了程林的办公室门口，门开着，里面坐着的除了程林还有一个长发的女人，也是程林手下的艺人，名叫崔思琦，比韩染大五岁，去年刚凭借一部都市生活剧窜到了二线位置，她今天是来和程林谈下一部戏的事。

虽然在同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可见面的机会却不多，韩染恭敬地叫了一声：“崔老师好。”崔思琦年纪大了，最忌讳别人叫姐，但作为后辈，直接称呼对方姓名又显得不够尊敬，后来学着剧组的人直接叫老师。

一回身就看见韩染站得笔挺，崔思琦笑着冲他招招手说：“韩染来啦，你可是未来小鲜肉，来来来，坐在我身边，咱俩自拍一张，我好发个微博蹭蹭你的人气。”

韩染听话地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腼腆地说：“崔老师别开玩笑了，我这比崔老师还差得远呢，要蹭也是我蹭您的人气。”说着自觉把头凑过去。

崔思琦的脸在韩染后面，两人挨得挺近，留出的距离刚好不会让人想太多，崔思琦长得比较寡淡，自有一种高冷的感觉，而韩染五官深刻，私下里带有一点少年气，两人自拍看着就像一对姐弟。

把照片美颜一番，发到了微博上，崔思琦满意地说：“看你这脸小的，放在前面还比我小一圈，我是不是要去打个瘦脸针？”

程林一直看着没吱声，他心情很好，自己手底下带了三个艺人，三个都有成绩，这是给他履历镀金的事儿。听见崔思琦说要打针，端详了崔思琦半天说：“去吧，离进组还有一个多月，顺便微调一下，刚好趁着没事儿在家休养。”

崔思琦想了想，觉得也对便拎起手包，拢了拢长发说：“那我就先走了，对了韩染，晚上有没有事情？”

“没有，怎么了？”

崔思琦半弯下腰，扒着椅背，笑的像一个妖精说：“晚上我开生日趴，你要有空也过来一起玩。”

韩染点头答应下来，崔思琦这才扭着腰走了，出去时还没忘记顺手关上门。

等她走远了，程林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剧本递给韩染说：“这个剧本你看看，男主是米明哲，签约的时候打包了一个名额，男四号的角色，我看着人设不错，制作班底也靠谱就给你争取来了。”

韩染拿着剧本看了看《天网》，看名字像是正剧，讲的是男主角卧底一个走私集团收集证据，最终与警方里应外合，一举捣毁了这个走私集团的故事。这是一个标准的警匪剧，导演是知名的正剧导演任西华，团队则是他自己的团队，而编剧是国家一级编剧刘沛，能在这个剧里打酱油都是逼格，更何况还是男四号，有台词能露脸的角色。

韩染激动地手都抖了，合上剧本就对程林说：“谢谢程哥，真的太谢谢了。”

程林摆摆手，打住他接下来的话说：“先别急着谢，虽然是打包签约，但还是要试戏，不然导演和团队不认可，我这边就是再使劲都没用，你今天好好熟悉一下剧本，明天我亲自带你去见导演，约好了后天上午十一点，”他看了看韩染，指了指他的头发说，“等会先去做个头发，全染黑，弄个看着气质好点的发型，记得别穿得太休闲，嗯，这个角色是个标准的海归小少爷，你回去揣摩一下，尽量把自己弄得贴近角色就行。”

韩染忙点头说好。

见他这样子，程林放心不少，韩染算是听话的艺人，业务能力过硬，就是运气不太好，前些年本来有一个好机会能一炮而红，但不知怎么了，就在签约前一周，突然爆出约会女粉丝的绯闻，没两天那个女粉丝因为涉嫌卖淫而成为热点，韩染也就这么被扒了出来，从绯闻变成了丑闻，那个角色也就这么黄了换成了他手下的李晨清，而李晨清也因为这个角色成功挤入小鲜肉行列，正是当红的时候，不过那孩子的野心太大，心眼也多，不好管。

“你最近安分点，别给我整幺蛾子，今天在艺术区是干嘛去了？”作为经纪人，程林有必要多问一句，生怕韩染干点什么自毁前程的事。

韩染亲自起身给程林冲了一杯热咖啡，放到他的面前，润了润嗓子说：“相亲……”

程林端着咖啡店的手一抖，热咖啡溅在了手背上，瞬间就红了一片，赶紧放下杯子，抽了几张纸擦干净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上升期！事业上升期连谈恋爱都不行，你竟然跑去相亲！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韩染被骂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解释说：“那不是之前介绍的嘛，谁知道我会突然有好资源……”

程林气的想砸东西，忍着脾气，眼神凌厉地看着他问：“对方是什么人？谁介绍的？”

韩染说：“就一个普通白领，是我妈朋友的儿子，你放心，不会乱说的。”

程林一听，还是个男的，气的扔了手里的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傻？和一个男人相亲？你知道就算同性婚姻合法化，十对领证的新人里有一对是同性，但也没有艺人敢公开出柜的！你……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韩染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没敢擦，心想还好没老实交代，对方已经考虑结婚这事了。

第二章 

叶和泽很晚才回到家，客厅里的灯亮着，换好了鞋，将钥匙挂在玄关的挂钩上，边解开风衣的扣子，边往里走。

沙发上叶友萧穿着一身西装，坐的笔挺，一下一下地换着电视频道，听到响动，回头看了一下，说：“怎么才回来？”

叶和泽脱了外衣，随手挂在椅子上，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说：“自己去逛了逛。”说完，他有些疲惫地卸了眼镜，按压着眼周。

叶友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说：“看看。”

叶和泽狐疑地接过文件，重新戴上眼镜翻开看了起来。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叶友萧要将名下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转让给他，叶和泽不再往后看，放下文件说：“不行。”

叶友萧见他这样子，又是欣慰又是无奈，这个异母弟弟比他小了近二十岁，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他是真的老了，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和泽转身去倒了一杯热水，和纸巾盒一起放到了他面前，说：“带药了吗？要不去一趟医院？”

叶友萧咳得五脏六腑颠簸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公文包，半天说不出话来，叶和泽不等他说清楚，一把拉过公文包翻找起来，终于在侧面的袋子里找到一盒药，熟稔地倒出了三粒，递给叶友萧，然后端起热水，去厨房混了一点冰水进去，将水温降低，好送服药。

叶友萧接过药，就着温水服下，一阵咳嗽差点将刚吞下的药粒吐出来，赶紧连着喝了小半杯水才压了下去，等气息平缓了才悠悠地说：“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好长时间没回家，壹壹都快不记得你了。”

叶和泽接过杯子，续了些热水，放到他面前，想起小侄子，便笑了起来说：“上次收礼物的时候还说最爱小叔叔，这才多久就把我给忘了，下次见了要打屁股。”

说到儿子，叶友萧苍白的脸上也带了些喜悦，眼神里满是宠溺说：“才四岁，小孩子忘性大，谁叫你不回家的。”

叶和泽笑笑不说话。

叶友萧看着他的眉眼，叹了口气，从胸口的口袋取下来一支笔，递到叶和泽面前说：“签了吧，就当是帮壹壹保管了，等他长大了，要是成才的话就给他，要是个窝囊废，还要靠你多照顾着他，还有，你嫂子那人……帮我照顾着就行，别给她什么承诺和权利。”

叶和泽拧眉看他，一番话说的就像遗言，令人心中不安。

叶友萧将笔放在合同旁边，见他这样突然笑了起来，说：“就知道瞒不住你，上个礼拜收到了体检报告，癌症复发，已经到了晚期，痊愈的希望很渺茫。”

叶和泽心里一颤，手指尖都颤抖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叶友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叶友萧说：“信达集团是我叶家几代人的心血，壹壹还小，如果我走了，只剩下你能守住家业了，旁支的叔叔还有我舅舅都是野心比本事大的人，要是他们得了势，你嫂子和壹壹母子两人日子不会太好。”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神没有焦距，像是透过叶和泽看向更远的地方。

叶和泽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平心而论，这个哥哥对他着实不错，这些年来作为私生子，叶和泽非常低调，也很少回家，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做一个普通的人，对于信达集团和叶家其他产业，他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但现在却陷入了两难。他想起了十二岁那年被接回叶家，叶友萧作为兄长给他的温暖，之后上大学，出国留学都是按照家族接班人来培养的，叶友萧夫妻两人是在他回国的前一年生下壹壹的，那时候他就下了决心，回国以后不再和叶家纠缠，安心做一个普通的白领，朝九晚五，这样就不会有矛盾，不会有猜疑，叶友萧还是他尊敬的哥哥。

想到这里，叶和泽胸口堵得慌，他拿起笔，翻到合同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合上笔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生病的事还有谁知道？”

叶友萧掏出电子烟，砸吧一口说：“除了我只有律师和医生知道，你那边工作辞了吧，回来帮我？”

叶和泽看着电子烟的前端一明一灭，将股权合同推到叶友萧那边，想了想说：“治疗不能放弃，再找找专家，之前给你治病的邓教授从美国回来了吗？不然去美国找他，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知道，但是也要有人把这一摊子挑起来我才离得开啊。”

“我明天去辞职，最快下周可以回公司，让你的助手先把这几年的运营报告和现在还在进行的项目等资料发我，我先熟悉一下，等我回去比较容易上手。”叶和泽皱了皱眉说，“一开始不要把我抬太高，以免节外生枝。”

叶友萧心里暖暖的，看着叶和泽的眼神像一个慈父，记忆里的小孩子长大了，刚被接回家的时候近乎自闭的孩子，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让他开口说话，之后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现在也能抗起责任，总算不辜负他这么多年来的用心。

……

首都的城东有个著名的销金窟，名叫后宫。一共五层，一楼是大厅，往下一层是夜店，再往上分别是酒吧、KTV，顶楼则是一些用来休息的套房。因为是会员制，对于隐私保护做得很好，再加上服务员都是俊男美女，所以很受各路名流追捧，明星们也爱来这里玩。

崔思琦的生日趴就定在四楼的KTV，等韩染匆匆赶到的时候，蛋糕都快吃完了。

韩染赶紧赔罪。

包间里坐了许多男男女女，有圈内的也有圈外的，一个个都起哄让韩染自罚三杯。

崔思琦亲自摆了三个杯子，一个个斟满，指着里面的酒说：“韩染，今天姐姐生日，迟到不要紧，喝了这些咱们就接过。”

韩染嘴里发苦，这个大姐得罪不起，但他酒量实在差，虽然早知道今天逃不过所以没开车来，但一来就满满三杯洋酒也是在有些吃不消，大家还在乱糟糟地起哄，而崔思琦脸色则越来越差。

韩染一咬牙，拿起一杯说：“这一杯我给崔老师赔罪，是我来晚了。”说完一闭眼就灌了下去，紧接着拿起第二杯来，对在座的人歉意地说：“对不住大家，这一杯我敬在座的各位。”语毕，仰头就倒进了喉咙里，那酒度数很高，火辣辣的烧的嗓子眼疼，才两杯下肚，韩染已经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了。

“这一杯敬崔老师，祝您生日快乐，越来越红。”

韩染喝完三杯，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一个可爱的兔子玩偶，正好和崔思琦的属相一样，她接过礼物脸色才好了些。

韩染松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

“小帅哥，这边来。”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人对韩染招手，拍了拍她旁边的空座。

韩染喝酒喝的急了，稍微有些上头，脸也有些红，便傻乎乎地过去了。

众人一瞧，纷纷起哄。

“呦呵，又看上小鲜肉啦。”

“啧啧，张姐姐这不厚道，小鲜肉是大家的，怎么能独占？”

“看人家长得帅这么殷勤，我不管，我也要，小鲜肉来姐姐这，姐姐疼你。”

……

韩染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能红着脸，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谁知道他这样更让这些人稀罕，纷纷调戏起来，更有大胆的站起来，将裙子往上撩高了几寸，踩着高跟鞋就要往他身边蹭。

韩染突然身体一倒，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揽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扯了过去，贴着他的脸对另外那个女人说：“他今天是我的。”

那女人跺了跺脚，伸出手指在韩染脸上划了划，对着白衣女人眨眼说：“那好吧，今天就让给你了。”说完扭着腰走了。

韩染被两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呛得难受，贴着对方的脸感觉蹭了一层粉，随即不自然地挣脱开来。

白衣女人长长地指甲挑起他的下巴，带着美瞳的眼睛盯着韩染的脸说：“怎么？瞧不上我？”

韩染看着她粗壮的山根，和眼角下打了粉也遮不住的皱纹，傻笑着说：“不是，姐姐想多了，我就是喝多了，头晕。”

白衣女人瞧他这样突然笑了，丰满的嘴唇开启露出一排白牙，掏出手机说：“得了吧，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来跟姐姐拍个照片就放过你。”

韩染一听，哪有不答应的，把脸凑过去，扯着笑就等她拍完。

就在拍完的一瞬间，女人突然把脸凑近了，挨着韩染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而韩染却心不在焉地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提前离开，所以没有注意。

照片拍好，女人果然放过了韩染，玩起手机来。

韩染也松了一口气，余光看向拿着麦，脚踩在桌上露出半个大腿，豪迈地唱歌的崔思琦，心想就说明早有工作，要先走？这样不靠谱，韩染自己先否决了。突然，他福至心灵，掏出手机给程林发了个微信，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让他打电话把自己叫走。

发完微信，韩染都想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程林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待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秒回，果然没等几分钟，电话就响了。

韩染拿起手机看了看，对旁边人说了句：“请让一下。”于是拿着电话出去接。

没几分钟又推门进来，他猫着腰走到崔思琦旁边，赔笑道：“崔老师，刚程哥来电话说有点事，让我现在过去一趟，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崔思琦正玩的嗨，虽然嫌弃韩染扫兴，但想到程林也就没再说什么，小手一挥，就放他走了。

韩染出了后宫，抹了一把脸颊上的粉底液，长长地舒了口气，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就回家看剧本去了。

第三章 （捉虫）

《天网》里的男四号名叫刘承，是走私集团老大的独子，但是被保护的很好，从小被送到国外教养，没有参与过任何犯罪事实。就在男主混到了集团中层的时候，刘承回国了，开始接手公司的业务，并且试图将公司开始漂白，同时也在消除从前所做的事情的痕迹，男主这时掌握的证据并不充分，而且还没打入核心，所以拿不到关键性证据，但是刘承以超出所有人想象的雷厉风行，迅速地开始关闭一些容易出现纰漏和被抓到把柄的业务，将资金投入股市、娱乐产业以及风险投资之中。他的行为引起守旧派的不满，几个守旧派的人联合起来打压刘承，而男主也别有目的接近刘承并取得他的信任。经过一系列的事情，整个走私集团被警方连根拔起，男主做回了警察，男二在搏斗中被小混混失手刺死，男三号也就是刘承的父亲心脏病发去世，刘承则因为涉嫌走私而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剧本对于赵承最后一幕写到：刘承就坐在那里，穿着囚服，剃了头发，眼神干净纯粹，他笑着说：“解脱了，大家都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

韩染合上剧本，心中久久无法平复，这个人物很有内容可以深挖，虽然戏份不重，但却很有记忆点，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刘承，想着怎么样才能演这样一个人物的神韵，想着想着就更睡不着了，索性坐起身来，拿起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一点一点做着笔记，写下自己对人物的理解，直到天亮才慢慢合上眼，

在家无所事事一天没出门，研究剧本的同时也搜了很多经营的资料和图片来揣摩，就这样过了一天。

上午九点半，程林就开车来接韩染，他很少亲自接送韩染，可见这次有多么重视。

韩染没睡多久就起来了，刚刷完牙，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瞧，不免有些惊讶：“程哥，你怎么来了？我这马上就能走了。”

程林站在玄关没有换鞋就直接走了进去，瞪了韩染一眼说：“你昨晚是不是玩过头了，看你那黑眼圈，别墨迹了，麻利收拾一下，记得抹点东西把黑眼圈遮一下。”

韩染打了个哈欠应声说好，指了指冰箱说：“里面有三明治和果汁，程哥你自便，我去换衣服。”说完就回了房间。

不过二十来分钟，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吹过了。

韩染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胸前有一串英文，下面是一条做旧的牛仔裤，膝盖上还有个破洞，对着程林一笑，就像个时尚的大学生，说：“可以走了。”说着拿起旁边的单肩包斜挎在身上，青春洋溢。

程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不觉得他这打扮有什么不好，虽然不像海归精英，但又有那么点贴近人物的样子，尤其是帽檐往后戴着的棒球帽，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于是便不说话，带着人走了。

跟导演约的地方是在电影厂旁边的一间咖啡厅，算上堵车的时间，程林和韩染到的时候才十点四十，离早到了十五分钟。

程林要了个包间，有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他也没在意，让韩染随便点两杯咖啡，自己拿着手机给任西华导演发信息。

“再叫一杯熟普洱，任导快到了。”

韩染叫了两杯咖啡和一杯茶，又点了些小食。

等服务员走了，程林才对韩染说：“待会儿打起精神，机灵点。”

韩染点头如捣蒜，除了说好再也说不出其他。

任西华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他的助理和选角导演，人一到齐，包间瞬间坐满了。

程林歉意地站起身和众人打招呼，一一递上名片，韩染就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除了没名片递之外，商务礼仪是做足了。

程林还要寒暄，任西华却坐在椅子上，接过韩染端来的茶水拿在手里说：“不用客套，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等会还约了投资方，”他看向身边的助理问，“剧本带了吗？”

任西华的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矮个子男人，名叫赵亮，眼神飘到一边说：“呦，这下坏了，在车上，我去拿。”

韩染实心眼地从包里掏出自己那份剧本，双手呈上说：“我这带了，任老师要是不嫌弃就暂时用着？”

程林一瞧，赞赏地看了韩染一眼，心想这个木头疙瘩突然开窍了，于是帮腔说：“就是，任导就先用这个吧，停车场离得有点距离，一来一回都是时间，赵助理也省的跑一趟了。”

赵亮拿过剧本，说：“那就多谢了。”转手就递给任西华。

任西华放下茶杯，接过剧本随意翻了翻，抬眼看了韩染一次，然后就和身边的赵志文耳语起来，赵志文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也放在韩染那份剧本上。

韩染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紧张地直搓拇指指甲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程林则和赵亮聊得热火朝天，就跟认识很多年似得。

没多一会，赵志文伸手在剧本上点了点，任西华也嗯了一声。

“小韩还做了功课，年轻人有前途。”任西华翘起二郎腿，剧本翻开搭在膝盖上说。

韩染笑着说：“谢谢任老师的夸奖，不敢当，只是因为看完剧本以后有很多想法，顺手写了下来。”

“别的不敢说，韩染的业务能力绝对靠得住，而且特别能吃苦，不管什么角色都做足了功课，就连现在热播的那个《呆萌女友腹黑男》，他演的陈新宇是男三号，场次不多，台词也少，可他愣是把剧本看了好几遍，拍摄的时候NG很少，也没忘词，这真不是我自夸，当是那个制片人前阵子还找我再次合作，不过角色重复性太高，出于对他负责，也就婉拒了对方。”程林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连个绊子都没打。

赵志文听完笑了，他和赵亮差不多年纪，但看着比赵亮气质好得多，眼神灼灼，看着韩染说：“你是不是演过胡一鸣导演的电影？”

韩染没想到十几年前的老片子还有人记得，于是点头说：“对，小时候和胡一鸣老师合作过《一朵太阳花》，在里面演的是徐兰老师的儿子，一个自闭症小孩。”

任西华转头看向赵志文，赵志文解释道：“那部电影没在国内公映，当年胡一鸣老师做完后期直接送去国外参赛，里面的小演员获得了影帝提名，再国内的电影奖项也拿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当时这事挺轰动的，大家都说出了一个神童。”

任西华听完，看向韩染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问：“那后来怎么不继续演电影了？”

韩染扯着嘴角，表情有些僵硬说：“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家人觉得我年纪太小就让我安心读书，没再接过片子了。”

“哦，这样啊，你家人倒是真心为你好，也是好事，”任西华点头说，“这样，时间不多了，这个地方也不大，你就试着演一下这一段，父亲死后，刘承面对守旧派质问爆发的场景。”说完，将手里的剧本还了回去。

韩染拿过剧本，翻开放在面前，大概扫了几眼剧情，台词不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韩染突然眼神一变，眼神中充满了厌烦、冷漠和讥讽，他右边脸颊的肌肉动了，身体向后靠去，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不在意地翘起二郎腿，下巴稍稍抬起，在他面前的任西华都不禁觉得自己气势弱了一些。

“交代？什么交代？给谁交代？”韩染慢条斯理地说着，一眼扫过面前的几个人，冷笑一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充满了狠劲，“你们一个个的以为自己是谁？舞刀弄枪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戴上你们的老花镜好好看看这个时代，真以为你们干的事情查不出来吗？你们又老又蠢不代表别人都和你们一样。”

韩染忽然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茶水咖啡溅了出来，此时的他像一个狼崽子，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说：“趁我还把你们当长辈，给我滚！”最后三个字他没有大吼出声，而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说出来。

……

任西华对韩染的表现比较满意，临分别之前还对程林语重心长地说：“就让他好好演戏，别搞那些有的没的，分心。”

程林点头哈腰地应声。

赵志文说：“合同不用重新签，你们公司内部协商好，我这边也会和你们公司打招呼，人就这么定了，至于进组时间这些具体的事情到时候会有人通知。”

韩染笑着说：“谢谢赵老师，任老师，我会好好演的。”

两人一直保持着半躬腰的姿势，等赵亮开车走了才慢慢站直。

“可以啊，小子。”程林的胖脸笑的看不见眼睛，锤了韩染一拳，由于太激动，没控制好力道，将韩染推得一个跄踉。

韩染傻笑着，手里卷着剧本原地蹦了两下，说：“程哥，我这是要火了！从此走向人生巅峰，能给你挣钱了！”

程林说：“呸，作你的春秋大梦，任导拍过那么多正剧，你看火过谁？剧红人不红，你就进去好好锻炼，等拍完了我也好拿着这个成绩出去吹，多拉些资源。”

被这么一打击，韩染的激情也没褪去，他露出一口白牙说：“那没事，能参与就行。”

看他这样，程林的心也软了几分，想了想说：“好好拍戏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是韩染，你要明白，公司签你是让你给公司挣钱的，要是不挣钱，你戏演得再好也不会给你很多资源，圈子就这么大，每年加入的新人很多，默默无闻想要入圈的人更多，你要清楚自己的情况，该配合的要配合，有好的本子我会尽量给你争取，但是公司对于你的定位是要走人气偶像路线，所以有些戏你必须要接，当然，要是哪天你够红了，红到有了话语权，像米明哲那样成为一哥，公司的活招牌台柱子，到了那一天，你才有选择的权利。”虽然知道韩染翻不出什么花来，但还是要时不时地敲打一下，保不齐也学李晨清的样子，一旦火起来就不听指挥，那个李晨清刚好也合约快到期，这阵子正和公司扯皮谈条件，怕是要换一个经纪人带他了。

知道程林是好心，韩染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低下头用鞋尖蹭了两下小石子，然后一脚踢了出去，说：“程哥，我明白，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他仰起脸，笑着说，“毕竟我也要挣钱不是，怎么会挑肥拣瘦？”

正说话着，程林打开手机，翻了翻微博，定睛一看，差点心肌梗，首页飘得都是#韩染曝光女友亲密合照#、#小鲜肉姐弟恋曝光#……

韩染看他脸色越来越黑，问道：“怎么了？”

程林黑着脸没说话，只把手机给他看，韩染把脸凑到跟前，等看清楚怎么回事，顿时懵了，这不是昨天跟他合照的那个白裙子女人吗？

他吞了吞口水，试探地说：“我说昨天第一次见她，你信吗？”

程林的手指快速地敲着手机，过了一会才说：“我信，你不过是蠢的被人利用而已，”他想起什么，警惕地看向韩染，“你那个相亲对象能靠得住吗？”

韩染赶紧说：“没问题，他那边我能搞定，可这事怎么办？”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瞥手机。

程林发了几个信息，又看了一眼微博，冷哼一声说：“放着，先让她得意两天，哭的时候在后头呢。”警告韩染说，“你别主动搭理她，我现在回公司去把这个项目靠实了，不然总是不安心。”

韩染一边答应，一边给程林拉开车门，目送他开车走了，自己去乘地铁回家，他今天心情好，在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和一些零食，准备回去自己庆祝。

韩染的房子是租来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也就刚刚够他自己住，别看这地方小，租金却一点也不低，挣来那么些钱，好些都贡献给了首都的房租。

单身男子住，房子里难免有些杂乱，好在还算干净，韩染换了拖鞋，撸起袖子，把堆起来的脏衣服分类扔进了洗衣机，然后拿着吸尘器开始打扫卫生，等擦完桌子，把衣服晾晒完，早已经过了饭点了，肚子咕噜一声，发觉是饿了，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蛋炒饭，在微波炉里热一热，也就凑合着吃了。

韩染不爱坐沙发，喜欢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地方刚好卡住他一个人，开了一瓶酒，刚喝了一口，扔在沙发上的电话就响了，是程林来电。

韩染笑呵呵地接起来说：“程哥，这么快就搞定了？”

电话那头的程林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低沉说：“韩染，这个角色就算了吧。”

第四章 （抓虫）

韩染闻言一愣，勺子里的米粒洒在了茶几上，急忙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吗？”

“公司已经先一步把角色给了别人，合同都签了。”

韩染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问道：“给了谁？”

程林在那头沉默许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李晨清。”说完也不知该不该劝韩染，自己手底下的两个艺人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是无奈，“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本子，等会发给你，你挑一个。”

韩染很久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他说：“我知道了。”

知道韩染心情不好，程林也不再多说，随意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整理起剧本上传邮箱准备发给他。

韩染把电话扔到一旁，后脑勺搁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天花板上的琉璃灯，他有些不明白，但更多的是愤怒，气李晨清，也气自己。

李晨清是韩染的师弟，说是师弟，其实比韩染大了两岁，从前两人是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兄弟，可从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韩染扔了手里的空酒瓶，又打开一瓶，边喝边想，两个人就像龟兔赛跑，明明一开始他是领先的，可现在却被李晨清远远地抛在身后，他拿着酒瓶的手一顿，上一次被撬角色，也是李晨清，为了一个男二号，对方竟然设了一个局，硬是给自己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绯闻。

韩染自嘲一笑，也怪他运气不好，没两天，他传说中的绯闻女主角就被人举报，涉黄被抓了个现行，那真是百口莫辩，没处说理去，虽然没有被查出涉黄，可捕风捉影的人多了去了，也就是那一回，韩染这个十八线小明星持续上了好几天热搜，公司也考虑到影响，而将他的工作分给了其他艺人，相当于半雪藏的状态，最后还是程林好心拉了他一把，才慢慢好了起来。

可现在呢？李晨清明明已经很红了，大把的偶像剧男主在等着他，怎么就非要跟他韩染过不去？韩染忽然想起了叶和泽的话，一时间孤独寂寞汹涌而来，好想找个人聊聊，发发牢骚，并不需要对方有什么好主意，只是单纯地坐在一旁听着就好，他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翻找，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真他妈操蛋。”韩染骂了一句，扔了手机，继续喝起酒来。

……

叶和泽递了辞呈以后变得比往常更忙碌。他所在的这间公司规模不大，算得上一个中型企业，他在里面担任运营总监的职位，这一干就是三年，手里积攒的人脉、项目着实不少，整理文件以便交接的同时还需要把有一些不便交接的工作，在他任期内尽快结束，所以忙的昏天黑地，吃饭都是秘书带的外卖。

刚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叶和泽困乏地揉了揉太阳穴，镜框压得他鼻梁疼，卸下眼镜，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眼药水，滴了两滴，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趁机打个盹。

从叶友萧找他那天开始，已经过了快两天，叶和泽一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吃喝拉撒都在公司，连胡子都没时间刮，办公桌上摆满了文件，电话响了也一时不知道埋在哪里，翻了一会，才在一叠废纸下面找到，是韩染来的微信。

韩染：叶先生上次的提议还作数吗？

叶和泽拿起手机想了想，回信：韩先生考虑好了吗？

本以为要等很久，叶和泽放下手机正要继续工作，谁知道那边韩染回信的速度很快。

韩染：现在下午三点，叶先生有空吗？一起去一趟民政局。

叶和泽攒眉，拿着手机在想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最终还是没有询问缘由。

他飞速地回信：好的，我现在就开车过去，一个小时后，民政局门口见。

韩染：OK。

收起了手机，叶和泽重新戴上眼镜，拿上外套和车钥匙就往外走，对办公室外面的秘书交代一句出去办事，就到车库取车去了。

韩染抱着户口本，醉醺醺地坐在民政局的台阶上，他喝酒就脸红，酒品倒是不错，说话也有条理，就是语速慢了点，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这种状态其实是喝醉了。等叶和泽到的时候，就看到韩染在那呵呵傻笑，走近一闻，还有淡淡的酒气。

“韩先生是喝醉了吗？那我们改天再来也可以。”叶和泽提议说。

韩染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说：“没有，只喝了一点，清醒着呢，你带户口本了吗？”

听到他问户口本，叶和泽稍稍松了口气，说：“带了，那我们上去吧。”

韩染点头，一转身就蹿了好几节台阶，一路稳当当地，也没有摔倒，叶和泽有些相信他没喝醉了，自己也跟了过去。

领证的过程异常顺利，前面没几对，排队不到五分钟就轮到他们，填好了表格，两人一起拍了照片，等民政局的钢印一戳，两个人就从未婚变成了已婚。

韩染拿着新出炉的结婚证仔细瞧，上头有他跟叶和泽的照片，照片里，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白衬衣（是借民政局男性工作人员的），叶和泽穿的也是白衬衣，两人都在微笑，看上去既陌生又令他心中暖洋洋的。

叶和泽收好结婚证，两人走到停车场说：“韩先生要是不忙，一起去挑一对戒指吧。”

韩染还有些傻楞，正是说什么都只点头的状态，等两人到了珠宝店，韩染的酒劲过去了，他看向身边的叶和泽，不知该不该跟着进去，在珠宝店门口踌躇，倒不是后悔闪婚，而是他怎么也算是公众人物，太早曝光婚讯只会对他的事业雪上加霜。

叶和泽看出了他的疑虑，看着四下没人，一只手五指插入韩染的右手五指之间，大概试了试尺寸，笑着对他说：“韩先生要是对我的品味还算信任，那我进去买就好，韩先生可以去那边餐厅等我，也可以先点些吃的，我很快就来。”说着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西餐厅。

对于他的体贴，韩染很感动，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一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和泽说：“谢谢你，叶先生。”

叶和泽不在意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韩先生先去餐厅等我，对戒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韩染感激之情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他也不再矫情，转身往餐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庆幸，这个结婚对象还挺靠谱的。

可等叶和泽把对戒买来，韩染的想法又有了变化，这尼玛是个败家子啊！

刚顾着纠结没注意看，等买回来才发现，刚那家珠宝店是一家高端奢侈品店，而叶和泽买回来这一对戒指上面镶了一圈钻石，款式简洁大方，是他家新出的限量版，差不多十来万一枚，一对戒指就要二十几万，光这么看着，韩染就觉得肉疼。但今天也不好打击对方积极性，只能默默地将所有槽点咽到肚子里。

叶和泽不知道他这些心理活动，将戒指推到他面前说：“试试尺寸，不合适我就拿去改。”说着就将自己那一枚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韩染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服务生也没往这走，才拿出戒指试了试，大小刚好，就跟订做的似的，顿时惊喜地看着叶和泽说：“你真是神了。”

叶和泽笑笑不说话，拿出一根项链，示意韩染把戒指取下来，然后将其穿在项链上，一齐递给韩染说：“这样隐秘些，本来可以刻字的，不过今天时间比较急，有机会买一对刻字的送你。”

韩染接过项链，除了感谢不知该说什么好，叶和泽温柔的令人害怕，他低下头将项链戴好，心里想着以后要尽量洗脑叶和泽的消费观，不这么败家的话，相信两人一起努力还是能养得起他们的小家的，这么想着，心中无比的满足。

叶和泽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他语速不急不缓，总能顺着韩染的话往下说，正说到韩染的心坎里，也许是因为领了结婚证的关系，两人之间的气氛随意了许多，一顿饭的额功夫，韩染把自己丢了角色的事都吐露出来。

叶和泽将牛排切成小块，放到他面前，韩染毫无障碍地用叉子吃了起来，叶和泽喝了一口柠檬水，因为要开车，所以他没有喝酒，用纸巾擦了擦嘴，一串动作极为流畅，就像一个家世很好的少爷，优雅得令人自惭形秽。

“所以韩先生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韩染喝了一口红酒，说：“继续演戏啊，不然怎么样？总不能和他撕破脸，而且我现在也得罪不起他，总要在公司混饭吃，除非我解约换个公司，或者比他更红，不然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叶和泽看他气愤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说：“韩先生是个好演员，会有机会的。”

被他这么一夸，韩染也跟着笑了起来，扎了一块肉，放到嘴边，带有几分得意，又有些邪恶地说：“等我红了，哼，一定要让他好看！”说完，把肉放在嘴里，恶狠狠地咀嚼，就像在吃仇人一样。

叶和泽不再多说，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给这个傻小子一份聘礼。

第五章 

“嗯，你接着说。”程林意外地冷静。

韩染吞了吞口水，捂着电话，生怕旁边的人听了去，说：“那个，我刚结婚了，正在买婚房……”

“你是不是脑子里有屎？！”程林暴怒道，“就是结婚也不能闪婚吧？你他妈是不是喝了假酒烧坏了脑子？”

韩染被他喉得耳膜疼，把电话拿远了一点，等那边没了声音，才把电话重新贴在耳朵上，小声说：“那什么，我就跟你报备一下……证都领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现在。”

程林被气的胃疼，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深呼吸几次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门还一抽一抽地疼，问道：“还有谁知道？”

韩染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和售楼小姐相谈甚欢的叶和泽，老实说：“没了，就只跟你说了。”

程林：“你他妈这事要是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就等着我卸了你的头吧。”

韩染有些怂，保证道：“不会不会，我俩达成共识了，不会跟别人说的，连买戒指都是他一个人去的，程哥你放心。”

程林觉得自己再和韩染一起工作会少活几年，说：“你们在哪个民政局领的证？”

韩染说了地方，程林想着怎么给他把这事扫干净了，有些不放心地说：“你那个……你家那口子不会是图钱吧？小心被人给骗了。”

说到这，韩染解释道：“你放心程哥，我家叶先生是挺靠谱的，他买了俩十几万的戒指，连眼睛都不带眨，看着不像是穷光蛋，而且他妈妈和我妈是文工团以前的老同事，都认识，靠得住。”

程林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你自己觉着好就行，不过有一条，这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别说漏嘴了一会。”

“韩先生？”叶和泽拿着户型单页叫韩染。

韩染对程林说：“我先挂了。”然后回过身问道，“怎么了？”

叶和泽把户型单页递给韩染说：“这个户型挺好的，南北通透，还是现房，社区的安保门禁做的很好，绿化面积比较高，容积率小，你觉得呢？”

韩染拿过单页看了看户型，方方正正的三室，还送一个露台，心里有几分满意，往旁边一瞅算价，顿时心凉了半截，看着那快贴在叶和泽身上的售楼小姐更不顺眼了，他润了润喉咙，对售楼小姐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杯水来？”

售楼小姐本想勾搭叶和泽，看他长相俊俏，气质好，又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便起了心思，她们这个楼盘是高端盘，虽然不是别墅，但是在首都闹市区，来买房的非富即贵，平日里来的客户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姑娘的，难得见到这种长相气质绝佳，又年轻，身边只跟着一个男人的好主顾，而且看他俩的样子不像是很熟，顶多也就普通朋友，顿时心里就活络起来。这种万里挑一的金龟婿怎么能放过？

一听韩染要喝水，纵使心里有些不乐意离开叶和泽身边，但还是很专业地没表现出来，拉了拉身上的A字裙，职业地说：“好的，先生请稍等。”

等人走远了，韩染身子往前一倾，扯着叶和泽嘀嘀咕咕：“你看这报价了吗？太贵了！咱们走吧，不买。”

叶和泽愣了片刻，把自己的领带从韩染的手里解救出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问：“这个房子不好吗？”

韩染：“好是挺好的，可……”

“难道韩先生不喜欢？”

“倒也挺喜欢的，可是……”

叶和泽不解地问：“那还有什么顾虑？”

韩染被他问住了，思维跟着对方的节奏跑了，过了会才想起来，着急说：“不是房子的问题，是钱！实话跟你说，我所有的存款只够首付的钱，而且我工作不稳定，没有住房公积金，房贷怎么办？难道你还？”

叶和泽突然笑了，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唇角也漾起了笑纹，他说：“好，房贷我还。”

韩染语噎，低头看了一眼户型单页，确实是个挺好的房子，地段好，户型好，小区绿化好，电梯是刷卡制，比较隐秘，除了贵之外，方方面面都令他满意：“那，好吧，买。”说完他就闭上了嘴，生怕再出声就是反悔，一想到那么些钱一口气花光光，他就觉得牙疼。

这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并没有招来叶和泽的同情心，既然两人商量好了，叶和泽没再多问，等售楼小姐端着水回来就直接定了。

韩染颤颤巍巍地刷了卡，签名的时候手都在抖，心里直骂叶和泽败家，同时想着回去赶紧接戏，这下可真断粮了。

买了房，两人各回各家，商量好等到新房装修好再搬过去。

韩染一到家，赶紧打开电脑看起了剧本，看完给程林打了个电话约好明天见面面谈，然后就在床上躺尸，这一天就跟做梦似得，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真实感，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还想着，结婚的事儿还没给他妈说。

另一边，叶和泽直接开车去了公司，他手头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完成，半路上接到叶友萧的电话，打了一把方向盘，开车去了叶家。

叶家就住在政府对面的别墅里，这宅子年头久了，是建国前的别墅，欧式建筑，这么多年也只是修整，没有重建过，地段绝佳，大门外有武警站岗，非常安全。

叶和泽刚到门口，一个小人就冲了过来，抱着他的腿，仰着脑袋叫：“小叔叔，小叔叔，你有没有买礼物给我？”

叶和泽弯下腰，一把将小肉球抱起来，往里走，说：“对不起呀，小叔叔今天没有带礼物，下次补上好不好？”

壹壹失落的瘪嘴，听他说下次补上，又笑眯眯地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这次就原谅你了，最爱小叔叔了。”

叶和泽被亲的一脸口水，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叶友萧的妻子-童雅君，原先是知名的芭蕾舞演员，身材气质很好，跟叶和泽同年，即使生了孩子也仍旧年轻美貌。

“壹壹下来。”童雅君对壹壹招了招手，让保姆过去把孩子抱走，然后对叶和泽说：“你哥在书房，你吃饭了吗？”

叶和泽把壹壹交给保姆，捏了一下他噘起的嘴，笑着说：“小叔叔要去找你爸爸了，壹壹去和保姆玩好不好？”

壹壹是个乖孩子，在保姆怀里拧了两下就听话地让抱走了。

叶和泽客气地对童雅君笑了笑，说：“吃过了，不用麻烦，我先上去了。”

童雅君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厨房切点水果，一会送到书房去。

叶和泽站在书房门外，屈起手指敲了两下。

“进来。”是叶友萧略显疲惫的声音。

叶和泽推门进去，看着叶友萧戴着老花镜，正操作电脑，从镜片的反光还能看到文档的画面和稍许文字。

“啊，来了。”叶友萧对他招招手，“坐着好好跟我说，结婚是怎么回事？”

叶和泽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戴戒指的手往桌面一摆，钻石的反光照在他的下巴上，说：“就是那回事，觉得合适就领证了。”

叶友萧有些不高兴，难得板着脸问他：“对方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叶和泽看他这样子，反而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他是一个演员，我们相亲认识的，认识不久，但是很投缘，双方也觉得合拍，就结婚了。”

叶友萧气的直拍桌子，把送果盘进来的童雅君吓了一跳，差点扔了手里的东西，抚着心口埋怨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小泽难得回来一趟，你别是把人吓走了。”说着，将果盘放在办公桌一角，拿起透明茶壶，给两人一人斟了一小杯果茶，“小泽你别放在心上，你哥哥就这脾气，越是关心谁就对谁越严厉。”童雅君的样子温温婉婉，说话声音很轻柔。

叶和泽接过茶杯，拿在手里没有喝，笑着说：“让嫂子费心了，打小大哥就这样，早习惯了。”

童雅君不好再说什么，睨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叶友萧，施施然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了兄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叶友萧先态度先软了下来，他问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你……嗯，你母亲知道吗？”

“他叫韩染，是母亲以前同事的儿子，结婚的事情还没跟母亲说，不过她应该没有意见。”

叶友萧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喘粗气，看着叶和泽的神情渐渐变得愧疚，沮丧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孩子。”

叶和泽转了转杯子，鼻息间嗅到果茶的甜腻香味，眼神干净地与叶友萧对视，说：“大哥想多了，我从小就喜欢男人，而且他很好，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已经向他求婚了。”

叶友萧盯着他的脸，试图在里面寻找一丝不甘愿，却只看到他俊逸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片刻后，吁了一口气说：“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交给你嫂子，办一场大的。”

叶和泽摇摇头说：“不麻烦了，我和韩染不准备公开我们的关系，亲近的人知道好，毕竟他还年轻，如果公开我们的关系，对他的事业是个阻碍，而且等我回到信达后，本来阻力就很大，如果公开和男人的婚姻，可能不会被董事会接受……”他顿了顿，“先这样瞒着吧，大哥要是能帮忙的话，把民政局那边的信息也封锁了最好，等到以后再看，等我干出成绩，韩染也不介意公开的话，也许会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说到这里，他眼里的柔情藏也藏不住，活脱脱一个陷入爱河的男人。

叶友萧除了叹气也没了办法，他也有私心，不得不承认，叶和泽这样的做法令他安心不少，和男人结婚就没有后代，他会把壹壹当成亲生的儿子来疼爱，自己走的也放心，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黄局长啊，你好你好，我是叶友萧，这里有个事情要麻烦一下你……”

等挂了电话，无奈地看了一眼正在吃水果的叶和泽，将笔记本屏幕转了个两人都能看到的方向说：“这是信达今年的欧洲发展计划，你熟悉一下，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叶和泽吃了一牙橙子，扫了一眼电脑屏幕问：“要收购那边的酒店？这件事现在已经在推进了吗？”

“对，已经派人去和那边几家酒店洽谈，但是还没有实际突破。”

“所以，我是直接回信达述职，还是先去欧洲把这个项目谈下来，再风光回来？”叶和泽笑着问道，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叶友萧心中慰贴，笑着往后靠，老谋深算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说：“直接去欧洲，用成绩撬开那些股东的嘴，不然直接把你放到高层里，以后怕没人听你的。”

这是在给叶和泽铺路，兄弟两人默契地笑而不语。

第六章 

扯证之后，韩染和叶和泽这一对新婚夫夫就没见过面了。

韩染迫切需要进组挣钱，在第三天就直接打包行李去了影视基地，叶和泽也在离职的当天下午去欧洲出差了，两人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时差都是颠倒的，就这样还能每天抽出时间聊两句也是不容易。

等戏的时候，韩染从助理陈彬那里要来手机，坐在椅子上玩了起来。也许是知道《天网》那事做的不地道，再加上程林的争取。愣是在公司里要来一个仙侠剧的男三号给韩染，搭档的演员是一线的小生和花旦，而且因为戏份多了，剧组也给他配了一个助理，韩染瞬间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个腕了。

信息提示好几条未读，韩染翻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回着信息，最后才打开叶和泽的对话框。叶和泽发了好多张装修效果示意图来，让他挑一挑。不得不说，叶和泽审美在线，发过来的韩染还都挺喜欢，就是看着有点贵，不过两人也说好了，装修的钱叶和泽负责，韩染现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挑了几张最喜欢的回发给叶和泽。

韩染犹豫了一会，手指又在手机屏幕上按了起来：别买太贵，差不多就得了，这些家具宜家都能买，价格也不贵。

发完信息，韩染觉得有点心累，顿时发现自己像个老妈子，抠抠唆唆的一点也不大气。

因为是仙侠剧，韩染戴着假发套，外面风大，长发被吹得乱飞，韩染不停地用手拨开铺在脸上的头发，一边的陈彬看不下去了，从化妆师拿借了一个发圈，说：“染哥，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吧。”

韩染被人叫老师，还颇有些不适应，摇头说：“谢谢你，不过算了，那样头发上会留下痕迹，等会拍摄的时候不好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再不拍，就该下班了。”

陈彬大学刚毕业，第一次跟组多少有些紧张，先前还担心明星不好伺候，没想到韩染意外地省事，这让他一直感叹自己运气好。他往边上挪了两步，刚好帮韩染挡住风说：“我刚从里面出来，导演正发脾气，怕是还得等一会，要不我去问问统筹姐姐？”

手机一震，是叶和泽回了微信：嗯，好的，你那边拍摄还顺利吗？什么时候杀青？

韩染心不在焉地对陈彬说：“哦，那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等等看，半小时后再没人来通知，你就跑一趟。”

陈彬眼神往他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迅速地看向别处，看着摄影棚那边像是来了一个人，说：“那个人像是来叫咱们的。”

韩染刚给叶和泽发完微信，抬头一瞧，确实是副导演往这边来了，他把手机交给陈彬，自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陈彬拎着包，帮韩染整理背后的长发。

副导演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走到韩染跟前，比韩染矮了一头，整整宽了两倍，说话的时候小眼睛习惯性地一挤一挤，倒是挺客气：“韩染，下一场拍你，现在进棚找琼姐，做准备。”

韩染毫不含糊地说：“行，那我现在就去。”说完带着陈彬就往摄影棚去了。

琼姐是剧组的化妆师，年纪挺大，在这一行也混了好些年，就是男一号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韩染刚到大棚门口，琼姐就带着化妆助理迎了上来，后头还跟着服装组的同事。

“把眼睛和眉毛补一补，还有头发要整理一下，其他暂时不用动。”琼姐端详了韩染的妆面，对身边的助理说。

助理小姑娘把韩染拉到角落，从化妆箱里取出眉笔和眼线笔，小拇指上带着粉扑，就开始给韩染补妆，头发则是琼姐亲自来打理，服装组姑娘也趁机凑过来，给韩染穿纱衣。

因为是仙侠剧，所以服装格外得仙，外面这层纱衣看着缥缈，材质比较硬，而且特别容易起皱，所以拍完镜头，就会脱下来让服装组拿回去重新熨烫，等下次开拍前再穿上。

等全部弄好，韩染就站在一边候场。

刚拍完一组镜头，正在换道具。

导演刘立冬是个干巴巴的小个子，四十出头，一双眼睛清亮，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看见韩染对他招了招手，韩染知道这是趁着空档提前给他讲戏，边上站着一身戏服，助理正用吸油纸给他吸鼻翼的油光的男二号——李星引。

《逍遥》是一部仙侠偶像剧。故事讲述的是女主角逍遥与男主角上清灵宝君暗生情愫，但上清灵宝君意外陨落，逍遥寻找到他的转世，并帮助他重塑修为得道成仙，最终两人经过重重磨难而相依相守的故事。而男二号云展和女二号风映月顺理成章的就是主角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韩染饰演的正是云展的师傅——鸿钧老祖，天地宇宙洪荒之祖，一个外挂开得比宇宙黑洞还大的人物。

这一场戏是拍韩染和李星引的对手戏，拍的是鸿钧老祖算出仙界将有劫难，于是出关将逍遥抓到不周山交给云展好生照料。逍遥期间提出要鸿钧老祖金冠上的东海龙珠，云展为难之余来请教鸿钧老祖的镜头。

李星引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五官精致，样貌俊美，远远地看着有些高冷，实则确实高冷。作为本剧里唯二的关系户，李星引的底气可比韩染足多了，韩染自愧不如，越发嫌弃自己拿不出手。

刘立冬指着场景一边讲戏，一边说走位：“等会先拍云展，你从门里进来然后恭敬地行礼，之后再念台词，然后鸿钧老祖你就坐在那，但是要表现出天地宇宙洪荒之祖的气势，”

韩染认真地点了点头，李星引接过助理拿来的水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刘立冬，听得很仔细。

韩染摊开剧本，一边听一边看台词，思考着导演的话。

没一会，副导演说准备完毕，刘立冬拿着耳麦最后跟韩染说：“天地宇宙之祖的气势！”

韩染没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走到蒲团前坐下，那边就有助理过来帮他整理衣摆。

场记打板后，就进入了开拍状态。

云展一袭青衣，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焦急，但还是不忘礼数。他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弟子云展，见过老祖。”

鸿钧老祖与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听到响动，悠然睁开双眼，无喜无悲，眼中像是蕴含宇宙乾坤，能看透一切，浑身散发着的威严令云展不敢抬头。

鸿钧老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缓声道：“何事？”

云展又是一拜，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略有些窘迫地说：“是老祖带回来的那位仙子，刚给了她琼浆玉露，现在又要东海龙珠，她说……”话到这里，竟有些难以启齿。

鸿钧老祖抬眼看他，静等他把话说完，竟像是早已知晓一般。

“她说要老祖金冠上的那一枚……”说到这里，云展躬下了身，声音都变小了。

鸿钧老祖抬起手，广袖随之一摆，一颗明珠便出现在了云展眼前，浮在半空中。（拍摄的时候没有明珠，要靠演员想象，后期特效会加上。）

“给她便是。”是鸿钧老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声音沉厚，像是在布道一般，说完又闭上了双眼。

云展双手捧着东海龙珠，欲言又止。

鸿钧老祖忽然睁开眼睛，正巧与云展打探的眼神对上，云展下意识后退两步，他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污秽如他，在鸿钧老祖的眼前无所遁形。

鸿钧老祖虽然唇角含笑，却并非是笑，他金冠玉面，墨黑的长发被束在金冠之中，只余鬓角两撮披散在胸前，身着玄色长袍，外面罩着一层纱衣，缥缈出尘。明明是一个俊美少年郎的皮相，却又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惧怕，而同时又生出一种说不明的向往，他便是天地万物之祖，这世间一切美丑善恶皆为他所造，无论神佛鬼怪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李星引一时愣在了原地，他对上韩染的眼睛眨都不眨，忘了该如何反应。

韩染等着他说词，心里数着时间。十秒过去了，见李星引还在发愣，不免心里着急。

只见鸿钧老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池中的含苞待放的金莲，问道：“可还有旁的事？”这句台词，本应在云展眼神闪避后说，可现在李星引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韩染只好临时稍稍做了一点变动。

李星引总算是回了神，瞬间进入状态，退下一步，略有些为难地问：“老祖如此待她，可那位仙子一心要走，不知能留住多久？”

鸿钧老祖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展，云展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世间之事总有定数，便是本君亦无法改变，”鸿钧老祖复又闭上了眼睛，沉声道：“留不住那便是天意，你且下去吧。”

云展不再说话，躬身退下。

刘立冬盯着监视器，眼睛一眨不眨。

“我操，刚那是他临时改的吧？还用不用再重拍一遍？”副导演拿着对讲机小声说。

刘立冬看着差不多摇了摇头，就大声喊：“cut，准备下一场，叫逍遥过来。云展和鸿钧老祖你们去休息，今晚还有大夜。”一时间，整个摄影棚乱糟糟的。

李星引在三个助理簇拥下，出了片场。

来接韩染的只有陈彬，好在他一个能抵两个用，大包小包地扛在身上，又是递水，又是帮着拉起拖在地上的衣摆，还不忘用崇拜的眼神看韩染说：“染哥，你刚演的真好！摄影的老王，镜头一个劲地对着你拍，就连导演都看得眼睛发亮。”

韩染笑笑，心情很好地对他说：“低调，嚷这么大声干什么，等会休息的时候给你十分钟可着劲地夸我。”

陈彬又要说什么，那边服装组的人来帮韩染整理戏服，就识相地闭了嘴。

晚上大夜要拍决战，所以戏服和妆容都有些变化，不过也不是多着急的事，今天晚上韩染戏份不多，就是得一直耗着，等戏的时候说不准能趁机打个盹。

今天恰巧制片人刘筝来探班，坐在监视器前，问刘立冬：“这个就是程林硬塞进来的那个叫韩什么的？”

“就是他。”刘立冬对于韩染的来历并没有隐瞒，他略有些得意地说：“没想到演的不错。”

刘筝转头看向韩染的方向，只看见他举着胳膊任由服装组地小姑娘折腾，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跟镜头前完全不同，一点没有刚刚的慑人气势。屏幕上正回放韩染的特写，刘筝问道：“他什么时候杀青？”

那边刘立冬正指挥着道具组布场，交代副导演过去盯着，然后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屏幕说：“怎么也得半个多月吧，”

刘筝一边给制片主任发信息，一边说：“请了电视台和投资方过两天来探班，晚上让主创人员和这些老板们聚一聚……到时候让他一块去露个脸。”她说到这，顿了一顿，“伺候的好了，这个项目差不多就能卖出去了。”

刘立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韩染站在休息区转了转脖子，头上的头套拔得他头皮疼，可也不敢卸下来。

陈彬把东西放好，拉开椅子说：“染哥，我去给你拿外套，趁现在没镜头，还能睡一会。”

韩染坐下，从包里掏出手机说：“也行，那麻烦你了。”说完就低头玩起了手机。

屏幕上出来一连串的信息提示，其中两条是叶和泽发来的，剩下的都是微商广告和群里的朋友们的聊天记录。

叶和泽：下午六点的飞机回国，晚上去给你探班，想吃什么？

叶和泽：出发去机场了，晚上见。

第七章 

韩染心情忐忑地等到了快凌晨，叶和泽才到达影视城。陪着他一块等的还有程林和他脚下一地的烟头。

在确定叶和泽会来探班之后，韩染想了又想，还是给程林报备一下，毕竟他现在的处境不好，没什么知名度但是幺蛾子还挺多，要是被传出去二半夜有陌生男人来探班，那韩染基本可以回家抠脚抠到老了。程林意外地没有发火，而是干脆地挂了电话，天快黑的时候开车到了影视基地。

程林也不全是来打掩护，他也确实想见见韩染的另一半。他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下接一下地抽着烟，眯起眼睛透过烟雾看着那边正吊威亚的演员们。

“程哥，染哥的电话响了。”陈彬小心翼翼地提醒程林。

程林垂眼看了下，来电显示【叶先生】，肯定是韩染的另一半没跑了。他掸了掸烟灰，放下二郎腿，拿起韩染的手机就往摄影棚外面去。

叶和泽从车里钻出来，一边给韩染打电话，一边指挥司机和助理把后备箱准备的水果搬出来，因为知道是拍大夜，所以带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

程林找到人时，叶和泽正拎着一个大的保温桶，站在路灯底下和助理说话，他回来的匆忙，下了飞机先去了一趟信达，然后就匆匆地赶来，车还是从叶友萧那借来的迈巴赫，一路上先开去了一趟水果店，等到了影视基地已经很晚了，可把司机和助理累得不轻。

程林站在原地踌躇起来，他怕自己认错人，于是拿起手机又给叶先生打了回去，直到对方电话也响了才确定真没认错人。

叶和泽听见电话响，一瞧是韩染来电，没有接起来，而是回头找人，果然不远处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手机正往这边瞧。

叶和泽转过身，拿起手机对他摇了摇，程林这才挂了电话慢悠悠地往那边走，天黑离得远，刚没瞧清楚，这离得近了一看，程林顿时悟了韩染为什么脑子一热就闪婚了。

这位叶先生别的不说，就光这脸，这身段，整个人往那一杵，跟自带反光板一样，黑灯瞎火地都格外亮眼。纵使他混迹娱乐圈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可这位叶先生却着实令他惊艳。

“你好，我是叶和泽，韩染的家人。”

还是叶和泽先出声打招呼。

程林赶忙上去握手，叶和泽只是轻轻避开，两手抱着保温桶微笑，程林顿时有些尴尬，但没表现出来，他从口袋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说：“我是程林，韩染的经纪人。”

叶和泽腾出一只手接过名片，瞥了一眼随手放进了口袋里，他身上穿着一身米色西装，头发中分，带着一副眼镜，看着就跟民国时候哪家留洋回来的阔少爷似得，背着灯光的笑的样子，令程林心里那点别扭劲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好看的人他见多了，可对着叶和泽这样的，就跟打了哑炮似得，怎么也发不出火来。也不知道是哪尊大佛？程林心里琢磨着。

把人一路领进摄影棚，韩染刚解开身上的绳子，那绳子勒得大腿根火辣辣地疼，应该是擦伤了。

“怎么了？”见他走路姿势扭捏，叶和泽出声问道。

韩染撇开腿往休息的地方挪，因为伤的地方太隐秘，也不好意思跟谁说，听见叶和泽问，只觉得大腿根擦伤的地方更疼了，但是面上还是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说：“没什么，你刚国怎么不去休息？”话说完，韩染都想抽自己两巴掌，这话说的太不合适，别人也是累的不行还眼巴巴来探班，要是遇到一个心眼小的，就这么一句话基本就把人得罪了。

韩染拿眼神偷瞄叶和泽，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慢慢放下心，岔开腿，扶着椅子把手慢慢地坐了下去，扯着伤口了，呲牙咧嘴地哎呦一声。

叶和泽没理他，把手里的保温桶放下，拧开盖子，里头有备好的小碗和勺子，盛了一碗汤端给韩染，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韩染端着汤碗，喝了一口，汤里没什么油水，就是一股中药味，他皱了皱眉头，没敢发表意见。

叶和泽拿着勺子坐在一旁优雅地小口抿着，突然出声说：“这是参汤，补气的，你们作息时间不定，多喝点有好处。”

韩染点着头，捧着碗一口灌了大半碗，憋了一口气，等咽下去才恢复呼吸。他把汤碗放到一边，问叶和泽：“你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他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搭话，实在是两人不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和泽不动声色地给他续了一碗汤，拿出纸巾擦了擦嘴，看向那边热火朝天的拍摄现场说：“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后天再飞过去把合同签订，那边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

韩染听得一愣一愣地，然后哦了一声，低下头默默地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的参须。

程林看着俩人的样子，特有眼色地对陈彬招了招手说：“走，跟哥去把吃的拉过来。”说完就拉着陈彬去借了个平板手推车，往外走，那边叶和泽的助理和司机还在那等着。

“对了，我换工作了。”沉默了一会，叶和泽不经意地告知自己的近况。

韩染喝完汤，瞟了一眼保温桶，确定里面空了，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将汤碗放下，自觉地把空碗收拾起来问道：“还是坐办公室吗？”韩染其实想问收入，但想着两人还没熟悉到那地步就没好意思问。

叶和泽伸出手盖上保温桶的盖子，戒指上嵌着的钻石特别惹眼，闪得韩染一阵恍神。

“算是吧，不过有些忙。”叶和泽说。

韩染可算是找到了发挥的地方，关切地说：“要是辛苦的话，装修的事情就先搁一搁，我这里再有俩礼拜也该杀青了，到时候我去忙这事。”

叶和泽摇了摇头说：“没事，公司给我配了一个助理，我忙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他在跟，工程已经差不多了，买了家具就能住。”

韩染无语，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天使，他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捡到这么一位。

同样这么想的除了韩染，还有程林。

四个男人把几箱水果抬到手推车上，程林给司机和助理各发了一支烟，两人都摆了摆手拒绝了。

程林让陈彬先拉着水果去找制片主任，有演员要杀青，这两天抢拍他的戏份，所有工作人员都守着，这些慰问品交给制片主任分发，除了规范之外，韩染也有面儿。

“兄弟在哪高就？”

黑灯瞎火的，程林靠着叶和泽的车抽烟，跟他助理打听起了消息。

助理名叫方净言，二十七八的样子，个子比程林高出半头，穿了一身黑西装，里面衬衣的扣子系到领口。

“在信达做助理。”方净言看司机已经快累趴，就让他先进车里协会，虽然叶和泽让他们先走，可俩人谁都不敢走，守也要守到天亮把人带回去。

程林还想往深里问，可方净言的嘴比蚌壳还紧，是一句干货都没再吐露，直到陈彬过来找他，才悻悻地走了，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正巧看到车标，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后背有没有什么硬物，生怕剐蹭了那金贵的车，这他娘的在一辆价值千万的迈巴赫上靠着抽烟，划伤一道够他吃一壶的。

方净言还坐在车窗里对他摇了摇手。

程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摄影棚，一抬眼就看见韩染没心没肺地跟叶和泽聊得热火朝天，工作人员人来人往的都忍不住看上一眼，偏生俩当事人完全没察觉。赶紧走过去插到两人之间，还往旁边瞅。

韩染正跟叶和泽聊家具的事，说到一间房留着当书房，两个人共用，说得正高兴，程林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韩染看着程林问道。

程林刚要发火，想起外面那辆迈巴赫，瞬间把火气咽了下去，只说：“那边有人偷拍。”

韩染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拿着手机对着这边。

叶和泽问：“你今天还有没有戏份要拍？”

韩染想了想，从旁边翻出来自己的日程单说：“没了，我今天的戏份拍完了，”他叫来陈彬说，“你去问问，我这的戏份拍完了，是不是能先走了。”

陈彬领了活，一溜烟地跑去找统筹姐姐，今天在摄影棚里耗了十五个小时，他也是困得要死。

叶和泽收拾东西往外走，准备去把助理和司机打发走。

韩染则被程林叫住。

“你知道叶先生是干嘛的吗？”

韩染说：“办公室白领，不，应该是金领吧。”

程林的胖脸一沉，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韩染，说：“算了，反正你自己上心点，别被人骗了，你俩真的领证了？”程林最后还是不放心地确认一遍，其实他大可直接和韩染说的，可又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韩染既然能跟对方结婚，应该比他了解情况，于是也就没多嘴。

韩染点头说：“真领证了，”说着从领口掏出项链上的戒指，指给他看，“结婚戒指。”

陈彬一路跑着回来，因为情绪激动，说话声难免大了些：“刚问了，统筹姐姐和副导演他们都说咱们可以先回，明天早上六点过来化妆。”

韩染一听，瞬间觉得自己累得快瘫了，撑着一天的劲头一下子消失不见。

等卸了妆，换好了衣服，韩染压着一个棒球帽就往外走，身后跟着程林和陈彬，叶和泽在外面等着，保温桶已经不知去向。

陈彬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叶和泽是程林带来的，一路晕晕乎乎地等到了酒店大堂，便热情地对程林说：“程哥，我去给你和叶先生开两间房。”

已经是凌晨两点，酒店前台只有两个值班的姑娘。

程林看了韩染和叶和泽一眼，韩染一脸茫然，叶和泽却没有吱声。

“开一间就行。”程林掏出身份证和钱给陈彬。

韩染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叶和泽，不确定地问：“你和我睡一间？”

第八章 

直到叶和泽洗完澡出来，韩染还坐在床沿上恍惚。

叶和泽穿着他新买的还没穿过的内裤和一件老头背心，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手上拎着吹风机，扔进了韩染的怀里。

“麻烦你，帮我吹一下头发。”叶和泽说着就背对着他坐了下来。

韩染抱着吹风机一呆，然后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插上插销，等吹风机嗡嗡直响才回过神来，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自来熟？？？

韩染认命地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思考等会怎么睡的问题。因为咔位不够，剧组给他定的是普通的大床房，也就是说他要和叶和泽两人睡一张床，想到这里，韩染也没了睡意。

他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别是自己一个人瞎脑补，会错意就尴尬了。

还没等韩染开口，叶和泽就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尽是疲惫地说：“好长时间没挨着床了，最近在国外天天连轴转，睡不好。”

这一句不着边的话，竟然奇迹般地让韩染松了口气，他刚开始吹头发的动作僵硬，现在也放松了下来，手指在叶和泽的头发之间游走。

“这么辛苦就好好休息，探班什么时候都可以。”

叶和泽轻笑一声说：“我也是第一次看拍摄，你也很辛苦，但是既然我们两人也要相处，不然明明是新婚，却还不如跟同事熟悉，你觉得呢？”

韩染不知怎的，突然红了脸，他想起自己在片场的躲避和尴尬，只能嗯嗯哈哈地说：“你说得对。”

正好头发吹干，韩染收了吹风机说：“睡觉吧。”说完就钻进了被子，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似得。

叶和泽趿拉着拖鞋去关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夜灯亮着。

“虽然是四月，但是夜里还是有点冷。”叶和泽轻声说。

韩染本来缩着脑袋，被他一提醒，才发觉自己把被子占完了，连忙分出来一半。

叶和泽也钻进被子里，明显感觉到背对着他的韩染整个人都僵了。

叶和泽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韩先生平时喜欢做什么？”

韩染磕磕巴巴地说：“打游戏、旅游吧。”

叶和泽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底下说：“我也喜欢旅游，还喜欢看电影、滑雪，韩先生会滑雪吗？”

韩染有些放松说：“不会，听说很有趣。”

叶和泽笑着说：“是挺好玩的，等韩先生休假我们一起去，还可以在山上住几天，山上有民宿，小木屋。白天晴天，到了晚上就下大雪，等早上起来的时候积雪挡住了木屋的门，要先找东西开出一条路来……”

韩染听着也生出了兴趣，他转过身，面对着叶和泽，刚巧叶和泽也扭头过来看，他没有戴眼镜，眼睛狭长，眼尾上翘，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声音低沉，深夜里就像一杯醇香的红酒一样醉人。

听着听着，韩染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叶和泽看到韩染闭上了眼睛，宠溺地笑了笑，手臂一伸，将人捞进了怀里，鼻息嗅着他的发香，下巴顶着韩染的头顶，也闭上了眼睛。

……

韩染一觉睡得黑甜，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拿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了，迷迷糊糊挂了电话就起来洗漱。

叶和泽还在睡，韩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也只是翻了个身，咕哝一句就接着睡了过去。

这样子有些可爱，韩染一边刷牙一边想。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钻到叶和泽怀里的，吐了嘴里的牙膏沫，韩染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陈彬照例早起来接韩染去开工，可韩染这次没让他进房间，只是在门缝里探出个脑袋说了句：“马上。”就关上了门。

等了一会，韩染已经收拾妥当，自己拎着包出来了。

陈彬买了汉堡和咖啡拿到化妆间。

韩染任由化妆师捣鼓，自己吃起了汉堡，啃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说：“小陈，帮我把手机拿来。”

陈彬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给他，看他即使眼下青黑一片也带着笑意，便蔫蔫地打了个哈欠说：“染哥今天心情好？”

韩染正给程林发信息，随口说：“还行，昨天睡得好。”短信编辑了一半，韩染就全删了，一边唾弃自己扭捏，一边打开叶和泽的对话框。

编辑了很久，斟酌用词，最终只留了一句：酒店早饭不好吃，出了酒店往南走，有一家粥铺，他家粥很香。

……

《逍遥》地拍摄正常推进，韩染要做的就是等，等戏，等主演上班。做完了造型，男主演才带着三个助理走近他的专属化妆间。

在外面候场的时候遇到李星引，韩染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着笑和他打招呼：“早上好，你今天也这么早？”

李星引一个人正拿着剧本默词，看到韩染来了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口说：“早上好，我今天是早上的戏，你呢？”

韩染手里拿着剧本，搬了椅子坐下说：“我应该到中午才拍，趁现在多看看剧本。”态度有些敷衍，心里琢磨着李星引为什么不在保姆车上等着，跑来这里和他一起吸雾霾。

李星引上前一步，把正在胡思乱想的韩染吓了一跳，差点就从椅子上翻过去，还是李星引拉了一把才稳住了。

韩染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扶着椅子把手问他：“你是有事找我吗？”

李星引木着脸点头。

韩染无语。

“演戏的事儿？”他看了看李星引手上的剧本，猜测道。

李星引仍旧点头。

韩染这下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就说：“说吧，什么事？”

李星引摊开剧本，指了指上面画红线的地方说：“这里我总是演不好，情绪不到位，想请教一下你。”

韩染接过他的剧本一边看一边客套地说：“请教就算了，咱们讨论讨论。”

李星引搬了凳子坐过来，没说话。

这是一场云展目睹逍遥与上清灵宝君爱意缠绵的戏，剧本上写的是这时云展已经对逍遥有了感情，同时又被鬼帝占据躯体，两个灵魂挣扎的剧情。

韩染品了品，问李星引：“你和导演讨论过吗？”

李星引点头说：“刘导说要表现出两种感觉，一种要毁天灭地，一种是爱意流连。”

韩染看着剧本空白处一行小字注解，应该是李星引自己写的，坐直身体，认真说：“我觉得导演说的是对的，我看了你的注释，你现在是对怎么表现这两种感情抓不到窍门是吗？”

李星引说：“对，我自己对着镜子练了很久，只能看出面目狰狞，其他都看不出来。”

韩染看着他那张脸，脑补他面目狰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看到李星引瞪他，便收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你做一下那个表情让我看看。”

李星引脸瞬间拉的老长。

“总得知道问题在哪才能解决吧。”韩染一脸真诚地说。

李星引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做起了自己对着镜子联系的动作表情，余光还偷偷窥视韩染的反应，见他没有笑意，顿时放心了。

韩染看着他的表演问道：“你演这个的时候，在想什么？”

李星引停下动作，歪头回忆说：“什么都没想，就想怎么样演好。”

韩染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是这样的，这里除了需要肢体表现之外，最好有一点感情代入，你可以想象对面是你最恨的人，恨不得他死，然后他旁边是你最爱的人，你舍不得伤她……大概这样，你试着想象一下。”

李星引皱着眉头，按照韩染说的试了试，旁边有助理给他拍视频，果然效果好多了。他难得地主动对韩染说：“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韩染哪里在乎这些，他只是把剧本还给李星引说：“不客气。”决口没搭吃饭那茬。

李星引眼珠子一转，目光停留在韩染的脸上说：“你不信我。”

韩染顿时傻了眼，不过是一句社交辞令，能当真他才是傻吧。但这个小少爷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就发难？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韩染只能虚笑说：“没有没有，这不是也要等你我都有空嘛。”

李星引没说话，冷笑一声带着助理走了。

留下韩染一头雾水。

“这位可真是牛逼啊。”陈彬看着李星引的背影感叹道。

韩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有背景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我才能这样牛逼起来。”

陈彬把水杯递给他，安慰说：“染哥别丧气，你一定能红的。”

韩染喝了一口热水，摇摇头说：“你这是刚入行，心气还热乎着，等你混几年就知道了，没钱没背景没人脉，要想红，那比中双色球还难，”说到这，他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这附近有投注站吗？”

第九章 

电视台和投资人来探班这天，是剧组人最齐的一天，除了已经杀青离组的演员之外，所有人这天都不能请假，没戏也要化了妆在现场待着。

到了晚上，主创人员也早早收工，刘筝早就在影视基地外面的酒楼订好了包间，一到吃饭的时间，刘筝和刘立冬带着几位主演一块在包间里陪着电视台来的领导还有投资人吃饭。按理说这种场合韩染是不够格的，可临时被通知一块去，韩染本来不太想去，因为今天叶和泽回国，本来说好了一起吃个饭，没想到突然来着这么一遭。

饭桌上的韩染有些心不在焉，他一个小时前给叶和泽发的信息到现在还没回复，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叶和泽看着脾气顶好，对谁都客客气气，但经过几次接触，韩染感觉这人骨子里执拗的很，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态度，也就是表达方式比较委婉罢了。而且这么长时间，叶和泽一直在给他递橄榄枝，韩染也有些适应了每天两人抱着手机东扯西聊，试着去接受对方，可就在他刚踏出第一步，主动约了叶和泽之后，就又放了对方的鸽子。

这糟心事搁谁都得有点小情绪，韩染摸不清叶和泽脾气，只是超过一个小时没回信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瞬间就有些怂了。

韩染正出神，被人推了一下，扭过头一瞧，姚佳怡正举着酒杯对他挤眉弄眼。韩染立刻跟着举起了面前的酒杯，险险赶上大伙碰杯。好在他坐在角落，大家光顾着和领导们聊天，没人注意他。

“多谢。”韩染小声跟姚佳怡道谢。

姚佳怡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白灼菜心，放到食碟里，低着头看了满桌的领导说：“客气什么，你可别再走神了，刚刘姐和电视台那位副台长看了你好几眼。”

韩染往那边瞟了一眼，刘筝正和那位副台长挨着头聊天没往这边看，有些心虚地说：“嗯，我知道了。”说完，看着姚佳怡面前的杯子空了，殷勤地给她添了些饮料。

姚佳怡是这个剧的女二号，公司力捧的小花旦，漂亮大方，性格大大咧咧地，平日里和韩染关系不错。就是刚出社会经验少了点。

酒足饭饱就该续摊了。

续摊的地方无外乎KTV、酒吧，而刘筝有创意地带着一群人一块去了温泉山庄。

韩染隐隐觉得不该去，但这些人里没一个是他得罪的起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块去了。

路过李星引身边的时候，对方竟然主动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提醒说：“你注意一点。”

知道这是好意，韩染也不含糊地感激他，顺便也多嘴关心了一句：“你也是。”谁知道这个小白眼狼不领情，冷笑一声就走了。

温泉山庄里的房间都是提前订好的，各自结队泡了澡之后就聚在一块打牌喝酒。

期间李星引和韩染一刻都没分开，上厕所都结伴去，搞得大家都调笑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副台长是个地中海的矮胖子，脸上除了瞩目的大鼻子，另外四官小。眯眯眼看女演员的时候没什么，对着男演员的时候就泛光。大家都是圈子里混的，这样也都猜得出来什么事了。而今天所有来的男演员里也就韩染没背景，谁都能踩上一脚。

李星引亲妈是圈里地位极高的出品人王芸，听说就是广电里也有些人脉，副台长自然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物。男主角张同远正是当红，微博粉丝七千多万，这样的人他不会碰，要是出了事那就是大麻烦。剩下的也只有韩染了，籍籍无名的小透明，长得好、有野心就差机会，一般都半推半就地从了。

韩染穿着浴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不停地挪动，副台长和刘筝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眼神令他如坐针毡，副台长那小眼神就跟在他身上舔了一遍似得，可把韩染恶心坏了。膈应地他都出错了牌，正想拿回来重新出，就被姚佳怡拦住了。

“唉，等等，刚好大你，赢了。”姚佳怡飞快地扔了手里最后一张牌，然后得意地晃着脑袋。

“唉，我说，韩染你故意的吧？你已经放姚佳怡赢了好几局，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赢了我回去对半分？”孙倩懊恼地扔了手里的扑克牌，佯作生气地埋怨起了韩染。

姚佳怡笑嘻嘻地靠过去，半边脸都快贴到孙倩鼻子上了，亲昵地说：“倩倩你可别冤枉韩染了，明明是咱俩赢了他一个人，你瞅瞅他那赌资……”

孙倩顺着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韩染面前的零钱，只剩下一块五毛钱，其他的全被她和姚佳怡赢了过来。

韩染陪着干笑了两声，就埋头洗牌准备无缝对接下一局。

这会儿李星引不在，他被张同远叫去做背部按摩了。刘筝带着刘立冬和剧组的几个人陪着领导们聊天喝酒，眼神瞥见韩染那边刚结束一局，又看向副台长，见着副台长那小眼神时不时地往过溜达，顿时就了悟了。

“韩染，来这儿坐。”刘筝对韩染招了招手，顺便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了一杯清酒。

韩染洗牌洗了一半，正在那墨迹时间，尽量减低存在感呢，就听见刘筝又想起他来了，真是骂娘的心都有了。

孙倩是逍遥的扮演者，演了好几部热播剧的女主角，人气奖项都不缺。近两年正准备往电影行业发展，比姚佳怡多混几年社会，眼力劲比起姚佳怡可要强得多，她主动从韩染手里接过一叠扑克牌，颇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吧，我和姚佳怡去做SPA。”

这是把韩染后路都给断了。

韩染看了孙倩一眼，见她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带着笑意，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扭头又看向姚佳怡，姚佳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韩染表情瞬间就冷了，脸上还扯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说：“那行，我去跟领导们唠唠。”说完就扶着地板站了起来，因为浴衣中间开叉，动作幅度稍大，露出两条长腿来，看的那副台长眼都直了。

韩染脸上堆着笑往喝酒的那波人走去。

刘筝暗地里拍了一下刘立冬的大腿，让他往边上挪一点，自己也抬了抬屁股，给韩染留出了位子。

韩染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副台长脸上的肥肉都快耷拉到韩染肩膀上了，忍着厌恶，韩染拿起酒杯敬大家。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纷纷应和，然后心照不宣地瞅机会离席。

刘筝喝完酒，见大家酒杯都空了，她不动声色地把酒瓶挪到韩染跟前，然后笑语嫣然地跟大家介绍韩染，主要还是和副台长介绍说：“这位是韩染，小伙子演戏是真踏实，还是科班毕业，怎么样？模样俊俏吧？”

刘立冬没说话，就是闷不吭声地喝酒。

“俊俏，还别说，你们剧组这样颜值都是杠杠的。”一位电视台的女性工作人员附和说。

在她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也笑着说：“肯定招小姑娘们喜欢，暑期播出的话收视率应该不错。”他叫王昊，是剧方投资公司的人。

这话说到刘筝心坎上了，她往上拉了拉衣领，高兴地说：“王总说的没错，这个项目当初立项的时候就是主打青春偶像，演员班底都是按照年轻人市场走向精挑细选的，再加上我们导演的专业度，收视率不破一，我们赔偿电视台损失。”她激动地拍着刘立冬的肩膀，刘立冬适时地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

之前那位女工作人员笑着说：“刘总说的话我们信，而且根据你们之前做的项目来看，收视率和品质都是有保障的，这样的合作方我们台也喜欢。”她想了想，不经意地看了副台长一眼，继续说道，“至于采购的事情，虽然是我和崔副台长来做前期，但是还需要回去申请报备走流程，至于收视率保障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在合同后附加一份关于收视率的合同，如果全剧的平均收视率不达标，在尾款中扣除一部分……当然这只是个大概，具体的条款还需要双方商议进行，我现在只是想把这个事情靠住，回去好跟台里汇报这个事情。”她说了一大段话，到这里停了停，看刘筝和王昊的反应。

这是个大事，刘筝不敢自己揽了，她悄悄给王昊递眼色，王昊喝着酒，一脸沉思的样子。

看见大家没什么反应，女工作人员也不催，她笑着把一只手放在小茶几上，慢慢地说：“当然这是大事，如果刘总和王总今天不能决定，那回去想一想，我和崔副台长明天就回去了，大家可以电话邮件联络。”

韩染一边忍受着崔台长赤裸裸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给他倒酒，一边听着这几个人说话，默默在心里咋舌，这年头什么活都不好干啊。

刘筝是个油滑的人，她也不多说，对着那位女工作人员说：“咱们也跟着去做个SPA？聊一聊女人之间的话题，让他们这些男人喝酒吧。”

女工作人员点点头，顺着话往下说：“好，走走走，我也拯救一下自己的脸，不说跟女明星比，怎么也不能总输给男明星。”说着就搭着刘筝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两人亲密地跟亲姐妹似得，相携去找同样做SPA的孙倩和姚佳怡了。

王昊也极有眼色地找了借口拉了刘立冬离开，整个包间里只剩下韩染和那位崔副台长了。

韩染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崔副台长伸出肥手抓住了韩染斟酒的手，有意无意地抚摸了一下，韩染跟见了鬼似得躲开，酒瓶里的酒都撒了大半。

韩染赶忙放下酒瓶，趁机起身去拿纸巾，离得崔副台长远了些，无辜地说：“真不好意思，最近拍戏累了点，胳膊腿酸疼。”

他这么一解释，崔副台长找到台阶下，脸色才好了点，看着韩染俊秀的眉眼，摆摆手说：“不碍事，你们做演员的就是辛苦，小韩你还年轻，往后的路啊，可长着呢。”说着就伸手过来往韩染的大腿上摸。

韩染生硬地避开，果然见崔副台长的脸黑了。

“路也是自己一步步走的，还不是得努力工作嘛。”他不着边际地说，然后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

崔副台长的小眼睛眯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神，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说：“年轻人很少有你这么踏实的了，就是缺点机会……”话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要是韩染答应，他会给机会。

可韩染不知真傻还是假傻，挠着后脑勺，憨笑说：“谢谢崔副台长夸奖，我们公司其实对我挺好的，机会也都给我，还是怪我自己不争气。”说道后面，他的语气有些惋惜。

崔副台长看着他，哼笑一声，随即不在意地说：“嗯，知足是好事。”然后自顾自地撑着地，站了起来，一个人走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韩染一个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瘫了，心有余悸地想着可能就这样通关了，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满屏的信息提示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叶和泽的。

韩染赶紧打了一个过去，刚响了两下，那边就接通了。

“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叶和泽的生硬听上去有些焦急，语气里的关切令韩染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没事，吃了饭和剧组同事还有电视台的人来温泉山庄了，手机静音没看到。”韩染解释道。

叶和泽沉默片刻问道：“哪个温泉山庄？我去接你。”

韩染没有拒绝，报了地址，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准备出去找李星引他们。还没等他出包间，刘筝就来了。

刘筝笑的像个媒婆，把一张房卡塞到韩染手里，跟个老鸨似得语重心长地交代：“要好好表现。”

第十章 

韩染还算沉得住气，默不作声地握着房卡。

刘筝看出他不愿意，收起脸上的笑意，说：“你也是圈里的老人了，有些事你要明白，现在是你的机会，不是谁强迫你的，”说着她伸手帮韩染整理散开的衣领，被韩染避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继续说道：“你要不愿意就走呗，但你可得给崔副台长说好了，别回头他脾气不顺在项目上使绊子，那对你我可都不好。”说完看了韩染一眼就转身走了。

韩染看着刘筝的背影默默不语，攥在手里的房卡跟炭火似得，烧的他皮肤灼痛，眼睛也红了。韩染独自去更衣室换衣服，刚出更衣室大门碰到了李星引，还有他身后的姚佳怡。姚佳怡眼神闪躲，没有解释。

李星引在这里见到韩染也感到意外说：“你怎么在这？刚刚姚佳怡来找我说副台长想潜规则你，我俩正要去救你。”

韩染听罢，笑了笑，连带着看李星引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都顺眼多了，说：“我就准备回去了，再待下去怕会有麻烦。”

李星引点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姚佳怡说：“你去看看刘筝和副台长他们在哪？我去送韩染。”说着他又对韩染说道：“你等我一分钟，我换了衣服一起走。”

姚佳怡怯怯地唉了一声，然后欲言又止地对韩染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二三四来。

韩染突然释怀了，姚佳怡也不过是个没根基的小姑娘，能指望她在那种场合帮自己也是自己太天真。他笑了笑，伸出手快到姚佳怡头顶的时候，突然顿住，手往右边一挪，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说：“我知道，我还要谢谢你，找来李星引帮忙。”

姚佳怡明显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对不起，韩染，我刚刚真的不是不想帮你，而是里面的人我都得罪不起，我一出来就去找李星引了，想着他和你关系好，背景也硬……”

“嗯，我懂的。”韩染打断她的话，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说：“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去看看他们都在哪里，别回头我在大门口和他们碰个正着。”

姚佳怡点点头说：“你放心，这个交给我。”说完就走了，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韩染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就走远了。

李星引换了衣服，两人往温泉山庄的大堂方向去，到了门口，韩染想起什么，就从兜里掏出那张烫手的房卡，想了想，给李星引不合适，更不能自己收着，那还不得膈应死他。

现在脸皮还没撕破，还剩最后一条底裤没扒拉下来，韩染自然不能干那种自毁前程的事。正当他拿着房卡踌躇的时候，李星引先不耐烦了。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不就一张房卡吗？扔了得了，说不准被谁捡了去，晚上刚好趁了那个胖子的心，共度一夜，多好。”李星引看着旁边没什么人，说话没怎么顾及。

韩染却不行，他扭过头正要和李星引说话，就看见叶和泽推门而入，漂浮不定地心瞬间就落了下来。

李星引正纳闷，等着韩染接着说话，只看见他眼神突然锃亮，脸上的苦大仇深也消失无踪了，于是也跟着看过去。见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气质很好，身高腿长地，一件普通的男士夹克都能穿出绅士范。

韩染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说：“叶先生你来了？”

叶和泽走到两人面前点点头，看了李星引一眼说：“你好。”然后问韩染，“能走了？”

韩染刚高兴了没几分钟，想起糟心事，脸色又拉了下来，他想起还没介绍身边的李星引，便对叶和泽说：“这是我同事，李星引。”然后又对李星引介绍叶和泽：“这位是……嗯……”

“我是韩染的恋人。”叶和泽见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怎么介绍，索性自己主动自我介绍了。

韩染一听，默默地瞅了叶和泽一眼，润了润喉咙说：“嗯，对。”反正隐婚也没说要隐瞒恋情嘛，这么介绍也不算有错。

李星引看看叶和泽又看看韩染，过了一会说：“你好，那你把他赶紧接走吧，可别一会被那个死胖子遇到。”

韩染听罢，脸色大变，心虚地偷瞄叶和泽。

叶和泽只是楞了一下，之后平静地说：“好的，那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说完对李星引一番道谢，然后要拉着韩染走，顺手把韩染捏在手里的房卡捞到了自己手里。

韩染本来不想在公众场所拉扯，就避了一下，没成想，手里的房卡被顺走了。于是匆匆和李星引道别，追了上去。

李星引的客套话都到嗓子眼了，那俩人也跑远了，他倔强的对着空气说：“不客气……”然后看着韩染和叶和泽的背影，身高差都很和谐，直在心里哀叹：刚瞅着一株野草想挖回家养，谁知道野草也这么抢手。

叶和泽的车就停在大门外的停车场，他和韩染一前一后地坐进车里。开了灯，叶和泽拿起房卡看了看说：“302？”

韩染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看了看那张房卡，吞了吞口水，然后看向叶和泽，正巧叶和泽也正看他。叶和泽还是温温柔柔地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狰狞，但韩染就是觉得他此刻皮笑肉不笑，诡异的很。

“那什么，我可以解释。”韩染糯糯地说。

叶和泽把房卡扔在了仪表盘上，轻笑说：“好，你说。”

韩染这样反而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颓丧起来，说：“其实是那个副台长想潜我，然后剧组里的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副台长的房卡给我了，”他说到这里，特意观察叶和泽的表情，只见叶和泽收起了笑意，隔着镜片都能看到他眼底的郁气，于是赶紧解释说，“不过我没去！真没去！他们把房卡给我，我就溜了，李星引还帮了我的忙……”

叶和泽没有作声。

韩染吁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吧，他们也只是给我一个选择，要是接受，那未来就有机会，但是我没有接受，铮铮傲骨呢。”他故意用傲娇的语气说话，想缓和一下气氛。

叶和泽看他这样有些心疼，大手在韩染的头发上摸了摸说：“不是生你的气，而是气他们不长眼。”

韩染被摸得头皮跟静电似得，连脖子后颈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听到叶和泽的话，没绷住，笑了出来。

等他笑够了，叶和泽问：“那你这边工作后续进行会不会有麻烦？”

韩染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再有两天就杀青了，麻烦肯定会有，顶多就是拍摄的时候使绊子，剪辑的时候把我的戏份剪掉，”他耸了耸肩，“多大点事，反正钱给了，其他都好说。”

叶和泽踩着油门，转了一把方向盘，不经意地说：“给你投资一部电影吧。”

第十一章 

韩染正翻手机，他昨天买的彩票还没看到开奖号，猛然听到叶和泽的话，点屏幕的动作都慢了。

“房贷还完了？”韩染想也不想地问。

前面路口红灯亮了，叶和泽慢踩刹车，刚好在压线前把车停好，回头看了韩染一眼说：“嗯。”

韩染看着屏幕上的开奖号有点眼熟，赶紧掏口袋找彩票，刚好给了叶和泽一个天灵盖。

红灯闪烁几下变成了绿灯，叶和泽熟练地挂挡继续开车，等韩染找到彩票并且对照完号码之后，兴奋地差点扔了手机，他一张脸笑得开了花，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叶和泽说：“中奖了！”

叶和泽淡定地握着方向盘问道：“多少？”

韩染数了数红字和蓝字说：“三等奖，三千块？”

叶和泽笑了一下，趁着路上没车，快速地看了一眼说：“运气真好，够吃一顿饭了。”

韩染见他不怎么在意，有点不高兴，趁机给叶和泽洗脑说：“何止一顿饭！够一个月口粮了好吗！我跟你说，蚂蚁也是肉，虽然只有三千块，但这投资回报率可是高了去了，两块钱一张彩票，奖金三千块，翻了一千五百倍，啧，这可够我高兴一阵子了。”抱着那张彩票跟抱着宝贝似得，还傻笑着亲了两口。

叶和泽没说话，只是笑。

韩染看着窗外的景色有点眼生，随即问道：“这是去哪？”

叶和泽看着前面的路，打了右转向灯说：“去我家。”

韩染眨巴眨巴眼睛，手里的彩票都不那么吸引人了，小心翼翼地说：“我明天一大早还有工作，所以……”

“嗯，明早我送你去影视基地。”

韩染被噎了一下，锲而不舍地说：“不，我意思是，咱们还需要再熟悉一下……”

叶和泽熟门熟路地把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找了个车位，把车倒进去，拉好手刹看着韩染笑说：“韩先生是想怎么熟悉？”

韩染缩在副驾驶上对着一脸笑意的叶和泽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不是，那什么，我这不明天有工作嘛，然后今晚要是一时没把持住，怕影响工作，”说着他眼睛一亮，讨好地继续道，“你也忙了一天，也够累的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叶和泽，低头抠起了安全带。

“韩先生是对我不信任？”叶和泽熄了火，挑眉问道。

韩染立刻摆手解释说：“不是，不是，我是担心我把持不住扑上去。”

先是一阵轻笑，随后叶和泽的大手在韩染的头上揉了一阵，把他的头发彻底揉成了鸡窝头。

韩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抽死自己，怎么就这么二？！真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叶和泽收回了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又转过身给韩染解开。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挨得很近，韩染觉得自己随便动一下，就能擦过叶和泽的嘴唇。

叶和泽呼吸扑在韩染的脖子上，令他一阵哆嗦，本能地就想逃，可却动弹不得，只能愣愣地看着叶和泽的眼睛。

叶和泽的眼睛很美，他看着韩染的时候，浅褐色的瞳孔里也印着韩染的影子。那一瞬间，韩染的心仿若昙花在深夜悄悄绽放，发出细微地啵的一声，整个人都随着花开而舒展，分泌的荷尔蒙像是花香一般，萦绕在鼻尖。

叶和泽说：“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韩染闻言一怔，不知道叶和泽在说什么。

叶和泽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给你机会扑倒我。”

说完，就拉开车门独自下车了。留下韩染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一脸懵逼，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卧槽。”

……

一路扭捏地跟着进了叶和泽的家门，韩染换了拖鞋开始打量叶和泽的窝。

叶和泽的房子是一套一室的公寓，地方不大，装潢倒是很舒服。韩染跟领导巡视一样，背着手，趿拉着拖鞋在屋子里绕圈，走两步听一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还时不时地点评两句。

“你这个床单怎么这么卡通啊？”韩染指着上面有一个卡通人物的床单问道。

叶和泽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水果，准备弄份沙拉当宵夜，听到韩染问话，伸出个脖子从厨房门框往他的方向看了一下说：“是家人送的。”

韩染撇撇嘴，心想自己亲妈也是这德行。小时候的房间也是公主风，要不是自己是个带把的，怕是家里的衣服都时小裙子了，也就是他大了以后，强烈抗议才争取到正常审美的男孩子卧室。

溜达完了，韩染回到客厅，在餐桌前刚坐下，叶和泽就端着一大盆的沙拉出来了。

韩染盯着那巨大的盆，目瞪口呆地问：“你这是……一顿要吃完？”

叶和泽拉开椅子坐下，又觉得可能不太够，起身去冰箱拿了一包切片面包和两瓶果汁。

“对呀，咱们俩的宵夜。”叶和泽理所当然地说。

韩染帮他拆开面包的包装，说：“你吃吧，太晚了，我就不吃了，不然明天拍摄水肿。”说着他看叶和泽用叉子吃了一口沙拉，不自觉地劝了一句，“你也别太勉强，吃不完就剩下。”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一盆沙拉，就觉得胃胀，然后自来熟地取了个杯子，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叶和泽面前。

叶和泽看了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也觉得不该多吃，不然晚上睡不着。他常年工作忙三餐不定，患有慢性胃炎，到没有多严重，就是吃喝需要注意一些。匆匆吃了两口，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果汁也没喝，就着面前的温水喝了半杯，然后对韩染说：“你先去洗澡吧，我收拾一下这里。”

韩染也困了，打着哈欠就往浴室去，刚溜达一圈也把地形搞熟悉了。

叶和泽把剩下的东西放回冰箱，然后去给韩染拿了一套睡衣和新的内裤送到浴室门外。敲了敲浴室的门说：“韩先生，开门拿一下换洗衣服。”

里面韩染刚脱了裤子，光溜溜地穿着一条黑色三角裤，手指勾着内裤沿，正往下拉。听见叶和泽说话，便把内裤又拉了回去，用了三秒钟思考要不要把衣服也穿回去，就又听到叶和泽敲门，便躲在门后头，拧着把手把门开了条缝。撅着屁股，硬是露出半个脑袋，伸出手去接衣服。

可他忽略了对面的镜子。通过镜子，叶和泽将浴室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把衣服递给韩染之后，悠悠地说了一句：“韩先生可真瘦。”说完就走了。

韩染扒着门，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细腿，纳闷叶和泽怎么突然这么说。百思不得其解地关上浴室的门，站直了身体，就看见镜子上的画面，秒悟叶和泽话里的意思，心里就只剩下‘大闷骚’三个字。

叶和泽打开笔记本，开始未完成的工作。

收购欧洲酒店的项目已经签了合同，剩下正常推进不需要叶和泽亲自跟，自然有下面的人去推进。可即使交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信达那些股东却并不怎么认叶和泽的账。其中叶友萧的舅舅洪易和叶家旁支的叔叔叶显仁反对声音最高，其他大多持观望态度。

信达集团创建之初，是由叶和泽的太爷爷在民国时候建立的一家纺织厂，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改做成衣了，挣的钱全用来支持国家了，所以和政府关系非常密切，家里还有一个开国将军。建国后，叶和泽的爷爷接手就改变了经营策略，除了纺织和成衣之外，还涉及到饮料、日化等多元化产业链……发展到今天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了。除了当初的经营范围，目前所涉及的有房地产、连锁酒店、电子科技、娱乐等多方面的产业。不过作为一个家族，叶家的人也不少，信达这一块大蛋糕堪堪够大家分，可掌舵人却只有一个。

叶和泽是私生子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叶家的人大多知道。当初接他回来是因为叶友萧被查出来不能生育，想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可后来叶友萧奇迹般地生了儿子，那叶和泽就成了没用的废棋，甚至会成为威胁。这些年来叶和泽一直表现的非常安分，大家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谁曾想他又突然冒了出来。有叶友萧在背后支持，又打了一场漂亮仗，势头之猛，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冲着掌舵人去的。

到这里，不服气的人自然就有话要说。

顶着巨大的压力，叶和泽在信达可谓步步维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着看笑话，所以叶和泽绝对不能出错，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迎难而上，要是有半分懈怠就会被有心人抓到小辫子，那叶友萧的苦心就白费了。

浴室里没装浴缸，韩染冲了个淋浴，吹干了头发就出来了，看到叶和泽背对着他正打字。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隐约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韩染觉得自己差点被潜规则那点郁闷彻底无踪无影了，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叶和泽这么辛苦工作，自己也要努力挣钱，帮着分担一些。

两个人生活，本来就需要体谅彼此，这样日子才能长久。虽然是闪婚，但韩染可从没想过离婚，他觉得叶和泽不错，虽然闷骚了点，霸道了点，但是勤奋有上进心，又懂得体谅，而且长得好看。这样的人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韩染静悄悄地看了一会，然后干咳两声引起叶和泽的注意才说：“我先去睡了，你工作完了也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伤害很大。”

叶和泽又敲了一行字，挪动鼠标按了保存，然后关了电脑，从椅子上起身说：“结束了，我洗澡就睡。”

韩染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卧室。

卧室里的床是一个双人床，睡两个男人问题不大。有了上次的经验，韩染钻进被子里，特意留出一半，没把被子占完，然后缩在床沿不远听着浴室的流水声，七想八想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叶和泽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韩染缩在床上跟个鹌鹑似得，随即轻笑一声，关了灯，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窝，调好闹钟，听着韩染绵长的呼吸，轻轻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手臂碰到韩染后背才停了下来，正要伸手将人捞到怀里，没想到韩染自己翻了个身，撞进了他的怀里。

韩染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脑袋在叶和泽锁骨上蹭了蹭，继续睡。

叶和泽失笑地看着他，低头在他的额前落下一个吻说：“晚安，韩先生。”

第十二章 （捉虫）

再是如何地不如意，生活还是要继续。

剧组的工作也必须按照规划来完成，大家都是成年人，粉饰太平一把好手，即使是有一些区别对待，韩染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毕竟也就剩下两天杀青，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再忍忍，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倒计时，内心顿时强大无比。

程林难得有时间来跟韩染的组，这边快要杀青，他得过来看看，顺便商量一下下一部戏。

韩染搬了椅子坐在空地上晒太阳，陈彬给程林也寻了一把凳子让他凑合着休息，自己则拿着小水壶去接热水，快到放饭时间了，还要去取今天的盒饭。

程林把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身后的桌子上，压住了桌上随便铺排的道具，顺手拾掇了一下，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一边开电脑，一边睨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韩染说：“剧组这边我一直跟到你杀青，不要太担心他们使绊子。”

韩染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程林移动着鼠标找文件，还不忘拿眼神瞟韩染，看他半天不吱声，舒服地样子像是家里的懒猫，不由得感叹这人心大。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话，毕竟制片人这事干的太伤脸面，韩染更是把人晾那了。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是专门跑来给自家艺人镇镇场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合作关系。导演那边倒是都好说，就是刘筝那边麻烦了点。

刘筝那女人惯会钻营，心眼有小。想起她皮笑肉不笑地样子，程林就开始发愁。除了韩染的麻烦，他也遇到一对破事。李晨清那边要换经纪人已经是铁板钉钉，他新的经纪人已经正式入驻米多文化，办公室就在程林对面，门对门地，上个茅厕都能遇着，可把程林膈应坏了。再有就是崔思琦近来也不安分，私下接戏，接商演，搞得公司对她意见很大，而她本人却完全不当回事，程林试探了几回，看样子崔思琦是想解约自己单干。

看了韩染一眼，程林心里烦闷的不行，手下两元半大将，现在就剩下这半个了。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尾款？”

正想着事，程林听了这么一句，想了想说：“这事你别操心了，还从没在我手上欠薪的。”

韩染点点头，歪了脑袋靠在躺椅上，脸上的毛孔都被阳光晒得张开了一样，舒服地他不想睁眼。

程林没再说话，找了半天，才想起文件在邮箱附件里还没下载，在手机上打开热点，刚给电脑连上网就听见韩染说：“程哥，蹭个热点呗。”

程林无语地看了眼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拒绝了他，并迅速给热点设了密码，气的韩染半天没说话，然后接着躺尸。

做完这些，程林悄悄松了一格皮带扣，他最近胖了不少，坐时间长了肚子憋得很，皮带沿勒得侧腰疼，舒了一口气才数落起韩染：“你怎么这么抠门？”

韩染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我刚买了房，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手机流量用完都没舍得接着耗。”

程林瞅着他那样就来气，说：“你不是中彩票了吗？三千还不够你买流量了？”

提起彩票的事，韩染就喜笑颜开，拧巴着脖子往程林的方向看说：“那不行，那三千我要供起来，哪能花了呀，多可惜。”

程林听了他的话突然觉得也挺有道理，随即就不再提这事了。这时邮箱提示音响起，程林就转了个身去处理邮件了。

一看发件人，程林楞了一下。点开看了看，附件上是一份协议，程林心里一紧，在线预览了协议内容，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发件人是程林原来传媒大学的师兄叫关山，两人跑新闻的时候认识的，彼此留了联系方式，逢年过节互相问候问候，偶尔大家聚一聚喝个酒什么的，关系也就到这里了。

关山发展可比程林好多了，不过差了两届，关山已经是启航传媒的二把手了，而他还在米多娱乐浑浑噩噩地当个经纪人。米多娱乐说来也不是小作坊，底下几十号艺人，近几年发展不错，公司也考虑往出品制作还有营销方面发展，可比起启航传媒那就跟蚂蚁遇到大象，对方跺一跺脚就能把它踩进泥里。

启航传媒旗下艺人不多，但各个都是一线，超一线也有好几个。而起这个公司，是自带电影院线、后期制作、以及宣传的多元化大公司。

半个月前和关山喝酒，话里流露出想挖程林的意思，那时候程林喝的不少，晕晕乎乎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等了一个礼拜也没见关山再提这事，就以为是对方的醉话。酒桌上的生意要是没有白纸黑字，那可不能当真。

没想到今天竟然把协议发了过来，协议不长，里面有关于他跳槽到启航传媒的一些待遇条款，程林可着实是吓到了。要知道没听说过跳槽前还能收到这种协议的事，他不放心地给关山发了个微信，然后又觉得不妥，这事得电话聊，不然心里不踏实。于是就顾不得韩染了，自顾自地拿起电话走了。

程林刚走，韩染就醒了。他看了眼空落落的凳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页面上的文件都忘了关，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这么急，他掏出手机登录微博账号，看了看自己的微博，粉丝数量比起上次少了几万，不过他也不太在意这些。

趁着阳光好，伸长胳膊找了半天角度拍了一张自己的大头自拍照。一大早就做好了造型等到现在还没开拍，突然想起来快杀青还没在微博里发过，这剧说不准播出以后就火了，万一把自己的镜头全剪掉，那可亏大了。就现在，发一条微博蹭蹭热度，以后要是播出后指不定还有人搜索能搜到自己呢。

韩染V：阳光正好，要杀青了，很舍不得【微笑】【委屈】

然后配图四十五度忧伤的自拍，检查了几遍，确定没病句没错别字，就愉快地发送了。

发完微博，韩染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顺手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心情瞬间晴转多云。

爆尿人：小鲜肉夜会俊男【二哈】知不知道是谁呀？

配图是韩染和叶和泽在车里的照片，距离太远，车辆正在行进中，所以照片拍的很模糊，要不是他自己清楚怕是也没几个人能认出是他来，叶和泽那边更是除了眼镜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韩染点开看评论，热评第一给他气得不轻。

萌萌爱吃鱼：脸都糊的看不清，谁知道是哪个十八线丑逼，别碰瓷小鲜肉好吗？

韩染气的就要撸袖子上去怼，信息编辑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是认证的号，赶紧删了编辑好的内容然后退出。对着手机屏幕还是觉得意难平，直接登陆小号，手指飞快地点。

我家闹闹是条狗：从轮廓判断不是丑逼【口水】

韩染的小号注册了四五年一共就发过一条转发抽奖，比僵尸号还僵尸，头像就是他家原来养的那条土狗。

叶和泽那边事挺多，这会刚好快到午饭时间，想着聊骚一下也不会打扰对方工作。

韩染：叶先生，吃了否？

叶和泽正在开会，手机开了震动，听着各分公司的领导们汇报公司的运营情况，投影仪上一幅幅PPT满满都是数据分析，正好翻到快结束了那几页，干活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漂亮话。随即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顺便给韩染回了信息。

叶和泽：韩先生要来送饭吗？

彼时韩染刚拿过陈彬递来的盒饭，筷子还没拆，看着这么一句，立时把饭放到一边，嘴角噙着笑。

韩染：帮你叫外卖怎么样？

叶和泽：胃炎犯了，想喝粥。

韩染：……

韩染：工作还没结束？

叶和泽：嗯。

韩染：吃饭事大，你这三餐不定，也不是个事，等回头得好好养养。

叶和泽：等你养。

韩染：……

“染哥，你怎么脸红了？”陈彬咬着筷子，问道。

韩染挥了挥手说：“吃你的饭。”

正巧程林这时回来了，看见韩染满含春意，砸吧砸吧就品出了味来，别有深意地看了韩染一眼，然后问起陈彬自己的那份饭在哪。

陈彬指了指桌子另一端。

程林过去拆开筷子，还不忘埋汰韩染：“春天来了。”

陈彬咽下一口五花肉，满嘴的油光顺口就接：“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韩染本来被程林瞅的不好意思，听了陈彬的话，反倒不害羞了。

韩染：快去吃饭，我们也开饭了。

回完就收了手机，打开饭盒盖子，用筷子戳了戳满满当当的白米饭，问程林：“程哥，你女儿什么时候摆百天宴来着？”

对于韩染这样生硬地转换话题，程林倒不在意，提起女儿他也欢喜地不行，一脸幸福地说：“下个月底。”他忽然又想起跳槽的事，刚刚电话里沟通，关山那边意向比较明确，只需要他去启航面谈，把一些细节定下来，而米多文化这边更好解决，他的劳动合同是三年，今年六月底刚好到期，公司有找他聊过续约的事情，但合同还没签，所以等两个月而已，不存在违约。

想到这，程林看了韩染一眼，就是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个傻小子怎么办。倒是想把他一起带走，可就是不知道启航那边会不会为了韩染冒风险了。

第十三章 

说起给韩染投资电影，叶和泽也不是在开玩笑。

事情说来也巧。叶和泽去下面的直属公司视察，正好在信达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遇到了拿着剧本拉投资的胡一鸣导演。

胡一鸣是个一脸倔样的小老头，说话的时候爱皱眉头，不熟的人还以为他对你不满呢。可胡一鸣名气大，部部电影都是拿奖大户，就是票房挣不了钱。不过胡一鸣也和启航合作很多年了，双方合作还算愉快。这次却有一些意见分歧。

启航和胡一鸣的合作一直是用的启航自己的演员和制作班底，胡一鸣这次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执意要启用新人。并不是启航没有新人，而是那些新人胡一鸣一个都看不上，事情就僵在了这里，电影投资的事情也暂时搁置。

胡一鸣也知道自己脾气，被老朋友劝了劝，稍微有些松动让步，就带着会说话的老朋友一块到启航再商讨一下这个事情。并不是他的电影缺投资方，而是启航这种有钱有能力又不瞎指挥的投资方凤毛麟角，也是合作惯了的，一时还不想挪地方。这就正好给叶和泽撞见。

叶和泽是不认识胡一鸣的，可他认识胡一鸣那个老朋友，那人叫周华平，是信达集团的一个小股东，前几天刚在股东大会上见过。

周华平看见叶和泽眼睛一亮，暗暗拉了一下胡一鸣就过来打招呼。边走还边和胡一鸣耳语：“你且收着点性子，那个是信达集团下一任接班人，我带你去碰碰运气。”

胡一鸣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于这位年轻的信达集团接班人只是淡定地瞟了一眼，尽量放松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看着柔和些。他倒也不会拉下老脸去谄媚，但要是大金主对这个项目有兴趣，那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周华平带着胡一鸣到叶和泽跟前，热络地打招呼说：“叶总好，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

叶和泽偏着头让身边的方净言做记录，一边和关山说起启航这边发展的事情。他做了几年运营总监，管的难免比叶友萧细一点。

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叶和泽看了一会也没想起对方是谁，就是觉得面熟，还是身边的方净言凑到他耳边提醒才想起来这么个人。

叶和泽客套的笑了笑说：“周总你好，怎么有空来启航？”

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周华平心里乐得不行，但还是没敢把话说的太直白，以免到时候闹得脸面不好看。他客气地寒暄：“和朋友来谈一个电影项目，这位是著名导演胡一鸣。”

叶和泽也礼貌地对胡一鸣点头笑着说：“您就是胡一鸣导演，我很喜欢您拍的电影。”

虽然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可听得胡一鸣都快飘起来了，连周华平也觉得这事有门。

关山看这情况，忙上前说了一下情况。

叶和泽听完点了点头，对周华平和胡一鸣说：“两位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上去聊？”

这事俩人哪里能拒绝，急忙点头说好，乐的胡一鸣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既然说好了，那就一起上楼，毕竟在大堂聊不来正事。

叶和泽走在前面，方净言跟在他身后，周华平和胡一鸣被关山请进电梯的时候都还觉得飘忽。事情太顺利，总觉得不真实。

电梯门关上后，前台一脸端庄的妹子迅速发了一条微博：想睡他！【花痴】下面配了一张偷拍的叶和泽侧面的照片。

妹子是个小网红，自己有一个美食吐槽微博号，偶尔发发花痴，这次发了叶和泽的照片激起了千层浪，大批迷妹纷纷沦陷。

九九那个酒：但求一睡！

小舔舔：卧槽！这是谁？！求坐标！我要去偶遇！

可乐鸡翅：好帅【星星眼】娱乐圈的吗？

抹茶橘子：叶和泽，信达集团太子爷，某常春藤毕业的真学霸……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爱猫猫百利甜：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炸！楼上说的是不是真的？！活体霸道总裁！

o-o：word妈！小清清我要爬墙了！

总攻囧囧：楼上憋走！一起爬！

溏心infanta：情敌们拔刀吧！

……

启航传媒是信达集团的直属企业，总部的人一年也就来一两次视察，大老板也就来过一次，太子爷这也是第一回 见。

办公室在启航传媒的顶楼，因为总经理去国外谈合作，所以接待叶和泽的事情就交给了副总经理关山。总经理办公室旁边有一个小会议室，专门用来招待总部视察的人的，而叶和泽一行人就直接进了小会议室。

叶和泽坐在皮沙发上，其他人分别坐下。漂亮的秘书端茶水和水果，放下的时候还不忘偷瞄叶和泽，见叶和泽认真看项目策划书的认真样子，少女心炸裂，小脸红扑扑地就出去了。

项目策划书是周华平做的，他平时做惯了这些，此时稍微有些紧张，心不在焉地和方净言还有关山寒暄着。而胡一鸣则简单多了，聊起专业来一套一套地，话收都收不住。胡一鸣早先是摄影出身，关山恰巧也好这口，两人本就认识，趁着没事，就聊起镜头来。

电影名叫《寒山》讲述清末民初一个富家少爷和戏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叶和泽合上文件，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毛，随后将茶杯放下笑着问：“剧本可以，胡导是觉得启航的艺人不好吗？”

胡一鸣讪讪地开口说：“不是这个意思，启航的艺人都很好，但是他们和这个剧本的形象不是很贴合，”他补充道，“女演员还好说，主要是男演员，形象要清贵，要好拍，这个不好找，我也在各大院校跑了一遍，没有贴合的。”

关山靠着沙发问道：“清贵？这还不是靠造型？造型做得好，光一打，还不行？”

胡一鸣着急，他摇头说道：“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要骨子里那种清贵，拿腔拿调的那种感觉，造型可以弥补，但是气质却没办法靠造型来撑。”他说着看了一眼叶和泽，眼睛一亮，霎时激动起来，“就类似叶总这样的气质，清贵。”

这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周华平：“老胡你说得对，可惜叶总不演戏了。”

关山也笑着说：“那你这可不好找，全中国也没几个叶总这样的。”这帽子戴的，听着心里都舒坦。

方净言板着脸坐在叶和泽右手边没说话。

叶和泽把策划书交给方净言，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说：“项目我觉得还可以，不过演员还是要用启航的人。”

胡一鸣碰了个钉子，脸色有些臭，但想到这么长时间的胶着，也就不甘不愿地点头了。

《寒山》是个文艺爱情片，投资不大，全部启用新人更是节省经费，所以后续就不需要叶和泽亲自跟进，自然有启航的人来跟这件事。而且，上头关注了的项目会优先启动这已经是职场约定成俗的规则了。

聊得差不多，叶和泽就要回总公司了。

目送叶和泽上车，关山等着车开走了再进办公楼，然后那边方净言突然过来和他握手道别。

方净言从来的时候一直都没表情，现在突然这么热情，吓得关山不敢伸手。

“这个人和他手下的演员不错。”方净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关山。

关山双手接过一看，是程林。感叹世界真的不大，前几天还念叨着让他跳槽，今天上面人就提起了他。

关山把名片装进兜里，谄笑着说：“方助理放心，我明白，我一会就和他联系，前几天我们还聊起他跳槽启航的事呢。”

方净言没想到还有这事，也是讶异地很。不过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提点了一下：“他手下那个姓韩的演员也不错。”说完就看着关山，怕他不明白。

话都说到这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关山心里门儿清，这些年养尊处优地连硬生生给他挤出了几条皱纹，笑着说：“我懂，方助理放心。”

方净言看他像是真明白了，点点头就坐进了副驾驶，让司机开车走了。

关山拿着名片想了一下午，临下班的时候才交代秘书做一份协议，隔天亲自检查修改了几遍才发给程林。

程林那边没多一会就打了电话过来。

关山旁想问他和信达的方净言是怎么认识的，可最终还是憋住了。

程林果然心动，也提起了自己手下一个艺人，关山本来还愁怎么不动声色地把人挖来，被他这么一提，立刻顺杆爬，让他有空把人带出来一起聊聊，其他话可没敢多说。这事虽然有方净言关照，可启航传媒的总经理叶添也不是摆设，涉及到赔款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请示，他可不愿意担这责任。到时候弄个不好给自己糊一身屎可就没劲了。

第十四章 

下了戏，韩染一脸菜色地由陈彬扶着往休息区挪。吊威亚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个多小时。在空中转圈圈不说还给钢丝抽了一下，除了身上疼，脑袋还晕乎。

“慢点，慢点。”韩染有气无力地对陈彬说，现在的他就像一瓶摇得冒白沫的可乐，但凡拧开点缝隙就得炸。

陈彬把韩染架起来，手搭在他的腰上尽量放轻力道，嘴里小声嘀咕：“太不是东西了，程哥不过是去办点事，走了一早上就折腾成这样，以为谁看不出来是故意的……”

韩染赶紧制住他的话，这还没出摄影棚呢，人多口杂的，可别让有心人听去了，到时候受苦的可还是自己。

“别说了，都是工作，你瞅瞅那男女主角演不好不也被骂的跟孙子似得，还不敢还嘴，更何况我这是正常拍摄出了点岔子，不怪别人，没办法避免。”韩染慢悠悠弓着腰走出摄影棚，感觉自己胸口舒坦了点，也许是那个劲头过去了，也许是外面空间大空气好，也可能是两者兼有吧。

扶着椅子，自己一点一点坐下来，然后让陈彬去借药箱。吊威亚的时候位置没找好，钢丝在小腿上抽了一下，当时没敢说，这会钻心地疼，但是下午还有一场群戏拍完，他的戏份就彻底杀青了，不能因为这点突发状况而耽误进度。好在剧组工作人员受伤是常事，组里有药箱，武替那人人都备有跌打损伤的药水，借来先对付着，好赖等杀青再说。

那边陈彬很快提了药箱过来，身后还跟着武术指导汪国鑫。

韩染皱巴着脸扯着嘴角算是笑了，受宠若惊地说：“汪老师怎么来了？”

汪国鑫是被陈彬给叫来的，陈彬是他外甥，能来剧组也是他推荐的。这孩子在剧组待了好几个月，还是第一回 见来求他帮忙，刚好也没事就跟来看看。

汪国鑫蹲下身，隔着戏服的裤子在韩染小腿上按了一下，疼的韩染直抽气，泪花子都溢出来了。

“把裤腿撩上去让我看看。”汪国鑫招呼陈彬把药箱打开，他在当上武术指导之前做过几年武替，从那时候养成了随身带药箱的习惯，虽然这些年不怎么用得着了，但习惯也一直没变。

韩染脱了左脚的鞋，光脚踩在鞋面上，把裤腿卷起来到膝盖上方。

汪国鑫皱着眉头看他腿上一道血痕，边上已经青紫，膝盖上还好说，就是小腿骨看着伤的不轻，他试着用手碰了碰问：“什么感觉？”

韩染颤着嘴唇说：“疼。”

陈彬拿棉签蘸了碘酒给他舅舅递过去。

汪国鑫拿过棉签在他伤口上涂抹继续问道：“哪儿疼？时不时骨头疼？”

韩染已经疼得分不清了，只是深呼吸去分辨疼痛的源头，过了一会才说：“感觉不出来。”

汪国鑫看了他一眼，见他咬着后牙槽挤着劲说话，脸色惨白，也就没多说。从药箱里拿出红花油倒在手心里，然后两个手掌合在一起，使劲搓了那么十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对韩染说：“会疼，你忍忍。”

韩染捏着椅子把手点点头。随着汪国鑫涂药的双手，韩染觉得自己小腿快废了一样，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本能地就要挣扎，奈何汪国鑫手劲奇大，死死地按住他受伤的腿不说，还让陈彬按住他另一条腿，防止他踢人。

陈彬看着那样子，觉得自己小腿也隐隐作痛，他还是按住了韩染的右腿，撇开眼不敢看上药的画面，嘴里还劝慰着说：“染哥，你忍忍，手劲大能化瘀，不然没用处。”

道理韩染都明白，可这疼得他有些受不住，咬着牙憋着气不敢出声，他怕自己出声就让对方停下。

涂药的过程是一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韩染最后疼得感觉自己都虚脱了，脸上的汗弄花了妆，浑身软得没有力气，咬的牙龈都出血了，嘴里一股铁锈味。汪国鑫总算是停手了。

背着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汪国鑫从药箱里取出喷雾，对着那被搓红了的伤处喷了几下，这才吁了口气说：“行了，你这怕是有点骨裂，最好去医院看看拍个片子。”他建议道。

陈彬一听也劝韩染说：“染哥，不然跟剧组请个假，先去医院吧。”

韩染扶着椅子坐起来，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小腿受伤的地方热乎乎的，知道是正在吸收药力，随即真诚地对汪国鑫道谢说：“谢谢汪老师，我下午还有一场群戏，拍完就杀青了，再忍忍，杀青以后有的是时间。”

汪国鑫没说什么，下午有什么戏他也知道，剧组开工一天天的都是钱，赶起进度来把人都当牲口用，而且像韩染这样得罪制片人的就更不好混了。于是他取了两瓶喷雾给韩染放到一边说：“这两瓶你拿去用，疼的时候就喷一喷，能顶点用。”

韩染自然又是一番感谢，然后跟陈彬说：“麻烦你帮我送送汪老师。”他不知道陈彬和汪国鑫的关系，只以为汪国鑫是被陈彬硬叫来的。

陈彬还想再劝劝他，可韩染这人有时候就是一头倔驴，程林都管不了更何况是他一个临时助理。想到这，也就不再多嘴，只是叹了口气，说：“那我顺便去给染哥你弄点水，找找止疼药。”

韩染把裤腿放下来，点头说好。

汪国鑫跟着陈彬一块走了，被带走的还有那个小药箱。

走出大约二百米，汪国鑫回头看了韩染一眼，见他正艰难的扶着椅子要站起来，随即回过头来对陈彬说：“这年头这种能吃苦的年轻人不多了。”

陈彬说：“我看是自找苦吃，怎么劝都不听，非得熬到晚上杀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汪国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以为出了社会人人都是你爸妈？这里头的艰难还不都得自己忍着。”说完就没再多说，提溜小药箱，带着陈彬去找找看谁那有止疼药了。

群戏说是下午拍，其实快到黄昏的时候才开拍。

这场戏韩染戏份很少，只需要坐在蒲团上装深沉就行，台词都没一句，有几个镜头和动作而已。

因为韩染要杀青，所以这场戏人特别齐全，从主角到龙套，凡是有台词有镜头的基本都到齐了。韩染早早地就位，坐在蒲团上摆好姿势，凭着一股心气再加上吃了止痛药，觉得腿也不那么疼了，盘腿坐就是有点别扭，适应以后不敢乱动，僵着脊背不动如山。

这场戏拍群仙来不周山请鸿钧老祖出山，收拾已经成为鬼帝的云展，而鸿钧老祖连殿门都没让他们进，只叫在小道童眉心点了下，让小道童去传达自己不便参与的事，就结束了。

戏虽然简单，但拍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演逍遥的孙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台词永远说错，光她的镜头就NG了七条。好不容易她终于说对词了，旁边演上清灵宝君的戏服突然出了点问题，少了一条飘带，气的刘立冬扔了剧本，拿着大喇叭当着所有人的面骂：“还想不想干？不想干就给我滚！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台词记不住你还演什么戏？”

话里话外都是挤兑孙倩的。

孙倩霎时就红了眼，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却没一个人敢上来安慰。

骂了一通，刘立冬解了气，让服装组赶紧调整，化妆师给大家补补妆，尤其是哭花了脸的孙倩，其他人原地等待。

姚佳怡走了过来，坐在韩染旁边说：“韩染，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韩染腿疼不敢动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只是耐着性子说：“怎么会？你想多了。”

姚佳怡厥起了嘴说：“你都好几天没搭理我了。”

韩染说：“哪有好几天，就一天半，昨天不在一个组拍没碰着面，早上你们去拍外景我也不用去，你可夸张了。”

听了这话，姚佳怡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说：“就你记性好，那不是怕你以后不理我了嘛。”

韩染对她眨眨眼说：“那不会，小丫头年纪不大想得倒不少，小心老的快。”

姚佳怡正要反驳，那边孙倩补装完毕，张同远的戏服也调整好了，刘立冬拿着大喇叭让大家就位。于是她最后也没来得及说话，匆匆忙忙地就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可能是导演发了火，接下来的拍摄无比顺利，再也没谁忘词，戏服出问题了。最多是一些表演不准确，NG了两次，第三次就全都过了。

结束拍摄，韩染扶着台阶站起来，刘立冬捧着一束花就往这边走，这是送给杀青演员的。

韩染笑着接过，刘立冬拍了拍韩染的肩膀说：“好好干，看好你。”

韩染笑了笑，拍摄时候打光的灯没关，灼得他脸皮烧得慌说：“谢谢导演。”

接下来就是合影了，这个过程中韩染一直没怎么移动，先是和演员们合影，再和工作人员，一茬接一茬的人都往这边靠拢，等拍完了，韩染脸都笑僵了。

韩染抱着花，对整个剧组人员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家。”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找程林了。

陈彬是剧组雇佣的助理，韩染杀青了就不会继续跟着他，依依不舍地把韩染扶到摄影棚外，手里提着的是装着韩染私人物品和剧组送的礼品的大袋子，等看到程林的时候，将袋子给他，和韩染道了别就回了剧组报道。

程林接过袋子，皱着眉头问韩染：“这么严重？”

韩染苦笑一声说：“可能有点骨裂。”

“直接去医院吧。”程林说。

韩染摇了摇头说：“先去卸妆，身上的戏服也要换了。”

程林拗不过他，只得扶着去了化妆间。

换好衣服，卸妆的时候，韩染突发奇想地撩起裤子，小腿已经肿了起来，青紫的伤口上还有点点血色，他艰难地把腿搁在另一把椅子上，对着受伤的腿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了朋友圈。

宇宙无敌韩小染：轻伤不下火线，请叫我敬业小超人！（配图是他受伤的腿）

然后每隔几分钟总要去看看有没有人评论，可都是些点赞的损友。

韩染不由得心想：叶和泽是不是正忙所以没看见？

第十五章 

事实上，韩染猜想的并没有错，叶和泽确实没看见。他今天有一个重要的签约仪式，手机一直在方净言的包里。

等叶和泽赶到医院的时候，韩染已经拍完了片子，只等去药房取了药就能走人了，他这点轻微的骨裂还没到要住院的地步。

韩染拖着天残脚，搭在程林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听着程林抱怨。

医院刚下班，各个科室都只留了值班的人。还好他们来得早，不然怕是要在这住一夜赶第二天一早拍片子。

把韩染放在大厅的椅子上，程林气喘吁吁地拿着药单去药房。他这些年胖了不少，又缺乏锻炼，驮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在医院楼上楼下地跑实在是给累坏了。

韩染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刚想要不要玩会手机，就来了电话。拿出来一瞧，是叶和泽的。

“你在哪里？”

刚接起还没说话，叶和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韩染低着头看自己伸直的左腿闷声说：“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

“你一个人？”叶和泽问道。

韩染突然有些委屈，低落道：“程哥去拿药了，我在这里等他，你那边工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韩染视线往上移，贴合的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还有叶和泽镜片后温柔的眼神。

叶和泽收了手机，解开衬衣袖扣，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韩染把手机放在腿上，拍了拍身边空着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能看的出叶和泽来的很匆忙，打着发胶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平日里上班会穿的，倒像是参加什么重要会议的。

“不是很严重，只是轻微骨裂，回去静养一个月就差不多了。”韩染如实回答。

叶和泽坐下，看了一眼他不自然伸展的左腿皱着眉头问：“需要住院吗？”

韩染赶忙摇手说：“不用，自己注意点就行，这么点伤就住院，太浪费公共资源了。”

叶和泽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韩染一动不动地任摸。

“等你伤好了，带你去见见我的亲人。”叶和泽突然说。

韩染一怔，机械地扭了脖子去看叶和泽，见他一脸的平静，突然心里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

像是看出来韩染的顾虑，叶和泽忽然笑了，安抚道：“不用担心，他很好相处。”

韩染点点头说：“好。”随后想起自己还没和家里说结婚的事，顿时心虚起来，眼神有些闪躲，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我回去先和我妈打个招呼，等以后有机会了带你去见她。”

叶和泽轻笑说：“好。”

韩染看着叶和泽的脸，心想这人狡猾得像一只狐狸，一步一步挖坑，自己就这么傻兮兮地被牵着鼻子走，还被牵得毫无怨言。

程林拿着一堆药回来，就看到两人脉脉含情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们俩单独出去都有回头率，放在一块就是美颜暴击，而且气氛还这么暧昧，来往的病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更有甚者拿着手机偷拍起来。

程林赶忙走到跟前，影响一下偷拍的画面构图。

“药买好了，过几天回来复诊就行，咱们就先走吧。”程林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知觉的两人。

“好，那就走吧。”下意识伸手给身边的叶和泽，却被程林截了胡。

程林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扶着韩染左边胳膊，对叶和泽说：“你扶着另一边让他站起来。”声音有些大，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

叶和泽没多说，只是扶着右边胳膊，和程林一起使力把韩染架了起来。等人站稳了，他自觉地松开了韩染，趁人不备，偷偷地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才放开。

韩染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怀疑刚刚不过是不小心碰到，是自己想多了。

叶和泽说：“我去把车开到门口，你们慢点过来。”

程林吃力地扶着韩染，直说好。

韩染也点点头没有意见。

待叶和泽走远了，程林瞥了一眼周围，确定围观群众散了才对韩染耳语道：“你们俩以后注意点影响，公共场所你侬我侬的，我看你是不想要前程了。”

韩染听着他的数落，下意识往边上看，虽然围观的群众散了，可还有几个时不时地探头探脑，这才惊觉刚刚和叶和泽两人在长椅上怕是被人围观了。脸上火辣辣的，低声说：“知道了，以后我们会注意。”

听了他的话，程林舒坦了点，扶着人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问道：“你俩感情挺好的？”

韩染瘸着腿，让他停一下，胳膊长时间被架起来扯得有点疼。听到他的问题，想了想说：“还行吧。”

程林欲言又止，随后垂着头又把人给架了起来，已经能看到叶和泽的车，再有十来米就到了。

“我跟米多的合同快到了，要是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续约，”程林对他说，“跟启航传媒那边基本聊好了，等合同到期就过去。”

韩染浑身一颤，惊讶地问他：“程哥这是要跳槽？”想问‘那我怎么办’，可没问出口。程林一向对他不错，当年把还在上学的他签下一路为他挡了不少风雨，如今他有更好的发展，作为朋友应该为他高兴。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启航？”程林没回答，直接问他。

韩染刚刚有些失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感动，能有程林这样一个真朋友，韩染感到幸运。在这名利场里，能为他想到这一步，不论以后如何，这个情他要领。

“多谢程哥，不过我的合同还没到期，可能走不了。”韩染实话实说。

一路走到了车跟前，叶和泽下车来给他开车门，程林是自己开车来的，不用跟他们一起走。

在韩染弯腰的时候，程林看了一眼忙前忙后的叶和泽，问韩染：“那些你先别管，就问你一句，想不想跟我一块去启航传媒？”

韩染扶着车门，侧头看程林，从来没觉得他形象这么高大过，他想了想说：“想去，米多文化这边好资源是轮不到我的，启航传媒那边但凡手指头漏一点都够我翻个浪花了。”他这话说的很功利，但却是大实话。

程林点点头，扶着他做进去，然后弓着腰对他说：“这个事你先保密，我和启航传媒那边的人联系联系，什么时候见一面再说。”

韩染激动地直点头，恨不得抱起程林的胖脸亲一口。叶和泽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叶和泽去买了一个拐杖还把韩染的行礼从程林的车上拿来，一个放在后座一个塞进后车厢，然后才坐到驾驶位。

“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麻烦程先生了。”叶和泽客气地说，把车钥匙还给程林。

程林也说的差不多了，把车门关好，扒拉着车窗道了别，然后摇着钥匙去取车了。

韩染系好安全带，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感觉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叶和泽没多问，开着车就出了医院。

先开车去了一趟韩染租的房子，这里好久都没人住了，打扫起来太麻烦。韩染就指挥着叶和泽收拾行礼，打包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拎着一个行李箱就出来了。

在路上的时候，韩染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房东把房子给退了。这房子他交了一年的租金，今年才住了四个多月，赶在五月份之前退房子还能多退一个月房租。

半路上叶和泽接了个电话，是方净言打来的，说那边签约仪式后续的问题。

叶和泽带着蓝牙耳机，偶尔回答一两句。他是从签约仪式直接到的医院，只是在仪式上漏了个脸，把最重要的环节走完，跟合作方表达了一下歉意然后把事情交给方净言就匆匆走了。

现在那边的事情已经顺利结束，方净言打电话来报告了一下进度然后就准备拿着合同资料回公司归档。

叶和泽突然说：“找个机会约一下凯瑞斯那边的负责人，具体时间你安排一下，到时候通知我就好。”

方净言拿着电话一愣，但到底没表现出来，应声说：“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叶和泽想着先去一趟超市，他最近也没在家吃饭，前天晚上做沙拉的时候发现冰箱都空了，韩染现在受伤也需要买些生津壮骨的东西。

韩染靠着椅背假寐，听到凯瑞斯的时候明显眼皮颤了颤，随后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凯瑞斯是电视剧《逍遥》的投资方，那天一起去吃饭的王昊就是凯瑞斯那边的人。

“你们还跟凯瑞斯有合作？”韩染闭着眼睛闲聊一样问道。

叶和泽看着前面的路，回达他说：“以前没有合作过，他们那边有个项目想跟我们一起做，这次见面看看情况。”叶和泽说的是实话但是不全。

韩染无趣地哦了一声，继续打盹。

第十六章 

叶和泽的家韩染是第二次来了。

行李箱暂时放在玄关，扶着韩染坐到沙发上才把从超市买的东西搁置在厨房。

韩染看他忙前忙后有一种想要秀恩爱的冲动，于是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背影偷拍了一张。照片里叶和泽肩宽腿长，穿着白衬衣，领口露出一截后颈，有几撮滑下来零散在鬓角遮住了一截眼镜框，手里还拿着一颗番茄。

韩染看着照片傻乐，又用某软件美颜一番，虽然看不见脸可周围的环境有些需要挡一挡，做完这些他登录了自己的小号，一边笑一边编辑，然后发送。

我家闹闹是条狗：我这颗想虐单身狗的心啊【猫】配图是自己偷拍的照片。

发完微博，韩染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但看到那个拐杖还是哭笑不得，他只是轻微骨裂，也不是瘸了，只要好好养个把月就好，可叶和泽不吭不哈地买了这么个东西回来，韩染也不知道该不该拿来用。人家好心买的东西总不能当头浇一盆冷水，只得先放着，看以后在家种个藤蔓植物当个篱笆用。

叶和泽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韩染的残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抬头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多了，他晚上还有一个饭局约的是七点，地方比较远方净言可能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于是说：“锅里煮了粥，你等会吃一点然后把药吃了，我有个应酬出去一会，晚上就回来。”他边说边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手机被盖在外套底下，屏幕正亮着。

韩染笑嘻嘻地说：“好的好的，我自己能搞定。”说着怕叶和泽不信，两手撑着站了起来，金鸡独立跳到了厨房。

叶和泽看着手机一边还要分神去注意他，见他这样子还真放心不少。进卧室拿了一条领带，翻起衣领套上，一边走一边打结，把外套挂在手臂上，走到厨房和韩染道别。

韩染正专心给自己弄个配粥的小菜，叶和泽家的厨房他第一次用，很多东西不知道在哪里放着，只能自己翻找，好不容易在抽屉里找到一罐没拆封的酱菜，看了看日期确定没过期，然后招来一个小碟，拧开盖子倒了一点出来。这要是在自己的窝，韩染肯定不这么麻烦，直接用瓶子吃，可这是在叶和泽家，两人还没一起生活过，有些不好的生活习惯需要顾及一下。

“那我就先走了。”叶和泽看到酱菜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韩染拿着筷子正从酱菜罐子里夹一颗黄豆，手一抖又掉了进去。他转身看叶和泽，突然笑了。

叶和泽不明就里。

韩染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自己脖子说：“衣领。”

叶和泽会意，伸手在衣领上摸了摸。

韩染看位置不对，于是放下手里的筷子，自然地伸手去给叶和泽整理衣领。从后面看就像是韩染环着叶和泽的脖子拥抱一样。

叶和泽一动不动任由他整理，韩染整理了衣领顺手就把领带结卷进去的一小片给梳理出来，然后这一切才算是结束。

叶和泽轻笑说：“那我走了。”

韩染对他摆摆手说：“去吧，好好挣钱。”

叶和泽笑了一声没说话，转身走了，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看到那两箱行礼，对韩染说：“行礼先别整理，那边新房家具都买好了，明天带你去看看，差不多也就能住进去了。”

韩染一听新房好了，顿时来了精神，一蹦一跳地到了厨房门口，扒着门框说：“好呀好呀，你明天有时间吗？”

叶和泽换好了鞋，把车钥匙拿在手里，打开门回身说：“下午有时间，一去去看看。”

韩染立刻点头。

叶和泽笑着看他说：“走了。”

韩染对他摇手。

叶和泽随后便了门。

方净言果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坐在驾驶座上，看到叶和泽从楼里出来，然后发动汽车，等叶和泽上了车，关好了门，便准备走了。

“老板，凯瑞斯那边联系好了，约了他们王总下周二见。”

叶和泽坐在后座上看文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后问：“一会到了酒店去订一份吃的打包送到我家。”

方净言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移开目光说：“好的。”

说是饭局，其实算是叶和泽私下约了几位持股较多的股东。叶友萧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而集团里也人心浮动，叶和泽虽然已经坐上了副总的位子，但是地位并不稳当，他手头的股权除了叶友萧给的百分之十五之外还有当年回叶家的时候，他的父亲给的百分之五，合起来一共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些足以令他在信达站稳脚跟，却无法支撑他接替叶友萧来管理信达，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他股东的支持。

今天约的都是中立派，这些人不关心谁上位，只关心谁上位能带来更大的利益，这样的人如果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想来如果有突发状况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叶和泽带着方净言一路去了订好的包间，包间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叶和泽看到人，笑着招呼道：“林大哥。”他没称呼对方林总而是叫大哥，也是有原因的。

林岩和叶友萧是发小，相当于是看着叶和泽长大的，若按着年纪应该叫一声叔叔，可叶和泽从小就叫他大哥，以示亲近的同时还把他和叶友萧放在一个辈分上。

林岩看到叶和泽，对服务员挥了挥手说：“暂时就这些，你们先去准备。”然后招呼叶和泽坐到他旁边，“小泽来，上次股东大会都没顾上好好说话，趁着现在人还没到，就咱们俩可得聊一聊。”

叶和泽坐到他身边，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挽起袖子笑着说：“是啊，这次多谢林大哥了，不然也约不来他们。”

林岩比叶友萧看着强壮很多，但到底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身材走形，脸上的皮肤稍稍有些松弛，但一双眼睛却能看出成熟世故。他看着叶和泽心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想起了叶友萧年轻的时候，真是时光一去不复返，一眨眼，当年的小毛头已经这么大了，能出来独当一面了。

“你哥的事情，他都和我说了，”林岩声音有些沉，手放在叶和泽肩膀上捏了捏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你半个亲哥，只要帮得上你的，哥绝对不推辞，只要有我一天，那几个王八羔子就别想在信达得意。”他说这话也并不是意气用事，林岩家是做电子科技的龙头企业桦仪电子，当年信达集团拓展业务涉及科技行业的时候，桦仪电子注资天价一跃成为信达集团第三大股东，而林岩和叶显仁之间也是积怨已久，他又一贯看不上洪易，所以自然就站在了叶和泽这一边，且不说他和叶家兄弟俩的关系，单算叶和泽的工作能力，是个叶显达也比不上，更遑论洪易那个草包。

想到这林岩收回了手，无意中看到了叶和泽手上戴的戒指，遂问道：“小泽结婚了？”

叶和泽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然后笑着说：“嗯，前不久刚结婚。”

林岩有些不痛快，说：“怎么没听你哥提这事？我家那丫头可还惦记着你呢。”

叶和泽笑了笑，微微带点歉意说：“是我让他保密的，毕竟这时候不方便公开……”他话说一半，剩下的就靠林岩自悟。

林岩却想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以为叶和泽是顾及信达集团里那几个跳梁小丑，不过想到现在局势还不稳，确实不是个公开婚讯的好时间，于是脸色好了些，问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来让哥见见？”

叶和泽招了招手，让方净言去点些有营养好消化的吃食打包给韩染送去，然后才转头对林岩说：“是个演员。”没提见面的事情。

林岩一听这职业，直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本人对演艺圈的观感很不好，但到底没说什么话，只是喝了一口茶，感叹道：“你们兄弟俩口味倒是挺一致的。”

话里的深意叶和泽都听懂了，却没有反驳，他给林岩续了一杯茶，轻声说：“不然怎么是亲兄弟。”

林岩一听，顿时乐了，笑说：“那倒也是。”

第十七章 （捉虫）

方净言其实是个内秀的人，面瘫嘴严，心思活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信达没有根基。毕业的时候通过校招进入信达集团，之后就一直干到现在。在市场营销部待过，在公关部也待过，转了一整圈到了叶和泽的身边当助理。也正是因为没有根基这一点，叶和泽才敢放心用他。

对此，方净言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虽然不说，但自己私下也会琢磨，再加上高升以后观察形势，没几天就找出原因了。

若要论工作能力，方净言虽然不是信达里最好的，但也能挤进前十名，可因为他频繁地被调到各个部门，所以没在哪里扎根过，也就影响了他收割劳动成果。原本以为下放到各部门锻炼是为了让自己去欧洲分公司，方净言对此保持缄默的同时更加努力地工作，立志要做公司里最合格的万金油。

可最后却到了叶和泽的身边，对这样的安排，方净言没有异议，除了对欧洲分公司有点念想之外，其他都挺满意的。

给韩染送饭这事，方净言没敢让别人去，亲自拎着外卖盒子开车给韩染送去。

韩染正在家看美剧，剧情节奏演员都挺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尸体拍的血肉模糊，各种碎尸和尸体上的微生物看得人顿时失去了食欲。看着面前放的酱菜，韩染联想到从泥浆离打捞出来的碎尸块，就没办法下筷子。

正犹豫要不要把酱菜倒了，只喝白粥的时候，门铃响了。

通过屏幕看到是方净言，韩染犹豫了一下，然后开了门。

方净言他是见过两次，但没说上话，只知道是叶和泽的助理，其他一概不知。

等方净言拎着外卖到门口，韩染跳着去开门，想把人让进来。可方净言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把手里的外卖递给韩染，板着脸说：“老板让我送来的，那边还有事情，送到就要回酒店。”

韩染要伸手去接，方净言已经先一步把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边上说：“韩先生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韩染点点头，等他转身才张口说了一句：“谢谢。”

方净言回过身说：“不客气。”

送走方净言，韩染拎着外卖坐到沙发上。外卖盒子比较精致，外面用牛皮纸包装上面硕大的酒店logo，韩染还是认得的。突然惶恐起来，他对叶和泽一无所知，天真的以为两人是在一条水平线上，现在也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妥。

比如叶和泽应酬特别多，比如叶和泽的西装看着面料都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再比如上次匆匆看了一眼方净言开的豪车……

韩染想抽一支烟，找了半天，才想起来东西都在行李箱里没规整。拿起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响了五六声，那边才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老头嘟囔的声音，接着才是韩染的妈妈说声。

“小染？”

韩染抱着手机，动了动嘴唇说：“张叔叔又说你了？”

朱若芳埋怨地看了一眼带着老花镜抱怨她又养死了一盆牡丹的老伴，捂着话筒让他走远点，才对韩染说：“没事，就是养死了一盆花，一天唠唠叨叨的。”

韩染闻言，笑了笑。

韩染父亲去世后，朱若芳一个人带孩子，生活不易，等到韩染高考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张叔叔。孩子们长大都要飞出鸟巢，剩下老鸟孤零零地守着空巢，两个丧偶的寂寞老人一来二去就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张叔叔人不错，就是当老师时间长了说话爱搭上几句教训人的话把子，心是好的，但是听多了难免腻烦。

“怎么了？工作怎么样？五一回不回来？”朱若芳见他时间长没说话，就问道。

韩染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残腿，报喜不报忧地说：“没事，都挺好的，程哥可照顾我了，今天才杀青一部，刚回家喘口气过几天又要进组，五一可能回不去了。”

朱若芳嘟囔道：“你这一天瞎忙活，可注意身体了，工作再忙也要把身体照顾好，对了，上次给你介绍的惠阿姨的儿子，你见了吗？怎么样？”

韩染拆开外卖盒子包装，看了一眼里面的菜，都是清淡好消化的，连一颗辣椒籽都没，对朱若芳说：“嗯，见了，长的精神，人也不错。”他不知道怎么启齿闪婚这事，“下次回家带回去，您给过过目。”

朱若芳一听，有戏，这心也就落了地，连老伴的唠叨声都没那么烦人了。

“妈，你知道惠阿姨什么情况吗？还有……还有他儿子的情况。”韩染问道。

“问这些干什么？你们俩接触的时候你自己没问他吗？”

韩染心道要是知道还从你这打听，当初是没多想，后来是问不出口，就凭叶和泽出口就是投资电影的口气，那和他这个十八线开外的娱乐圈底层差距可就大了去了，他说：“没什么，这不是刚接触没多久，没好意思问，就从您这打听打听。”

朱若芳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俩孩子说刚谈上，就打听人家世，说出去可不是缺家教嘛，想了想说：“你惠阿姨是我们原来文工团的演员，长得可漂亮，后来一声不吭去了国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没回国，不过听她聊过，她儿子是和前夫的，前夫在国内好像挺有钱，具体干嘛的也没多说，反正你和人家先处着，要是不合适咱就散了再找。”其实关于叶和泽的妈妈惠兰的事，有些不方便跟小辈们说，当年惠兰离团还有一个传闻是她给人当了情妇，怀孕被原配发现，送去了国外。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没一点证据，况且惠兰当年可是团里一枝花，嫉妒她的可不是一两个，嘴碎的背后给人家添堵传闲话，那都是那几个跟惠兰关系不好的。

韩染心里有了底，脑补了一个叶和泽父母离异，亲妈远赴国外，土豪亲爹给他娶后妈的故事。心里凄凄然地和朱若芳聊了一会家常，最后承诺过几个月抽空带叶和泽一块回去，这才把朱若芳哄好，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老张，我儿子要带对象回来啦！”朱若芳挂了电话，就对阳台侍弄花草的老伴说道。

老张手里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从缝隙看了朱若芳一眼，小心翼翼地刨了一铲子土说：“年轻人就要有定性，这老话说的好，先成家后立业，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身边没个人，可不叫大人们操心嘛……”洋洋洒洒说了十来分钟，等刨干净土块，把根须带着土挪大盆时，瞅了一眼，哪里还有朱若芳的影子，人早跑外面跳广场舞去了。

……

程林是正洗头的时候接到韩染电话的。

他刚得了闺女，宝贝得不行，抱着宝贝闺女就要亲一个，谁知道孩子尿片没绑好，亲闺女一泡尿全浇在了他手上，就这样也舍不得给闺女摆脸，只是象征性地捏了一下女儿的脸，一个劲地说：“果然是亲闺女，像你爹，我小时候也在你太爷爷身上尿过。”

程林的媳妇严婉如是他大学同学，当年也是班里一枝花，后来还是程林死皮赖脸地磨了好些年才追到手，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严婉如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她刚出月子，身材还有些丰腴，嫌弃地看了程林一眼，催他赶紧去洗洗。

程林也没多说，进浴室就脱衣服冲澡，刚洗完，对着浴室的镜子涂爽肤水的时候，严婉如推开了浴室的门，把他的手机递了进来说：“韩染打来的，响了一会了。”

程林拿过手机，放在耳朵边，一边拿毛巾擦耳朵里的水，一边问：“什么事？”

韩染说：“程哥，去启航的事，靠谱吗？”

程林把毛巾随手挂好，走出浴室，经过婴儿床的时候顺手逗弄了一下女儿，然后才拿着电话去书房说：“你还不信我了？”

韩染赶紧说：“不是不信你，我这是愁的，我和公司还有一年半才合约到期，而且我自己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大腕，启航要是签我那可得和米多这边折腾一番……”

程林皱了皱眉头，从书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噙在嘴里的时候又取了出来，重新放在烟盒上说：“你这些顾虑我也知道，启航那边比咱们都清楚这些，现在那边签不签你是个未知数，我能做到的就是领着你去见见人，尽我所能周旋，要是不成……”他说到这，顿了顿，“要是不成，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是一定走的，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米多文化这边已经快把我架空了，要是再待下去，就连我闺女的奶粉钱都不知道从哪挣。”

他想了想，突然有些不放心，试探道：“我跳槽的事，除了你我和启航那边，你可别说出去。”

韩染有些失落说：“不会，程哥你放心，我是真拿你当朋友，你离了米多文化去启航我也替你开心，就算你不是我经纪人，咱们还是朋友。”

程林也知道韩染人品没话说，就是这些年在圈里待的疑神疑鬼，习惯性地交代了一句。

“我先约一下启航的人，你和我一起去见见，要是不成……要是不成你在公司就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毕竟你一直在我手底下，我要跳槽公司里怕有人怀疑你也要走，给你穿小鞋。”程林是个实在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就对韩染还不错。那年他刚从杂志社转行当经纪人，第一个签约的艺人就是韩染，那时候大家都难，韩染还是个在校生，而他也人脉有限，只能给韩染跑跑没什么名气的剧组当当龙套，等后来资源人脉都好起来了的时候，他手底下艺人也就多了，分配到几个人身上，韩染那边总分不到最好的。

韩染拿着筷子拨了一下外卖盒子里的西蓝花说：“行，那谢谢程哥，不管怎么样都得谢您。”他说的诚恳，程林听得糟心，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

程林拿着电话，看窗外车帅马龙，觉得有些对不起韩染。说到底他也有私心，韩染这样的性子不会钻营，要是有人捧，凭着他的业务能力想火起来并不难，可偏偏韩染这人死倔，就连陪投资方喝酒都是爱答不理，埋头苦吃，要是没人叫他，一顿饭连个屁都不放。刚开始公司还有心想捧他，后来慢慢心也就淡了，等出来一个形象和韩染相近，心眼多，会交际的李晨清的时候，公司就彻底把宝都押在了李晨清那边。谁家开公司也不是开善堂，既然带不来利益，那就换个能带来利益的人，程林当初也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李晨清身上，因为李晨清能给他挣来更多的钱。

其实程林比谁都清楚，韩染当年要是不签给他，戏剧学院的老师也会给韩染推荐经纪公司，那样或许比跟着他更有前途。

……

约好了一起去看新房，叶和泽结束了工作，中午自己开车回了家。

韩染在家随意下了点面条，等叶和泽到家的时候还没出锅。

两人一人凑合着吃了一碗，就出门看房去了，路上韩染想去一趟花卉市场，顺道买点绿萝，叶和泽只说屋里有。韩染就没再提要求。

要不怎么说贵也有贵的道理。

韩染到了自己新房的小区一边感叹有钱真好，一边欣慰自己也买了这么个房子。

小区里没几栋楼，院子里的园林按照春夏秋冬分为四个区域，春天那个区域有回廊和桃花，夏天的区域是一个池塘，池塘中央建了一座凉亭，池塘里栽种了荷花，秋天那边种的是枫树，而冬天那处最好看，直接盖了一个会客室，窗外栽了一排腊梅，品茶赏雪想想都滋润。

虽然是高层，但是一层只有两户，有俩电梯，不存在等电梯时间长的问题。

叶和泽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从车库坐电梯直接上了顶楼。韩染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叶和泽开门。

叶和泽没卖关子，用钥匙打开了门，指着门框旁边墙上的指纹锁说：“这个锁等住进来再录。”

韩染点点头，自己扶着墙就进去了。

北欧的简约风格装修，客厅南边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大露台，铺着木地板，上面还放着两把休闲椅，光看着都觉得舒服。

韩染越看越喜欢，把整个房子的角角落落都转了一圈，才兴奋地问叶和泽：“咱们什么时候搬进来？”

叶和泽说：“我这几天有点忙，不然等我忙完再搬家？”

韩染立刻接话说：“我不忙啊！搬家这事交给我。”

叶和泽看了一眼他的腿。

韩染说：“真没事，有搬家公司，”他指了指家具，“这家具家电都齐全，也就是写细软要搬，又不沉。”

叶和泽想了想说：“好，那这些事你看着办吧。”说着拿出一把钥匙和门禁卡交给韩染。

韩染拿着钥匙和门禁卡，心想这也算是有房的人了。

程林在公司里焦头烂额地压着火气，他手底下刚走了个李晨清，现在崔思琦又捅了大篓子，而且还嚷嚷着要解约。高层把他叫去谈话，话里话外都是对他能力的不认可。

程林气的呵呵冷笑。

真他妈一群孙子，当年捧红李晨清的时候一个个程哥前程哥后地叫着恨不得蹲下来给他擦鞋。现在李晨清那个白眼狼另攀高枝，崔思琦又要走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韩染，都忘了当年在他面前当孙子的样子了，拽得二五八万似得。

看着李晨清的脸，程林没有说话。

李晨清扭头和他新的经纪人柯书杰坐在对面耳语，手里还拿着他的生活助理买来的咖啡。

程林忍着把咖啡砸过去的冲动，沉声说：“崔思琦的事情我很早就和公司说过，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责任全算我身上，可能不太合适。”

柯书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扭过头去在李晨清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大老板还好，艺人总监的脸色却黑了。这事程林确实有和他说过，可当时他一心扑在别的事情上，就没在意，现在闹得崔思琦要解约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就是自断财路。

艺人总监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对大老板说：“咱们要不再研究研究？”

大老板抽了一口烟，说：“行，明天把崔思琦叫来，咱们坐一块聊聊，要解约没问题，她合同期还有三年，还准备让她带带新人，现在闹着要走……”他对艺人总监说，“红了就想飞，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程林听罢，心里咯噔一声。

第十八章 

开完会，程林偷空去楼道抽烟。他一个人站在楼道里，看着一节一节的楼梯突然心生疲惫。一支烟快熄灭的时候，楼道的防火门被推开，李晨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走了过来。

见到程林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熟络地打招呼：“程哥。”

程林嘴里噙着烟，点头算是招呼了，动作一大，烟灰直往下掉，有的覆在胸前的衣服上，赶紧低头拍掉。

李晨清自己也点了一支，他抽烟认牌子，就是现在有钱了也抽的是十块钱一盒的猴王。

整个空间突然静了下来，李晨清想要不要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捧高踩低，不计手段地往上爬的人太多了，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对程林他倒没觉得愧疚，他现在的阶段需要一个能力手段更好的经纪人。但是对于韩染，李晨清有些不是滋味，那就是个傻子，固执又天真，注定了不适合这个光怪陆离又浮躁的圈子。

烟抽了一半，李晨清捻灭，跟程林打了个招呼，就离开楼道。

程林这次连头都没点，被烟熏地眨了眨眼，看着窗户外头的草地发呆。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盖上的烟灰缸，也转身出了楼道。他要去写辞呈，这地方一天也不愿意多呆了。

……

韩染第二天就开始计划着搬家，他打算蚂蚁挪窝一样，一点一点往过拿，可是腿脚不争气，开不了车，只能挤地铁。还好买的新房跟叶和泽公寓都离地铁口不远，不然可有的愁的。

打包好冬衣，装了箱，韩染拎着一个大的拉杆箱就去了新房，他享受这样的快乐，仿佛蕴含着无线的新的生机。

因为避开了高峰期，地铁上人不算多，还有看他腿脚不便的好心妹子给他让了个坐。韩染老脸一红，瘸着腿就坐了上去，然后对妹子笑着道谢。

韩染本身长得好，扔在人堆里也是妥妥的大帅哥，妹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装作低头玩手机，不在意地说了不谢。

过了会，妹子突然问他：“你是演陈新宇那个演员吗？”

韩染没想到会有人认出来，也不避讳说：“是啊，你看过那部网剧吗？”

妹子激动道：“看过，我全部都追完了，你演的特别好，没想到真人更帅。”

韩染开心地说：“谢谢。”

妹子拿着手机问道：“可以合影吗？”

韩染点头说：“可以。”然后挪了挪箱子，给妹子空出一块地方，两人一起拍了一张剪刀手自拍。

妹子看着自拍照，对韩染说：“要加油！”

韩染点点头，感受到了内心的温暖，目送妹子下了地铁。

……

叶和泽下午事情不多，就提前下了班，给自己放了小半天假，打算和韩染联络联络感情。

现在两人在一起已经没了最初的尴尬气氛，慢慢趋向于平和，这样的进度叶和泽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把人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适应。

回了家，却没看到韩染，叶和泽看到少了一个拉杆箱，猜测他可能是去新房子了，掏出手机给韩染打了个电话。

韩染刚把一件羽绒服挂好放进衣柜里，手机就响了。

看到是叶和泽来电，韩染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

“在新房子？”叶和泽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韩染心里一荡随即说：“下午没事就把冬天的衣服先搬过来。”

叶和泽轻笑，拿着手机走进房间，打开自己的衣柜，将里面一些冬衣理出来说：“不知道韩先生今天有没有空，赏脸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韩染听出他的调侃，佯作犹豫说：“那可要看看档期，唉，现在红了，出去可能会有狗仔跟拍。”

叶和泽把衣服连着衣撑扔在床上，准备去找个箱子装起来，听到韩染的话，顺嘴接着往下扯：“那怎么办？作为大明星的伴侣，想要约会都不行吗？”

韩染的嘴快咧到了耳根，被叶和泽说的肉麻到身上起鸡皮疙瘩，仰倒在床垫上，但还是想恶心恶心叶和泽说：“做一个大明星真的很难，魅力太大，出门包成粽子都会被认出来，唉。”

叶和泽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说：“那我岂不是很幸运，他们看着屏幕里的你流口水，而我拥有本尊。”

韩染拿着手机半天接不上话，心如擂鼓的同时呐喊，这他妈超标了！

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绒毛都竖起来了，浑身打了个哆嗦，认输道：“我服，你赢了。”

叶和泽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只说：“那大明星赏不赏脸呢？”

韩染岔开话题问：“你下班了吗？”

叶和泽提着行李箱，往门外走说：“下午没什么事，现在去新房子那里接你，等会一起去吃饭。”

这就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韩染赶忙说：“好。”之后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赶忙挂了电话。躺在床垫上摊成一个大字，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觉得自己这个菜鸟对上叶和泽这种高级玩家，分分钟被暴击。

新小区入住率不太高，停车场里的车位大多都是空着的，不费什么功夫就把车停好。

叶和泽拉着自己的行李，乘坐电梯上去，开了门就看到韩染坐在露台上晒太阳。

叶和泽没有打扰他，而是去卧室准备整理东西，当他拉开主卧衣柜的门时，里面空空如也，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物放进了衣柜里。

天边挂着落日，东边有惊鸟掠过。马路对面是一个遗址公园，公园里的湖水面积颇大，岸边还有一座古塔，隐隐能看到塔尖。

韩染眯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直到叶和泽拿着一瓶矿泉水和药来找他。

“这里没热水，先这样把药吃了。”叶和泽在他右手边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小圆几。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衣，也没有打发蜡，头发自然地贴在头皮上，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饱满的额头，倒是让他看上去青春了许多。

韩染道了谢，取过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吃过了药，看着前方的视野感叹：“视野开阔，人的心好像也变得开阔了。”

叶和泽也靠在躺椅上，盯着一排乔迁的大雁说：“心境是很自我的，心胸狭窄就算在旷野也不会变得开阔。”

韩染丝毫没有被叶和泽泼冷水，反而觉得叶和泽的潜台词是在夸他心大，于是乐呵呵地扭过头看他问道：“要去哪里吃饭？”

叶和泽也转过头去看他，两个人就像躺在沙滩的躺椅上一样惬意。

叶和泽说：“我知道在东五道巷有一家私房菜，非常好吃，想去吗？”

韩染想了想，东五道巷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着实够远的，几乎隔了大半个首都，但他们又没什么事，难得两人都兴致高，便说：“好啊，那现在能走了吗？”

叶和泽伸展了一下四肢，慵懒地呼了一口气，样子性感又撩人，跟平日里禁欲感的他完全不同，看得韩染差点流口水。

叶和泽抬腕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了，便说：“走吧。”说着便站了起来。

韩染也扶着椅子起身，叶和泽本想来扶他，但手始终没伸出去，只是在原地等着韩染先走出露台，自己才慢慢跟上。

东五道巷在四九城的老城区里。地方不难找，但是路不好走，主要是堵车严重。

叶和泽路上给私房菜馆子打了个电话，订好了位子，就安心地等着下一个红灯能过了眼前的十字路口了。

韩染无聊地坐在车里玩手机。他先登录了自己的大号，大概扫了一眼消息提示里有没有重要的，然后消灭那些小红点，就安心地退出登录了自己的小号。

没想到小号增加了几个粉，在他上一条秀恩爱的微博底下有陌生的网友留言。韩染看了一下，都是在骂他没人性，窥视照片里叶和泽背影的，还有些让上正面照的，他一概不理，突然玩心大起，对着叶和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拍了一张。

叶和泽看到他的动作，没有阻止，余光睨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刚好前面的车动了，便跟着往前挪。

韩染看着照片，决定把方向盘中间的车标打码，中途又发现叶和泽手指上的戒指，犹豫了片刻，也顺手用图标遮挡了，然后才贱兮兮地发到微博。

我家闹闹是条狗：对，我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那个人【二哈】配图是叶和泽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

叶和泽的手很好看，手上的皮肤细腻，没有特别突出的指节，线条流畅，指甲修剪的很短，指尖圆润，对比起黑色的方向盘，更显得他的手白皙。

发完微博后，韩染心满意足地对叶和泽说：“你要是以后火了，那肯定有我一份功劳。”

叶和泽正在开车，抽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你呀，长不大。”

语气里的宠溺就像一罐蜜糖，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韩染嘻嘻直笑，低头看起了热搜标签，突然来了一条微信提示。

程林：约了启航的关总，你明天下午腾出时间，一起去见见。

韩染刚要回复，进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座机号。

“韩染，你明天来一趟公司。”是米多文化的艺人总监。

韩染不明所以地回答说：“好，什么时候？”他直觉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

艺人总监说：“上午吧，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韩染说：“还可以，那我明天一早去公司。”

艺人总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挂了，程林那个王八蛋，辞职之前没有一点征兆，现在他需要赶紧找人接替程林，还要和韩染谈谈，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挂了电话，韩染皱着眉头想事情。

叶和泽问他：“出了什么事？”

韩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有点心慌。”说完才想起来给程林回信。

韩染：好。

发送完微信，韩染想着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艺人总监几乎没给他打过电话，却在这个节骨眼叫他去公司，有没有别的事他不清楚，但八成是和程林跳槽的事有关了。

第十九章 （捉虫）

一路堵车，等到叶和泽说的私房菜馆的时候恰好是吃饭的时间。韩染可算是知道这家有多火了，门外排了一溜长队，目测也少说有十几号人。

韩染跟着叶和泽穿过人群受了一路的注目礼。因为人多，韩染拒绝叶和泽的搀扶，自己一步一步走着，路上喷了止痛喷雾，倒是不太疼，就是比不了平时灵活。

位子是提前订好的，在大堂的角落的两人位。这家私房菜馆本就很小，不过放了五六张餐桌，外加两个包间罢了，等他俩一来，坐的满满当当。

叶和泽拿着ipad点菜，点了两个把ipad递给韩染，韩染大概看了一眼，最后只点了一盘龙井虾仁和一份汤。一共凑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刚够两个人吃。

私房菜是一家子自己单干的，后厨就一个掌勺和两个帮厨，再有就是三个充当服务生的，所以上菜特别慢。但来这吃饭的人像是都习惯了一一样，也不着急，三三两两一桌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喝着茶，每个桌上还有几盘瓜子花生什么的，都是一来就给上的，就是怕顾客等急了，索性给准备些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好歹让他们嘴都忙活着。这也是商家的经营智慧。

韩染喝完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这家免费的酸梅汤味道浓郁，不像是外头买的酸梅粉冲泡的，看着大玻璃杯里还飘着山楂片和桂花花瓣，应该是他们家自己煮的。

叶和泽没碰那酸梅汤，喝起了大麦茶，和韩染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倒是挺好。

韩染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抓起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地用手剥，瓜子是炒熟的，瓜子壳脆，用指甲一别基本就开了，里头的仁倒是圆润饱满，可见这家人做生意实在，免费瓜子都没买特便宜的。

“我的经纪人你见过的，就是程哥，”韩染说着，眼睛就没离开自己剥瓜子的手，“他要跳槽了，想带着我一块走。”

叶和泽摊开手掌伸了过去，韩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把刚剥好的瓜子仁放进他的手心里。

叶和泽说：“那挺好的，你不想去？”

韩染剥瓜子速度特别快，这都是练出来的。朱若芳特别爱嗑瓜子，可人年纪大了，嗑瓜子对大门牙有磨损，慢慢就形成瓜子牙，不好看。看着她那想吃又强忍着的样子，韩染心软就接下了剥瓜子的差事，几年下来手速快的飞起，要是有一天有个剥瓜子比赛，保三争一问题都不大。

剥完了瓜子，韩染又去捣鼓蚕豆，心不在焉地说：“倒也不是，那边平台待遇都特别好，但是我现在的合约还有一年半才到期，要是现在解约需要赔一大笔违约金不说，也挺没契约精神的。”

叶和泽拈了一颗瓜子放到嘴边，问道：“那边公司怎么说的？”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两人默契地没说话。要说这家生意好，光是看着就有食欲。

等服务员走了，韩染才说：“还没和那边谈，但是这事我觉得不靠谱，谁家公司也不傻，帮我赔上百万的违约金，而且我也没那么高的商业价值。”他说的是大实话，等过了那股兴奋劲，现在清醒地意识到其中存在的诸多问题。

叶和泽拆了筷子，给韩染的食碟里放了一块糯米藕，韩染用筷子戳了戳莲藕里填充的糯米。

叶和泽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韩染立刻摇头说：“不用，这些事情我自己处理，咱们是一块过日子，也不是让你养儿子，没道理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找你帮忙，又不是特别严重。”他猜测叶和泽的意思是帮忙出违约金，根据这段时间对叶和泽的观察，那一百来万的违约金说不准他真能拿出来，但韩染不想这样，两人本是共同经营一个小家，要是这事交给叶和泽，那自己就真是太没用了，不管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其他，这件事情最好的还是自己来处理。

现在不过是跟叶和泽说一声，两人以后会是除了爹妈之外最亲密的人，需要一点点展开自己，增加了解和默契。

叶和泽放下茶杯，动手给韩染盛了一碗汤说：“先喝汤。”

之后两人就换了谈资，直到睡前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第二天一早，韩染快九点才迷迷糊糊醒来，叶和泽已经去上班了，在冰箱上贴了便签。

韩染揉着脖子，把便签拿在手里一看，忍不住笑了。

‘早餐在厨房，牛奶热了再喝。by并没有在养儿子的叶和泽’

韩染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叶和泽一个缺点，那就是小心眼。笑着把便签收进抽屉，洗漱完，吃过早餐就去了公司。

叶和泽住的公寓离米多文化倒是不远，就是没有直达的车，在手机上约了一个车，等了几分钟，那人就打电话说到楼下了。

韩染揣上手机，挎了包，给师傅说了一声自己伤了腿，走得慢。

那师傅表示理解，让他不着急。

等韩染下了楼，做到车里跟师傅道谢的时候，那人一扭头，俩人都愣了。

这人正是那天和任西华一块的选角导演赵志文，没想到闲着没事也开网约车。

韩染坐在后座里干笑，手拉着车门不知是关上好还是自己利索地滚下车。

赵志文皱了皱眉头，点了一下接到人的按钮，对韩染说：“关上门啊，不走了？”

韩染这才把门关上，自己窝在后座上说：“赵导好，没想到您也开网约车。”

赵志文开了导航，认了认路，这才放下手刹，一边倒车一边说：“我这也是头一回，要论起来你是我第一个乘客。”

韩染笑说：“那可真是巧了。”

赵志文把车倒到路口，往左打了一把方向盘，换了一条路走了，导航上提示那条大路正堵，等开得平稳了他才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局促的韩染说：“年轻人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韩染心说我那不是怕是尴尬，但说出口就是：“没，我就是腿疼。”

赵志文笑了一声，才问起他的伤。

韩染只略提了一句吊威亚的时候撞了，就没多说。赵志文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也混了许多年，能给任西华当选角导演，地位不低，还是少说少错，免得想卖乖最后成了卖丑。

赵志文点点头说：“刚巧了，我也去你们公司有点事，待会一块上去。”

韩染点点头说：“好。”

一路上聊得还算是投契，东拉西扯地从专业说到圈里的八卦，到后来韩染就默默闭嘴了，只听着赵志文一个劲地给他爆料圈内大佬们的事，心里感叹，男人八卦起来可真不是剧组里的大姐们差，料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程林也一早就到了米多文化，他递了辞呈，公司也有挽留，可他这回是铁了心要走，现在正跟艺人总监聊交接的事。

艺人总监是个干练的中年女人，身材保持得很好，中长发披肩，面容姣好，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孔洁转着笔，听程林汇报他手头现在的工作及进展。其实她也能理解程林要飞的想法，米多文化虽然还可以，但比起启航传媒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被启航传媒挖过去几乎是从一个小公司直接飞升到世界五百强，这样的机会如果是她，怕是也会心动。可气的是，程林手头的烂摊子一时找不到人来接手，崔思琦那边还没解决，韩染的经纪人也一时半会定不下来，还有一些通告也都还在洽谈阶段，零零总总大多都在进行中或者刚开始谈，这个时候要走人，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人来接手，一想到这些，孔洁就觉得头疼。

孔洁原先也是铁娘子，一手发掘并捧红了米多文化的一哥米明哲，为米多文化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自从米明哲成立了工作室，两人有些发展上的意见分歧，她就安心地在米多文化做了艺人总监，没亲自带过艺人了。空闲了几年人也懒惰了，遇到事就想着先推出去，可程林手头的工作交接，却没一个在职的经纪人愿意接，米多文化本来就不大，签了十来个艺人，经纪人算上程林和她，一共才五个，除去带李晨清的柯书杰之外，其他每个人手上平均都有不下五个艺人，工作负荷是在太大，就算有好几个执行经纪人和助理经纪人，也有些忙不开。

就在她犯愁的时候，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孔洁说。

程林一直不停地说话，口干舌燥地刚好偷空喝点水。

孔洁的助理开门进来说：“总监，赵导来了。”

孔洁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哪个赵导？”

助理小姑娘说：“就是上回任导那个项目的选角导演，赵导。”

孔洁立时回过味来，放下手里的笔问：“人在哪呢？”

“在会客室，老板跟赵导越好了，但还没赶回来，说让您先去招呼着。”

孔洁说：“那行，我马上就过去。”然后对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程林说：“你先回办公室吧，我待会忙完了过去找你。”

程林唉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孔洁理了理头发，拿着镜子补了补口红，这才起身往会客室走去。

而那头，韩染和赵志文一块到了米多文化，韩染本来想直接去找总监，却被赵志文拉着聊天，不好拒绝，就跟着一起在会客室坐了一会，想着找借口走人。

借口还没想好，那边孔洁就推门而入，看到坐在赵文杰旁边的韩染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笑着打招呼说：“赵导，您怎么有空来了？”

第二十章 （抓虫）

赵志文也站起来跟她握手。韩染站在旁边叫了一声：“孔总监。”

孔洁状似惊喜地问道：“韩染？你怎么和赵导一起。”

还是赵志文笑呵呵地说：“我俩路上遇到，特别巧，我闺女临出门给我下了个约车软件，让我路上顺道拉个活，这不，正巧来你们公司的路上就接了小韩的单。”

孔洁听明白了缘由，只笑说缘分。

韩染也跟着笑，瞅准了机会跟两位大佬说：“那什么，二位聊，我先去一趟经纪人那。”

赵志文冲他摆摆手，然后坐下来问孔洁，大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孔洁一一回答，也旁敲侧击地问起了赵志文来有什么事，赵志文没卖关子只说有个戏要选角，过来聊聊情况。

孔洁立时高兴了起来，余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门缝外的韩染，就接着和赵志文聊了起来。

韩染出了会客室，直接去了程林办公室，孔洁正在招待赵志文，肯定没功夫搭理他。

程林自从递了辞呈，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烦躁的情绪没了，看见什么都顺眼，唯一不好的就是带走韩染这事还悬着，关山那边口风紧，一个字都不透露非要见到人再说。程林是不知道关山打得什么主意，但隐隐觉得这事要黄，就觉得对不起韩染，自己也挺抹面子的。

韩染敲门进去说：“程哥。”

程林见他来，抬脚搭在办公桌上，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

韩染刚坐下，还没想好怎么说，那边程林就先开口了。

“孔洁把你叫来的？”

韩染点点头说：“嗯，”然后又补充说，“说是让我来聊点事。”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心里想着是程林要离职和自己分配的事。

程林心里明白，却没说出口，只是看了韩染一眼说：“那边……启航那边可能靠不住了。”他有些难以启齿。

韩染却比他豁达的多，说：“没事，我自己琢磨明白了，一年半的合同违约金启航那边是不会套的，而我自己的钱都买房了，就是没买房那也是不够数的，所以就安心在米多待着也挺好。”想了想他又说，“你看，米明哲已经转型自己出去单干了，李晨清现在也在转型中，公司新签的几个男艺人都还小，做生不如做熟，说不准也是我时运该到了。”

见他这么想，程林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想着帮韩染争取一下，便说：“咱们下午还是去见见他，看看到底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都给个准话，把人吊着太难受了。”

韩染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

孔洁一直在会客室和赵文杰聊天，大老板回来了也了会客室，三个人在里头待到中午下班都没出来。

瞅着这节奏，程林给关山打了个电话，问对方能不能把时间提前，关山那边刚好下午有个会，正想着能不能换个时间，巧了程林来电也说这事，两人一拍即合，就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中午吃饭。

程林带着韩染直接去了约好的餐馆，给公司前台妹妹交代了一声，说是去见客户晚点回来，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关山原先没见过韩染，这第一回 见倒也没拿乔，该有的礼数都有，该说的客套话一句也没少。

韩染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也是落落大方，也许是心里想好了不跳槽的缘故，韩染的心态平和得很，一点都不紧张，也没想着去套关系，就是当成一个新认识的普通朋友来相处，一席饭的时间倒是也没出错。

程林一边吃饭，一边插着话，看聊得差不多熟悉了，随即把话题往跳槽的事上引说：“师兄，你看这韩染的事有谱吗？”

关山早知道他耐不住，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到韩染脸上问道：“韩先生是怎么想的？”还没等韩染说话，他接着说，“违约金，启航是不会支付的，如果韩先生能自己解决合约的事情，那启航这边我做主，随时签你。”这些是他深思熟虑，揣摩了叶添话里的意思才说的。

韩染倒没什么，程林觉得自己的脸生疼，这事是要黄了。

韩染说：“谢谢关总，启航几乎演员在国内最好的平台，但是我自己也知道，目前和米多这边的合同还没到期，如果现在毁约，对我自己、启航都不好，所以我想明白了，在米多也挺好的，虽然比不上启航，但是要是努力也会有发展。”

关山听罢，错愕地看了韩染一眼，他以为韩染会直接说自己付违约金，没想到开口就是不跳槽了，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对程林说：“你这艺人还是个硬骨头，有良心。”

程林低着头叹了口气，干笑着说：“还年轻。”

韩染知道这俩人是在埋汰他，倒也没生气，只说：“就是诚信吧，既然签了七年，那就稳稳待够七年，况且米多文化对我也不错，是我自己不争气。”

程林闻言，都气笑了。

关山则是意味深长地问韩染：“信达的方助理你认识吗？”

韩染直觉这里头有事，谨慎地说：“见过几次，倒也没多熟悉。”

关山哦了一声没再接着问下去，一旁的程林却品出点苗头，但看这场合就没多嘴。

三人又说了半小时闲话，关山那边开会的时间快到了，而韩染和程林也得回公司，就此道了别。

等回了公司，还没进去，前台的妹妹就对韩染说：“韩染，孔总监让你回来直接去她办公室。”

韩染点点头就和程林说了一句自己一瘸一拐地往总监办公室去了。

程林站在原地想了想，又问妹妹说：“没叫我一块去？”

妹妹扎着马尾，一摇头，后头的头发就跟着晃，说：“没说。”

程林对着妹妹一笑，就回了自己个办公室去了，连在门口看见对面出来接水的柯书杰也破天荒地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害的柯书杰以为自己见鬼了。

说起韩染到了孔洁的办公室，心里忐忑，强装镇定地被孔洁盯着看了十分钟也没出声。

孔洁问他：“你和赵志杰什么关系？”

韩染一愣，心想今天也是奇了，怎么都是这个句式，便说：“没关系，就见过两回，上回见他是试任导的戏，这是第二次。”

孔洁耸起眉头过了一会才问：“程林离职的事你知道了吗？”

韩染老实回答：“听他说了。”但没说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孔洁撩了撩头发，说：“嗯，你以后就暂时先跟着我吧，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韩染怔住了，这简直天上掉馅饼，跟着孔洁混可是想都没敢想的事，去年李晨清闹着要换经纪人就是想让孔洁亲自带他，可最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直接从外面重新聘了一位，也没见孔洁如了他的意。

可韩染也知道见好就收，急忙道：“再有半个月吧，就差不多了，只要不剧烈运动，不影响工作。”

孔洁点点头对他说：“我回头给你发个剧本，你把我微信加一下。”说着就开始捣鼓手机。

韩染也掏出手机点了添加好友，扫了她的二维码，把人加了才说：“好，不知道是什么戏？”

孔洁正在微信好友里给他分组，头也没抬地说：“民国戏，戏份不多，但是导演是胡一鸣，”说到这，她想起什么，抬头问韩染，“你们是不是合作过？”

韩染说：“小时候有过合作，都记不太清了。”

“嗯，那没事，”孔洁收了手机说，“回去好好谢谢赵导，如果按照这个角色要求，你身高是超了，但是他大力推荐，胡一鸣那边才决定让你去试试，这几天减减肥，那个角色有反串女装，需要清瘦。”其实韩染已经很瘦了，但对于角色要求还不够瘦，脸上还有点肉，要上大银幕可能不好看。

韩染整个人都是蒙的，只能唉唉地答应，等回了家才有点醒过来。他这时时来运转了。

韩染高兴地给叶和泽发了一个微信确定他回来的时间，只说有好事想庆祝一下，然后又叫了一份附近酒楼的外卖，心情愉悦地坐在沙发上刷微博，找找自己的帅照看看。

心血来潮输入了叶和泽的名字，微博搜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先不说叶和泽的搜索量比他还高，就只看了一下，发现叶和泽竟然还是个网红！

顺着往下看，韩染也看到了叶和泽的一大批迷妹，竟然还有后援会，抱着好玩的心思，用自己小号关注了后援会，随意翻了翻，等看完这些微博，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这尼玛哪里是个普通白领，明明是个金大腿啊！

这时，门口的电话响了起来，韩染瘸着腿去接，是送外卖的来了，等拿了外卖，小哥还有些羞涩地笑着让韩染给五星好评。

韩染扯了扯嘴角，就算是笑了，把外卖放好，拿着手机给了个好评，这才想着叶和泽的事。他一直猜测叶和泽不是穷人，但没想到这么有钱。他想起朱若芳说的叶和泽的亲爹是个有钱人的事来，想着这里头的内情恐怕朱若芳都不知道。

而另一方面，韩染又庆幸，还好自己没去启航传媒，不然就真的没什么尊严地位了。两个人最好的关系是平等，现在他已然是弱的那一方，若是咬牙苦苦支撑，也许还能有个喝彩声，要是如藤蔓一样依附大树，即使后面成长到在树冠上开了花，也比不过大树的根基稳当，可以相互帮持，却无法做到成为附庸。

韩染长长地叹了口气，酒楼送来的外卖油味道扰得他心烦。

第二十一章 

韩染的心情就跟蹦极似得大起大落。先是庆幸, 接踵而来的是失落，最后剩下的只有愤怒。

本来是共同奋斗的事情, 他兴冲冲地和好了水泥，才惊觉对方只是没告诉他高楼大厦早就盖好了而已。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起叶和泽找他的目的, 说是爱情他是不信的, 要说是为了钱, 那可能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叶和泽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男女女会得不到？环肥燕瘦随他挑花眼, 可偏偏选了自己，情商不高，样貌不算多出挑的人，难不成是看他傻？

韩染烦躁地点了一支烟, 看着忽明忽灭的火光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叶和泽的家。

在这样一个滑稽的关系里, 他算什么, 叶和泽是什么，那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又能代表什么？

韩染不明白，想破头也不明白。熄了烟，韩染瘫在沙发上发呆, 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有头绪。

叶和泽特意没有加班到太晚, 在天黑之前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韩染躺在沙发上那些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不解问道：“不是有好消息要庆祝吗？”换了鞋, 把衣服挂在玄幻就往里走。

韩染冷笑说：“没错，是庆祝, 庆祝叶先生成了网红，都有粉丝后援会了。”

叶和泽没听明白，他愣了一下，抬头看韩染，才发觉他今天情绪不对。桌上的外卖盒子原封不动地在那放着，叶和泽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韩染仿佛没听到，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坐起身来，盯着叶和泽的眼睛说道：“我以为任何人之间都要坦荡，即使有所隐瞒也大多是出于善意，叶和泽你是吗？”

韩染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结婚的理由真的只是排遣寂寞而不是把人当猴耍？”他笑了一声，“叶总。”

叶和泽抬眸看他，韩染此刻充满了悲伤和愤慨，突然有些词穷，只说：“你没有问过我。”

韩染闻言一愣，随即一脚踢歪了面前的茶几，外卖被打翻，食物撒了一地。韩染冷笑说：“对，是我蠢，我他妈天真地以为至少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信任的，看来我一条贱命，高攀不起叶总您啊。”

屋子里静的可怕，空气里满是食物的芳香和难言的悲伤。

叶和泽双手交握，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韩染发泄完，冷静下来，沉着声音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可能无法面对你。”

叶和泽沉默许久说：“好。”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温润，听不出喜怒，韩染曾经爱极了他的声音和说话的语调，可现在听来却像是在讽刺他的自不量力，令人恼火。

韩染没再多说，转身去拉自己的行李。从来了叶和泽家之后，他的行李箱一直没有规整，衣服洗干净就叠好放进行李箱里，这时要走完全不费时间。也许他自己也并非完全信任叶和泽吧。即使没有出身的光环，叶和泽也太过优秀，温柔体贴得不真实，往往甜蜜过后，发现自己对叶和泽知之甚少，而自己，而叶和泽对他却很了解。这样的关系令他感到不安，即使没有爱情，韩染也想要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值得信任，他曾以为叶和泽可以，可现在看来或许是他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太过天真，想的太少，以为结婚后加深了解没有问题，事实却将他的脸都抽肿了。

临出门的时候，韩染回头看了叶和泽一眼，他就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声音，仿佛死了一样。

韩染回了自己原来的出租房，房间很久没有住人也没有打扫，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

把行李箱安置好，韩染开始打扫卫生，他没什么心情大扫除，好赖给自己把睡觉的地方腾出来就躺在床上发呆。

关于叶和泽，关于自己，他需要好好想想。

之后的几天，韩染没有出门，专心在家研究剧本和角色，叶和泽每天雷打不动粉发微信，韩染在最初的愤怒以后，也能和他聊一句，也就仅限于此了。

赵志文推荐的角色是女主角戏班子里的班主，一个唱旦角的男性。在韩染目前拿到的部分剧本来看，这个角色是一个情感异常复杂的角色，他一方面和男主演的哥哥同塌而眠，另一方面又对女主角的弟弟青睐有加，甚至为了保护他而倾尽家产。最后在送女主角和男主角逃亡的路上被流弹击中身亡。

韩染琢磨这个角色是一个恣意妄为、重情重义又古怪刻薄的人物，很难把握。他和男主角哥哥之间相当于包养的同性关系，而和女主角的弟弟却说不清楚。他亲自教养女主角姐弟两人却只对弟弟格外温和，像是养儿子，又像是在教养童年的自己。韩染更倾向于后者，这个人物是想有人来拯救自己，不论是从富家少爷沦落为戏子的自己还是不得不曲居于人下的自己，他是透过那个孩子看自己罢了。

想明白这些，韩染上网搜了一些昆曲的资料，试着学习旦角们的神态和举止。一忙起来就连叶和泽也抛在了脑后。

事实上韩染并不觉得自己适合这个角色，相对于角色来说，他身高太高，而且五官也不够秀美，反串女装效果可能不会太好，他更喜欢男主角哥哥那个角色，萎靡堕落，执拗不知疾苦的世家少爷，只会养戏子、逛青楼、斗鸡遛鸟的废人。可这样的人物最后却出乎意料地在袁世凯登基后，要来抄没家产时，一把火将家产烧了个精光，自己也葬身火海。相比起反串的角色来讲，这个人物更加适合他，但演什么不是他能决定的，有赵志文的推荐已经是巨大的幸运，再挑三拣四实在不该。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试镜的时间到了。

韩染的腿脚已经好了很多，不剧烈运动几乎看不出异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开车。一大早韩染独自打车去了面试的地址，坐在车上的时候收到了叶和泽的信息。

叶和泽只说了加油，韩染回了谢谢便放下了手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韩染的心境平和了许多。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诚实，在等叶和泽坦白，他知道叶和泽需要时间，而他也给得起时间。

叶和泽放下手机，揉了揉额角。他清楚韩染今天参加胡一鸣导演电影试镜并不是什么难事，那部电影原本打算是等韩染到启航传媒之后让他试试男主角，可韩染拒绝了启航娱乐也拒绝了他，最后绕了一圈被赵志文推荐参与角色试镜，虽然不是主演，不过也可以了。至少胡一鸣的电影口碑都很好，是韩染目前来说比较好的一个机会。

至于和韩染之间的关系，叶和泽自己都没想清楚。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世、经历，这些令他感到难以启齿，不愿被任何人提起。他可以理解韩染得知自己隐瞒身份的愤怒，如果是他想来也不会一笑而过。好在韩染没有拒绝继续联络，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剧组定的试戏地点是一家酒店的会议室，韩染去的时候外面已经等了有十来号人了，圈内叫的出名号的演员占了一半，其中还有他合作过的李星引。

韩染自觉地走过去挨着李星引坐下，李星引正在读剧本背台词，抽空抬眼看了韩染，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你也来了？”

这话问的韩染没法接，感情他是不够格来参加大导的电影试镜？要不是知道李星引人不坏，韩染估计得郁闷死。他假笑着说：“呵呵，我就是来当个炮灰。”韩染说的也是实话，他对那个角色心里没底，自我认识十分清楚。

“唉，你要面哪个角色？主演？”韩染问道，想着以李星引的后台，试试主角也是有希望的，再说他演的也不错。

李星引放下剧本，看着他说：“启航传媒投资的戏，主演能轮到外人？你是不是没睡醒？”半是嘲讽半是解释地说。

韩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剧本掏出来，撇了撇嘴没再自找没趣。

李星引却突然开口说道：“和你一样。”

韩染没听清。

李星引不耐烦地重复道：“和你一个角色，闫文春。”

韩染这回听清楚了，点了点头，真诚地说：“你挺合适的。”他说的是真话，李星引比他相貌精致，骨骼也小，身高矮半头，反串女装应该挺美的。

但李星引却不这么想，他瞪了韩染一眼，没再理他。

剧组的效率很高，通知演员来试镜都是分时间段的，上一个时间段刚刚结束一批，韩染和李星引这一批已经进去了一大半，剩下三个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就有人叫李星引进去，韩染给他聚了聚拳头打气，招来对方一双白眼。不过韩染也不在意了就是，这孩子就是嘴巴贱，心地倒是挺好的。

李星引一走，剩下等待的人算上他也就只剩俩了。那个人他不认识，是个漂亮的很有古典气质的小女生，看上去年纪很小，也许还没出校门，和韩染目光对上，然后冷漠地转开了视线，搞得韩染脸上的微笑僵住了，自找没趣地低头看起了台词。

大约二十来分钟，李星引出来了，换了那个小女生进去。

李星引足足盯着韩染看了两分钟，把韩染看毛了，才一言不发地走了。

韩染一脸懵逼地坐在原地，想着他是不是得罪李星引了。可这样轻松的心情却在五分钟后消失殆净。

走廊那头来了两个人，是李晨清和他的新经纪人柯书杰，看到韩染李晨清明显一怔，半晌才对身边的柯书杰说：“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一个人在这等着，应该挺快的。”

柯书杰本来有些犹豫，可见李晨清的语气不像是有商量的余地，就转身走了。

韩染低下头没说话，装作专心看剧本的样子。李晨清曾经是他最好的哥们，两个人通过学校话剧排演认识，虽然差了一级，可关系却很好。他曾经以为李晨清会是他的挚友，可后来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那之后两人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一是因为两人都忙，而则是都有意躲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几年前的事情韩染还记得清楚，几个月前《天网》的事情他也记着，但他是个成年人，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不然真想上去揍死这个傻逼。

李晨清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韩染，他这次是通过公司争取的机会来试镜胡一鸣导演新电影里的一个角色，主角是没希望了，配角的话争取一下还是有可能的。他现在正当红，而且演技在同龄人里也算不错，前期走人气偶像路线比较成功，但是眼看着他快二十八岁了，如果不趁着现在的人气试着转型，那到了三十往后，好的资源很难再得到。可韩染来干什么？李晨清想着。

肯定是来试镜的自然不用说，可韩染是哪里来的试镜邀请？没在公司听说过这件事，而且韩染要试镜哪个角色？

李晨清看着韩染的发旋，有些忧心。韩染和他有些相像，都是俊朗阳光型，不同的是韩染比他多了些少年的纯真感，而他的眼睛却是木的，不如韩染灵动。

李晨清坐在凳子上，想了想开口道：“《天网》的角色我之前不知道那边定了你。”

韩染没理他，低着头看着腿上摊开的剧本，捏着纸页的手攥了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事不是我故意的。”李晨清又说。他并没有说谎，《天网》的角色是和米多文化续约扯皮的时候，公司拿来挽留他的筹码之一，那个时候韩染正在去见任西华导演的路上。

韩染依旧没理他，他忍着想要质问对方的冲动，试图让自己冷静，不能乱了情绪心境，影响稍后的发挥。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跟着小女生后面出来的是一个工作人员。

“韩染！哪个是韩染？快点跟我进来。”工作人员语气颇不耐烦，剧组选角在这家酒店已经扎了一个礼拜，一上午二十来个人来试镜，这一早上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后头还有十几号人，想想都烦躁。

韩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拘谨地对那人笑了笑说：“是我，麻烦您带路了。”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火气小了些，来面试的演员不乏美人，可说话礼貌举止也看得心里舒坦的，眼前这个叫韩染的人算一个，于是领着韩染往临时租借的酒店会议室走去。

韩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李晨清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了韩染背影一眼，起身去楼道抽烟。

“各位老师好，我叫韩染……”韩染简单地自我介绍完，站在原地像是回到艺考的时候一样紧张。

邵翎推了推老花镜，翻着韩染的简历，抬头看他，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问：“卸妆了吗？”

工作人员上前踏了一步，说：“卸了，刚在那等的时候看着卸的妆。”

邵翎转过头对身边的制片人耳语：“脸小，骨相好，好拍。”

邵翎是摄影出身，来给胡一鸣当副导演，一眼就能看出来能不能拍得好看，这一点作为制片人的陈柏川毫不怀疑，他点点头问韩染：“你来试镜哪个角色？”工作人员会意，把角色表递了过去。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胡一鸣，见他点点头才放下心。

韩染低头看了看，男女主还有男二都写的未定，但他目光没有多做停留，指着倒数第六个角色说：“我想试闫文春这个角色。”

“为什么想演这个角色，以你的条件难道不想试试其他角色吗？”邵翎问道。

韩染略有些羞涩说道：“因为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他看上去很诚恳。

胡一鸣看着韩染，二十郎当的小伙子还带有一些少年感，生的俊秀，眼神干净中却有一股倔强，实在无法和当年的小孩联系在一起。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韩染这个人的，十几年前的电影，拍完后他一直很喜欢韩染，可韩染家里遭逢巨变，自己也事业正忙，就没了联系，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被赵文志推荐来的，不由得有些唏嘘。说实话，韩染确实不适合闫文春这个角色，他形象不够魅惑，女装效果不如前面的李星引。

邵翎随手翻了一页剧本，指着其中一段对韩染说：“你试试演一下这段，给你十分钟准备。”

韩染看了一眼，是闫文春醉酒和男主角哥哥打情骂俏的戏份。

韩染稍稍提了一口气，退了一步，媚眼如丝，站姿做了一些调整，兰花指柔柔一点说道：“郎君心似铁，不知怜惜奴家。”他毕竟没学过戏曲，动作有些僵硬，神态倒是做足了，整体表演中规中矩，后面一整段的戏曲却没唱出来，就被胡一鸣叫停了。

胡一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的韩染心里忐忑，觉得这下要坏事。

胡一鸣招来助理，低声吩咐了两句，助理诧异地抬眼看了韩染一眼，迅速低下头，猫着腰去取资料了。

邵翎和陈柏川不明所以，扭头看向胡一鸣。

胡一鸣锁着眉头道：“我想让他试试胡阳荣这个角色，”他想了想，解释道：“你们觉不觉得那个更适合他？”

邵翎和陈柏川一同看向韩染，见他就站在那里，表情有些错愕，倒是有几分单纯。

陈柏川笑着说：“确实像，不韵世事的小少爷，但是骨子里倔得像头驴。”

邵翎也点头说像。

韩染站在原地，心里开心到要跳舞，胡阳荣就是他喜欢的男主角哥哥的角色，本来以为没机会了，谁知道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却碍于场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让自己镇定，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不停地道谢：“谢谢各位老师给我机会，谢谢。”

陈柏川看他这样子也笑了起来，邵翎则低头在考核表上开始打钩，只有胡一鸣泼了他一头冷水说：“别谢太早，要是演不好，就算是我带你出道的也要换了你的。”

韩染顿时一惊，没想到胡一鸣竟然还认识他，于是红着脸，摸了摸脖子说：“胡导您还记得呀？”

胡一鸣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老糊涂。”

“怎么回事？你们认识？”陈柏川问道。

胡一鸣回头解释说：“十几年前拍了一部电影《一朵太阳花》，就是徐兰主演的那部，里面有个小演员就是他。”

陈柏川明白过来，看了韩染一眼说：“那是巧了。”

“是他？就是那年那个小天才？”邵翎明显是知道点的，惊讶地问道。

胡一鸣看了一眼摸着脖子的韩染说：“对，就是当年提名影帝的那个，后来在国内还得了个最佳新人奖。”

陈柏川也想起这么个人，但从来没见过，因为这个孩子当年突然就从圈子里消失了，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大展宏图的时候。他把韩染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觉得韩染顺眼许多，这样不骄不躁不吹功绩的年轻人真是不好找了。

助理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打来文件夹，从里头拿出装订好的A4纸来，分给三个考官。

胡一鸣拿起来看了一眼，用笔在上头画了一个圈，然后拿给另外两人看，三个人简单地讨论了一番，将剧本递给助理，让他拿给韩染。

韩染接过剧本，扫了一眼标题，然后再看划出来的部分，是胡阳荣让人在家里各个角落浇了火油后遣散家仆的戏份。

台词不多，只有三句，还好胡导没有为难他。

韩染看了看，在脑子里揣摩了一下人物的情绪和说话的语气，然后深呼吸三下。稳定心跳和情绪之后，放松全身的肌肉，耷拉着肩膀，看上去手脚无力，整个脸部的肌肉也向下，像是被抽了筋骨似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说：“滚吧，少爷我养不得你们了。”

（有仆人恳求留下）

胡阳荣虚弱地抬起了胳膊，手耷拉着晃了晃说：“跟着我干什么？胡家都没了，我也没了，你们可是要抱着这宅子的空架子过活？”

（有人哭闹不走）

胡阳荣不耐烦了，厉声喝道：“别给脸不要脸，胡家的人还没死绝，我还活着，你们一个个的就想翻天，门都没有！趁少爷我现在还有心思和你们掰扯，赶紧拿着卖身契滚蛋，我数三下，不拿走卖身契的，男人卖到苦窑，女人卖到窑子里，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到最后，他瞪大眼睛，眼珠子似乎是要凸出来一样吓人，说几句重话就喘不上气，被酒肉财色掏空了的身子摇摇欲坠。

韩染站不稳一样，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完成了自己的表演，然后对评审鞠躬说：“谢谢老师们观看我的表演。”

陈柏川余光偷着瞥了眼胡一鸣，见那老家伙皱着眉头正得意呢，随即对韩染说：“好的，谢谢，你可以先回去了，等剧组通知。”

韩染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邵翎在考核表上打好了分说：“年轻人挺好，不愧是胡导带出来的人。”

胡一鸣得意地下巴都翘了起来，嘴上严厉地说：“不行，差得远，情绪没到位。”

陈柏川咋舌，不想捧这个老家伙的臭脚，只让工作人员叫下一个进来。

会议室门外，韩染路过李晨清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他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李晨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时工作人员正好来叫他，他就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了试镜现场。

第二十二章 （抓虫）

一身轻松地出了酒店大门。韩染高兴地想哼歌, 总算是恶心了一会李晨清也算是一件好事。李晨清来试镜的角色无外乎闫文春和胡阳荣，男主角胡兆阳就像李星引说的, 启航传媒投资的戏哪里会轮到外人来担纲，而李晨清的形象又和自己相近, 所以他想演的角色是胡阳荣几乎没得跑了。要是自己得了这个角色, 那也算是报了上回被抢了《天网》角色的仇, 想到这, 忍不住觉得快意。

韩染没有开车，因为情绪高涨，走路生风，忘了提前约车, 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才考虑怎么回去的事情。他还要去一趟公司，孔洁说帮他接了部戏, 让他过去谈谈。不得不说, 自从决定留在米多文化，韩染觉得自己转运了，有人推荐名导新戏试镜不说，就连新接的戏也多了起来, 孔洁那边手腕一流，抽空还给他接了几个杂志拍摄的工作, 这些都安排在韩染腿上好了之后，而现在他的腿基本好了, 也到了恢复工作的时候了。人不能没事干，没事干就爱瞎想。

震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吓了韩染一跳，直觉就往后退，把路让开。

余光一瞥，是李星引坐在车里，一手撑在车窗上，一手按着喇叭，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瞧。

“你是不是傻？刚不是说了在楼下等你吗？”李星引不耐烦地说。

什么时候说的在楼下等？韩染以为自己幻听了。

“快上车。”李星引催促道。

韩染一想，这个时间外头路堵，车也不好叫，既然有顺风车就蹭一下也挺好，还能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多个朋友多条路，没理由把这种送上门的朋友拒之门外。

“谢谢了。”韩染钻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谢。

李星引的车是跑车，底盘低，只有俩座位，韩染也没得选。

“腿伤好了吗？”李星引问道。

韩染无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腿膝盖说：“好多了，就是暂时还不能剧烈运动。”

李星引发动车子，轰了一下油门，车就这么飞出去了，到前头路口的时候急转，吓得韩染扒紧了车窗，后悔自己没带个头盔上车。

李星引把韩染带到了一家日料店，这家店不算特别高级，就是地方难找，门面连个招牌都没有，就挂了俩日式灯笼，一个半截子门帘。等进去的时候，韩染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地方倒不是特别大，但是装修特别壕，在餐厅正中弄了一口井，旁边还有竹节子一股一股地留着水，盖得跟日式庭院一样，榻榻米围了一圈，上头放了一个小几，就算是吃饭的桌子了。

“土老帽。”李星引的话让韩染听了不高兴。

土老帽怎么了？土老帽吃你家米了？可这话韩染没说。

李星引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难听，把手里的餐单递给韩染让他先点，还慷慨地说：“爱吃什么就点什么。”

韩染呵呵冷笑地拿着餐单，随手按着价格从上往下点了三个最贵的，然后才把餐单还给李星引。

李星引浑不在意地又加了几个菜，还有一些饮料和点心，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等服务生走远了，韩染才凑着头说：“这些咱俩吃不完。”

李星引摆摆手说：“吃的完，你看他家那生鱼片，这么大一个盘子，里头就十几片，还不够打牙祭。”他圈着手比划盘子大小。

韩染无语，他也是吃过日料的人，可第一回 吃这么坑爹的，刚刚那份餐单上一份生鱼片可老贵了，合着一片算下来小一百块钱！顿时心肝都疼了起来，后悔自己手贱点了那个。

李星引看他这样，觉得有趣，就逗弄说：“他家还有河豚，想不想吃？”

韩染一听立刻摆手说：“不了不了，生命第一。”开玩笑，河豚可是有毒的，吃不好要死人的好吗！

李星引乐了，看韩染玩起了桌上的摆件，突然八卦兮兮地问道：“吵架了？”

韩染：“嗯？”

“分手了？！”

韩染：“……”

“怎么这么说？”

李星引不屑地说：“你满脸都写着‘我失恋了’。”

韩染摸了摸脸颊，睁大眼睛问：“有吗？”

李星引点点头说：“对。”他突然眼珠子一转，凑到跟前问道，“那你俩这掰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韩染：“！！！”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对他一见钟情？”

李星引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智障，随后又变成了对智障儿童的怜惜，说：“我说的是你。”

韩染：“……”这么个直球他接不住啊！

李星引看出他的为难，好心地说：“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想好了跟我说就行，到时候我去追你。”这口气，跟抢占良家妇女的恶霸似得，说的理直气壮。

连韩染都恍惚觉得要是不答应怕是大损失。好在韩染智商还在线，没被中二少年忽悠瘸，他清了清喉咙郑重地说：“我俩好着呢。”

李星引不信，怀疑地盯着韩染瞧，足足盯了有一分钟才说：“你可别敷衍我。”

韩染连忙说：“真没有，我俩那就是家庭内部的小矛盾。”

李星引听罢，突然回过神来，智商蹿得老高，问道：“家庭内部？”

韩染一愣，这是说漏嘴了，但也没想着继续隐瞒，索性就给小少爷交了底说：“嗯，那个什么，嗯……我俩就，就结婚了。”磕磕巴巴地说完，韩染突然浑身一轻，发现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李星引脸色有些臭，恶狠狠地瞪了韩染一眼说：“这他娘的野草也这么抢手，你男人是不是瞎？”

韩染：“……”心想你不也眼神不好嘛，何必自相残杀。

一顿饭，韩染吃的兢兢业业，李星引有一口没一口地食不知味，一个心疼钱，一个心塞自己的初恋还没开始，对方却已婚。

李星引家世好，性格古怪，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些年也还没对谁这么上心过，一想到这，顿时连一口饭都吃不下了，气呼呼地扔了筷子，惊得对面的韩染吞了一口芥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足足缓了十来分钟才回过劲来。

心想小少爷这作风，他这把老骨头还真有点招架不住，比起叶和泽可差远了。

想起叶和泽，韩染眼神一暗，找个时间一起聊一聊，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共同努力解决。其实叶和泽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从来没具体问过他的身世、家庭、工作……所知一切，不过是只言片语拼凑的，在这件事上，叶和泽有错，他也有错。

韩染拿着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顺手拧了一把鼻涕，又获得李星引一脸的嫌弃。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想通许多事，韩染感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谢谢。”韩染真诚地向李星引道谢。

李星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懒得搭理他。

吃过饭，李星引一路臭着脸把韩染送到了米多文化，然后又臭着脸离开。

韩染无奈，转身上了楼。

孔洁自从接手了韩染以后，觉得自己好似又恢复了工作热情，那种养成一个幼苗长成大树的过程给她无比的成就感，这是这些年做总监慢慢失去的。

所以孔洁热心地给韩染拉资源找关系，想在自己手里再出一个一线。她原先那些时尚圈的资源和影视圈的资源都还在，虽然这几年没待艺人，可在圈里的人脉都一直保持着联系，该用到的时候，也能有用处。

孔洁对于韩染的规划自有一套，原先公司对韩染的定位是人气偶像，走鲜肉路线，根据她的观察，韩染虽然形象很好，但是业务能力更好，所以完全可以在一众青春偶像里杀出一条不同的血路来——那就是人气和实力双担的路子。当然这些也要考后期包装和团队配合，以韩染目前的人气，公司是不可能出钱给他建立一个团队的，所以这些都要等到他在市场上有了水花之后再说。

今天把韩染叫来一是想问问试镜的情况，二来是想和他讨论一下后续发展的问题。

韩染坐在孔洁对面，翻着她递来的剧本大致扫了一眼，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男二号的角色。他忐忑地问道：“这是网播剧？”

孔洁笑着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说：“不是，是上一部戏的导演刘立冬的戏，制片人是凯瑞斯的刘筝。”

韩染脸色不好。

孔洁看了他一眼，突然严肃地说道：“是他们主动来找的，韩染，能不能抓住机会全看你自己，想不想红，也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现在有人给你搭了一座桥，送你过河，真的要拒绝然后你自己冒着被淹死的危险淌水吗？”

韩染一听，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孔洁又接着说：“《逍遥》里刘筝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次会给你派一个助理，你放心，我孔洁带的艺人还从没谁潜规则过。”

韩染抬头看向孔洁，突然觉得她像一个穿着铠甲的女战士，心情好了很多。这样的机会确实非常难得，平心而论，韩染无法拒绝。

他说：“好，我接。”

孔洁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他识时务的奖励，走到座位上，打开电脑桌面的文件夹说：“我这里有一些时尚资源，联系了一下，下周二先去拍一个杂志内页，”她想了想，“我带你一起去，至于助理的事情，你那边有没有人选？”

韩染思考了一番，摇摇头。

孔洁说：“那我挑一个，你具体有没有要求？”

韩染还真的有些要求，于是说：“嘴巴严，脾气好，不用太好看，肯吃苦就行。”他又补充道，“最好是女生。”

孔洁一一记下，好脾气地问：“今天试镜怎么样？”

韩染说：“还可以，不过胡导让我试了另一个角色。”

孔洁诧异地停下了写字的手，抬头问他：“什么角色？”

“胡阳荣，男主角的哥哥。”

孔洁皱了皱眉头，然后忽然笑了说：“得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小子还是有点运气。”

第二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尼采的《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出的人》，原文是德文，钱春绮翻译版。

经过李星引的一搅和, 韩染开了窍，想明白了。他突然心虚理亏起来, 想着要去跟叶和泽道歉，却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去了叶和泽家。

那天发火的时候也没把钥匙交出来, 韩染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机智。

韩染先去了一趟超市, 买了好些海鲜和水果, 还有新鲜蔬菜，出了超市的门，就直奔叶和泽家。

进门后，韩染思虑许久, 决定给叶和泽发一个求和的信息。就他那点文采，编辑了半个多小时, 也不过七个字：在做饭, 等你回来。

韩染自己看了半天，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点了发送，然后就开始忐忑地等待。

五分钟后, 没有得到回复。韩染心里发慌，决定先去洗菜。

把买的一堆东西归置好, 就拿着牙签挑虾线。这工作费眼睛，不一会眼都花了, 就放下这个事，转身去把青菜洗了, 让眼睛缓缓。

刚把青菜从水里捞出来，还没来得及沥水，就听见手机信息提示音。急忙扔了手里的青菜，飞奔出厨房，一个飞扑到沙发上，胳膊肘撞到了茶几，一阵钝痛。

韩染龇着牙，一手揉着胳膊肘，另一手查看手机信息，是公众号发的广告，气的韩染差点摔了手机，真特么白撞了那么一下了。

正当韩染沮丧着要回去接着干活地时候，手机又响了，韩染立刻翻开看，这下终于是舒了口气，对着屏幕笑了。

果然是叶和泽的信息：要加一会班，八点前到家。

韩染心情愉悦，快速地回了一句：好的。

这才哼着小曲安心地干活去了。

一边洗菜还一边想着，这闹着要冷静的是自己，先认怂的也是自己，绝壁是有病。瞎折腾，他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

要说那天也是奇了怪，韩染很少发那么大的火，那天也不知怎么了，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压都压不住，现在回忆起来都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呐，有时候就是这样，情绪化。女人有大姨妈，男人有大姨夫，总之就是莫名地管不住自己个，韩染臭不要脸地给自己的失控找着理由，最后越想越觉得有理，竟然把自己都说服了，忽然想起来，就在衣服上蹭了蹭水，用手机查了一下大姨夫。

果不其然，还真的有这么回事。对比了一下症状，其实除了发火之外，没有一点是能对上的，可他偏偏是把自己给催眠了，竟然开始查起了大姨夫的周期，生怕下回还这样。那他和叶和泽之间飘摇的小船，还没到终点可就得翻船。

时间一晃到了七点五十。

韩染做了一桌子的菜，一脸乖巧地等着叶和泽回来赔罪。他都想好了，叶和泽要是发火他就默默挨训绝不回嘴。

可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叶和泽回来，韩染立刻萎了。顾左右而言他，刚想说点什么把之前的不快接过，到了嘴边就成了：“吃饭吃饭，我做的。”说完还一反常态地给叶和泽夹了菜。

叶和泽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扒起了饭。

韩染看他这样不免忧心，自己的厨艺确实不怎么地，可也没到这地步吧。于是忐忑地问：“味道怎么样？”

叶和泽咽下了一口饭，又喝了一大口水才说：“太咸。”

韩染自己尝了一口，刚放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这才想起刚炒菜的时候没留神，放了两回盐。

忙把那盘炒青菜放到一边，准备等会倒了。尴尬地招呼叶和泽吃别的菜，拍胸脯保证别的没问题。

叶和泽又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韩染看他半天不表态，着急问道：“这个没问题吧？”

叶和泽咽了下去，一口把被子里的水喝光，将空杯子递给韩染。韩染自觉接过去倒了杯温水，刚坐下就听叶和泽说：“太腥。”

韩染自己尝了一口，确实有点腥。他努力了一下午，弄了四个菜，现在已经阵亡了俩，就剩下一个番茄炒蛋和清水煮虾了，虾不难做，就是酱汁不好调。上网查了，才混着酱油醋还有生姜芥末，勉强混合出一小碗酱汁，至于味道如何他也不知道。

原先还有点信心，这会都碎成了渣渣。

他说：“那你吃番茄炒蛋吧，那个虾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叶和泽看了一眼摆的跟祭司仪式一样的一盘虾说：“我尝尝看。”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瞟了韩染一眼，韩染立即会意，自己上手给他剥了一只，然后沾了酱汁，正要放进他的碗里，叶和泽却矮了头，张着嘴意思是要喂嘴里。

韩染耳根有点红，却没有拒绝，顺手就给他投喂进去了，连味道好不好这些都没顾上问。

叶和泽皱着眉头咀嚼，等咽下去的时候才沉声问：“你放了多少芥末？”

韩染扭过头来：“啊？”看到叶和泽湿润的眼睛，顿觉好笑，抽了一张纸给他，说：“没多少啊，就一点。”

叶和泽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呛得轻咳一声说：“以后换个牌子芥末，这家的太呛。”

韩染看他这样笑了起来，还是第一回 看到叶和泽的狼狈样，这是一种身心舒畅，世界美好的感觉，瞬间觉得他接地气了很多。

吃了饭，韩染负责洗碗，叶和泽去洗澡。等韩染也洗了澡出来时，叶和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面前放了一壶水果茶，见韩染出来，对他招了招手。

韩染依言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拿起叶和泽用过的杯子喝光了剩下半杯果茶，自然地续了一杯，放在那里，凑过去看叶和泽在看什么书。见上头全是外文，就没了兴致，拿起杯子又喝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韩染抱着杯子问道。

叶和泽抬起头，眼神扫过那杯子，说道：“诗歌。”

韩染又看了一眼，发现一个都不认识，便问道：“这不是英语？”

叶和泽说：“是德语。”

韩染哦了一声，心里却惊叹叶和泽的优秀。

“想听吗？我念给你听。”

韩染说：“我听不懂德语。”

叶和泽对他招手让他过来，韩染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靠了过去，被叶和泽环着肩膀箍在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呼吸，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韩染觉得呼吸都紊乱了。

“有中文翻译版，我读给你听。”

“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出的人，常默然把许多话藏在内心；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必须长时期——做天上的云。”

……

读完了一首接着一首，时光仿若停止了，空气中满是温情慵懒。

叶和泽看时间不早了，便将书扣上，打算进去睡觉。

韩染仰起头，定定地看着叶和泽说道：“我们搬家吧。”

叶和泽低下头，看着韩染说：“好。”

搬家的事，就这么有条不紊地提上了日程，韩染的减肥计划也正式开始在执行，他腿伤没好全，不能靠运动消耗，就只能饿肚子，饿的眼前冒金星也镇定地喝着白开水，催眠自己那是一份酸辣汤。可每每叶和泽大晚上地在他面前吃喝的时候，韩染都忍不住破功，最初是拿筷子尝尝味，觉得不错就拿勺子吃一口，等再要吃的时候就被叶和泽拦住了，口口声声都是体重和角色，搞得韩染要抓狂。

好在努力还是有那么些成果的，在搬新家的前一天，韩染成功地瘦了下来，除了身体有点虚，其他都挺好。

当天夜里，韩染就跟叶和泽住进了新房里，等进他提前占好的领地一瞧，才发现这地方已经换了一个风景。原先韩染是想着两人在公寓那是没办法，等搬了家，反正房间多，一人一间刚够分配，他连细软都放进次卧室的衣柜里了，今天一看，里头哪里还是能睡觉的地方，改成了一间健身室。一整面墙都是镜子，屋子里的衣柜还在，本来放床和其他家什的地方摆了健身器械，有跑步机、踏步机、哑铃什么的，东西倒是挺齐全。

韩染顿时气乐了，什么也没说，关了门就该干嘛干嘛了。止不住地感叹，有钱真好，昨天来看还不是这样，不过一夜就全变了，这魄力，可不得腰包鼓鼓的才敢这么干嘛。

韩染想的十分潇洒，他现在有点那种已婚男人不注意形象的破罐子破摔发展趋势，总有一天得发展成放屁抠脚也毫不掩饰的关系，想想都刺激。

因着俩人关系暂时保密，搬新家就没请人来热闹，晚上还是叶和泽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西餐，就算是恭贺乔迁了。

不得不说，叶和泽手艺可比韩染靠谱多了。韩染的水平就是家常菜还能入口，鸡鸭鱼肉做的个顶个的难吃，而叶和泽是都能捣腾，却轻易不下厨。据韩染观察，叶和泽不爱干家务，要不是韩染坚决反对，并且包揽了所有家务活，叶和泽肯定要请个家政回来。

煎好了牛排，韩染自觉过去洗碗，收拾灶台，等他出来的时候就见叶和泽拿着一瓶红酒说：“喝一点。”

韩染立即点头，且不说这是好日子，就这一瓶红酒也必须得喝。酒是叶友萧送的，在别墅的酒窖里放了好几年也没舍得喝。

叶和泽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开了酒，给两人各斟了一杯。拿起酒杯对韩染说：“祝韩先生大红大紫。”

韩染也举杯道：“祝贺叶先生一帆风顺。”

两人碰杯，韩染这才笑着说：“祝贺我们乔迁新居。”

叶和泽说：“cheers。”然后将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口。

韩染也学着他的样子，力道却大了点，一口喝了小半杯，口中又苦又酸，咕嘟一声咽了下去，才慢慢感受到香醇。

第二十四章 （捉虫）

牛排煎了七分熟, 上头浇着黑椒酱，旁边还摆了一颗西蓝花做装饰。

韩染一刀一刀地切着肉, 一边说：“这酒味道挺好，还带着点果香。”

叶和泽对着光, 把酒杯斜了一下, 看着杯壁上的红酒流动问：“能品出来是什么水果？”

韩染吃了一块肉, 放在嘴里咀嚼。拿起手边的酒杯想了想, 然后又仔细地品尝一口，过了一会才说：“有樱桃的味道。”紧接着就问叶和泽，“对不对？”

叶和泽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便将酒杯放下，拿起刀叉说：“对, 里面还有摩卡和加仑。”

韩染不懂这些，以他这些年喝啤酒的经验, 突然品起红酒来, 确实有点难为他。又尝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确定没感觉出来有加仑和摩卡的味道，便又埋头吃了起来。

“月底, 程哥的女儿办百天宴，你说我买点什么送合适？”韩染随口问道。

叶和泽吃着通心粉, 说：“壹壹百天的时候我给他买了一份保险。”

韩染扯了扯嘴角，假笑道：“你这礼物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对了，壹壹是谁家孩子？”

叶和泽说：“是哥的儿子, 今年四岁。”他用叉子拨开西蓝花，“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我哥。”

韩染忽然有些紧张，连嘴里的肉都不香了，问道：“他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毕竟你们家……”

叶和泽放下手里的刀叉，吓得韩染立刻闭嘴。

“怎么会这么想？”叶和泽拿纸巾拭去嘴角的酱汁，蹙眉问道。

韩染垂眸说：“那不是存在阶级差异嘛。”

叶和泽被他气笑了，问：“什么阶级？”

韩染划了划刀子说：“资本家和无产阶级呗。”

叶和泽身子往后靠，端着酒杯说：“上学的时候政治分数高吧？”

韩染笑说：“那可不，我上学的时候就体育和政治成绩好，别的都不行，还是我们班体育课代表来着。”

叶和泽喝着酒听他吹牛，等他说完了才把话题往原路上带，说：“不用担心，他不会有意见的。”

韩染哦了一声，看着叶和泽的脸欲言又止。

盘子里的牛排凉了，韩染一口把剩下的都塞进了嘴里，塞得满当当，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叶和泽也没怪他糟蹋美食，只是优雅地继续专注于解决面前的牛排，等吃完了，擦了擦嘴，扔下空盘子，拿着酒杯和红酒往露台走去。

韩染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肉，灌了一口酒才喘过气来，塞得太多有点噎，忍不住打了个嗝，赶忙又喝酒压了下去，等觉得舒坦了，才打扫起卫生来。

桌上的碗碟，厨房里的脏锅都在那摆着，叶和泽不吭声，那就只能他撸起袖子干了。不过对这些，韩染没什么怨言，人家做饭他洗碗，合情合理。

等全收拾完，韩染擦干净手，也拿着自己的空酒杯去露台找叶和泽对饮。

难得的没有雾霾，眯着眼还能找着一两颗星星，对面公园里的路灯还亮着，还有个别大晚上在公园或锻炼或谈情说爱的人，从新家露台看过去就是几个移动的黑点。

叶和泽拿着酒杯躺在躺椅上，头发有些凌乱，衬衣扣子敞开，隐隐约约能看到腹肌。别有一番颓废凌乱的美感，要是眼神再邪乎点，妥妥的斯文败类。

韩染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也躺下吹风。

好酒就是后味香，韩染没忍住有些贪杯，连着牛饮三杯，觉得自己飘飘欲仙，感觉非常轻松。

韩染酒劲上来了，脸颊嫣红，看着远方说：“叶和泽，这是我们的家。”

叶和泽目视前方应声说：“我们的家。”

韩染突然说：“其实我还有点不爽，但是却舍不得家。”他喃喃自语一般。

叶和泽侧目看他，只看到他的侧脸，迟疑道：“对不起。”

韩染转过头来目若灿星，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我也有错。”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你呢？”

叶和泽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是。”

韩染突然嘻嘻笑了起来，大脑袋凑到叶和泽跟前很近的距离，说话的时候酒气喷在叶和泽的皮肤上，他说：“我喜欢你。”说完就对着叶和泽的唇角吻了下去。

叶和泽一怔，看了一眼空酒瓶，才发现韩染是喝多了。

韩染像猫一样用舌尖在叶和泽的唇角舔了一下，然后恶作剧成功一般地离开，食指摩挲着叶和泽的嘴唇。

叶和泽突然张口，在他指尖上轻咬，欲望如涓涓细流融入他的血液之中，使他全身战栗。

韩染脑中一片空白，全凭本能驱使，翻身跨坐在叶和泽的腿上，俯身去亲吻他的脸颊、额头、鼻尖和嘴唇。

叶和泽先还能任由他动作，不知何时也被点着了火，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滚了滚就停在了桌角边上。叶和泽伸手箍住韩染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

男人骨子里都有主导欲，谁都不愿让对方占了上峰，一场亲吻下来，气息乱了，发型乱了连衣服也乱了。亲吻中带着说不清是樱桃还是加仑的果香味。

韩染咬破了叶和泽的下唇，嘴里充斥着血腥气，却更激起了两人的兽性。像是搏击一般，韩染变得野性，叶和泽也失了斯文。

像是两头争夺领地的狮子，都是用尽全力要压倒对方。

韩染双手向下滑到叶和泽小腹上，再往下挪开始解他的皮带扣。

叶和泽本还抱有几分游戏心态，这时也被激起了火，一个翻身将韩染压下，韩染的腿还挂在他的胯上，汗湿了额前的头发，夜风一吹，叶和泽忽然清醒过来。

低头看向醉眼迷离的韩染，拍了拍韩染的脸颊说：“你醉了。”

韩染被火烧的正往，就要攀附叶和泽继续，可被叶和泽避开，只听他说：“冲个澡吧，你明天一大早还要拍杂志。”

韩染想起来明天有工作，顿时也没了兴致。只是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去浴室。

叶和泽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另一间浴室。

……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韩染就起身准备去工作。叶和泽还在睡，韩染也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就直接出发了。

孔洁坐在车里等他，韩染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你家这住的挺高档。”孔洁往小区大门瞟了一眼。

韩染干笑说：“还行。”

孔洁没再说话，只是审视了韩染半晌说：“瘦了点，不错，继续努力，昨天胡导那边来消息了，让你九月进组。”

韩染顿时喜开颜笑问道：“哪个角色？”

孔洁超了前面一辆开的慢腾腾的马自达，看也没看韩染说：“胡阳荣。”

韩染心里乐开了花，兴奋地手舞足蹈被孔洁制止：“干嘛？正开车呢，规矩点。”

听罢，韩染立刻安静下来，傻兮兮地笑着说：“这阵子真是麻烦孔洁姐了。”

孔洁说：“那没什么，对了，刘筝那边的新剧要求下周进组，合同签了一百天的拍摄日程，你的助理到时候跟你一块去。”

韩染问：“人选好了？”

孔洁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车辆，狠踩一脚油门，抢在红灯前过了路口，慢下速度才说：“公司来了一批实习生，里头有个叫潘莹的姑娘挺能干，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人还可以，学设计的，PS/CDR/AI这些软件都会用，给你当助理还能修修图。”

韩染笑着表示没有意见。

“下午带你去见一见，你们也熟悉熟悉。”孔洁提议道。

韩染点点头就是答应了。

拍摄的地点就在杂志社楼上，因为摄影棚使用需要预约排期，今天还有个大牌约了中午来拍封面，韩染就是早上拍。

到地方的时候杂志社才刚上班，工作人员都急匆匆地打卡，还有拎着豆浆小跑而来的。

孔洁带着韩染在前台等了会，前台的姑娘才拿着水杯从茶水间出来。

“请问你们找谁？”

孔洁胳膊肘搭在前台，说：“我是米多文化的孔洁，这位是韩染，我们今天是来拍杂志内页的。”

这事昨天有人特意来交代了，姑娘还记得，直说：“那你们登记一下，直接上楼，策划和摄影师正在准备。”

孔洁点点头，拿着笔就在小本子上登记了自己和韩染的姓名，然后从前台拿了两张临时工作证才往里走。

这家杂志社一共占了写字楼的两层，下面一层是工作区，上面一层就是摄影棚和物料存放区。

两人上了楼，楼上正搬着东西。

孔洁四处看了看，找到了联络人便过去打招呼，两人显然很熟稔，说说笑笑，耳语一番就招呼让韩染进去。

韩染做了造型，化了妆，穿着一身三件式西装，头发全部往后梳，站在布景前听着摄影师的话摆弄着道具。

拍了一会，效果不是太好，摄影师拿着相机对工作人员说：“去把造型改改，西装外套脱了，袖子撸上去，头发再乱点，给脸上划一道黑，就那种机油的效果。”说完又吩咐助理，“你去借一个工具箱，起子扳手之类的，要有电锯也行。”

韩染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化妆师拉着走了。

孔洁正和朋友聊天，听了这些看了那个摄影师一眼问道：“这是你们新来的摄影师？以前没见过啊。”

“来了快一年了，主编很喜欢他拍的照片，以前拍人文艺术类的，风格比较大胆前卫。”

孔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捉虫x2

韩染还没走远, 就听有人喊道：“都先停一停，辛宇, 你过来。”

不知道是谁把总编叫来了，临时改创意这事是大事, 不是摄影师一两句就能成的。

这本二线杂志的主编叫Eric, 是一个四十出头保养得宜的时尚男人。穿了一件裁剪合宜的浅蓝色衬衣, 一条黑色九分裤, 露出细细的脚踝，脚上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细白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虽然严肃, 但是软糯的台湾腔却削弱了效果，他问道：“为什么临时改创意？不是都定好了吗？”

辛宇托着相机, 半长的头发滑落, 遮住了大半个眼睛，他随手一捋，将头发整个往后，露出额头说：“之前我就说过这个创意非常平庸, 今天试拍了一下，效果不是很好, 来你看看。”说着便把Eric往电脑前拉

笔记本电脑上有韩染刚拍的一些照片。

Eric看了看，确实如辛宇所说非常普通, 虽然是内页，但这次是杂志的周年纪念刊, 力求完美。想了想他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辛宇一听就知道有戏，忙解释说：“你看，把布景换成野外或者车库，让模特劳作修车，认真有魅力又带有男性的荷尔蒙，也贴切这次的‘认真的男人’的主题。”

“不行。”Eric想都没想就否决道，“现在换场景来不及，想法很好，但是目前不可能实现，除非改时间拍，出外景，但是有两方面问题，一是时间，二是经费。”

辛宇有些窝火，他自由惯了，来杂志社拍照也是为了挣点钱去非洲拍动物，压着火说：“那你说怎么办？就现在这样的创意效果，你觉得满意？”

Eric移动鼠标，看了一眼之前拍的照片，照片没有精修，是模特坐在沙发上读书，看上去还可以，但是要说满意，他也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说：“那个书房的场景还在吗？”他问的是现场策划，也就是孔洁的朋友。

“还在，里面的东西都还好着，直接能用。”

Eric点点头指着电脑屏幕对辛宇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还是在棚内拍，找一个复古的单片眼镜，塑造成一个专心修理怀表的认真男人，这样就不用出外景，也能达到效果。”

辛宇点头说：“也行，这样更优雅一些，带点腔调的感觉。”

见说通了，Eric指挥着大家换场地。

现场策划没顾得上和孔洁说句抱歉，就匆忙跑去干活，一边让大家搬东西，一边找了俩人先去把那边的场景给拾掇一下，毕竟一个月没用了，灰尘还得擦一擦。

韩染和孔洁成了最没事的人，就先回了化妆间免得在原地还碍事。

孔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和化妆师聊天，韩染偶尔插上一句，他的造型不用重做，只需要做一些改动，比如发型，妆感再淡一点就行。

金平是负责韩染造型的化妆师，他戴着个没镜片艳红镜架，头发一看就是精心打理了，化了眼妆，嘴唇上涂了润唇膏，下巴光洁没有胡渣，喉结也不大，指甲盖大小的喉结，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一看就是基界名媛。可这人不能说话，一开口就是一嘴的大碴子味。他说：“唉，你不是都当总监了嘛，怎么又出来带艺人？”

孔洁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搭在化妆台上玩手机说：“想你们了呗，你看我不带艺人哪能见着你们这些大忙人？”

金平被她逗乐了，拿着小梳子把韩染鬓角的碎发往上归拢，然后抹上发蜡，看着镜子说：“呦，那也没见你平时约我呀，要是你约，我就是再忙也一准儿去。”

孔洁俏皮地挑眉问：“你可再别瞎说了，上回约你吃饭，你说心情不好正跟男朋友吵架，搞得我都没好意思再找你。”

金平讪讪地笑，顺手接过助理递来的剃刀，对韩染说：“你别动，我给你拾掇拾掇发际线，”然后才对孔洁说，“可别提那糟心玩意了，一天到晚尽作妖，要不是看他有几分姿色，老娘可早就甩了他，另觅新欢去。”

孔洁撇撇嘴没搭腔，金平那个小男朋友她见过几次，是个模特，这几年也演戏，都是些小角色，名气不大，脾气不小，回回吵架说分手，回回都是金平去求和，就跟带孩子似得，她都替金平累得慌。

知道金平不爱说这些，就对换了话题，开玩笑说：“唉，你看我家韩染怎么样？可不比你那些模特男朋友差，长得还比他们细致。”

韩染本来安静如鸡，猛地听见孔洁拿自己开涮，有些尴尬地摇了摇手说：“那不能比，我这身高不够。”

金平见他这老实劲，觉得新鲜。双手搭在韩染的肩上，对着镜子抛了个媚眼说：“是挺好，哪哪都好，长得帅，腿长，就是人已经名草有主，没我什么事了。”说着就瞪了孔洁也眼，“那么贵的钻戒可是闪瞎了我得狗眼，丫的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了，我就遇不着。”

孔洁一愣，转头看向韩染，神情淡淡地说：“你美若天仙，还怕没男人？”

金平一听，心里乐得不行，顺嘴接下去道：“也是。”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策划来叫模特去摄影棚，那边差不多准备好了，等模特就位就能开拍。

“造型好了吗？能走不？”

金平拿着一瓶定型喷雾在韩染头上喷了一通，让助理把单片眼镜拿来，亲自给戴上才说：“行了，走吧。”

韩染说了声谢，就跟着策划一块走了。

孔洁收了手机也跟着一块去了，本来没她什么事，可韩染身边现在还没助理，指不定有什么突发事件，得个人跟着。

新的布景场是一个欧式复古书房，胡桃木色的工作台后面是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假书。工作台上放了一个复古台灯，还有一块怀表，边上有一些小工具。

韩染走到辛宇面前，辛宇脖子上挂着相机，一手托住，另一手指着场景对韩染说：“你一会坐在那就专注修表的样子，想象你自己是一个瑞士表匠，在做一件伟大的工作，这件事古老又有内涵。”他说得激动时托着相机的手也放开了，比手画脚地给韩染讲这些。

韩染听得直点头，因为俩人挨得不远，辛宇激动地直喷唾沫，有几滴误伤韩染，其余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行了，模特入场，灯光师那边准备好了吗？”

“OK。”

辛宇不放心地对韩染说：“尽量表现出优雅的腔调。”刚要接着说，才想起来韩染不是专业模特，说的太专业他也不明白，便止住了话让他进场。

韩染坐在工作台前，复古的台灯开着，工作人员过来测光，最后确定一切就绪，辛宇这才拿着相机入场。

韩染自然地拿起那块怀表，怀表被拆开了，露出里面的机械零件，拿起桌上的小镊子，夹住里面的螺钉，他像是有些困惑，却非常认真，单片眼镜后的眼神像是在看情人，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令他的轮廓立体，卷翘的睫毛根根可见。

辛宇蹲在地上仰拍了一阵，然后又走进对着侧脸给了几张特写。

Eric从始至终都站在电脑跟前，观看拍摄过程，等到看到照片才稍稍放心，这个效果比起刚刚那几张好很多，待会换一个场景再拍一些，上午的拍摄工作就能顺利结束。

后来韩染又换了两套衣服，分别扮演了滑板少年和雅痞新青年，这两个场景都是提前备好的，没有出岔子，整个拍摄工作比原定计划延长了一个小时才宣告结束。

韩染换了衣服，出来找孔洁，孔洁正在那和Eric聊天，看到韩染出来就交换了个电话号码，然后道别离去。

孔洁和Eric不算多熟，她和原先的主编关系不错，这个是后来才来的，那时候她已经不带艺人了，自然没有费心去和新主编打交道，现在正巧遇上，那就顺便留个联系方式，大家以后好合作。看见韩染出来，孔洁和Eric道了别，带着韩染一一跟工作人员道一声辛苦，最后才一块走了。

坐在车里的时候，孔洁才冷着脸问韩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韩染在化妆间的时候就知道瞒不住，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这事，现在听孔洁问起来，坦荡荡地点头说：“我结婚了。”

孔洁瞪大眼睛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没和公司报备？”

韩染想说跟之前经纪人说了，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这样一说就是把责任都推出去给了程林，只能改口说：“没多久，而且我们俩暂时不准备公开关系。”

孔洁系好安全带，冷笑说：“还真当自己是个腕，”说完又有些后悔，觉得这话有点重了，便深呼吸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圈内的？”

韩染先是被孔洁说的尴尬，听她问起才摇头说：“不是，他是圈外人。”

孔洁看他这样也不知道是该怎么说他，不过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也没规定给过明星不能早早结婚的，就是多少会对自身发展有些影响，尤其是人气方面，小女生都喜欢单身未婚的优质偶像，结了婚就很难往人气偶像方向发展了。好在韩染脑子也不算太糊涂，这事没公开，不然他这短暂的青春就只有去当实力派了。虽说那样也不错，可人气方面弱许多，给公司带来不了太大的商业价值。

“你们悠着点，别被拍到，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说，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孔洁说。

韩染点点头说：“知道了，孔洁姐。”

孔洁无奈地看他一眼，在她看来眼前这人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早早结了婚。她忽然想到了韩染住的小区，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第二十六章 

孔洁将想法按下, 专注开车，路上没耽搁直接回了公司。两人都还没吃饭, 随便叫了外卖就在孔洁办公室里吃。

韩染正吃饭，一嘴的油也没顾上擦, 潘莹就进来了。她还是学生样, 头发梳成马尾,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微胖，脸上还有几颗没消下去的青春痘，个子挺高最少有一米七，看上去严肃又干练。

潘莹把办公室门关上, 也不嫌弃一屋子的鱼香肉丝味说：“孔洁姐，你说的图我P好了, 是交给宣传那边吗？”

孔洁从容地咽下一口饭说：“不用, 你直接发给我，对了，这是韩染，以后你就跟着他, 过阵子要进组，你这段时间把手头的工作都移交了吧？”

潘莹看了韩染一眼, 拘谨地说：“还没交完，差不多还得一天。”

孔洁想了想说：“那没事, 你那边尽快交接，别耽误进组就行。”

潘莹唉了一声, 就扭过头来冲韩染笑。

韩染放下筷子，拿着手机说：“留个电话吧，有事好联系。”

潘莹也掏出手机和韩染交换了电话号码，顺道加了微信。

孔洁看这样，安心了点，接着说：“你把微博账号和密码给我，昨天去看了，你那微博一片荒芜，注册了好几年才翻了三页，一共也没发几条，就是有粉丝，神隐时间长了也懒得理你。”

韩染摸摸鼻子说：“也没什么好发的，我的状态都发朋友圈了，好些不适合给粉丝看见。”再说他也没什么粉丝。话是这么说，手却没闲着，给孔洁编辑了一条微信，把账号和密码都发了过去。

手机响了，孔洁瞥了一眼，没急着看，解决完眼前的饭，把一次性筷子和饭盒收起来，那边韩染也刚好吃完，顺手敞开放垃圾的塑料袋，让她扔进去，自己拿到外头一块扔了。

孔洁把垃圾处理完，想起来潘莹还在屋里没走呢，对潘莹说：“我回头给你发几张照片，你给修一下，发微博用的。”

潘莹乖巧地说：“行。”

韩染拎着垃圾去外头扔，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柯书杰，李晨清却没见着。

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韩染就准备走人。

“《寒山》的角色是不是孔洁给你争取的？”柯书杰笑着问道。

韩染一愣，觉得这人真没礼貌就不怎么想搭理他，只说：“是公司给的机会。”说完就转身离开。

柯书杰也没纠缠，冷着脸回了办公室。

韩染又回到了孔洁办公室，和要离开的潘莹打了个照面，他笑着对潘莹说：“合作愉快。”

潘莹也笑着说：“合作愉快。”

那边孔洁刚接了个电话，等挂了电话才对韩染说：“下周就要进组了，这次是在郊区拍，要是没夜戏，晚上能回家，剧组那边想问问你是回家住还是他们给就近安排酒店？”

韩染说：“回家。”

孔洁一点也不觉得惊讶，顺手就给剧组那边的制片主任发了消息，还不忘问韩染：“你剧本熟了没有？”

韩染虽然不待见刘筝，却对工作负责，只要接了戏，那就是工作，就得认真对待，上回把剧本拿回去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看，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就是这次演的角色戏份重，台词特别多，要背的滚瓜烂熟还是有点难度，到时候在现场按照拍摄进度，提前再把当天的背一背也不会影响拍摄，问题不大，便说：“还行，回去再看看。”

孔洁对他的态度挺满意，便说：“那行，你回去看剧本吧，等这部剧和胡导的戏拍完，想给你联系几个品牌，多一点曝光率。”

韩染真心实意地说：“唉，那就麻烦孔洁姐费心了。”

孔洁的手移动着鼠标，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韩染一眼说：“这没什么，但是你自己的私生活也注意点，别给自己留下黑历史，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韩染以为她是在给自己提醒，便说：“那不会，我平时就是个宅男，不去夜店不去酒吧，玩得好的人就那么几个，大多还都不是圈内的，所以不会有什么事。”

孔洁见他没听懂，有点心累，便直接问出了口：“你那位情人是什么身份？你俩真的就是谈恋爱？”

韩染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事，便有点不想说，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觉得这人应该信得过，再者她在公司十几年，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人品口碑都很好，现在又是他的经纪人，这些事瞒着她似乎也不太好。

想到这，韩染对孔洁说：“孔洁姐，要不你等我几分钟，我去个厕所回来再聊。”

孔洁无奈，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韩染一溜烟地跑到厕所，进了一个隔间关好门，掏出手机就给叶和泽发信息。

韩染：我能不能跟新经纪人说一下结婚的事，还有你的情况？

发完信息，韩染就蹲在坑上拿着手机发愁。顺便在里面抽了一支烟。

等了一会，两条腿都蹲麻了，韩染的手机才响。

叶和泽：可以，我也不是见不得人。

韩染心想你只是太扎眼，便飞快得给叶和泽回信息。

韩染：那行，我就说了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见见我妈？

要说起见家长这事，韩染也是无奈。

朱若芳那边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儿子带男朋友回来，她也知道儿子忙，就控制自己的频率，一周一个电话拐弯抹角地打听两人进展。韩染先是吱吱呜呜地对付了几回，终于在前天没憋住，说了两人领了结婚证的事。朱若芳一下子就吓得扔了电话，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训斥韩染一番，然后又是好一通打听。等韩染把情况交代的差不多了，朱若芳才放心又更忧心地让他赶紧把人带回家见见。

韩染就说了工作忙，得了空就回去，又说了半个多小时的好话给朱若芳宽心，她这才放过韩染。

朱若芳这人就是这点好，什么事都看得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闪婚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别的都不重要。就是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突然结婚，自己连对方都没见过一面这事有点不高兴，总也得在婚前让她见见，也好把把关。不过好在是惠兰的儿子，模样条件都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品性好不好。挂了电话，朱若芳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给惠兰也说说，老姐妹一块聊一聊这个事，不然总觉得不放心。

韩染蹲的两条腿都麻了，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脚踝，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一激动，没拿稳，眼看着手机就要掉坑里，赶紧换了手去接，两个手在空中比划着，好不容易才拿住了手机，身体却失了平衡，一脑袋撞在了门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叶和泽：到时候你提前说，我好安排时间。

韩染捂着脑门，上面鼓起一个包，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韩染：成，晚上吃披萨。

发完就把手机装口袋，去了孔洁办公室。

孔洁正托腮刷着微博，他们这行虽然忙，但还得抽时间关注网络趋势，不然就得掉队，所以她养成的习惯是早中晚吃完饭抽空上网看看。

韩染直接进了办公室，把门关好，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什么，我肚子不舒服……”

孔洁嗯了一声，等着他下文。

韩染咽了咽口水说：“其实我真的结婚了，”说着把衣领里的婚戒掏出来给孔洁看，继续说道：“他叫叶和泽。”

孔洁瞟了一眼他的戒指，那款戒指她认得，一枚十二万，挂戒指的链子也是同品牌的，但这不是她想知道的全部，问：“还有呢？”

韩染走过去，站到她旁边，指着微博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搜一下微博‘叶和泽’这三个字。”

孔洁斜眼看了他一下，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用一只手打字搜索‘叶和泽’。没想到出来了不少消息。一个个往下看，越看越心惊，托腮的手也放了下来看着韩染问道：“你们真结婚了？”

韩染点点头说：“真的，有结婚证。”

孔洁顿时有点懂了为什么韩染形象好又会演却不红了，那是因为傻啊！老天给了这么一个金大腿，他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这要放一般人，那还不得昭告天下。她看韩染的眼神复杂，久久叹了口气，对韩染招招手，让他低下头。

韩染以为她有事要说，便弯下了腰，却不想孔洁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怜惜说：“傻孩子，果然上天是公平的。”

韩染突然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在说他傻。无语地站直了身子，想了想说：“我也不是矫情，就是觉着男人嘛，事业要靠自己本事，再说我俩结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身份，现在知道了更得避着。”

孔洁听完，说了一句：“你绝对是傻！”

韩染也不生气，憨笑说：“那可能是有点吧。”

孔洁没再说话，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神干净地令人忍不住对他心软。

“得了，事情我知道了，既然你们不想公开，那就好好捂着。”孔洁说道。

韩染笑着说：“谢谢孔洁姐。”

之后两人大概说了几句，韩染就独自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去买了披萨和一些水果，叶和泽别的还好，特别爱吃水果，一声不吭坐在那看文件嘴巴却一直不停，家里的那点水果都喂到他肚子里了，而且他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等着韩染补存货。

等韩染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就躺在沙发上看剧本，这次还是个古装剧，但不是仙侠，而是古装宫廷权谋类的。他饰演里面的丞相，运筹帷幄智商超群的书生，多次救女主角于危难之中，帮助男主角夺得天下，却在战争中身受重伤不治身亡，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女主角借给他擦汗的锦帕。

韩染看着里面大段大段的台词只觉得头疼，咬文嚼字的都得背下来，不管后期配音还是现场收音，演员背台词那是本职工作。他躺在沙发上，手边放了一盘蚕豆，一边看一边吃，倒是惬意。

叶和泽下班已经挺晚了，他习惯比别人走得晚，在下班之后处理完当天的工作，外头天已经黑了，上下班高峰期也刚好避开。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取车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叶和泽拿来一看，挑眉接起说：“妈，什么事？”

惠兰大半夜收到朱若芳发来的消息，早晨起来才看见，就立刻给叶和泽打了电话，一点都没敢耽误。

“你结婚了？”

叶和泽揉了揉眉心说：“嗯，结了。”

惠兰声音柔柔弱弱地，语气却能听出来有些生气道：“怎么不提前说一下？”

电梯门开了，叶和泽走进车库，往停车位走去说：“嗯，忙的忘记了。”

“你现在工作还很忙吗？身体要不要紧？”

叶和泽找到车，解了锁，打开车门矮着身体钻进去说：“还可以。”

“那……那妈妈给你们寄点礼物，送给你朱阿姨的儿子，我上回见他还是他们一家来枫叶国旅游的时候，一晃眼都快二十年了。”

叶和泽把公文包和外衣扔在副驾驶座位上说：“好，我们搬家了，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好，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也到这边让我见见他，对了，你朱阿姨的儿子叫韩什么？”

叶和泽说：“韩染，等我们有空吧，有空去看你，你和Funk叔叔还好吗？”

惠兰想起爱人，幸福地笑着说：“都好，Funk最近爱上了摇滚，自己找朋友组乐队，一帮老头还学人家去酒吧表演，去了一晚上就不去了，每周一群人聚在车库联系，吵得邻居们投诉他。”

叶和泽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舒了口气说：“嗯，那很好。”

惠兰听着他声音不对，便问：“国内现在应该八点了吧，你吃饭了吗？”

叶和泽把车窗开了一些，密闭的空间让他呼吸不畅说：“还没有，刚下班，韩染有准备晚饭，回去就吃。”

惠兰听罢，立刻说：“那快回家吧，别饿着了，你肠胃不好，要按点吃饭，我先挂了，”临挂断时还不让提醒他，“记得发地址来。”

叶和泽嗯了一声就和惠兰道了别。

回家的路上有些堵车，但是不严重，叶和泽在一个小时之后到家，刚一开门，韩染就摆着笑脸迎了上来说：“欢迎回家，叶先生。”

第二十七章 

叶和泽突然觉得有了真实感, 烟火气，心里的阴霾也一消而散。他笑着问：“不是说吃披萨？”

韩染趿拉着拖鞋就去热披萨, 刚刚没事还做了水果沙拉，背着叶和泽说：“回来的路上买了, 你要现在吃还是洗完澡再吃？”

叶和泽想了想, 突然觉得有些累, 便说：“我先去冲澡。”

韩染把披萨放进微波炉, 想起来还买了一些小食放在餐桌上，就跑去取，边走边说：“那你去吧，出来就刚好能赶上吃饭。”

叶和泽将公文包扔在沙发上, 嗯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韩染把一切准备妥当，还给叶和泽泡了一杯大麦茶, 这个东西助消化, 晚上喝也不会影响睡眠。他原来不喜欢大麦茶的味道，现在也能跟着叶和泽一块喝，倒是没那么讨厌那味道了。

叶和泽洗澡从来不用浴缸，总是冲淋浴, 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戴眼镜，虽然看东西模糊, 但还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

韩染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对叶和泽招手说：“刚好能开动了。”

叶和泽走过去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地方有些狭窄，他不太习惯地动了动。

韩染伸手抓起一牙放在嘴边才想起来叶和泽也许不习惯下手抓, 便问：“你要不要盘子和刀叉？”

叶和泽摇摇头，自己拿了一牙说：“没那么讲究，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一个人生活，都是这样吃的。”

韩染点点头，伸着胳膊找遥控器，一边咬着披萨，一边打开电视换频道，中间抽空说：“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可能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叶和泽吃了两口觉得有些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韩染总算是找到一个热门频道，放下遥控器说：“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可能是不会在街边撸串，不会吃凡俗的东西。”

“难不成我是喝琼浆玉液长大的？”叶和泽反问。

韩染竟然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很有可能。”

叶和泽正巧吃完一牙，伸手就在韩染脸上揉，揉地他一脸油。

韩染东躲西藏依然中招，急忙补救说：“后来熟了就发现不一样，还是挺接地气的。”

叶和泽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鸡米花吃了起来。

韩染狗腿地指了指一旁的水果沙拉说：“我做的，你吃那个。”

叶和泽看了一眼，不过是把水果切成丁，连沙拉酱都没放，毫无难度。但还是给面子地放下手里的鸡米花，拿着叉子扎了一块草莓吃了起来。

韩染心满意足地看着电视，正在播广告，下一秒却跳到了《逍遥》的预告片花。一共一分多钟，里面就有他三个镜头。韩染目瞪口呆地看着，连饭都忘了吃，然后呆愣愣地扭过来对叶和泽说：“他们没剪光我的戏份，而且还是黄金时段播出。”

叶和泽眯着眼睛看电视，模糊一片。

“那个……”韩染猜想这事里面有叶和泽帮忙，不然电视台和制作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叶和泽放下叉子，拿起一块鸡翅笑着说：“我什么都没做。”

韩染看着叶和泽，见他非常自然，确实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便说：“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时候播出顶多能看到我的后脑勺，现在这么大的惊喜……”

叶和泽吃完鸡翅，抽了一张纸擦手，解释说：“我本来是打算找凯瑞斯的人聊聊，可说的不是这件事。”他说着，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接着说道：“这也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那个姓刘的导演为了保住你的戏份和制作方僵持很久。那位崔副台长上个月被调离到其他地方电视台了，制作方没了顾虑，再加上你们公司和导演的争取，就把你的戏份保留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听方净言打听的，我一开始确实有打算出手帮你，可后来看到这样的情况，想着可能不需要我帮忙，你的努力有人认可，这是好事。”

韩染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顿时无限感慨，刘立冬导演平时看着凶巴巴的，骂起人来六亲不认，却没想到会为了他和制作方起争执，果然世间人心复杂，可总归是良善人多些。

韩染看了叶和泽一眼，迟疑着说道：“我又快进组了，这次世间比较久，虽然晚上能回来，但是晚饭的事情可能顾不上，不然请个信得过的钟点工吧。”

叶和泽差不多吃饱了，捧着茶杯想了想说：“可以，回头我让方净言安排。”

韩染点点头，情绪还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部 上星剧，不知道播出效果怎么样。不过那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播出的时候他肯定在剧组拍戏，宣传的事情孔洁那边还没通知，至于具体的流程也只能到了跟前才知道。 

吃过了饭，韩染收拾好垃圾，自己进了浴室洗澡，他脸上还有一股烤鸡味，是叶和泽手上的油。

韩染躺在浴缸里的时候看着胸前的戒指想：叶和泽就是天边的云，不知道要跑多快才能追上？

……

进组那天，韩染一个人带着潘莹直接去了郊外的拍摄地。烧了香，放了炮，开机仪式便算是成了。

这部叫《红尘劫》的电视剧，男主角是一个新人，跟姚佳怡一个公司的叫张恒昊，去年刚从电影学院出来，今年就直接担纲主演，这样的运气确实令人羡慕。女主角是韩染之前合作过的吴梦涵，两人在之前那部网剧《呆萌女友腹黑男》里合作过，吴梦涵当时演的是女二号，和韩染对手戏不少，这几年发展的很不错。

吴梦涵有点男孩性格，净身高一米六八，腿长腰细，但是平胸，她皮肤很白，而且晒不黑，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挺古典美女的，一开口就是要和你拜把子的感觉。人很不错，上一部戏和韩染一块玩的很好，想来这部戏合作的也会很愉快。

“唉，韩染！见到我惊喜不惊喜？开心不开心？”吴梦涵一巴掌拍到韩染肩膀上，韩染一个趔趄。

吴梦涵嫌弃地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哎妈呀，都站不稳了，成不成啊老爷们？”

韩染无奈地笑着说：“姑奶奶，您就消停会吧，咱待会唠，你瞅着那边领导们都这看。”

吴梦涵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大家一块分吃的，刘立冬那眼神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便对韩染说：“得了，回聊，我先过去拍照，唉，不对，一块走，你这回可是男二号，戏份重着呢。”说着就要拉韩染一块走。

韩染求饶道：“别拉拉扯扯的，到处都是记者，你这玉女形象还要不要了？我自己走。”说着就跟在吴梦涵身后。

两人都带了助理，潘莹脸生一句话都没说，倒是吴梦涵的助理陈婷婷慢了一步，走到潘莹身边笑着说：“我家老板一直这样，你别吓到了，他俩原来就认识。”

潘莹点点头，知道这个老板指的就是吴梦涵，笑着对陈婷婷说：“我叫潘莹，是韩染的助理，刚来没几天，很多事不懂，到时候能不能请教你？”

陈婷婷跟吴梦涵性子有点像，她原来跟组的时候也见过韩染，对他印象不错，那时候韩染独来独往的，再苦再累也没叫唤过，特招人稀罕。爱屋及乌，对韩染的助理也觉得看着顺眼，便说：“这有什么，给你我电话，我叫陈婷婷，咱们得在一块混好几个月，有事就说，要是不太忙咱们还能一块去吃个饭，约个电影什么的。”

潘莹笑着拿手机记下陈婷婷的电话，说：“没问题，这组里除了老板我谁都不认识，本来愁了好几天怕没人一起玩，现在可好了。”

陈婷婷大气地装好手机说：“愁啥，姐带你浪。”

说完就带着潘莹一块去旁边等着演员们拍照，俩人都是大包小包地拎着，嘴还都没闲着，越聊越发现有共同话题，从大学生活聊到漫画，再到喜欢的明星，最后还聊到了萌的CP，一见如故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韩染和张恒昊分别站在吴梦涵的两侧，在他们前面是导演和制片人还有编剧。演员大多个子高，恰巧今天没穿戏服，吴梦涵踩着高跟鞋站在导演后面也没给挡着脸，男演员就更不用说，前面的工作人员基本只到他们肩膀处，整个头露出来毫无压力。拍完了这些，就是演员们自己拍，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其他配角，演老皇帝的王磊老师，还有一些新人，按着进组的顺序，还有些演员没来，等到后期按照拍摄进度陆续进组。

韩染拍完了照，对潘莹说了一声，瞅着刘立冬那没人，就蹿了过去。

刘立冬是有点累了，一部戏刚拍完，紧接着就拍另一部，拍戏前期筹备他也要参与，这开机仪式到一半就累的不想说话，自己溜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歇一歇，见着韩染过来，毫不意外地问：“怎么？那边照片拍完了？”

韩染说：“差不多了，我也是溜出来的。”

刘立冬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歇腿脚说：“知道你来干嘛的，好好演戏就行，别的话少说。”

韩染点点头，对刘立冬肃然起敬，只得把准备好的一箩筐感谢语憋在心里。

“都说圈子乱，也真也假，其实还是靠本事混饭吃，要大红很难，可要当演员，业务能力过硬，人品不错就不缺戏拍，饿不死也发不了大财，等等机会也指不定能厚积薄发。”刘立冬捶着腿说。

韩染唉了一声表示认同。

那边有人叫他俩，刘立冬叹了口气有些不高兴，他刚坐下没多久，石头还没坐热就要走，但今天媒体和投资人都在，不好消失太久，就对韩染说：“走吧。”

韩染没说话，跟在刘立冬身后往人群中走去。

第二十八章 （捉虫）

韩染刚跟着走到人堆里, 就听见有人叫他。

“唉，韩染过来这, 媒体采访。”韩染一回头，是刘筝叫他, 也没多说, 就过去了。

刘筝身边站着两位主演和王磊老师, 韩染自觉站在最边上, 面对长枪短炮尽量选择沉默，不抢风头，等轮到他的时候也不过是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记者们都缠着主角问东问西。这部戏的演员没有特别出名的, 所以来的媒体不多，可以算是低调开机。

那边有人招呼媒体换个敌方拍照, 一呼啦地人就都走了。

刘筝特意走得慢, 韩染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也不着急。

刘筝踱步到韩染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说：“你那个新经纪人可真厉害，听说之前是带米明哲的？”

韩染也笑着说：“对, 孔洁姐原来是带他的。”

刘筝见他这样，也放下了心。本来这部剧的男二号是打算找别人的, 可孔洁却亲自来凯瑞斯找她，俩人坐在办公室扯皮了一下午, 她也终于是没顶住，同意给韩染一个角色做补偿, 毕竟上回那事说出来谁脸上都不光彩，对她在业内的口碑影响尤其大。孔洁虽然没明着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扯着她的弱点使劲踩，弄得刘筝心虚了好几天。

刘筝倒也不是针对谁，当时想的也单纯，毕竟这种捷径带来的诱惑能顶得住的人不多，她是没想到韩染这么有骨气，而且在事后能不受影响继续完成拍摄，这也是在刘立冬为了韩染戏份和公司差点闹翻的时候，她能出来说两句公道话额原因。也是巧了，那个崔副台长刚好被调任，电视台那边少了障碍，公司又公关了一番，韩染的戏份就这么顺顺当当地保留了下来。

刘筝看了韩染一眼没再多说，踩着三寸小高跟，往棚内去了，今天来的人多，她离不开，时刻得招呼着。

韩染吁了口气，转头去找潘莹了。

开机仪式完了的第二天就进入了拍摄状态，韩染这回戏份重，所以有优待，虽然不能比真正的大腕，可比起跟群演一块蹲着吃盒饭，随便找个箱子就坐下歇歇的日子已经是好太多了。

早晨七点就得到剧组开始化妆，所以韩染五点半就起床出发，潘莹比他还辛苦，五点开车在小区门口等着，韩染上了车，顺手给潘莹了一个三明治说：“等会看看路上有没有卖咖啡的，买两杯，你也喝，不然这要到晚上，怕你顶不住。”

潘莹接过三明治，感激地说：“谢谢染哥了，我还行。”她原先也听过明星助理不好干，钱少事多不说，就明星那脾气，台前幕后两张脸，暴躁起来听说还有打人的，这些都是她从论坛八卦贴看的，搞得她忐忑不安就怕遇到不好伺候的，想着混几个月，到了明年春招的时候就走人，谁想到她运气这么好，韩染是个事少又和蔼的老板，有时候特重的东西都是自己拎，感动的她眼泪哗哗的，辞职的事是再也没想过了。

韩染早晨起来做了全套护肤，水乳精华还有面霜一个步骤都不少，就是为了等会好上妆，平时没工作的时候也就洗洗脸，洗面奶都不怎么用，可要上戏不一样，上戏要打粉，要化妆，皮肤状态不好在高清的摄像机下看得是一清二楚，拿粉遮都遮不住。他打了个哈欠说：“走吧，宁愿早到也别迟到。”

潘莹把三明治放到一边，打着火，开着车就走了。

他们不是到的最早的，有其他演员凌晨五六点就到现场开始化妆，这时候都差不多能交妆了。

韩染这次算是主角之一，给配了小化妆间，因为张恒昊咔位也不大，两人刚好共用一间。

到化妆间的时候，张恒昊还没来。琼姐正拎着豆浆袋子，一边喝一边整理她的化妆箱，看见韩染进来顿时一愣，看了看时间说：“来这么早？”

韩染叫了一声：“琼姐早，怕路上堵车就出门早。”说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潘莹也是个激灵的，买咖啡的时候顺便多买了好几杯，就打算着到了剧组好喝工作人员拉拉关系，这会看见琼姐在，就拿出来一杯放在化妆台上说：“琼姐，请您喝咖啡。”然后把剩下的分给了琼姐的小徒弟和化妆助理们。

琼姐一愣，有意看了一眼潘莹，笑着说：“谢谢了，我这本来还准备自己去买，一大早起来怪困的，”随即又问韩染，“哪找的这么会做人的小丫头？”

韩染看向潘莹，见她还站着，让她找个地方坐着歇会，说：“经纪人找的，特能干。”

琼姐先拿发箍把韩染头发箍上去，然后去找修眉刀，造型是一开始就定了的，这会需要再休整休整，尤其是眉毛，长得快，一个礼拜不动，杂毛就冒了出来，到时候还得拿粉遮，那样不如修好眉形再化来的自然。

“嗯，挺能干的，”琼姐拿出打底的乳液挤了几滴在指尖，往韩染额头和鼻梁点开，“好好干啊小丫头，有前途的。”

潘莹笑嘻嘻地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玩手机。

韩染整个脸都被琼姐摆弄着不方便说话，也就拿着手机刷微博，看看有什么新鲜事。他的大号交出去了，小号自己还留着，好长时间没登录，这一登录吓了一跳，好家伙，评论和私信加起来足有几百条。随便看了几条，多是问他秀恩爱的对象是谁的，韩染笑着看完，一个都没回复，然后开开心心地发了一条鸡汤。

我家闹闹是条狗：谁也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所能控制的就是做好自己。配图是手手机里存的一张文艺图片，是他有一天拍夜戏，拍的路灯下的梧桐树剪影。

光线昏黄，柏油马路干净得反光，那天除了他一个人，就没有路人了，本来是躲起来抽烟，那时候看到这景象只觉得自己特惨，现在看来别有一番孤独的美感。

发完微博，韩染就刷着首页，他关注了不少号，讲时事新闻的，说笑话的，树洞的……什么样的都有，好长时间没来看，光刷新鲜事都能看好久。

张恒昊进来的时候韩染的妆还没化完，男演员面部的妆感都好处理，很快就化好，主要是眉毛和打粉遮一遮脸上的瑕疵。但是古装剧就是戴头套特别麻烦，琼姐这边化着妆，后头就有助理拿着头套在拿等着，黑网已经把头发包住，只等着琼姐那边完工，就能直接戴上。

一瞧里头正忙，张恒昊有些不乐意，脸臭的很。他一出校门就被力捧，现在作品还没几部，粉丝群已经初具规模了，都是之前参加真人秀的时候吸的粉。在真人秀里除了他都是老前辈，资历咔位都比他高，自然收敛些。可到这个剧组里就不一样了，除了女主角吴梦涵之外，可就数他人气高。

年轻人，过得太顺当，难免有些膨胀。

张恒昊压不住脾气，对琼姐说：“给我化妆。”他的助理在一边着急，这小祖宗脾气燥起来，拦都拦不住。

琼姐看也没看他说：“稍等十分钟，这边马上完了。”

张恒昊被助理拉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甩来助理的手，说：“先给我化，八点半就得拍第一个镜头。”

琼姐收了眉笔，扭头看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小徒弟说：“你来给韩染把后续处理了，我去那边。”她也没生气，在组里还得混下去，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小徒弟接手了收尾的工作，认认真真地给韩染把后面的妆容处理完，然后才招手让人来粘发套。自己也没离开，站在旁边给帮忙，还一边揉着韩染的发际线，一边说：“有点疼，你要忍着，要是太松拍出来不好看。”

韩染自然懂这些，只说：“没事，我还受得了。”说完眼神往旁边看去。

张恒昊得了琼姐亲自伺候，心里得意极了，对着琼姐也不客气直说：“我这眉毛给修一下，还有最近没睡好，鼻尖有点黑头，也要遮一遮……”

琼姐没说话，淡定地小拇指上挂着粉扑，拿起刮眉刀帮着他修眉毛。

韩染看他这样，只在心里感叹，到底是经事少，还不知道不能得罪化妆师这个理，回头他们有的是办法给你穿小鞋。不过他也不准备提醒张恒昊，自己得罪的人，怎么也得受受教训。

化了妆，头套也戴好，就是换衣服了。这次的衣服没有很复杂，因为这个剧不是仙侠剧，服装不是太仙，就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腰带很宽，缠到了胸口，勒得太紧让人有点犯恶心。

穿好了衣服，韩染这边算是准备好了，和琼姐打了招呼，又对张恒昊点了点头，就带着潘莹往外景地去了。

因为经费紧张，拍摄地方就选了个便宜的，郊外五十里地有一座不出名的山，平时就驴友和周边居民去爬山，游客非常少，跟景点谈好了价，租了半个月用来拍外景，现在就要赶戏，把需要在这里拍的镜头在半个月内全部拍完，然后就整个剧组挪到另一个地方接着拍，在那他们租了一个仿古宫廷建筑。

韩染这回戏份重，剧组里给他备了椅子和遮阳伞，遮阳伞是一把大黑伞，潘莹拿在手里打算等中午的时候再撑开。

等安顿好韩染，潘莹拿着水杯去接水，买的咖啡韩染没喝，他一早就吃了点东西，液体尽量不喝，因为怕要上厕所，古装衣服太厚，上厕所不方便，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可潘莹不知道这些，她只当韩染买了以后突然不想喝了，就想着准备些热水让他润润喉咙。

潘莹刚离开没多久，吴梦涵带着助理陈婷婷提着裙子过来了，指挥陈婷婷把椅子撑开坐在韩染旁边说：“你还是这么早。”

韩染坐在椅子上没起来，看着她说：“你也不晚，几点来的？化妆这么快？”女演员化妆时间比男演员长，所以通常都比较慢。

吴梦涵坐下以后，陈婷婷递给她一包水果干，拆开包装对着韩染说：“吃不吃？”

韩染伸手拿了一些，放在嘴里嚼了嚼，韧性十足，咬的腮帮子都累。

“别提了，早上六点多就到了，刚才化完，坐的时间太长，腰都酸了。”吴梦涵抱怨道。

韩染笑着说：“那不是为了让你美嘛，你几点拍？”

“八点半拍第一个镜头，你呢？”

“我是九点半，应该是你俩拍完接着拍我。”

吴梦涵咬着芒果干说：“这荒郊野岭的，上厕所都不方便，我早上连饭都不敢吃，准备憋回酒店。”

韩染无语地看着她，想了想就没吐槽，低头玩起了手机。

微博刷的差不多，闲的没事去了叶和泽的后援会瞅瞅。

叶和泽现在比他红多了，后援会就是少奶奶团，姑娘们一个个地管叫着叶和泽老公，看的韩染这个正宫都觉得牙酸。他一边看一边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你们就过过嘴瘾吧，反正人是我的了。

第二十九章 (捉虫)

演女二号的演员还没进组, 外景戏里韩染的戏份也不重，要么和吴梦涵的对手戏要么就是他跟其他配角演员的戏, 一共不到十场，拍摄都是在等张恒昊和吴梦涵拍完, 然后换布景再拍韩染和吴梦涵。

吴梦涵其他都好, 就是对着韩染这个大熟人演起来容易笑场, 第一个镜头拍了五条才过。刘立冬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要不是第一天拍摄，担心发火影响演员们发挥，他早就扔了剧本破口大骂了。

吴梦涵也知道自己不对，吐了吐舌头, 绕了一圈对所有工作人员鞠躬说：“辛苦了。”这才往休息区走去。

韩染还在那等戏，下一场有他带兵打仗并受伤的戏, 这部戏里他饰演的傅明轩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一共就那么几场动作戏，就是骑马的时候注意点也挺安全。

工作人员特别忙碌，安排群演、换道具、给演员换衣服，整个场子瞬间就乱了起来。韩染没回化妆间, 就在现场找了个空地由着工作人员帮他脱了第一套戏服，换上了一件轻便的布衣, 然后再罩上铠甲。

上战场就要穿铠甲，主演们的铠甲自然和群演的不一样, 为了效果好，剧组没用泡沫糊弄, 是真的模仿古代铠甲，在关节和要害部位用金属材料，其他是皮甲，穿在身上又闷又重。五月的天已经热起来了，加上这间铠甲，他一共穿了四层衣服，热的他后背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总也干不了。

副导演还是之前拍《逍遥》那个，都是刘立冬的固定班底。

“能骑马吗？”副导演过来问一下，要是不行就弄个假的，把镜头拍了，做后期的时候剪切就行。

服装助理给他绑铠甲的腰带，一个姑娘手劲小，还专门叫了一个男工作人员来，俩人一块使劲，把腰带勒紧了韩染觉得自己喘气都困难。

韩染憋着气说：“不跑快的话没问题。”

副导演得了话，正准备要走，突然想起来说：“听汪指导说你之前腿受了伤，现在好了没？能剧烈运动吗？”

韩染双手叉腰，半弓着身子找角度呼吸，让自己适应，不然等会会影响拍摄，他说：“还不能剧烈运动，摆花架子可以。”

副导演说：“得了，等会先去和马儿熟悉熟悉，那边有驯马师跟着，开拍的时候我去叫你。”

韩染穿好了衣服，接过潘莹递来的纸巾，拭去脸上的汗，下手不敢重，生怕擦花了妆，还得重化。

潘莹拿着保温杯拧开盖子给他，韩染摇了摇头说：“这衣服上厕所不方便，再忍忍，这一场拍完，就差不多能收工，等换了衣服，拾掇完就到下班的时间了。”他这次签合同，下班时间签到了晚上八点，要是没特别的事，基本到点就能走，这就是主演待遇，当然一些名演员也有这样的待遇。

“走，去养马的地方，熟悉一下，不然等会怕它不配合。”韩染这么说着就带着潘莹往树林深处走。

租给剧组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有好些马常年扎在剧组，都是老戏骨，温顺听话又会配合拍摄。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所以拍摄前去和驯马师学学，对要合作的马多一些了解，以免犯了忌讳，拍摄中途惊了马，那事故可大可小。

一共十来匹马绑散养在树林里，韩染找过去的时候，那边有工作人员迎上来问：“是傅明轩吧？”

韩染点头说是。

工作人员领着他到一匹棕色的公马跟前，旁边蹲着它的驯马师。

工作人员说：“就这匹，师傅您给我们演员说说，他等会要骑马。”

驯马师黑瘦黑瘦的，一看就是长年曝晒，但却瘦的很健康，紧身裤包裹的长腿能看出来鼓鼓的肌肉。

“唉，来，这是小黄。你先摸摸它的头，从上往下摸，手别太重。”驯马师牵着缰绳让韩染试试。

潘莹在一旁站着，本来有些怕，她是第一回 离真马这么近，乍一听这马的名字顿时乐了，小声嘀咕：“长得这么威风，怎么起了个土狗名字？”

韩染的手贴在小黄的额头，小黄很乖，动了动耳朵任由他摸，蹄子挪了几下，长脸一股一股地往韩染手心蹭。

“它这是喜欢你。”驯马师笑着说，然后又对潘莹解释道，“刚生下来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想着先叫小黄，等它长大训练好了再换个威风名字，等它真长大了也就懒得换了，我家小黄很喜欢它的名字。”

潘莹点点头表示懂了。

韩染摸着它额前一簇白毛问：“它吃了吗，不然先喂饱？”

驯马师见他俩感情起步还可以，就试着把缰绳也递给韩染。

工作人员说：“千万别给喂，这些马可比人精贵，吃东西定时定量。”

韩染手里握着缰绳，打算牵着小黄绕两圈。小黄特别乖，缰绳一拉就跟着走了。

一人一马在原地饶了好几圈。

潘莹看的心痒痒，也想亲近亲近，但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行礼，只能忍住了。

跟马联络了十来分钟的感情，那边就有人来叫韩染准备拍摄。

韩染把缰绳还给驯马师，临走前又摸了摸小黄的脑袋，这才带着潘莹走了。

机位和灯光都准备好了，韩染走到摄影机旁，副导演过来跟韩染讲戏：“傅明轩带着三百兵士奇袭敌方，打仗不用你，有年轻的将军，你负责指挥，等会从那条小路过来，大家聚在一起休息，”说着他把饰演小将军的新人演员也叫过来，两人聚在一块，“一会傅明轩给你说战略，你就按剧本演，完全信任就行。”

新人演员抬头看了副导演一眼，点点头，然后对着韩染笑着说：“等会师兄要带着我。”

韩染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是他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弟，便觉得亲切了些说：“别紧张，走吧。”

那边十几匹马也就位，群演们选的还比较靠谱，没挑面黄肌瘦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穿上铠甲还挺像那么回事。

韩染骑着小黄，在小路那头，在他右前方有一个摄像跟拍，他的师弟就在他右手边胯下是一批黑马，两人并肩。

板子一打，就是开始了。

傅明轩和小将骑马并肩走着，他沉声道：“翻过前面的山就是敌营，路不好走，火油可准备妥当？”

马走的很慢。

小将拉着缰绳抱拳道：“回丞相的话，火油按着您吩咐备着，在将士腰上的竹筒里。”说着他撩起皮甲，露出腰上一圈竹筒。

傅明轩点点头，带着小将往将士们歇息的方向走去，看着那些将士心中感慨道：“子时翻山，让斥候去探个路，其余人原地歇息，不可燃火，不可喧哗，不可饮酒。”

小将抱拳再拜道：“得令。”说完便往将士那边跑去。

“Cut。”副导演拿着喇叭喊道，“大家辛苦了，刚刚的镜头换个角度重拍一次，机位迅速调整，演员回到原位去。”

……

一场戏换了四个角度拍，然后韩染又单独拍了一遍这才结束。

韩染收工的时候，剧组还在抢拍其他夜戏，租外景地除了价格贵之外还有一点特别耽误，就是天气。谁也说不准哪天阴天哪天下雨，一旦天气变化，阴天和小雨其实还好，能靠后期和灯光补救，要是下大雨那就只能停工等雨停，整个剧组无所事事地聚在一块打牌玩手机，所以一般都是趁着天气好抢拍，后面要是变天，损失也能小一点。

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工作人员过来给他脱的，铠甲又重又厚，勒得也特别紧，等脱下来的时候，觉得被腰上一圈估计都勒得有小红点了，撩起白色打底的戏服对着镜子看了看，跟带了一条腰链似得。

韩染等琼姐的小徒弟给他卸了头套，这才一身轻松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头上的发型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只能等回家洗个澡，吹干才能蓬松起来。接过潘莹递来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对工作人员说：“大家辛苦了，明天见。”

化妆间的工作人员也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便对韩染和潘莹摆摆手说：“明儿见。”

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

韩染和潘莹两个人往山下走，山路上装了路灯，倒是不黑，就是陡了点。

拍了一天，韩染也累的不行，但潘莹也跟着东奔西跑了一天，现在还提着东西，便伸手把装电脑的包拿过来，挎在肩上说：“还有哪个重一点？”

潘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剩下的都是些轻便的，便摇头说：“不用，剩下的可轻了。”

韩染边走边提议说：“不然弄个拉杆箱，你也方便拿。”

潘莹和他并肩走着说：“今天问了婷婷姐，她说让我背一个大双肩包，东西放里头就行。”

韩染想了想说：“也行。”

两人后来也聊了聊别的，一块吐槽了一下这景区的厕所，转眼就下了山。

潘莹车开的不错，从郊外到市区的这一路上韩染迷迷糊糊地趴在后座上睡了一觉，等到了家也没醒，还是潘莹把他叫起来。

韩染打着哈欠把自己的包背好对潘莹说：“你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是早上五点半。”

潘莹确实累得不轻，点头说：“好。”

韩染下了车，目送潘莹把车开远，这才走进小区里。

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家里黑灯瞎火的，不像是有人在家。

韩染掏出手机，播了叶和泽的电话，响了一会那边就接了起来。

“还在工作？”

叶和泽确实还在办公室，看了看表才想起来这都晚上了说：“对，事情太多，都忘了时间。”

韩染看着家里黑着的窗户，突发奇想地问道：“你们公司现在人多吗？”

叶和泽一愣，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打字的方净言说：“不多，这一层只有我和方净言。”

“我去找你吧。”

叶和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了一会笑说：“好，到了给我电话，方净言下去接你。”

第三十章 （捉虫）

信达集团就在首都南边。写字楼是信达集团投资的一座CBD, 顶楼有一个休闲花园，但除了信达的员工, 谁也上不去。

韩染半路上想着他俩肯定没吃饭，就先打车去了城南夜市一家出名的粥饼店, 买了两份海鲜粥和一些锅贴打包。等信达的时候, 方净言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方净言不抽烟, 就挨着雕塑台子玩手机, 这一片是办公区到了晚上有些荒凉，除了偶尔行驶的车之外，就剩公司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还有昏黄的路灯。

下了车, 韩染叫了方净言一声，然后低头用手机给车主付款。

方净言走过来, 韩染说：“不好意思, 路上去买了点东西，你等很久了？”

方净言一板一眼地回答：“没多久，走吧，老板在上面。”

韩染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信达总部。

叶和泽还在看文件, 他习惯了这样工作，早上出门深夜回家, 当家里没有人等他的时候。

这一整层没有其他职员，只有他和叶友萧还有各自的助理。叶友萧在他接手信达后, 去了医院治疗，现在勉强控制住了病情, 医院那边有童雅舒和护工在照顾，并不需要他太操心。

叶和泽打算安排妥当后，带韩染去见见叶友萧。

叶和泽握着鼠标的手放在了键盘上，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打算站起来伸展一下手脚的时候方净言带着韩染进来了。

“老板，韩先生来了。”方净言推门进来，恭敬地说。

韩染在他身后，手上拎着外卖盒子。

叶和泽看到了，笑着问：“拍戏不累吗？”

韩染把外卖盒子放在叶和泽的办公桌上说：“还行，我今天没拍多久。”然后敞开塑料袋说，“不知道你们吃饭了没有，路上买了点粥和锅贴，你要不要吃点？”

叶和泽说：“好。”

韩染看他办公桌都快摆满了，就提议道：“到沙发那边吃吧，也给方助理带了一份，一起吃吧。”他热心地招呼方净言。

方净言正在挪自己摊在沙发上的文件，听到韩染叫他，下意识扫了叶和泽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抱着文件，腋下夹着电脑说：“好的，谢谢。”

韩染把他的那份分开，递给他，方净言说：“我拿出去吃，正好吃完回家。”

韩染有些不解，他以为俩人工作还需要很久才能完成，但也没多说，只把东西递给方净言让他挂在小拇指上。

方净言又是一番感谢，便没多逗留就走了。

叶和泽坐在沙发上打开盒盖，见是一次性的塑料勺子，便起身在办公桌抽屉里取自己带的一套餐具。韩染正在他办公室里踱步。

办公室很大，东边是落地窗，西边有一个小门，里头应该是休息室，木地板上铺着地毯，踩在上面走路没什么声音，办公桌后是一个大的书柜，整整一面墙放的满当当。

“这些书你平时看吗？”韩染问道。

叶和泽刚吃了一口粥，看了一眼说：“有时间会看一看，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

韩染点点头，跟领导视察一样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指着小门问：“能进去瞧瞧吗？”

叶和泽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吃粥。

小门内跟一间小公寓似得，有床有衣柜，还有浴室，倒是很简单，像是酒店套房，床头摆了一束鲜花看着比酒店温馨很多。

“办公室里还有休息室是不是真要把你们这些大老板累死在公司？”韩染从休息室出来带上门，走到叶和泽身边坐下问道。

叶和泽打开锅贴盒子，分给韩染一双筷子说：“有时候忙起来没时间回家就在里面休息，你也吃点。”

韩染拿着筷子感叹：“我原来以为霸道总裁都是躺着赚钱，没想到也很辛苦。”他夹了一块锅贴又问，“是所有的总裁都这样还是因为你特别爱岗敬业？”

叶和泽扒着粥，看了他一眼，拿起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重新坐下说：“少看电视剧小说，影响智商。”

韩染咬了一口锅贴，听他这么说有些不服气，瞪着眼睛，用眼神反驳，嘴也没闲着，一直在吃。

叶和泽喝了一口温水才说：“你说的那种总裁公司早晚要倒闭，职位越高责任越大，虽然也不是每个公司高层都天天加班，可也没人能躺着挣钱的。”

韩染听完，哦了一声，抽了一张纸擦嘴角的油说：“唉，看到资产阶级也这么累，我就放心了。”

叶和泽没理他，专心吃着眼前的锅贴。

韩染看了看窗外的霓虹问道：“还是找个钟点工吧，你这样没人管了就不按时吃饭，身体早晚得垮。”

叶和泽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说：“方净言在找了，说后天就能到岗。”

韩染想了想，就差明天一天，也不是太耽误事便点点头问：“那你工作结束了吗？”

叶和泽起身收拾办公桌的文件，合上电脑说：“我把东西收拾完就走。”

韩染看着盒子里还剩下俩锅贴，拿着筷子吃完才收拾垃圾。

去车库的路上没碰见人，刚从楼下看好多窗户里灯还亮着，应该是有人在加班。

韩染坐在副驾驶上，刚扣好安全带就张嘴打哈欠。

叶和泽发动了车子说：“要是太累以后就直接回家休息吧。”

韩染摇摇头说：“我这不得偶尔查查岗，免得你那些少奶奶团把你吃了。”

叶和泽挑眉表示没听懂。

韩染笑着给他解释：“你现在可是网红了，后援会里粉丝快二百万了，底下评论一水管你喊老公，啧，还有你工作的时候的偷拍照，我怀疑，少奶奶团可能有人打入了你们公司内部，所以就来看看。”

叶和泽哭笑不得问：“韩先生这是在吃醋？”

韩染毫无形象地瘫在副驾驶上，义正言辞地说：“这只是在捍卫我的领地而已，顺便炫耀一下，待会我就发微博，秀恩爱的终极奥义就是在有人肖想你的人的时候，你漫不经心地宣誓主权，然后看着大家哭爹喊娘的，特开心。”他拿着手机，找着一张叶和泽办公室落地窗角度的照片，觉得还行就开始编辑微博。

我家闹闹是条狗：退去浮华和喧嚣……配图是落地窗外的霓虹，玻璃上隐约能辨认出有两个人的身影。

发完了微博，韩染觉得通体舒畅。

叶和泽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笑着开车，一路没有堵，连一个红灯都没遇到，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家。

各自洗漱后，躺在床上，韩染突然右眼直跳，心里有些慌。看了身边的叶和泽一眼，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只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韩染起的比之前还早些，他准备三明治的时候多备了两个，临行前在冰箱上贴了便签。

留一个晚上吃by小天使韩小染

做完这些，韩染才下楼去找潘莹。

坐在车里的时候，韩染还和潘莹嘀咕：“我这右眼皮一直跳，昨晚上就开始，以为睡一觉就好，没想到早上还跳。”

潘莹开着车顺口接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最后一个字刚冒了半截出来就咽了回去，“可能是没休息好，等睡饱了就好了。”

韩染点点头，双手抱胸在车上补眠起来。

今天的拍摄内容比较多，基本都是在马上拍，剧组里租的马时间短，得赶紧拍完以免延期，经费就超了。

化了妆，韩染和吴梦涵坐在那聊天。

陈婷婷拉着潘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唉，张恒昊怎么不见了？”吴梦涵突然问，她在等着张恒昊来拍对手戏。

陈婷婷正说得高兴，猛的听见老板问话，便机灵地说：“我去看看，潘莹要不要一块来？我带你去剧组认认人。”

韩染看她挺想去的样子，这会在这也是干等便让她跟着一块去了。

吴梦涵跟韩染俩人坐在那聊起了之前一块拍戏的几个玩得好的人。

不过半个多小时，程婷婷带着潘莹一块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人还没来吗？”吴梦涵问道。

陈婷婷撇了撇嘴，四下瞧瞧才凑到两人中间低声说：“迟到了，说是正在里头跟导演谈事，打听了一下，只说是导演脸色不好。”

吴梦涵听完，转过脸来和韩染对视一眼，将心里的猜测按下。

“副导演来了。”潘莹轻声提醒。

几个人就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副导演走了过来，见这有这么些人，犹豫了一会，从大口袋里掏出一本剧本递给韩染说：“这个你先看着，别声张，除了咱们几个之外，别叫其他人知道。”

韩染见他一脸严肃，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剧本一瞧，登时愣了。

副导演看着他，突然说：“还说不准，有备无患。”

韩染点点头表示知道。

等副导演走远了，吴梦涵才凑过来瞧，倒抽一口气，压着声音说：“这是要换男主演？”

韩染摇摇头说：“还不知道，先准备着吧。”

吴梦涵替韩染高兴，让陈婷婷拿来几包零食，在场的四个人一人一包，边吃边感叹：“老兄，你这运道来了啊。”

韩染剥了一颗花生，让潘莹把剧本收好，笑着说：“先不说这些，回去等剧组和经纪人通知，不然白乐一场，浪费感情。”

吴梦涵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把嘴闭得紧紧的，还不忘交代陈婷婷封口。

潘莹把剧本小心地装进双肩包里，想着这事要和孔洁交代一下，刚她跟着陈婷婷去打听消息，顺耳听了琼姐说了一嘴，话里话外都是原本男主演想轧戏，导演和制片人都不同意，事情就僵住了。如果原本男主演自己作死，剧组又愿意给韩染机会，那孔洁姐再提前准备运作，那这事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想到这，潘莹掏出手机给孔洁发了一条微信，把事情总结了一下说给她听。

第三十一章 （捉虫x2

韩染剥着花生, 余光看到潘莹的小动作，心里感叹, 孔洁给他找了个人精小助理。

果然不过两三分钟，孔洁的电话就飙过来了。

韩染刚接起来就听到孔洁问他：“潘莹说的换主演是怎么回事？”

韩染看了看周围的人, 对吴梦涵指了指电话起身往没人的角落走去, 小声说：“刚副导演给了我男主演的剧本, 让我先看着。”

孔洁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我听潘莹说是现在的男主演想扎戏, 剧组不同意……”

韩染没想到潘莹还打听了这么些，心想这丫头可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干，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刚我一直和吴梦涵在一块等戏, 没听说这些。”

孔洁心里火急火燎的，看到潘莹的信息脸都没洗就坐在床上傻乐, 这会才穿着拖鞋准备去喝杯温水, 刚走到厨房，便想起什么，严肃地问韩染：“韩染，这个机会可以争来, 你只告诉我想不想要？配合不配合？”

韩染扶着身边的竹子，大拇指抚弄着竹节, 低头说：“想要，先劳您打听下是不是轧戏这个原因, 那是个什么戏，至于具体的动作, 等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们再做打算。”

孔洁一听他说这么多，登时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说：“啧，你原先是装傻还是跟你家那位学聪明了？”

韩染眼神坚定地看着竹林里的雾气说：“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

孔洁乐于见到手下的艺人这样的变化，原来不争不抢的韩染就像一个暮气沉沉的小老头，现在的他才像个朝气蓬勃有野心的年轻人的样子，再说了，这机会是往他们手上送，也不是偷不是抢，来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成，你安心拍戏，这些交给我，打听好了明天我过去探班的时候咱们再聊。”孔洁咕嘟咕嘟喝完水说。

韩染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谢谢孔洁姐。”

孔洁随意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韩染从竹林出来，正好碰见刘筝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走，她脸色很差，嘴里嘀嘀咕咕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看见韩染从竹林出来，下意识往里面瞟了一眼，便问道：“怎么在这？”

韩染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说：“接了个电话。”

刘筝听罢，点点头就信了，眼睛跟激光似得从头到脚把韩染扫了一遍才说：“去那边准备吧，刚听见副导演叫演员准备了。”

韩染唉了一声，对刘筝说：“那我回去了，刘筝姐您先忙。”

刘筝点点头。

韩染转身就往拍摄现场去了。

刘筝深深看了一眼韩染的背影，这才带着身边的人往停车场去，她现在有一堆烂账要处理，片刻都耽误不得。

韩染回到拍摄现场看见已经化了妆穿好戏服的张恒昊，他脸色有些臭，正听副导演讲戏。刘立冬坐在监视器前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整个剧组连换道具的吆喝声都小了，大气不敢出，生怕踩了雷。

吴梦涵带着陈婷婷已经在摄影机旁等着，还没到韩染的镜头，他刚坐回椅子上，潘莹就搬着自己的小凳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撑开袋子让韩染抓。

韩染摇了摇手说：“不吃了，一会口干光想喝水。”

潘莹收回袋子，自己倒了一把瓜子仁扔进嘴里，吧唧着嘴小声说：“刚你没看见，出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把道具都踢翻了。”

韩染看着手机，一手撑着额角问：“谁？”

潘莹努努嘴说：“还能有谁？”指向性更强的话她也不敢说了，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去，惹麻烦。

韩染从她的语气判断出说的是张恒昊，不禁咋舌，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大火气，翅膀还没硬就在剧组里发火，是嫌事不够大吗？不过转念一想，让他闹，闹得越凶，自己机会就越大，说不准剧组到时候还得拿这事炒一波，总归不是自己吃亏。

潘莹扭脸看向韩染，见他笑得贼兮兮地，不禁调侃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染哥。”

韩染挑眉问她：“怎样的？”

潘莹跟了韩染几天，胆子也被喂肥了，便笑着说：“越来越像孔洁姐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刚那个样子贼精贼精的，学了孔洁姐六成。”她光嘴说不够，还拿手比划了个六来。

韩染哭笑不得，睨了她一眼，故意板起脸说：“小心我回头跟她告状。”

潘莹才不怕他，不过也见好就收，吐了吐舌头接续嗑起瓜子来。

这天的拍摄进行的也不顺利，韩染的戏份本来规划的是在十一点开拍，可到了下午四点男主角那边还没拍完，也许是受情绪影响，张恒昊今天完全不在状态，一直NG，气的刘立冬差点没让他滚蛋。

刘立冬压着火气，让张恒昊一边歇着，先拍了韩染和吴梦涵的戏份，等到拍完他俩的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张恒昊看着差不多下班时间，就想先走，明天再补拍，可刘立冬哪里能放过他，硬是拖着他拍了一个镜头才算过。

本来还要多拍几个，可张恒昊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口口声声说合同签的下班时间是八点，多出来的都算加班，气的刘立冬脸都黑了，最后摆摆手让人走了。

眼不见为净，看着张恒昊的背影，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妈的，什么玩意。”

韩染跟吴梦涵面面相觑，看着这一场闹剧，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出了暴风眼。

换衣服的时候刘立冬亲自来了一趟韩染的化妆间。张恒昊走得早，现在里面就韩染一个人在卸妆。

见到刘立冬进来，韩染一愣，琼姐招招手，把闲杂人都吆喝出去，只把刘立冬跟韩染留在屋里。

刘立冬眉头皱死紧，看着韩染刚卸了头套，还被黑网包着的头发，沉声说：“剧本回去好好看，让你们公司活动下……”说到这，他看了韩染一眼，“你也机灵点。”

韩染满心地感激，面前这个人简直是他的贵人，虽然拍戏NG的时候也没少骂他，可也愿意拉他一把。

“嗯，已经和经纪人沟通了。”话说到这，后头的大家都懂。

刘立冬点点头背着手就准备离开。

“谢谢您。”韩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立冬没有回头，摇了摇手只说了句：“好好做人，好好演戏。”就拉开化妆间的门出去了。

韩染坐在椅子上，看着刘立冬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直到卸了妆，换完衣服，还没从情绪之中拔出来。

“染哥，你怎么了？”潘莹开着车，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韩染坐在后座上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就是有点感慨，刘导真是好人啊。”

潘莹听罢，也附和道：“确实人不错，孔洁姐刚说打听出来了，凯瑞斯那边想重新找一个新人来演主角，看来制片人和导演之间有意见分歧。”

韩染听她这么说，想起了刘立冬当时无奈的眼神，问道：“她有没有说别的？”

潘莹笑了一声说：“孔洁姐说，那些交给她，让咱们在剧组好好表现就行。”

韩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楼下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韩染跟潘莹道了别，独自回了家。

叶和泽正在书房里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工作。

韩染进门的时候没有在客厅见到人，敲了敲书房的门，果然里面有声音说：“进来。”

韩染头上的鸭舌帽也没取下来，就这么推门而入，叶和泽专心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

韩染走进几步，看了一眼桌上的面包屑，知道这是把三明治当晚餐吃了，便问他：“吃不吃馄饨？”

叶和泽看着电脑里的资料数据，终于抬头问他：“冰箱里有吗？”

韩染摇摇头说：“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说，“叫外卖。”

叶和泽想了想，觉得一个三明治吃下去没什么感觉，点头说：“好，你点吧。”

韩染站在他身边，点了两份外卖，顺便还要了一份小龙虾，付了钱，这才看了一眼叶和泽打开的文件。

中文还都是认识的。

“你们要收购这家公司？”韩染问道。文件上写的公司是一家小的但是势头很好的科技公司，专出各种创意黑科技，这几年比较受年轻人欢迎。

叶和泽嗯了一声说：“信达集团也有类似的科技公司。”

韩染问他：“那为什么还要收购这家？是想打开年轻人的市场吗？”据他所知信达集团的科技公司也是老牌了，质量口碑都有保证。

叶和泽把电脑屏幕转了一下，对他解释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将潜在威胁掐断在萌芽之中。”他耐心地给韩染分析，“这家公司主打年轻人市场，信达集团的科技公司也有意打开年轻人市场，如果任由这家公司发展，到时候它可能会成为信达集团的对手，不如趁它还没发展起来，将公司收购，把那些优秀的人才挖到信达去任职，这样信达的发展计划才能更顺利。”

韩染听罢，觉得脑仁疼，他问道：“那为什么不收购以后继续发展小公司？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叶和泽让他搬凳子坐下，说：“为什么要做这种左右手互博的事情？与其花大力气去发展两个同类型，不如将精力投入一家专心发展。”

韩染听完叶和泽的话，觉得自己又被他给洗脑了。竟然觉得他的话特别有道理。不知道孔洁能和他过几招，韩染胡乱地想着。

叶和泽看他心情不错，问道：“是有好事？”

韩染打了个哈欠说：“可能有个好机会，不过还不一定，要看后续发展了。”

叶和泽笑着看他说：“先去洗个澡吧。”

韩染也确实想洗澡，他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便把手机放在叶和泽手边，说：“万一要外卖来的太早，你就下去取一下，小区门禁他们进不来。”

见叶和泽点头答应，韩染这才出了书房去浴室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商业言论都是瞎扯的！不要当真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第三十二章 （捉虫）

第二天剧组开工, 直到中午都没等到张恒昊的身影。

放饭的时候，孔洁踩着小高跟来了。

潘莹刚领了自己和韩染的盒饭, 看到孔洁便问：“孔洁姐，你吃饭了吗？”

孔洁摇摇手说：“麻烦你帮我领一份, 先和制片主任打个招呼再去领。”剧组的盒饭都是有数的, 不过今天少了张恒昊和他的助理, 想再领一份应该不难。

潘莹应了一声, 赶忙去取饭，晚了可就没了。

吴梦涵和陈婷婷在保姆车上吃，韩染坐在遮阳伞底下，给孔洁挪了一张椅子问：“怎么样了？”

孔洁先找了个纸杯, 喝了口水才说：“听说是接了部大制作，那边这几天要求进组, 所以才闹得凶。”

韩染皱了皱眉头问：“什么大制作？”

孔洁说：“港岛一个专拍商业片的名导的新戏, 男主演，也怪不得看不上这个剧组了。”

韩染没对这事多做评价，只说：“听剧组的意思是制片人那边想重找一个新人来接替……”

孔洁瞅着四下没人，活动活动腿脚才说：“我和刘筝聊了, 不是她的意思，是投资人那边想用人气高的男演员, 她也正在争取，能不能成还得再看看。”

韩染看潘莹捧着盒饭回来, 便没再多说。

孔洁是真饿了，打开盒饭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说：“但是我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这个投资人有点不稳。”

韩染一听, 手里的筷子顿了下说：“那岂不是拍不下去了？”

潘莹也停下了筷子，竖着耳朵听孔洁说话。

孔洁不在意地说：“没事，聊了一下，她正在积极争取其他投资人，好像有点眉目了，再往坏里想，这戏要是黄了，对咱们影响也不大，不过是回家歇几个月，胡导的戏九月开机，现在才五月，我那还有一些真人秀，要是空出来时间，刚好能接上。”

韩染没说什么，剧组拍一半拍不下去的情况多了，倒也没多难过，就是为刘立冬感到可惜。

吃过了饭，下午张恒昊依旧没来，副导演来叫韩染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男主演请假了。事便这么过了。

韩染按部就班地拍着自己的镜头，孔洁一直没走，她难得来一次剧组，怎么也要给韩染撑撑场面，等到收工一起回去。

剧组租的外景叫象归山，山上有个讲经台，传说是古代道行高的道士讲经的地方。

叶和泽带着方净言到象归山考察，前几天清查资产的时候发现还买了这么一块地，却一直没什么用处，根据报告显示这里土地不具备开发价值，建议卖掉，倒是有人愿意接手，出的价格却不高，远比当初的投标价低得多。

叶和泽私下找人查了，想要接手的那家公司不过是个刚起步的旅游开发公司，法人是个煤老板，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他无意中发现这个煤老板和洪易有交集，就起了疑心。

信达集团现在虽然在他手里按照计划在发展，洪易和叶显仁也没有公开表示与他对立，可私下小动作却不少。水至清则无鱼，按照叶友萧的话，他们只要不过分，这点毛头小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漏给他们。

可叶和泽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查了信达历年的经营状况和账本，发现漏出去的可不都是蝇头小利，现在这些人心也养大了，千万百万都喂不饱了。之所以亲自来这里视察，也是怀疑这里面有猫腻。转了一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找当地人一打听才知道山上发现了温泉。那自己看到的那份报告就耐人寻味了。

叶和泽没多说，站在山路上想事情。

方净言自把话转述完，就不敢吭声了。他跟在叶和泽身后走着，转头正好看到那边有人拍戏，便说：“是不是韩先生在这里拍戏？”

叶和泽闻言也转头去看。果然看到韩染穿了一身铠甲，头发全部梳上去正和一个同样穿着古装的女人一起对话，在他们身后有人拿着打光板，应该是正拍戏。

“过去看看。”叶和泽本来要离开的脚，转了个弯，往剧组方向走去。

韩染NG了两次才拍完了和吴梦涵的一场表白的戏，天气本来就热，还穿的特别厚，灯光照在身上感觉自己跟烤乳猪没什么区别了。他满头大汗地往休息区走，潘莹就递来纸巾给他擦汗，抿了一口水，正想和孔洁说话，一扭头看见叶和泽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笑，吓得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赶忙闭了眼再看，叶和泽还站在那，身后还跟着方净言，这才确认没看错。

“你怎么来了？”韩染问道。

孔洁没往身后看，只以为韩染在和她说话，正要回答，一想这角度不对，随即回头看去，看见身后站了俩男人，前头一个他在照片里见过，没想到真人气质更好，后头一个应该是他的助理。

潘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却不多嘴，静静地在心里猜测。

“来考察地块，刚好看到你在拍戏。”叶和泽走近说。

韩染没想到会这么巧，但对于偶遇叶和泽这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突然想到身边坐着的孔洁，把要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只尴尬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新经纪人，孔洁姐，那是我的助理，潘莹。”等到介绍叶和泽的时候，韩染卡壳了。他没想好怎么介绍叶和泽，说是朋友他说不出口，可要直接说真话又暂时不能说。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孔洁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拿着名片双手递上说：“叶先生好，我是韩染的经纪人孔洁。”

叶和泽笑了笑，一手接过名片，旁边方净言自然地接过，装进了名片夹里。

“你好，我是叶和泽，韩染的……”说到这，他故意看了韩染一眼。

韩染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见身边都是自己人，干脆抢着说：“是我的恋人。”

叶和泽只笑不说话。

潘莹眼睛一亮，小脸红扑扑地，眼神在韩染和叶和泽之间游移。

方净言见惯不怪地站在叶和泽身后不说话，孔洁看着韩染这样心里直扼腕，被吃的死死的啊，标准小受样。但同时也在观察叶和泽，以她这么些年的见过的人来说，眼前这位叶先生绝对是极品，有钱有颜有智商，韩染这辈子的运气可能都用在抓到叶先生这方面了，以后就是没大红大紫这辈子也不亏。

韩染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是既开心又忧心。叶和泽这么大个人杵在这，等会剧组的人看到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跟所有人都把关系公开吧。他心里也矛盾，盼着叶和泽走，又想让他再多留一会，当他正天人交战的时候，叶和泽自动自发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韩染问：“你不走了？”

叶和泽拿起他的杯子，自然地喝了一口，里头泡的是绿茶，就是浓了点，听见韩染问话，再看他一脸惊愕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温柔地笑着说：“嗯，不着急，看看你们拍戏。”

韩染正要说什么，那边吴梦涵拖着裙子过来了，叽叽喳喳地发着牢骚。

“唉？”吴梦涵看到叶和泽一愣，但没多问，指挥着陈婷婷把伞撑开。

孔洁对潘莹挤挤眼，自己扯着吴梦涵说：“呦，你这皮肤可真好，平时怎么保养的？”

吴梦涵本来拍摄一肚子火气，这会被孔洁这个马屁拍舒坦了，孔洁她是见过的，剧组开拍前开研讨会的时候就认识了，兴致一来，说起女人的话题就有点滔滔不绝：“我也没怎么保养，就是普通步骤，不过我跟你说，再累也得把脸洗干净再睡，不然很容易爆痘长斑……”

孔洁见她一说就刹不住闸，拉着她的手说：“走走走，给我瞧瞧你用的什么牌子，让我拍个照，回头让朋友也从国外带一套。”

吴梦涵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高高兴兴拉着孔洁就往自己保姆车方向走。

潘莹那边扯着陈婷婷嘀咕新出的周边，看见吴梦涵和孔洁走了，便拉着陈婷婷一块过去，就剩下韩染和叶和泽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方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地方凉快去了。

韩染坐在他旁边，正要说话，剧组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他只能低头拿出手机给叶和泽发微信。

韩染：你是要等我收工吗？

叶和泽的手机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韩染发的，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叶和泽：赶我走？

四周吵吵嚷嚷，韩染心虚地瞄了下大家，确实有人往这边看，但也不是很多。

韩染：怎么会？就是怕你耽误工作。

叶和泽：太假。

韩染噎了一下，余光瞥了瞥叶和泽，见他没事人一样地看工作人员换道具。

韩染：怕你累着……

叶和泽大拇指打着字，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似无比随意。

叶和泽：你觉得我会信？

韩染没招了，破罐子破摔地回消息：那我带你到剧组溜溜？认认人？

叶和泽扭头看他，见韩染正低着头笑的像一只小狐狸。

叶和泽决定让让他，总得让他以为自己赢一次，不然以后就不好玩了。

叶和泽：等会就走，钟点工做了晚饭，回家一起吃。

韩染觉得自己总算是扳回了一局，身心愉悦。

韩染：OK。

……

孔洁回来的时候，只剩下韩染一个人坐在那玩手机了。

“你家叶先生呢？”孔洁问道。

韩染摆弄着手机，给叶和泽发了一个晚上要下雨的天气预报，头也没抬说：“回去工作了。”

孔洁不禁扼腕，这么好一个结交大佬的机会，她却生生跟吴梦涵聊了半个小时的护肤品，也不知道叶和泽能不能记得自己个儿。

当两人百无聊赖地一个想着谈情说爱，一个想着怎么和金大腿打好关系的时候，那边潘莹急匆匆跑来，喘着气说：“明天……明天张恒昊回来接着拍。”

韩染抬头看了一眼，让她先坐下。

孔洁撇撇嘴说：“胳膊总拧不过大腿，看着吧，后头戏可多着呢。”

第三十三章 （捉虫）

果然如孔洁所说, 这场戏第二天一早就开锣了。

张恒昊虽然脸色不好，但到底是来开工了。今天安排的是一场快马战斗的戏, 没有韩染什么事，他要拍的不过是在大将军帐篷里指着堪舆出主意就行, 动作戏都是别人的, 所以他上午格外轻松。

韩染正在一旁跟潘莹聊天, 那头就有人喊起来。

“快闪开！”

“马惊了, 快让让！”

警示声里夹杂着尖叫。韩染离得比较近，下意识拉了潘莹后退几步，这才抬头看过去，就见张恒昊趴在马背上, 那匹棕色的马疯了一样冲过来，路的那头是戴着耳机小憩的吴梦涵, 陈婷婷不知道去了哪, 也没人在她跟前。

韩染顾不上其他，看着疯马离着还有百米距离，而他离吴梦涵也不远，忙冲过去, 一把将吴梦涵拽开，因着力度过大, 两人都急退几步然后摔倒在地。

张恒昊连人带马从椅子上跃了过去，落地的时候马的后蹄在椅子上挂了一下, 将吴梦涵刚坐着的椅子给踢翻了。

吴梦涵一脸懵逼地压着韩染，耳机也滑落下来, 听到嘈杂的喊叫声，回头看才发觉自己刚刚命悬一线。

韩染刚刚剧烈运动，带着还没完全养好的左腿疼，刚刚还被撞了一下，不巧，吴梦涵正好一条腿压在他伤处，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等从地上爬起来，吴梦涵才后怕地嘴唇发青，陈婷婷快急哭了，手里拿着水壶跑过来说：“我就去接了个水，怎么这么会就出事了？”

可谁没功夫跟她解释。

那边张恒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工作人员一窝蜂地扛着垫子过去救人，还有几个留下来安抚演员情绪。

韩染弯着腰，扶着膝盖冷汗直流。

潘莹也急忙跑来，扶着韩染问道：“怎么了？是伤到了吗？”

韩染摇摇头不说话，缓过劲来才轻声说：“刚撞到了旧伤。”

潘莹也被吓得不轻，想扶韩染找个地方坐下，可现场乱糟糟地没有合适的地方，之前休息的椅子也都翻了。

吴梦涵被程婷婷抱着，在几个工作人员簇拥下到韩染身边，颤着声问：“你受伤了吗？刚谢谢你。”

韩染笑了一下，说：“没事，你没受伤吧？”

吴梦涵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后怕。”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就听那边又是一阵杂乱的喊叫声，好像是张恒昊从马上摔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往那边看，只见一堆工作人员抬着垫子，上面躺着一身狼狈，脸色煞白的张恒昊。

刘立冬这才小跑赶来，担忧地问：“怎么了？伤的重不重？”

副导演抬着垫子一角说：“还不知道，得先去医院检查。”

刘立冬也吓得不轻，这事故可大可小，忙说：“唉唉，开保姆车去，那个上头有床，救护车太慢了，最近的医院在哪？谁认识路？”

人群里有人钻了出来说：“我认识路，我来开车。”说完就转身走了。

抬着张恒昊的人也一窝蜂地跟着他走了，张恒昊的助理紧跟着人群，焦急地在给公司打电话。

等人都走远了，刘立冬这才想起来韩染和吴梦涵，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边制片主任腆着肚子急匆匆地赶来，他人太胖，走路都喘得厉害，跑两步简直要了老命。医院那让人跟着去了，现在他要留下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吴梦涵只是吓到了，摔倒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其他没什么，便摇摇头说：“我没事，但是韩染好像受伤了。”

刘立冬和制片主任一起看向韩染，他实话实说道：“刚撞到了旧伤。”

刘立冬看了他的左腿一眼，对着制片主任说：“给他们今天放一天假吧，都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调整一下心情。”

制片主任拿着手帕擦汗，还没到最热的季节他已经一脑门都是汗了，便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去医院检查下，没事最好，要是磕了碰了也提前做好防范。”

刘立冬点点头对韩染和吴梦涵说：“得了，先去医院，剧组会派人跟你们一块去，检查完了要是没事就在家歇着，明天照常来开工。”

韩染和吴梦涵应下，各自被自己的助理扶着回化妆间换衣服去了。

刘立冬背着手叹了口气，对制片主任说：“咱们去处理一下这个事故，好好的马怎么就突然惊着了？“

制片主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道：“谁说不是呢，通知了保险公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两人各自嘀咕着，往事故现场走去。

韩染到了医院，给左腿又重新拍了片子，确定伤势没加重，总算是松了口气。坐在走廊的绿漆长椅上看自己的片子。

孔洁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见到人就大声问：“怎么了？伤得重吗？”

医院的房子都是老建筑，又高又深，说话声音大点就有回声，孔洁这一嗓子刚喊完就被护士怼了。

“别嚷嚷，还有病人呢，安静点。”

孔洁也知道自己不对，歉意地跟对方点点头表示不会再犯了，便看向潘莹，

潘莹脸上恢复血色没多久，看见孔洁就跟见了亲妈似得，安全感顿生，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后怕，一下子涌了上来，到底年纪小，一声不吭地抱着孔洁哇哇地就开始哭，弄得孔洁愣住了，心里害怕的不行。

韩染见这样，叹了口气，自己从走廊里的绿漆长椅上站起来说：“没事，就是吓到了，我是撞了旧伤，以防万一来查一下，结果刚出来，都挺好的。”

孔洁听罢，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潘莹的后背，开玩笑说：“小丫头，这才哪跟哪啊，就哭鼻子了。”

潘莹抽泣着松开扒着孔洁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抽了张纸擦了鼻涕，哭过以后感觉好多了，也能笑出来了说：“刚要不是染哥救了我和吴梦涵，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

孔洁听她这么说，扭头看向韩染说：“这么严重？”

韩染想了想说：“是挺危险的，拍摄租的马突然惊着了，上头还有演员骑着，就冲着我们奔来，后来听说演员也摔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会不会影响拍摄。”

潘莹抽着鼻子说：“都在这个医院，张恒昊被送进了急诊室，这会也该出来了，说是问题不大，就是得住院观察几天。”

韩染心想潘莹一直跟自己在一块，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便问她：“从哪听来的？”

“刚上厕所的时候听护士聊天说的。”

孔洁听罢笑出声来，指着潘莹说：“可以呀，你这有做狗仔潜质，吓成那样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个好苗子。”

潘莹被说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垂着头不说话。

韩染想着吴梦涵应该也在这个医院，俩人按时间算应该是一前一后进的医院，就是不知道人现在在哪。

这人就是经不起惦记，他正想着，吴梦涵就和陈婷婷一块从走廊那头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是她的经纪人。

“韩染！”吴梦涵叫道。

韩染扭过身，瞧见她脸色好了很多，便放下心来问她：“你检查怎么样？”

吴梦涵现在看见韩染就跟看见英雄似得，两个眼睛发亮，也不比原先大大咧咧了，竟然有点小女儿的娇态，脸颊粉红道：“没事，就是有点擦伤，涂了药可以直接回家。”

韩染点点头，这下真的放心了。

“知道张恒昊怎么样了吗？”孔洁问道，她想知道对方到底伤到哪了。

吴梦涵看了一眼身后的经纪人，经纪人说：“说是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孔洁哦了一声，和经纪人道了谢，看了看时间，便要带着韩染先离开，谁知道记者什么时候到，这种热度自家还是不蹭的好。

韩染也和吴梦涵道了别，就带着潘莹跟孔洁一块走了，坐在车上的时候，潘莹忽然说了一句：“染哥，你是不是惹到了桃花？”

韩染正准备给叶和泽发微信，说一下今天剧组放假，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至于发生意外的事情还是等他回来再说，以免影响他工作，乍一听潘莹的话，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

孔洁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跟叶先生报备下。”

听见叶先生，潘莹看着韩染的眼睛都亮了，自从知道韩染跟叶和泽是一对之后，她连二次元都不萌了，专注于眼前这一对真人CP，暗戳戳地一个人圈地自萌，虽然寂寞了点，但好在偶尔能吃到糖，每次看见微博上YY叶和泽的那些空想少女们，她就特不屑一顾。

韩染想着也是该说一下，毕竟自己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不能跟外人炫耀，在自己家里显摆显摆英雄事迹总是可以的。

到家的时候，钟点工还没走，吸尘器正嗡嗡地响，翻着沙发打扫卫生呢。见韩染回来，钟点工吓得手一哆嗦，吸尘器扔了老远。

韩染也愣了一下，过了会想起来家里请了钟点工，然后对她摇了摇手里的钥匙说：“不用管我，我就是突然放假，提早回家。”

钟点工拾起吸尘器，点点头说：“先生您回来了。”

韩染左腿还有点疼，打算找找之前开的药，喷一喷，往卧室走着说：“嗯，你先忙，辛苦了。”

钟点工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精干阿姨，听见主家这么客气，心里也高兴，唉了一声就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韩染在主卧里的浴室冲了个澡，找到之前剩下的药，给自己抹了点，那个喷雾用完了，只剩下红花油，聊胜于无，总归没什么坏处，弄完这些，才出了卧房。

钟点工阿姨已经打扫完卫生，挎着篮子打算去买菜，见着韩染出来便问道：“先生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回来准备。”

韩染想了想，自己是没什么想吃的，便选了几个叶和泽爱吃的菜，让她买点回来，还没忘让她顺道买些水果。

钟点工阿姨一一记下，挎着菜篮子就走了，她在小区物业报备后，物业给了她一张临时门禁卡，出入自由。

……

下午叶和泽没加班，一下班就收拾东西了家。

钟点工阿姨做好了饭，就走了，留韩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游。叶和泽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韩染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又看了看叶和泽说：“怎么这么早？”

叶和泽扯了扯领带说：“今天工作不多，不需要加班。”

韩染表示知道了，然后指了指餐桌上罩着的一桌子饭菜说：“刚好，阿姨才走没多久，还热乎着。”

叶和泽解开衬衣的纽扣说：“我先去洗个澡，”在路过韩染身边时，鼻子动了动，眉头耸起问道，“你又受伤了？”

韩染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红花油味，笑着说：“没有，撞了一下，等你洗完澡出来，我跟你讲讲我今天的英雄事迹。”

叶和泽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说了声好，没有多做逗留直接去了浴室。

第三十四章 （捉虫）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韩染起先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英勇救人的细节, 可后来却也没了激情。叶和泽从头到尾都是称职的听众，却没有成为一位令人愉悦的分享者。韩染从小就对人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 他察觉到了叶和泽的冷淡，在温柔的笑容之后是令人郁闷的冷漠。

韩染有些不明白, 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明白叶和泽。他感到火大, 却无法对着叶和泽发火, 整个人像一个被堵着弹道的哑枪, 按了扳机却只能在自己身体里炸开花。

叶和泽吃了饭，修长的手指拿起韩染准备好的温水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地说：“韩先生真是个热心的好人。”

韩染竟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还是说的真心话，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接。嘴里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 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胸间堵着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饭后两人各干各的, 韩染躺在床上看剧本, 叶和泽回了书房办公。

韩染不知道叶和泽现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烦躁地想揪头发。剧本上的字看了很久一个字也没记在脑子里，索性关了灯睡觉，可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

韩染坐起身来拿出床头抽屉里的烟盒跟打火机, 穿上拖鞋一个人到露台抽烟。

香烟忽明忽暗，尼古丁的味道令他冷静了许多。

抽完一支烟, 韩染踩灭了烟头，深吸了一口气往叶和泽书房走去, 他们需要谈一谈。

叶和泽坐在书桌前看资料，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睡衣, 对于韩染来的事情仿佛早有所知，连头都没抬。

韩染走到他对面沉声说：“谈谈吧。”

叶和泽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推了推眼镜抬起眼皮看他。

韩染问他：“你在生什么气？”

叶和泽柔声说：“怎么会这么想？”

韩染看他这样都以为自己多想了，但他可以肯定叶和泽是在闹情绪，却又不说原因。

“韩先生英勇救人是好事。”

果然问题出在这里，但韩染却想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能惹到他。

“我救人不对吗？”韩染问，他指着叶和泽说，“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话里的讽刺。”

叶和泽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气呼呼地，只是冷声说：“韩先生冒着生命危险救人，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人？”

韩染被他问的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想要骂人却对着叶和泽骂不出口，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卧槽。”然后拿着烟盒回到露台接着抽烟去了。

等韩染走后，叶和泽靠在座椅背上，眼底只剩下冷意。

韩染坐在露台的躺椅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他不懂叶和泽生气的点在哪，却不想和他吵架，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先低头，等抽完这包烟情绪冷静下来，就去跟叶和泽讲和，这件事最好就这么接过了。

韩染这样想着，心里的怒火也灭了一些。

再次回到书房，叶和泽正在书架上找书，韩染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疲惫又无奈地说：“很晚了，睡觉吧。”

叶和泽关上书柜的门，突然逼近韩染，将他抵在书柜上，鼻息间充斥着烟油味。

“你一直这样吗？”叶和泽问道。

韩染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叶和泽一只手撑在书柜上道：“不论是不是你的错都会认错，累不累？”

韩染看着叶和泽，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是与平常的温柔优雅截然不同犀利，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累吗？累的，可是习惯了。

“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隐藏？”叶和泽继续问道。他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步步紧逼，全然没了平日的温水煮青蛙的耐性。

韩染有些不知所措，他定定地看着叶和泽，突然感到恐惧，像是被剥了皮的动物似得，一切都无所遁形。

过了一会儿，韩染冷静下来，突然笑了，他看着叶和泽的眼睛问：“那你呢？你又隐藏了些什么？”

叶和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谁也不服输似得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这样就会有人先认错，低头。相亲和闪婚使得两人之间缺少了解，需要很长时间来磨合，培养默契和感情，可两人就像是包裹着的蚕蛹，扯着对方的那根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对方完全扒开。但现在叶和泽已经快成功了，而韩染却还看不清对方。

了解叶和泽的喜好、小动作、工作，可他觉得叶和泽还是离的很远，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没有安全感，就像是飘在天上的云，永远不会落地似得。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回过神来，两人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韩染粗鲁地按住叶和泽的后脑，让两人离得更近一些，咬着叶和泽的下唇吸允。

叶和泽也不甘示弱，用手掐住韩染的下颚，等他松开牙关之后，又吻了上去。

像是两个缠斗不休的拳手，只剩下了攻击和掠夺。

韩染觉得自己有些缺氧，脑子里发蒙，只剩下了本能，他转身反客为主，将叶和泽压在书柜上亲吻着，不过片刻又被叶和泽拿回了主动权，整个空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濡湿的粘腻的亲吻声。

带着呛人烟油味的亲吻，两人异常地投入。

叶和泽有些失控，韩染早已没了清醒。

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韩染突然觉得有些凉意，后颈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正是一触即发的时候，隐约有电话铃声从书房外传来。

韩染瓮声瓮气地说：“有……有电话。”

叶和泽找回了一丝理智，额头贴在韩染的肩上喘着粗气。

韩染没有动，后背贴着的书柜玻璃门已经染上了体温，他靠着柜门喘息。

电话声不依不挠地响着，冲破了一切的暧昧情色。

叶和泽抬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去吧。”

韩染挑起叶和泽的下巴，不服输地亲了一下才光着上身去接电话。

电话扔在卧室的床上，韩染扑上去拿起电话，是孔洁打来的。

“喂，韩染，你睡了吗？”孔洁语气有些着急。

韩染喘着气，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稳说：“还没有，有事吗？”

孔洁听他声音不对，但没多问，只说：“刚刚剧组来消息，明天不用去开工，投资人要撤资了。”

韩染一愣，虽然之前听孔洁说过，却没想到这么快，便问道：“怎么回事？刘筝那边怎么说的？”

孔洁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本来那个投资人就不稳，今天还出了坠马的事，张恒昊公司现在要追究责任，投资人就顺势要撤资。”

韩染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想问问刘筝联系的另外投资人的事情，却没想好怎么开口。

孔洁说：“别担心，这戏还要接着拍的，刘筝刚话里透了点，说是搭上了一个姓洪的投资人，实力很强，再磨一磨差不多就能掏钱了。”

韩染听完，点点头，想到她看不见，便嗯了一声说：“行，刚好我这几天可以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孔洁疑惑地问：“什么事？这种关键时刻你就该安静如鸡地在家给我待着，看剧本背台词等消息，千万别惹事。”

韩染被她说笑了，解释道：“没，就是回一趟家，好久没回去了。”顺便带叶和泽回去见见朱若芳，不过这话他不可能跟孔洁说。

孔洁听他只是回家，顿时放心了，说了一句：“你自己安排吧，其他等我通知。”

韩染再三保证不惹事后才挂了电话，拿了一件T恤穿上，然后出去找叶和泽。

叶和泽正在煮咖啡，见韩染出来，像往常一样问他：“喝咖啡吗？”

韩染收到工作停摆的消息，也没了晚上不吃不喝的忌讳，点头说：“好。”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叶和泽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没放糖，只放了一点脱脂牛奶，韩染抿了一口，苦得直皱眉头，自己跑到厨房拿了一盒方糖，给自己杯子里放了两块，觉得可能不太够，又放了一块才问叶和泽：“要不要糖？”

叶和泽拿着马克杯摇摇头，他喝咖啡从不放糖。

韩染把方糖盒子放回厨房的抽屉里，这才坐回沙发上，用小勺子搅了搅，看着电视里的某男性保健品广告突然说：“我暂时不用去工作了。”

叶和泽看他，只看到韩染的侧脸问：“怎么了？”

韩染觉得这台没意思，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说：“投资人撤资，剧组正在和新的投资人协商，所以整组停几天，等新的投资人注资再开工。”

叶和泽没有表态，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韩染也喝了一口咖啡，糖放的有点多，甜味盖过了咖啡本身的香醇。他问：“你最近有没有空？我想回一趟家。”

叶和泽放下杯子，想了想说：“我明天让方净言腾出一天时间，你家是在T市吧？”

韩染嗯了一声，忽然扭头看向叶和泽，目光审视对方说：“怎么感觉你很了解我似得，以前见过吗？”

叶和泽摇摇头说：“没有，相亲的时候第一次见面。”

韩染皱着眉头回忆，也没想起来自己见过叶和泽的记忆，只得换了话题说：“我妈已经再婚了，张叔叔人还行，就是嘴碎，他要是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要是教训你只管道歉就行……”

叶和泽边听边点头，听他说完问道：“结婚的事情你说了吗？”

“说了，我妈知道的。”韩染想了想补充道，“她想见见你。”

叶和泽喝着咖啡表示：“没问题，两位老人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韩染知道这是想着去了带什么礼物，叶和泽虽然不差钱，可总不能直接拿钱砸，先不说朱若芳什么反应，张叔叔一个人就得炸了，他清高了一辈子，受不了这个。

“张叔叔爱养花养草什么的，我妈就爱跳舞，她年轻时候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和你妈一样，后来生了我就没再跳舞了，现在还是广场舞领舞，倒是没别的爱好。”

叶和泽都记下了，对送什么心里大概有数，思索着明天先让方净言去找一盆十八学士和一盆四季兰，至于韩染妈妈礼物就送一串碧玺好了，女人总归是爱珠宝的。

韩染对叶和泽送什么很放心，这点上叶和泽非常值得信赖。他拿着马克杯，余光瞥了一眼叶和泽，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把叶和泽扒拉干净啊。

第三十五章 （捉虫）

T市离首都不算太远, 开车五个小时就到了。

朱若芳和老伴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楼层低, 环境安逸，退休老人也多, 适合他们养老住。韩染家原来的房子租了出去, 每个月租金朱若芳给韩染收着, 等他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让小两口过日子。

早上接到韩染要带结婚对象回家的消息, 朱若芳高兴的挂了电话即兴就跳起了新疆舞，搞得她老伴吓了一跳，等听完朱若芳解释，自己也高兴地跟着朱若芳一块提着无纺布袋子去菜市场买菜, 一路上嘀嘀咕咕挑拣人家菜品不新鲜，差点和小贩吵起来。还是朱若芳劝了劝, 她心情好地大手一挥, 鸡鸭鱼肉海鲜蔬菜一样都没少，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还拎了个西瓜，这才五月，西瓜价格不低, 顶的上老两口半天的伙食了。可朱若芳心里高兴，也就不在乎这点钱了。

韩染他们到的时候, 朱若芳刚做好晚饭，张叔叔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新闻联播, 眼神不定地往门口瞟。朱若芳把饭菜摆好，在围裙上擦着手说：“要不打个电话？”

张叔叔看着电视没吭声。

这时敲门声响了。

朱若芳赶忙去开门, 张叔叔也从容地掏出了老花镜戴上。

韩染身后跟着叶和泽，两人都拎着东西，朱若芳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说着：“回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手可没闲着，接过俩袋子一瞧，立刻喊老伴，“老张，快瞧，孩子给你带了两盆花。”

韩染把手里的东西拿进家门，玄关摆着两双崭新的男士拖鞋，自己一双，叶和泽一双，带着叶和泽进屋才介绍道：“妈，这是我跟您说过的叶和泽。”

叶和泽笑着把手里的保健品盒子递给朱若芳说：“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

朱若芳高兴的接过，看也没看，眯着眼光瞅叶和泽，觉得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也斯文有礼，最起码这表面上是过了她这一关，至于性格之类的，还得年轻人自己相处了解。想到这，心里对他俩闪婚的事就少了些怨念。

张叔叔也走过来和两人打招呼，背着手说：“回来了！”

韩染唉了一声，说：“这位是叶和泽，张叔叔，他给您带了两盆花，您看看怎么样？”说着就敞开包装的塑料袋给他看。

张叔叔低头看了一眼，激动道：“十八学士？另一个是兰花吧？”

韩染看看叶和泽，叶和泽笑着说：“对，张叔叔真有眼光。”叶和泽跟着韩染一样的称呼。

张叔叔这才放下背后的手，接过其中一盆，就往阳台走，准备立刻安置好，以免放的时间长给耽误了。

韩染手里拿着另一盆，跟着张叔叔一块去阳台，留下叶和泽跟朱若芳在客厅说话。

朱若芳把手里的保健品放下，引着叶和泽坐，然后倒上早已备好的茶水给叶和泽。

叶和泽说了谢谢，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珠宝盒来，递给朱若芳说：“这是一串碧玺，送给您的。”

朱若芳刚要推拒，但想着是孩子一片心，就拿在手里，却还不忘问：“不破费吧？”

叶和泽笑笑说：“小玩意，不破费。”

朱若芳高兴地打开看了眼，然后又合上盖子放在一边，打听起了叶和泽的事来。

“小叶呀，你妈妈身体还好吗？十几年没见了，她也不回国，家里这些年事多，也没时间去看她……”

叶和泽脸上挂着笑说：“我也很多久没见过她了，不过上次打电话听上去都还好。”

“哦，”朱若芳想起身上还挂着围裙，便取下来放在腿上叠，边叠边感慨，“以前没见过你，总听你妈妈提起，这一晃也几十年了，都是缘分。”

叶和泽喝着茶只是笑。

朱若芳感慨完，不放心地问道：“你和小染，你们过的好吗？”

叶和泽推了推眼镜，放下手里的茶杯说：“挺好的。”

朱若芳盯着他的脸，见他不像是敷衍，这才稍稍放心道：“小染这孩子心思比较敏感，小时候淘得很，后来见我一个人带他很辛苦，就收敛了脾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但有时候又拧得很……小叶你就多担待些，你们俩过日子要互相包容。”朱若芳语重心长地说。

叶和泽点点头，嗯了一声。

朱若芳看着叶和泽说：“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叶和泽：“妈，您别想太多，我们会好好过的。”

朱若芳眼眶都红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唉，这人老了就是话多，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小叶喝不喝酒？等会让你张叔叔陪你喝几杯。”

叶和泽抽了一张纸递给她，轻声说：“我不挑食，叔叔要是喝酒的话我没什么问题。”

朱若芳擦干眼泪，那边张叔叔就带着韩染兴冲冲地回来了，看见朱若芳的样子忍不住数落道：“你看你这人，好日子哭什么，快让小叶和小染洗手吃饭，我去拿酒去，你们待会可要陪我喝两杯。”

叶和泽笑着应下。

韩染走过来帮朱若芳端菜，到厨房的时候边洗手边问：“妈，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这一问朱若芳又泪崩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没事，妈高兴，我家小染也是成家的大人了。”

韩染听着心酸，拿厨房的纸擦干手，抱着朱若芳的肩膀道：“妈，你要是舍不得我，我们可以搬回来跟您一块住。”

朱若芳听罢，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瞎说什么？你们年轻人就要过二人世界才好培养感情，跟我们住算什么事？再说了，我和你叔叔也盼着清闲，你们回来干嘛？”她看了一眼韩染的手，忽然问，“你戒指呢？怎么没戴？”

韩染撇了撇嘴，从领口掏出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这工作暂时不能公开结婚的事，所以一直挂在脖子上。”

朱若芳有些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指挥着他端菜出去：“快去把饭菜端出去吧，客房我收拾好了，今晚就住家里。”

韩染端起盘子应声道：“嗯。”

饭桌上张叔叔拉着叶和泽品他珍藏的白酒，一边喝还一边说着这酒的来历和里头的文化，没想到叶和泽还都能接上，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朱若芳拦也拦不住。张叔叔儿女都在国外定居，工作挺忙一年回来一次，家里难得热闹，他心里也高兴。

韩染见这情况，悄悄地碰了一下叶和泽，让他控制着点。他自己喝的不多，就怕叶和泽跟张叔叔都喝大了，朱若芳一个人照顾不来。

叶和泽看着他喝了酒通红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转眼又跟老头喝了起来，饭没吃多少，直接给老头灌趴下了。

朱若芳扶着张叔叔回房休息，韩染看着那空荡荡的酒瓶子，剥了一只虾放进叶和泽的碗里问他：“你还行吧？”

叶和泽吃了虾，挑眉看他提议道：“有点撑，等会出去消消食？”

韩染看了他半晌，确定这人没醉，清醒得很，点点头便答应了。

朱若芳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放下了筷子。

韩染帮着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叶和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去去酒气。

做完这些，和朱若芳说了一声就带着叶和泽出门去了。

这地方韩染也没多熟，他在这没住过几次，只知道往前有条步行街，步行街中间有个喷泉，是个遛弯的好地方，便带着叶和泽去了。

步行街果然还在，人也不少，多是夜里来溜达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一家子。

正赶上有艺术展，水晶造型的灯光秀，还有喷泉表演，围观的人很多。

走到灯光秀的地方，韩染被人叫住了，扭头一看是个短发看着挺精神的老太太。

“小伙子，能不能给我俩照个相？”老太太指了指站在展览前头的戴帽子老头问。

韩染：“行，”接过她的手机说，“您二位站好。”

老两口并肩站在灯光秀前头，身后是粉水晶的造型，衬得两人身上棕咖色的衣裳越发暗了。

韩染先是站着，发现角度不太好，然后又蹲了下来，从下往上照，这样出来效果好很多，连按了五下，韩染站起身来说：“行了，您看看怎么样？”

老太太过来拿手机，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道谢说：“不看都好，谢谢你了。”

韩染看她这样，打心眼里高兴，把手机还给她，笑说：“没事，太客气了。”

老太太又道了谢，然后拉着老头走了，两人牵着手赶着去看喷泉表演。

韩染站在后头，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问叶和泽：“我们老了也会这样吗？”

叶和泽伸手勾了勾他的手心，然后握着韩染的手道：“会的。”

粉红色的灯光骤然变换成了蓝色，蓝色的光映在叶和泽的眼睛里，真挚无比。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韩染和叶和泽背靠着背，黑暗中韩染睁着眼睛，看窗外晃动的树枝喃喃道：“叶和泽，我们会相爱吧？”

叶和泽许久没有出声，韩染闭上了眼睛，慢慢睡去。

万籁俱静的时候，叶和泽忽然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着韩染，沉声道：“韩染，我喜欢你身上家的味道。”

叶和泽说完，韩染迟迟没有回应，呼吸缓慢而匀称，似乎是睡着了。

叶和泽微微叹了口气，鼻尖在韩染后颈摩挲，小声诉说道：“我是叶家的私生子，很小的时候被带回叶家给大哥大嫂当儿子养，他们对我非常好，大嫂是个优雅又温柔的人，在某些方面很执拗，这一点跟你有些像，”说到这，叶和泽嘴角动了动，他缓慢地呼吸着继续说道，“之后两人感情破裂，大嫂也去世了，大哥有了新的伴侣和亲生儿子，我就成了那个不被需要的人，城市里那么多亮着灯的窗户，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家……”

之后安静了很久很久叶和泽都没再出声，韩染的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外面刮起了大风，树枝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地响声，而屋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就要离开，朱若芳和张叔叔把两人送到了门外，亲眼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才相携回家。

半路上叶和泽突然将车先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束蓝色矢车菊，之后又看在一个巷子口停下，不多一会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

韩染看到了，却没多话。

叶和泽把花放在韩染怀里塑料袋放在车后座，自己系好安全带以后才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是清明，整个墓园里除了一座座墓碑就只有韩染和叶和泽两人。

韩染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心情复杂。

墓碑上的照片笑的温柔又冰冷，样貌如记忆中一样，却没了生气。在这墓碑下长眠的人叫徐兰，从前演过韩染的母亲，也就是叶和泽的大嫂。

叶和泽去管理处借来打扫的工具，把抹布和一盆水交给韩染，自己撸起袖子打扫地上的落叶。韩染将手里的花放在一边，拿着抹布小心地擦拭起了墓碑上的浮灰。谁都没有说话，偶尔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宁静之中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打扫干净，叶和泽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香，又找了找发现没买蜡烛，便作罢了。

叶和泽燃了三支香，递给韩染，韩染双手接过，退后两步竭诚地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香插入香炉里，心情沉重地叫道：“徐兰妈妈。”这是他小时候戏外对徐兰的称呼，两人在戏里演的母子，戏外相处亦如母子一般。

叶和泽从旁边搬来一个铁桶，是烧纸用的，将准备好的一叠纸钱分给韩染一些，自己一言不发地看着暗黄色的纸被燃尽，火苗一点一点往上蹿，被烟熏了眼，便挪开了一些说道：“大嫂很喜欢你，她和大哥一直没孩子，那时候我也大了，她演戏的那段时间，是真的把你当儿子，回到家也会给我讲你在片场的事情，所以我在相亲之前就知道你。”

韩染撕开一张纸钱，放进火桶里，看着它焦黑燃尽，嘴唇抖了抖问道：“她是怎么去的？”

叶和泽找来一根木棍，捅了捅让里头烧的更均匀些，才抬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说：“抑郁症自杀，我没有发现，大哥发现了却……，”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接着道“却因为别的事没有及时带她去治疗，等意识到严重性的时候，大嫂已经躺在浴缸里割了自己的动脉，救不回来了。”

韩染心里难过，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那时候年纪太小，拍完那部戏之后状态不好，再加上突逢变故，就没再和圈里的人接触，以至于连着她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道。抬头看了看墓碑上的年月，差不多是他父亲出意外之后的事。

叶和泽烧完了手里的纸钱，起身拜了拜，对徐兰的墓碑说：“大嫂，我结婚了，和小太阳花，我带他来看看你。”

韩染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胸口发闷。

叶和泽静默了三分钟，随后叹了口气，牵着韩染的手站起了身说：“走吧，该回家了。”

韩染任由他牵着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徐兰的墓地一眼，更是百味杂陈，既感到人生无常，又感叹缘分的奇妙。

坐在车里的时候，叶和泽突然说：“今天带你来主要是想和你道歉，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但对于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事情，我很生气。”

韩染下意识地想认怂，却忍住了。

墓园外的停车场里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叶和泽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非常不喜欢家人有任何意外，我剩下的亲人不多了。”

韩染听着，他感到了叶和泽内心深处的孤独，目光坚定地与叶和泽对视说：“没事的，以后的路，我会陪你走完。”

墓园门口新栽了两棵树苗，周围光秃秃地只有那两棵树相互依偎着，像是两个在孤单中携手的人一样。

叶和泽看着他忽然笑了，说：“韩先生，很幸运能与你组成家庭。”一开始也许只是因为寂寞，因为遇到韩染的时机正好是他一无所有却渴慕温暖的时候，而这个人也总能让自己想起过去的美好，可后来就有些不同了，有韩染的地方总有家的温暖，他似乎心动了。

韩染也笑了起来，他夺过叶和泽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说：“叶先生，漫漫人生路，你还能发现许多我的优点！”也会爱上我，这后半句话韩染在心里默默补充。

叶和泽看他得意的样子，弯下腰就着他的手指吸烟，缓缓吐出烟圈道：“拭目以待。”

第三十六章 （捉虫）

自那以后, 两人关系亲密了很多，韩染也多了些安全感, 叶和泽这一片天边的云总算是变成了一个风筝，那线握在他的手里, 总有一天会落在地上。

剧组那边开工的消息是在韩染回家的第三天来的, 经过多方的努力, 新的投资人已经注资, 而韩染如愿出演男主角尉迟信，一个架空王朝的五皇子，剧本里写他生的剑眉星目气质不凡，博闻多见且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萧妃所生，却因为非长非嫡而错失太子之位, 一直被太子一党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多次谋害未果，却尉迟信在一次逃亡的过程中冲撞了女主所乘坐的马车，与女主角柳舜英相识。柳舜英是从金州来京城投亲的，在受到惊吓后, 毅然让人调转方向，车队在岔路口分开, 引走了要杀尉迟信的人，救了他一命, 两人就此相识，之后又在一次次危难之中相近, 终而相爱，大结局就是尉迟信登基，封柳舜英为皇贵妃，宫中后位空缺，独宠她一人。

因着是重新开机，开机仪式走了走形式，拜了神，所有主创人员和演员一起吃顿饭，这部戏就这么重新开始了。在饭桌上的时候，韩染见到了顶替他演男二号的演员，也是圈里一个老透明，样貌实力都挺好，就是没有大火的命。看到他，韩染多少有点惺惺相惜，那人也刚好扭过脸跟韩染打招呼，两人相视一笑，递出了自己友好的橄榄枝。

饭桌上除了剧组的人，还有新的投资人也在场，年纪不多，造型杀马特，说的一口醋溜普通话，一听就是煤二代。

马宏斌一双色眼在女演员身上溜了一圈，手脚还算本分，拿着白酒当水喝，喝的高兴就吹起了牛皮，刹都刹不住。

吴梦涵坐在韩染右手边，轻轻扯了扯韩染的衣角。韩染低头看了一眼，又不经意间看到马宏斌那眼神，瞬间就懂了，然后找了个借口出了包厢。站在门口等着，吴梦涵没几分钟也溜了出来，见着韩染第一句话就是：“可给我恶心坏了。”

韩染听完就笑了，看了看包间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带着人往外走，到了大门外，找了个拐角处，韩染掏出一支烟递给吴梦涵。

吴梦涵点着烟，一边抽一边埋汰马宏斌说：“看他脖子上那大粗链子，摆明在说我有钱，快来抢。”

韩染蹲着抽烟，只笑不说话。

吴梦涵忽然八卦地笑了起来说：“唉，你知道吗，这个马宏斌其实不是真的投资人。”

韩染倒是没听说这个，皱着眉头看她。

吴梦涵说：“我也是那天无意中听我经纪人说的，真正掏钱的那人势力挺大，不方便出面，这个马宏斌和他爸，顶多是别人的马仔。”

韩染听罢，笑了起来，开玩笑说：“怪不得你不怵他，得了，抽完就赶紧回去，就算是个挂名的也不好得罪。”韩染把抽了一半的烟，捻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吴梦涵狠狠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也对，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韩染点点头，转身先回了包厢。

叶和泽在办公室里听方净言的报告，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洪易让煤老板的儿子开了一家影视投资公司？”叶和泽问道。

方净言点点头，双手捧着文件夹又看了一眼才说：“是的，调查发现，那家影视公司目前还只是个皮包公司，但是已经投了一部电视剧，合作方是凯瑞斯的刘筝。”

叶和泽听完，陷入了沉思之中。洪易亏空信达集团资产上亿元，如果不是他按住了象归山那块地，怕是整体核算下来超过十亿了。这么多钱，洪易拿着肯定烧手，需要在股市或者其他行业里洗一洗才能拿来花，影视行业确实也是个好的选择，就是全赔了对于洪易来说无所谓。

方净言心里也骇然，这事实在太巧了，洪易好死不死投资的是韩染出演的电视剧，他有些期待叶和泽会怎么做。

叶和泽食指在桌面敲了敲，突然问道：“那个青年人才发展计划进行的怎么样？”

方净言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已经在各大院校开展招聘讲座了，根据计划，第一批会在下个月进入信达集团实习，人事那边已经把岗位空缺和考核办法做了详细的计划，计划书我待会发到您邮箱里。”

叶和泽点点头对方净言说：“洪易那边继续盯着，还有叶显仁那边也找人盯紧了，现在我们手头能用的人还太少，等这些学生进来以后，挑几个能干的专项培养……”他说着，抬头看了方净言一眼问道：“洪易投资的是不是韩染主演的那部？”

方净言心想总算是问了，这才说：“对，就是那部，根据他们签的合同，投资是七千三百万元人民币，但是根据我们调查，实际投资只有不到四千万人民币。”

叶和泽想了想，笑着说道：“先放着，让他拍，你记得收集好证据就行。”

方净言稍稍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会照办。

汇报完工作，叶和泽让方净言先出去，自己一个人卸了眼镜，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叶友萧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象归山的事情他和叶友萧说过，叶友萧也没什么表示，只说在他活着的时候先别动那几人。

关于这一点，叶和泽也没咬着不放，只是自动理解为，以后有机会，洪易叶显仁之流就可以拔起了。

下午的时候，叶和泽抽空去了一趟医院，童雅舒正坐在病床边磨指甲，叶友萧瘦的已经凹下去的脸颊一动一动地像是在说话。

叶和泽敲门进去，童雅舒站起来，笑着说：“小泽来了。”

叶和泽客气地点点头，见叶友萧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便说：“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等会就要走了。”

叶友萧病了却倔的要命，最后还是在护工跟叶和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后背垫着两个枕头，他指了指童雅舒和护工说：“我有话要跟小泽说。”

护工做完自己该做的就出去了。童雅舒有些不愿意，但她不好违抗叶友萧，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病房里的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关注她的，顿时有些气闷。她想听听两人说些什么，但门口守着的保镖虽然拿她当太太却没把她当老板，一板一眼地不给她偷听的机会。

童雅舒是个聪明的女人，也不多做纠缠，毕竟叶友萧现在还活着，他唯一的儿子就是自己生的，叶和泽那样的身份怎么能比得了壹壹，想到这便放心地走了。

叶友萧觉得喉咙里有痰，咳了几声，就着叶和泽端来的痰盂吐了出来，然后擦了擦嘴角说：“看来你结婚后过的不错。”

叶和泽放下痰盂，轻笑说：“是挺好。”

叶友萧也放心地点了点头，试探地问道：“带他去见徐兰了吗？”

叶和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嗯了一声，说道：“去了，前几天才给大嫂扫墓。”

叶友萧长叹一声，缠着嗓子问他：“那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

叶和泽想了想说：“是打算来的，可这边……”

“不用顾忌她，你尽快安排吧，我怕是也没多长时间了。”叶友萧淡淡地说道。

叶和泽掀起眼皮看向他，久久没有说话。

“好，就这两天，我晚上带他来。”

叶友萧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医院的天花板笑着说道：“我这几天经常梦到徐兰，她说她在等我。”

叶和泽心里有些发堵，只说：“不要想太多，医生说你的病情控制住了，也有新的治疗方法和药，还是有希望的。”

叶友萧笑着说：“是啊，唉，我也想多活几年，还没看到你功成名就，也没看到壹壹长大成人，现在就走了，那是挺遗憾的。”

叶和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从前的事情，偶尔插上一句，气氛倒是没那么忧伤了。

韩染夜里收工回了家，黑灯瞎火的叶和泽坐在露台抽烟，吓得韩染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开了灯看到是叶和泽才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开灯？”

叶和泽早知道他回来，一直没出声，这时也只是笑笑。

韩染见他情绪不对，换了鞋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和泽半躺在椅子上，捻灭手里的半截香烟，喝了一口红酒才说：“明天晚上一起去见见我大哥吧。”

韩染看他这牛饮的样子，顿觉不好，肯定是出事了，想来是和他大哥有关系，点头说：“好，我明天和剧组说一下，尽量提前回来。”话说一半，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对方家长还不得带点礼物，但叶和泽大哥的身份在那，自己买什么都有点拿不出手，便问，“第一次见面，我给大哥买点什么礼物好？”

叶和泽扭头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笑了笑，伸手把他头上的鸭舌帽帽檐拉了下来，盖住了眼睛。

韩染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索性把帽子取了下来，就听到叶和泽的声音传来。

“买束花就行了，其他都不用带。”

第三十七章 （过渡章）

顺利结束上午的拍摄, 下午的时候韩染突然紧张起来，他跟剧组打了招呼, 没有镜头要拍就能提前走一会，这还是顶着刘立冬的白眼和制片主任的再三询问才得来的机会。

潘莹抱着IPAD在给韩染发微博, 韩染那个认证了的微博号在潘莹的经营下已经比原先明快多了, 时不时发一张自拍福利, 就算不认识韩染的, 也有摸着照片过来的颜狗们一块舔屏人虽然还不多，气氛倒是和谐。《逍遥》那部剧会在暑期播出，剧组的宣传路演还都没有开始，但是制片方已经在核演员们的时间了, 韩染因为在剧组拍戏，而且戏份不是特别重, 所以只接了一个杂志访谈和两个综艺, 其中一个综艺安排在五月底提前录制，另外的两个工作全部都放在了六月。

自打孔洁开始亲自带韩染，米多文化也对他关注多了。程林走了之后，崔思琦却被公司留了下来, 而崔思琦还介绍了一个她的朋友签约米多文化，那个女人韩染见过, 就是和韩染拍照自己发网上，还买了媒体炒绯闻。这个女人叫张诗薇, 她整容恢复期已经过了，看上去比之前自然漂亮多了。据说本身业务能力不错, 就是有点不择手段，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公司聊的，大老板竟然给她说的动心，让宣传连夜做了一个炒作方案，炒作她和韩染的姐弟恋，通稿就在逍遥播出后发出。

这事还没传到韩染这头，孔洁就先不干了。韩染后续资源很好，本身还没什么黑点，现在把这女人贴上来不是给韩染糊屎吗？炒作恋情她没什么意见，档次好赖也找个高一点的，和张诗薇这样的小艺人炒作恋情对韩染本身毫无帮助，好处全给张诗薇得了。

米多文化的大老板听了也觉着有道理，但在他来看，艺人就是挣钱的，韩染这么些年连个代言都没有，是真没给公司带来多少经济利益，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水花，让他炒一炒绯闻，带带公司里的艺人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圈内小鲜肉们谁还没个绯闻了，说不准还能双赢局面。但这话他没说，因为他和孔洁合作多年，了解孔洁的脾气，也相信孔洁的眼光，最后只是拿着策划书扔给秘书让放起来，任由张诗薇怎么撒娇卖痴也没松口。

张诗薇面上不显，心里气的不行，挎着小包就去找了自己的好姐妹。

崔思琦没离开米多文化也并不全是因为公司施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她想离开的当口，她主演的一部都市情感剧收视率和口碑都非常不好，导致她去年拍的一部电视剧本来谈好了电视台，现在对方不敢买了，一部三十多集的电视剧就只能扔在库房压箱底了。崔思琦是个聪明识时务的人，外头形式不好，与其自己出去扑腾还没水花，不如在米多文化继续待着，等以后机会好了再说别的。

不过米多文化对她也算不错，程林走了以后，崔思琦把自己哥哥介绍进来当自己的专属经纪人，顺手还拉了一把闺蜜张诗薇，总的来说她也不亏。

“怎么了又？”崔思琦正在家逗猫，看见张诗薇气冲冲地进来，不禁问道。

张诗薇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征，妩媚地笑了笑打招呼说：“崔大哥。”

崔征个子不高，脾气不小，自打当了妹妹的专属经纪人，坐在那都起范儿。他笑着对张诗薇说：“诗薇来了，没去公司？”

张诗薇叹了口气说：“唉，去了，那个孔洁可气死我了。”

崔思琦听完，只是斜眼看她，摸了摸怀里的猫耳朵说：“早叫你别招惹她的艺人了，你不听怪谁？”

崔征也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他记得上次大老板对炒绯闻的事不像是不同意，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怎么了？老板那天不是同意了吗？”崔征问道。

张诗薇嘟着嘴，抱起旁边的抱枕锤了两下说：“可别提了，本来是同意的，谁知道跟孔洁一谈，立马变脸，怎么说都说不通。”说着还作势揍起了怀里的抱枕。

崔思琦见她这样，笑了起来，然后不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了，米多文化那么多男艺人，上有米明哲，下有李晨清，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眼非得和韩染扯一块？”

张诗薇翻了个白眼说：“先不说那俩我能搭上不能，只说他俩在一个公司都遇不着，我倒是想和他俩扯关系，可也得有机会啊。”

崔思琦问她：“那和韩染炒绯闻对你有什么好处？十八线和十八线能负负得正了？”

张诗薇被她怼得没了脾气，想了想说：“那也不全是，我这不也在等他翻出浪来嘛，我跟你说，上回我碰见了柯书杰，听他透风说韩染那边资源可比李晨清好多了现在，光今年就有两部电视剧要上，还接了一部胡一鸣导演的电影，孔洁那边还给他谋划了真人秀和时尚杂志……你说说，这妥妥的潜力股，我还不得趁他涨起来之前把人定下，要真等翻了年，怕是想借东风也够不着了。”

崔思琦对柯书杰的话半信半疑，她是清楚李晨清当年抢了韩染角色的内幕的，而柯书杰作为李晨清的经纪人，怎么就对韩染那么清楚，这不明摆着挖坑嘛。但换个角度来讲，孔洁手里的好资源确实很多，随便漏一点韩染也不会还是个十八线。

“我说，你先沉住气，你上回不还和他一块炒了一轮嘛，大家都是一个公司，同事聚会什么的，狗仔拍到两人独处的照片可比你自己上杆子去发通稿效果好多了。”崔思琦给她出着主意。

张诗薇一听，醍醐灌顶，怎么自己没想到呢，不由得看向崔思琦，笑说：“还是你聪明。”

崔思琦不在意地撸着猫，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崔征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在心里暗暗地把这一招记下来，说不准以后还能拿出来用。

韩染可不知道这些，他高高兴兴地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换了衣服，就带着潘莹往山下赶。

要送的花已经摆脱潘莹买好了，就在车上放着，可韩染觉得这样显得太不正式了，就先去了一趟中药店，花了大钱买了一根山参，这才抱着东西往信达集团去找叶和泽，两人约好了在信达的停车场碰头。

韩染到的时候，叶和泽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他了。

见他拿了一大束向日葵，花束比他本人还宽，怀里还抱着一个礼盒，不禁笑了起来。

韩染把东西在后座安置好，钻进车里就见叶和泽冲他笑，便问：“笑什么？”

叶和泽修长的食指敲着方向盘说：“笑你。”

韩染扭过头来：“嗯？有什么好笑的？”

叶和泽看了一眼他脑袋上的鸭舌帽，干干净净还特意搭配了一身休闲衣，完全不像他平时收工回家的随意样，心情好地亲自帮他扣上安全带，离开时，趁其不备在他嘴唇上轻啄一下才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韩染被点了穴似得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珠子游移，往左看了看，反驳说：“我哪丑了？”

叶和泽把车开出停车场头也没回地说：“没事，我不嫌弃。”

韩染气绝，等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关注点不太对，说：“唉，不对，怎么是媳妇见公婆？明明是女婿第一次上门！”

叶和泽吭声，抽空回头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的韩染更不服气了。

“我跟你讲，你这态度就不对，咱们俩肉搏谁上谁下还真不好说！”韩染说着，边用目光扫了扫叶和泽的身体。

叶和泽轻笑一声说：“嗯，给你一个挑战的机会。”

韩染对于他这种装逼的行为特别愤恨，竖起大拇指然后倒下来，做了个挑衅的动作说：“走着瞧。”

遇上了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两人有说有笑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等到医院的时候，韩染这才收起了一路的嬉皮笑脸，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问：“大哥他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叶和泽停好车说：“肺癌晚期，见一面少一面吧。”

他说的清清淡淡，韩染听了却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童雅舒一早被叶友萧支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护工在照顾他。

韩染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看到叶友萧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发酸。这人瘦的厉害，脸颊凹了进去，眼窝也深深陷了下去，手背上只剩下一层松松的皮，平放着也能清晰地看到骨骼。

叶友萧坐稳了，招手让两人走近，和蔼地说：“你就是韩染吧？”

韩染点点头，想起手里还抱着一束花，忙说：“大哥，这花送给您，还买了一根山参，不知道用不用的到……”

叶友萧笑笑，让护工把东西收下说：“谢谢你，我想见你很久了，这个臭小子一直把你藏着，可真宝贝。”

韩染被他说得不好意思，隔着帽子挠了挠头。

叶和泽坐在旁边拆花的包装纸，底下带着花瓶和营养液，摆在叶友萧床头，屋子里好似都因为这束鲜花而生动起来。

“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叶和泽解释道。

叶友萧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让护工先出去，等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他才说：“谢谢你，韩染，你把小泽照顾的很好。”

韩染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大哥你别这么说，他也很照顾我。”

叶友萧点点头，对韩染的态度表示满意然后看着叶和泽说：“看到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见到徐兰也不会心虚惭愧。”他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韩染心里不好受，看着眼前的叶友萧，他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浑身上下都没有生气。

“你别想太多，大嫂也希望你长命百岁。”叶和泽劝他道。

韩染说：“对，徐兰妈妈……徐兰老师也希望看到大哥你开心。”

叶友萧听着两人劝慰，只是笑笑，正要说话，突然眉头一皱看着韩染，问他：“你叫徐兰什么？”

韩染说：“小时候有幸和徐兰老师演过戏，在戏里演母子，戏外也这么叫，一时没改过来。”

叶友萧又看向叶和泽。

“嗯，大嫂以前说她想收个干儿子，不过后来那孩子家里出了事，没再联系，就是他。”叶和泽推了推眼镜说道。

叶友萧情绪有些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伸出一只手在韩染头上摸了摸，说：“原来是你呀，看来真的是缘分。”他感慨完，许久没有出声。

韩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摸头，鸭舌帽歪了也没扶。

叶和泽说：“我第一次见他觉得很巧。”

韩染偷偷抬头，叶和泽正含笑看着他，两人目光对上，叶和泽眼中像是孕育着绵绵深情，看得韩染耳根有些发热。心想，叶和泽真是太有魅力，以后可得藏好捂紧了。

第三十八章 （过渡章）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剧组紧张有序地赶着拍摄周期。这个剧组里除了吴梦涵有点名气外，其他大多都是作品不少, 粉丝不多的年轻演员。兴许是心态相近，聚在一起也玩得很愉快, 偶尔收工还能相约一起去吃个火锅, 总得来说工作氛围非常好。韩染和吴梦涵戏份最多, 所以都是最后杀青, 送走了一个个一起工作玩耍的人，两人又在一起给杀青的男二号送别。

老透明男二号名叫高礼，年纪比韩染和吴梦涵都大一些，也许是因为在圈里摸爬滚打, 性子沉了许多，心境比新人演员好太多, 拍戏的时候就认真工作, 私下里也贪玩，是个特逗的人。所以韩染还专程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相约以后有空一块去玩卡丁车。

晚上有给高礼的杀青宴，剧组所有还留下的工作人员大都去了, 就连刘立冬也松开了眉头畅畅快快地喝了几瓶酒。

吴梦涵性格好，跟谁都能玩一块, 这会看来她和高礼也处的不错。

韩染带着潘莹在一边烤鸡翅，看着周围没人, 突然八卦地问潘莹：“唉，你觉不觉得他俩有点什么？”

潘莹帮着他给鸡翅上撒了一把孜然, 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吴梦涵和高礼正有说有笑十分开心，但根据她的观察，应该是高礼单相思，而吴梦涵的心思还没从韩染身上撤回去。

“染哥，你不然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潘莹无力地说道。

韩染翻了一下鸡翅的面，问她：“我怎么了？”

“叶先生今天被拍到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你都不着急？”

韩染一听乐了，说：“呦，感情他都有狗仔跟拍了，啧啧，我这正经的娱乐圈人士都没这待遇。”

潘莹听罢，觉得这人关注点都不对，随即又一想，可能也是真放心所以才是这态度吧，便不再多话。暗戳戳地观察事情进展，随时准备着撸袖子手撕那些肖想叶和泽的小碧池。

吃完了庆功宴，大家就各自散了。

韩染让潘莹自己开车回家，他独自去了酒店的后门。

潘莹先开始没想明白，后来恍然大悟，这是有人来接，随即就笑盈盈地准备回家去怼那些不长眼的人去，瞎传绯闻。

叶和泽把车停在路边，韩染一坐进来就对着他笑。

一身的油烟味闻的叶和泽直皱眉头。

叶和泽把车窗开了点缝，然后开车回家。

韩染拿着手机上了微博，跑去围观叶和泽被偷拍的约会照片，果然见他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坐着，旁边还有一个小孩。

韩染一边看一边调侃：“啧，叶先生，您这可以呀，当红配置，出门吃饭都有狗仔跟拍了。”

叶和泽正开车，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韩染翘着脚，把脑袋上的帽子卸了下来，因为拍古装戴头套，头发都贴在脑袋上看上去有点滑稽。

“你开车，我给你念‘有多少迷妹哭晕在厕所？’这是标题，内容是：帅过小鲜肉的霸道总裁的叶某某被拍到带妻儿在外吃饭，一家人非常亲昵，饭后一起开车离开……”韩染笑着念完，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叶和泽，“你有没有考虑进娱乐圈发展？”

叶和泽听他说的不着调，皱了皱眉头说：“没时间，怕你以后会没饭吃，还是不了。”

韩染见他脸不红气不喘，一脸严肃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屑地撇了撇嘴。

快到家的时候叶和泽才说：“那是大哥的儿子，至于那个女人，她是大哥后来娶的妻子，也是壹壹的妈妈。”

韩染坐在车里，玩着手机问他：“去见大哥的时候没碰到过，用不用亲自拜访一下？”他这阵子也跟着叶和泽有空就去医院看看叶友萧，大多都是晚上去，两人白天工作都忙，抽不出时间来。

叶和泽把车开进车库，熄了火说：“不用，回头有机会我把壹壹带来。”

韩染点点头，没说什么。叶和泽的家庭关系有点复杂，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想说，以后放下了也许就能说得出口了。韩染有的是时间陪他耗。

家里自从请了钟点工，韩染顿时觉得自己也上升了一个阶级，从贫农到富农的感觉。

原来体验不到不干活的乐趣，现在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要给养废了，要说以后，那还得努力工作好好挣钱，为了生活更美好而奋斗。

累了一天，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叶和泽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杀青？”

韩染打着游戏说：“还有五天就杀青。”

“能抽出几天时间吗？”

韩染想了想说：“应该可以，这部戏杀青之后会去给《逍遥》做宣传，不过我看了一下，没几场，”韩染从游戏里抬头问他，“有事？”

叶和泽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一直没闲着，边打字边说：“一去出去玩吧，虽然没有婚礼，但是度个蜜月还是可以的。”

韩染一听来了劲，手里的游戏也不玩了，坐了起来说：“去哪？”

叶和泽见他这样，笑笑说：“还没决定，你先想想，不着急。”

韩染心里把世界各地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就恨手里没有一个世界旅游指南，拿着手机打完最后一局游戏，查起了旅游攻略来，激动地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

韩染和吴梦涵是同一天杀青，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两人抱着花和剧组工作人员一一合影留念，晚上一起吃了杀青宴，这个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孔洁今天也来了，正和刘筝刘立冬坐在一起喝酒说话。

韩染忙着和各路人马合影，连喝水的功夫都是挤出来的，吴梦涵也跟他差不多，忙的不可开交。

潘莹和陈婷婷两人拿着手机凑在一起聊天，旁边还坐着琼姐的小徒弟，三个女生倒是能玩到一块。

吃过了饭，一堆人吃的红光满面的闹着要去KTV续摊，因为关系都处的不错，韩染和吴梦涵就一块去了，当然孔洁和刘立冬也去了，刘筝说约了投资人，就先走了，把制片主任留下来跟着买单。

到了KTV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了许久不见的李星引，他是来接朋友的，看见韩染只是瞥了一眼。

韩染知道这人没什么坏心，就是性格怪了点，便热情地招手说：“唉，这么巧！”

李星引之前也和刘立冬的班底合作过，大家都认识，就一一打了招呼，最后也不知怎么说的，李星引一路跟着进了包间，一切就这么自然地发生了。

李星引看上去和之前有了些变化，举止投足都细致了很多。

韩染看着大家抢麦乱唱，凑到李星引身边问他：“你是不是接了《寒山》？”有些电影开机前演员班底都是保密的，所有演员只知道自己的角色，却不知道合作的是谁。

李星引拎起酒瓶喝了一口反问他：“你也接了？”

韩染点点头问他：“闫文春？”

李星引讶异地片刻，脸色一变问他：“胡阳荣？”

韩染眨眨眼表示猜对了。

李星引脸色臭的可以，翘起二郎腿仰头喝了半瓶才不阴不阳地问：“你什么时候进组？”

韩染想了想说：“九月吧？你呢？”

李星引眼神扫了他一下才说：“八月。”

韩染看他拿酒瓶的手，小拇指翘了起来，心想这怕是跑去学了昆曲，时间还不短，也难怪他看见自己脾气会不好。

韩染看他这傲娇样，特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哥们也要提前接受礼仪培训，都差不多。”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星引就生气。

李星引学了俩月的昆曲了，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戏剧学院，忙的要疯了快，可这人却这么轻松，真是越想越生气，而且好死不死地这人还演的是包养他的人，这对于刚表白就被拒绝的李星引来说真是纠结的要命。

“还吃，看你胖的。”李星引凉凉地看了韩染的身板一眼说道。

这是戳了韩染痛处了，这个剧组气氛太好，大家总一块相约聚餐，前阵子好不容易饿瘦了点，这阵子眼看着又肥了回来，偏偏下部戏的角色需要瘦成纸片人，想起这些，韩染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一牙西瓜。

李星引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才拿起酒瓶对韩染举起说：“合作愉快。”

韩染也拿起一瓶跟他碰了碰说：“合作愉快。”

两人各自喝了酒，默契不言而喻。

晚上到家的时候，刚好跟叶和泽在电梯口碰到。

叶和泽看他红着脸就知道是喝酒了，等进了电梯，韩染扑过来，叶和泽架着他的胳膊才站稳了。

韩染像个小流氓一样，捏着叶和泽的下巴，调戏说：“呦，模样不错，要不要跟着哥哥？哥哥养你！”

叶和泽脸色不变，任他捏，一板一眼地说：“你太穷。”

韩染听了立马不乐意，腻歪在叶和泽的身上笑嘻嘻地说：“你可别这么说，我祖爷爷是前朝的状元，我们家下人住的地方可都比你这园子大……”

叶和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过了一会韩染又嘿嘿直笑，恢复正常地问：“怎么样？演的像不像遛鸟斗鸡的纨绔子弟？”

叶和泽听罢哭笑不得，进了屋才说：“不像。”

韩染打了个酒嗝问他：“哪儿不像？”

叶和泽放下公文包和电脑，去厨房倒了杯果汁放在韩染面前说：“气质差了点。”

韩染喝了口果汁说：“回头我再研究研究，对了，咱们去哪旅游？”

叶和泽说：“想不想去瑞士滑雪，晚上就住在山上的木屋里？”

韩染眼睛一亮，点头说：“好。”

“你接了什么角色？”叶和泽知道他接了《寒山》，却不知道是哪个角色。

韩染喝着果汁说：“男主演的哥哥，挺有趣的角色。”

叶和泽皱着眉头想了想，《寒山》的剧本他之前粗略地看了一下，对男主演的哥哥有些印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捧着一个戏子，好像还有不少激情戏。

“怎么有趣了？”

韩染说：“就是一个挺矛盾的角色吧，黄赌毒无一不沾，还养了戏子，对了那个戏子是个男人，不过最后却挺让人意外地刚烈起来。”

叶和泽卷起袖口，没说什么。

“对了，剧本里还挺多男男激情戏的，我演的是上面那个，毕竟都是专业演员嘛，哈哈。”韩染打着哈哈，补充道，“不过电影应该不糊播这些镜头……”

第三十九章 

韩染看到叶和泽没什么表情, 觉得有点怂，干巴巴地解释说：“呵呵, 工作而已，也说不定导演到时候会安排借位……”

叶和泽把指节按得啪啪响, 吓得韩染赶紧闭嘴了。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就在韩染脑子里飞速地想着对策时, 叶和泽忽然笑了, 春风一般和煦令韩染打了个冷颤。

叶和泽说：“嗯, 明天去把签证办了吧，我们尽快出发。”

韩染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和泽摸着韩染的头笑着问：“以前演过激情戏吗？”

韩染赶忙摇头说：“没有，连吻戏都很少。”

叶和泽听他这么说，将手放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按压抚摸, 摸得韩染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时候可以在山上住几天。”

韩染知道他说的是雪山上的小木屋，但心想的确实好不容易出一次国还没体验国外繁华, 天天窝在山里算个什么事, 但这话他却不敢说，只能默默咽到肚子里，等着出了国再一点一点渗透，反正总归得去逛逛。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韩染就忙着回公司开准备申请签证的资料，下午的时候方净言来找韩染, 两人一块去了领事馆。

方净言也是这次才确定了叶和泽是真的和韩染是结了婚的法定伴侣，原先他暗自揣测许多, 却独独没敢往这想。这回得知真相，吓得一身冷汗, 把老板家的正室当成老板在外头包养的小明星这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方净言做事一向靠得住，资料准备的很齐，带着韩染的一块递交了申请，等出来的时候还琢磨着亲自给韩染送回去，可是却被韩染拒绝了。

韩染大学的舍友前阵子发消息说是要来首都办事，两人一合计，就约在了今天。

韩染的舍友吕峥也学的是表演，但是却没什么往演艺圈钻营的心思。吕峥是个小富二代，毕业之后在首都漂了半年就跑回家舒舒服服地啃起了老，这回来首都是因为家里的生意跑来找供货商签合同，上学的时候吕峥和韩染脚对脚睡了四年，俩人关系最铁，难得来一回首都，就约出来一块喝杯茶吃个饭，畅想畅想未来，回忆回忆往昔。

见面的地点约在母校西门外的一家川菜馆，那家店物美价廉，特别受戏剧学院学生欢迎。

韩染到的时候，吕峥也刚停好车，俩人在菜馆大门外碰了个正着。

吕峥跟韩染差不多高，就是长得没什么辨识度，没整容长了一张整容脸，细长眼、悬胆鼻还有戳死人的尖下巴，看着是个秀气的男人，可一旦开口就跟说相声似得自带包袱。

“哎呦，韩老师，可许久不见了，您吃了吗？”吕峥笑盈盈地说。

韩染接话说：“那可没有，这不等您呢吗！”

吕峥说：“那可别给我们韩老师饿坏了，回头拆了他们这馆子，赶紧走，馒头管饱。”

韩染跟着进去，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埋汰他说：“吕老板您这也太抠，就给吃馒头啊。”

吕峥给两人倒了两杯招待茶，茶叶是劣质的茉莉花茶，笑说：“馒头加招待茶，别客气。”

韩染拿着茶水喝了一口才问他：“唉，事办的怎么样？”

吕峥撇了撇嘴说：“可别提了，那孙子可真他妈难缠，陪他喝了五天酒，天天夜里往夜总会跑，那小姐大腿都给他摸黑了，还他妈死咬着百分点不放。”

韩染想了想，觉得这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问：“你家里就让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处理？不给你支援支援？”

吕峥拆了筷子，正用手剥上头的木刺，抬起眼皮看了韩染一眼说：“我家老头这回是真不管我了，放了话让谁都别来帮我，说不准哥们以后就得在首都常住了。”

韩染听罢，不信道：“怎么会？”

吕峥放下筷子，拿纸巾擦面前的空碗碟，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不会？他说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一天吊儿郎当不学好，隔壁王叔叔，路口李叔叔家的儿子怎么怎么争气，见天唠叨，唉，那还不是他基因不好，生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吗？”

韩染无语地放下茶杯，问他：“你这么跟你爸说？”

吕峥擦完碗，换了一张纸把韩染的碗筷也拿过来开始擦说：“我哪儿敢呐，我就说了一句我才二十五，离三十还有五年，老头就给了我一巴掌说四舍五入就三十了，还数落我小时候不好好学习，脾气大的呦。”

韩染听完，笑出了声，过后想想觉得吕峥的爸爸也是为了儿子好，便劝他说：“那你就好好干，活出个人样来。”

吕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说的轻巧，嘴皮子翻一翻不过一句话，可是苦了我了，唉，李晨清那王八蛋还跟你一个公司呢？他现在老火了，我妈一个老妇女都注册了个微博加入了他的粉丝团，还给人往里投钱……”

韩染眼神一暗，垂下眼皮说：“虽然在一个公司不过都挺忙的，也不怎么碰见。”

吕峥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想着等回头有机会教训教训李晨清，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兄弟！抢饭碗那他妈不是兄弟，是畜生。

这家菜馆生意火爆，正赶上吃饭的时间，上菜特别慢，一桌桌地催菜声此起彼伏也算是这家馆子的一大特色了。

聊了一会，两人点的菜上齐了，吕峥也把餐具擦干净还给韩染，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问：“你现在怎么样？”

韩染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米饭放在了一遍才说：“还行，最近工作比原来多了，”他拿勺子搅了搅突然说，“我结婚了。”

吕峥一个没注意，含在嘴里的糖醋里脊呛到了嗓子眼，憋得他脸红脖子粗，连喝了三杯水才咽了下去，眼泪都给呛出来了，等缓过劲才问：“你刚说什么？”

韩染看他伸长脖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说：“我结婚了，和相亲对象。”

吕峥震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沉住气说：“那也挺好，总比你一个人在这奋斗来的强，收工回去冰锅冷灶的，那得多凄惨啊。”过了会又问，“就你原来说过的那个老帅的那位？”

韩染听点头说：“就是他，我俩见面第三次闪婚了，不过这事也就亲近的人知道，先不声张。”

饭吃得差不多，吕峥问韩染：“你觉得对方靠谱吗？能过一辈子吗？”

韩染放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行，他挺好的。”

“啧啧啧，瞧你这怀春的样，唉，他床上表现怎么样？”

韩染也不理他，自顾自招来服务生结账。

等出了菜馆的门，吕峥一边拿牙签剔牙，一边打了个饱嗝对韩染说：“我看你这样就还是个童子鸡，你说你结婚那么久，天天对着人流哈喇子有个屁用，不要怂，就是干！”

韩染钻进他的车里，听他说完也有点心动，之前两回擦枪走火现在想想都心里痒痒的。

“可怎么干？你有招没？”韩染问他。

吕峥淫笑着抖了抖眉毛说：“那你可问对人了，要我说，你俩都是男人，这男人最好解决了，夜色好气氛佳，再来点小酒助兴，洗白白躺床上，看星星看月亮，聊往事想未来，剖析自己，猜测对方，反正就是吊着，不过你得注意一下态度，气氛过了，你们可能就是开了一场辩论赛，气氛刚好，再加上酒精麻醉人的神经，啧，这样要还没事，那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他不行。”

“滚滚滚，瞎几把扯，都没毛病，我们上回擦枪走火他那个确实有反应，就是当时来了个电话……”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

吕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图啥，你俩就这样温温吞吞地一直耗下去，真柏拉图啊？精神伴侣？你是不是得去男科检查一下？”

韩染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跟叶和泽一直没上过床好像有点不合适，要说以前是俩人不熟，现在在一个床上都快睡半年了，也只是亲亲抱抱，偶尔口头调戏一下确实有点不对头，但自己肯定没毛病，至于叶和泽应该也没毛病吧？韩染不确定地想着。

“不然你回去试探试探？”吕峥一边抽烟一边当着狗头军师。

韩染觉得也对，便问：“怎么试？”

吕峥鄙夷地看着他，忽而嘿嘿笑了起来说：“走，跟哥回酒店，给你拷点资源，你晚上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什么样的都有，多学着点你。”

韩染看他这幅淫棍相，只虚心地说：“可我没带u盘也没拿电脑。”

“瞧你这点出息，哥是那么抠的人吗，送你一个！拿走！。”吕峥保证道。

“那行，不耽误时间现在就去，我过阵子要去补蜜月，正巧这阵子学学理论知识，别回头实际应用到工作中的时候出岔子。”

“那感情好，趁度蜜月的时候把该干的都干了，有人说过：和谐的性爱能增强情人之间的亲密度。你可倒好，盖棉被纯聊天，小心你包（）皮长成高领毛衣，整个给堵住废了。”

韩染深以为然，想想自己好像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和尚日子，这都已婚大半年也没吃过一次荤腥，确实有点不正常。

吕峥住的酒店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他晚上的飞机回去，这会正好跟韩染一起窝在酒店里传授经验教学。他也确实上心，自己珍藏多年的小电影整整放了两个硬盘，挑挑拣拣分了一个给韩染，怕他看不懂，还准备建好文件夹分类。

韩染凑头一瞧，顿时笑了。丫的分了好几个文件夹分别是‘早教班’、‘幼儿园’、‘小学生’……一直排序到‘博士后’。

“我上学都没感觉自己能读到博士后，感情这毕业了又重新做人一回。”韩染感慨道。

吕峥见他态度不端正，立刻化身为学术教授，严肃认真地说：“你要循序渐进地看，可别贪多嚼不烂，我跟你讲，就你这0经验的，就从早教开始吧。”说着就把文件存好，弹出usb，拔了线，把硬盘递给韩染。

韩染拿着硬盘突然觉得这友谊沉甸甸的有点想给他退回去，可话到嘴边又不好说，只得收下。

吕峥收拾好东西，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我这回回家处理点事，就来首都，等回头定下来再跟你联系。”

韩染没料到他家老爷子撒手不管是来真的，只以为他是说着玩，现在却有些信了，便问：“真的？你家真不管你了？”

吕峥自嘲地笑了笑说：“哪能啊？他就是想刺激刺激我，让我体验体验生活，反正我在家里也待烦了，到首都这也挺好，有的吃有得玩，再琢磨琢磨做个小生意，自由。”

韩染细看他的神情，觉得确实像他说的那回事，也就没再劝什么，只在临走前让他回去好好跟家里说话，可别给老爷子气出毛病来。

吕峥不耐烦听这些，挥着手让他赶紧走人，关房门的时候还挤眉弄眼地让韩染汇报进展。

韩染站在门口，拿着硬盘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最后只得唉了一声，算是应付过去了。

一个人约车回了家，韩染帮着钟点工干了会家务就窝在房间躲起了懒。

百无聊赖的时候，韩染想起了拿回来的硬盘，在酒店的时候就顾着吐槽文件夹名字了，也没看里头内容，这会被勾起了好奇心。翻身找来笔记本电脑，插上硬盘就打算先观摩一下，刚打开‘早教’的文件夹，扫了一眼像是人体生理结构的教学片，顿时满脑袋黑线，转战去看‘幼儿园’文件夹，随意点开一个名字看着最露骨的，屏幕里是一个男人自给自足的小视频……一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地看，果然就跟吕峥说的一样，尺度循序渐进，看完‘硕士生’那些以后，韩染再看后头的‘博士生’和‘博士后’就开始犹豫。

刚开始有那么点意思，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心里被挠地发痒，手贱点开了更高一级的视频，那尺度吓得他小帐篷都偃旗息鼓了。

火气还在，可小兄弟怎么也起不来。韩染觉得自己可能被小电影里的情节吓出毛病了，急忙扔了电脑一个人钻进浴室想办法解决。

叶和泽下班早，进家门没在客厅看见韩染，换了鞋就去卧室，却也没见到人。

只听屋里哎哎呀呀地穿插着英语的粗话，瞬间脸黑了，走过去一瞧，只见电脑里正播放着不可描述的视频，偶尔还有动物的嘶吼声，而电脑的主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像一个认真研修的学生。

韩染在卫生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手都要磨破皮了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毛病，吓得一身冷汗，才安心地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刚一开门就看见叶和泽站在床边，正看着他忘了关的电脑，里头时不时有人的惨叫声和动物的嘶吼声。

韩染急忙说：“我可以解释！”

叶和泽顺手把电脑关了，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说：“韩先生口味真独特。”

第四十章 （捉虫）

后来怎么说通的, 韩染真是不想回忆，好在叶和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过后轻飘飘地看了韩染一眼, 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韩染起先还有点心虚, 想着再找找机会把自己的脸面和节操都捡起来, 可后来发现不对, 叶和泽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行动却很不对劲。

叶和泽这厮平日里人模人样的，但是赖床的厉害，早上闹钟不响四五回是不会起床的, 可自那天后，他竟然摸黑就起来去对面公园跑步去了, 晚上回来也在家里的健身房里挥汗如雨, 这一变化可给韩染吓得不轻。

韩染深深地感到了危机感的同时也窝在家里的健身房锻炼身体。

签证办下来很快，拿到签证的那天，韩染跟叶和泽俩人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就开始收拾行囊，叶和泽去公司交代工作。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总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好。

出发的那天，韩染像个跟团旅游的观光客, 戴着渔夫帽，身后还背了一个大双肩包, 手里拉着行李箱，而他旁边的叶和泽却一身清爽, 轻轻松松地拉着箱子迈着长腿在机场跟走秀似得，引来一大片的注目礼，搞得韩染有点小不愉快，不过这点纠结在他上了飞机，坐在头等舱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韩染也坐过飞机，不过为了省钱都坐经济舱，这还是第一回 坐头等舱，不免有些兴奋，东摸摸细看看，又怕显得自己太土锤，一切都在偷摸中进行。

叶和泽把他头上那个藏蓝色的丑帽子取了下来放在一边说：“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你想不想睡一会或者看看电影？”

韩染早觉得自己帽子丑了，出门的时候没感觉，到机场那一刻就后悔想拿下来，可一直没机会，上了飞机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被取下来就顺手把帽子塞进随身的双肩包的侧兜里说：“我看一会电视，不然你睡一觉？”

叶和泽这几天为了腾出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半夜上厕所的时候还能看见书房的灯亮着，这时他眼下已经青黑一片，看上去非常疲惫。

叶和泽也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要了眼罩和毛毯，调整好座椅就打算睡一觉，刚躺下没多久，耳朵一紧，被挂上了耳机，里面传来舒缓的音乐，令他无比放松，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空姐推着小车过来的时候，韩染对她嘘了一声。

空姐看了一眼睡着的人，自觉地没有出声，指了指推车里的饮料，韩染摇摇头，轻声说：“不用，谢谢。”

等空姐走远了，韩染才窝在座椅上拽着耳机看起了电影。

中途韩染吃了些东西，却没把睡着了的叶和泽叫醒，只想着等下了飞机先找个地方吃个饭，现在先让他好好休息。

十个小时也不过是睡一觉的时间，韩染看完了四部电影，然后眯了一会，飞机就差不多落地了。

到达日内瓦机场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七点。

这里比国内冷很多，刚下了飞机就打开行李一人加了一件外套穿上才往机场外走去。

韩染一下飞机就两眼一抹黑，不认路还听不懂当地的语言，只能紧紧跟在叶和泽屁股后头生怕走散了。

路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这边也有人来接，接机的是叶和泽安排的，韩染不认得，只是看着是个外国人便用蹩脚的英文打了个招呼。

那人也不知听没听懂，笑了笑就热情地把两人的行李箱搬进后备箱里，直到坐进车里，韩染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叶和泽安抚地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因为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说：“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酒店，他是酒店安排来接机的。”

韩染瞅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人，问道：“他是不是不会说英语？还是我发音有问题？”

叶和泽听罢，笑着说：“可能是他没听到？”

韩染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便舒舒服服地窝在车里看沿途的风景。

到了酒店，韩染看着行李，叶和泽拿着两人的签证和护照去办理入住手续。这会适应了，心里那股激动劲又冒了出来，跨坐在拉杆箱上眼神左右飘，看来往的各种肤色的人觉得十分有趣。

叶和泽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多了张房卡，后面还跟着穿着礼服的行李员。

“走吧，先把东西放好，再出来吃饭。”叶和泽说。

韩染从行李箱上下来，把两个箱子交个行李员便跟着叶和泽一块走了。

酒店房间的窗户对着莱茵河，站在屋里就能看到湖面上的波光和划行的小船。

韩染兴奋地跳到床上滚了几圈，抱着被子一个劲地傻笑嘴里还念叨着：“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去了，太美了。”

叶和泽给行李员付了小费，然后关上房门，走过去在韩染屁股上拍了一下，下手可是不轻，啪地一声，韩染捂着屁股弹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叶和泽。

“梳洗一下，换一身衣服，我们下去吃饭。”叶和泽没事儿人一样地说着安排。

韩染见他这样，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便拉开行礼箱找了一身换洗的衣服，跑进了浴室。

两人快速冲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在酒店里匆匆解决了晚餐便相携到外面逛。

街上没什么行人，在陌生国度的街头，韩染走在叶和泽身边，右手一甩一甩地，时不时轻轻擦过叶和泽的手背，如此试探了几次之后，两人的手终于是握在了一起。

韩染唇角带笑，眼神四处乱撇，跟叶和泽牵着手遛弯，两人就像是初恋的中学生似得，幼稚又纯情。

叶和泽指着有特色的建筑一一给韩染介绍，像是一个称职的导游，但是握着韩染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叶和泽的手心干燥，手指修长，皮肤细腻，韩染暗搓搓地在他手心挠了一下，正要得意时却被叶和泽攥紧了手，再也动弹不得。

不得不说，叶和泽前阵子玩命地锻炼还是有点用的，韩染试了几次也没挣开，只得任由他捏着。

“回去休息吧，倒倒时差，明天还能再逛一天。”走了一会，叶和泽提议道。

韩染本来想着多转转，可街上实在没什么人，便点头应了，两人牵着手转了个弯又回了酒店。

晚上躺在酒店大床上的时候，韩染想起了自己行李箱深处放着的一盒小气球和滑滑剂，心里火热了起来。

韩染伸长腿试图勾了勾叶和泽的胫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叶和泽平躺着呼吸匀称，像是睡着了。

韩染有些挫败，不信邪地想再试试，便伸出手沿着叶和泽的唇线摩挲，他很轻，能感觉到到叶和泽呼吸的节奏有了变化，紧张又兴奋。

可叶和泽却像个修行多年的老僧，抓住韩染作怪的手，长腿一伸，压住韩染的腿脚，将整个人箍在怀里，下巴磕在他的发旋上说：“早点睡，别点火。”

韩染整个人被制住动弹不得，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操。”然后就把脸埋进叶和泽的怀里渐渐睡去。

在酒店住了两天，叶和泽带着韩染逛了当地的市集和景点，夜里躺在一张床上，韩染试了几回，叶和泽都不动如山，这令韩染无比挫败的同时隐隐对叶和泽的下半身产生了怀疑。

用吕峥的话说：要么性冷淡，要么就是阳痿。想到这些，韩染不免有些发愁，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他，生怕打击了叶和泽的自信心。

就说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轮到他了，原来是有难以启齿的毛病！

韩染在心里暗暗地叹气，眼光时不时地往叶和泽不可说的地方瞟去。他倒不在乎叶和泽这些，反正如果他不行自己总是行的，但也得顾及一下对方的自尊心，只能把聊骚都咽了回去，在酒店盖棉被纯聊天了两天，两人转战去了山上。

叶和泽说的小木屋其实并不小，是个两层高的别墅，门前有一个小院子，没装栅栏和防护网，站在院子里能看到对面皑皑积雪的山头和山间碧绿色的湖水。

屋子显然是提前有人收拾了的，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沙发桌椅地板纤尘不染。

“这是我自己买的，攒了很久的钱。”叶和泽说。

韩染放下行李箱上蹿下跳地到处看，楼上只有两间房间和一个大浴室，里面装了一个大的按摩浴缸，旁边是落地窗，一边泡澡一边看着窗外的美景，光想想就特别棒。

“你怎么会想买这里？”韩染从楼梯下来，扒着楼梯扶手问他。

叶和泽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满满都是新鲜食材，然后关上冰箱门说：“那时候壹壹刚出生，我一个人到这里来散心，在这住了一阵子，感觉很好，就用自己全部积蓄把这里买了下来。”

韩染听他说这些，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发现没什么变化才默默松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不是滑雪吗？滑雪场在哪里？”

叶和泽煮了一壶咖啡，指了指对面的山头说：“在那，明天一早我们开车过去，楼上有装备，我叫人给你也准备好了，你去试试合不合适。”

韩染一听，一溜烟地上了楼，在衣帽间里找了找，翻出来一套全新的滑雪服和滑雪板，忙脱了衣服就试穿。大小正好，韩染就穿着这一身站在叶和泽的面前笑着说：“怎么样？帅不帅？”

滑雪服是橙色的，韩染头上还别着眼镜，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叶和泽看着他，忽然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两人为数不多的亲吻中，都是带着强烈的争斗意味，可这次却不同，叶和泽吻的很轻，趁着韩染发愣的时候伸出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温柔缠绵而又带有占有欲。

韩染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只是本能地任由叶和泽动作，然后慢慢回应。

等韩染喘着气，憋红了脸的时候，叶和泽才松开他。

大拇指在他唇上摩挲，擦掉上面残留的银丝，一脸深情地看着韩染。

韩染恢复呼吸，抬眼看他，瞬间就被他眼神中的温柔神情包围。两相比较，自己就是个菜鸟，而叶和泽就像个游刃有余的老司机，韩染的心脏剧烈跳动，心里却在想着在叶和泽禁欲又优雅的外表下说不准是个阅尽千帆的老手。这么想着，韩染不自觉地往叶和泽下身看去，盯着他的不可说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开始怀疑叶和泽搞不好真的没毛病？

第四十一章 

下午悠闲地在楼上睡了一觉, 韩染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伸展了一下四肢, 顺手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玩，发了一条微博, 然后下楼找叶和泽。

叶和泽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韩染看了看时间, 现在国内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左右, 没有打扰他, 而是选了一个不会被镜头拍到的角度绕了一大圈跑到厨房找东西吃。

虽然是出来玩的，可韩染还在减肥中，离进组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体重却一直不达标, 除了饿肚子也只能加上适当的锻炼，不然瘦下来看上去太健康, 到时候有光着上身的戏, 拍出来效果可能不好，也不知道剧组会不会给他请替身。

简单地煮了粥，给自己弄了一份蔬菜水果沙拉，也没放沙拉酱, 只倒了些橄榄油，就这么吃了起来。韩染一边吃一边自我催眠, 面前的是一份麻辣香锅。

叶和泽开完会，合上电脑也过来吃饭, 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说：“不够的话再煮点麦片？”

韩染嘴里塞着紫甘蓝摇头说：“不了，现在开始饿也只是晚餐注意点, 要是等回国再开始可能一天三餐也就早餐能吃点主食。”

叶和泽听罢也不再劝。

“这里那么久没人住，但是房间很干净，床铺也是刚换好的，冰箱里的蔬菜水果看着像是才放进去的，你是专门请了人吗？”韩染问道。

叶和泽说：“请了一个管家，每三天过来打扫卫生，如果要来住的话他会提前把生活用品和食材准备好，也是每三天送来一次，你有什么想要的下次可以让他带过来。”

韩染眼睛一亮说：“带点麻辣香锅的底料！”

叶和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你先想想，明天告诉我，我让管家去买。”

韩染想着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对，我得好好想想，还要花椒、干辣椒、香菜……”

叶和泽没有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默默地喝完了粥。

吃过饭韩染去了楼上泡澡，水是叶和泽放好的。

大浴缸旁边的落地玻璃都是单向玻璃，从里头能看到外面，而从外面看就是一面镜子而已，韩染放心地躺在大浴缸里享受着，手边放着一杯香槟。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也怪不得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嫁入豪门，虽然自己辛苦挣钱也能得到这一切，可其中艰辛却无法言语，更何况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挣到这份钱。

韩染一边感叹又一边唾弃自己，可不能这么快被享乐主义腐蚀自己的内心，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和前程，需要奋斗。做好了心里建设，韩染拿起香槟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闭眼享受浴缸里翻起的浪花拍打在身上按摩。

这么好的生活，自己一个人享受太不厚道，需要给国内水深火热的小伙伴们树立一个奋斗的旗帜标杆。这么想着，韩染睁开眼，拿起手机点开了朋友圈，对着镜头摆弄了半天，终于把浴缸里的半个胳膊、香槟和窗外的雪山湖泊都挤进了镜头里。

检查了半天，没发现露点或者不雅的，这才发到朋友圈编辑着信息。

宇宙无敌韩小染：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我一边享受一边看朋友圈里你们的水深火热。（配图是半个按摩浴缸，旁边放着半杯香槟，落地窗外星空璀璨，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远处还能看到一片雪白的山尖。）

发完朋友圈，韩染满足地准备把手机放回去，谁知道手滑，手机掉进了浴缸里。

韩染脸色突变，下手就去捞，可浴缸里翻出的浪花让他一时看不清手机在哪，最后只得费了些时间才在浴缸的角落把手机捞了出来。

手机这时已经黑屏，滴滴拉拉地滴着水。

韩染一脸苦瓜相，后悔自己为毛要那时候显摆。这下乐极生悲，也没了继续泡澡的心思，随便擦了擦就出去了。

叶和泽手臂搭在沙发上玩ipad，听到楼上动静，抬头看了一下，见韩染裹着睡袍，头发也没吹干，臭着脸过来了。

“怎么了？”

韩染没好意思说是臭显摆的时候顺手坑了一把自己，只说：“手机掉水里了。”

叶和泽放下ipad，皱了皱眉头，对着他伸出了手。

韩染自觉地把擦干的手机放在他手心。

叶和泽拿着手机翻看了一下对他说：“你先去把头发擦干，我明天让管家带一个新的过来。”

韩染有些沮丧地说：“那我里头的通讯录，游戏记录还在吗？”

叶和泽笑着说：“这手机系统恐怕不支持，这样吧，先找个吹风机吹干，等明天晾干了再开机看看，如果不行就只能换新的了。”

韩染也没更好的招，只得点点头，懊悔当年图便宜买了这个牌子的手机。

等韩染吹干头发，再下楼的时候，叶和泽也把手机吹干了，就放在壁炉不远处的台子上。

叶和泽对他招了招手，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

叶和泽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按了一会儿就停下了。

韩染有些好奇问他：“什么电影？”

叶和泽一本正经地说：“教育片。”

韩染觉得有些无趣，正要调台，电视里传来一声娇喘，令他瞬间变了脸。

这他妈哪里是教育片？明明是钙片好吗？！

韩染扭头看向叶和泽，叶和泽也在看他。

“比起你上次看的怎么样？”叶和泽笑着问。

韩染忽然打了个哆嗦，眼珠子一转就准备撤退，却被叶和泽发现了意图，一个翻身压在了沙发上。

叶和泽声音低沉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韩染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挺……挺好……，那什么，咱们坐着说话。”

叶和泽低笑，胸腔微微震动，低下头就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韩染浑身一颤，只觉得一把火从耳垂烧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以后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不懂得来问我。”叶和泽轻咬着韩染的耳垂说道。

韩染坑坑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叶和泽的技术很好，亲吻着温柔地寻找着他的敏感点，慢吞吞地却令他感到无比羞耻。韩染刚开始还能嘴犟，后来就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叶和泽，眼中似带了水色，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韩染兴奋起来，他伸手抱住叶和泽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亲吻着他的嘴唇、鼻子、脸颊以及额头

叶和泽贴着他的喉结舔舐道：“上楼还是在这里？”

韩染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并非是生理上的愉悦，而是心理上的满足。他想起了儿时父亲宽大的外套给他挡雨，母亲笑盈盈地在旁边看着，那天似乎是去植物园的路上亦或是回家的路上，他记不清了，却始终记得那种安全感和满足感。

情欲不过是生理上的需求，更重要的是两人心的融合。

韩染面色绯红，伸出双臂抱着叶和泽的头，粲然一笑。

叶和泽动作一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用鼻尖蹭着他的脖颈，呢喃细语：“你是我的了，我的阳光。”

……

韩染再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浑身肌肉酸痛，抱着被子不想起床。

叶和泽只穿着睡裤手里拿着一杯水和他的手机。

“先喝杯水，刚下去顺便帮你开机，问题好像不大，但是有很多未读信息。”

韩染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才把杯子递给他，然后拿着手机正要看是谁来的消息，却不想那边也正好打过来。

韩染一瞧，是吕峥的来电。

按了接听键，那边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两人鸡同鸭讲地费了半天劲也没明白对方，韩染只能开了免提试试。

“喂？！韩染？？？你丫到底试了没？你家那位是不是阳痿？”

韩染一听，赶紧把电话挂了，下意识扭头去看叶和泽。

叶和泽拿着杯子站在门口还没出门，定定地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笑着问：“哦？韩先生还没回答你朋友的问题。”

韩染恨不得掐死吕峥，扶着腰，一脸悲壮地说：“不是！绝对不是！”

叶和泽轻轻地点了点头，临走前还不忘让他给朋友回个电话。

等叶和泽走了，韩染才钻进被子里，怎么每回都能给撞个正着？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啊？！

韩染拿着手机给吕峥回了电话。

吕峥刚被他无故挂电话心里正不得劲，这会见回了过来，就嚷嚷起来。

“唉，我说，你什么情况？”

韩染摇了摇手机说：“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有点小，能听见，赶紧说。”

韩染叹了口气说：“你瞎嚷嚷什么，他刚全听见了。”

电话那头的吕峥闻言一愣，随后狂笑出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才说：“唉，那他什么反应？”

韩染无奈地撇了撇嘴，动作略大，踢开了被子，里面光溜溜的，感觉有点冷，又给自己裹严实了才说：“可别提了，你他妈以后说话注意点。”他想坐起来，可刚坐好，就觉得后头不舒服，倒抽一口凉气。

“唉？怎么了？”吕峥听那声不对，忙问，“不至于吧？你俩打起来了？”

韩染给后腰垫了个枕头，含含糊糊地说：“那什么，没……就，咳咳，那啥，唉，国内现在几点了？”

听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吕峥直觉里头有猫腻。觉也不睡了，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俩眼睛亮的跟灯泡似得，淫笑着问：“你是不是试过了？”

韩染光听电话就好似能看见他表情一样，低声嗯了一声，赶忙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穿衣服下楼。

楼下叶和泽正在做早餐，面包牛奶麦片还煮了银耳汤，光看这些菜色就知道他肯定心情好。

韩染下楼来走到厨房揭开锅开看了一眼，里头正咕嘟着银耳，还撒了枸杞，拿勺子翻了翻，锅底好像还有些百合。

“做这个干嘛？”韩染盖好锅盖问道。

叶和泽光着膀子也不嫌冷，煎好鸡蛋铲进盘子里，打火准备弄点香肠，中间抽空回答韩染的问题说：“多喝点对皮肤好。”

韩染啧啧两声，卷起袖子帮忙把盘子端到餐厅调侃道：“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讲究，真臭美。”

“不是给我的，主要是你。”

韩染听完更郁闷了，低头看了一眼，觉得皮肤紧实还行啊。

“我皮肤很差吗？”

叶和泽没有回答，只说：“保养保养摸起来舒服。”那语气就跟家长劝孩子多吃菠菜补气血一样轻松自然。

韩染无语地看着叶和泽，满肚子都是槽点却不知该从哪吐。

第四十二章 

因着还要去滑雪, 昨晚上叶和泽比较收敛，韩染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不至于整个人废了。

吃过早餐, 两人换好衣服带上装备就驱车前往滑雪场。

滑雪场里的人不太多，叶和泽帮韩染把装备穿戴好, 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才牵着他往初学者的场地去了。

叶和泽今天没戴眼镜, 出门前专门换了隐形眼镜, 这样子的他在韩染眼里还有些新鲜, 穿了一身天蓝色的滑雪服，头发也只是吹干，没有特意打发蜡，看上去随意又青春, 和平时的样子区别很大。

等韩染到了初学者场地看到一群毛孩子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

韩染不怎么乐意地说：“换个中级的吧，总不能和小朋友们抢地方, 那多不好。”

叶和泽脚步不停, 拉着他就往初学者那走说：“你先把基本动作学会，要学得快了我就带你换地方。”

韩染听完，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好多说了，只得别扭地戴上眼镜, 活动活动筋骨，把滑雪板穿戴好, 然后在叶和泽的指导下学习简单的动作。

叶和泽耐心教，韩染认真学, 不多一会儿就差不多记住了，找了个没人的小缓坡叶和泽让韩染自己滑下去。

韩染本来信心十足, 站在坡上的时候就有点怂了，他第一回 玩这个，也不知道摔倒了疼不疼，这破看着挺缓的，但是它很长，足有五六十米，可这会儿也不能临时退场，那太没面子了。只得深呼吸几次，一咬牙就冲了下去，这一紧张就忘了动作，中途平衡没掌握好，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好在穿得厚也没多疼，自己爬起来抬头看，叶和泽站在坡顶一动不动。

韩染不服气地又往上走，等到了坡顶的时候叶和泽才说：“不要慌，左右手和身体可以摇摆来控制平衡。”

韩染嗯了一声，正要再试一下，旁边窜出来一个黄衣服的毛孩子，风一样地滑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一路下去连个绊子都没打，中间还带着兴奋的尖叫声。

韩染脸有点红，憋着气又试了一次，总算是顺当地到了坡底，路上虽然颠簸了点，不过好赖也稳住了。他兴奋地又试了几回，一次比一次好，最后稳稳地拿下了这个小陡坡。

叶和泽从坡顶滑了下来，停在韩染身边鼓励道：“很好，要换个地方吗？”

韩染点点头，这就跟打游戏升级一样，到了挑战下一个boss的时刻了。

叶和泽带着韩染去了另一个滑道，这里人稍微多一些，不过也就零星的几个罢了。

韩染越玩越兴奋，一路玩过了饭点。

等他喘着气，在滑道底下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叶和泽一路陪玩也没提醒，自己虽然能饿着，可叶和泽不行，他肠胃炎是一顿都少不得，赶紧爬到顶拉着叶和泽到休息区吃饭。

滑雪场内有一个休息区，供游客休息吃饭上卫生间的。现在不是旺季，人不多。

两人抱着滑雪板点了两份简餐。

叶和泽想要杯咖啡被韩染拦住了。

“等先吃点东西再喝咖啡，空腹喝对胃不好。”韩染把滑雪板放在一边说。

叶和泽也没什么意见，改要了两杯热可可。

“怎么样？累不累？”叶和泽问道。

韩染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刚玩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觉得累了。”

叶和泽顺手帮他把发丝上沾着的雪拨掉，提议说：“那吃完饭就回家吧。”

韩染摇摇头说：“你一早上都陪我玩，下午我陪你玩。”

叶和泽唇角扬起，眼中充满笑意说：“那你只能在一旁看着了，不觉得无聊吗？”

韩染撇嘴说：“那没事，你还不是看着我在新手村玩了一上午，下午我看着你这才公平。”

叶和泽笑笑没说话。

这时两人要的简餐和热可可端了上来，叶和泽付了小费，韩染抱着杯子喝了一口，被烫了嘴唇，赶紧放下杯子。

叶和泽切了一小块牛肉说：“吃完饭带你去看看高手村。”

韩染正给嘴里扇风，听他这么说，只点点头嗯了一声。扎了一块土豆饼，吃了两口皱着眉头说：“跟国内一样，景区的东西真难吃。”

草草地垫了垫肚子，热可可倒是喝完了，两人就去了高手村。

韩染站在底下看着，叶和泽一路滑下来，几个急转弯都快飞起来了，动作十分潇洒，身边的金发妹子也叽叽喳喳地在讨论，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韩染不自觉地挺起胸膛，骄傲感油然而生。

叶和泽滑了几圈就下来了，在韩染旁边一个急刹稳稳地停了下来。

韩染余光看着几个金发妹子，特别傲娇地润了润喉咙，搂着叶和泽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下，果然几个妹子略有些失望，心里十分得意。

叶和泽把这些看在眼里，在他头上亲昵地揉了一把，拉着他的手说：“回家吧。”

韩染呲着牙，灿烂地笑着说：“好。”

事实证明，玩耍的时候越是愉快忘我，过后的痛苦就越大。

韩染泡了澡，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疼，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恨不得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和泽手里拿着药油让他脱了衣服趴着，亲自给他按摩。

韩染本来肌肉拉伤就疼的厉害，叶和泽下手又重，这会儿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地喊停。

叶和泽不为所动，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韩染这才老实下来。

“为什么你不疼？”韩染突然纳闷问道。

叶和泽把手心的药油搓热，在他大腿上按压着说：“身体素质不一样。”

韩染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侧着脑袋享受着叶和泽的服侍，疼痛过后竟然感觉热乎乎地有点舒服，肌肉也放松了许多。

“我有点理解你当时为什么买下这里了。”韩染说，“这里就像世外桃源，住在这儿感觉就没了烦恼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都很好。”

叶和泽拍了拍，让他翻个身，笑说：“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过来。”

“嗯。”韩染平躺着，看着叶和泽的侧脸，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叶和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专心按摩问他：“笑什么？”

韩染忍着肌肉疼，坐了起来，握着叶和泽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本来只是一个单纯的吻，谁知道韩染竟然伸出舌头来，叶和泽任他动作，双手却在他大腿的肌肉上一抓，疼的韩染立刻松了嘴，手也放开了。

“老实点。”叶和泽警告他说，“你这怕是要疼几天，这几天就在家里老实待着。”

韩染捂着自己的腿，控诉道：“你下手也太黑了！你说，你是不是性冷淡？”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眨了眨眼，眼神不敢看叶和泽。

叶和泽回来的时候已经卸了隐形眼镜，换上框架眼镜，这时他扶了扶眼镜，阴测测地笑看韩染，凑过头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韩染耳侧的敏感皮肤上。

“我是不是性冷淡，你以后会知道的。”说完叶和泽就拿着药油走了。

留韩染一个人坐在床上独自懊悔。妈的，嘴贱一时爽，可这后悔药也不知道去哪买呀！

管家来打扫卫生送东西的时候，韩染还没睡醒。等管家走了他才揉着眼睛，僵着身体下了楼。

叶和泽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叶和泽拿了一个手机递给韩染：“你自己把信息存一下，趁旧手机还能用。”

韩染接过来看了看，便放在一旁说：“谢了。”

叶和泽没说话，指了指料理台上放着的一堆材料说：“麻辣香锅的底料也送来了，不过我建议你过两天再吃。”

韩染刚想问为什么，随即赶紧闭了嘴，红着脸说：“哦，那就过几天，没事的。”他这几天吃东西都很清淡，那晚之后那地方虽然没伤着，但是有点肿，要是吃了重口味的东西，想想都酸爽，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好全了再折腾吧。

吃过饭，韩染在屋里呆了一上午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叶和泽看出来了，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韩染开车出去观光，两人去了卢塞恩、巴塞尔、圣加伦……玩的十分愉快。

等游玩一圈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假期也快结束了。

韩染在离开前一天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麻辣香锅，是叶和泽做的，本来他想自己动手，可在炒料的时候弄得满屋子都是呛鼻的味道，最后叶和泽忍无可忍亲自上手了。

韩染美滋滋地吃了一顿，满嘴红油地对叶和泽的厨艺竖大拇指。

叶和泽尝了一口就没再动那盆麻辣香锅了，只专心吃别的菜。

“明天中午的飞机，会在巴黎转机，停留两个小时，今晚就把行礼收拾好。”

韩染一听要回去，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前天孔洁还来消息说安排好了综艺和杂志拍摄，《逍遥》的宣传也开始了，他虽然只是男三号，却也要跟着跑几场宣传为电视剧造势，一切都等他回国就开始。安逸的日子没过几天，人变的慵懒了，想想回去的忙碌就有点不想走。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总得面对现实，工作更是耽误不得，能出来玩这么久已经是公司格外开恩，要求太多就有点不上道了。

韩染叹了口气：“唉。”算是应了。

叶和泽那边比韩染更忙，这几天虽然说是休假，可视频会议工作电话天天都有，韩染看着他这么努力勤奋也不好再颓废下去，他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自知比不上叶和泽，可总期待着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与他比肩而不逊色。

想到这些，韩染心里那点郁闷就彻底没了，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开始思考着回去给孔洁她们买些什么礼物。

第四十三章 

到家以后, 叶和泽放下行李换了身衣服就直接去了公司。

不过出去了半个月，象归山那块地竟然就要挂牌出售, 叶和泽当时把这块地按下来，并没有签名。那现在如果是有正当手续, 走完了流程, 就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叶友萧签字了。

叶和泽烦躁地坐在车里看着资料, 方净言坐在副驾驶上汇报着这几天的工作进度，旁边的司机是新请来的退伍军人，长相刚毅，沉默寡言, 在信达里没有利益关系，叶和泽用着比较放心。

“审批文件最后是叶总在医院里签的字。”方净言说。

叶和泽头也没抬, 翻了一页纸问道：“洪易亲自拿到医院去的？不是让门口的保镖看着点, 别放他们这些人进去吗？”

提起这个，方净言也很无奈，该堵的路都堵上了，早料到会有人去直接找叶友萧, 所以在医院安排的安保人员都是他亲自挑选雇佣的，可谁知道最后事情坏在一个女人手上。

“是童夫人, 他们找了童夫人……”方净言暗自观察了一下叶和泽的反应，见他皱了皱眉, 便没敢再说。

叶和泽转了转脖子说：“接着说。”

“保镖那边回复的是，童夫人亲自拿着文件进的病房, 护工出门前看到童夫人拿着电脑让叶总和别人视频通话，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下午的时候，那份审批文件才递交到公司。”方净言想了想又说，“我找人查了一下，童夫人不是跟洪易联络的，而是和叶显达，所以……”后面的猜测他没说出口。

“所以洪易和叶显达可能是合作了。”叶和泽把他后面的话补充完。

叶和泽有些头疼，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太阳穴突突地疼。他伸手按压了几下，突然想到一个人，便问：“启航那边的叶添你找人留意一下。”

方净言心里纳闷，却不好多问，忙在心里记下来。

“第一批实习生应该已经进信达了吧？”

叶和泽忽然问起‘青年人才发展计划’的推进程度，方净言也料想到会问这个，所以早有准备，他不疾不徐地说：“对，第一批四百六十位名校实习生已经进了信达，后天培训结束会根据个人专业分派到不同的子公司，等到考核结束，特别优秀的人才我会让人事留用。”

叶和泽点点头，重新拿起资料翻看说：“给启航分派两个机灵的。”

方净言一句也不多问，只记了下来，那批实习生他暗中观察过几次，确实有几个特别机灵的，可以派到启航传媒，至于具体做什么，那等老板的下一步指示了。

车开到半路，叶和泽突然要求掉头去医院。既然审批文件已经开始走流程，他现在回公司也只能是拦住一段时间，那块地不管是出于公司利益还是个人原则都不能让洪易他们私吞，如何更好地解决这件事，他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顺便问一下叶友萧的意见。

如果只是叶和泽个人，他一定不会包庇这两个蛀虫，可中间夹了一个重病的叶友萧，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叶和泽感到束手束脚，想起童雅舒那个女人直皱眉头。

韩染带着一箱子礼物到米多文化的时候，孔洁办公室里正坐了一屋子人在开会。他只在门口打听了一下，就没敲门打扰，想着等里面的事情结束了再进去。

潘莹也在里面，她眼尖从玻璃缝隙看见韩染，赶忙给孔洁汇报。

孔洁正为韩染的事情发愁，一屋子的人都是在商量对策，这会当事人来了正好叫进来一块开个会。

韩染被潘莹拉近办公室，把礼物先寄放在前台，他带的礼物有数，怕人多不够分，到时候大家脸面不好看。等进了办公室才发觉里头除了孔洁跟潘莹之外还有三四个人，有宣传部的也有媒体渠道的。他进米多文化这些年，还是第一回 见这阵仗，不免有些懵。

韩染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孔洁打断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让他坐下说：“这些都是公司里的人，以前多少都合作过，就不用客套了，现在有个事需要大家一起决断，”说到这，孔洁顿了顿，拿出ipad翻了翻递给韩染，“昨天晚上微博上忽然多了很多关于你的负面新闻，潜规则、嫖娼等等，而且都有照片，韩染，我现在要问你一句话，你实话实说，这里面有没有真事？”

韩染拿着ipad看，全是自己陈芝麻烂谷子的绯闻，当年约炮粉丝的，跟网红艺人情侣的，还有他跟叶和泽一起被拍的照片，最新鲜的就是温泉山庄里的监控录像截图，包厢里只有他和那位副台长，两人坐得很近，截图抓的角度看着就暧昧，要不是真没这回事，光看照片怕是他自己都信了。

韩染看完以后，把ipad还给孔洁斩钉截铁地说：“全是假的，我都没做过。”

孔洁严肃地盯着韩染审视半晌，移开目光对办公室里其他的人说：“好了，现在我们商量应急方案吧，我孔洁手下的艺人还由不得那些人黑。”

办公室一时静若寒蝉。

潘莹弱弱地出声说：“不然发律师函？”

孔洁闻言沉思，她看向韩染想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韩染认真地想了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操作得当能一次性洗清前面所有污点。韩染点头道：“我很烦这些恶意中伤，如果公司允许的话，我愿意起诉他们。”

孔洁点了点头，她想到的不光是洗清污点的事情，这件事才刚刚冒出个苗头来，如果发酵一阵，等《逍遥》热播的时候，韩染本身积聚一定的人气，再加上这个话题度，运用的好的话，事情反转之后也许能顺便炒作一下，聚集一波人气和路人的好感。艺人不怕有人黑，就怕没话题。

想到这里孔洁眼睛一亮，对宣传部和媒体渠道部的人说：“这样，这件事你们随时监控，把传谣言的人都记下来，截图保留证据，潘莹你一会去找法务部的人来我办公室，商讨一下细节，另外你要维护好韩染的微博，只发宣传相关，评论不要关，也不要刻意卖惨，其他先暂时不管，媒体渠道那边你们根据监控记录去调查一下谣言的那些微博营销号都是什么人，背后是谁在捣鬼，有消息直接来和我汇报，宣传部你们就那边的通稿就宣传剧，至于韩染本身的写的时候实事求是就行，要态度谦逊，你们写好以后先拿来给我看……”吩咐了一大堆，孔洁说的差不多了才道，“行了，散了吧，大家都回去干活，韩染和潘莹留下。”

另外几人拿着各自的笔记本退出办公室。

等人走完了，孔洁才问起了细节问题：“那张车里的照片是你和你家叶先生的？”

韩染点头承认。

孔洁拿着ipad把照片放大，端详了片刻才冷笑说：“糊的妈都不认识，这都能认出是你，也是费了心了。”

韩染深以为然，当时他自己也费了点眼神才认出来里头是自己和叶和泽。

“温泉山庄那事都有谁知道？当天除了刘筝和刘立冬还有谁在场？”孔洁问道。

韩染想了想回答道：“程林知道，是我跟他说的，然后叶和泽也知道，当天就是他去接我回家的，再有就是当天除了凯瑞斯那边有一个王总，然后还有那部电视剧的几位主演，孙倩、姚佳怡、张同远还有李星引，另外就是那位崔副台长和一个电视台的女员工。”

“不过李星引应该没问题。”韩染补充道。他知道孔洁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那天去温泉山庄的人就那么几个，知道他单独跟崔副台长在一个屋里呆了一会儿的人更少，怎么就那么巧找到了监控视频？要说不是有人故意的，韩染自己都不信。

孔洁把这些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觉得李星引嫌疑不大，李星引后台硬的很，再者说韩染跟李星引两人的路线并不冲突，没什么理由费神整他。但是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孔洁手指转着笔，想着事情。

潘莹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掏出手机查资料，脸色一白，吞吞吐吐地不知该不该说。

“有事就说。”孔洁语气不怎么好，她这会儿正心烦着。

潘莹瞟了一眼韩染才小声道：“我刚查了一下发现，姚佳怡和张恒昊是一个公司的，而且前几天有拍到他们俩手拉手逛街的照片……”后头的话她就没再说了，自己私下揣测的信息确实不好说出来，万一想错了，那就是不严谨。

韩染闻言脸色一沉，他直觉不信姚佳怡会这么干，可也不确定，不敢像李星引那样打包票。

孔洁看了潘莹一眼，把目光转向韩染，见他脸色不好，心里便猜出个七八来。

“她知道多少？”孔洁问道。

韩染皱着眉头，不自然地抠着指甲盖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那天她也在包厢里，和孙倩一起离开，之后带着李星引一块来帮我……”话说到这份上，可见姚佳怡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韩染是凯瑞斯投资的新剧《红尘劫》的男主演，双方虽然之前有些误会摩擦，可这次合作愉快，凯瑞斯那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黑韩染，那就只能是其他利益相关人了。

嫌疑最大的就是张恒昊，但他却不可能知道那么详细，如今姚佳怡和张恒昊是男女朋友，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孔洁叹了口气，年轻人呀，一谈恋爱就犯傻。

虽然事情几乎明了了，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目前也不过是猜测，还要等媒体渠道那边的调查结果才能做出最终的判断。

“得了，该干嘛干嘛，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正常工作。”孔洁道。

韩染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然后转换话题说：“我从国外带了礼物，在前台放着，潘莹麻烦你去拿一下吧。”

潘莹唉了一声，起身去拿东西。

门刚关上，韩染便问：“我跟叶和泽的事情会不会因为这事曝光？”

孔洁也为这事发愁，但她不能跟韩染把话说满了，只能实话实说道：“这个需要你们自己保护好隐私，如果现在曝光其实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

韩染点点头说：“我明白。”

第四十四章 

“不过你住的小区普通人不好进去, 你们俩如果不想公开的话，自己多注意点就问题不大。”孔洁补充道。

韩染正要说话, 潘莹拎着两个包装袋进来了。

袋子挺大，里头装的东西倒是不沉。

韩染起身接过, 把两个袋子分给两人, 孔洁的那个大一些, 潘莹的那个稍微小一点。

“回来的时候在巴黎转机, 买了些香水，还有瑞士带的巧克力，想着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韩染笑着说。

孔洁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都不便宜, 韩染平时看着二愣愣的，没想到有时候也挺会做人的。随即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牌子的香水我还真挺喜欢。”然后把里头一个包装精致的彩妆包装盒拿在手里, 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潘莹也笑着跟韩染道谢，她的礼物比孔洁少了一套彩妆，其他都是一样的。

韩染摆手说：“你们平时也为了我很辛苦，这点东西不值什么。”

到底是小姑娘, 潘莹抱着巧克力就没撒手，左看看右看看想着回去怎么给同屋分, 另外给自己留一点。

孔洁把礼物放在一边，突然看着韩染问道：“你带了几份礼物来公司？”

韩染道：“三份, 还有一份是准备去拿给程哥的。”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孔洁想了想，试着问道：“程林的那个能不能让我走？”说着感觉不太合适, 就解释道，“上回拍杂志的那个主编，昨天约了今天一起吃个饭，刚好借花献佛，给他留个好印象，我听说他那边跟不少品牌关系很好，说不准能捞个代言。”

韩染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大方地道：“没问题，我家里还有一些，回头重新给程哥拿一份就行，工作的事情还要多劳烦孔洁姐操心了。”说着亲自去前台把剩下的一个礼品袋拿了进来，放在孔洁的办公桌上。

孔洁见他这么上道，心情好地点点头，看了看时间，跟Eric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自己也该出发了。

孔洁拎着韩染的礼品袋子，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里头是一瓶限量版男士香水，还有一盒巧克力，想了想就打开抽屉，把一个领带夹盒子放了进去，便拎着走了。

韩染带着潘莹一块准备出去吃饭，在公司大门口的时候碰到了一心想跟韩染炒作的张诗薇。

张诗薇的脸又变了，韩染就见过她一回，这第二次见依旧不知道她叫什么，还是张诗薇自己帮着他回忆，韩染才想起在崔思琦生日会上跟他合照的网红。

韩染跟叶和泽混的时间长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变脸，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退后一步跟张诗薇拉开距离问：“张小姐这是要去公司？”

张诗薇上前一步正要拉韩染胳膊，却被旁边机灵的潘莹错身挡住。她有些拉不下面子来，想着自己还有事要求韩染，便嘟着嘴说：“哎呦，你现在可火了，都快忘了姐姐我了。”

韩染听罢只是一笑，心想那还不是给你炒作怕了么，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潘莹也是看了半晌才依稀认出这是黑料里那个网红女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作，只推了推黑框眼镜，提醒韩染：“染哥，孔洁姐还在等着呢，咱们再不走她可能要生气了。”

听到她举起了孔洁这面大旗，韩染悄悄地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接话说：“对，那个姐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您先忙。”说完就带着潘莹一溜烟跑了。

张诗薇气的直跺脚，可也到底不敢说什么，孔洁她得罪不起，现在的韩染也不是她能得罪的了。只能在心里懊悔，早知道今天在公司门口能碰到韩染就提前联系好狗仔了，错失良机。张诗薇拎着包，攒了一肚子郁闷进了公司。

等韩染和张诗薇都走了，花坛上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才默默地拿着手机一起看。

“唉，刚跟韩染说话的那女的是谁？”短发的咬着吸管问道。

胖一点的姑娘背着光看刚拍的小视频，对着里面的脸瞅了半天才认出来说：“是不是微博上说的那个网红女友？”

短发姑娘忙拿出手机找了找，果然找到韩染跟张诗薇的照片，对着视频认了认点头说：“没错，就是她，可看着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胖姑娘一拍大腿说：“我觉得也不像，你看她刚往人身上凑，韩染躲她跟躲什么似得，你说网上那些料是不是都是假的？”

短发姑娘按着手机深沉道：“那说不准，那么些黑料总有一两个是真的吧，不过我宁愿他被男人包养也不想他找网红女朋友。”

胖姑娘点头说：“我也是，这视频我发微博了啊。”

“发吧，发了以后@我，我转发，咱们后援会现在人还太少，等回头人多了咱们去找韩染身边那个助理妹子，看能不能要点签名照福利。”短发姑娘说道。

胖姑娘一边点头一边发了微博，顺手@了小伙伴们，然后问短发姑娘：“还跟吗？我有点饿了。”

短发姑娘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怎么叫跟？咱们就是来公司门口蹲点碰运气，要跟着不就是私生饭了吗？要尊重爱豆的隐私，走吃饭去。”

胖姑娘收起手机，点头同意。

这边韩染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粉丝，只带着潘莹一块去吃了顿饭。吃过饭一块逛了超市才各自分开。

他们俩过的还算平静，可孔洁却不一样。

孔洁和Eric一块吃了一顿便饭，把礼物送给了他，显然Eric很受用，吃完饭还顺便跟孔洁说了一个好消息。

“有一个主打青少年服饰的品牌最近想找个代言人，我和品牌方的负责人以前是同学，对方找了几个当红小生，都觉得不太合适，想找一个形象好的新面孔，我就想起了你家韩染，顺便推荐了。”Eric笑着说，“就上回你们拍的内页，他看了觉得挺满意，这两天要是有空，就一块去见见。”

孔洁没想到来吃顿饭还天降馅饼，心里乐得要跳起来，可还是维持着自己精干端庄的形象说：“那好啊，还是要多谢你了。”

Eric看着她笑笑，眼角泛起了笑纹，放下手里的红茶杯子说：“这倒没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对方现在还在做市场调查，我也不瞒你，品牌方考虑的是代言人的价格，你家韩染现在发展不错，后面是有电影？还有电视剧主演？”

“对，有一部主演的电视剧刚杀青，差不多年底能上，电影还没开拍，不过是胡一鸣导演的作品……”说到这，孔洁有些自豪地顿了顿。

Eric点点头，偏了偏头，手指撑着下巴说：“那天我跟朋友一块搜了一下韩染的资料，没想到他年少的时候那么有成就，你们这个怎么没想过拿来宣传宣传？”

孔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笑着说：“还没到时候。”

Eric也知道后面的不好多问，牵扯到一个公司对于艺人的宣传策略，只说：“同时竞争的还有两个小生，一个是张同远，另外一个是去年爆红的陈子骥，具体到时候你怎么跟品牌方聊，那就看你自己了。”

孔洁招来服务生买了单，自信地点了点头。

跟Eric分开后，孔洁独自开车回公司，快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媒体渠道部的负责人给她打电话说那边查的有些眉目。

孔洁让他直接到办公室等着，自己马上上楼。

“这是第一个发消息的营销号，我们调查了一下，这人原来是跟组的灯光师，后来不干了就弄了一个自媒体，基本属于谁给钱就帮谁，不过我有一个哥们前几天见到他和张同远的经纪人一块喝酒。”媒体渠道部负责人说到这，抬眼看了看孔洁。

孔洁听的直皱眉头，原先以为是张恒昊干的，现在看来果然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

“再查，能不能查到张同远那边的营销费使用情况？”孔洁提议道。

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毕竟营销费的使用情况和方向都属于机密，但要是费点劲，也不是查不出来。

媒体负责人一咬牙道：“我去试试，以前有个老同事去了他们工作室，就是不知道撬不撬得开他的嘴。”

孔洁也知道这个比较困难，只点点头说：“你先试试吧，不行再想想别的招。”

媒体渠道负责人应下这事就走了。

孔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给韩染做了一份漂亮的PPT简历，里面的图都是潘莹提前P好的，挑几张贴到PPT里等着去见品牌方的时候用。本来这事不该她做，可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毕竟是韩染第一个代言，至关重要。

……

叶和泽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叶友萧。

叶友萧靠在床上叹了口气说：“等会黄律师过来你也一块听听吧。”

叶和泽沉着脸不拒绝也不答应。

叶友萧知道他这是犯脾气了，只能无奈地挥退身边的人，让保镖守在门口，对叶和泽解释说：“你说的没错，他们真的是被我惯出毛病了，心越来越大……”

叶和泽微微皱了下眉头，诧异地看向叶友萧。

“我原先顾念亲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现在这么过分。”叶友萧艰难地说道，激动地时候时不时地咳嗽两声，“等我走了以后，你就替我清理门户吧，这次象归山那块地的价值足够给他们教训了。”

叶和泽突然看不明白叶友萧了，觉得这人非常陌生。叶友萧从来都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的亲舅舅和叔叔都十分照顾，甚至接受了叶显达送的女人而耽误了徐兰。这是他和叶友萧之间不能碰触的伤疤。但现在他却这么说，难不成是想通了？叶和泽有些不信，只等着听叶友萧怎么说。

“我这阵子就躺在床上想，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对得起所有人除了徐兰，可现在想来我辜负了许多真心对我的人，却把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捧在手心。”叶友萧自嘲地说着。

叶和泽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说谁。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黄律师的声音传来：“叶总，是我。”

叶友萧摆摆手道：“进来。”

黄律师抱着公文包看到叶和泽也在屋里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道：“小叶总。”他在信达集团做了二十多年的法律顾问，对这家的事情知道的比外人清楚。

叶和泽也点点头叫道：“黄叔叔。”

黄律师笑着拉来一张椅子坐下，问了问叶友萧的病情，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回到正题，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叶友萧道：“叶总，您之前说的我已经拟好了，您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

叶友萧接过文件，仔细翻看，过了一会儿说：“嗯，没问题了。”说完接过黄律师递来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指纹，翘着大拇指把文件递给叶和泽。

叶和泽双手拿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是叶友萧的遗嘱，里面明确写道在他去世后，他所持有27%地信达集团股份由叶和泽代为保管，家里的老宅也留给叶和泽，他名下所有的个人存款全部留给童雅舒母子，另外还有他购置的几栋房子也都给他们母子……

这等于是保障了他们母子的生活却没有给他们任何实权。叶和泽拿着这份遗嘱心里风云渐起。

“至于象归山的事情，你搜集证据吧，原先他们小动作，这次心太大了，这个金额够他们坐牢很多年而且也不会让别人说你不顾亲情了。”叶友萧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

“童雅舒怎么办？她毕竟也有参与这件事。”叶和泽试探道。

叶友萧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她不知道内情，只是人蠢了些，问过黄律师了，说罪责不是很大，要是万一判得重了，壹壹就摆脱你照顾了。”

叶和泽看着叶友萧，竟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第四十五章 

韩染刚到家不久, 他有些馋火锅，买了底料和蔬菜, 把东西都扛到露台，等叶和泽回来一块涮锅吃。自己躺在沙发上看剧本, 还有一些通告的串词。

听到开门声, 韩染心想总算是能开始吃了, 一激动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正要迎上去的时候发现叶和泽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韩染扔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叶和泽想笑一笑，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疲惫不堪地对韩染招了招手。

韩染走到他身边被叶和泽一把拉到怀里，韩染的耳朵贴在他锁骨上, 着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和泽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说：“没什么。”

韩染心中一凛，就要抬头看叶和泽表情, 却被他的大手按住头。

“不要动, 让我充个电。”叶和泽说。

韩染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两人都沉默不语，韩染感到叶和泽颤抖的手臂和胸口的起伏，感到他沉重的心情, 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腰说：“要是太累就算了吧，当个小白领, 我养你。”韩染猜测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毕竟刚到家就听说公司出了事急匆匆地去了, 现在回来情绪低落，可能是事情比较严重。

叶和泽听大言不惭的话, 忽然笑了，心中的阴霾似乎驱散了一些，

“你呀，这对我来说不是工作，是责任。”叶和泽轻声说道。

韩染在他腰上挠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拉着他道露台吃火锅。

叶和泽也笑了，心里一轻，便跟了上去。韩染生硬又别扭的安慰方式竟然让叶和泽觉得非常温暖。他在顾及叶和泽的心情，考虑着叶和泽的无奈，不会逼得太紧，这样的相处方式令人感到愉悦且放松。

顾及到叶和泽不吃辣，韩染弄得鸳鸯锅，一人一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烫着菜。

韩染不停地说着不相干的话，相转移叶和泽的注意力，让他心情好一些。

叶和泽看他这样觉得心中慰贴，忽然想跟他说一些事情。

“今天看到了大哥的遗嘱。”叶和泽捞了一块山药放在碗里说，“他把信达和壹壹留给了我，等壹壹长大了再把信达还回去……”

他话说的很简略，但韩染却听懂了，这是叶友萧在给自己儿子安排后路，作为一个父亲，为年幼的儿子早作打算无可厚非，可叶和泽又算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韩染心里愤愤不平的同时又感到心疼。

小心翼翼地看了叶和泽一眼问道：“孩子不是有妈妈吗？”

叶和泽从他脸上没看出小情绪，却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只笑了笑说：“她犯了错误，也许以后要和壹壹分开一段时间。”至于什么错误，叶和泽不方便细说。

韩染看着叶和泽的眼睛，冷静地问道：“那以后会把壹壹接过来一起生活吗？”

听了韩染的话，叶和泽一怔，随即苦笑着：“可能吧，也不一定……”叶友萧的私心叶和泽一直知道，只是叶友萧对他有十来年的养育之恩，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此时在医院的病房里，黄律师还没走，他坐在床边和叶友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于叶友萧的做法，站在专业角度黄律师不便说什么，但作为老朋友黄律师还是忍不住劝上几句。

“老叶，你这样做会不会伤了那孩子的心？”黄律师忧虑地问道。

叶友萧笑容一僵，摆了摆手，剧烈的咳嗽起来，黄律师赶忙拿起旁边放着的温水，叶友萧喝了一口才气儿顺了。他说：“自从徐兰去了，小泽的心也就离我远了，”他感慨道，“可我能怎么办？壹壹才四岁，信达那么大的家业他守住不住的，童雅舒又不够聪明，如果我死了，壹壹会不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或者被养废了？……一想到这些，我都没办法闭眼。”

黄律师听他这么说，也是忧心忡忡，信达太大了，孩子还太小，而老友又不知能不能活过翻年，这么做确实情理之中。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却对叶和泽十分不公，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有能力有手腕，如果没有信达托着，自己完全可以闯出一片天，现在却被绑在了信达帮侄子守遗产，那27%的股权等壹壹成年后再还回去，而之前15%的股权相当于是给他的酬劳，这样从生意角度来看，确实不亏，可要从情感角度出发，怕是一时难以接受。

“万一，”黄律师试探着看了一眼叶友萧的表情，“我是说万一，壹壹长大后不适合经营信达或者他自己不愿意接手怎么办？”

叶友萧之前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叶和泽的优秀显而易见，可壹壹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也许他以后爱好艺术，也许会做些别的……

“你说，小泽能不能信得过？”叶友萧突然问道。

黄律师瞥了一眼他的神情，想了想郑重道：“如果壹壹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那小泽就信得过，那孩子责任心很强，再加上感情基础，想来会好好教导壹壹。”

叶友萧沉思很久，点点头说：“不然就把那条改一改，股权给了小泽，这样他会不会对壹壹好点？”

黄律师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生病的时候疑心多，便说道：“你就算不给他什么，他也会好好把壹壹养大的，那孩子是你亲自教导的，什么品性你自己不清楚？”

叶友萧听到这里，有些放心又自豪地说：“小泽从小心思重，那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开口说话，我还记得徐兰第一次听他说话的时候激动地抱着我哭，这一转眼都过去二十年了。”

黄律师也笑着点头，他补充说：“当年你把他拉到我面前可是给我介绍说那是你儿子，还记不记得？”

叶友萧笑着说：“怎么不记得？我那时候逢人就说小泽是我儿子，我也是真把他当儿子养，可后来就不一样了，唉，那孩子离我越来越远，我又有了壹壹，这人心总是偏的，年轻的时候听人这么说我不信，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是这样。”

黄律师没有说话，只把痰盂拿来让他吐了喉咙里的痰。

叶友萧有些怀念地回忆着，久久没有说话，最终长叹一声说道：“算了，就那么改吧，别在临死之前把他推得更远了。”他糊涂了一辈子，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叶和泽跟壹壹又有什么区别？若算起来，他应该跟叶和泽更亲近，毕竟是亲自教养了十几年，之前是因为壹壹太小，心不自觉就偏了，人一着急就脑子就糊涂，脑子一糊涂就办糊涂事，趁着现在他头脑难得的清明，把事情就这么定了。他养大的孩子，他应该信得过才对。

黄律师没有多说，只拿出签好字的遗嘱跟他确认细节，拿笔记下来，做完这些，收拾着公文包说：“等我回去就拟一份出来，明天送来给你看看，改动不大，费不了多长时间。”

叶友萧坐的久了有点累，去了背后地枕头就要躺下，动作大了，扎在手背上的针有些回血。

黄律师见状赶忙扶着他躺了下来，帮忙掖好被脚，却听叶友萧说道：“你尽快，这次签好字就放起来，等我走了之后再公布，还有那些证据到时候一块帮我交给小泽，让他在我葬礼之后再动手。”

黄律师跟叶友萧年纪相当，相识二十余年，现在看他这样子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只是唉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叫来护工守着，自己回事务所重拟遗嘱去了。

下午吃的有些撑，韩染揉着肚子躺在叶和泽腿上看电视。

叶和泽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感到韩染动静，忍不住低头去看。

韩染抬起手揉了一把叶和泽的脸说：“要是哪天干的不高兴想撂挑子了，那就撂，大不了回家，我养你。”

叶和泽轻笑地低下头说：“那你之前怎么不接受我的帮忙？”他说的是投资电影和去启航传媒的事情。

韩染尴尬地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说：“那不一样，我那是事业上要自己走，你这么本事，顶多在家待几天，实在不行你就签给我们公司，我给你牵线，咱俩手拉手闯娱乐圈，就你这皮相，进娱乐圈也饿不死。”

叶和泽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下手不轻，鼻子瞬间就红了，韩染捂着鼻子不敢再说，只用眼神控诉叶和泽。

叶和泽笑着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低下头鼻尖挨着韩染的鼻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韩染的嘴唇上。

“韩先生要挣很多钱才能养得起我。”叶和泽说。

因为离得太近，韩染觉得他随时要亲下来，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他刚吃完火锅，料碗里放了蒜蓉，吃完叶和泽去刷牙漱口，他跑去洗锅洗碗，等干完活人就犯懒，这会离得这么近，他感觉叶和泽闻着他嘴里的火锅和蒜味。

“那什么，我会努力的，我最近片酬涨了不少，你省着点花应该够了。”韩染躲闪地说，可叶和泽却一动不动，“你离这么近都没闻到我嘴里的味儿？”韩染偏着头，尽量控制说话时喷出来的气说道。

叶和泽胸腔震动，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笑声，然后掰着韩染的脸，把他嘴巴掰开凑近闻了一下，嫌弃地说：“味儿真大。”

韩染恼羞成怒，一把将叶和泽推开，准备去刷牙漱口，半道上突然又折了回来，就一嘴火锅味抱着叶和泽的头吻了下去，亲完才一脸满足地说：“叶先生，要不要一起去漱口？”

叶和泽一脸镇定地站了起来，瞅了韩染一眼说：“以后别吃香菜，一股香菜味。”

第四十六章 （捉虫）

韩染咬着牙刷, 故意喷着牙膏沫对着叶和泽说话。

叶和泽一脸嫌弃地躲闪，最后忍无可忍地把他的头推到一边, 赶紧刷完牙跑了，临出门前指着韩染的牙缝说：“有香菜。”

幼稚的韩染本来准备追上去接着闹, 被这么一说赶紧对着镜子呲牙看, 果然在大门牙中间夹着一片香菜叶子, 因为刚光顾着玩闹, 没好好刷牙，所以叶子一直在牙缝里没出来。韩染忙收了心思认真刷牙洗漱，对着镜子检查了三遍，确定没有残留才出了浴室。

正巧放在客厅的电话响了, 韩染懒得走路，一个飞扑瘫在沙发上, 扶手撞到了脚趾头, 疼的他呲牙咧嘴直抽气。

“喂？孔洁姐？”韩染坐起身来揉着痛处接了电话。

叶和泽抱着ipad过来坐在韩染旁边。

“韩染，你那边说话方便吗？”孔洁问道。

韩染瞅了一眼叶和泽，贱兮兮地用脚趾去蹭叶和泽大腿，一边跟孔洁说：“方便, 什么事？”

“之前的杂志主编推荐了一个服装品牌代言，我刚和对方约了明天一起吃顿饭, 你明早去做个造型，我跟公司的造型团队说好了, 你明天直接到公司他们给你准备。。”

韩染一激动，正要收回脚从沙发上跳起来, 却被叶和泽抓住了，伸手挠着他的脚心，电话里头正说这事，他又不能笑，只得捂着话筒小声求饶：“我错了，哥！我真错了，等挂了电话咱再说。”韩染憋得眼泪都出来了，叶和泽看着有趣，就好心地放了他。

韩染一得自由，赶紧盘起退，电话那头孔洁见他半天不吭声又问了几句。

“喂？韩染？你听到了吗？”

韩染放开话筒忙说：“听到了听到了，孔洁姐，刚信号不好。”说这的时候还偷偷去看叶和泽的表情，果然看到叶和泽挑眉看他，韩染扭过头，给他留个后脑勺，抱着电话说，“行，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需不需要给对方准备点礼物什么的？”

孔洁那边想了想说：“这个你不管了，我来准备，你晚上查一下关于‘YOUNGS’品牌的资料，熟悉一下，免得明天没话聊。”

韩染忙应下来：“行，我等会就看。”

“对了，那个事查的差不多了，是张同远那边在砸钱黑你，他也是这次品牌方考虑的代言人之一，你以后注意着点。”

韩染一怔，没想到竟然是他，心里对张恒昊跟姚佳怡多少有些愧疚，便说：“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那些黑料还让他们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品牌方的决策？”

孔洁本来也忧心这个，不过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小撮自发的韩染的粉丝群，今天开始转发一段关于韩染跟传闻中网红女友的视频，拍的挺清楚，韩染一直躲着那女的，而女方却使劲往上凑，视频是潘莹给她转过来的，倒是有点用处。事情到了这份上，为了给品牌方一个好的印象却是先要把这些黑点给洗干净了，不然真的会与之失之交臂。

“嗯，法务部那边拟好了律师函，我等会发给你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让法务部发到微博上，我也联系了几个媒体到时候会转发，应该能起个震慑效果，好歹挽回一点形象。”孔洁说。

韩染点头说好，两人又说了一会工作就挂了电话。

孔洁那边效率还是高，刚挂了电话，就把律师函发到了韩染微信上。

韩染打开看了看，里面逐一把那些不实的消息进行反驳的同时强调追究传播假消息的人的法律责任，自己看着倒是觉得都挺好，韩染想着要不给叶和泽看看，毕竟他懂得多，见识广一点，随即又想到叶和泽自己也一堆烦心事，这时候拿自己这点破事去烦他好像不太合适，还是让他好好歇歇。

仔细地看了三遍，韩染发微信给孔洁：能不能追究一下当时造谣我睡粉丝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后来被抓的女生。

孔洁那边回消息也快：行，我把这条加上，怎么着也要力证咱们是清白的。

发完又想逗逗韩染：你被同性包养那条需不需要去掉？说不准还能炒作一下扑朔迷离的性向。

韩染眼角看了一眼叶和泽，见他正刷微博没注意这边，忙回：还是别留着了，其他都反驳了光留着这条不吱声，人还以为这个是真的来着。

孔洁本来只是开玩笑，可越想越觉着自己这话有道理，但也不能删了，模糊地提一句，以后韩染那边也会有话题：行，知道了，那我就让法务部改一改，到时候再发你确认。

韩染：嗯，辛苦孔洁姐了。

孔洁没再回消息，应该是直接杀去法务部了，韩染都能想象晚上十点多法务部的律师在办公室里被孔洁揪着领子改律师函的画面，心里对法务部的人有些同情，便收了手机，扭脸就笑的阳光灿烂说：“叶先生！我可能要有个代言了！”

叶和泽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恭喜。”语气平平淡淡地。

韩染有点不高兴，皱了皱鼻子凑过去看叶和泽在看什么。

只见屏幕上叶和泽正搜着韩染的消息，满屏出来都是韩染嫖娼、韩染被包养、韩染的网红女友、韩染被潜规则……

“韩先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叶和泽问道。

韩染一一把图点开看了一遍，摇摇头说：“这也把我拍的太丑了。”

“哦？还有吗？”叶和泽让他坐直了说话。

韩染撇了撇嘴思考道：“嗯，还有就是我们明明是合法夫夫，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包养，真想甩他们一脸结婚证。”

叶和泽唇角扯了扯没说话，专心地刷微博。

韩染凑过去看，见叶和泽刚注册了一个号，连ID都没改，用户后头是一串数字，兴奋地说：“唉，你改一下名字，咱俩互关一下，我跟你说，我还加入了你的后援会。”

“叫什么？”叶和泽问他。

“‘我家闹闹是条狗’这是我小号，大号被经纪人收了，我不怎么管那个。”

叶和泽没搭理他，从容地给自己改了个ID，然后搜了韩染小号，顺手点了关注就进去看看。

韩染喜滋滋地拿着手机登录微博，瞅着右下角有个小红点，赶紧点开，里头有十几个新增的粉丝，随手翻了翻，认出叶和泽的ID的时候脸色瞬间不好了。

您的新粉丝‘牙缝里的香菜’。

韩染内心咆哮，他妈的香菜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韩染偷摸摸地蹭到叶和泽身边，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伸手抱着他，也不嫌热，就这样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叶和泽忽然睁开眼睛，挪了挪韩染的大腿，转了个身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怔怔出神。

韩染起来的时候叶和泽也刚醒。

韩染做了丰盛的早餐给叶和泽，自己在旁边吃燕麦，昨晚吃了火锅，今天很有负罪感。

叶和泽切了一块煎蛋问他：“你今天有事？”

韩染咬着勺子嗯了一声：“等会要去做造型，中午约了品牌方一起吃饭。”

叶和泽看他那眼神，切了一小块放到韩染嘴边。

韩染眼睛一亮，刚张开嘴就要吃，谁知道叶和泽手更快，拐了个弯自己优雅地把煎蛋吃了，气的韩染拿眼睛瞪他。

“你减肥，昨晚的麻辣锅过已经超出你每天卡路里摄入量了，而且吃完也没有运动感，是半个月后进组吧？”叶和泽说道。

韩染的火气立刻灭了，悻悻地吃着面前的燕麦，里头没敢放牛奶也没放糖，没什么味道。

吃过早饭，叶和泽开车把他送到米多文化门口，然后自己去上班了。

米多文化的造型团队在前台右手边，这个部门人不多，公司里有名气的艺人都会自己请专属造型团队，所以他们只负责公司的一些小艺人也不怎么上心，大多得过且过，不过孔洁亲自打了招呼的事，造型总监一大早就过来准备了，准备亲自给韩染做造型。

韩染先去了孔洁办公室，孔洁正吃着煎饼，见韩染过来，一口把最后一点塞了进去，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像个松鼠，跟她平时精明干练的形象差距还是挺大的。

韩染怕她噎着，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孔洁喝着水把嘴里的食物全咽下去，才说：“行，那边刚说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过去。”

韩染见她这样，不免笑了笑说：“不然您再喝点水？”

孔洁摇摇头说：“光吃干的还行，一喝水在胃里膨胀，现在撑得很，今天穿的衣服勒得紧，现在喘气都辛苦。”

韩染见这样也不再劝，就跟着孔洁一块去造型部。

造型总监原先是品牌买手，在国外秀场上被街拍了几回评为最佳着装，之后就被米多文化请来挂了个造型总监的名头，平日也不在公司待，他又自己的服装品牌，忙得很。

孔洁跟他关系好才把人给叫来的，不然他也不会鸟韩染这么个小艺人。

韩染跟在孔洁身后，对着人鞠了个躬说：“岑老师好。”

造型总监上下看了韩染一眼，然后点点头问：“怎么？要弄什么样？”

孔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随手在旁边的衣架子上翻找说：“青春、阳光、有内涵，凸出他个人特质就行。”

造型总监啧啧两声，问了韩染的尺寸，让助理去拿衣服说：“你这要求可不低，得了，我就尽量给你凸显他个人特质就行，我看这孩子就挺青春，别到时候弄得不够时尚，街拍不好看。”

孔洁看了韩染几眼，点点头说：“也行，你看着弄吧。”

韩染全程没说话，当了一个称职的壁花，指哪打哪，连造型总监都连连称赞韩染是个难得听话的艺人。

等做好了造型，潘莹也拎着个包到了公司。

“孔洁姐，照着您说的，我都买了，还剩点钱，我等会给你转账。”

孔洁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子，看了看，巴掌大的盒子里放着一个袖扣，是自己要的牌子。满意地放了回去，然后带着韩染和潘莹一起开车去赴约。

第四十七章 

这次见面算是私下约饭, 所以品牌方来的只有Eric的那位姓周的朋友，孔洁和韩染点了一桌子的菜, 等Eric和周姓负责人到了才让服务生上菜。

韩染亲自把礼物送给那位负责人，饭桌上陪着喝了两瓶酒, 直给韩染喝晕了, 那位周姓负责人才大着舌头拍着韩染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得了, 我回去运作一下, 有消息给你们电话。”

孔洁陪着笑脸，悄悄拉了一把潘莹的袖子让她过去扶着韩染，自己趁机留了负责人电话递了名片，又说了好一通场面话才给人送走。

Eric这人倒是挺够意思, 临走前暗暗给孔洁递了个眼神，才扶着自己朋友走了。

孔洁得了这个眼神, 心里暗暗放心不少, 这才扭过头去看韩染，只见潘莹一个人扶着韩染踉跄地走着，韩染明显喝多了，眼神迷离看着前面嘿嘿傻笑, 一张脸红得像涂了胭脂，连脖子都是红的。

“先给他送回去吧, 我跟你一块扶着。”孔洁过去驾着韩染另一只胳膊，跟潘莹一左一右地把人拖到车里。

两个女人拖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走了几百米, 等把人扔进车后座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三个人里只有潘莹一滴酒没沾，孔洁自觉坐进副驾驶里系好安全带, 潘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钻进车里。

韩染半躺在车后座里不老实，爬起来攀着驾驶座座椅一嘴的酒气说：“我不回家。”

潘莹正准备发动车子，被他的酒气喷了一脸，不自觉地往边上躲了躲。孔洁翻了个白眼问他：“那跟我回公司？”

韩染摇头说：“我也不回公司，我要去信达，去……去找我家亲亲。”

孔洁没喝多少，神志清醒，现在听韩染的醉话肉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她还真不敢把这人送去信达，要让信达的员工知道自家霸道总裁的对象是这么个醉汉神经病，怕是信达股价都得跌不少。

孔洁对潘莹挤挤眼，敷衍地说：“行行行，咱们现在就去信达，你躺后座睡一觉就到了。”

“不，你骗我，你刚挤眼睛我都看见了。”韩染虽然喝多了，可智商没掉线，这会精的跟猴似得。

孔洁觉得自己耐心都快被这醉鬼耗尽了，强忍着撸袖子抽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哄他道：“你乖，真没骗你，你还不信我吗？”

可喝醉了的人哪有理智，全凭性子来。

韩染哼哼两声说：“不信你们，我给我家亲亲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说着就往外掏电话。

孔洁下意识就去阻拦，可又想着让家属来接也好，她跟潘莹还有事要回公司，韩染今天喝得多，一时半会也没人照顾，要是叶和泽来了她也能放心。

韩染笑呵呵地对着手机找了半晌才找到叶和泽的手机号，慢动作回放一样用食指点了一下，等了没多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叶和泽的声音。

“喂？”

韩染正要说话，打了个酒嗝。

孔洁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潘莹捏着车钥匙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走。

“亲亲~”韩染笑的都能看到喉咙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叶和泽问：“喝酒了？”

韩染摆着手说：“没……没有，嗝，就喝了一点点。”他那手指比划了半个指节。

叶和泽让保姆把壹壹抱去休息，今天童雅舒在医院，幼儿园又忽然放假，家里只有壹壹和保姆，他就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过来看看。

“身边还有没有人？”叶和泽决定不再跟韩染扯，跟醉汉讲道理是最不理智的事情。

韩染有些不乐意，吊着嘴看了看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两个女人说：“和经纪人还有小潘莹在一起。”

叶和泽说：“那你把电话交给经纪人，我和她说些事情。”

韩染委屈地说：“不好，我要去找你，她们不送我过去。”

孔洁在前头听得无语，真想锤他两拳，这人喝多了还学会告状了！

叶和泽攒眉，拉开后花园的门，轻声说：“那你把电话给她，我让她送你过来好不好？”那语气跟哄孩子似得。

韩染听了这话才算遂了心意，笑逐颜开地说：“好。”然后就把电话递给了孔洁。

孔洁忍着脾气，皮笑肉不笑地把韩染这些醉话记在心里，打算明天秋后算账，接过电话客客气气地说：“叶先生你好，我是孔洁，韩染的经纪人。”

叶和泽说：“你好，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孔洁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这人还算明事理：“没事，他不过喝醉了闹着要去信达找你，我们现在拿他没办法。”

叶和泽听完，想了想说：“那麻烦你们把他送到我这来吧，我现在不在信达，我说你记一下地址……”

孔洁用下巴夹着电话，找来纸笔记下，又核对了一遍才说：“叶先生放心，我们一会儿就把人送过去。”

叶和泽嗯了一声，想起什么说：“你把车牌号给我一下，需要跟门卫提前报备。”

孔洁又报了车牌号和车上几个人，就差把身份证也说了，这才把电话还给韩染，自己看着纸上写的地址一阵感慨，韩染这熊孩子是抱着金山却非得自己去挖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韩染抱着手机歪在后座上跟叶和泽说话。

孔洁把地址给潘莹看了看说：“开车，把人送到这咱们就算是交差了。”

潘莹总算是能启动车子了，那车钥匙都快给她捏变形了，瞅了一眼地址大概记了一下方位然后就开着走了。

叶和泽安抚韩染说：“你有没有想吐？”

韩染皱了皱眉头，鼓了鼓腮帮子说：“刚没有，你一提就有点……”

叶和泽叹了口气说：“你睡一会，等会睡醒就能见到我了。”

韩染这次乖乖地答应了然后对着电话啵了一个才抱着手机，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孔洁从倒视镜里看他这样子，趁机教育潘莹说：“你瞅瞅，喝酒误事，再正常的人，喝多了都是神经病，你以后找对象可不能找爱喝酒的。”

潘莹看着前头的路，赞同地直点头。

叶和泽找了家里的佣人，让她煮了一锅醒酒汤然后给方净言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文件资料都送到老宅，自己下午不去公司了。

叶和泽在老宅的房间一直没变过，即使他好些年都没回来住，也依旧干净整齐，随时都可以住人，不需要特意收拾。

潘莹跟孔洁开车把人送到的时候，果然被门卫拦住了，看着门口武警手里的枪，俩人一阵哆嗦，紧张地报了叶和泽的大名，还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检查了车后备箱，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放行。

叶和泽站在宅子门口等着，潘莹在小区里绕了一圈，看到叶和泽才确定没走错地方。等车停好后，叶和泽亲自把韩染从车里拽出来，然后歉意地向两人道了谢。

孔洁和潘莹自然不敢邀功，摆着手大度地说：“没事，也是因为工作才喝酒，我们送给他也是应该的。”

韩染睡得跟死猪似的，靠在叶和泽身上哼哼，觉得姿势不舒服睡不安稳。

叶和泽推了一下他的头，客套地问两人要不要到家里休息。

这提议两人哪里敢答应，只说还有工作，要赶紧回公司，就把韩染扔下一溜烟地开着车走了。

等出了小区门的时候，孔洁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留叶和泽的手机号，也没递名片，为了又一次错失机会而懊恼不已。

叶和泽把韩染扶到楼上，扔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去弄了个湿毛巾帮他擦洗。

韩染一躺下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失重了一样，胃里有一股气往上顶，腮帮子一鼓，扶着床沿就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气味。

叶和泽无奈地叫佣人过来打扫，等他吐干净了之后顺便把沾着残渣的衣服脱了，整个人穿着内裤躺在床上。

给他盖好被子，叶和泽开了一点窗户才下楼去工作。

壹壹睡了午觉，趁保姆去冲奶粉的时候，跑出来找叶和泽，却没见到人，只见家里的佣人往二楼去，就迈着短腿一路上了楼，跟着进了叶和泽的房间。

见到床上躺着的韩染，壹壹睁大眼睛，一双肥手捂着嘴巴惊讶地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静，好奇地走近了几步，闻道酸臭味道，嫌弃地捂着鼻子，伸出一只手指在韩染的脸上戳了戳。韩染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壹壹觉得有趣，爬到床上，从韩染身上跨过去，因为腿短绊了一下，然后继续戳韩染的脸。

韩染这时正在做梦，他梦到自己中午双色球一等奖，还拿了影帝，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感觉自己一脚踩到了黑洞里，然后一直往下坠。

叶和泽刚去了一下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韩染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了，而这时保姆拿着奶瓶满屋子找壹壹。

叶和泽皱了皱眉，迈着腿就上楼了，果然见到壹壹正跪坐在韩染旁边，用手戳他的脸，一边戳还一边捂嘴笑，壹壹被养的胖乎乎的，笑起来嘴角有个小梨涡，十分可爱。

看到叶和泽进来，他紧张地竖着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吵醒韩染。

叶和泽笑着过去把壹壹抱起来，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叔叔，他是不是小偷？”壹壹抱着叶和泽的脖子问道。

叶和泽看了一眼睡得不安稳的韩染轻声说：“不是，他是小叔叔的家人。”

壹壹嘟着嘴问：“什么是家人？”

叶和泽想了想说：“就像壹壹爸爸和妈妈一样，那样的家人。”

“哦，我知道，老师说过，小叔叔是壹壹的亲人，那这个小偷叔叔也是亲人。”壹壹掰着手指说。

叶和泽也不去纠正他，只笑着把他抱出去，带上门问壹壹：“那壹壹喜不喜欢这位小偷叔叔？”

壹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睛弯弯像是两道月牙，捂着嘴笑说：“小偷叔叔笨笨的。”

叶和泽听罢也笑了，在壹壹脑袋上摸了一下，才抱着孩子下楼交给保姆。

刚把孩子还给保姆，童雅舒正巧回来了，看到叶和泽在家里，她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说：“小泽来了，我回来给你大哥取点换洗的衣服。”

叶和泽客气地嗯了一声，然后合上电脑，把散在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放进文件袋里说：“保姆来电话说壹壹今天幼儿园放假，家里没大人，他又闹人，我就过来了。”

童雅舒温柔地捏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壹壹却偏了偏头避开了。她也不在意地对叶和泽说：“那谢谢小泽了，我拿了东西就走，你多留一会陪陪孩子。”

按照往常，叶和泽会委婉地拒绝，可他今天却是点头答应了。

童雅舒的神情一怔，瞬间又恢复温婉贤淑的长辈形象，指挥着佣人上楼收拾东西。

叶和泽等她上楼后，也跟了上去。

韩染就在二楼睡着，童雅舒还不知道韩染的事情，甚至连叶和泽结婚的事情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叶和泽跟叶友萧有意隐瞒的结果。

果然童雅舒路过叶和泽房间门的时候皱了皱鼻子，这间房间里面很久没住人了，现在却传来一股酒臭味。

她刚想推开门看看，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叶和泽刚上楼，便收回了手，带着佣人回了房间。

叶和泽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回了自己房间。

童雅舒这人不算多聪明但也不蠢，自己不能亲自看但可以问佣人，不过今天不太合适，她着急要回医院，刚刚闻到的酒臭味，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酒虫，趁着收拾东西的时候约了几个姐妹晚上一块去喝酒，关于叶和泽的事情，再找机会问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韩染这一觉睡到黄昏都没醒来, 还是被叶和泽给摇醒的。

虽说是真喝得多了，可韩染却没断片, 喝醉的时候做的事情记得还挺清楚，对于自己耍酒疯的事儿, 如果叶和泽不提, 韩染绝对不会主动说, 毕竟这事太丢人, 如果可以他选择失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孔洁得罪了，韩染忧心忡忡地想着。

叶和泽把洗干净的衣服扔到韩染怀里说：“穿好衣服准备回家。”

韩染打了个哈欠，还能闻到嘴里的酒臭味，忙闭上嘴默默地穿起了衣服。

叶和泽出门前问他：“壹壹在楼下, 要不要见见？”

韩染穿裤子的动作一顿，犹豫地看向叶和泽, 叶和泽仿佛明白他的顾忌似得说：“孩子妈妈不在, 只有佣人和保姆。”

韩染听罢，点点头说：“好。”他只知道壹壹的妈妈是叶友萧二婚的对象，想着要面对一个代替徐兰的女人，他觉得有些别扭, 听到她不在家，韩染稍稍松了口气。

叶和泽随即不再说什么, 率先离开。韩染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完毕，确认没异味了才出房门下楼去。

楼下叶和泽正坐在餐桌前逗孩子, 看到韩染下来，那孩子似乎有些羞怯地把脸埋在叶和泽的颈窝, 又抑制不住好奇偷偷摸摸地看过来。

韩染从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一时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确定该不该上前。

叶和泽抓着壹壹的手对韩染招手说：“过来把醒酒汤喝了。”

保姆把奶瓶递给壹壹，壹壹噙着奶嘴对韩染笑。

韩染感觉到了来自小朋友的善意便走了过去，弯下腰笑着说：“你好，我叫韩染，你叫什么名字？”

壹壹先是看了叶和泽一眼，叶和泽鼓励地捏了一下他下巴上的肉。壹壹有些扭捏，小声说：“我叫叶壹，今年四岁半了。”

韩染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旁边端起醒酒汤试了试温度，一仰头喝光了，那样子跟喝药似得，逗得壹壹咯咯直笑。

放下碗，韩染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嘴角才开始逗孩子说：“壹壹要不要尝一尝？”

壹壹嫌弃地扭过头说：“不要，小叔叔说那是药，我才不要呢。”

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在场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叶和泽摸了摸壹壹的头，时间不早了，他和韩染也该离开了，便把壹壹交给保姆准备带着韩染回家。

壹壹本来还挺高兴，见他们要走，小嘴立刻就撅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看得人心疼不已。

韩染犹豫地拉了拉叶和泽的袖口，想说要不然多留一会也行。

叶和泽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捏了捏壹壹的脸说：“小叔叔还有事情要做，壹壹是乖孩子，在家等妈妈回来好不好？”按照往常，童雅舒也快从医院回家了，叶和泽不想让她碰到韩染，所以要在她回来之前先离开。

壹壹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说：“好，小叔叔明天还带小偷叔叔来看壹壹好不好？”

韩染本想着叶和泽会顺着哄一哄孩子，可没想到他却温柔地拒绝了壹壹的请求说：“可是明天我们都要工作，壹壹也要去幼儿园，等放假小叔叔来接你到我们家去住好不好？”

壹壹本来被拒绝正要哭，听到后半句眼泪急刹车，只是委屈地问：“你们家有没有赛车？”

叶和泽说：“等你来之前买给你。”

“那好吧，我同意了。”壹壹有些勉强地说，保姆拿来湿巾擦了擦他的脸，还给他擦了擦鼻涕，换了干净的奶瓶递给他，壹壹也到了喝奶粉的时间，咬着奶嘴还不忘交代叶和泽，“我们拉钩。”

叶和泽无奈地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壹壹这才破涕为笑，把两人放走了。

韩染临走前和壹壹握了握手，壹壹像一个小绅士一样伸出肉呼呼的手和韩染道别：“小偷叔叔再见。”

韩染本来还乐呵呵地，听到这么个称呼一时没回过味来，只纠正他说：“是韩叔叔。”

壹壹却不理他，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

韩染想着这次时间不多，以后有机会可以慢慢纠正，也就不再计较了，便对他挥了挥手坐上了车。

叶和泽带着韩染开车离开后，保姆才抱着壹壹回到屋里。

在回家的路上，韩染忽然感慨：“那孩子长得真可爱。”

叶和泽笑笑没说话。

韩染看着车窗外说：“真是又懂事又可爱，就是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叶和泽打了一把方向盘才说：“当时你睡着了，他见到你以为是小偷。”

韩染无语，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你没解释下？”

叶和泽耸了耸肩没说话。

韩染见他这样直觉这人肯定没纠正，说不准这里面还有他教唆的成分在，顿时觉得心累，不想理他，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华灯初上，大马路上车开的还没旁边电瓶车快。

“你晚上还有工作吗？”韩染看着窗外问道。

叶和泽把着方向盘，扭头看他只看到他的后颈便回过头继续看路说：“没什么重要的了，其他可以放到明天做。”

韩染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和泽说：“那咱们去约会吧。”

叶和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片刻，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见他应了，韩染乐的没了边，拿着手机一边点一边让叶和泽在前面十字路口转弯。叶和泽没有多问，只由着他带路，可到了地方却不免惊讶。

原先想象中的约会不说花前月下，最少也是看场电影一起吃一盒爆米花，可韩染把路带到了郊外，在一个看上去像是老国营企业的厂房附近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叶和泽不免问了出来。

韩染解开安全带，神秘地耸了耸眉说：“等会你就知道了，熄火带你去玩。”

叶和泽见问不出什么，便熄了火下车跟着韩染一起进了老厂房。

当他进去的一瞬间就绷不住了，厂房里面人不算多，灯光也很亮，被改建成了一个拳击会所，从门外都能听见里头的声音，可到了里面却不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而是要被汗臭味熏晕过去。

韩染也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转眼过去看见叶和泽脸都绿了隐隐有些后悔。可人都到这了再折回去就白堵那么长时间路了。

“你忍一忍，咱们去那边台子，那通风最好。”韩染拍了拍叶和泽的肩膀，然后带着人往里面走。

显然韩染是会所的老会员，里面教练都认识他，见他来了也都抬一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韩染去前台取装备，他在这存了两套运动服，至于运动鞋，没有也没关系，买上一卷绷带，常住脚踝也关节就行。

叶和泽身高比韩染高一些，但是穿韩染的运动短袖一点不小，就是裤脚短了点，看的韩染一个劲地撇嘴，绝不承认自己腿短。

等叶和泽坐在长椅上的时候，韩染主动过去给他绑绷带。

叶和泽看着单腿跪在地上的韩染低头问道：“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个爱好？”

韩染捧着叶和泽的脚在怀里，一圈一圈地缠着绷带头也没抬地回答：“两年多以前本来有一个角色是要演拳击手，当时为了演的更贴合实际就跑来学了两个多月拳击。”

“后来呢？”

韩染在他脚踝打了个结，换了一只脚继续缠，说道：“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演成，倒是发现玩拳击格斗很适合发泄负面情绪，累一身臭汗，回去冲个澡，浑身肌肉酸痛地躺在床上，挨着枕头就睡了，也就没那么不爽了。”

叶和泽没再说话，韩染给他绑好绷带，招来拳击手套给他戴好，然后自己也准备好，两人一起上了台子。

这是一个用来训练的台子，边上放着各种靶子，顶上还挂着沙袋。

韩染穿着黑色背心，红色运动短裤，光着脚挑衅地对叶和泽说：“叶先生，来一局？”

叶和泽穿着韩染的白色短袖，还有略短的运动裤，脚上缠着绷带，带着黑色拳套的手碰了碰，摇摇头说：“先热身。”

韩染坏笑着活动一下脖子，然后转胳膊踢腿，还不忘给对方撩话：“滑雪我可能不行，但玩拳击你不一定能赢。”

叶和泽没理他，专心地做热身运动，还时不时地踢沙袋，直拳勾拳试试力度。

韩染刚开始还自信满满，后来就有点心虚了。看着叶和泽沉静地热身练习，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大死。咽了口口水，也不敢再懈怠，抓紧时间做准备。

半个小时候，两人站在台子中央针锋相对。

韩染本想说几句给自己壮壮士气，可对上叶和泽的眼睛却说不出大话来，只笑着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叶和泽点点头说：“开始吧。”

韩染神色一变，退后一步两手举高与脸颊平行，左手在前，左脚向前跨步，做出攻击的姿势。

叶和泽也是同样姿势，不过他戴着眼镜少了些凌厉。

两人互相出拳试探几番之后，韩染率先失去耐性，瞅准机会左拳虚晃一下，右拳直袭叶和泽的胸腹。叶和泽先是半蹲躲藏，之后肩部遮挡，韩染袭来的右拳正打在他遮挡的拳套上。

韩染一击不成，急忙退后，叶和泽有了喘息，调整呼吸和节奏继续迎战。

叶和泽耐心十足，从不主动攻击，只在韩染每次攻击的时候选择防守，所以两人对峙许久也没有决出胜负来。

韩染体力消耗很快，足足僵持了一个小时，人已经累得开始大喘气了，心里想着怎么速战速决，看到叶和泽也累得不轻，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

韩染动了动脚，换了个方向准备攻击叶和泽右侧腰腹，刚一抬脚，却被叶和泽按住了，只见叶和泽脚下一勾，扫向韩染独支的下盘，韩染哎呀一声便向后倒去。

等躺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汗水模糊了眼睛，艰难地抬起胳膊用拳套胡乱地抹了一把汗。

叶和泽也很累，倒在韩染旁边，不住地喘气，镜片上已经糊成一片，索性取下来扔在一边。

“你以前也玩过拳击？”韩染忍不住问道。

叶和泽舒缓了一下呼吸说：“以前学过散打，很多年前了没练了。”

韩染忍不住扭头去看叶和泽，见他平躺在地上，离自己不远，能看出他深刻的五官和俊秀的样貌却怎么也不像是学散打的人物。他有些怀疑，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是叶和泽不会的。

韩染胳膊肘戳了戳叶和泽，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弱点？”

叶和泽挑眉看他。

“就是不擅长的？”韩染补充道。

叶和泽想了想说：“音乐。”

“嗯？”韩染忍不住出声询问：“不会吧？你们这样的精英教育不是应该都是八国语言钢琴十级吗？”

叶和泽睨了他一眼说：“小时候试着学过，可以说完全没有音乐细胞。”

韩染一听来了精神，支着半边身子笑着扥叶和泽说更多细节。可叶和泽却再也没开过口，任韩染怎么问都没多说半个字。最后韩染只得无奈暂时放过他，只等着以后有机会带他一块去KTV玩，本来没什么，可他这样反应却勾起了韩染的好奇心来。

出了一身臭汗，两人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浑身酸痛地歪在沙发上。

叶和泽还好，能保持正常的坐姿，韩染就不行了，僵着腿搭在茶几上还不忘跟叶和泽攀比。

“你真的不疼？”韩染手指在叶和泽大腿肌肉上戳了戳，观察他的表情。

叶和泽微微皱了皱眉毛，云淡风轻地说：“还好。”

韩染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撇了撇嘴，手指从他大腿往上滑，一脸淫笑说：“叶先生晚上还有没有精力来一发？”

叶和泽神情一凝，不自觉往后退了退，把韩染搭在他要害的手拿开说：“老实点。”

韩染这回可不怕他，越发地大胆忍着肌肉疼，爬到叶和泽身上在他小腹上画圈圈说：“你忍得住？”

叶和泽许久没剧烈运动，上次去滑雪他运动量不大所以还好，今天玩拳击却是实打实地剧烈运动了一个多小时，大腿两侧肌肉怎么可能不疼，但为了面子只能忍着，谁知道韩染不知好歹地挑逗，叶和泽看他这样反客为主，将他压在身下，手滑到他腰侧抚摸，在他耳边说：“韩先生既然极力邀请，我要是再拒绝就太不识趣了。”说完他的手在韩染侧腰上挠了一下。

韩染浑身一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反射性地就要闪躲，可被叶和泽压住无处可逃。

……

韩染昏昏沉沉地在床上挺尸，任由叶和泽给他擦身，还不是倒抽几口气。本来剧烈运动过后，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现在韩染整个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作死。

叶和泽给两人清理完，换了床单被罩，躺在韩染身侧还不忘逗他：“韩先生还来吗？”

韩染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说：“不了不了，咱们安安静静地睡觉就好。”

叶和泽笑着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说：“我大概知道韩先生的需求频率，以后会尽力满足你的。”

韩染一脸呆滞地看着叶和泽，忙转移话题说：“你明天不上班吗？”

叶和泽知道他这是怕了，也不拆穿，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早点睡吧。”

第四十九章 

米多文化方面的律师函一出, 将污蔑韩染的营销号告上法庭的同时，也对于其所说的不实传闻逐一进行反驳, 虽然没到全民热论的地步，可却赢得了一部分路人的支持。

韩染的粉丝拍摄的视频虽然没被官方转发, 却私下得到了一定的曝光, 而关于韩染网红女友的事情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当然以韩染如今的程度, 也不过是一上午的时间, 这股风浪就被其他消息盖过去了。

可孔洁对此还比较满意，在品牌代言合同签约之前，必须维护艺人的健康形象，但是因为张诗薇现在是米多文化的艺人, 不好公开撕破脸，只能以其他方式来澄清。

在韩染这么多黑料里, 最棘手的是他睡粉丝, 而另一个当事人之后因涉黄被捕的事情，这种事不好澄清，有太多恶意揣测的人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事实，自己和韩染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至于如何判断还得由观众自己。

孔洁揉了揉眉心，给韩染发了一条卫视综艺通告的工作安排。仙侠剧《逍遥》正在热播, 在同期的电视剧里收视率遥遥领先，虽然不是主角, 但对韩染来说也聚集了一波不低的人气，从十八线万年配角, 到现在好歹有点讨论度。再加上前阵子被爆黑料，米多文化紧急公关，韩染目前也算是小红了一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走对路，孔洁忙得不可开交，宣传部写好的新闻通稿都要自己亲自审核修改后才能发出去，尽最大的可能维护好韩染的公众形象。

这次的通告还是为了《逍遥》做宣传，本来男艺人方面应该是主演过去，可男主角和男二号都没有档期，这个机会就轮到了男三号韩染身上，同去的女艺人则是孙倩和姚佳怡。

韩染看到消息，只回了一个好字就算是答应了，等到录制当天，他带着潘莹跟孔洁一块去电视台的时候，在后台碰到了高礼和李晨清。

韩染跟高礼刚合作完一部剧，尚算熟络，而李晨清却是真的很久没见了，不过点点头就这么过去了。

孔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客套地跟李晨清和柯书杰打了招呼便带着韩染先去了化妆间，让潘莹出去浪一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旁耳语。

李晨清是来录制另一个节目的，化妆间就在隔壁，孔洁坐了一会儿，说了一声就到隔壁去打招呼。既然是同一家公司，于情于理她都需要过去看看。

韩染坐在化妆间里由着化妆师摆弄，潘莹在一旁拿着大包小包，还腾出一只手来玩手机。

这个综艺节目是电视台播了快十年的老综艺了，收视率还不错，主要是做游戏完成任务，和另一个团队互相竞争。

节目组有提前分发给艺人台本，大家多多少少心里有数。

韩染自然是跟姚佳怡孙倩一队，与他们对抗的团队是一个五人的男子偶像组合，为了公平起见，从对方团队里给韩染他们分了一个人过来。

整个节目剪辑后的时长为五十分钟，录制则需要大半天。一共策划了三个游戏环节，分别是平衡木、射箭以及默契挑战。

小组内商议，韩染挑战了第二个射箭环节，其他两个分别由学过体操的孙倩以及姚佳怡跟调配来的临时队员完成。

孙倩在第一个游戏环节稳稳地为他们的队伍赢得一分。

等韩染上场的时候，拿着节目组提供的弓箭，有模有样地摆好姿势，为了安全，箭头是吸盘式的，而且为了节目时长和效果，不会单纯地让艺人射箭。在这期间艺人需要抵抗住对方队友的骚扰。

韩染摆好姿势，身边被几个人围着，拉不开弓。

孙倩和姚佳怡这时跑过来给韩染制造空间。因为是两个女生，对方也不好下手，最后生生让她俩给韩染劈开了一个空间。

而对方队友也不是吃素的，有一个人直接跑到箭靶方向，整个脸贴着箭靶，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大家。

这一动作逗得众人笑得肚子疼。

韩染也忍不住笑得手抖。

女主持人是韩染他们队的队长，拿着话筒使劲埋汰抱着箭靶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蒋文杰，有本事你今天把箭靶抱回家。”

被称作蒋文杰的男孩歪着脸不说话就是死抱着不撒手。

韩染没了招，拿出一支箭来，跑到箭靶旁边，在蒋文杰的咯吱窝底下挠了挠，等蒋文杰的手微微松开，赶紧把那支箭戳到箭靶上头，而前来给蒋文杰帮忙的人都被韩染的队友拦住了。

这一变化令全场爆笑，男主持笑的蹲在地上说：“我本来以为蒋文杰已经是赖皮的巅峰了，没想到韩染更胜一筹。”

女主持人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艰难地说：“那不然这样，蒋文杰你松开手，韩染刚那一局不算，咱们重来一次，这回不能这么耍赖。”

节目组工作人员过来重新布置现场，蒋文杰松开手，返回原位。

韩染也把那支箭拔了下来站到规定的那条线外。

恢复好场地，两位主持人又宣布了一遍游戏规则之后，游戏重新开始了。

……

后面的节目录制比较顺利，期间爆点不断，至于最终出来的成片是什么样，那只能等播出的时候才知道了。

韩染从棚里出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姚佳怡。

“韩染，你晚上有事吗？”姚佳怡问道。

韩染看了看身边的潘莹，想了想说：“晚上还有个工作，怎么了？”

姚佳怡有些沮丧地说：“本来想约你一起去吃宵夜，但是你要有工作安排就算了，咱们改天再约。”

韩染笑笑对她摆了摆手说：“好，改天约，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经纪人还在化妆间等着。”

姚佳怡摇了摇手，自己也回了化妆间。

孔洁确实正坐在化妆间里等韩染，刚刚姚佳怡的经纪人来找她提了一下合作的事情，她决定跟韩染商量商量再给对方答复。

等收拾完，跟节目组道了别，坐在车里的时候孔洁才对韩染说：“刚于姚佳怡的经纪人过来找我，想跟咱们炒作恋情，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韩染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看着孔洁问：“她不是在和张恒昊交往吗？”

孔洁看了一眼潘莹，示意她开车，然后不在意地说：“好像是要掰了，我刚问了下，姚佳怡跟张恒昊的新闻是张恒昊爆出来的，姚佳怡这边意见挺大，两人这回怕是要玩完，所以想重新找个人炒恋情，把那事压过去。”

“然后就找我炒作？”韩染问道，“不行，我这还没给自己洗干净再来一波炒作怕是要被群嘲。”再说这事还没跟家里那尊大佛打过招呼，虽然是假恋情，可提前知会一声自己的伴侣这是基本的尊重。至少韩染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孔洁却不这么想，她说：“我倒觉得是个好事，趁着这次的热度还没下去，再来一波恋情，先不说别的，就冲这人气，上回谈的那个代言要拿下来恐怕问题不大，再者说，炒作恋情你只要死咬着不松口，那炒作周期可长着呢，你们双方都不承认也不否认，态度暧昧，只要给媒体提供几张照片就行，对你们都没什么坏处。”

韩染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他有自己的顾虑，先不说他不愿意把隐私曝光在镁光灯下，就是跟女星炒作恋情这事，总觉得不太合适，但孔洁说的也没错，他一时不好直接拒绝只说：“等我想想吧，明天给您答复。”

孔洁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知道韩染是有家室的，确实比普通的未婚男星顾虑多一些，便由着他去考虑。

三个人一起简单地吃了顿中午饭，就紧接着去赶下一个通告。

等一天的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韩染看看时间，给叶和泽打了个电话，确认他还在公司加班，就让潘莹开车把他直接送到了信达。

之前来过一次，熟门熟路地到了叶和泽的办公室，韩染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叶和泽的声音。

等韩染推门而入的时候，叶和泽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埋头继续看报表。

“怎么方助理不在？”韩染坐到沙发上问起了方净言。

“让他去出差了。”叶和泽回答道。

韩染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看着叶和泽工作。

过了很久，叶和泽才注意到他，便问：“要是太无聊就去里面休息一会儿，我处理完这些文件咱们就回家。”

韩染摇了摇头，学着叶和泽的样子煮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放在叶和泽的手边说：“你忙你的，我玩手机。”

叶和泽手头的工作差不多接近尾声，便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着眉毛说：“水放多了。”

韩染闻言也喝了一口，觉得是有点淡，便说：“将就着喝吧，大晚上喝浓咖啡小心失眠。”

听他这么说，叶和泽便没在言语，只默默喝着咖啡活动活动脖子问他：“怎么了？”

韩染突然跑来找叶和泽也是想问问他的意见，这时听他主动问起来，便说：“今天经纪人说，有个女明星想跟我合作炒恋情……”说着他偷看了一眼叶和泽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叶和泽放下杯子，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了过来，坐在韩染身旁的沙发上问他：“炒作这个新闻对你有没有好处？”

韩染说：“有吧，能增加话题度。”

“那你的想法呢？”叶和泽问道。

“我不太想炒作，可也想有话题……”韩染说，“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叶和泽冷静地问他：“你有没有想清楚以后是想做个当明星还是专注于演戏？”

韩染被他问的一蒙，半晌没说出话来。他原来只想着做个好演员，一直有戏拍，后来就想要能与叶和泽比肩，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有些迷失自我。现在被叶和泽点出来，却真的一时回答不上来。

叶和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意见，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韩染转过头对上叶和泽认真的眼神。

“谁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伴侣和别人炒作恋情，即使那些亲密照片是摆拍也一样。”叶和泽直白地表述他的想法。

韩染闻言心里一阵激荡，他刚还在为叶和泽不会吃醋而感到郁闷，现在听了这话却明白了叶和泽是真的在乎，而不是无所谓的态度。

“好，我现在就给孔洁姐打电话拒绝。”韩染看着叶和泽说，“我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叶和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韩染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孔洁应该还没休息，打电话不算太晚。正当他拨号的时候，孔洁率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韩染接起电话，看着叶和泽说：“喂，孔洁姐，那事我想了想还是……”

“韩染，你看看微博，姚佳怡发微博秒删但是截图被传疯了。”孔洁在电话里说。

韩染借来叶和泽的ipad登录微博账号，看了看，果然热搜第一是‘姚佳怡表白’，点击去一看，第一位是一个营销账号的微博，配图是两张微博截图。这条微博分析着韩染和姚佳怡的关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韩染自己都要觉得是真的了。

姚佳怡V：就喜欢你这样有担当【亲】

第二张截图是姚佳怡在韩染微博底下的评论。

姚佳怡V：约好了一起吃宵夜，等你电话哦【可爱】

韩染一脸懵逼地点进自己微博号，那条是今天下午潘莹发的参加节目录制的照片，里面有他和孙倩以及姚佳怡的合照。看到这里，韩染脸都绿了，连下面吵翻天的评论也没心情看，用膝盖想都知道是骂他的。姚佳怡这一举动等于是令韩染得罪了张恒昊的粉丝的同时也惹到了姚佳怡的粉丝，还有大批吃瓜路人前来观光。除此之外，竟然有人莫须有地给韩染加了一个男小三的头衔。

姚佳怡秒删的微博说话已经很暧昧了，发微博的时间跟在韩染微博下评论的时间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几分钟，而照片里正好有一张韩染扶了一把快摔倒的姚佳怡的，她这时候在自己微博下这样评论，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我看到了，孔洁姐，我能发微博否认吗？”韩染问道。

孔洁有些为难。

韩染听她半晌没说话，便明白了，只叹了口气说：“懂了，我不会冲动的。”

孔洁得了他这句话，便放心地挂了电话。

韩染拿着ipad看了叶和泽一眼，切换了账号到自己的认证账号去，迅速编辑了一条微博。

韩染V：【心】【心】【心】【心】【心】【心】配图是一张泛黄的落叶。

这一条微博发出去，韩染神清气爽地退出了微博账号，不再理会那些烦心事，专心等着叶和泽工作结束一起去撸串。

首都的夜市格外热闹。

叶和泽西装笔挺地坐在小凳子上，弯起他无处安放的长腿，看着韩染点菜。

不过是路边吃串串，夜里人也不少，旁边几桌都是满座，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垃圾桶也没套垃圾袋，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韩染拿着框子跑去抓了一大把穿着竹签的菜回来，两人中间也没桌子，就放了一个蜂窝煤炉子和一口汤锅，里面浑浊的锅底表面不停地冒着泡。

韩染把竹签全放进了锅里说：“你别看这不干净，味道可棒了。”

叶和泽解开衬衣袖扣，把西装外套放在腿上说：“你吃吧。”剩下半句就是我不吃。

韩染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忍不住想让他尝尝，刚好锅开了，就去了一串易熟的递到叶和泽嘴边说：“你尝尝看？说不准能发现新大陆。”

叶和泽摇头避开，抿着嘴连话都不说。

韩染本想趁他张口的时候塞进去，可对方连嘴都不张，他没找到机会，只能悻悻地自己吃了起来。

“你真不试试？”韩染一边吃还一边给叶和泽洗脑，“真的挺好吃的，而且不脏。”

叶和泽不理他，只拿着一次性塑料杯子喝着饮料，对于锅里的东西是半点都不碰。

韩染见他铁了心不吃，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随便吃了点就草草结束战斗。两人谁也没注意，旁边一桌有个姑娘拿手机偷偷拍照。

晚上叶和泽开车回家，这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了，路上车很少，道路两旁的商场基本都关门了。

韩染坐在副驾驶上忽然一阵腹绞痛，沉着气问：“还有多久到家？”

叶和泽看了看路说：“十分钟，你那干净的串串吃的不舒服了？”

韩染没空跟他斗嘴，捂着肚子不说话。到了家，韩染等不及叶和泽把车停好，一路飞奔先回家解决生理问题，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一个劲地后悔自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跑去吃串串。

而就在这个深夜，某论坛上一个帖子也静悄悄地开了起来。

‘楼主大半夜偶遇两个大帅逼一起撸串！有图有杰宝’

第五十章 

因为发帖时间是大半夜, 逛论坛的人比白天少，所以盖楼比较慢。

楼主不忘放了自己偷拍的照片, 其中有韩染拿着竹签喂叶和泽，却被他嫌弃地躲开的, 也有叶和泽递给韩染纸巾笑得一脸宠溺的, 还有两人吃完后, 相偕离去的背影。

因为手机像素和晚上光线的限制, 拍出来的照片都不是高清的，但能辨认出来韩染跟叶和泽来。

网友们纷纷跟帖。

‘好有爱’

‘楼主拍照经过当事人允许了吗？’

‘楼上+1’

‘真的还挺帅的，穿衬衣那个小哥求交往’

‘我喜欢阳光点的那个，很有少年感, 可爱’

‘等等，为什么这两个人有点眼熟？’

‘查了一下, 穿衬衣的是信达集团太子爷, 旁边的小哥叫韩染，今天刚被娱乐圈女明星表白过’

‘卧槽！楼上求深扒！’

……

‘大家散了吧，人家就是朋友一起撸个串，你们这样YY不合适’

‘就你圣母’

……

之后几层就吵了起来, 这个楼也歪了个彻底。不过有人截图首楼，把照片发到了韩染微博底下, 引起了一小撮群众的猜测。再结合他之前发的意味不明的微博，网友化身名侦探, 分析有理有据，在韩染微博底下展开了热烈讨论, 还惊动了叶和泽后援会的粉丝过来观光，有人谩骂有人点赞，更多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顺手@了姚佳怡，让她看看韩染昨晚在和别人吃宵夜。

孔洁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了韩染，那时候韩染刚醒来，叶和泽还在睡。

“你昨天跟叶总去吃饭被拍了。”孔洁劈头就是一句，“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韩染趁她说话，翻了翻微博，发现是昨晚撸串的照片，没什么出格的，但保险起见还是要问问叶和泽的意见。

就在韩染要挂电话的时候，孔洁出声道。

“韩染，你考虑一下把这件事作为一个炒作点，不是恶性炒作而是顺其自然，不用刻意打压这样的流言，毕竟你们俩的事早晚要公开，这样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孔洁话没说完，就被韩染打断。

“孔洁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利用叶和泽。”

孔洁急了说：“怎么是利用？最多也就是借势，而且你问过叶总的意思吗？他如果没意见你一个人瞎纠结也没什么意义。”

韩染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态度软化了，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敷衍道：“等我跟他商量一下吧，但是利用他炒作的事情我不同意。”

孔洁扶额，韩染一直是一个听话的艺人，没想到犯起牛脾气来是一点也不听劝，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能自作主张，最后只说了句：“你们商量好给我答复吧，如果确定要瞒着，那我联系人删帖。”

韩染说：“那麻烦孔洁姐找人删帖吧。”

孔洁劝不动他，只能自己答应找人删帖。

挂了电话，韩染上网看了看事态进展，他跟叶和泽的照片只在小范围传播，并没有引起热议，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洗漱去做早餐。

叶和泽起来已经快上午九点了，韩染昨天闹了一宿肚子，现在脸色青白，心不在焉地吃着麦片。

“吃完饭去一趟医院吧。”叶和泽放下一片面包提议道。

韩染闻言摇了摇头说：“不用，已经好了。”说完他看了看叶和泽，犹豫道：“咱们昨晚吃宵夜的照片被人拍了，发网上去了。”

叶和泽喝了一口牛奶，拿起一边的手机上网看了看，随即说：“嗯，我等会让方净言联系论坛方面删帖，”他一边看一边说，突然手指顿了顿，点开就看到昨晚姚佳怡表白韩染的消息说，“至于微博上已经流传的，就放着吧，反正目前也没什么关注度。”

韩染却不这么想，他担心这件事不处理好会被有心人利用，便说：“我让经纪人找人删了，微博也删干净。”

叶和泽本想说自己找人来，可韩染说他会处理，便放手让他去了。看到韩染昨晚发的微博，心情很好地用小号转发，顺手在爆料的营销号底下评论了两个字：呵呵。收了手机才对韩染说：“不用太担心。”

韩染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不少，准备等会给孔洁回个电话，把这事再跟进一下。至于炒作的事情，韩染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孔洁好好聊一聊。

孔洁接到韩染电话的时候刚挂了跟姚佳怡经纪人的电话。

姚佳怡他们这事做的不厚道，孔洁虽然劝韩染息事宁人，自己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姚佳怡的经纪人跟一家饮料品牌的关系特别好，孔洁收到消息，那个饮料品牌上一个代言人合同即将到期，她想争取一下，让姚佳怡的经纪人牵个线。

姚佳怡的经纪人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对，等孔洁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孔洁拉家常一样绕着弯地往饮料品牌上走。他也不是傻的，立刻明白了孔洁的意思。可这么好的事他却没打算送给外人，两人周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磨过孔洁，松了口，只说给牵线，至于能不能成，他不保证。

孔洁要的就是这句话，那家饮料品牌的负责人特别难约，以前她带米明哲的时候，约见对方好几次都被拒绝了。这回能搭上线也算是功德一件，可她也担心姚佳怡的经纪人不靠谱，催着他去约时间。

姚佳怡的经纪人没办法，挂了电话苦着脸给自己哥们去了个电话，还不能直说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只说介绍一个朋友认识认识。

那负责人也没拒绝，直接把时间定在了当天晚上。

收到姚佳怡经纪人的回信时，孔洁乐的没了边。

这种快销品牌选择代言人一般会根据市场调研的人气以及广告公司推荐作参考，韩染光今年就有两部电视剧在卫视上播出，后期还有一个真人秀节目在谈，另外就是之前谈的服装品牌代言，根据Eric那边来的消息，昨天晚上出了姚佳怡的事情，品牌方对韩染目前的话题度还比较满意，等调研数据出来，评估之后差不多就能签约。

孔洁之所以不让韩染立刻出面否认里面就有这个考量，姚佳怡是新生代的小花旦，形象健康在青少年群体里十分受欢迎，而韩染本身人气不高，如果能通过这件事在青少年层面打开知名度，那对于争取到这个代言合同是比较有利的。当然，对于对方单方面炒作的事情孔洁也没打算就这么放着不管，他们这边态度不明确，没有直面否认却也不承认，这样以后就有很多能说的话了。

如果对方想进一步炒作，别说韩染，就连孔洁都不会答应。再继续深入炒作只会对韩染的形象造成伤害，并没有半点好处。

孔洁接了韩染电话，知道他肯定是跟叶和泽商量过了，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样？”

“孔洁姐，叶和泽刚说他会找人删帖，咱们不用管了。”韩染说道。

孔洁听到叶和泽亲自插手，松了口气的同时把晚上一起去见饮料品牌方的事情跟韩染说了。

韩染听罢，看了一眼开车的潘莹，最终还是点了头。不管是明星还是演员，能接代言都是好事，不光能挣钱还有曝光率，谁也没跟钱过不去的道理。

孔洁听他同意了，但语气多少有些不情愿，便劝他说：“你也别想太多，晚上一块去见品牌方，姚佳怡就算是在场咱们也无所谓，坦荡荡就不怕那些。”

“可昨天才出了那事，今天就一起陪品牌方吃饭，要被拍到，不就是默认炒作了？”韩染把他的顾虑说了出来。

孔洁想了想也觉得是这道理，与品牌方约见的事情却是必须要去的，可保不齐对方没小心思。

“这个不用担心，姚佳怡那边也要顾及形象，他们暂时不会主动再贴上来，昨天的炒作虽然是他们单方面的，可对你也不是没好处，他们买错了热搜，只说是姚佳怡跟你表白，可没说你俩热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孔洁顿了顿，喝了口水接着说，“等以后采访有人问的时候，只回答普通朋友就行，其他多一句话也不说。”

韩染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便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忧心自己跟叶和泽的事，便问道：“孔洁姐，网上的帖子我刚看还在。”

孔洁看了看时间说：“过二十分钟你再刷，一早就找人去公关网站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韩染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给叶和泽发了条信息，说今晚要跟品牌方吃饭。发完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下在场的有姚佳怡和她的经纪人。

过了好一会儿，叶和泽发来问韩染吃饭的时间和地址。

韩染也没多想，随手就把时间和地址发了过去。

叶和泽看着韩染发来的地址和时间对方净言说：“晚上跟林总约的地方改一下，你去这家约一个包间。”

方净言拿着本子抄地址，转头就去预约包间了。

晚上的饭局韩染带着墨镜口罩赴约。

订的地方是一家中餐馆，韩染跟孔洁到的早了一点，潘莹也在旁边跟着，三个人点了菜，韩染突然尿急，就去了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洗手的时候身边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韩染余光一瞥，看到叶和泽从外头进来，登时愣了。

“你怎么也在这？”韩染出声问道。

叶和泽走到洗手台，一边洗手一边说：“约了客户吃饭，他选的地方。”

韩染不疑有他，只说：“那可真巧。”

叶和泽也没多留，悄悄捏了一下韩染的小拇指就率先出了卫生间。

韩染脸含春意地笑着回到包间，见邀约的客人已经来了，姚佳怡的经纪人只带了品牌方负责人却没带姚佳怡过来，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旋即笑着个众人打招呼。

品牌方的负责人是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样貌看着十分严肃，不好接触。几轮敬酒下来，说话也就随便了些。

孔洁微微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负责人桌上三个生蚝壳，在桌子底下给潘莹发了条信息让她出去再点一份生蚝来。

潘莹收到信息，一句话没说就悄悄离席了，她本来话就不多，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候走了也没人多问一句。

韩染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叶和泽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看了一眼吃吃喝喝的几人，偷空给叶和泽回了条信息：还要等一会，你那边结束了？

叶和泽：还没有，等会一起回家。

韩染看他回信这么快，想来跟自己一样偷偷摸摸地玩手机，便回了个：好。

刚发完消息，那边就又是一轮敬酒，韩染放下手机也端着酒杯一起喝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服装代言最终是在韩染已经进入《寒山》剧组的时候签订的。那时缠绕着韩染的绯闻和黑料已经告一段落了, 之前被偷拍的照片也被孔洁找人删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中。由他参演的电视剧《逍遥》也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和讨论度, 虽然只是配角，韩染也借此吸了一波粉丝, 微博粉丝的数量从十来万突破到八十多万, 从前每条微博底下几十条评论和转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现在每条都有上千条评论和转发, 虽然算不上大火，但总体比起原来默默无闻也是好了许多。

借着韩染这波水花还没落下去，米多文化发的新闻通稿把他幼年的成绩也作为一个宣传点，发了出来, 一时间韩染的粉丝们纷纷与有荣焉，和黑粉对掐起来腰杆子都直了不少。

不过这些都跟韩染没什么关系了, 他现在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角色之中, 忙得不可开交。提前半个月进组接受培训，每天深夜才回到家，本来还担心体重超标，这半个月下来加上节食和运动, 整个人瘦了一圈。

《寒山》剧组采取封闭式拍摄，拍摄期间不接受媒体粉丝探班也不对外曝光演员信息, 只等电影快上映的时候才揭晓演员班底。

胡一鸣导演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进组第一天韩染就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来韩染还有点郁闷, 可看到女主角被他骂得躲在休息室里抹眼泪时，心态也就平和了许多。

李星引饰演的闫文春跟韩染饰演的胡阳荣对手戏最多, 两人这几天总凑到一块对词。李星引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功课，就连说话都有一种昆曲的调调，他身材纤细，女装扮相令人惊艳。对此韩染感到压力巨大，逮着机会就厚着脸皮去找胡一鸣讨论剧本和角色的演绎方式。胡一鸣虽然脾气不好，可对工作却是十二分的上心，对于来找他讨论剧本的只要有时间都不会拒绝，并且会讲解的非常认真。

韩染一边听一边记着笔记，时不时还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经过探讨后，韩染对胡阳荣这个角色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这天正巧，要拍闫文春坐在胡阳荣腿上敬酒卖痴，被突然闯进来的弟弟胡锦阳撞见，闫文春慌忙闪躲却被胡阳荣按住，调笑一番。这一举动使胡锦阳对闫文春鄙夷的同时更对兄长的放浪形骸产生不满，兄弟二人话不投契，胡锦阳愤然离去的场景。

灯光布景就绪之后，韩染穿着长褂，短发光滑水亮地往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来，因为人瘦，身上的衣服松垮垮地，坐在凳子上腰杆却笔挺。

李星引穿着米色的长褂，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半截锁骨，因为角色的原因，眉毛画的是偏女性的眉形，眼角嫣红，惹人怜惜。

副导演喊了一声：“action。”

场记打过板子，韩染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浮起来。

闫文春捏着手绢唱着《玉堂春》，咿咿呀呀地唱着身世凄苦，胡阳荣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摇头晃脑地听着，闫文春上前一步，不想被胡阳荣一把拉到怀里。

闫文春用手绢挡住脸故作娇羞，唱到：“公子你若钟情于我……”

胡阳荣捏着他下巴接道：“怎么？”

闫文春扭开脸唱道：“终身相托。”

胡阳荣没再接着唱，而是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尽，低下头对着嘴给渡给闫文春，闫文春眼含春意，与他闹作一团。这时胡锦阳推门而入，吓得闫文春立即就要从胡阳荣腿上下来，却被胡阳荣按住，他神色间闪过一丝凄苦，便转过头只留给来人一个侧脸。

胡阳荣抱着闫文春一动不动，对胡锦阳招手道：“你可来的正好，今日请得闫班主来，我兄弟二人一同听戏如何？”说着就吩咐下人去加几个下酒菜和一双筷子。

胡锦阳留洋归来，心中充满豪情，最是见不得人如此浪荡，他不悦地看着兄长说：“不必，我本是来找大哥聊事情，可大哥现下正忙，我改日再来。”

胡阳荣倒酒的手顿了顿，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一般，掀起眼皮，环着闫文春的手在他腰臀处轻拍了几下，对胡锦阳说：“为何要改日，你难得来找我，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好让你白跑一趟，”他说着对胡锦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来，坐下聊。”

胡锦阳脸色微变，皱着眉头鄙夷地看了一眼闫文春，然后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胡阳荣在身后叫唤却都不被他理会。

待胡锦阳离去后，胡阳荣才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似的笑了笑，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拍了拍闫文春道：“他不会享福，那福气就都留给了我，来接着唱，《玉堂春》不好，换一段《贵妃醉酒》。”一举一动把纨绔的劲头做得十足。

闫文春垂了垂眼皮，从他腿上站了起来，随即扯出一抹笑，正要伸手去拿另一支酒杯，手背却被胡阳荣拿筷子打了一下。他缩回手，干笑着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又唱了起来。

胡阳荣摇头晃脑地听着，时不时搭上一句。

……

“cut。”

胡一鸣一声令下，这一幕就算是过了。

韩染放下筷子，李星引放下酒杯，两人给剧组道了一声辛苦，一块跑到屏幕前看回放。

“小李不错，”胡一鸣拍着李星引肩膀道，看了一眼旁边的韩染说，“你也可以。”

韩染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星引，李星引对他挑了挑眉毛得意一笑。

胡一鸣看着镜头里两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只这一幕来说，闫文春这个角色更出彩一些，胡阳荣这个角色本来就不好饰演，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矛盾体，他期盼与弟弟钦慕，又对弟弟有一种古怪的厌恶，他是一个乱世的纨绔子弟却从不牵扯政局，就连茶馆里讨论的时候他也会有意避开，但这样的一个人物却最终选择带着偌大的家业自焚，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外表放浪形骸骨子里是一个内敛又倔强，保留着世家子弟傲骨的人。这样的角色不好拿捏，也很难演得出彩，目前韩染的表现还算到位。

胡一鸣看了一遍回放，便宣布今天收工，临走之前把韩染叫到一边说：“这个人物后期的情感心理转化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剧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我。”

韩染点点头应下。他自己也担心把握不好人物变化，有了胡一鸣的话，便放心不少。

胡一鸣见他这样，嗯了一声就准备走了，刚走两步突然回头对韩染说：“你回去好好放松一下，情绪不要崩的太紧，这样不利于出戏。”

韩染笑着说：“好，谢谢胡导。”

胡一鸣说完，不再理他，背着手走了。

韩染这阵子神经紧绷，坐在车里的时候才感到打从心底的疲惫感。潘莹开着车，只觉得他压力太大，便劝道：“染哥，你今天看微博了吗？”

韩染抱着手臂窝在副驾驶上说：“没有，怎么了？”

潘莹说：“今天可火的视频，有个女的酒驾被交警抓到，然后这人冲交警撒酒疯，逮着谁亲谁，给几个交警吓得绕着车跑，可逗了。”

韩染掏出手机翻了翻，首页没见着潘莹说的视频，便看起了别的，只说：“哦，酒驾可真要不得。”

潘莹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叹气说：“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自己跟别人的生命闹着玩。”

韩染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在韩染强烈要求下，叶和泽总算是把那糟心的微博ID给改成了‘小香菜’，虽然看着依旧心塞，可比起原来那个现在这个ID总归是比较正常了。

韩染正玩着手机，叶和泽那边发来一条微信，点开一看，是说晚上加班，让他自己吃饭的，韩染回了一个哦字便没再说什么。

叶和泽最近比他还忙，应酬多，总是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家。韩染在工作上不能给他帮助，心里暗暗着急，只能每天晚上在餐桌上放一杯果汁，等他回来喝。这阵子两人都非常忙碌，虽然住在一起，可却没好好说过几句话，想到这里，韩染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

叶和泽正发完消息便放下手机，严肃地看着沙发上坐的人。

童雅舒头发也有些凌乱，双手合十不住地搓着，神色焦躁不安。

“怎么办？能不能找人把视频删了？”童雅舒忽然说道。

叶和泽没理她，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叶显仁。

叶显仁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宽松的唐装，扶着拐杖一言不发地看着叶和泽。

叶和泽招了招手，让方净言站到自己身后。这一举动引起了叶显仁和童雅舒的不满，在他们看来这是家事，方净言不过是个外人，家丑被他听了去面上无光。

可叶和泽却没打算理会他们，只开口道：“已经找人去删了，大嫂你最近不要到处走动了。”

童雅舒先是一喜，后来就呐呐不言语了。

叶显仁皱着眉头说：“不过是喝了点酒，就算是网络上把童夫人的身份公布出来，我们只管压住媒体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怕什么？”

叶和泽见到他这样袒护，也没再多说，毕竟童雅舒是叶显仁亲自介绍给叶友萧的。他只是点点头说：“这件事我找人压下来，不过大哥那边你们想办法别让他知道。”

童雅舒一听这话，立刻说：“那当然，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现在身体不好，可不能再生气。”

叶显仁看了叶和泽一眼，撇开目光没再说话，显然也是同意这个建议的。

……

等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叶和泽跟方净言的时候，叶和泽问方净言：“叶添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方净言扶了扶眼镜，一板一眼地回答：“启航传媒那边暂时没什么特别动向，不过叶添本人倒是有些奇怪的举动，他雇了私家侦探调查叶显仁。”

叶和泽听罢点点头，走到窗口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很好，找人引着私家侦探往叶显仁跟洪易身上查，必要的时候给他们一点提示。”

方净言唉了一声。

叶和泽又道：“做的干净点。”

方净言应下便离开了。

叶和泽弹了弹烟灰，卷起袖口看着窗外。叶添也是叶家人，不过分了亲疏，这么多年来，叶添管理着启航传媒，表现中规中矩。

但叶添跟叶显仁之间有夺妻之仇，当年叶添前妻出轨被净身出户，其实是被抓奸在床，那个奸夫就是叶显仁。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当事人，也只有叶友萧和叶和泽知道。

叶添这个人，忍了十几年，也该到了行动的时候了，毕竟一力主张一家人美满和气的叶友萧已经快不行了，再没人能护着叶显仁了。目前他在信达刚站稳脚跟，需要拉拢一下叶家的其他人，而叶添目前看是比较好的选择。

叶和泽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想着怎么才能在清理门户的同时让洪易投资的那部电视剧项目正常播出，毕竟韩染也废了很多功夫，不能就这么因为信达内部斗争而被搁置了。

第五十二章 

叶和泽刚开完会, 方净言就敲门进来汇报工作进展。

叶和泽放下手中的笔，亲自煮了一杯咖啡, 边喝边听。

方净言依旧一板一眼的，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只挑重点汇报, 倒是不浪费时间, 他说：“从学校招聘的第三批大学生已经安排到各个部门了, 之前两批一共留下了六百二十人，都分派到了不同的公司和岗位，其中有三十人综合评分最高，值得重点培养, 我让人力资源部把这三十个人统一培训之后分派到信达集团各个子公司和总公司的重要部门，目前他们表现都很好。”

“另外, 叶显仁最近和洪易频繁会面, 我们的人引着叶添的人撞到了他们碰面的场景，之后叶添的人就咬的很紧，那个私家侦探每天睡在车里，24小时跟踪叶显仁, 所以下一步我们是要把引着他发现证据吗？”

叶和泽放下咖啡杯，想了想说：“暂时不用, 让他们先多费些时间和精力再说。”果实来的太容易，人不会记得恩情。

方净言似乎还有话说, 可却没说出来。

“还有事吗？”叶和泽问道。

方净言润了润喉咙说：“叶添今天下午会去剧组探班，是胡一鸣导演正在拍摄的那部。”

叶和泽挑了挑眉毛看着他问道：“他去那干什么？”叶添作为启航传媒的总经理, 即使《寒山》是胡一鸣拍的，也不过是一部小投资的电影，算不得启航传媒今年的重点项目，更用不着叶添亲自去探班，这实在有些奇怪。

方净言说：“我找人查了一下，叶添现在交往的女朋友被他塞到剧组里演了女二号……”话说到这里，方净言就停了。

叶和泽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外乎叶添特地探班是去会小女友的，叶添自从戴了绿帽之后，就玩的开了，交往的女星一个比一个年轻，但他也有原则，公私分的很清楚，交往期间给点小配角也都是小事，可这次却给了女二号，看来这位女星手段不低。

想到这，叶和泽扬了扬唇角问方净言：“他们下午几点去？”

方净言翻了翻笔记本说：“下午四点。”

“下午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叶和泽是在问自己的工作安排。

方净言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

叶和泽说：“下午去启航见见叶添。”说到这，叶和泽拿出手机给韩染发起了微信。

叶和泽：今天几点收工？

韩染收到微信的时候正在跟李星引对戏，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对李星引歉意地说：“稍等一下，我回个信息。”

韩染：今天比较早，应该六点左右就能收工。

韩染想着叶和泽可能是晚上又安排，回完消息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叶和泽的信息。

韩染：？？？

过了一会儿，叶和泽才回了信息。

叶和泽：嗯，有点事，晚点再说。

韩染微微有些失望，他跟叶和泽已经快半个月没好好说过话了，这阵子他忙，叶和泽更忙，两人住在一个屋睡在一张床上，却跟有时差一样，就睁开眼的时候能见着面，想互道一声晚安都碰不对时间。但都是工作，是正事，总不好耽误。

韩染：哦。

李星引在一旁看着韩染神情，猜测应该是韩染那位老公来的消息，神色有些黯然，让助理去把解暑汤端来，等韩染收了手机才递给他一杯说：“喝点。”

韩染这阵子被李星引投食习惯了，顺手就接了过来，尝了一口果然透心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才说：“刚对到哪了？咱们继续。”

李星引抬了抬眼皮看他，却没说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汤。

潘莹看见李星引助理举着小风扇风向只对着李星引，便把自己带的小风扇也掏了出来，对着韩染的脸吹。

韩染刚喝了一杯冰镇解暑汤，现在又来一阵风，顿时觉得凉爽许多，连见不到叶和泽那点小郁闷都抛之脑后了。

李星引把空杯子放在一边才拿起剧本接着对起词来。

下午的时候，有一场韩染跟李星引的激情戏，为了照顾演员的情绪，剧组提前清场准备。要说这部电影也奇怪，男女主角也不过是拉拉小手的纯洁爱情，所有的激情戏和吻戏都在韩染和李星引这里了。

韩染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裤，光着上半身站在摄像机旁边，李星引则穿着一身白色里衬，扣子松垮垮的很容易解开。

摄影棚里的人不多，只留下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其他全部在外面待命。

胡一鸣拿着剧本指着里头那张仿古床问：“你俩能接受多大尺度？”

韩染眨了眨眼看向李星引，李星引也正好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又觉得有些别扭，很快移开目光。

见没人回答，胡一鸣难得好脾气地说：“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我的想法是力求真实。”

韩染听了这话有些懵，愣愣地问道：“那是真刀真枪地演？”

李星引余光快速地瞟了韩染一眼，依旧没说话。

胡一鸣瞪韩染说道：“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我这边倒是无所谓，毕竟那样出来的效果最好。”

“不行，有意见。”韩染忙道，“借位就行。”

胡一鸣沉吟片刻，看向李星引问道：“你呢？”

李星引看了韩染一眼，见他一脸期许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气闷，只说：“借位。”

既然两位演员意见统一，胡一鸣也就不再坚持，又问道：“全裸能接受吗？”

韩染面露难色，他偷偷瞥了李星引一眼，想让他拒绝。

这些小动作被胡一鸣看在眼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怎么那么多事儿？这不行那不行，不如这场激情戏取消了好不好？”

韩染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赔笑说：“咱们这不是正商量呢嘛，不然拍背后，背后没问题。”

胡一鸣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语气虽然有些不好，但却能继续正常交流了，他问李星引：“你呢？能不能全裸出镜？”

李星引下意识摇摇头，他出道没多久，一共也没拍过几部戏，全裸这种尺度一时还真吃不消，但想起韩染裸了后背，自己也不能太掉链子，便说：“后背。”

胡一鸣气的吹胡子瞪眼，最后摆一摆手说：“得了，去做准备吧。”

韩染悄悄舒了口气，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说是裸背，只是说拍到镜头里是后背，而真实拍摄的时候就是全裸的，他虽然拍了好些年戏，可也是第一回 拍激情戏，多少有些紧张。

李星引也退到一边做准备。

等场内布置好，灯光收音都就位，副导演就来叫演员进场了。

韩染紧张地小腿抽筋，握着拳头像是去跟人打架，李星引动作也是僵着的。

胡一鸣见两人这样，摇了摇头，亲自给他俩去做思想工作：“你们俩要这样想，一条过最好，如果多拍几条到时候更尴尬。”

韩染跟李星引被他的话一提醒，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脱了最后的衣服，然后在一堆工作人员的见证下坦诚相见。

看到两位演员做好了准备，胡一鸣让场记打板，喊了一声：“action。”

……

这一场戏果然拍的非常顺利，也是胡一鸣稍稍放了水，有些瑕疵的镜头到时候后期处理就行，演员表现方面没什么问题，一条过了之后就没再要求补拍。

韩染穿上裤衩后，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头的李星引，便独自去找潘莹拿衣服去了。

潘莹这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剧组没提前接到通知投资人会来探班，当她看到叶和泽的时候韩染已经在里面准备激情戏的部分了。

正因为下午这场戏份特殊，摄影棚里清场，很多工作人员聚在一块聊天打牌，等着下一场戏进去工作，潘莹一路小跑到跟前的时候，刚听到负责接待的制片主任把里面拍激情戏所以清场的事儿说完。

潘莹晚了那么一步，悔恨的同时开始替韩染担忧起来。

叶和泽是跟着叶添一行人一起来的。他下午到启航的时候，叶添刚要出发，叶和泽就顺势跟着一块来了。

可等他们刚到拍摄地的时候就看见一堆工作人员坐在一块闲聊，谁都没想到今天来了两尊金佛，制片主任也是在十分钟前，他们的车进入拍摄地的大门时，被保安认出来了，偷偷给他报的信。这才一路匆匆地赶过来迎驾，急的他一身都是汗。

叶和泽跟叶添并肩走着，叶添介绍这启航传媒最近的工作重点和一些项目，叶和泽偶尔点头附和。

看到制片主任迎过来后，叶添的秘书先跑了过去，私下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都在外头？你这让两个老总看到会怎么想？”

制片主任也是没办法，只赔笑说：“哎呦，您先别着急，这是工作，今天棚里拍特殊戏份，清场了，大家这都在外头候着，我刚让人去看了，里头快拍完了，不影响老总们视察工作。”

秘书听着这话，便回到叶添身边，找了个机会耳语给他听。

叶添听完，对秘书说：“让他过来吧，顺便介绍下目前项目的推进情况。”说完，看向叶和泽道，“小叶总，咱们一块听一听？”

叶和泽颔首答应。

制片主任到了两位老总的身边，半点不敢怠慢，把目前项目进展情况，工作中取得的成绩，遇到的困难都一一汇报，临了说了一句：“今天里面在拍激情戏，刚来人说应该是拍完了，咱们要不一块去看看现场？”

叶添点点头，又看向叶和泽等他拿主意。

叶和泽往摄影棚处看了一眼，说：“好，去看看。”

制片主任兴高采烈地带着路，详细地介绍着摄影棚的布置和道具工艺，务必要给老总们留下好印象。

韩染这时正光着膀子满场找潘莹，本想着潘莹一个姑娘家应该是在外头等着，自己个大男人光着上半身也没什么，便准备推门出去，谁知道刚一推门就看见叶和泽正迎面过来。

叶和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韩染登时打了个冷颤。

第五十三章 

韩染尴尬地站在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晃晃地光着上半身对着前面一堆来人。就走了。

潘莹总算是拿着衣服赶来了,

还是制片主任关键时刻救了他，制片主任说：“唉, 看来是拍完了, 演员都出来了, 咱们现在进去看看现场。”随即带着一行人进了摄影棚。

叶和泽走在前面, 跟韩染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神往他身下瞟了一眼韩染也顾不得其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就穿起来。

“他什么时候来的？”韩染上衣刚套进脖子问起潘莹来。

潘莹背着双肩包，胳膊肘上还挎着一个大袋子，两只手撑着一条运动裤说：“来了有一会了, 制片主任也说了里头在拍特殊镜头。”

韩染穿好上衣，抬起脚穿裤子, 听潘莹这么说, 便抬起头看她，有些紧张地问：“那他什么反应？”

潘莹摇了摇头。

韩染挑眉又问了一遍：“没反应？”

潘莹把拖鞋踢到他脚边，点头说：“没反应。”

韩染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有点心虚, 这感觉就跟被捉奸在床似得，可转念一想, 他这是正常工作，旁边一堆人看着呢, 还真跟出轨沾不上边，心里稍稍有些放心。

摄影棚里面, 李星引刚穿上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系上，制片主任就带着一众人进来了。他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被叶和泽撞了个正着。

李星引也看到了叶和泽，有些惊讶，却没多说话，便带着自己的助理走了。

胡一鸣是第二次见叶和泽，他做不来殷勤的样子，却比平时表情放松许多。

“这位是著名导演胡一鸣，小叶总上次见过，这个项目虽然投资不多，但是剧本制作都是奔着奖项去的，所以也算是启航传媒今年的重头戏之一。”叶添笑着介绍道。

叶和泽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对胡一鸣打了个招呼问道：“拍摄进展如何？”

胡一鸣笑道：“目前很顺利，团队整体跟得上，下个月底陆续有三位演员杀青，”他说到这，想着语气用嘴说，不如让两位老总亲自看看情况，便热情地邀请道，“正巧，刚拍了一组镜头非常好，两位要不要一起看一看？”

叶添倒是无所谓，眼神满场飘着找自己的小女朋友，嘴上却说：“听说是激情戏？刚清场拍的？我倒是挺好奇，小叶总不然一起看看？”他提议道。

叶和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跟着众人一起到了监视器前面，胡一鸣打开回放给两人看刚刚拍的几组镜头，画面和演员表现都很出彩，情色却不低级。

“这两个演员是新人？挺不错的。”叶添说道。

胡一鸣满脸笑容地介绍这韩染跟李星引，显然对他俩十分满意，他说：“也不算是新人，这个叫韩染，以前合作过，是个好苗子，另外一个叫李星引，是王芸的儿子，两个都不算是新人了，不过都很敬业，演的也不错。”

叶添也跟着说不错。制片主任插科打诨地巴结着。

叶和泽却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里韩染赤裸的后背和修长的双腿，状似不经意地说：“这样的尺度可能没办法过审吧。”

胡一鸣本来兴致正高，听他这么一说，老脸拉了下来，但也知道叶和泽说的是大实话，想了半天只说：“到时候剪辑分两份，一份是送去评奖，另一份会尽量控制在审核范围之内。”

叶添听了这话也是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叶和泽却没再出声，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冷着脸站在那，除了方净言其他人似乎都没感觉到似得继续聊天。

韩染今天的戏份拍的非常顺利，下午六点准时收工。自从在摄影棚大门口碰到叶和泽以后，韩染又在拍摄现场碰到他两次，之后就再也没见人。

寻了个拍摄间隙，韩染给叶和泽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过去，却久久没得到回应。以至于他心情忐忑情绪低落，直到收工了还握着手机等消息。

潘莹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说：“染哥，你别太担心，叶先生是个讲道理大度的人，不会为这点事就生气的。”

韩染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宽心，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心里却想，大家都给叶和泽的外表骗了，那人其实心眼小又记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冷着脸，看的人退避三舍。最麻烦的是，这人他不吵架，有不满不乐意的就冷处理，搞得韩染想跟他痛痛快快吵一架发泄掉负面情绪之后两人手拉手再和好都不行。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等他别扭劲过去了两人再把话说开。

潘莹不知道这些，跟叶和泽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韩染最是清楚不过，叶和泽的性格缺陷其实比他还严重，就是表面上看不太出来罢了。

到了停车场，潘莹先打开后备箱，把大包小包的扔了进去，正要开车门的时候，旁边过来一辆豪车在他们跟前停下。

车窗摇了下来，叶和泽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座上示意韩染上车。

潘莹看到叶和泽的时候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忽然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韩染，韩染则是松了口气，对潘莹说：“没事，你开车回去吧。”

潘莹有些踌躇地往叶和泽那边看，叶和泽现在的样子跟他平日里区别很大，不是样貌变了，而是整个人看上去没了往日里的好脾气，他衬衣领口凌乱地拉开了，嘴里噙着香烟，也许因为天热，袖口都是卷起来的，露出半截手臂来，手臂上隐隐还能看到青筋。潘莹生怕他俩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担忧地看向韩染。

韩染却笑眯眯地说：“放心。”说完，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在车窗摇上去之前还对潘莹挥了挥手。

在潘莹忧心忡忡的注视下，韩染乘着叶和泽的车一起离开。

韩染第一次见叶和泽这样的表情，内心惶恐的同时还有些雀跃，总觉得这次总算是能痛痛快快地吵架了，叶和泽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很少吐露，有时候韩染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什么在生气。

叶和泽一言不发地开着车，韩染这陌生的道路心道不好，便问他：“这是去哪？”

叶和泽却没有回答他，只一路往郊外开。

韩染本来还有点期待，现在看到叶和泽冷着脸，心里那点胆怯也变成了火气，他忍不住黑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部电影有激情戏的事情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现在这样子让我以后怎么正常工作？”

叶和泽仍旧没说话，油门踩到底疯了一样地加速。

韩染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语气有点重，便深呼吸几次，扒着旁边的扶手好言说道：“叶和泽，你冷静点！你把车停下，我们好好谈谈。”

这一句话说出口，叶和泽还是没有半点响应。

韩染也犯了牛脾气，因为车速过快，他脸色青白，紧咬着牙关不再出声。

过了好久，车速终于慢了下来。

叶和泽把车停在了江边，打开天窗，点了一支烟，靠着车窗抽了起来。

韩染也渐渐松开了手，烦躁地想骂人。可对着叶和泽却跟哑了似得骂不出口，只得撇开头看向窗外。

傍晚的江边，刮起了夜风。西边一轮落日映照在江面上，偶尔有人在江边散步，远处传来鸟鸣，车旁的草地里也有蟋蟀在叫。而车里的两人却心思各异。

“真想把你绑在身边。”叶和泽抽着烟徐徐说道。

韩染本来一肚子的火气，被他一句话给浇熄了，他愣愣地转头看向叶和泽，见他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颓丧，突然觉得这样的叶和泽也非常迷人，失去了光环的他仍然性感的令人垂涎。这是叶和泽第一次说出来这种占有欲十足的话，韩染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刚说什么？”韩染问道。

叶和泽手伸到车窗外弹了弹烟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本来以为我能接受你拍激情戏，可想象和真的看到却是两回事，”他看向韩染道，“刚刚看到那些镜头的时候，我在想怎么才能不让这部电影上映。”

韩染愣愣地听着他的坦露。

“怎么办？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叶和泽轻笑着说道，他眼底有些落寞，“我如果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你会不会怕我？”

韩染看着叶和泽的眼睛，伸出手捧着叶和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叶和泽眼神亮了亮。只听韩染接着说道：“那些都是假的，拍摄的时候现场有很多人，你不要想太多。”

叶和泽没有说话。

韩染说：“如果实在不喜欢，那我以后会尽量不接这样的戏份。”

叶和泽这才笑了，摸着韩染的头说：“好。”

韩染见他情绪稳定了，紧张地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叶和泽渐渐地从茧里出来了，显露出不完美的自己。

叶和泽歪着头吸了一口烟，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那段裸戏删了。还有那个李星引，叶和泽的领地意识直觉对李星引产生敌意，看了韩染一眼，叶和泽心里一暖的同时，只想把他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韩染不会接受，那样只会把韩染推开，想到这里叶和泽就烦躁不堪。

第五十四章 （过渡章）

叶和泽抬起手腕看看表, 对韩染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韩染先是痛快地答应，随后又不放心地提议：“不然我来开车？”

叶和泽刚发动车子, 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刚刚是吓到他了, 保证道：“不用担心, 我不会再那样开车了。”

虽然他这样说了, 可韩染还是没办法放心, 只拿眼神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道：“别呀，我这好久没开过车了，拿了几年驾照也没怎么开过, 难得这地方路宽车少，拿你豪车练练手呗。”

叶和泽的手放在手刹上, 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人是吓坏了, 也不拆穿他，放开手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说：“好吧。”

韩染见他这么干脆，也高兴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两人调换了位置, 他坐在驾驶座上，两手真皮方向盘, 伸着腿试试座椅的位置，等一切都调整好才想起来没系安全带。

“唉, 你把安全带系上。”韩染低头的时候看到叶和泽好整以暇地坐在那。

叶和泽却一动不动，韩染扣好了安全带的扣子, 见叶和泽还没动作，也不再催促，亲自躬身给他系上，还不忘叮嘱：“可先说好了，我这车技不行，你等会适当提点，别一个劲地瞎指挥，当年学驾照的那个教练就是坐旁边一个劲地指挥，搞得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他一说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行，现在特烦坐在副驾驶上指点江山的人。”

叶和泽坐着不动，等他说完了才低声说：“好。”

韩染系好安全带，听叶和泽这么配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头找发动车子的按钮。叶和泽这车是一键启动的，他原来没开过，业务不够熟练，看到了按钮也没敢直接按下去，瞅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问：“是这个直接按下去吗？”

叶和泽微笑着看他不说话。

韩染想起来自己刚刚的一番言论，然后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是正常交流时间，允许你指导。”

叶和泽这才指着钥匙说：“对是那个键，不过你现在按没用，把钥匙放在那里，”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一个位置接着说，“踩刹车然后按启动键。”

韩染听完把各个位置看了一遍，然后按着叶和泽说的步骤试了一下，车子是震动了，可它却不走，韩染顿时有些心虚，但不好意思现在就认怂，事是自己揽下的，硬着头皮也得把让这车开出最少百米，不然以后可怎么在家做人。

叶和泽看出他的窘迫，指了指旁边的拉杆说：“没放手刹。”

韩染恍然大悟，嘴硬道：“唉，这豪车就是不好开，还没当年教练车那辆桑塔纳好操作。”他一边嫌弃豪车，一边放下手刹，然后松开刹车，轻踩油门，车缓缓地动了。

韩染有些喜悦的同时紧张得一头汗，两只手把方向盘抓得事紧，外头那层真皮都快给他抓烂了，腰板挺得笔直，眨眼都不带地看着前头的路，紧贴着右边的台阶前行。

这时才是傍晚，夏天天长，外面还很敞亮。这附近车不多，路挺宽，路中间还在施工，安装着黄色条纹的隔离桩，就是偶尔大马路上有遛狗的和轮滑的，搞得韩染紧张兮兮地，一路开的二十码，旁边的农用三轮车都过去了好几辆，时不时地有人回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估么着都觉得谁家这么二，拿上百万的豪车给新司机练手，忍不住想看个究竟。

可车里的两人不这么觉得，韩染虽然车开的慢，可情绪却一点也没放松下来，他艰难地开出五百米的距离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叶和泽要去哪。

“你刚说要去哪来着？”

叶和泽此时的状态是跟韩染截然不同的放松，他指了指前面的十字路口说：“前面直走，有个马场，带你去骑马。”

韩染一听也来了兴致，他上回拍戏骑了几回马，但因为后来出了张恒昊的事，剧组重拍的时候为了安全，骑马的戏份全部都是模拟状态，拍出来加上后期制作看着跟真的一样，其实是演员骑在马上原地踏步而已。那时候只觉得不过瘾，光想想纵马奔腾的感觉就是快意。

可现在他也就兴奋那么一会，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地看着路说：“好，你别急，我这虽然开的慢可是安全。”

话音刚落，前面窜出来一条流浪狗，韩染一紧张反射性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同时猛踩刹车。

车停下之后，韩染觉得自己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忙问：“你没事吧？”

叶和泽坐在副驾驶上也不过是被晃了晃，头发丝稍微乱了一点，但表情没变道：“没事，你还好吗？”

韩染拉了手刹才长舒一口气道：“卧槽，吓死我了，还好我开的慢。”说着他打开车门去看到底有没有撞到流浪狗，刚刚赶到车身撞击的震荡，也得下去看看车的情况。

叶和泽也跟着一块下了车，两人弯着腰在车底找了找，什么也没看见，确定没杀生，可车却撞到了旁边的护栏，保险杠凹进去了一块，还蹭掉了一层漆。

韩染心虚地看着叶和泽说：“不然还是你来开吧……”

叶和泽前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其他问题之后看了看前方的路，前面除了十字路口一个红绿灯之外再没什么障碍便说：“前面也不远，就当陪你练车了，你继续往前开。”说完就钻进副驾驶里。

韩染见他这是没商量的余地了，只得重新坐回车里，等再次启动的时候才干巴巴地问：“这车维修一次得好多钱吧？”

叶和泽听完笑了，说：“嗯，要送到国外重新喷漆包养，大概是你这部电影的大半片酬。”

韩染听了这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咽了口口水想说承担维修费的话最终没说出口，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要自己开车，这下捅了篓子可不得自己个儿承担，可这一下子出去那么些钱，着实肉痛到不行。

“以前没见过你开这车，是不是公司的车？”韩染旁敲侧击地问道。

叶和泽听出了他的小心思，想着逗逗他，便说：“嗯，公司的车，回头维修费从薪水里扣。”

韩染这下也不再问了，只能忍着肉疼说：“那我出一半。”

“哦？你确定？这部电影要拍三个月，片酬尾款还没结算吧？”叶和泽挑眉问道。

因为出了前头的意外，韩染这车开的是更慢了，因着速度太慢，车身都在微微抖动。

“那你先垫着，等回头我再给你。”韩染说。

叶和泽有些不高兴，却没表现出来，只说：“你上次说要挣钱养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韩染一听，反射性地回答：“当然算数。”

叶和泽却笑了，说：“嗯，那你就好好攒钱，这种小事不用你操心了。”

韩染听他语气，知道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便不再纠结，顺着答应：“那行吧，这些小钱你来出，咱们家你主内我主外。”

叶和泽看他大言不惭的样子也不揭穿，想到刚关键时刻韩染反射性地方向盘向左打，撞到了路中间的隔离桩，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说：“好。”

韩染不知道他这番变化，只喜滋滋地想着自己的家庭地位步步高升便高兴，再加上叶和泽语气的变化，明显听得出他是心情好了，便乐得没了边。

其实刚停车的江边距离马场不过二十公里的距离，正常的速度开车过去很快就到，再加上这一路畅通，只遇到一个红灯，也没堵车，应该更快才是。可偏偏是韩染这个二把刀开车。他这一路磨磨唧唧地把四路车开的比人力三轮车还慢，等到马场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

看着马场紧闭的大门韩染问道：“这是下班了？怎么这么早？”

叶和泽看看时间，都八点半了，确实过了工作时间便拿起手机播了一个号码。响了没几声，那边就接通了。

韩染眼巴巴地看着叶和泽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等他挂了电话才出声问：“怎么样？”

叶和泽收了手机，看着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说：“稍微等一会。”

韩染挥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说：“那是不是能体验一把包场的感觉？”

这时，马场的大门开了，里面出来几个人笑呵呵地出来迎接。

韩染慢悠悠地把车开到马场的停车场，这一路上他克服了刚上路的恐惧，已经有些习惯了。

等下了车，前面有个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地对着叶和泽说着恭维话。韩染跟在后头突然悟了狐假虎威的感觉。

换好了装备，叶和泽带着韩染去了马厩。

马厩比想象中干净，里面只有两匹马，一匹纯黑的另一匹是金色的，两匹马身形差不多，见到叶和泽亲近的用鼻子拱了拱。

韩染有些惊奇地伸手去摸，那黑马脾气却不小，只哼了一股热气，撇过头不理会他。

“黑风脾气不好，你注意安全。”叶和泽提醒道。

旁边的驯马师刚要说话，却被同伴拉住。

韩染没摸到黑风，却不气馁，伸出手覆在叶和泽手背上摸着金色的那匹，问：“你养的？”

叶和泽抓住他的手，挪到黑风的眉间，从上往下地抚摸回答道：“嗯，这一年不常来，平时都是马场的人负责照顾，”他转头看着韩染问，“想不想骑上去试试？”

韩染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行啊，比试比试！”

叶和泽见他这尽头，就跟上次比赛拳击之前一样，信心十足，也不打击他，只说：“好，阿瑞斯相对比较温顺，你骑它。”

那边驯马师分别给黑风和阿瑞斯套上缰绳和马鞍，将两匹马牵了出来。

韩染接过缰绳，笑嘻嘻地跟阿瑞斯培养感情。

叶和泽牵着黑风往外走。

马场的灯全开了，绿茵茵的草地上除了韩染跟叶和泽之外再没有别人。工作人员都退到了场地外围。

叶和泽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说：“比比。”

韩染不服气地说：“比就比。”说完也是一个利落地上马动作。

两人在赛场里你追我逐，场外的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加班。

第五十五章 （过渡章）

因为不知道韩染的真实水平, 安全起见，叶和泽故意压着速度在跑。韩染也确实在剧组里学了点花架子, 空有一颗策马奔腾的心，却连拉缰绳都勉勉强强。两腿夹紧, 趴伏在马背上, 一身行头倒是怪专业的, 光看那把式也挺能唬人。可一旦动起来就看出专业和菜鸟之间的区别了。

叶和泽稳稳地骑在马背上, 身体随着身下马儿的行动而摇晃，享受又惬意。而韩染则不同，他刚开始还能稳住身体，可后来就忍不住紧张起来了, 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状态，攥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汗, 只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阿瑞斯一直跑的不快, 步伐稳健。

“别紧张，慢慢坐直，”叶和泽拉了一下缰绳，调整了一下速度, 不疾不徐地指导着韩染，“放松, 对，不要着急, 慢慢坐起来。”

韩染按着叶和泽的指导，扶着马脖子坐直身体, 虽然肌肉还是有些僵硬，可却感觉身体比之前稳了很多。他刚要松一口气，阿瑞斯却忽然往前冲了一下，韩染身形不稳，在马背上晃了晃就歪到一边往下坠。

叶和泽想也不想伸手去捞，两匹马只见本来离得就很近，伸长手臂就能碰到的距离，叶和泽的手抓住了韩染的衣领，让他摔下去有个缓冲，却因为身体倾斜严重跟着韩染一起摔下马。好在两匹马速度都不快，叶和泽抓着韩染没放开，两人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就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口，顿了顿，“受伤了吗？”没想到又是异口同声。

韩染和叶和泽看着彼此忽然笑了起来。

韩染翻身躺在叶和泽旁边，脖子还枕在叶和泽的右手手臂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忽然觉得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正经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旁边一直观察的工作人员这时也赶了过来，韩染从地上爬了起来，叶和泽还伸着胳膊趟在地上。

马场负责人吓得一脸菜色，一路跑了过来连喘气都没顾上忙问：“两位伤着哪里了吗？我让人叫了救护车……”

叶和泽用左手侧着身子撑着坐起身，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眼镜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头发更是凌乱不堪，头上还沾着一些枯枝，说：“不用了，你们找人把黑风和阿瑞斯照顾好就行。”说着他对韩染伸了伸手。

韩染弯下腰把他扶了起来顺手帮他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和头发里的杂物。

负责人面露难色，叶和泽这两匹马在他这养了好几年，一直合作愉快，现在却出了这样的问题，作为负责人他实在难辞其咎，虽然刚刚速度不快，摔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架不住叶和泽身份金贵，不检查一下他实在不放心。

叶和泽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手臂关节只是有基础擦伤，但是手腕却很疼，很可能是刚刚扭伤了，他也不逞强，只说：“手腕有点疼，用不到救护车，直接开车去医院就行。”

韩染心里咯噔一声，他心里内疚到不行，这会听到叶和泽受伤比谁都着急，只听叶和泽安抚他说：“放心，不严重，医院离得不远。”

韩染听完心里只想着去医院要紧，连旁边有人都忘了，马术头盔都没取下来，脚上还穿着马靴就带着叶和泽往停车场走，一路到了停车场才发现车钥匙还在置物柜里。

“坐我的车，我去开过来。”马场负责人一路跟着，见这情形急忙说道。

韩染点头答应说：“好。”然后将叶和泽的右手臂举高，后面有工作人员拿着药箱赶了上来，找了两块木板和绷带做了简单地固定，拿毛巾包着冰袋给伤处冰敷，两人一起坐进了马场负责人的车里。

坐在车里的时候，韩染心里内疚到不行，一个劲地问叶和泽情况，叶和泽也不厌烦地反复回答他。可却无法安抚韩染焦躁不安的情绪，搞得开车的马场负责人都提心吊胆的。

医院确实离得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因为是郊区，所以医院条件设施比较老旧，规模也不大，夜里挂急诊不需要排队，楼上楼下跑了几圈，该做的检查全做了，最后确诊是扭伤，开了些药打了石膏固定只说不要碰水也不能剧烈活动，等一个礼拜后过来复诊，看看恢复情况。

出了医院，韩染走在叶和泽旁边垂着头，手里拎着拍的片子和医生开的药，一言不发。

马场负责人极有眼色地去了停车场看看员工有没有把叶总他们的车和衣物送来。

‘

叶和泽下了一阶台阶，回过头见韩染没跟上来，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受，想了想说：“不是你的错，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韩染本来也是这么劝自己的，可这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毕竟是自己逞能才出了这事，当时要是不那么好强，慢悠悠地骑马晃荡，那也就没这些倒霉事，但叶和泽既然安慰他，他也不好反驳，只唉了一声说：“嗯，我就想着等会开车回去怎么也得半夜到家。”

叶和泽听完，笑笑不再说话，知道他这会钻了牛角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韩染后头没再说话，

叶和泽的豪车已经安稳地停在了停车场，两人的衣物都在整整齐齐地在后座放着，钱包手机这些财务则是马场负责人亲自拿着两个牛皮纸袋双手奉还。

韩染接过打开看了看，自己的东西一样不少，叶和泽的手不方便，就一一翻开给他看，确定没任何损失，便对马场负责人说：“好了，今天也辛苦你们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就准备拉开车门。

马场负责人过意不去，拿了一张贵宾卡和一个小礼物递给韩染说：“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也是我们工作有疏忽，这算是我们给二位压压惊的，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一份心意，还请叶……二位不要放在心上，继续光顾我们马场。”

韩染看了一眼，知道话虽说是给他跟叶和泽道歉的，可却完全是看在叶和泽面子上，便没伸手，只扭头看向叶和泽。

马场负责人也看向叶和泽，生怕他怪罪。要说今天也是点背，阿瑞斯平时训练几乎没出过什么岔子，今天偏巧出了一回，还间接让大金主受了伤，虽说本来这事双方都有责任，可作为服务方，总得先做出个态度来。

叶和泽看了一眼那张vip卡，跟自己那张一样，想着也是马场诚意十足，便替韩染接下说：“没关系，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黑风跟阿瑞斯还要劳你们继续照顾，上次你们经理说的俱乐部的事，让他跟我的助理联系。”

马场负责人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恳切的模样说：“好的，谢谢叶总。”没成想，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马场想组织一个高端人士的马术俱乐部的计划筹备了很久，却一直找不来有号召力有又钱的会员，放眼整个马场，阿瑞斯跟黑风无论品相还是血统都在前列，经理追着叶和泽说了几回都被对方婉拒了，现在却被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算是碰着了。

韩染接过叶和泽手里的东西，鞍前马后地伺候叶和泽坐进副驾驶里，关上车门，然后自己钻进驾驶座，侧身给叶和泽系好安全带，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发动车子。等车开出医院大门，走到大马路上才好奇地问：“这VIP卡能干嘛？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叶和泽调整了一下坐姿问：“怎么？不想要吗？。”

韩染心想这哪敢要，虽说不至于产生阴影，可这骑马的事短期内他是不准备再玩了，但叶和泽已经替他收下，他也不好打击叶和泽的积极性，只闷声说：“也不是，就是想看看划不划得来？”

叶和泽一听他这菜市场买菜一样等价交换的想法，只笑了笑，解释道：“上次听马场经理说，他们打算在高端客户里组织一个马术俱乐部，有了这张卡你到时候也算是俱乐部里的一员，可以接触到这些会员，扩充人脉。”

这时候郊外路上没车，韩染开车也开的快了些，虽然还是比正常行驶速度慢，但不至于慢过人力三轮车了。

听了叶和泽的话，韩染嘀咕：“我也不做生意，认识也没什么用。”

“影视大鳄也不想认识？”叶和泽问道。

韩染扒着方向盘不敢移开视线，只拿余光迅速地瞥了叶和泽一眼问道：“谁呀？”

叶和泽却没回答，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韩染还想再问问，可叶和泽却像是伤处疼起来了，皱起了眉头，韩染立刻紧张地把那些事忘到了一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手疼了？袋子里有止痛药，过了前头的红灯我找个地方停车，你先把药吃了。”

叶和泽见他紧张的样子，心情大好说：“只是在想，今天出了一身汗，晚上怎么洗澡。”

韩染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顺着一想，确实是个问题。叶和泽伤的是右手，活动不方便，可偏偏叶和泽还有点轻微洁癖，不洗澡不刷牙可能一夜都睡不着觉。想到这里，韩染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洗。”

叶和泽撇开脸看向窗外，哦了一声。

车窗上映着的脸上，唇角翘了起来，连眼角都笑出了纹路来。

第五十六章 

韩染这人没别的, 就一点，人特实诚。答应了要伺候叶和泽, 就决不食言，每天拍戏累的要死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家。叶和泽看着他眼下的青黑, 不到两周的时间, 人已经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每次问起来韩染总是不在意地说角色需要, 故意减肥,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叶友萧的身体时好时坏，叶和泽布局的时候决定提前找叶添谈合作的事。

叶添自从上次去探女朋友的班被叶和泽碰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两人本也没多熟悉，叶和泽即便那样的身份也比他叶添来的金贵。在这件事上, 叶添一直采取中立态度，他不在乎是谁握着大权, 只在乎启航是不是还在他手上, 在乎信达的股价是不是越来越值钱而已。所以上回关山来问他的时候，只说是方净言介绍人来，话里说的不清不楚，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把程林挖了过来, 至于他手下那个存在合约纠纷的小艺人，也没有多么执着。毕竟方净言推荐了两个人, 他要了一个人来，怎么着也算是全了脸面。

可现在想想, 当时会不会是叶和泽授意的而不是方净言推荐？

叶添开车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实在不怪他多想，而是叶和泽今天太不寻常, 他竟然亲自打电话约自己喝茶。听到这个的时候叶添以为自己接了诈骗电话，看了那个号码好几眼才确定是叶和泽本人没错。

约好的地方是以前叶添常去的一间茶馆。叶添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品茶，难得叶和泽还记得，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叶和泽比他到的早，坐在包间里亲自煮茶，坐在本来应该是表演功夫茶的姑娘的位置上，左手不疾不徐地拿夹子捏着杯子，右手还打着石膏，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叶添推开门顿了一下，往里看了一眼，见方净言坐在木质沙发上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便扯着脸皮笑着进去说：“真是不好意思，这路上实在太堵了，小叶总等很久了吧？”

叶和泽放下手里的东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添在他对面坐下才说：“叶添叔也太见外了，”随即拿起茶壶给叶添倒了一杯，“前阵子手受了伤，不太方便行动，还请叶添叔尝尝我泡的茶，指点一二。”

叶添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盈盈地样子等着自己品茶，只收起心里的疑问，捧起茶杯放在鼻息下嗅了嗅，然后才抿了一口，回味一番说：“好茶，味道香浓，口感醇正，后味甘甜，单看这茶汤清亮就不像是一般的茶园产的。”他这话也不是恭维，这些年好茶他也从没缺过，但这次也是少有的好口感。

叶和泽给他续了一些，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壶，左手捏着茶杯也像叶添一样闭着眼睛嗅了嗅才抿了一小口，缓缓地放下茶杯才说：“叶添叔果然是行家，这茶叶是山上一颗天生天养的百年古茶树，几年才出一点，都是提前几年预定，等了好几轮才到我这，这不刚拿回来，想着您老懂这些，就请您一块来品品。”

叶添不自觉地端起茶杯又品了品，对叶和泽的话也就信一半，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可要说专程请他来品茶，这话叶添也就听着乐呵乐呵。

叶和泽也知道他不会信，但叶添这人爱听奉承话，在说正事之前，得先把人哄高兴了。

果然，叶添的表情放松了很多，聊了一会茶文化之后，叶添的动作也随意了起来，他放下茶杯，低头笑了笑，抬起眼皮看着叶和泽问：“小叶总今天怕是不光是请我来品茶的吧？”

叶和泽只笑笑，没否认。

叶添侧过头看了一眼方净言，之后回过头来接着说：“小叶总就别卖关子了，要是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把老骨头虽说不顶事，可也会尽力的。”他这话说的巧，虽然听着挺真情实感的，可却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忙肯定会帮，义不容辞，可至于成事不成那就不是他说的算了，成了是好事，不成就是他能力不足，总之是说了个两头活话。

叶和泽早知道这人油滑，也不在意，拿着茶杯放在唇边，勾了勾唇角突然撩起眼皮看着叶添问：“叶添叔言重了，我今天确实是借着品茶请您来说些别的事，可却是为了您。”他话说到这，就不再说下去，垂下眼眸静静地喝起了茶来。

叶添想着叶和泽来找他无外乎是想塞人到启航传媒，或者想寻求支持罢了，却没想到话说出来却是叶和泽专程为了自己跑一趟。叶添也不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了，在启航传媒当了这么些年的总经理，虽说没有大建树，可也没出过岔子，整个传媒公司被他管的妥妥当当，在信达集团这个巨擘面前，既不扎眼又不会被遗忘，中不溜地混着，一直无功无过，几次内部斗争战火都没烧到他叶添身上过，足可见叶添这人绝不是个蠢人。

“小叶总您这话说的，那我可不敢再接着听了……”叶添开玩笑似得试探道。

叶和泽却不在意，他放下茶杯说：“这些年叶添叔把启航传媒打理的很好，大哥提起您也是赞不绝口，昨天去医院还跟大哥聊起您……”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叶添的表情继续道，“大哥现在身体不好，格外爱操心，念叨着叶添叔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也没再成家，他说他放心不下。”

叶添表情有一瞬间地古怪，随后便摆摆手说：“那没什么，让叶总养病重要，我这点事都不算是事。”

叶和泽只笑笑，突然不再绕弯子，直切正题问他：“这些年叶添叔难道就甘心？”

叶添被他问的一愣，顺嘴就说：“他妈……”话没说完，急忙换了个语气装起傻来，“小叶总这话怎么说？”

叶和泽也不拆穿他，只继续说道，“虽然要论起来叶显仁也算是我的堂叔，不过我毕竟不是大哥……”他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弯着唇角看向叶添。

叶添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叶和泽这是在向他示好，给他递话，说他不会跟叶友萧一样护着叶显仁那个老不死的。

虽然想通了这么些，可叶添还是半信半疑，他自己私下也有动作，一时摸不准叶和泽这是来试探他的还是真的来找同盟的。叶和泽不是叶友萧，这孩子小时候他见过几回，小小年纪看人的眼神就冷的骇人，现在长大了，整个人气质变化很大，样貌也变了，可叶添却坚信这人的本性怎么也不会变，叶和泽骨子里还是个冷漠的人，就这样一个人，突然说要帮自己，叶添才不信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叶和泽见他半天没动静，也不强求，招了招手让方净言过来。

方净言虽然跟他们没坐在一块，却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现在叶和泽一招手，他没耽误就拿着牛皮纸袋走了过去。

叶和泽接过牛皮纸袋，慢条斯理地解开缠绕着的绳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影印的文件来，他挑了挑，拿出其中一本推到叶添面前说：“叶添叔先看看这个，”

叶添警惕地看了叶和泽一眼，眼神扫过文件封面，表情瞬间凝固了，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拿起来翻看。

这是象归山的土地价值评估文件的复印件，里面有象归山完整的资料，仔细看下来只有两处跟自己收到的消息有出入，第一个是在象归山探测到了温泉资源，第二个便是象归山这块地的价值评估，比自己之前专门去信达找人偷拍的那份高出了五倍……

叶添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等看到评估报告签署人姓名的时候，便下定了决心。

“小叶总您说吧，”叶添放下文件，看着叶和泽道，“要我拿什么换？”

叶和泽笑着把文件收了回来，连着牛皮纸袋一块交到方净言手里，可方净言却没拿稳，手一抖文件全掉在了地上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拾好。”方净言弯腰把文件一一捡起来。

叶和泽似乎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毛，倒是没有说什么斥责的话。

叶添却用余光去看地上的文件都是些什么，等看到《叶显仁个人资产汇总表》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方净言利落地把文件捡起来，重新放回牛皮纸袋里，然后拿在手里重新回到木质沙发上坐下来。

叶添心不在焉地用眼神打量方净言手里的牛皮纸袋，心里思量着能不能找人抢过来，可转念一想，叶和泽既然敢把这东西带出来肯定是做了准备，不能这么硬碰硬，讨不到好处的。

“叶添叔？”叶和泽唤道。

叶添回过神来，看着叶和泽等着他说下文。

叶和泽一点也不着急，茶壶里的茶汤凉了，便重新烧起了水来，水壶哧哧地响着，说：“洪易投资了凯瑞斯的一部电视剧，那边后期制作慢了些，安排在年底播，我觉得有些晚，不知道叶添叔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叶添以为自己听错了，洪易跟叶显仁之间的勾当，他都能查到，叶和泽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却想着帮洪易投资的电视剧做后期找关系提档播出……叶添觉得叶和泽可能是疯了。

“小叶总不是在说笑？”叶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洪易的这个项目如果不播出，到时候清算资产怎么也得回到启航传媒所有，为什么小叶总想帮着他提档播出？”

水壶的水开了，壶嘴冒出一阵水蒸气，叶和泽关了电源，只说：“这些叶添叔不用多问，您只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好。”

叶添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不怎么在意那个了，叶和泽抛的饵实在太诱人，由不得他分神去在乎别的事。本以为叶和泽是来试探他的，如果叶和泽不提要求，直接把饵给他，他还真不敢拿。可现在是明晃晃的交易，那就不需要顾虑太多了。整倒叶显仁，这事他想了十多年，这阵子才有些眉目，可却拿不出实际证据来，现在有人捧着证据来找他合作，叶添只想了一会儿，仰头牛饮了一杯茶才说：“好，小叶总，这事我还是办得到的，凯瑞斯跟电视台那边我都有些交情，就是费事点……”说到这，话锋一转继续道，“事成之后，小叶可记得把叶显仁留给我来收拾。”他跟叶显仁之间的恩怨只能自己亲手了断，不然会遗憾一生。

叶和泽把杯子里的凉茶倒了，给两人续了一杯热的，执起茶杯笑看叶添说：“那我等叶添叔的好消息。”

叶添也拿起茶杯放在嘴边说：“合作愉快。”

叶和泽没应声，垂眼喝起了茶来。差不多到了韩染回家的时间了，叶和泽想起韩染抿着唇角不自觉笑了笑，为了他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不被搁置，自己提早放了饵，回去要找他讨回来才行。 

第五十七章 

叶和泽做的这些韩染并不知情, 等叶和泽回到家准备讨回利息的时候，却见家里黑灯瞎火的, 韩染还没回来。

叶和泽拿起手机给韩染拨了个电话，那边没一会就接了起来。

韩染跟潘莹站在大马路上对着突然抛锚的车一筹莫展, 刚想打电话叫救援, 叶和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还没拍完？”叶和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韩染看了潘莹一眼, 见她正拿着手机给孔洁打电话, 便放心地转到车尾，说：“已经收工了，就是车坏在半路上，等经纪人来救呢, 你回家了？”

叶和泽把电话夹在肩膀上，左手灵活地解开领带结, 听他这么说, 动作一顿问道：“现在在哪？我找人去接你。”方净言刚送他回来，现在应该也没走多远。

“不用，我这还在郊区，离片场不远, ”韩染说着，就见潘莹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点点头接着对叶和泽说，“跟经纪人联系好了, 她待会就来，但是我今天赶回去可能有点晚, 阿姨应该留了饭，你自己先吃点，不用等我了。”

叶和泽听到经纪人去接，便放下了心，只又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打开冰箱的门，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饭，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就又关上了冰箱门，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到书房继续工作去了。

从片场回市区只有一条路，路上人少车也少，这会天黑了更是没什么过路的人。韩染跟潘莹把四个车门都打开，坐在车里吹着风等孔洁来接。两人这会也不着急，一个刷着微博一个玩着手游，等的手机耗得快没电了，从后面驶来一辆车，开着大灯，晚上看的格外清楚。

“孔洁姐刚说她多久过来？”韩染摸了摸发烫的手机，就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便火速关了手机游戏，开了省电模式。

潘莹看了看时间说：“她刚说从公司出发，估么着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

韩染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后面过来的那辆车，略有些失望地打了个哈欠。

后面来的那车从他俩旁边刚开过去，突然在前面靠边停了下来，韩染看那样子，问潘莹道：“你说那车上有没有可能是熟人？”

潘莹不确定地摇摇头说：“不会这么巧吧？”

韩染也拿不准，等看见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的人时才对潘莹说：“关车门，所有的都关了，把车窗摇上去都。”

潘莹本来还想问原因，这大热天的车里闷得很，开着车门敞亮的同时凉快不少，可等她看清走过来的人时，忙闭了嘴，动作麻利地把离自己近的车门关上，锁好。

姚佳怡正好出外景回市区，老远就看见路上停了辆车，瞥见是韩染在车上的时候，就让助理在前头靠边停，准备下来问问能不能帮上忙。上回那事她心里对韩染有些过意不去，正好看能不能找个机会道歉。其实圈里炒作恋情都不是什么事，她不太明白韩染为什么不同意，在她看来明明是双方有利的事，想不通的同时又有点瞧不上韩染，觉着他小家子气，一点不大度。但韩染这人还是不错，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可等她拉下脸去道歉的时候，韩染跟他的助理防贼似得防着她，姚佳怡见着这情况，心里那点歉疚也彻底消散了。

“怎么了？要帮忙吗？”姚佳怡走近问道。

韩染摇下一截车窗，只露出个眼睛说：“不用，刚打电话叫人，应该快到了，就不麻烦你了。”

姚佳怡见他这样，脾气上来了，知道这是在防着她，却不明白韩染这是看不上她哪点？她年轻漂亮前程又好，原来两人一起拍《逍遥》的时候玩的挺好，可后来就疏远了，再加上炒作被拒绝的事，虽然后来她发了一条暧昧的微博，可被经纪人强令秒删，事情闹到后来也不全是她在推波助澜，张恒昊那个王八蛋可没少在背后出力。张恒昊那是还惦记着被换角色的事呢，虽然是是他自己作的，可张恒昊那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原先跟他交往是自己傻，识人不清。可这些话姚佳怡不能跟韩染直说，在圈里混了这大半年，她也懂了不少门道。

“韩染，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是不是还为上回的事生气呢？”姚佳怡有些委屈地问。

韩染被她问的话一噎，心想都那样了还不生气，他也没那么圣母，可话却不能直说，只得客客气气地道：“怎么会？别想太多，是真不需要帮忙，来接的人马上就到。”正说着话，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姚佳怡跟韩染同时回头去看，只被远光灯闪了眼。

潘莹悄悄地扯了扯韩染袖口，低声说：“是李星引老师他们收工路过。”

韩染压低声音问她：“你确定？”

潘莹肯定地点头说：“小王刚回我微信，说顺道稍咱们一程。”

韩染听完，默默地对她比了比大拇指，随后对姚佳怡说：“唉，人来了，我是真没骗你。”

姚佳怡见他这是铁了心，也就不再强求。

黑色的房车停在了韩染的车后面，李星引刚收工，脸上的妆浓妆还没卸掉就开门下车。看见姚佳怡的时候只是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曲指敲了敲韩染的车窗。

姚佳怡之前跟李星引合作过，没什么交情，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样子，也什么不满，只是顺口问道：“你俩关系还是这么好。”

韩染也从车里钻了出来，干笑着不说话。看潘莹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抬东西，就把自己随身的物品塞进包里，斜跨在肩上。

李星引没韩染那么多顾忌，只拿眼神扫了姚佳怡一眼也没搭理她，转向韩染问他：“能走了？”

韩染检查了一下东西，都带齐了，潘莹那边也把东西差不多都挪到李星引的房车上了便说：“能。”

李星引嗯了一声，就转身往房车方向走去，走了两步见韩染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回头无声地用眼神催促韩染。

韩染跟姚佳怡摇了摇手说：“走了啊，你也快回去吧，拜拜。”

姚佳怡便没再多说，说了声：“再见。”便回了自己的车上。

韩染钻进房车里见着姚佳怡走远了，这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听李星引嗤笑说：“你假不假？”

韩染被他噎的没话说，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窝在椅子里说：“我是没你真，可我也总不能对一个姑娘发火吧，怎么着？我还能上去打她两巴掌不成？”

李星引不屑地撇撇嘴，他脸上的妆还是偏女性的妆容，画的柳叶眉，眉尾抬了一下说：“吃了亏竟还往上凑，你是不是贱骨头啊？”

听了这话，韩染不乐意了。说他假都无所谓，反正他没觉得自己假，可贱骨头这话可就是人身攻击了，不过这阵子他也跟李星引混熟了，知道这人就是这种嘴贱的风格，倒是没有多生气，只拿话反驳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贱骨头？这回还真不是我往上凑，也是巧了，大马路上遇到，想跑都跑步了，人家下来说要帮忙，我就是再不想搭理，怎么着也得把面子功夫做到吧，你没瞅见我那车门车窗都是关着的，说话就车窗漏了个缝，我也是怕了她了。”

李星引想起刚姚佳怡站在车边，韩染坐在里头，还真是就从上头漏了个缝，得走近了才能看见他就露了一双眼睛出来，样子滑稽的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话里话外还不忘接着埋汰：“瞧你那点出息。”

韩染也不跟他争辩，拍了一天的戏，现在困的很，只想赶紧回家洗洗睡，叶和泽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伺候梳洗，这么想着，韩染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要说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人经不住想，想谁就来谁。

张着的嘴还没合上，手机就响了，韩染低头一瞧，是叶和泽发来的信息。好像也不那么困了，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李星引坐在旁边，本来还等着韩染再多说几句话，见这情况心里多少有点失落，索性偏过头去闭目养神。

叶和泽处理了一写文件之后，觉得饿了，便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了热，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了起来。刚吃两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连饭菜都不可口了。

填了填肚子，拿起手机给韩染拍了一张自己一个人吃饭的自拍照，桌上的饭菜，他受伤的手都入镜了，看了一会，觉得拍的还行，充分表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独自一个人吃晚餐的落寞，然后发给韩染。

韩染打开手机，看到消息，瞬间精神了，喷笑出声。

叶和泽：【图片】

叶和泽：没你喂，饭都不香。

早知道叶和泽是个大闷骚，可韩染还是忍不住为他汗颜。这让后援会那些少奶奶团的妹子们知道，叶和泽霸道总裁人设底下是个这样的，不知道会不会大量掉粉。韩染忍不住暗搓搓地想着，然后愉快地开始编辑图片，把头像和能猜到身份的信息全部打了厚厚的马赛克，看了几遍，确定不会暴露信息才发到自己微博小号顺手@了叶和泽的小号。

我家闹闹是条狗：暴露一下某人的真实面目@一颗香菜。【配图是叶和泽发的消息截图】

微博发了没多一会，就有网友回复。

‘我擦！你这马赛克打的，妈都不认识。’

‘呃……搞什么，从马赛克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人，然后桌上的菜，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论打马赛克，老奶奶不扶我就服你。’

……

韩染晚上回到家，叶和泽还没睡。他站在露台上抽烟的时候，看见小区门口停了一辆车，根据车的大小判断应该是一辆小皮卡或者商务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往小区里走。叶和泽看着觉得像是韩染，但那辆车却不像是孔洁的。孔洁的车他见过，是一辆两厢的小车。

叶和泽熄灭了烟，转身回屋，把桌上的饭菜拿去热了热。

果然没一会，韩染开门回来了。

叶和泽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把饭菜摆好，“怎么你经纪人没去接你？”

韩染换了鞋，歪着头把挎包取下来，坐到餐桌前说：“出了点意外，没接上，路上给她打了电话，她叫拖车把车拉到修理厂去了，唉，对了，你原来那辆旧车还开吗？能不能借我用用？”

叶和泽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不在意地说：“可以，钥匙在玄关，你一会自己拿一下，车就在地下车库，明天直接开走吧。”

韩染笑了笑便继续吃起了饭。

见韩染回来，叶和泽放下手里的书问：“那你怎么回来的？”

韩染扒了一口饭说：“坐李星引的车，就上次在温泉山庄见过的那个，我同事。”

叶和泽眼皮颤了颤，始终没再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 

吃过饭之后, 韩染主动收拾碗盘。

叶和泽用保鲜膜把手上的手缠了一圈，然后就去浴室等着。

韩染干完活, 推开浴室的门见叶和泽衣着整齐地坐在小凳子上，一点也不像是要洗澡的样子。他诧异地问：“怎么不脱衣服？”

叶和泽敞开手说：“等你脱。”

韩染看着叶和泽觉得这人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放飞起来跟幼儿园的孩子似的,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试探性地用手背试了试叶和泽额头的温度, 还不忘问他：“不是发烧了吧？”

叶和泽张开的手往下坠了坠, 脸色有些难看。

韩染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委屈，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觉得有些好笑, 心劲上来了就想逗逗他。

“不是发烧，那……”韩染两只手解开叶和泽的衬衣扣子, 贱兮兮地笑说, “是怎么了了？”

叶和泽眼神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然后伸手掐住韩染的下巴堵住了他的嘴。

亲完了，叶和泽才一本正经地说：“看你脸色不好，今天工作很辛苦吗？”

韩染刚张开嘴要说话, 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冒了出来。他揉了揉鼻子, 把叶和泽的衬衣给脱了下来，让他站直了给他脱裤子说：“今天特别累, ”给他解开皮带，韩染就不准备接着伺候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叶和泽这是在撩骚，本来心里坦荡荡倒没什么，这会儿却觉得有些尴尬，“那什么，剩下的你自己来。”

叶和泽也不为难他自己脱了裤子光溜溜地站在原地等着韩染给他冲澡。

韩染打开小花洒，试了试水温，让他坐回小凳子上给他冲洗头发。叶和泽还是第一回 光明正大地提出来那种要求，以前都是夜色好气氛佳，俩人聊着聊着就滚作一团，除了韩染自己作死那几回之外，其他时候也都是水到渠成。

想着自己直接这样拒绝好像有点打击叶和泽，韩染便解释说：“今天拍了一整天的戏，明天早上六点就得到外景地取景，所以得早点睡。”说着他又打起了哈欠，也不管手上还有泡沫背着手就往脸上摸。

叶和泽本来还有点别扭，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 被人拒绝，可见韩染困成这样也多少有些释怀了。曲指在韩染脸颊上刮了一下，把他脸上的泡沫抹掉。

韩染见他情绪好了，便给他冲干净头发，让他自己在水底下冲一会，然后脱起了衣服来。

叶和泽看到这情形，觉得有点跟不上韩染的思路，便问他：“你这是要一起洗？”

韩染利落地脱了套头衫，把身上的牛仔裤也脱了扔在一边，穿着一条三角裤衩想也不想地回答：“是啊，我懒得等会再洗一遍了，这样节省时间，能多睡会。”

叶和泽没再问，他洗澡的时候没戴眼镜，可韩染离的近，该看的不该看的都一清二楚。其实他本来是有点别扭李星引的事，想宣誓一下主权，可这会儿见韩染这么豪迈，不禁有点起火。

韩染正打算把短裤也脱了，手指刚摸到边，也不知怎么地突然抬头看了叶和泽一眼，便放下了手，决定先把这位大爷弄出去。

韩染怎么想的，叶和泽大约也猜得出来，他站起身来，左手一勾，把韩染也拉到了花洒底下，热水将他淋湿，视线被水遮住了，箍着他的手臂却紧紧地没有松开。

韩染想推开他，可又怕力气大了碰到他受伤的手，只能求饶道：“别，别这样，明天还有工作。”

叶和泽却不听他的，嘴唇在他耳朵后面打转。

韩染身子一抖，也来了感觉，但理智却在提醒他，这样下去，明天拍戏必须得掉链子，想到胡一鸣那张皱着的老脸，韩染瞬间萎了。

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气，推开叶和泽说：“明天真的要早起上班，你忍一忍。”韩染抬头看了叶和泽一眼，见他脸脸黑的跟包公似得，赶紧撇开脸说，“不然就自己解决一下？”

叶和泽看他这样，突然有些不忍心折腾他了。韩染的黑眼圈和眼袋都冒了出来，站在那里不停地打哈欠，十足是累惨了的样子。叶和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转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

韩染本以为叶和泽已经打算放过他了，可现在又这样的动作，便有些犯脾气。刚要挣扎，却想看见叶和泽受伤的手也绕到了他胸前，不自觉地放松了力度，生怕他二次受伤。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讲理？”韩染恼道。

叶和泽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听了韩染的话，在他脖子后边咬了一口，力道有些大，韩染直叫疼也没松口。等他松口的时候，留下了一排牙印。看到这些，叶和泽心情好了许多，便松开韩染。

韩染从叶和泽怀里钻了出来，摸着脖子离他远了些才说：“你搞什么？”

叶和泽只笑笑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沐浴乳示意他接着给自己洗澡。

韩染被他莫名奇妙闹了一通，小脾气犯了，撂挑子说：“你自己洗。”说完转身出了浴室。

叶和泽却不生气，只笑吟吟地给自己洗干净，吹头发的时候想着晚上给韩染盖个章。

韩染不知道叶和泽想什么，他气冲冲地换了一间浴室大概冲洗了一下，睡衣都没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可他心里还有些不得劲，睡觉地时候故意离叶和泽远了些，裹着被子背对着他。

叶和泽等他睡着了才自己凑过去，低下头在韩染脖子后面亲吻起来，过了很久他才满意地将受伤的手搭在韩染身上，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拍外景的地方是一栋明清时候的大宅子，屋主家祖上是经商的，所以宅子盖的很讲究，这么多年难得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这地方剧组一共就租了十天，听说还是因为制片人跟屋主是朋友才勉强出借。所以剧组工作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把这一栋文物给碰了撞了。

韩染穿着戏服蹲在角落抽烟，他困的快背不住了，昨晚上虽然没由着叶和泽闹，可连着一个多礼拜睡四个小时，他还真有点吃不消。按说原来这种工作强度都不算什么，可现在却不行了，这生活质量一旦上去了，再想过回前几年那种天天钻剧组的日子，韩染想想都觉摇头。

李星引也穿戴打扮好，踏上台阶跟韩染并排蹲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个空易拉罐当烟灰缸，放在两人中间，点了一支烟问他：“你家小助理呢？”

韩染捏着烟，瞥了他一眼，憋回去了一个即将打出来的哈欠，眼睛有些湿润说：“去买咖啡了，我看你挺精神的，你不困吗？”

韩染穿的是民国的长褂子，因为天热，他没系上面的扣子，低下头露出一截脖子，还能看到凸出的颈椎骨节。

李星引拿眼角看他，正巧看见了韩染脖子后头的牙印，他转过头视线往下挪了挪，见韩染肩膀和脖子的交界处还有不少红印，心里有些堵得慌，说出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不困，我又不用晚上收工回去跟人大战三百回合。”

韩染夹着烟的手顿了顿，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李星引冷哼一声，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嘲讽道：“你们俩可够激烈的。”

人犯困的时候反应慢，韩染想了半天才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把衣领往上提了一下，清了清喉咙说：“这都哪跟哪啊。”企图含糊地混过去，虽然昨天确实没做什么，可保不齐叶和泽昨晚在他脖子后头留的牙印还没下去，怪不得今天化妆师跟给他换衣服的小姑娘看他眼神都怪怪的。韩染老脸一红，决定回去再跟叶和泽算账。

李星引却没那么好糊弄，他就是有些不甘心，明明自己也不差，就是晚了那么一步，这人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原先两人说清楚明白，李星引只觉得遗憾，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心底的不甘却开始冒头，他有时候就幻想要是当初先遇到韩染的人是自己，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可这些都他妈的只能是在想象中，现实却是自己辗转反侧的时候，韩染却在别人的床上，他们可能只是互相抚慰，也许在疯狂地做爱，而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种感觉折磨得李星引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他有时候又有些怕，对韩染的执念跟占有欲是不是和现在演的这部戏和角色有关系，韩染仍旧把戏里和戏外分的清楚，而他却有些混乱了。

“操。”李星引暗骂了一声，把没抽完的烟扔进了易拉罐里，里面还有饮料，只听见刺啦一声，李星引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韩染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可能是最近拍戏压力太大了，所以情绪不稳。可韩染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韩染自己压力也非常大。胡阳荣这个角色非常难把握，这个人物的内心是压抑且灰暗的，他玩世不恭却总是心事重重，越演到后面，韩染就越是觉得头疼，而胡一鸣的脾气也越来越差。几次找韩染谈话，亲自给他讲戏，韩染却总抓不住胡阳荣的神韵，那种被世界抛弃的丧气和颓废。为此，韩染可没少被胡一鸣指着鼻子骂。

正想着，那边副导演叫演员就位。韩染应了一声，把烟也扔进了易拉罐里就往摄像机方向走去。

胡一鸣给男主演交代完，余光瞥见韩染过来了，便招了招手让他走近点。

韩染缩着脖子走了过去，看见旁边女主演刚哭过鼻子，眼睛还是红的，便知道这是刚被胡一鸣骂过。

“韩染，剧本看了吗？”胡一鸣挥了挥手让男女主演都先离开。

韩染眼瞅着大家都走了，就只剩下自己跟胡一鸣，身边来来去去的是忙碌的工作人员，直觉要挨骂，便硬着头皮说：“看完了，都背熟了。”

谁知道胡一鸣却没骂他，只点点头说：“嗯，今天的戏份很重要，是闫文春来求胡阳荣放胡锦阳和小鹊儿他们却被拒绝，两人大吵一架，”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问韩染，“你知道为什么胡阳荣不帮他们吗？”

韩染想了想说：“剧本里写的胡阳荣是长子，从小却没有弟弟得宠，他本来也想出国留学，可家里要留着他守家业，只把胡锦阳送到国外，他对这些非常不满，从而对胡锦阳的感情也很复杂。”说着，他看了看胡一鸣，不确定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胡一鸣抬了抬下巴让他接着说。

韩染说：“我理解的是他是一个可怜人，不论是父母还是家仆，对他和胡锦阳都是不同的态度，胡阳荣像是一个生下来就定下来一声的人，没有选择，而胡锦阳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对他异常严厉的父亲对胡锦阳就和颜悦色，他母亲也是对他很冷淡，只宠爱胡锦阳……”说了一通，韩染接着道，“他大概是恨吧，想毁了胡锦阳，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下，这个人物应该是扭曲的。”

胡一鸣听完点点头，看着韩染说：“你这一点说对了，是扭曲的，胡阳荣这个人物非常复杂，你要充分理解他才能演好，”说到这，他忽然拍了拍韩染的肩膀说，“你回去再体会体会，试着演出那种扭曲厌世的感觉。”

韩染听罢，点点头应下。

胡一鸣说：“你去找个地方好好想想，你的戏份还早，等会到时间会有人去叫你。”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韩染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转身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再看看剧本。

这栋大宅子盖的很结实，青砖黑瓦，就是夏天也透着丝丝凉意。因为别的地方人太多，韩染跑到后院的杂物间里关上门一个人待着。屋子里采光不好，昏暗又沉闷，房屋挑高很高，屋顶是木头的屋梁。说是杂物间，其实也没什么杂物，屋里还算干净，就是没地方坐。

韩染随意坐在地上，盘着腿，把剧本放在脚上，深呼吸几次，开始思考其胡阳荣这个人物来。剧本里没有写很多人物内心戏，需要演员自己体会然后表演出来。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胡阳荣，一样会内心不甘甚至是对胡锦阳感到厌恶。同样的出身，却是完全不同的待遇。整个胡家就像是一个锁住他的牢笼，父母亲人都是折断他翅膀的凶手，而这些人却将胡锦阳捧在手心里，亲自为他插上翅膀放他飞翔。

胡阳荣的是一个扭曲且矛盾的人物，韩染不自觉想到了叶和泽。

韩染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些什么，他试着把自己代入人物的境遇，体会起内心世界，可他的脑中总是出现叶和泽的脸。韩染静下心来，看起了剧本。

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一整天，快黄昏的时候才有人来叫韩染。

潘莹手里的咖啡都凉了，站在杂物间门口一直没敢进去，守着大门也不敢乱跑，怕有人打扰韩染的同时又怕等会要拍戏的时候别人找不到，就只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一直到副导演亲自过来叫人才试探着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染哥，剧组通知开拍了。”潘莹小心翼翼地说，她知道韩染在里头找情绪，怕自己声音太大影响他的思路。

副导演挑眉看她，手里的喇叭晃了晃。

潘莹摇了摇手，又敲了敲房门，这次声音大了些说：“染哥？到你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了，韩染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他神情凝重，看上去心情很差，不好招惹，吓得潘莹直往后退，以为自己真吵到他了。

韩染却难得地没解释，而是对副导演说：“走吧，我准备好了。”

副导演也没想太多，只说了一句：“行，走吧。”便在前头带路。

韩染跟在他身后，潘莹跟韩染保持一步远，也紧紧地跟着，几次犹豫要不要把咖啡递上去，可一方面觉得凉了，另一方面是现在的韩染看着有点吓人，最终还是没给他。

到了拍摄现场，胡一鸣正看着众人准备，道具组刚把东西换完，李星引站在一边，有化妆师给他理头发补妆。

“想明白了吗？”胡一鸣问韩染。

韩染缓缓地掀起眼皮，看着胡一鸣点了一下头说：“差不多了。”

他说话的声音冷淡又低沉，听着倒挺像那么回事的，胡一鸣暗暗点头没再多问，只等着看他等会再镜头前的表现。

那边李星引也走近了镜头，跟韩染离得不远。

韩染躺在软塌上，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烟枪和一盏煤油灯。

群演就位后，胡一鸣亲自喊：“action。”

穿着旗袍浓妆艳抹的女人点着烟，胡阳荣吸了一口，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神情颓靡，他的手从女人的裙子往上挪，女人也没有拒绝，只咯咯咯地笑着。

胡阳荣淫邪地将手往里移，不知摸到了什么地方，女人嘤的一声，在他肩上作势锤了一下。

胡阳荣笑着又吸了一口烟，整个人飘飘欲仙一样，闭着眼睛享受着。

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胡阳荣不想理会，可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吵得他脑仁疼，玩乐的兴致大减。

“谁呀？”胡阳荣声音慵懒又沙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闫文春在门外被家仆拦住，这时听到里面的声音，激动道：“胡少爷，是我呀。”说着还不忘吓唬那仆人，“好你个刁奴，待会看胡少爷将你赶出胡家。”

胡阳荣在塌上听得真切，对女人挥了挥手，女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旗袍和头发，恭敬地站在旁边。

“让闫老板进来吧。”胡阳荣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去。

闫文春挥开拦着自己的仆人的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又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这才敲了敲门说：“胡少爷，闫某进来了。”

屋子里没有声响。

闫文春推门而入，等适应了眼前昏暗的光线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穿衣打扮不像是胡家的下人，倒像是窑姐儿，看人的时候勾着眼睛，眼里像是含着春水，看得男人骨头都化了。可闫文春却只瞥了一眼便把视线放在了斜躺着的胡阳荣身上。

胡阳荣放下烟枪，歪着头看他，笑吟吟地问：“闫老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凤仙，去再取一支过来。”

那叫凤仙的女人唉了一声，就到旁边的立柜里取烟枪去了。

闫文春柳眉微微皱了皱，刚要说些什么，却想起今天来的正事，小鹊儿跟小祥子他们还在戏班子等着，外头世道乱，眼看着就要打过来，胡锦阳参加革命军的事情瞒不住了，现在不走，就只能等死，偏那小鹊儿跟小祥子一对姐弟死心眼，哭着闹着要跟胡锦阳一起同生共死，闫文春六岁到戏班子，十二岁上台，十九岁就是台柱子了，他今年二十有六，演了这么些年的伤悲离合，偏生这次却心软了。拼着脸面不要，亲自求到了胡阳荣这里来，指望他能让码头的货船将那几人带走。

胡阳荣跟胡锦阳不和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倔，胡锦阳性命宁可不要也不向胡阳荣低头求救。闫文春只得自己来试试，看能不能谋一条生路给那姐弟俩。

“今日来是有事想求一求胡少爷……”闫文春说道，他正要接着说，却被胡阳荣打断。

胡阳荣重新拿起烟枪，放在嘴边说：“若是我家小弟的事，那闫老板便不必再说了，”他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地吐出烟雾继续道，“闫老板是怎么想着求到我这里的？若说是这些年的恩情，那也是我对闫老板你的，跟他胡锦阳有什么关系？犯得着闫老板亲自跑一趟，下了脸面多不好。”

闫文春有些难堪，他看了一眼凤仙，只见凤仙捧着烟枪站在不远处，神情柔和，但他就是觉得那女人是在笑，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这么几年雌伏人下，自以为算是交情，可在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跟凤仙一样的玩物。闫文春惨笑一声，随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指着胡阳荣道：“姓胡的，你不要太目中无人！”

胡阳荣磕了磕眼皮看他，嗤笑道：“目中无谁？闫老板你吗？”

闫文春气急，走过去拎起胡阳荣的领口，在他脸上唾了一口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条守着家业的狗罢了。”

胡阳荣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闫文春冷笑着说：“前些天摇屁股求我干的时候，你闫老板也不过是条母狗而已，彼此彼此。”

闫文春抡起拳头就要砸在他的脸上，被门外赶来的仆人拉住。

仆人将两人分开，闫文春挣扎地厉害，最后被按在地上，狼狈极了。

胡阳荣走近他，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对着他的脸唾了一口，笑说：“不过是个玩意儿，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完对着仆人摆摆手，让把闫文春扔出去。

闫文春被四个人架住，挣扎着回头骂道：“胡阳荣，你他妈不得好死！”

人散尽后，胡阳荣看着大开的房门，歪着嘴角笑了笑说：“不得好死？”他随手拿起小几上的烟枪，狠狠地摔在地上，烟枪断成了两截，他阴测测地说：“我倒也想知道我怎么死的，谁他妈怕死谁是孙子！”

被遗忘的凤仙站在角落不敢出声，听完后，偷偷抬眼瞥了胡阳荣一眼，身体抖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眸。

……

“不错，韩染，你保持这个状态，很好。”胡一鸣难得和颜悦色地夸赞韩染。

韩染扯了扯嘴角，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李星引走过来问韩染：“你还好吧？”他直觉韩染状态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韩染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就是困。”

李星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异常才说：“差不多该收工了，回去早点休息，”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别有深意地看着韩染说，“有些事儿得节制。”

韩染却没反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打着哈欠让潘莹把水杯递过来，自己接过一仰头喝了大半杯。

李星引见他这样，便放下心来，带着自己的助理去忙别的事了。

晚上收工之后，韩染坐在车里闭着眼睛休息，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吕峥发来的消息，说他下周到首都，让韩染做好接驾准备。韩染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图片，想想觉得不好，就又跟他聊了两句，快到家才正式结束话题。

叶和泽也刚到家没多久，饭菜还没来得及热，见韩染回来只说：“饭菜还是凉的，我热一下，不然你先去洗把脸？”

韩染眼神奇怪地盯着叶和泽看了会儿才说：“好。”

叶和泽也没在意，只当他是累了，便去热晚餐。

可这一顿饭吃的着实难受，韩染小眼神时不时地瞟过来，看的叶和泽有些不自在，却还佯作镇定，姿态优雅地吃着饭，等吃完之后，叶和泽拿纸巾抹了嘴才问：“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韩染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摇头说：“没有。”

叶和泽看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不想说也没逼他，只把这个话题接过，说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调节气氛。

第五十九章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眼，外景拍摄剩下最后一天了, 明天晚上之前就得把租借的大宅子收拾妥当给人还回去，所以全组的人都特别忙碌, 有些镜头需要补拍的都趁着还有时间, 赶紧检查补拍, 正式需要拍的镜头也只剩下韩染火烧家宅的那一幕了, 不过这场戏得到晚上拍，所以一整天韩染都闲着没事，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补眠。

大家都不敢去打扰韩染，他把自己的情绪保持在一种状态之中, 少言寡语，神色阴郁, 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人谈笑, 担心玩的开心了，找不回这种状态了，尤其是还有最重要的一场戏没拍。

下午的时候韩染想给叶和泽发一条微信聊骚两句，可编辑了半天全删了, 最后看着对话框发起了呆来。

正巧叶和泽来了微信，韩染看着那条消息勾了勾嘴角, 想起什么又赶紧把表情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叶和泽：晚上夜戏？

韩染回了一个：嗯。想着不对，又加了一句：挺晚的。

叶和泽晚上约了人应酬, 这会儿正在去酒店的路上，知道韩染今天拍夜戏, 可这回听他说这话，顿时想起了上回去探班那一场戏拍到了凌晨两点还没结束，也不知道这场戏得拍到什么时候。

叶和泽：晚上去接你？

韩染心里觉得有点甜蜜，随即想到今天这场戏安排要拍到明天早上五点多才结束，便回他：别了，说不准要拍一夜，你明天还要上班，在家好好休息吧。

叶和泽却没接着发信息，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韩染接起电话，忍不住笑了。

叶和泽却说：“晚上不回家？”

韩染看了一眼紧闭的休息室门，对着叶和泽解释说：“不一定，看拍摄进度，顺利的话凌晨五点能结束，明天转场，我可以在家休息一天。”

车开到了预定好的酒店门口，方净言扭过头来看叶和泽，叶和泽却摆摆手让他先下车，对着电话里说：“真不要我去探班接你？”

韩染忙说：“真不用，剧组人多着呢，大家都挺忙的，大半夜你过来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是怕叶和泽来了被人看见。这话他不想说，觉着别扭，明明是合法夫夫，俩人现在偷偷摸摸地跟偷情似得，有时候想想其实还挺好玩的。

方净言下了车，看到后面开来一辆车，那车他认识，是张总的车，便敲了敲后车窗，提醒叶和泽。

叶和泽往窗外看了一眼，顺着方净言的手向后看，看见张总的车开了过来，便对韩染说：“那好吧，有事你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有点事，先挂了。”

韩染嗯了一声，笑着说：“好。”便挂了电话。

韩染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刚扯了扯脸颊，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潘莹走了进来说：“染哥，那边叫演员准备了。”

韩染嗯了一声，正要往出走。

潘莹却拎着手里的保温罐说：“染哥，不然你喝点汤，外头挺冷的。”

韩染看了一眼问她：“哪来的汤？你刚去买的？”说着，便坐回椅子上。

潘莹一看，有戏，忙上前把保温罐拧开，从里头掏出一个小碗来，倒了些，汤还是热的，有些烫嘴。韩染接过汤碗吹了吹才勉强喝了一小口。

“不是，刚李老师助理给我的，说他带了两份，多出来一份李老师不爱喝，就分给咱们了。”潘莹说着，抬眼看了韩染一下。

韩染倒觉得没什么，李星引就这种别别扭扭的作风，他都习惯了。

潘莹说：“李老师平时看着挺不好接触的，没想到人还蛮好。”

韩染喝着汤，顺口接道：“是啊，我第一次见他也没想到混熟了之后他这人这么细心体贴。”说着抬了抬手上的汤碗示意。

潘莹看了看时间，催促他赶紧喝完，那边副导演差不多该来催了。

韩染也不敢再耽误，看着汤不怎么烫了，仰头喝了个精光。热乎乎地汤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全身都暖了，之后便出了休息室。

外头正忙着换道具，群演也都在边上等着。空气中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韩染转头去看，见有群演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上都是火，旁边有三个工作人员拿着灭火器对着他喷，等火熄灭了，那人才站起来。等韩染看清那人的脸时，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人是戏里胡家的忠仆，剧本里写的是他最后一个离开胡家大宅，等胡阳荣一把烧了宅邸之后，他独自回来想钻进火海被人拦住。

“怎么还有这戏份？剧本里没写啊。”韩染扯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副导演。

副导演忙着去叫各部门就绪，只大致解释道：“临时加的，不过不用你们上，等会群演们演这场戏，别担心。”

韩染放开副导演，问道：“安全吗？”

副导演刚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没事，那不正彩排吗。”说完就小跑走了。

其他演员的镜头基本都补拍完成，剧组换了道具，韩染站在镜头前，等着开拍。

见准备的差不多了，韩染对潘莹摇了摇手，潘莹猫着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手机之后又猫着腰退了出去。

准备工作结束后，胡一鸣坐在监视器前面，副导演过来给大家讲戏。

“等会就按之前安排好的演，早演完早收工。”

群演们叽叽喳喳地应下之后，副导演对着饰演忠仆的演员说：“等会就按前面彩排的，你钻进火场，然后着火了，等烧起来之后工作人员会来扑灭，不要怕，争取一次拍好。”

那个演员也是个老演员，点点头憨笑说：“成。”

副导演交代了一圈，最后对韩染说：“你的戏份不变，按着剧本写得演，”说完就拿着喇叭拍了拍手掌心嚷嚷道：“好了，各组就位，演员就位，再检查一遍机器，没问题就正式开拍。”

韩染站在正屋的台阶上，前面燃烧这一道火墙，烧的韩染脸热。

场记拿着板子在镜头前晃了晃，副导演喊：“action。”

这场戏就正式开拍了。

胡阳荣站在正屋门槛上，看着要眼前的火海怔怔出神，瘦弱的身躯竟然站得笔挺，这时的他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胡阳荣想了许多，窜起的火苗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解脱。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爆喝，胡阳荣诧异地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穿着厚衣裳不顾火舌的威胁，将头脸包的严实，穿过火海，向他跑了过来。

胡阳荣瞳孔骤然缩了起来，张着嘴想劝阻对方，却被一阵烟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人穿过火海，在即将到达胡阳荣身前时，忽然倒地惨叫起来。他在地上剧烈地挣扎，身上都是火苗，怎么也熄不灭。

韩染有些懵，看着这样一时不知是演戏还是真的，他忙喊道：“救人，快救人！”说着就冲了过去，离火太近，被燎了头发，戏服的衣角也烧了起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本以为还在演，这时全都坐不住了，有人拎着准备好的灭火器跑过来，不管不顾地对着韩染跟倒地的演员喷了一阵，韩染脱了外衣，使劲抡着，想要扑灭火焰，被喷了一身干粉也无暇顾及。好在救援及时，人没什么事，剧组连夜把演员送到医院，韩染还好，就是看上去惨了点，本身倒是没受伤，便没跟着去。

潘莹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韩染情况。

韩染拍了拍头发上的干粉，抹了一把嘴说：“我没事，放心吧。”

胡一鸣也吓坏了，他皱巴着脸先去看了受伤演员的情况，亲眼看着人上了车，才折回来拍了拍韩染的肩膀问：“没受伤？”

韩染摇了摇头，撒了胡一鸣一身干粉，说：“没有，就是得洗把脸。”

见他这样，胡一鸣没说话，焦躁地走到道具组查查怎么发生的意外。

剧组发生意外可大可小，大家都提着心等跟去医院的人传消息回来。

韩染洗了把脸，漱了漱口，接过潘莹递来的毛巾擦干净，才舒了口气。戏服的外衣已经不能穿了，潘莹递来一件外搭，韩染随手披上之后带着潘莹一块回了拍摄现场。

制片主任坐在去医院的车里，给公司打电话汇报情况，谁知道一着急，拨错了方净言的手机号。

上回叶和泽来探班，方净言跟制片主任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俩人还加了微信，偶尔在朋友圈点赞互动。

方净言正跟叶和泽陪张总吃饭，手机震动了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接了。

叶和泽亲自给张总倒了杯酒，聊起了双方准备启动的一个新的项目。

方净言刚拿起电话，就听那边制片主任急乎乎地说：“领导，出事了！刚拍戏把演员烧了，我们现在送演员去医院。”

方净言一愣，随即想起叶和泽跟韩染在车上说的话，沉着气问：“谁受伤了？是不是今天拍夜戏的演员？”他没敢多问，生怕泄露了韩染跟叶和泽的特殊关系。

制片主任一听声音不对，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打错了，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方净言冷声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想瞒着？”

制片主任的嘴唇一哆嗦，就全招了：“今天夜戏出了意外，演员被烧伤，我们现在正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那个……方助理，您回头可千万别跟叶总说，这都是小事。”

方净言看了一眼包间紧闭的门扉，冷冰冰地问：“哪间医院？”

制片主任一怔，随即说道：“这真不值当您亲自过来，”他还要说话却被方净言打断。

“少废话，快点说。”

制片主任这才老老实实说了医院的地址。

挂了电话，方净言回到包间里，叶和泽正跟张总碰杯。

方净言有一瞬间犹豫，最后还是咬咬牙，走到叶和泽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寒山》剧组拍夜戏，演员被烧伤，现在正送医院。”

叶和泽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里面的酒洒了大半，他随即镇静下来，拿起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对张总说道：“家里有些急事，要先离开一下，张总真是对不住您了，回头再约时间？”

张总看见方净言的动作，虽然不知道他跟叶和泽说了什么，但看着叶和泽的脸色便知道是大事，随即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叶总您先忙，回头让方助理找我的秘书再碰时间就行。”

叶和泽对他感激地笑了笑，起身拿起外套，与张总握了握手，这才急匆匆地离开酒店。

外面司机还在车上等着一直没离开，叶和泽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问方净言：“哪间医院？”

第六十章 （捉虫）

医院是剧组拍摄地附近的医院, 离市区很远。叶和泽一直都没说话，沉着脸,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方净言冷静下来，想了想前因后果, 制片主任只说是拍夜戏的演员, 却没说名字, 按照韩染的戏份也算是主要演员, 制片主任不可能不知道名字。他润了润嗓子，小心翼翼地说：“老板……”刚叫出口，却猛地住了嘴。

叶和泽看过来的眼神冰冷中隐约还带着一丝凶狠，竟生生给方净言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那什么, 您不然跟韩先生联络一下，刚制片主任说的含糊不清, 不确定受伤的就是韩先生……”方净言硬着头皮说完再也不敢跟叶和泽对视。

叶和泽沉默了一会儿, 才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犹豫片刻，之后拨通了韩染的电话号码。

拍摄中出了事故，全组人员都在忐忑地等待着医院传来消息。大家都无心工作, 尤其是道具组的人，恨不得把脖子缩起来, 整个人跟鹌鹑似得，减少存在感。

胡一鸣面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副导演正想着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 是制片主任打过来的，半是忐忑半是欣喜地接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了？人没事吧？”

胡一鸣听他这么问，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耳朵贴到跟前听着。

“没事，就是被烟呛到了，腿上有点轻微的烧伤。”制片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给剧组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副导演激动地拿开手机，对着胡一鸣说：“没事，人没事，受了轻伤。”

胡一鸣听罢，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戳了戳副导演的胳膊说：“问具体点。”

副导演得了令，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不绷着了，脸皮子松了，嘴角的肉也耷拉了下来，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成了冲积扇，纹路繁复清晰。

按着胡一鸣的要求，副导演把细节打听清楚，这才乐呵呵地挂了电话，对胡一鸣说：“真没事，演员已经醒了，医院做了检查，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确认没什么事，就能出院了。”

胡一鸣听了这话，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摇了摇手对副导演说：“把消息给大家都说一下，然后让各组准备重新拍摄，你，啊不，小张，你去把剧本拿来，我改改那场戏。”小张是胡一鸣的助理。

副导演才刚挂了电话，就听到重新开工的噩耗，嘟囔了一声黄世仁，便没敢多留，满场跑找各部门负责人说事去了。

韩染在休息室听到消息的时候，戏服还没穿。那边造型部去重新找来一件跟之前相差不多的长褂给韩染穿上，韩染这才补妆重新回到拍摄现场。

工作又重新开始，人们比之前还要忙碌。

胡一鸣把剧本改了改，先拍其他镜头，有受伤演员戏份的镜头全部往后搁置，等他出院之后再补拍。这样一来，韩染需要拍的镜头也少了几个，能早点收工回家也是好事，熬大夜需要缓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潘莹拿着韩染的东西站在镜头外等着，里面正在拍戏，因为剧组现场收音，所以整个拍摄过程中，手机都需要在静音状态。潘莹感到了手机震动，看了一眼是叶和泽的来电。犹豫了许久才拿着手机到外面接。

“你在哪里？”叶和泽听到电话接通，直问道。

潘莹捂着话筒，往拍摄现场看了一眼，又走远了两步才回答道：“那个……叶总，我是染哥的助理，他正在拍戏，不方便接电话。”

叶和泽听到这话，感觉整个人都虚了。

潘莹还在说：“不然等会染哥拍完，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等了许久叶和泽也没再说话，潘莹心里有些不安，怕自己自作主张接了韩染电话而闹得对方不高兴。

“他……他没事吧？”是叶和泽的声音。

潘莹愣了一下，只照实说：“没事，染哥拍戏很顺利。”她想了想，补充道，“晚上出了点意外，不过染哥没受伤。”

叶和泽坐在车里，许久才说：“好，我知道了。”之后便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去剧组。”

方净言暗暗地捏了把汗，为自己的急躁感到后悔，还好及时脑子清醒过来，挽救了一下，不然让老板瞎担心回去准得让他走人。

再说潘莹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抓到了头绪，便回到拍摄现场，等韩染忙完了跟他提前说一声。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韩染总算是拍完了，潘莹趁机上去把保温杯递给他，之后就一路跟着他到处走。一块看完监视器的内容，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导演才让他去休息，换了男主演拍摄其他镜头。今天的大夜戏没李星引什么事，留下的主要演员只有韩染跟男主演，其他人都早早走了。

这地方在郊外，到了晚上还有点凉，韩染拿着毯子裹住自己，刚坐在椅子上，就跟潘莹要手机。

潘莹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会儿说话没别人能听见，便弯下腰，把手机递了过去说：“刚叶总来电话了，响了很久，我怕有急事就接了。”说着她有些担心地看着韩染。

韩染解锁了手机的屏幕，听了她的话，嗯了一声，没在意，问道：“他说什么了？”

潘莹见他没生气，才说：“就问你受伤了没有……”停了一下，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我猜叶总是不是知道剧组出事故了，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的？”

韩染拿着手机，想了会儿，觉得有这种可能。他把身上的毯子拉紧了一些，想着要不要给叶和泽回个电话。上回也是剧组出意外，他救了吴梦涵的事，叶和泽那表现，韩染可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正当韩染想得出神时，潘莹小声道：“染哥，你不然给叶总回电话报个平安吧，刚他在电话里声音听着挺担心的。”还挺吓人，不过这话潘莹咽到肚子里了，没敢说。

韩染也觉得该说一下，以免叶和泽乱想，便拿起手机给他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韩染看了一眼潘莹，潘莹知趣地扭过身去玩ipad，他才说：“怎么了？我刚拍戏没接着电话。”

叶和泽那边有些嘈杂，他说：“听说你们剧组发生意外了，问问你情况。”

果然是为这事，韩染心里有些暖，却又怕叶和泽担心便说：“我没事，是剧组另外一个同事受伤了，刚医院那边来消息说伤得不重，大家虚惊一场。”

叶和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韩染一时摸不着叶和泽的想法，便试探道：“你到家了吗？”

叶和泽说：“还没有，”他看了看窗外说，“快到你们剧组了。”

韩染这回是真的吓到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心虚地往边上看了看，见没人看他才小声说：“你怎么过来了？我们晚上可能提前收工，我这再有一个镜头就能走了……”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才问，“你到哪了？”

车停在了离宅子不远的一颗槐树底下，槐树旁边立着一盏路灯，现在是夏天，夜里路灯亮着，有飞虫和蝙蝠绕着灯光飞，槐树树根处还有蟋蟀在鸣叫。

叶和泽打开车窗，看了一眼前面大宅子大开的红漆大门，不时有人匆忙进出，他把受伤的右手探出窗外，说：“在你们剧组外面。”

韩染这下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他，拿着电话就往外走说：“你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潘莹虽然背着身子，却听了个全场。根据对话内容也猜得出是谁来了，她紧跟着韩染一块往门外走，韩染身高腿长，走得快，潘莹几乎小跑跟上。

跨过门槛，韩染四处张望，看见左前方停着一辆车，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在车里？”

叶和泽抬起包裹着纱布的手对他摇了摇，之后便挂了电话。

韩染看见那只手，才确定叶和泽是在车里，急忙走了过去，拉开后座的门就钻了进去，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叶和泽压在车后座一阵乱啃。

过了好一会儿，韩染气喘吁吁地把他推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却见司机跟方净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正在槐树底下跟潘莹聊天。

韩染觉得脸有些烧的慌。

叶和泽伸出左手将韩染紧紧地抱在怀里，韩染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了，正要挣扎，却听他声音有些颤抖说：“还好你没事。”

韩染的动作一顿，反手保住叶和泽安慰他说：“没事，我一点都没伤着。”

叶和泽许久没说话，他下巴在韩染侧颈蹭了蹭。

韩染没再动，任他抱着，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在车后座上紧紧地拥抱，以对方的体温来填补着心里的不安。

过了很久，叶和泽松开韩染，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说：“我等你收工。”

韩染本想拒绝，他还有一场戏，但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可想起叶和泽刚刚的样子，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一想到让叶和泽在外面等着，他又觉得不合适，便犹豫不决起来。

“我等着。”叶和泽重复道，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决断。

韩染动了动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他有些明白了叶和泽那种恐惧，叶和泽的孤独与寂寞是别人无法体会的。他看着叶和泽许久没有说话，叶和泽左手夹着烟，烟灰太久没弹，散落在车座椅上，叶和泽的裤子上，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好，我很快就结束，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韩染的语调平淡，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叶和泽嗯了一声之后才弹了弹烟灰。

韩染没待多久就回剧组了，剩下叶和泽坐在车里等着他收工，司机跟方净言也都没有离开，谁都没敢去打扰叶和泽，两人蹲在树下抽烟赶蚊子。

叶和泽思绪纷乱，他刚刚是真的吓坏了，这时才慢慢冷静下来。他想起了徐兰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浴缸里都是血水，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似乎是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吓傻了，之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叫徐兰的名字，叫大嫂，可徐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回应，整个人冷冰冰地被淹没在血水之中。

叶和泽拿着烟的手有些颤抖，他索性扔了，重新点燃了一支。上次听到韩染不顾危险去救人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愤怒，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没有人想过他会怎么样，可这次是真怕了，叶友萧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去，这是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而他却再承受不住失去韩染的伤痛了……

这世间迎来送往，而他却总是亲自送走重要的人。

叶和泽有些烦躁，暗暗地骂了一句脏话。

夜深了，突然起了一阵夜风，吹得槐树的枝丫颤了颤，有那根基浅的树叶被风一吹，打着旋儿地落了下来，浮在泥土上。

……

后面的拍摄并不顺利，韩染状态不对，一直到凌晨才拍完最后一个镜头，他刚要走，就被胡一鸣叫住。

胡一鸣让副导演去安排大家收工，自己带着韩染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也不说话，敲了一支烟噙在嘴里，并不点着，就是咂咂味。

韩染心里着急，外头叶和泽还等着，没时间跟胡一鸣在这墨迹，便问：“胡导是有事要说？”

胡一鸣斜眼扫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韩染暗暗猜测可能是刚刚自己表现不好NG次数太多，导演这是来找他谈话给他紧紧皮的，便保证道：“导演，我回去再好好研读一下剧本，一定找回状态。”

可这话好似也不对，胡一鸣还是没搭话。

等到韩染快没耐心了，胡一鸣才慢悠悠地问：“谈恋爱了？”

韩染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突然他一惊，想着是不是刚跟叶和泽在外面的事被人看到了，便磕磕巴巴地问：“导演……你是不是看到了？”

胡一鸣看着眼前的韩染，这孩子十岁的时候就是他发掘的，很有灵性的演员，入戏很快。可那时候他还太小，自己也年轻，一个不懂怎么出戏，一个粗心到没有注意那些，后来还是零星地从他亲人的嘴里听到一些消息，再后来就彻底联系不上了。这些年来，胡一鸣都感到愧疚，等再见到韩染健康阳光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是惊喜的，也想着给他一个机会，想到刚看到的那一幕，胡一鸣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年轻，不要走歪路。”

韩染听了这话，知道他是误会了，便说：“我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犹豫了一会，四处看了看，从领口掏出戒指给胡一鸣看，“我们其实领证有一段时间了。”

胡一鸣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不及防，手里的烟都掉了也没捡起来，眼神再韩染脸上跟那枚戒指上看了半天才问：“真的？”

韩染点头说：“真的，我妈也知道，就是我这不是工作性质特殊，一时半会公开不太合适，想着等做出点成绩再公开。”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胡一鸣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烟，替这孩子高兴的同时也放心了下来。

韩染捂着头没说话。

胡一鸣却语重心长地说：“本来打算拍完跟你说，眼看着也没几场戏了，就提前跟你说吧，等杀青之后，最好放松一下，出去旅游、花钱买东西、玩极限运动……做什么都行，就是让自己开心起来。”他说到这，看向韩染问道，“懂我意思吗？”

韩染感激地说：“谢谢胡导，我懂你意思。”

胡一鸣见他是真懂了，不免心里感慨当年的毛孩子也长大了，十来年没见，连婚都结了。便扶着墙准备站起来，刚站稳，忽然想起来说：“那什么，你既然结婚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回去好好相处。”

韩染唉了一声，目送胡一鸣离开，之后跑到休息室换下了戏服带着在门口等了半天的潘莹一起离开剧组。

外面叶和泽的车果然还停在那，韩染钻进后座里，潘莹把他的东西塞进来，自己去开另外一辆车。

叶和泽看了一眼，方净言极有眼色地说：“我去坐那辆车，小姑娘一个人晚上回家不安全。”说着便拿着东西下了车。

韩染想着潘莹也跟着累了一天，这会儿开车算是疲劳驾驶，看方净言脸上的印子，应该是在车上睡了会儿了，让他去开车能安全点，便没阻止。

叶和泽见方净言走了，让司机开车离开。

韩染闻着他一身的烟味，也不知道抽了多少。

一路无话，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回家依旧伺候着叶和泽洗澡，韩染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手，帮他擦洗肩膀的时候叶和泽忽然出声说：“不要离开我。”

韩染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水从他的头顶往下流，水柱压在睫毛上变成了水滴，像是珠帘一样一颗一颗地往下滴。

说实话，叶和泽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潇洒，甚至有些狼狈，可偏偏却击中了韩染的内心，令他感到心动，那是见识到一个强大的人背后脆弱的心动。两人兜兜转转，叶和泽从云彩变成了风筝，亲自把线交在了韩染的手中。

韩染有些激动，又一种诡异的满足感，那是被需要的感觉。

“低下头。”韩染没有回答叶和泽的话。

叶和泽格外顺从地低下了头，韩染挤了洗发露在手上，给他洗头，弄得满是泡沫才悠悠地说：“叶先生，我们要共渡一生的。”

叶和泽的脊背颤了一下，久久没有出声。

……

一觉睡到午后，叶和泽破天荒地旷工没去公司，抱着韩染一起在家睡懒觉。

韩染是饿醒的，昨天回来的太晚了，两人都没吃东西，洗漱完就直接睡了，现在肚子饿的直抽抽。

叶和泽也早就醒了，睁着眼睛看韩染，他没戴眼镜，眼神迷蒙地笑着说：“早安，韩先生。”

韩染有一瞬间被美色迷了眼，可还是耐不住饥饿，在叶和泽的脸上亲了一个，然后大大方方地起床去洗漱。

叶和泽没多久也起来了，他从背后环住韩染的腰，格外粘人。

韩染咬着牙刷，一嘴的牙膏沫子说：“你不饿啊？”

叶和泽先是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也不知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韩染漱了口，用清水洗了脸，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叶和泽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有了反应。

韩染这时候有点懂了他点头又摇头的意思，悄悄地挪了挪屁股，离那个玩意远了点说：“你快洗漱，我先出去吃饭。”说完，掰开叶和泽的手就溜了。

叶和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小帐篷，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钟点工准备好了海鲜粥在锅里煨着，还做了些爽口的小菜，怕两个男人不够吃，另外做了些面点。

韩染先喝了一碗粥才觉得活了过来，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给叶和泽也盛了一碗放好，自己啃起了馒头。钟点工做的馒头个头不大，味道却很好，配着她自己做的酱菜，韩染一口气吃了三个才放下筷子。

叶和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除了洗漱换衣服之外，他还有没有干点别的，这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韩染吃饱喝足就想找点乐子，可还没等韩染发大招，叶和泽却看着面前的饭食只看不吃，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怎么了？你真不饿啊？”韩染问道，“不饿也吃一点，好歹垫垫饥。”

叶和泽却依然不动。

韩染说：“不然我喂你？”他本来也就是说说，可没想到叶和泽这回是有反应了。

叶和泽扭过头，眼神灼灼地看着韩染，给他看得一阵鸡皮疙瘩。

“你左手不是挺灵活吗？之前吃饭没问题。”韩染挣扎道，不知怎么地，他竟然从叶和泽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

韩染不自觉地开始反省，虽然不知道哪不对，可总归是自己的错。随即在叶和泽控诉的眼神下，端起碗，拿起勺子给他喂饭。

满满一勺粥放到叶和泽嘴边，他却不张嘴。

韩染举着手等了半天，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只跟叶和泽大眼瞪小眼。

“太烫。”叶和泽一脸平静地说。

“放了好一会了，不烫吧？”韩染反射性地把胳膊收了回来，尝了一下口，果然有些烫嘴，便吹了吹，然后又试了试温度，确定凉了才举着给叶和泽。

叶和泽正要张嘴吃。

韩染想起来那是自己吃了剩下半勺的便说：“唉，等会，这我吃过了……”说着就要收回胳膊重新舀一勺给他。

可叶和泽动作更快，伸过头追着就把勺子咬住，一口把里面的半勺粥吃了个干净。

韩染见他这样子，觉得有些新鲜，笑着问：“真不嫌弃啊？”

叶和泽没理他，看了看碗，示意他继续。

韩染故技重施，这回故意吃了点，把剩下的给他，果然叶和泽依旧吃的干干净净。

韩染一边喂饭，还不忘调侃：“呦，叶先生这是怎么了？”

叶和泽没理他，等大半碗粥下肚，才抽了张纸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你。”

韩染听了这话，惊得勺子都掉了，寻思着叶和泽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跟鬼上身一样，该不是中邪了吧？

韩染伸手摸了摸叶和泽的额头，一手探着自己额头的温度，没烧啊。正当他要缩回手，却被叶和泽抓了个正着，只见叶和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有火在烧，韩染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要跑，可没想到叶和泽左手力气不小，抓的死紧，竟是一把给韩染拽到了怀里。

韩染坐在叶和泽的大腿上，不敢太过用力挣扎，怕撞了他受伤的手，感坐到了什么上头，便不自觉地动了动，好奇地问他：“你刚不是在浴室解决了吗？”

叶和泽但笑不语，给韩染笑毛了，直觉就要跑路。

叶和泽把他箍在腿上，在他耳边吹着气说：“第二次更持久，试试你就知道了。”

韩染被他这流氓的语气惊着了，内心咆哮，谁他妈要试啊！不试我也知道这些好吗？！这么骚的人一定不是我家叶先生！

可他的这些内心戏没有传到叶和泽的耳朵里，所有的语言最终都淹没在了喘息之中。

第六十一章 

韩染觉得叶和泽有些不对劲。他现在就跟解开了内心泰迪封印了一样, 精力无限大而且异常粘人。韩染都有些招架不住，顺着他腻歪了几天之后, 剧组转场拍摄要去祖国的西南边陲封闭性拍摄一个礼拜，韩染当即没有犹豫, 包袱款款地跑了。

叶和泽本想亲自开车送他去机场, 可韩染那边也着急, 买了当天的机票, 拉着行李就带着潘莹走了，临行前给叶和泽发了条信息说了一下，最多不过半个月，他就回来了。《寒山》剧组关于胡阳荣的戏份剩下几场全都在这半个月会拍摄结束, 等他回家的时候，这部戏也就杀青了, 到时候看看叶和泽时间, 可以一块出去旅游散散心。

可想法是好的，韩染刚到达剧组安排的酒店的时候，孔洁的电话就来了。原来是他首次担纲主演的电视剧《红尘劫》突然提档播出，剧组要求韩染挤出时间做宣传。

跟孔洁碰了时间之后, 最终选定了几个综艺和访谈节目参加，都是趁着他没什么戏份的时候去的。

韩染一时成了空中飞人, 刚到外景地的第一个礼拜，只有前三天是在剧组待着的, 剩下每天都在拍摄结束或者拍摄之前，急匆匆地往机场赶。

虽然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西南边的天气可比首都热多了，空气湿润度又高，韩染累的够呛，身上长满了湿疹，好在没长在脸上，不影响拍摄，就是有时候痒的受不了，一直惦记着要去医院，可就是抽不出时间来，这样一拖就拖了快一周。本来只是成片的小红点，上面开始冒脓包，关键是奇痒难忍，韩染终于是忍不了了，大半夜飞会首都等着参加第二天一早的访谈节目，也不管有多晚，一下飞机就去了医院。在医院开了些药，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和病痛回家休息。

凌晨四点左右，韩染到家的时候，却没在家里找到叶和泽的影子，他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拿出手机想给叶和泽打个电话，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随便冲洗了一下，给自己涂了药就盖着被子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韩染只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凌晨六点就要出发到访谈节目组化妆做造型，之后便直接到机场飞回剧组开工。

叶和泽没在家，他在医院里守着叶友萧。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友萧前些天专程把他叫到病床前，让他晚上守夜。其实这间医院设施很好，请来的护工照顾叶友萧也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固执地让家人陪着。叶和泽没有拒绝，沉默地应下，可却不住地心慌。

白天还要工作，晚上就躺在病房里临时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怔。身体出于极度疲累的状态，可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一夜的噩梦。

叶和泽开始失眠，可这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就是睡不着，听着病房里叶友萧的呼吸声，他总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徐兰还没生病，叶友萧也没变心，夫妻两人一起给他置办儿童房，拿着幼稚的玩具机器人逗他的画面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虽然做足了心里建设，可这样眼睁睁看着叶友萧生命流逝，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的日子并不好受。不过几天的时间，叶和泽觉得自己生命中的阳光被阴云遮住，剩下的只有一片昏暗。

叶友萧就是一株即将枯萎的花，费劲了力气也救不回来。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叶和泽突然想抽一支烟，听听韩染的声音。

两人都发发微信，电话倒是很少打。

叶和泽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披上外衣，走到叶友萧床前给他掖了掖被脚，就像儿时对方为他做的一样，之后便拿着手机到走廊去了。

凌晨一点十五分，韩染还没收工，他身上的湿疹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后背上的却严重了些，有时候痒的受不了，却也只能忍下来。《红尘劫》的宣传暂时告一段落，该上的通告他都跑了一趟，即使再控制，多少也会耽误《寒山》的拍摄，胡一鸣的要求又特别多，所以等韩染那边不再请假之后，剧组决定延长几天外景拍摄的工作，并且宣布所有演员不得请假，直到拍摄完成。

韩染听着这话，就知道是说给自己的，却没敢反驳，只得苦笑着应了。

为了找回胡阳荣的状态，韩染除了拍摄之外，其他时间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状态倒是找回来了，可他这个人却也变得不对劲了。

起初只是话少，后来几天就开始变得心事重重的，潘莹在一边看着着急，劝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只得求助到孔洁那边去。

孔洁听了这话，一刻也不敢耽误，当即买了机票飞到了外景地，等见到韩染的时候，才知道潘莹真的没乱说。

韩染从前一直是阳光且带点少年气的，而现在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不少，现在的他忧郁，眼睛里带着一些她也看不明白的内容。

孔洁在圈里也混了不少年了，演员入戏的事多少是知道的，可韩染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是入戏那么简单，她沉住气，跟韩染打了个招呼，踩着高跟鞋直冲到胡一鸣那去了。

胡一鸣也发现了韩染的问题，可站在专业角度来说，这并不是坏事，等他杀青后自己慢慢走出来就行了。胡一鸣这样想着，也是这样给孔洁说的。

孔洁还是不怎么放心，从胡一鸣那出来后还不忘问韩染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韩染心里清楚自己的状态，只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再有三天就杀青，到时候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就好。”

孔洁还有些疑惑，可听韩染这么说也就放心让他自己处理了。毕竟都是成年人，会对自己负责，她也不是老妈子，就算是天天守着也不是事。

两人正说这话，韩染手机忽然响了。

韩染对孔洁抱歉地笑了笑，拿着手机到外景地的一个水潭旁边接起了电话。

剧组租的外景地是一个瀑布景区，名气不大，风景很美，晚上温度骤降，单站在水潭旁边都能感到一阵冷风。

“还没睡？”叶和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韩染听着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心里本来沉甸甸地被压的喘不过气，叶和泽的声音就像是一阵狂风，把浮在心上的尘埃都吹走了。

“还没，晚上有一场戏要抢拍，”韩染说着，又问起叶和泽来，“你怎么也没睡？”

叶和泽在对着电话轻笑了一声说：“在想你。”

韩染嫌弃他肉麻，却心里甜的不行，不自觉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想你。”

叶和泽的情绪愉悦了许多，坐在医院院子里的石凳子上，脚下满是烟头，手边还有一盒刚拆封的香烟，他说：“真想立刻见到你。”叶和泽抬头仰望夜空，觉得脖子有些困乏。

韩染听着这话，忽然有些脸红了，好在夜色深，旁边也没什么人，除了他自己没别人知道。叶和泽自从解开封印，说起情话来脸不红气不喘，嘴上跟抹了蜜似得，一套一套的，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嗯，再有三天就杀青了，后天的飞机回去。”韩染还是报了自己的行程。

叶和泽没再说话，韩染也没说，两个人抱着电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韩染犹豫要不要跟他说自己最近情绪不好的事，可现在实在太晚，说了怕他担心。

只听叶和泽说：“大哥快不行了，你回来直接到医院来吧……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

叶和泽的话彻底打消了韩染的念头，跟叶友萧的事情比起来，他那点小情绪完全可以试着自己调节，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叶和泽增添烦恼。

韩染说：“好，”顿了顿又说，“你……还好吧？”

叶和泽看着漆黑的夜空，因为雾霾看不到一颗星星，他却看得出神。

因为叶和泽许久没说话，韩染开始担忧起来，他最近渐渐能体会到叶和泽的某些想法和心情，也许是跟角色有关系，当他陷入角色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物跟叶和泽有几分相似的地方，最开始他只是模仿叶和泽来演，慢慢地就沉浸其中了。

表演毕竟是表演，但叶和泽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韩染不知道叶和泽是怎么撑过来的，这种孤寂也绝望侵蚀着人的信念，而叶和泽却一个人走了过来。

“嗯，很好，只是想见你。”叶和泽过了很久才轻声道。

韩染感觉胸腔之中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他有一种冲动抛下一切立刻飞奔到叶和泽的身边，什么工作，什么责任统统抛到脑后。可现实却并不允许他这样，冲动行事的后果并不会有任何帮助，也许还会给叶和泽带来麻烦。

果然过了一会儿，叶和泽说：“你回来之后跟方净言联系，”他想了想，提醒道，“最近注意一点，我可能顾及不到你那里。”

韩染垂着头，低声说：“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直到剧组来人叫演员准备，韩染才挂了电话。

第六十二章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是韩染跟李星引的对手戏。这一幕拍摄的是胡阳荣跟闫文春浓情蜜意的时候, 两人一起游山玩水，偶遇同样出来游玩的狐朋狗友被嘲笑后, 胡阳荣声称可以将闫文春送与他们玩玩。台词不多，出场人物倒是不少, 大家都做足了功课聚在一起等着开拍。

拍摄的地点在半山腰的凉亭里, 这外景地是剧组提前踩点选好的, 凉亭很大, 两边还带着长廊，听说是明清建筑，后来政府出钱翻修，看上去倒是古色古香的。凉亭向南望去是被雾气环绕的群山, 北面是一个半截高的山崖，崖上建了一座寺庙, 黄顶红墙, 晨钟暮鼓，别有一番意境。

首都快到供暖的时候了，西南边陲的树叶还是绿的。早上六点全组开始爬山，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天还有点冷, 韩染在戏服外头套了一件长外套，窝在角落看剧本。那边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喊各组准备, 演员就位的时候，韩染才把剧本和外套都交给潘莹, 自己穿着戏服往镜头前走去。

韩染今日又瘦了，不光是瘦了, 精神状态也没原来好了，也许是累的，眼睛底下的黑眼圈还能打粉勉强遮住，可眼袋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现在的形象倒是越来越贴近胡阳荣这个角色，被酒色掏空了的纨绔子弟。

定妆的时候才量身定做的戏服，现在穿在他身上大了不止一个号，袖筒松垮垮地漏风，为了上镜好看，服装师在他后背别了很多大头针，只要不拍背影，单从前面看，是看不太出来的。

前几天称了一下体重，这一部戏拍下来，韩染足足瘦了近二十斤。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韩染觉得自己就像个陀螺，转的整个人都晕了。可心里还记挂着首都的叶和泽，再苦再累也咬牙撑了下来，从头到尾没有抱怨过一句。

李星引刚脱了外套就冷的打了个哆嗦，他把衣服交给助理，走到即将要拍摄的位置上，在那里韩染已经准备好了。

副导演确认灯光摄像道具各方面都准备妥当之后，胡一鸣亲自拿着对讲机喊：“action。”

韩染看了一眼摄像机的位置，侧了一下肩膀。他穿着复古的三件套西装，脚上是一双皮鞋，单看着倒是风度翩翩。

胡阳荣走了几步，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到前头休息一会儿吧，听闻这山上的雾海最是壮阔，闫老板可愿同去悄悄？”

闫文春穿着一袭米色长袍，上面绣着暗花，十分金贵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执了一把折扇，像是哪家的俊秀小少爷，可一开口就带了些脂粉气，他说：“但凭胡少爷做主。”

胡阳荣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除了闫文春的样貌身段，最招人喜欢的还是他的顺从。胡阳荣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之后看着闫文春，歪着嘴角笑说：“那走吧。”

闫文春侧头看他，正瞧见了他眼底的笑意，把玩折扇的手指顿了顿，垂下眼眸顺从地说：“胡少爷先走。”

胡阳荣也不再多说，在前面走着，闫文春回头看了一眼天边，这才悠悠跟了上去。

凉亭里胡阳荣倚着栏杆把玩怀表，兴致来了，让闫文春唱上两句牡丹亭。他瞧着悬崖上的庙宇不经意地笑说：“让那些秃驴也听听，说不准有那佛心不定的动了凡心，也算是咱们功德一件。”

闫文春却很是犹豫，他走这下九流的行当却是信佛的，在菩萨面前唱戏饶了佛门清净总归是不好，来世若是投胎时，那阎王爷在生死簿上将这旧账翻出来，怕是没法投到一个好人家。他便劝道：“胡少爷可是乏了？若是口渴，我去庙里借碗水来便是。”

胡阳荣面色不虞，啪的一声把表盖合上，大拇指抚着上面的鎏金花纹，盯着闫文春半晌不说话。

闫文春随是惧怕，却是打定主意不在这地方玩闹，他将折扇别在腰间，走到胡阳荣背后，一双细白的手搭在胡阳荣的肩上揉捏着说：“若是乏了，便歇歇，这时辰也差不多是中午了……”他正说着，上山的台阶方向传来一阵笑闹声。

胡阳荣几乎与闫文春同时看去。

这一瞧，还真让胡阳荣心情好了几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与他一起玩乐的李家少爷还有金家少爷，身后还跟着两位面生的娇美女子，穿着西式洋装，能看到细细的腰身和鼓鼓的胸脯。

金少爷看到胡阳荣时惊喜道：“呦，巧了，胡少爷也在这。”

李少爷似模似样地学着洋人，伸手扶了两位女士上来，也笑着说：“你瞧边上是不是闫老板？”

金少爷伸着脖子看去，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不是他还有谁，男不男女不女的，一点都不像个爷们。”

两位女士拉着手结伴走到旁边看风景，李少爷见大家都离得远，凑到金少爷耳边调笑说：“那可不是女人嘛，除了不能生。”

金少爷听他这么一说，笑出了声，随即一想也对，便吊儿郎当地冲胡阳荣摆了摆手，扯着李少爷就过去。

李少爷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嚷嚷道：“两位女士，你小子白喝了几年洋墨水，一点都不绅士。”

金少爷风风火火地，这才想起来还跟来两位女士，一扭头，两位女士正挽着胳膊捂嘴笑，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请两位女士一块去凉亭。

胡阳荣享受着闫文春的按摩，见熟人来了也没起身的意思，只吊儿郎当地笑着说：“今天可巧了，在这里遇到两位少爷，”他说着，看了那两个眼生的女士一眼问，“还有两位美丽的女士。”

金少爷瞥了一眼闫文春，将目光放到胡阳荣身上，拉起衣摆坐在不远处说：“胡少爷不厚道，出来玩乐也不叫我们一声。”

胡阳荣扯了扯嘴角，眉眼之中自是有一股风流。闫文春垂着头不说话，揉的手指都酸了却一直没敢停手。

李少爷给两位女士找了个歇脚的地方，这才揶揄道：“胡少爷跟闫老板单独出来怎么会叫我们一起来搅和？”

胡阳荣抬了抬脚，一条腿跨上木凳，鞋尖眼看着要挨到金少爷的衣角时停了下来，他将手里的怀表装进胸前的口袋，说：“金少爷、李少爷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个人出来游玩少了乐趣，叫上闫老板还能听曲，岂不妙哉？”

金少爷倒是没有说话，李少爷心思活络，看了一眼两位女士说：“那就劳烦闫老板来一曲了，不瞒胡少爷说，我这两位表妹刚从法兰西回来，可还没去过戏园子，今日在这里碰到，便让她们也听一听。”

胡阳荣不在意地说：“那有何难？”随即对闫文春道，“闫老板就开嗓来一曲吧，这么多人都等着看闫老板的风采，可不好叫人失望。”

闫文春心中苦涩，捏着胡阳荣肩膀的指节用力。而胡阳荣却一脸笑意地抬起手将他的手指掰开说：“闫老板，请吧。”

见事情在无寰转余地，闫文春退了两步，先是背过身去，将衣衫整理好，之后取出折扇，抬头看了一眼山崖上的庙宇，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念了一句佛号，这才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眼角稍稍有些红，更添了几分柔情，他悠悠地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

胡一鸣拿着对讲机将镜头记录下来的一切看在眼里，等最后一句台词说完，韩染扮演的胡阳荣忽然带着恶意地笑着看向山崖上的庙宇，眼神有些狠厉，神情中带着莫名的快意。

摄影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之后，胡一鸣喊道：“cut！”

演员都站了起来，互相看了看，制片主任亲自把一束花交给胡一鸣。胡一鸣捧着花过来送到韩染怀里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恭喜杀青。”

韩染双手接过花束，说：“谢谢胡导。”之后弯下腰，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对着全场鞠躬。工作人员们纷纷鼓掌道贺。

李星引跟所有的演员一起拥到韩染身边，他半截身子贴在韩染的胳膊上，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之后便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韩染跟所有求合影的人全部合影之后才穿上潘莹递来的外套。孔洁也乘飞机来接韩染杀青，顺便处理剧组合同收尾的事情。

晚上全组一起欢送韩染，韩染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那来者不拒的架势给孔洁看的心直抽抽。

果然等酒足饭饱之后，韩染整个人都趴下了。孔洁跟潘莹一起扶着他回酒店，在酒店的走廊上碰到了提前回来的李星引。

李星引见韩染醉成一摊烂泥，被两个女人架住，便要过来帮忙，他刚伸出手拉住韩染的胳膊，就被甩开。

韩染醉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孔洁是见过韩染发酒疯的，这时也只能抱歉地说：“他喝多了，我们俩先送他回去，等他酒醒了你们再聊。”

李星引盯着韩染看了一会儿，只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孔洁跟潘莹一块吃力地把韩染扔在床上就气喘吁吁地走了。

韩染躺在床上，呼吸匀称，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床头的小夜灯怔怔出神。

第六十三章 （捉虫）

《红颜劫》是定在晚上九点半播出的。播出前几集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 收视率不高，等到剧情展开之后渐渐开始有了网络讨论度。作为男主演的韩染也因此在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可这些却都不能令韩染高兴起来, 因为不论是他还是叶和泽，似乎都陷入了焦灼之中。

演员不光要学会入戏, 出戏也是一门学问, 有太多的演员因为陷入戏里而颓丧, 这些韩染都明白。他跟孔洁请了假, 孔洁本来有些不愿意，可见他的精神状态，最终欣然同意。

韩染本来计划着放假的时候跟叶和泽一起去散心旅行，可这一切都因为叶友萧的病危而终止。韩染跟着叶和泽一起去过几次医院探望叶友萧, 还见过几次童雅舒，不过都是叶和泽带他避开了, 没碰着面, 韩染却把童雅舒认了个眼熟。

病床上的叶友萧就像一截干枯的枝丫，整个失去了水分和脂肪一样干树皮一样的皮肤贴在骨头上，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像是一个裹了一层皮的骷髅架子。

韩染看着他的样子,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只胸口有什么堵着一样, 微微有些气短，可除此之外竟然又有一丝轻松和释然。韩染没敢把这些告诉别人, 只深深地埋在心底，自己调节几天之后, 韩染决定去找心理医生疏导。他本想过跟叶和泽谈谈，可叶和泽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成为负担。

好在吕峥来了，其实他早就来了首都，只是韩染一直没时间赴约而已。吕峥的生活一向多姿多彩，约不到韩染还有别的狐朋狗友，天天不重样地赶场子，直到韩染这时闲下来才约出来一块吃个饭。

两人一块吃了火锅，有点意犹未尽地又相约去了KTV。唱了一会，点了一打酒之后，吕峥觉着人少没意思，便吵吵着再叫几个朋友来，自己翻着通讯录不说还鼓动韩染把叶和泽也叫来认识认识。

韩染抱着话筒嘶吼着唱歌，也听不出调来，喊的脖子都挣红了，没听见吕峥的提议。等他喊完一首之后，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舒畅了不少，这才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喝了一口润润嗓，话筒却一直拿在手里没放下来。

吕峥也没多问，刚吃饭的时候就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两人脚对脚睡了四年，这点小情绪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脚搭在KTV的桌子上，一手拿酒一手拿手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对韩染说：“你把你家那位也叫来呗，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见过，我说你隐婚就隐婚，可连哥们也瞒着那可有点说不过去吧。”

韩染嘶吼的时间长了，嗓子有点疼，喝了一口冰啤酒，眼看着屏幕上切了一首歌，还是他点的，拿着话筒放到嘴边说：“下回吧，他那边有些事不方便。”

吕峥听了这话，扭过头来刚要反驳，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韩染神情有些哀伤，便没再多说，只由着他发泄，像是不经意地问他：“看你心情不好，要不咱们出去玩吧？”

韩染刚唱了两句，话筒也没挪开，说的话通过音响传了出来，他说：“去哪？”

吕峥刚想到一个地方，脑海中忽然多了一个想法，便对韩染提议：“唉，我把李晨清那孙子约出来，咱们套麻袋揍他一顿怎么样？”

这绝对是个馊主意，韩染看着他跟小孩一样，便没理他，接着唱了起来。

吕峥一个人无聊，在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一圈，也没觉得谁合适叫来，那些子狐朋狗友都跟韩染处不来，那些人玩开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担心韩染心情不好，万一哪句话给刺激了，打起来的时候，那画面可不太好看。想到这，吕峥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站起身来，酒喝多了就想放水，这毛病怕是改不过来了。

洗了手从厕所出来，对面女厕的门也开了，吕峥瞄了一眼，是个气质很好的少妇，这类型不是他的菜，便准备走了。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角，扑鼻而来的是香水混杂着酒臭味，冲得吕峥直皱鼻子。

那少妇醉醺醺的，走路的时候高跟鞋的鞋跟都打摆子，说话却还算清晰：“帅哥哥，一起玩啊。”

吕峥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但却拒绝了邀请，只说：“姐姐您可站稳了，我这还得回去找朋友，不方便，不然留个电话？”要是平时他就会毫无节操地约了，可今天不行，约炮哪有兄弟重要，可不能给兄弟扔在包间里自己去快活。

少妇撩了一下长发，脚下一软就靠了过来，这套路做的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司机。可吕峥这人有时候挺不解风情，比如这个时候。他退了一步，离少妇远了些，让她站直了才把自己的衣角抽了出来说：“姐姐要没别的事，那我可先走了，朋友还等着。”

一再被拒绝，少妇心里有些不快，可两人在卫生间门口纠缠，来往的人都看着，实在有些丢面儿，便提议说：“那帅哥叫你朋友一起来吧，我们这姑娘多，大伙儿一块玩。”

吕峥听着这妈妈桑一样的话竟然有些心动，最后记下了少妇的包间号跑回去叫韩染。

他想的挺好，人多热闹，就是一块喝喝酒对韩染这个已婚人士也没什么不良影响，可韩染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先不说他不想跟陌生人一块玩，单说家里一堆烂账，也实在没心思娱乐，今天来着纯粹就是为了发泄负面情绪，便拒绝了吕峥，只说：“你自己去吧，我就唱会歌。”

吕峥看他样子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些，又实在好奇那少妇的朋友都长什么样，便很没义气地说：“那我去看看就回来。”

韩染低头点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吕峥拉开门，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韩染是真想一个人唱歌，便关上门整了整头发，往少妇说的那个包厢去。

包间里就剩下韩染一个人，他还没唱两首歌，叶和泽来了电话。

韩染按了暂停之后接起电话。

“还没跟朋友吃完饭？”叶和泽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韩染嗯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却发觉对方看不见，便说：“吃过饭了，我俩在外面唱歌。”

叶和泽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韩染顿时心虚起来，他开始担心叶和泽生气，毕竟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还出来唱歌，确实有些不合适。

谁知道叶和泽却不像是很在意地样子，问他：“在哪里，我去接你。”

韩染下意识想说不用，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那好，我给你发定位和包间号。”

“嗯。”

韩染刚想再说些别的，包间的门被人推开，吕峥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说：“卧槽，真他妈邪门，我刚看见李晨清那孙子了！”

韩染听他说话，也不知道叶和泽听去了多少，对着电话说：“朋友回来了，我先挂了，给你发定位。”说完就挂了电话，才转头看向吕峥。

吕峥本来情绪激动，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韩让刚在打电话，那样子可跟平时不太一样，走到韩染面前调侃道：“呦，韩老师这是跟家里报备呢，我说你家那位太不应该了，见不着他人不说，还给你管的这么严，跟我出来都要问问地址，怎么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

听他叽里呱啦说了一箩筐，韩染随手给他嘴里扔了一颗蚕豆，吕峥张开嘴接住，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他一会过来。”韩染说道。

吕峥眼睛一亮，说：“那感情好，”说着又想起刚跑回来的事，便换了话题道，“唉，真的，刚我去那姐姐她们包间，见着李晨清那孙子正被一群老娘们吃豆腐，那样子可真是窝囊。”他说着，又捏了一片锅巴吃了起来。

韩染也很意外，李晨清现在已经是当红小生了，怎么会在这里陪一群女人？他突然有些恶意地说：“下海了？”

吕峥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再看他一脸的幸灾乐祸，便也没瞒着，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总结是：李晨清是真下海了，那姐姐身份不简单。并且一再强调自己激灵，在李晨清没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就尿遁了。

韩染听完，便琢磨起来要不要叫狗仔过来，说不准明天一早就能看见‘当红小生被富婆潜规则’这样的新闻，这震撼程度可比他原来的那些小打小闹的绯闻来的轰动多了。韩染刚掏出自己的电话，正要拨号，随即又迟疑了起来。

最后打给了程林。

程林在做经纪人之前当了几年娱乐记者，认识不少传媒圈的人，狗仔的电话他也有好几个，这事找他最靠谱。

自从跳槽到了启航传媒，程林是顺风又顺水，一边干着本职工作带了一个少女组合，一边还暗搓搓地跟方净言私下联系，自己送上门给叶和泽当内应，启航传媒里的动向多是程林给方净言透的底。现在接到韩染电话可是一点不敢怠慢，说话声音都比原来一块工作的时候温和不少。听完了韩染的想法，程林只想了想便答应下来，韩染还打算自掏腰包让程林给狗仔，却被程林拦住了。

程林说：“这点事不用，正巧我那哥们还愁没大新闻，你这是瞌睡送枕头，正好。”

韩染却不这么想，一码归一码，该给的钱送的礼都得到位了，对方也好展开工作。付了钱是生意，是合作，要是不给钱，那就是人情，人情账难还，还不如一开始就俗点。

程林拗不过他，最后只能说了个数，韩染没说二话，挂了电话就给他转账。之后便阴测测地笑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吕峥被他笑的头皮发麻，他是全程都听了的，也明白韩染要干嘛，倒不是怕韩染毁了李晨清的前程，那李晨清当年抢韩染角色下黑手的时候也没丝毫手软，他就是看着韩染这个转变有点担心。再加上程林这人他也知道，原先不光是韩染的经纪人，也是李晨清的经纪人，虽说现在走了，可指不定心向着谁呢，想到这，他问韩染：“你就不担心你那前经纪人给李晨清通风报信，拿钱不办事？”

韩染喝了一口酒，自信地说：“不怕，他俩也不和，再说他现在在启航传媒，怎么也要顾及一下。”他的意思是顾及到叶和泽，虽说这样有点狗仗人势，可韩染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报复的机会，怎么也得把胸中的那口恶气出了。

吕峥倒没什么意见，大大咧咧地拿着酒瓶跟他碰了个杯说：“你随意，反正不能便宜了姓李的那孙子。”

韩染仰头灌了小半瓶酒，才拿起话筒接着喊了起来。

这人就是经不起惦记，刚想着叶和泽，还没等一首歌唱完，叶和泽就亲自推开包厢门进来了。

吕峥站起身来，跟叶和泽握手说：“唉，您好您好，我是韩染的舍友，您是叶先生吧？久仰久仰。”

叶和泽笑着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过了十几秒才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吕峥的手指，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叶和泽，韩染的丈夫。”

韩染的歌喊了一半，剩下的噎在了嗓子眼里，憋得难受，这会儿听见叶和泽的自我介绍，瞥了一眼吕峥，果然见他揶揄地看着自己。润了润喉咙，问叶和泽：“怎么了？急着走吗？”

叶和泽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桌上空了的半打酒瓶说：“不着急，你们继续玩。”说着按了服务铃，又要了些酒和果盘，便坐在沙发上一副当观众的样子。

韩染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刚从医院赶过来，医院离这地方不算太远，所以叶和泽才来的这么快。把话筒交给吕峥，韩染坐到叶和泽身边小声问：“不然我们回家吧？”

叶和泽揉了揉太阳穴摇头说：“不着急，我也很久没放松了，听听你们唱歌。”

韩染看着他的神情不像是勉强，就没再多劝，其实他也想多留一会儿，等着看戏，那边狗仔应该已经通知到了，程林刚发了信息说是人已经往这边赶了，只要那个包间的人不提前离开，这事应该问题不大。

韩染拿起一颗蚕豆砸了吕峥一下说：“你不过去那包间了？”

吕峥正唱着情歌，听到韩染提这事，只顺着想了想，瞬间悟了，忙放下话筒说：“我这就过去，刚出来说事拉屎的，这蹲的时间长了点，顺便去跟校友联络联络感情。”说完就跟叶和泽打了个招呼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韩染跟叶和泽。

韩染忽然狡黠地对叶和泽说：“等会请你看戏。”

第六十四章 

叶和泽也没问什么戏, 便疲倦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韩染看他累成这样，不好意思再嘶吼, 换了舒缓的音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韩染上学的时候声乐课只是个中等成绩, 唱歌不算多好听, 好在嗓音条件不错, 虽然偶尔跑掉还跟不上节奏, 可唱出来也大致也算能听的过去，

叶和泽一直没睁开眼，像是睡着了。韩染没打扰他，坐在一边自娱自乐起来, 估么着狗仔差不多快到了，刚要拿出手机问问情况, 就看见吕峥发来一个小视频。

韩染点开看了看, 因为光线不好，勉强能认出来李晨清的样子，视频里他被几个女人包围着，摇色子喝酒, 有胆儿大的把手搭在他膝盖上，一路往大腿根溜。韩染看的只觉着畅快, 李晨清这人他是知道的，上学的时候心高气傲, 但又善于钻营，看着跟谁都挺好, 可心里却谁也看不上。这会儿却被几个富姐调戏，说到底李晨清是堕落了，费劲心思往上爬，最后还不是走了这条最俗的捷径。可当他看到角落里一个侧脸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叶和泽听着韩染并不好听的歌声渐渐有了睡意，可这会儿韩染不唱了，叶和泽就又醒了。他看着韩染问：“怎么不唱了？”

韩染不敢置信地又点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视频里那个是熟人，这才惊觉自己坏事了。听见叶和泽问话，韩染好半晌没出声。他没想好怎么回答。

借着包间里的灯光，叶和泽看见韩染脸都白了，眼睛盯着手机一瞬不瞬地，他往过挪了挪问道：“怎么了？”

韩染机械地转动身体，对着叶和泽一脸郑重地说：“我看见你家大嫂了。”

叶和泽眉头挤了挤，伸手拿过韩染的手机，手机屏幕还没锁，停留在和吕峥的对话框，点开视频看了起来。

视频时间不过二十多秒，韩染提着心感觉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等视频快播完的时候，韩染说：“我现在给狗仔打电话，多付点钱，这事就过去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叶和泽沉着声音说：“来不及了。”

韩染心里咯噔一声，凑过去看了一下，是一条吕峥新发来的消息，说李晨清他们一行人正在结账离开，他心里悄悄地捏了把汗，稍稍有些遗憾却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捅娄子，叶友萧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要是知道老婆在他病危的时候这个德行，怕是没病死也得气死，更何况还有个孩子，要是闹大了对小孩不好。

韩染拿过手机打算把吕峥叫回来。

叶和泽没有说什么，把手机还给他之后，立刻拿自己的手机给方净言打了个电话。

叶和泽脸色黑如锅底，一言不发地等着方净言接电话。韩染坐在旁边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都替方净言着急。好在那边也没让叶和泽等太久。

“你开车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叶和泽不等方净言说话便出声道。

电话那端明显顿了片刻，随即平静地回答：“好的，我现在就出门。”

叶和泽不再废话，挂了电话就编辑信息把地址发了过去，然后对韩染抱歉地说：“等会你坐方净言的车回去，现在不要着急出去，等他过来。”

韩染忙点头答应，问他：“你要送她回去？”

叶和泽沉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韩染刚想叮嘱一句，吕峥就来了新的消息，韩染看完，脸色煞白，也站了起来对叶和泽说：“狗仔跟让他们一行人在大厅碰着了。”

叶和泽捏着门把手的左手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韩染也顾不得别的，赶忙跟了上去。

其实吕峥说的也不完全，童雅舒一行人不光跟狗仔碰了个正着，还被拍到她挽着李晨清胳膊亲密地用胸脯蹭的不雅动作。

也怪那个狗仔业务不熟，忘了关闪光灯，刚按了快门就被当事人察觉。李晨清当即变了脸色，敏感地找到了狗仔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童雅舒跟几个富姐立刻花容失色，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乌七八糟的新闻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这几个富姐里除了童雅舒之外，还有两位官太太，一个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其他几个的老公都在商界名头响亮，无论是谁都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童雅舒，叶友萧正躺在病床上，她寻欢作乐的照片要是放出去，叶友萧不会放过她的。一起睡了这么多年，她也差不多摸清了叶友萧的脾气，那人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不出事还好，一旦出点意外，叶友萧可真不一定会保她，更何况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童雅舒当即就慌了，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包都没合上。其他几位富姐也纷纷捂着脸往外跑，还有个胆儿大的跟着李晨清一块去抓狗仔，可那俩狗仔哪里是那么好抓的，见势不对，抱着相机转身就跑。

童雅舒有些腿软，这会儿酒也醒了，脑子里空白一片，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等回去找叶显仁商量，看能不能砸钱把照片买回来。想到这，她心安了不少。叶显仁是她的表舅，不会不管她的，退一万步说，叶显仁现在还用得着她，怎么也得帮着她度过这次的难关才是。

童雅舒的想法越来越坚定，脑子一热就拿着车钥匙往停车场跑。

停车场在马路边上，童雅舒跑的急，下马路牙子的台阶时高跟鞋崴了一下，手一松手机顺着下水道的缝隙掉了下去，她心里着急，骂了一句，便开了车门，人还没钻进去，下水道的手机却亮了，屏幕上显示着叶和泽的名字。

童雅舒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见KTV门口堵着的人越来越多，那边李晨清逮着一个跑得慢的，却被另一个溜了，而相机也被那人拿跑了。

童雅舒咬着下唇，把心一横，手机也不要了，当即坐进车里，安全带也没系，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下开车跑了。

李晨清抓着狗仔的衣领打算跟他谈条件，一块的还有那位女强人，她打算花钱把照片跟底片都买回来，那个狗仔本来只以为是个娱乐新闻，可认出照片里的人之后，却也拿不准会不会成为社会新闻。其实拍的照片真不一定会发，可那是谈条件的筹码，怎么也不能轻易交出去，眼看着自己徒弟开车跑了，他这才不疾不徐地跟李晨清他们扯起了皮。

叶和泽不停地播着童雅舒的号码，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听。韩染跟在他身边，一块下了楼来到大厅，透过玻璃门看见外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还好是夜里，围观的人不算特别多，就是有人拿手机拍照，还有人录视频。看了一圈，没发现童雅舒的身影，韩染猜测应该是跑了。

两人从人群外围绕了过去，刚走到马路边就听见了一阵铃音。

叶和泽把电话放在耳边，顺着声音走了过去，走到跟前，往亮光处低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手机。

韩染也顾不上担心会被认出来，更不管李晨清了，他现在愁的是童雅舒到底跑了没有。而且一直到出来也没看见吕峥的影子。

叶和泽也不放心，他走了几步，绕到另一边坐副驾驶坐上，司机刚打了个盹，听见动静就醒了。

韩染站在车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可又担心吕峥，正要给吕峥打电话，身后就有人拍他的肩膀。一回头，看见吕峥笑嘻嘻地冲着他傻乐。韩染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点。

“你可来晚了，刚好一场大戏。”吕峥正要跟韩染讲述刚刚的画面，却被韩染打断。

韩染一脸尴尬地把吕峥扯进车里，然后关上门。

叶和泽系好安全带，只说了一句：“去老宅。”之后便不出声了。

车开了好一段距离，吕峥也感受到了车里压抑的气氛。吕峥这人虽然爱闹腾，可也不缺眼色，他悄悄地戳了一下韩染，让他看手机。

韩染正想事，被吕峥一戳，便低头看了一眼，对话框里吕峥正问怎么回事，韩染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回了个改天说，便把手机收了。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吕峥也没多遗憾，他眼睛一翻，托着尖下巴独自琢磨起来。

忐忑不安地到了老宅，却没看见童雅舒的车，叶和泽给医院那边打了个电话，韩染安慰了自己一路，可这会儿却紧张地手心冒汗，等叶和泽挂了电话才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样？”

叶和泽抬起眼皮看了韩染一眼，眼中毫无波澜，却把韩染吓得不轻。

韩染感到一股寒意，整个心都凉了。吕峥琢磨了一路，这一会儿多少也猜出来了一点，他拉了一把韩染，为韩染抱不平说：“你这什么意思？想干嘛？”

韩染像是给吓呆了，整个人被吕峥拉了个趔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叶和泽，手脚冰凉，脸色苍白。

叶和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到韩染了，韩染问他话的时候，他正在想事情，只是惯性地做出反应。可韩染却不能不在意，他本就内疚到不行，这会儿更是不住地自责起来。

叶和泽放下电话伸出手在韩染的头上轻轻揉了一把，柔声说：“别怕，没事的，就算被拍到，我也会把照片买回来。”

韩染听了这话才稍稍感觉身体有些回暖，他脑子也清醒起来，说：“我现在就联系狗仔。”说着就给程林打电话要狗仔的联系方式。

吕峥在一旁看着韩染一惊一乍地样子担心不已。

叶和泽却没拦着他，这事倒没什么，韩染要是不做些事补救可能会内疚好一阵。童雅舒有没有丑闻叶和泽是不关心的，甚至连她的死活都不在意，可现在她却不能出事，叶友萧还在医院，至少在他走之前，童雅舒都得安安分分地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

程林那边也没掉链子，当时就把狗仔的电话发了过来，韩染半刻不敢耽误地拨了过去，好说歹说才说通对方等会儿面谈。

没多耽搁，韩染当即就坐车过去，那边狗仔只摇下了车窗，伸出一个巴掌开了价。

韩染二话没说立刻转账，在输入最后一个密码前，亲眼看着狗仔把照片删除了，这才把密码输完。

转了账，韩染彻底地放下了心。对于狗仔的尿性，韩染多少知道些。他学着叶和泽刚看他的眼神，冷冰冰地看着狗仔说：“备份拿出来。”

狗仔本来还想装死，可对上韩染的眼睛，却多少有些怂了。余光瞥见对面车副驾驶的玻璃摇下来半截，叶和泽冷眼看过来，狗仔也不想惹事，从口袋里掏出u盘递了过去。

韩染拿着u盘，阴测测地盯着他看，直把狗仔盯毛了，说：“真没了，我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毕竟你是程哥介绍的人，我师父交代过了，优先卖给你。”

韩染说：“最好这样。”说完便转身回了车里。

等坐到后座上，才觉得整个人都虚了，全身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他笑着说：“唉，总算是补救回来了。”

吕峥看他这样更担心了，却不说破，思考着找机会慢慢引导，同时也对叶和泽产生了不满，两人睡一个屋里这么久，竟然没发现韩染的不对劲，准是不上心。他抬头看向叶和泽，见叶和泽正盯着韩染看，眼神宠溺又温柔，心里的怒气便消散了。也许是注意到了，只是跟引导的方式不同而已。

叶和泽看着韩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只说：“嗯，没事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语调柔和，成功地安抚了韩染焦灼不已的内心。

韩染把u盘递给叶和泽，重复道：“没事了。”

……

将吕峥送了回去，韩染跟叶和泽也打算回家休息。

可刚到家，叶和泽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方净言的，便拿着手机到露台去接。

电话那端的方净言说话有些急促，叶和泽耐心地听着，眉头紧蹙。

童雅舒酒驾出了车祸，受伤进了医院。

叶和泽让方净言连夜联系媒体封锁消息，再三确定童雅舒没有生命危险也没缺胳膊少腿，才带着韩染亲自去了一趟医院。

原来方净言接了叶和泽的指示开车往KTV去的路上，正巧看见童雅舒的车撞在了桥墩上，之后急忙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所以他对于童雅舒现在的情况是最清楚的。也算是童雅舒命大，车头都撞烂了，人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叶和泽跟韩染都没有进病房，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向方净言打听了童雅舒的情况，之后两人就趁着夜色又离开了。

韩染坐进车里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叶和泽毫不在意地说：“她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你不需要内疚。”

韩染却说：“应该是都解决了。”

叶和泽见他还没从情绪中出来，便顺着说：“嗯，惊心动魄的一夜。”

韩染看着车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突然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说：“确实惊心动魄。”

叶和泽看着他的转变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童雅舒有没有事不重要，可韩染不能有事。他不愿意看到韩染因为这事而自责，所以才带着韩染到医院让他亲自确认童雅舒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现在看来，效果不错，韩染暂时是卸下了肩上担子。

其实论起来，这件事并不怪韩染。

事情实在太巧了，谁也不知道童雅舒竟然会在那，而且是和一个男明星搅和在一起。虽然韩染没说，可叶和泽从只言片语里猜到了前因后果。那个男明星恐怕就是韩染原先说过的抢角色的那位，这件事别说韩染了，就连叶和泽也不知道。

叶和泽眯了眯眼，童雅舒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他不介意在背后推她一下。

第六十五章 （过渡章）

叶和泽关了手机在家睡了一整天, 享受难得的平静。无论是网络还是纸媒都是一片平静，昨晚的鸡飞狗跳仿若黄粱一梦, 一颗巨石还没掉进湖里就被截住了，单单只把当事人累的够呛。

无论是叶和泽还是韩染都很久没睡好了, 各有各的烦恼和忧心, 昨晚经过那么一折腾, 反而两人睡了个好觉。也许是精神疲惫, 也许是体力透支，在神经极度紧绷之后的豁然平静，疲累滚滚而来，这一躺下谁都没有中途起来过, 甚至连梦都没做。

下午的时候韩染先醒来，他洗漱完之后看了眼时间, 便过去把叶和泽摇醒。可能是睡眠质量提高了, 韩染觉得自己状态不错，心里那点厌世和忧郁被掩埋起来，现在浮着的是一片阳光灿烂。

韩染自己知道现在还没完全调节过来，一切不过是暂时的风平浪静罢了。尤其是经过昨晚的事儿, 现在回忆起就会觉得昨天的自己像个陌生人。想明白了之后，他打算着让孔洁帮忙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 正儿八经地接受心理疏导。

叶和泽这人赖床不说起床气还大，刚给他弄醒时, 臭着脸一言不发地转了个身接着睡，可韩染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都下午了，叶和泽跟自己一样，昨晚回来到现在没吃没喝，怎么也得让他起来吃饭。

韩染不怵他，坚持不懈地叫：“起床。”不光嘴上说，还光着脚贴着他后背晃悠。最终给叶和泽烦醒了。

叶和泽直愣愣地坐起身的时候，韩染伸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只装作没事人地说：“快起来，我去热饭。”说着就顺势放下脚。

谁知道叶和泽动作更快，两只手抱着韩染的脚踝一拉，韩染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仰倒。

“我去……”韩染想说叶和泽打击报复，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叶和泽站了起来，把他拉到了床上，韩染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在地上，跨坐在叶和泽的怀里，只觉得大腿根疼。

叶和泽也不嫌他沉，双手搭在他后腰上，凑过来就是一个热辣的吻。

韩染觉得自己一时分成了两半，上半身是激情和享受，下半身是扯到蛋的酸爽。他没有拒绝叶和泽，自己调整着坐姿，然后热烈地回应起来。

刚开始脑子是热的，可吻着吻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人睡了一夜起来嘴巴里都是臭的，一晚上没张嘴的酸臭味，亲吻起来其实并不美妙，可叶和泽的亲吻却是一股清爽的薄荷味。

韩染亲吻的时候开始走神，想着叶和泽肯定是心机地早起来了，然后刷了牙装睡，心里鄙视他的同时双手抓着他的脸将人压倒，将头埋在叶和泽的颈窝，在他的锁骨上种了颗草莓才罢手。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颜色殷红，品相看着不错，怎么看都是昨晚过的热情如火的模样，然后笑着对叶和泽说：“快起来，我去热饭。”说完不顾叶和泽的挽留就起身往外走。

叶和泽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悠悠地掀开被子去浴室冲澡。他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本来扭伤也没多严重，这么长时间休养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枉费他一早爬起来准备，可惜韩染不解风情。叶和泽冲澡的时候还不忘长叹一声。

其实韩染的不对劲叶和泽是看出来了，韩染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当年的徐兰，即便是沉稳如叶和泽也不免心慌。他在最初的惊慌之后，首先让自己放松，从而试着慢慢引导韩染走出来。这一切都是他悄无声息地准备着，却不敢跟韩染直说。徐兰当年拒绝承认自己生病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生怕自己那么做会刺激到韩染。只想着先将他引导着走出来，等他能正视自己的时候再带他去看医生。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至少今天的韩染暂时平静了，恢复到本来的模样。虽然损失了福利，可叶和泽却也放下了心来。

两人匆匆吃过了饭，叶和泽突发奇想地要炖汤喝。在冰箱里翻了翻，材料不全，左右是两个闲人，就拿着车钥匙一块去了超市。

超市离得有些远，开车二十分钟才到地方。车是韩染开的，叶和泽坐在副驾驶上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指导，其他时间任凭他自己发挥。不是高峰期，路上车不少，却不怎么堵，韩染虽然开的慢，可也顺顺当当地开进了超市的停车场里。

等把车安稳地倒进停车位后，韩染没顾上熄火，只乐的一个劲地求表扬。

叶和泽指了指档位和手刹说：“先把这些放到该放的位置上，熄火后再说。”

经他一说，韩染才冷静下来，忙把那些都处理了，熄了火才不好意思地硬转了话题说：“走吧。”

叶和泽也没调侃他，只跟着一块下了车。

工作时间，超市里的人不多，叶和泽推着购物车，把韩染扔进来的垃圾食品再一一放回去，两人一个拿一个放，较劲似得也不直说。

韩染拿了一包泡面，却没放进购物车里，只拿在自己手上，然后回头冲叶和泽得意地笑。

叶和泽推了推眼镜，默默地把一包薯片放进了购物车里。

韩染看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回过神后，把泡面压在叶和泽的薯片包装上说：“你故意的？”

叶和泽只是挑了挑眉，没回答他，可那表情却又无比欠揍。

韩染也不再说，一转身，跑去把刚被叶和泽放回货架的零食一个一个都找回来。

这次叶和泽却没阻止他，站在原地温柔地看着韩染抱着一堆零食的背影，眼中含笑。

韩染刚开始有点刷小孩子脾气，可等他把零食找回来大半，满满地抱了一怀的垃圾食品时，却又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幼稚的可以，叶和泽也配合他。心里甜的不行，正要回去把东西放下时，身后却有人叫他。

“请问，请问你是韩染吗？”有个女孩怯生生地问。

韩染下意识回过头，见着两个小女生挤作一团，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地盯着他看。

韩染抱着一堆零食，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好。”

小女生激动地快哭了，一个摇着另一个的肩膀说：“啊啊啊啊！真的是本人！”

另一个小女生激动地抿着嘴，好在还有点理智，他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两只手递过来说：“韩染，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这话提醒了她的同伴，立即接口说：“啊，对签名，还要合影……”等她激动完，才冷静下来，期盼地看着韩染小声问，“可以吗？”

韩染演戏这么多年，很少出门被人认出来，有人要签名跟合照他非常开心，而且并不会拒绝。他欣然同意说：“好啊。”

情绪激动的女生又是一阵尖叫。

她的声音太大，引来超市其他人，其中有认出韩染的也跟着拿着手机要合照。韩染抱着满怀的零食被十来个人围在中间不停地矮着身子拍照，脸上的表情复制粘贴的一样，都不带换的。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韩染体验到了走红的滋味的同时有些吃不消了。他回身去看叶和泽，只见叶和泽离得远了些，正推着购物车在冷柜旁边，拿着一瓶牛奶看生产日期。

韩染不知怎么地，就觉得现在的叶和泽前所未有的令人心动，除了赏心悦目之外，这种居家的感觉更令他感到安心。

仿佛感到了韩染的视线，叶和泽转过头来跟他目光对上，之后勾起唇角。

韩染很快收回视线，跟围观的人们合照完，又签了名，最后连零食都不要了，瞅着人少的时候溜走了。独自一个人坐在车里等叶和泽。

叶和泽没多久也出了超市，两只手上都拎着东西。

把东西放在车后座上，叶和泽刚钻进副驾驶的时候，就听见韩染激动地说：“你掐我一下。”

叶和泽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把安全带扣好，在韩染下巴上捏了一下说：“恭喜你。”

韩染感到下巴一疼，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不是他在做梦。他捂着下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叶和泽说：“我以后也是要出门带墨镜口罩的腕儿了！”

叶和泽失笑。

韩染却不在意，独自沉浸在成名的喜悦中。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几年他已经对红不红已经没什么念想了，只想着安心演戏，做出点成绩来。虽说被叶和泽激起野心，可这红火的滋味来的太快，一时有些不适应。

趁着激情还没退去，韩染张罗着买墨镜和鸭舌帽。一激动，就开车带着叶和泽去了商场。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逛商场。

韩染提心吊胆地生怕自己被认出来，可转悠了一圈，也只有几个路人侧目却并没有人上前攀谈。虽说有些失望，却能光明正大地领着叶和泽一块晃悠了。

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逛的。买东西直奔目的地，看上了觉得合适，也不多纠结，当即刷卡付钱，拿着包装袋就离开了。

韩染自己拎着袋子乐呵呵地走着，身边是步履轻快的叶和泽。

等经过一家店铺门口的时候，韩染忽然停了下来。

叶和泽没料到，所以走快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才回过身。

韩染往店里看了看，说：“我们再买一对戒指吧。”

叶和泽似乎有些吃惊。

韩染说：“这个品牌新出了一套限量版对戒，需要订做，可以刻名字，”他闪了闪眼睛，笑着说，“这次我付钱。”

叶和泽盯着韩染看了许久没有出声。他看着韩染现在的样子，心底都柔软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问：“不怕被认出来？”

韩染从包装袋里掏出新买的墨镜戴上说：“不怕。”

叶和泽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心底莫名的悸动，整颗心似乎都跃动了起来。他说：“好。”

韩染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便率先进了店门。

叶和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韩染就像一个病毒，自己似乎能染上他的喜怒哀乐来，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防线，眼看着心底的湖泊就要决堤了，他却是乐见其成的。

想到这，叶和泽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抬脚跟了进去。

第六十六章 （捉虫，过

珠宝店里的人不多, 韩染跟叶和泽走到柜台前，就有身材高挑的导购来服务。

那款戒指韩染只在杂志上看到过, 设计非常简洁，只在中间镶了一颗钻, 其余连个花纹也没有多余的, 可韩染就是觉得好看, 就是想买。其实主要还是想花钱而已。

在这件事上, 叶和泽没有劝阻，之前的婚戒买的匆忙，这次如果定制一对也是不错。

“两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导购小姐得体地笑着说。

韩染直走到戒指的陈列柜跟前问：“你们不是出了一款要提前定制可以刻名字的对戒吗？在哪里摆着？”

导购小姐微笑着说：“好的, 先生，请跟我来。”说着就把韩染跟叶和泽往陈列架的另一端引。

隔着陈列架的玻璃, 韩染低头看了一眼, 确定跟杂志上长得差不多，才转头问叶和泽：“你觉得怎么样？”

叶和泽笑着说：“很好。”

韩染心情愉悦地对导购小姐说：“麻烦拿出来我们看看。”

导购小姐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开锁，将对戒取了出来, 放在一个柔软的黑底盒子上说：“这款戒指是我们店新出的，全球限量, 需要提前一个月定制，这位先生真有眼光。”

都是销售的套路话, 可韩染听得却高兴，他让叶和泽走近点, 拿起戒指在他无名指上比划，原先的婚戒也是好看的，就是钻有点多，不是很适合叶和泽低调内敛的气质，现在这款更简单大方，看上去低调多了。

韩染越看越满意，直接对导购小姐说：“那就订一对吧。”

导购小姐心里高兴的不行，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得体，她说：“好的，先生请跟我来这边付定金。”

韩染没有犹豫直接跟了过去，叶和泽也被请到了沙发区坐着喝茶。

等韩染回来的时候，导购小姐拿了东西量两人的手指尺寸，顺便记录下其他信息。等问到要刻什么字的时候，韩染犹豫了一下，看着叶和泽询问。

叶和泽一直让韩染主导，自己没怎么说话，现在见韩染问到，才开口说：“就我们名字的开头字母吧。”

韩染虽然觉得有些普通，可又想不到更好的，便让导购小姐把两人名字的开头字母记下来，等导购小姐记录完后，才微笑着恭喜：“两位新婚快乐。”虽然同性婚姻合法了，可这样一对养眼又有钱的可不常见，她真心恭贺道。

韩染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婚都结了快一年多，还是第一回 听有人说这话，心里的滋味没由来的幸福。但他也没多解释，只笑着说：“谢谢，”刚说完，忽然想起来便问，“能不能给字后面刻一个心？”

导购小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当然可以。”

韩染看了叶和泽一眼，见他没反对，便把这事给定了。

这一下子花出去好些钱，韩染虽然有些心痛，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叶和泽在一旁看着，也感到欣慰。

回了家，叶和泽在厨房炖汤，韩染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问两句，叶和泽也都耐心回答。

锅里飘出来的蒸汽带着肉香，韩染坐在一旁想了想便拿着手机出去了。

叶和泽看着忙碌的间隙抬眼看了一下，便又忙着切菜起来。

韩染走到露台，关上门，一个人倚着露台的栏杆犹豫了很久，之后拨通了孔洁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孔洁已经有几天没收到韩染的消息了，也对他的状态担心不已，看到韩染打电话来，忙出声问：“韩染？你好点了吗？”

韩染听着她关切的声音，回过身看了一眼屋内，透过露台的玻璃门，视线穿过客厅最终落在叶和泽穿着围裙的背影上，他眼神柔和了许多说：“好些了，孔洁姐，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心理医生吧。”

孔洁本来听说他好些了，刚放下的心又被后半句给提了起来，赶忙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韩染转过头来，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遗址公园说：“还行。”

孔洁听着他模棱两可的话，抱着手机干着急，可听韩染的语气不像是心情不好，况且这种事不怕不去医院，就怕讳疾忌医，越拖越严重，现在韩染主动要求，看来是真的好些了。想通这些，孔洁说：“那行，你在家休息，工作的事情不着急，我打听打听，回头告诉你。”

韩染唉了一声，转了话题问：“公司那边怎么样？”他是想问工作的事情。常规来说，韩染现在势头正好，再辛苦点也能往上冲一冲，公司一般是不会让他这个阶段的艺人休长假的，这样会直接影响收入提成，可孔洁却说工作的事不着急，话虽这么说，可韩染却清楚孔洁所面临的压力。想到这些，多少觉得有些愧疚。

“挺好的，别瞎操心，好好在家养着，我这好几个本子就等你调整好以后看的。”孔洁说。她说的也是实话，韩染主演的电视剧刚播出收视率一般，可越往后热度越高。整个剧无论是导演、编剧还是演员，甚至是后期制作都可谓是精良，所以收视率和话题度都在阶级攀升。随之而来的，找韩染演男一号的剧本也多了起来。

本来对韩染的定位是走偶像实力路线，可孔洁观察了一下，想要调整韩染的发展方向，让他尽量保持低调的生活和适当的曝光率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感觉，再加上韩染自身的可塑性，比较受时尚界喜欢，这些都是孔洁跟Eric聊天得来的灵感。

可米多文化的大老板却不这么想。米多文化这么多年，艺人走的都是青春偶像风格，高人气高曝光率才能更快地给公司带来利润，所以在韩染的发展前途上，孔洁第一次跟米多文化的大老板产生分歧。但这些事，孔洁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韩染，等他调整好了状态再问问他的意思。

自从重新带艺人之后，孔洁觉得自己的热情又回来了，她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韩染愿不愿意，这些也都得等韩染恢复了再聊。都是急不来的事，反正离韩染合同到期还有不到一年，有足够的时间来计划和准备。

挂了电话，韩染心里一松，总算是踏出了这一步，也是一个好的开始。认清自己的状态，积极配合治疗，说起来简单，可光是这第一个环节就有很多人做不到。入戏其实很多演员都会有，好些演员会在角色和自身上找相同或者相似的特质，然后将这种特质外露表现出来，但入戏太深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总是复杂的，正面沐浴阳光，身后还会有一条长长的影子，而入戏太深便是陷入了影子之中不能自已。如果要重新直面阳光，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韩染收了手机，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叶和泽刚炒了个菜。

“洗手吃饭吧。”叶和泽也没问他干什么了，只吩咐道。

韩染看着他腰上的围裙，上面画着卡通画，跟他那张脸一点也不搭配，便忍不住笑了说：“好。”说完便跑去洗手。

叶和泽的厨艺非常不错，韩染为此好奇了很久，他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问：“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在国外学的？”

叶和泽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下来，听到韩染问，指了指一盘红烧排骨，说：“尝尝这个，我第一个学会的菜就是这道。”

韩染伸着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十分美味。

“大嫂……”叶和泽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补充道，“就是徐兰，她去世后，家里乱成一团，有一天忽然很想吃红烧排骨，家里的佣人做的味道总少了点什么，就自己跑去买了材料回来，看着食谱学着做，第一盘做出来的排骨放了太多酱油，煮熟是黑色的……”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自己也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

韩染没再多问，只默默地扒着饭。叶和泽那样的成长环境，如今能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基因特别好。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谁都会觉得压抑，虽然叶和泽的个性也有很多问题，可至少表面上看来他是个正常且优秀的人。鲜少的几次失控都被他自己收住了，这样强大的自控能力，并不常见，反正韩染是没见过别人这样。也不知道叶和泽真正失控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想来应该是非常可怕了。韩染想起来上次飙车的经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依旧是老规矩，叶和泽做饭，韩染洗碗。

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收拾妥当之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预告播放《红尘劫》的剧情剪辑，韩染还是第一次看到制作完成后的效果，不免有些好奇就跟着看了下去。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背，这一集那么巧，播放韩染饰演的男主角跟吴梦涵饰演的女主角定情的戏，还有一个镜头唯美的吻戏。

看的韩染一阵尴尬，僵着头不敢出声。

叶和泽的手摸着他的后颈，轻声问：“怎么没听说还有吻戏？”

韩染想起来这场戏本来安排的是借位，可拍了好几回导演不满意，最后只能真亲上去，回来也忘了报备。他心里哀嚎，感情叶和泽身上跟装了雷达似得，每回都能给他碰见。

韩染苦思冥想着怎么解释，只觉得后颈的皮一紧，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叶和泽其实也就只想逗逗他, 对这事也没多生气，可韩染却当真了。他苦恼起怎么跟叶和泽解释, 维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跌到谷底了。

见他这个样子，叶和泽发觉自己也许吓到他了, 用手轻轻地在韩染的脖子上揉捏, 声音放缓道：“开玩笑的。”

韩染有些紧张地转过头来看叶和泽, 见他神情放松, 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接着解释道：“那个镜头本来是借位，拍摄中途为了效果所以才真拍，不过除了这个镜头之外, 其他亲密镜头全部都是借位。”

韩染表现的像是一个给妻子解释自己没有出轨的苦恼丈夫，本来很好的气氛因为他的愁眉苦脸而变的尴尬起来。

叶和泽没有责怪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只是温柔而坚定地说：“嗯, 我相信你。”他其实有些自责，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韩染却这样的反应，今天一整天的愉悦让他忘记了韩染现在的状态还不算恢复。也只是短暂地好转而已, 很小的事情都可能会刺激到他。

韩染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信任之后才安心。他垂下眼眸懊恼起自己的过激反应, 到现在也回过味来叶和泽刚的话不过是说笑，而他自己却有些上纲上线, 实在惹人嫌。

韩染不安道：“对不起。”具体为了什么道歉他也说不清。

叶和泽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疼, 他想带韩染去见心理医生，可看着他忧郁的样子还是心生不忍。他伸长胳膊将韩染搂在怀里，安抚地摸着他的头，轻声叹息。

之后谁都没再出声，气氛一时竟变得温馨起来，刚才的紧张与尴尬渐渐远去。

韩染的头放在叶和泽的胸前，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叶和泽平稳的心跳声感到无比的安心，心中的沮丧与焦虑的情绪也平稳下来。

电视里演的是什么不论是韩染还是叶和泽都不再关心，叶和泽专注地摸着韩染的头安抚他的情绪。韩染则犹豫着要不要跟叶和泽说一下自己的状态。他一时难以决断，叶和泽的烦心事很多，可如果自己隐瞒不报他早晚也会发觉，那样叶和泽会不会认为自己不在乎？

韩染拿不定主意，他不自觉地搓着手，万般犹豫。在他苦恼的时候，叶和泽安静地等着，他能感觉到韩染有话要说。他紧张或者焦虑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小动作，这些叶和泽全都记得。

叶和泽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安抚的动作仍在继续，他有的是耐心等待韩染开口，即使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温水煮青蛙一样熬着，总有一天韩染能放下担子敞开心房。在徐兰去世之后，叶和泽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自责之中。他其实也是发现了徐兰的不对劲的，只是那时候懂得的太少，加上徐兰歇斯底里的挣扎和反抗，治疗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他查了许多资料，了解了一些知识，也不知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还是怎么，却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处。正规的治疗他并不专业，可是作为亲人一方至少可以塑造一个舒适的环境给韩染，让他有足够的空间重振旗鼓。韩染跟徐兰不一样，韩染本身更加阳光和坚强，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叶和泽相信韩染能走出来。

果然，韩染犹豫了很久，他没有抬头，扣着手指甲吞吞吐吐地说：“我……”话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嗯？”叶和泽的尾音稍稍上扬，声音里的满是宠溺与温柔，听着令人心醉不已。

韩染终于是鼓足勇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以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道：“我让经纪人预约了心理医生……”他说道这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最近情绪有些不稳，想去看看。”

叶和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韩染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没事，就是刚演完一个沉重的角色，做一下心理疏导比较好。”他怕叶和泽不信，坐起身来，紧张地盯着叶和泽的眼睛，脑子也在飞速地转着，思考之后解释的话。

可叶和泽却只是温和地说：“嗯，你的想法很对。”

韩染闻言一愣，没想到叶和泽这么配合，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有些别扭，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叶和泽也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在乎，自己高估了在叶和泽心里的位置，不免沮丧起来。

叶和泽看他的脸就像在看晴雨表，刚刚还是乌云转晴现在又转多云了，不用想也知道韩染想多了。心里哀叹一声温柔地靠过去，在韩染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向下挪，吻在他的眉间，轻声说：“不要想太多，我认识帮你找心理医生。”

韩染的情绪瞬间得到了抚慰，他心境又平和了下来，开始责怪自己的矫情。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似得，一时无法自拔。听到叶和泽的话，韩染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说：“已经托经纪人去找了，如果明天没消息的话，再说别的。”韩染想也没想先是拒绝，话说出口之后便又解释了几句。

叶和泽虽然有些不放心，却并没有说什么，他在韩染的眼角落下一吻，贴着他的耳畔柔声说：“那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面对。”说完，他面对着韩染。

韩染没有闪躲，看着叶和泽的眼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心和关切，叶和泽总归是在意他的，这一发现，令韩染心情好了一些，他点点头说：“嗯。”

叶和泽听罢，笑着将抱住韩染，见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错开身子看向窗外，眼中的忧虑又多了一层。韩染虽然选择坦白，可也叶和泽总也不能放心，他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对于未来一片茫然。

孔洁还是靠得住的，第二天一早就给韩染发来了心理医生的信息。韩染看过之后给叶和泽发了一条消息，大意是已经找到心理医生，请叶和泽放心。

叶和泽在医院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紧绷的情绪多少有些放松下来。他想要陪着韩染一起去看心理医生，便问了预约的时间。

韩染那边预约的是下午，时间很紧，叶和泽这边被叶友萧拖着赶不过去了，他不放心地叮嘱韩染几句话，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收了手机，心情有些忐忑地做在医院的病床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叶友萧说话，连对面童雅舒不时地看过来的视线都没有察觉。

叶友萧下午有一个重要的治疗，说是新的疗法，如果成功也许能多活几年，所以今天人难得来的齐整，叶和泽就是想离开也找不到机会。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暴露韩染的存在，童雅舒已经打探过几次叶和泽另一半的事了，多被叶和泽和叶友萧岔开话题，混了过去，之前家里的佣人也被下了封口令，并不担心她们说漏嘴，可就怕这个时候叶和泽自己沉不住气。

叶和泽焦虑的同时又对童雅舒以及她背后的叶显仁和洪易感到厌烦。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叶友萧，他今天起色很好，脸颊似乎还有些红润，说了许久的话虽然疲惫，但是精神却不错。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童雅舒试探的目光，叶和泽眼神一凌，便转开目光。

童雅舒吓得身体颤了一下，很快也转开头恢复镇定。叶和泽跟叶友萧是不同的，叶友萧这人没什么心肺，可叶和泽更像是一个怪物。想起第一次跟着叶友萧回叶家的时候，叶和泽看她的眼神，童雅舒至今都感到恐惧。叶和泽当时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死死地盯着她，直把童雅舒看地跌坐在地，才像没事儿人一眼移开目光。所以之后无论叶和泽表面如何，童雅舒一直坚信叶和泽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当叶和泽回国直接去了别的公司工作，离开叶家离开信达，犹记得那时候她还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子。

可时间长了，她似乎忘了当初的恐惧，现在被这样一个眼神给找回了记忆。童雅舒暗暗心惊，后悔听了叶显仁的话，帮忙找叶和泽的把柄，如今要退出怕是来不及了。

叶和泽没再理她，转过身抱起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沿的壹壹，亲昵地与他碰鼻，逗得壹壹咯咯直笑。童真的笑声，将病房里的暮气冲散了一些。

叶友萧躺在病床上，看着叶和泽跟壹壹的互动心下安慰不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十分明智。再看向一旁的童雅舒，只见她垂着头，不安地咬着指甲，心里生出一股厌烦来，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选择了童雅舒这个女人。也许是风情，也许是当时年轻的童雅舒身上的活力令他憧憬，好像又是童雅舒当初温情软语令他心慕不已，可现在这些却无法与眼前的童雅舒联系起来，记忆中的她与面前的她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如今的她只会令人感到厌倦。

叶友萧又开始怀念起徐兰来，徐兰最后的那样的结局，他不是不愧疚，可现在却是压也压不住地占据了他的脑海。这种愧疚的感觉令叶友萧觉得疲惫不堪，甚至想过不再接受治疗，以死来终结。可说到底他还是胆怯，选择了治疗，他想过自己如果能再多活几年，壹壹长大，叶和泽也有一番成就，也许到那时再去见徐兰腰杆也许能直一些。

……

韩染下午如约去见了心理医生。孔洁找的这位的客户据说很多都是公众人物，业内口碑很好，不光专业，更重要的是嘴巴严，职业道德方面靠得住。这点令韩染感到放心不少。

与心理医生聊了近两个小时，韩染一身轻松地从诊所出来，觉得外面的阳光都灿烂了不少。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不论是生活还是事业亦或是感情。

第六十八章 （过渡章）

在接受一个多月的心理辅导后, 韩染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心理医生相当专业，年纪大约四十多岁, 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得白白净净, 中年发福, 看上去非常有亲和力。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韩染无法信任对方而紧绷, 逐渐地也学会了放松和倾吐。由于及早治疗, 韩染的状态已经有所控制，并不需要吃药，只需定期到心理诊所继续接受心里疏导直到痊愈。

不光是韩染这边有好的消息，就连叶友萧的身体也有了好转。

韩染逐渐开始恢复工作, 一开始孔洁不敢给他安排太过劳累的通告，挑了几个比较轻松的综艺节目和杂志拍摄。

电视剧播完之后, 因为一段时间的空窗期, 电视剧播完之后，韩染的人气稍稍有些滑落，但相比当初小透明时期出门不用任何遮掩都没人搭理，现在至少出门即便是戴了墨镜也偶尔会被人认出来。对于这样的状态, 韩染还是觉得知足的。

《红尘劫》取得了一个小的成功，让一干演员走到了观众面前, 不光是韩染，就连演男二号的高礼也赚了一波人气。片酬上涨不说, 就连送到他们面前的剧本也多了起来。

跑完孔洁安排的工作之后，韩染专心地开始挑剧本来, 他今时不同往日，原先是剧本和剧组挑他，现在大制作是没这待遇，可小投资还是可以挑拣一下的。孔洁的意思是让韩染趁着热度再多接几部电视剧巩固人气，她还是比较看好胡一鸣那部电影的，就算没提名，说不准也能作为主要演员之一跟着一起去电影节一日游，这样韩染在电影这方面的资源会比现在好很多。

虽然挂着神童的头号，可韩染这些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亮眼的角色，要拍高质量的电影怕是有些难，而质量差的，纯属捞快钱的电影，孔洁并不打算让韩染去接。一来是耗损人气，二来韩染自己可能也不太愿意，毕竟跟专业团队合作过之后，很难看得上草台班子。这事孔洁没有自己拿主意，她专程跟韩染面对面商量了一下午，最终才下了这个决定。

韩染对此意见不大，他也想拍一些高质量的和更专业团队合作的电影，原先是没办法，现在有了选择的余地，那也会尽量避开那些雷区，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休养。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孔洁心里对韩染越发满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润了润喉咙，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眼角观察外面没人，办公室的门也关好了，这才试探着问：“你跟公司的合同还有半年吧？”

韩染看了孔洁一眼，在心里算了算说：“差不多。”

孔洁双手捧着水杯，细长的手指在杯壁上滑动问：“你对自己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韩染也不是蠢，他知道孔洁这是在问他合约的事，米多文化捧红了他，而他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合情合理地公司该找他谈续约，可孔洁的语气却听着有些不对。韩染一时猜不透她的意思，只说：“还没想好。”其实这并不全是实话，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却也不过是灵光一现的念头而已，还没成型，一时半会不好说出来，

孔洁见他这样说，一时也不跟他5绕弯子了，直接开口说：“我其实有想法出去开个工作室，你这边合约到期如果不想跟米多文化续约，要不要考虑下咱们俩出来单干？”

韩染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孔洁，没想到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可韩染却没想的这么多，他只是有想法离开米多文化，最近也有不少经纪公司联系到他，韩染一致回答考虑考虑。

韩染跟YOUNS服装品牌的代言合约签了一年，之前让姚佳怡经纪人搭桥认识的饮料品牌负责人最近也重新联络上了，那边很有意向，孔洁对这份代言合同志在必得。

“好。”韩染沉默了很久，干脆地答应了。

孔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都准备好了下半句让韩染回去好好想想，连准备劝他的套路话都想好了，可韩染却不按套路出牌。

见孔洁一瞬间呆愣，韩染歪着嘴角笑了笑。

孔洁却皱着眉头说：“我建议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毕竟是大事，你这么信任我我也很高兴，但我要对你的未来负责，所以这事先不急着下决定，我可以等你想好了再说。”

听她说了一串话，韩染却一直没搭腔，等她说完了，韩染才缓缓地开口道：“孔洁姐，我认真考虑好了，”他看到孔洁又皱眉头，似乎要说话的样子，便加快语速，“我之前也有考虑这些事，只是工作室的话，我自己还没到能撑起一个团队的地步，所以一直在犹豫，今天听到你这么说，我当然立刻答应。”

孔洁盯着韩染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像是一时冲动，情绪稳定，笑容里多了丝阳光的味道，知道这是治疗效果出来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他：“你真想好了？”

韩染坚定地点点头说：“对。”

孔洁垂下眼看着杯子里的半杯白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那行，我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这样你就确定不会跟米多文化续约，我们之后的资源不一定会比你现在好，这些你明白吗？”

韩染点头说：“这些风险我都知道。”

听了韩染的话，孔洁这才确认他是真的有仔细考虑过才下的决定，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个文件袋，里面厚厚地放着一叠剧本。把剧本摊开摆在办公桌上，她看着韩染说：“下一阶段我想给你安排几步时装剧，你之前连着演了两部古装剧，担心以后会被定型，”她抽出其中两本，递给韩染接着说，“这两本一个是校园的，另一部是都市，投资都不大，但是团队还可以，出品方和制片方我以前合作过，实力还是有的，不过校园剧是男一号，时装剧只能演男二号，你拿回去看看，看完了给我消息。”

韩染接过两本剧本大致扫了一眼就放进了包里，之后就跟孔洁道了别，带着潘莹一起离开。他早上有工作，和心理医生改了预约时间，现在赶过去刚好。

潘莹自从韩染休假，也跟着一块放了个长假，除了隔三差五地带着韩染一块去看心理医生之外，就是偶尔被孔洁叫道公司处理一些零散的工作，比起跟组的日子是清闲了许多，整个人却瘦了一大圈，本来还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有了线条感，因为人瘦了，显得眼睛大了，鼻梁也挺了，要是再打扮打扮也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美女。

这时潘莹把车停好，韩染就说了一声，自己先下车往诊所里头走。潘莹还要锁车，车里的大包小包，装有贵重物品的也得拎着，所以就慢了一点。等她赶到诊所的时候，就看见韩染站在走廊跟李星引碰了个正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韩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星引，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的问题，算算时间，应该也是在拍摄《寒山》的时候不对劲的。可这些韩染虽然好奇，却并不打算细问，或者说他短期内并不想跟李星引直面接触。

韩染在拍摄中途没感觉到李星引有什么不对，可等杀青后，胡一鸣专程跑来找他聊一会儿，韩染顿时茅塞顿开的同时又隐隐担忧起来。

已婚的事情韩染是早就跟李星引说明白的了，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放下那点小情小爱，大家还能继续做朋友，可没想到演了一次情侣，李星引却似乎陷得更深了，这些还是胡一鸣很隐晦地跟他提起的。

临了，胡一鸣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回去好好过日子，既然结了婚就得对自己和家庭负责。”

这话韩染听得清楚明白，并且在杀青后一直没再跟李星引联系。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避开一个人并没有多难，可没想到两人却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了。

韩染一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还是李星引大方地打招呼说道：“好久不见。”

韩染扯了扯嘴角，客套地说：“好久不见。”

两人这是纯粹没话找话，其实也不过是个把月而已。

李星的眼神不经意地在韩染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戴上墨镜说：“我还有些事，改天再聊。”

韩染也正是这个意思，没成想却被李星引先说了出来，不过他也不在意谁下了社交辞令，只是松了一口气之后说：“那行，你先忙。”便说还便笑着对李星引点头，可插在口袋的手始终没拿出来。

李星引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潘莹视线随着擦肩而过的李星引移动，等他走远了才急忙跑到韩染身边，一脸的担心。那天胡一鸣说的话，她都听到了，虽说李星引人不错，可比起叶和泽那还是差了些，且不说韩染已经跟叶和泽结婚了，就是没结婚那她也是坚决地拥护叶和泽。所以现在看见李星引就像在看阶级敌人，在片场培养的那点感情全都退到了后面。

韩染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只摇了摇头说：“小丫头。”之后便推门进了诊所。

李星引独自一人走到停车场，一直没停下脚步，等坐到车里的时候他才取下头上的鸭舌帽，双手紧紧地捏着方向盘，却也控制不了心里的悸动。他沮丧地仰头靠在座椅上，一手搭在眼睛上，因为韩染的态度，他觉得有些难过，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第六十九章 

这段时间叶和泽即使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韩染, 他过上了公司、家和医院三头跑的日子，虽然疲惫却并不觉得厌烦, 亲眼看着一切都在好转，叶和泽嘴上不说, 心里却比谁都高兴。卡着韩染收工的时间, 特地买了两张话剧票, 早早地结束工作在家等着。

韩染也没拖拉, 从诊所出来就直接回了家。他并没有把碰到李星引的事儿放在心上，虽然有些说不清的愧疚，可那也不过是心上的一层浮灰，小风一吹就没影了。

韩染是想要李星引这个朋友, 可以他目前的心态来讲，两人并不适合再联络, 藕断丝连地不是韩染的作风, 那样只会给李星引不必要的希望，令他更加痛苦。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这句话听来简单，可若论起来却十分玄妙。韩染在低谷的时候遇到了叶和泽, 虽然是冲动之下闪婚的行为，可好在两人对婚姻和家庭的态度比较一致, 生活在一起还算美满。叶和泽又那么有魅力，韩染很难不动心。同样, 遇到李星引的时机不对，况且他对李星引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即使前面没有叶和泽，想来两人也不会有什么发展。

回到家看到叶和泽坐在沙发上韩染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叶和泽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签不完的文件，空闲的时间都像是偷来的，看到韩染站在门口冲着他笑，也不着急换鞋，叶和泽不明所以地问道：“笑什么？”

韩染嘴巴裂开了缝，笑的没了眼，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开门看到叶和泽的那一瞬间，心间萎靡的花被幸福浇灌，瞬间恢复生机，绽放起来。

叶和泽被他看得莫名，正好工作邮件也处理完了，便坐起身问他：“等会有没有其他安排？”

韩染换了鞋坐在叶和泽旁边，听到他问，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回答说：“没有，怎么了？”

叶和泽合上电脑，语调轻松，声音低沉，竟然让韩染听出了调情的意味。他从旁边拿来一个信封，抽出两张票问：“那韩先生赏不赏脸一起去看一场话剧？”

“韩染余光看了眼票上的剧名，是一个大咖云集的话剧团的传统剧目，很有意思，他以前跟着话剧团演出的时候曾经为了学习而专程买票跑去看了几次，却没想到叶和泽竟然会买这场演出的票。虽然已经看过几次了，可要再跟叶和泽一起去的话，韩染完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叶和泽把票装回信封，站起身来说：“那走吧，还能赶上吃晚饭。”

韩染问了一句：“几点的？”

叶和泽把电脑抱起来准备放回书房，说：“七点半。”

韩染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剧院离家还有些距离，再加上过去的那条是主干道，肯定堵车，难得叶和泽约他一回，可不能就这么白白错过，于是急匆匆地站起了身，催促道：“那快走吧，时间挺紧的。”

叶和泽看他这样，心里十分满意自己这次的安排，按着他自己的话，对这种话剧甚至是电影兴趣都不大，可韩染却喜欢，他这次投其所好看来十分成功。

去剧院的路上果然堵车，甚至比预想中更加严重，双向六车道的主干道就像一个大型停车场，每十分钟能往前挪一点，有性子急的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可这样也无济于事，车流缓缓地向前移动，谁也没有因为他喇叭声大而给他让路。

车是叶和泽开的，他的手已经彻底好了，韩染也知道自己开车慢，就大方地把车钥匙交给了叶和泽，自己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焦急地伸长脖子不停张望。

叶和泽看着前面一排亮着的车灯猜测说：“应该是出事故占用车道了。”

韩染却不关心这个，他在意的是还能不能按时赶到剧场，有些烦躁。虽然两人结婚快一年了，可正儿八经的约会却没几次，难得这么好的气氛，却被堵车给耽误了。

前面的车动了一下，叶和泽也跟着往前开了一点，没几米又都停下了。他也没一点办法，遇到这样的大堵车就是现在叫人来接应都得堵死在半路上，而且这里离剧场还挺远，附近也没有地铁站，就是扔下车想浪漫一下跑过去都不行，除非叫直升机来，他倒是能找来，可空有飞机却没办法开来，现在除了老老实实跟着车流前进是真没别的办法了。

叶和泽状似轻松地调侃：“可能我跟艺术这些五行相克。”

听着叶和泽调节气氛的话，韩染也静下心来，有些失落却不再焦躁。他看着叶和泽含笑的侧脸，心里剩下的那点不愉快也消散了，反正约会也不过是个形式，人就在身边，倒也没什么好执着的。韩染安慰着自己，但还是有些遗憾，本来预想中浪漫的约会，之后一起吃晚餐，夜色好气氛佳，回家干柴烈火说不定比平时来的热情，可现在一切都成为泡影了，眼见天都黑了，他们才走了几百米，现在就是想回家都没地方掉头。

韩染贼心不死，想要再挽救一下，咕哝道：“那不能看剧，在外头吃顿饭总可以吧。”

虽然声音小，可车里的空间本就不大，叶和泽全听见了，反正前头还堵着，索性放开方向盘，拉上手刹，转过头看着韩染笑说：“这么期待？”

韩染也不掩饰，直说：“本来还好，但是难得你约我，就期待起来了。”

叶和泽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软了，觉得韩染这直来直去的样子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

韩染有些脸红，透过车窗往外看，确认大家都没看见才放心大胆地跟叶和泽在车里调情。他上半身没动，只是手指在叶和泽的大腿上弹跳，暗示意味十足。这段时间浓情蜜意，两人感情升温，情欲也随之高涨，要不是地方不对，叶和泽说不准当即办了他。

可前头的车还时不时地挪动着，即使有些上火，叶和泽也只能表面淡定地忍着，一把抓过韩染的手，放在一边，前头的车正好动了，他迅速地放开韩染的手，并且放下手刹。韩染这会儿正闹得高兴，哪里能这么简单放过他，趁着这空档就继续做怪。叶和泽速度也快，单手扒着方向盘，另一手抓着韩染的手，稍稍有些严肃地说：“别闹，危险。”

韩染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在路上，这样是真挺危险的，于是蔫蔫地自己窝在一边玩起了手机。他很久没发微博了，想看秀恩爱的网友们也饥渴难耐，这段时间没发博，还掉了不少粉，可这些他并不在意。

刷了一会儿微博，看了看最新的消息和段子，韩染觉得有些无趣，突发奇想地发了一条微博。

我家闹闹是条狗：@一颗香菜回家再收拾你！

发完微博，韩染看着手机屏幕自己乐了一会儿，然后做贼一样偷瞄叶和泽，突然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特别高大，自嗨了好久才看起了别的。

有狗仔的营销号爆料了一条消息，韩染看了两眼，说的语焉不详的，只大致能看出是某个女星去医院被拍，具体什么病，却没说清楚，但根据文字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韩染虽然有心看八卦，可让他去猜就没什么兴趣了，便看起了别的来。

……

果然不出所料，因为主干道上五车连环撞，占用了两个车道，只剩下一条车道行驶。等堵到剧院的时候，散场的人也早走完了，两人拿着崭新的票站在剧场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韩染忽然十分中二地指着剧场说：“叶总，回头把它买下来，专门排一场，就咱俩看。”

本来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谁知道叶和泽却认真考虑之后说：“买下来就算了，但是可以安排一场专场演出，不对外售票。”

韩染听他这么说，扭过头看，见叶和泽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萎了，虽然高兴得有点轻飘飘的，可理智却在阻止他说：“可别，干嘛花这冤枉钱？回头我带你到剧团排练场，咱们照样能看专场。”

叶和泽深深地看了韩染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往四周看了看。剧场四周灯光通亮，可却没几家店铺，吃饭的地方也没看到，他看了看时间，都晚上十点多了，现在开车去别的地方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便问：“咱们要不要开车去吃饭？现在这个时间只能吃宵夜，有一家港式夜茶很不错，就是离得有些远。”

韩染摆摆手说：“咱们简单地吃点吧？吃完了早早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上班。”叶和泽的辛苦韩染看在眼里，心里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这里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韩染指了一个方向说：“开车往那边，有个快餐店，买点汉堡之类的凑合着吃吧。”

叶和泽没有意见，两人就一块往汉堡店去了。

谁知道这么不巧，这大晚上的也能遇到汉堡店爆满。门口停了三辆大巴车，车上的人全都下来坐在店里吃东西歇脚。

韩染跟叶和泽排队买了吃的喝的却找不到座位，最后索性打包两人窝在车里吃。

在车里吃薯条的时候韩染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晚上虽然没看成话剧，也没一个浪漫的约会，可这样好像也不错。他掏出手机，对着两人的汉堡跟薯条拍了一张照片，还有一张叶和泽拿着饮料杯的修长手指，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我家闹闹是条狗：真是一个难忘的约会夜【笑】配图是两人的晚餐还有叶和泽的手。

发完微博，韩染拿起自己的饮料喝了起来，余光看着叶和泽，忽然想起来他的生日就在这个月，不知道该怎么庆祝。

韩染又陷入了思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的样子都被叶和泽看在眼里，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爱人有些婚姻双方会这么互相对外介绍称呼

第七十章 

气氛太好, 谁都没有提出回家，即使明天一早两人都各有工作安排, 可依旧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

叶和泽开着车，也没问要去哪, 就一路向东慢悠悠地行驶着。车里的音响连着韩染的手机, 放着歌曲, 曲目是随机找的歌单。

韩染显然非常兴奋, 时不时地跟着节奏晃动身体。高兴时，连车窗都摇了下来，冷风灌了进来，扑在韩染带着笑意的脸上。

城东的郊外, 两人都不常来。这地方有一个免费开放的湿地公园，公园大门外不远处有一条酒吧街, 越到晚上越是热闹。

在经过湿地公园的时候, 韩染忽然心血来潮说：“要不要去公园转转？”

叶和泽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十一月初的深夜有些凉风，湿地公园夜露重, 即使穿着秋装也能感到寒意。可韩染兴致正高，叶和泽不忍心拒绝, 便说：“好。”

停车场在公园大门外不远处，车位很多, 即使酒吧街的爆满也留有空车位。下了车两人步行到公园里。

路灯都开着，道路两盘的草地树木也能看得清楚, 韩染一路踩着叶和泽的影子，幼稚地像个小孩，一个人玩的挺乐。

深夜里比白天冷得多，哈一口气借着灯光都能看到一阵白雾。叶和泽牵着韩染的手，两人就像一对遛弯的老年人一样，悠闲惬意。

公园里并不是没有人烟，有在酒吧玩累了跑到这里来幽会的小情人，也有东倒西歪的醉汉。借着夜色，大家都放下了白天的伪装，露出或是疲惫或是寂寞的自己。南面的长椅上浓情蜜意像两颗冒着嫩芽的植物，散发着生气，北边的石凳上却是颓丧失落，蔫儿得如飘零的枯叶，暮气沉沉，似乎碰一下就会支零破碎上……各有各的幸福或不幸，可这都跟韩染与叶和泽没有关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眼中只有彼此。

绕到小路上，脚踩着鹅卵石铺的小道，两旁是快要枯黄的草地，再往里是一片竹林，竹林那端便是一个湖泊，白日的时候湖面上飘着天鹅，野鸭子后面带了一群小鸭在湖面戏水，湖面荡起一阵涟漪。

韩染视力很好，走着走着忽然扯了扯叶和泽的衣袖，鬼鬼祟祟地指了指竹林。

叶和泽停下脚步，顺着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问：“看到什么了？”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韩染对这叶和泽眨眨眼，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探头探脑地往竹林方向侧耳听了一会儿，才对叶和泽耳语道：“小声点，里头好像有人。”

叶和泽还想问有人为什么要小声，转念却想起来一些传闻，便没开口。

正准备要换道走，竹林里面就跟较劲似得忽然传来一声娇喘，吓得湖边睡觉的野鸭子都惊了巣。韩染本来兴趣不大，就是没这声音他大约也猜到了里面肯定没干好事。

大半夜也不嫌冷，两人钻进小树林里总不能是打坐修炼吧。韩染眼巴巴地看着叶和泽，私下捏了捏他的手，悄声说：“走，去看看谁这么没公共道德。”

叶和泽兴趣缺缺，但看着韩染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被拉着一块走了。

进竹林的路不好走，越往里越黑，路灯的灯光照亮的范围有限，韩染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到前面的障碍。叶和泽就不行了，他本来就是个近视加散光，就是白天卸了眼镜看东西也模糊的很，更别说是晚上了，这会儿差不多就是一睁眼瞎，只能跟着韩染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在竹林里钻了半天，总算是靠着声音找对了地方，越离得近喘息声越是大。可惜光线不好，勉强能看出来是两个人，从头发的长度辨认应该是一男一女。

韩染跟叶和泽小声分析着，却被叶和泽打断说：“男的。”

“嗯？”韩染怔了一下，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其中一人长发及腰，怎么看都是女人，他用气音跟叶和泽说：“头发那么长，骨架纤细，女的。”

叶和泽看不清，可他听力好，听着那人刻意拔高的喘息声，贴在韩染的耳边确定地说：“是男人，你仔细听他的声音。”

韩染被叶和泽这么一忽悠，竟然真带着探究的心态侧耳听了起来。四周非常安静，除了他跟叶和泽的呼吸声，就只有不远处两人的喘息声。一个声音低沉，另一个声音稍稍尖细一些，喘息的时候尾音婉转，起初听着倒是挺魅惑，可听久了就多少觉得有些做作了。像是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尖细声音忽然破了音，声音变得粗粝，听着确实像是男人。

韩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过去，这次是转挑重点瞅，借着月光看到他的轮廓纤细胸前却是一片平坦，再加上刚刚的破音，韩染隐隐信了这是个男人。他觉得自己开了眼界，看的津津有味，手边就差一把瓜子了。

可叶和泽却没了兴致，扯了扯韩染的胳膊，在他耳边说：“走吧，他们快结束了。”

韩染其实还挺想看全场的，可蹲的时间长了腿麻，便跟着叶和泽一块走了。两人做贼一样又钻出了竹林，等重新走到路上，韩染忽然扭头看叶和泽，正巧叶和泽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像两个人就跟恶作剧的少年一样，牵着手一直没放开。

叶和泽有一种初恋的感觉，牵着手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青春年少，无忧无虑，感情纯粹而美好。他看着韩染，眼睛里像是有星光一般。

也许是晚上吃的汉堡和薯条有些油腻，韩染走了半道上肚子不太舒服，急匆匆地找洗手间。

公园的公共卫生间没有手纸，韩染在厕所等着，叶和泽回了车上去拿，好在两人没走太远，不然韩染光蹲着的两条腿都得废了。

叶和泽的从车里拿了一包抽纸就往回赶，走到半道上，迎面碰到从竹林里出来的人。

那人长发披肩，身上是一套女士秋装，脚上踩着高跟鞋，妆化得不浓，倒是有几分姿色。他看到叶和泽眼睛一亮，整了整衣服就凑了过去，抛媚眼道：“帅哥，要不要来一次，看你这么帅，我不要你钱。”

叶和泽被他身上的脂粉味给呛地皱了皱眉头，稍稍侧身避开了些，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就往前走。

那人还不死心，刚亲的那个人的臭嘴都让他恶心，难得又遇到这么帅的，就是倒贴也愿意。他追上去，正想要扯叶和泽的手臂，却只见叶和泽停了下来，冷眼看他，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有些尴尬，但转瞬即逝，做这行也不是一两天，羞耻的感觉早就不知丢到哪去了。见叶和泽不上道，他也不再纠缠，跺了跺脚，扭着腰就走了。

叶和泽闻着空气里的劣质香水味只觉得恶心，心里还惦记着给韩染送纸的事儿，就没再耽搁。

韩染蹲在厕所换了好几个姿势，有些蹲不住了，叶和泽才赶过来。他本来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忙接过纸让叶和泽出去等着，自己处理完了，洗过手也出了厕所。

叶和泽在厕所外面抽烟，韩染正想说话，就听一阵高跟鞋声传来。他下意识看过去，远远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看身形像是刚刚竹林里的人。

等人走近了，韩染跟他打了个照面，顿时两人都愣住了。那人的样子就是化成灰韩染都认得，就是当年诬陷联合李晨清诬陷他的那个‘女人’。现在看来却是个男人。

见那人有意退却，韩染不等他跑，上前一步拎起他的领子，冷笑道：“出狱也不安分，看来在里面受的教训还不够。”他讽刺完，才问，“还记不记得我？”

那人本想装傻，可看着韩染额头青筋都爆起来了，身后还有夹着烟的叶和泽，隐隐有些怕，还不等韩染多问，一股脑儿地求饶道：“哎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收钱办事，您别跟我计较。”

韩染越想越气，看着眼前这人抡起拳头就是一拳。是个男人还好解决，这要是个女人，他也不好下手。

只听那人哎呦一声，踉跄几步捂着眼睛直叫唤。

当年那事闹得不算大，韩染一个十八线艺人不过是跟社会新闻搭了个边，对他本人算是一个洗不清的污点，可对广大群众来说不过是一个茶余饭后的乐子。就当年韩染那知名度，连茶语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讨论热度也没上热门，不过负面消息正巧给公司高层和剧方看到，失去了角色不说就连公司也不信任他，觉得他还没成名就作妖，直让他冷却冷却。就这样韩染被耽搁了这么些年，就是现在人气上去了，也时不时地被提起这事来。想起这些，韩染气的又给了那人一拳。

真特么太冤枉了，连脸都是在黑料里记住的，一直以为是个女人，也没人去扒这陈年八卦，现在才知道是个男的，他这冤屈都堪比窦娥六月飞雪了。

第七十一章 （补齐）

揍一顿不解气, 韩染有冲动亲自把眼前这个人扭送到公安局去。等出了力气，韩染看着倒在地上烂泥一样的人, 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欺负女人的恶霸，顿时兴致全无。他思考着怎么才能找回自己的清白, 原来是找不到他, 现在找着了总得好好利用才行。别的不说, 就单看以后万一跟叶和泽公开婚姻关系, 那总不能让人出去说叶和泽的结婚对象是个疑似嫖娼的人吧。这话说出去对韩染不好，对叶和泽也不好，毕竟叶和泽的身份在那，而韩染自己也需要一个良好健康的形象。

最主要的是, 那破事一直让韩染如鲠在喉，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还没处去说理。总不能公开跟广大吃观众说我爱男人, 不可能睡女粉。

倒不是怕公开性向，就是单纯不想把自己隐私曝光在镁光灯下，让别人盯着他床上那点事，想想就糟心。不过还好没冲动, 搁着原来要是先把这话说出口，等回头有人扒出来这还真是个男的, 到时候可就更说不清了。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韩染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了？认识？”叶和泽终于出声问了。

韩染踢了那人一脚, 听他哎呦直叫唤，心里舒坦了些才说：“前阵子网上不是有人说我早年嫖娼吗？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姐。”

叶和泽走近了些, 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人被打怕了，听着脚步声便立刻抱着头求饶。他回忆了一下，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难得见韩染发这么大火，便问：“有什么打算。”他捻灭了烟头，等着韩染说他的想法。

韩染掏出手机想给孔洁打个电话，被叶和泽一问，只说道：“想找回我的清白，把他送到公安局，然后……”后面他卡壳了，单是报警对于他自己并没什么好处，而且当年这人参与多少，他也不太清楚，便气冲冲地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厉声问：“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给我说清楚。”作为受害人，韩染是全程懵逼，这么多年了第一回 跟另一位当事人碰着面。

那人哭丧着脸，看见韩染动一下就下意识要躲，听到他问话，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那时候我也是拿人钱财，有个人找我，让我装成粉丝靠你近些，一块从进酒店，然后出酒店，在外头找你说说话，看着亲密点就行，他说要拍照用，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韩染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小腿骨上踹了一脚听见他的惨叫声才舒坦点。可这会儿他又泛起了难，要说这人是挺坑，但是奈何自己没证据，罪恶的源头还在李晨清那，也不知从哪儿招来这么一位，韩染看着这人哭花的脸顿时一阵厌恶。

“交给我吧。”叶和泽突然开口道。

韩染本来正要给孔洁打电话，把事儿说一下，让她准备通稿跟律师函，头上这个屎盆子除了用法律的武器之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更好的注意。冷不丁地听着叶和泽这么一说，撇头看他，见他不像是在说笑，看着十分正经。

这是叶和泽第二次明着提出要求插手他的事业，第一次韩染拒绝了，那时候他俩刚结婚，彼此还没熟悉，更别提什么感情，就连最基本的信任也刚开始建立，十分脆弱。可这回韩染却没有拒绝，相比起经纪人或者公司，他更信任叶和泽，却又担心自己总给他添麻烦会不会招人烦，犹豫了片刻，说：“好。”

叶和泽没急着崔韩染，等他考虑好了，开口答应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蹲在地上的人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自觉地抖了抖，求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就把我放了吧，我真不敢了，以后见了你来绕道走还不行吗？”

这话一出，顿时破坏了韩染跟叶和泽之间温馨的气氛。韩染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问叶和泽：“那还用不用报警？刚在小竹林肯定做生意着，他可是有前科的。”

叶和泽想了想说：“我来报警。”说着就拿起电话播110。

那人看这形势，立刻哭喊着求饶，他可受够了里头那些大老粗了，再进去还不得废了。

“别呀，我错了！我真错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叫警察来啊。”他说着，看两人无动于衷，咬牙放话道，“不就是澄清吗？你开个记者招待会，我去给你把话说清楚你看怎么样？”

韩染听着顿时气乐了，这人倒是挺有想法，不算蠢，可这主意却不怎么好，为了这点屁大的事开记者招待会，又不是闲得慌。况且他这事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还得再等等。

叶和泽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电话那边接通了就直接叙述了什么事，还有具体地点。

那人一听，急了眼，说：“拍视频行吗？不开记者招待会，我给你录一段视频，咱们说清楚，真别报警啊，这么点事不至于劳动人民警察。”说着就要起身去抢叶和泽的电话，被韩染看见了，在他腿窝踢了一脚，膝盖一晃就跪在了地上。

叶和泽挂了电话，正看见这一幕，他一点不惊讶，只冷静地说：“警察一会就到。”

韩染压住那人，这才想起来，以什么名义报警，要说卖淫，他们虽然亲眼看见了，可警察没看见，也没录下来，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他问：“警察来了怎么说？”

叶和泽垂眸看了一眼挣扎得厉害的人，顿了顿，让韩染松开手。

韩染皱了皱眉头，最终也没问，便听话地松开了钳制那人的手。

果不其然，那人一得到自由二话不说就跳起来要跑，韩染正要去抓，就见叶和泽动作更快，堵住那人的去路。

那人一着急，伸手就是一拳打在叶和泽身上，那位置本来应该是锤在肩膀的，可谁知道叶和泽矮了一下身体，结结实实地用脸接住了，头被打偏，眼镜也掉在了地上。

韩染不敢置信地看着，立刻就要上去帮忙，却被叶和泽组织道：“别过来。”

韩染脚步顿了一下，又往过跨了几步，刚要伸手拉开那人，就见叶和泽扯着那人的手臂，另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使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把人给撂倒了。那人摔得够呛，整个人都摔懵了，在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打滚，呻吟。

“你没事吧？”韩染跑到叶和泽身边，焦急地问道，顺脚用鞋尖在那人侧腰踹了一脚，疼的那人惨叫一声。

叶和泽摇了摇头，低头在地上找什么。韩染知道这是找眼镜，赶忙跑过去捡起来。

眼镜架折了一边，镜片也有些裂缝，勉强戴上，叶和泽笑着说：“就说他打我。”

韩染登时愣了，再看叶和泽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叶和泽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也亲自体验过，可却没想到这人有时候这么阴，简直不要脸。韩染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心里甜到不行，抱着叶和泽的头就在他被击中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别别扭扭地说：“以后可别这样了，为这种小事伤害自己不值当。”

别说，那人虽然娘里娘气的，到底是个男人，关键时候还挺有劲，叶和泽挨的那一下着实不轻，被韩染亲的时候还有点疼，可心里却是喜欢的。

警察来的很快，公园门口酒吧街就有巡逻警察，夜里专程扫黄的。到了地方，见着三个男人，一个躺在地上，就大致问了下情况，之后把三个人一块带走了。

在公安局的时候，韩染全程痴呆地看着叶和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对，是他先袭击我的，我去停车场取东西回来的路上遇到他，他主动搭讪，被我拒绝，恼羞成怒袭击我。”

警察做着记录，停下笔问：“你们两什么关系？当时你在哪里？”

韩染顿时福至心灵，说：“我俩是合法夫夫，我当时在厕所，没拿纸，让他去车里取纸了。”

警察低下头拿笔写下来，说：“你们说的有很多地方都不合理，我会联系公园那边调取监控……”

韩染心里一紧，手心都要冒汗了。叶和泽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来悄悄捏了一下他的小拇指，趁警察没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厕所门口的监控他看了，就是个摆设，没通电，也只有那一个摄像头能拍到事情的真相，其他的监控倒是不怕。

“对了，之前我们看到那人在竹林里和另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警察抬头看了眼叶和泽，刚要接着问，那边给那个异装癖做笔录的同事急匆匆地过来了，把他叫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之后警察就大致记了下来，让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大手一挥将两人放走了。

韩染走出公安局办公大楼的时候还有些回国不过神来。他问叶和泽：“这事就这么完了？”

叶和泽笑了笑说：“差不多吧，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更严重的案子。”

韩染直觉这事跟那个异装癖逃不开，便问：“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叶和泽也不卖关子，说道：“应该是在那个人身上找到了毒品，看刚刚警察的反应数量可能还不少。”

韩染目瞪口呆地听完，深深感叹这事太神奇，感情为了泄愤，还给社会做了这么个好事。叶和泽却摸了摸韩染的头说：“回家吧。”

韩染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看着叶和泽一边脸稍微有些肿，打算回去给他涂点药，便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韩染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人？”

叶和泽把着方向盘没有回头，挑眉反问：“他都自己作死了，还需要我出手吗？”

韩染一想也对，谁知道那人能这么奇葩，异装癖就罢了，起码不犯罪，卖淫和涉毒就是刑事案了，这俩放一块也够他吃一壶的。

其实叶和泽本来是有计划的，可他也没想到这么巧，还没等他出手，那人就自己先把自己坑死了。想到这，叶和泽也忍不住笑了，这事往深里想除了凑巧意外，还有些滑稽。

但是韩染被污蔑的那事，还是得提前准备下。

晚上，等韩染洗完澡出来，叶和泽拿着手机问他：“你还记得那年是哪个酒店吗？”

韩染脖子上挂着毛巾，歪着头掏耳朵里的水，听到叶和泽问话，想了想说：“八角巷的那家五星级酒店。”

八角巷的酒店叶和泽没住过，但那边只有一家五星级，随便打听就知道地方了。他点点头让韩染坐到身边，亲自给他擦着头发。

韩染享受着叶和泽的服务，忽然想起来还没涂药，便急匆匆地起身去拿药箱。

叶和泽手下一空，就见韩染一声不吭地跑了。等韩染手里拿着冰袋过来的时候才重新楼出笑容。

韩染把冰袋贴在他微微肿起的脸颊上，心疼的不行。

叶和泽接过冰袋自己拿着冰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韩染。

刚开始毫无所觉，可时间长了韩染也觉得有些不得劲，叶和泽的眼神火热地能在他身上穿个窟窿。即使厚脸皮如韩染也有些招架不住。

虽然已经凌晨了，可这会儿才真正达到了夜色好气氛佳，到了滚床单的最佳时间。

韩染二话不说就对着叶和泽的嘴唇啃了上去，叶和泽先开始还自己冰敷，后来冰袋也不知扔哪去了，抱着韩染积极地回应起来。

第七十二章 

生活这辆列车终于是开上了正轨。

叶和泽结束了三头跑的混乱, 韩染在看过剧本之后，接了那部校园剧。

叶和泽一开始也不放心, 韩染再三保证之后才放手让他去。拍摄的地点选在了南方的一个大学里，拍摄周期倒是不长, 不过两个多月而已。

那一夜疯狂之后,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过了几个没羞没躁的夜晚。在那次极度羞耻过后, 韩染就像是被解开了封印似得, 配合叶和泽解锁了不少姿势和玩法，过的甜蜜又性福。

在叶和泽这个老司机的带领下，韩染从学员一路突飞猛进。

生活和谐之余，韩染进一步领略到了叶和泽的尺度之大, 他感觉自己摸不到叶和泽的底线，看着挺正人君子的, 但总在刷新韩染对他的认知。

新接的电视剧说是校园偶像剧, 其实也算是励志题材。名字叫《青春不迷茫》，讲述的是围绕着韩染所饰演的大学生刘栋和他的同学们一起创业并收获爱情的故事。题材比较新颖，在一众以小情小爱，颜值为卖点的青春偶像剧里算是一股清流。剧本写得不多, 角色的设定也没问题，可导演却是第一次独立拍戏。

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顺,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不论是导演、演员还是跟组的工作人员都变得默契起来。前面落下的拍摄进度也慢慢地补拍。

韩染没想到毕业这么几年以后又演回学生, 为了贴合角色，特意给他弄了一副平光镜, 身上穿着春款的套头帽衫，下身是一条浅色牛仔裤，还有一双国产运动鞋，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头发都梳下去，看上去像个游走在大学校园里长相不错但是不修边幅的学霸。

韩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眼熟，凑近仔细看，觉得跟叶和泽有几分想象，脑子里忽然冒出夫妻相这个想法，掏出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一张自拍，找了最像叶和泽的角度，拍好之后嘴角噙着笑，发给叶和泽。等了半天也不见叶和泽回消息，便悻悻地收了手机。

正巧那边剧组来叫他去拍摄现场，韩染把手机交给潘莹，便跟着一块走了。

这场戏是在大学的阶梯教室拍摄，请来许多在校学生做群演，韩染进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女生跑来跟他要签名，还没等韩染开口，潘莹就率先挡在前面，客气地跟女生们说：“大家不要急，等会拍完我们会停留一会给大家签名合照，现在就专心拍戏好吗？”她这话说的客气又给大家公布了福利，女生们虽然被打断可却没人有意见，纷纷叽叽喳喳地让潘莹保证一下，才结伴走了。

韩染笑着看潘莹，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能干了，看得出来孔洁是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以后前途无量。忽然，他想起了孔洁说的工作室的事儿，想来也要给小潘莹安排一下后路了。

潘莹虽然是韩染的助理，可却是跟米多文化签的合同。不过她签的是实习合同，还不是正式员工，合同时间也只有一年，米多文化一直没跟潘莹说转正的事儿，潘莹自己也没提，韩染想着回头问一下她的想法，如果愿意的话，就让她当自己的专属助理，工资从他这里发，这样等他跟米多文化合同到期的时候，就能顺理成章地带着潘莹一块走了，避免了很多麻烦。

拍摄的场景准备就绪，导演亲自过来跟韩染讲戏。

导演叫彭辉，今年三十七八岁，是学摄影出身的，可却做了十来年编剧，在剧组里摸爬滚打许多年，第一次亲自操刀写了一个剧本，废了老大劲才找来韩染这个还算有点名气的演员，然后才拿着演员资历和自己这么多年在圈里的人脉去拉投资。零零散散凑凑得差不多了，赶紧召集班底开拍，整个剧组除了韩染和女主角之外，其他人全都是科班毕业，在圈里混了几年也查无此人的透明，一来这些人是算是新面孔，二来是这些人最起码专业，再者就是价格便宜。

剧组里没什么竞争，所以大家相处的还算融洽。女主角是顶着最美校花身份出道的邱思恬，本身不是表演科班，但是家里也是演艺世家，从小接受熏陶，业务水平还不错，再加上人也年轻，正是水灵的时候，在组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大家还都挺喜欢她。

作为普通同事，大家在片场笑闹都是常事，收工后，一群年纪相当的人相约一块去撸串吃火锅也是常有的事，但私下就没什么联系了。对于这样的距离，韩染表示很满意。

彭辉手里握着剧本给韩染说：“等会你就从那个位置走过，碰掉小邱桌上的书，然后给她捡起来，你们俩相视一笑，这就是有好感了。校园初恋的感觉，纯纯的，又美好，”他说完，审视了一下韩染，接着道，“你演的是一个宅男，所以要羞涩一点，宅男？你知道宅男吧？”娱乐圈的男星大多都样貌好，虽然都爱开玩笑说自己是宅男，可真宅的却没几个，要演出那种感觉还是得下点功夫。

韩染点头说：“嗯，我知道。”

虽然还有些不放心，可彭辉却没再说，转而对一旁饰演女主角的邱思恬说：“小邱，你就端着校园女神的架子就行了，本色演出。”

这话说完，不光是邱思恬捂嘴笑了，在场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韩染走到位置上，邱思恬也就位，充当群演的学生们也三三两两地坐在阶梯教室的凳子上。

彭辉站在监视器前，拿着对讲机喊：“action。”那边场记的板子在镜头前晃了一下，就正式开拍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老教授也开始收拾着教案。听课的学生们一阵骚动，动作快的先跑出了教室门，不着急的等着朋友一起走，刘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合上笔盖，收拾东西。他斜前方是校园女神，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娴静地做着课堂笔记。

教室里很安静，刘栋把书本都装进双肩包里，单肩挎上就准备离开，等路过校园女神旁边时，书包带挂在了女神放在桌角的书上，刚走一步，一摞书就全掉在了地上。女神被惊动了，抬起头看，刘栋也听见了响动，一扭头就看到散了一地的书本。

“对……对不起。”刘栋紧张地说话都大舌头了，始终垂着头不敢与女神对视，慌忙蹲下身就开始捡书，等全部捡起来，刚要起身的时候，头顶却撞在了桌沿上，他捂着头又蹲了回去，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轻笑，脸色爆红，急忙起身，似乎忘了刚被撞到，也没换地方，只听咚的一声，又撞了一下。

刘栋哎呦一声，蹲在地上，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这次学聪明了，挪了下脚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等看到女神脸上的笑容，顿时红了脸，紧张地把书放回桌上，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对……对……不起。”说完就就撇开头不敢与女神对视。

“我叫任樱樱，你叫什么名字？”任樱樱觉得这人很有趣，突然对他有些兴趣。

谁知道刘栋却紧张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慌慌张张地说：“那……那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跟身后有狗追一样，麻溜地跑出了教室。

任樱樱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站起身来叫了两声：“唉，同学？同学？你跑什么呀？”

可是却没人回答她，刘栋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任樱樱觉得有些难堪，她主动搭讪却被对方这样拒绝，脸色有些不好，跺了跺脚，收拾书本准备回寝室去。

……

“cut！”彭辉拿着对讲机喊道，看着监视器刚刚拍下来的画面，检查有没有穿帮镜头或者需要需要重拍的。

韩染披上长外套走了过来，都快初冬了，却拍春天的戏，穿的衣服比较薄，下了戏就得赶紧穿上外套以免感冒。站在导演的椅子后面，韩染弯下腰一块看回放，指着一个镜头说：“这里我好像表现的有点过了，不然再来一条吧？”

彭辉没说话，捏着对讲机继续看，等看完全部回放才说：“那行，就劳烦大家辛苦点，刚那条再拍一遍。”

韩染脱了外衣，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辛苦大家了。”

邱思恬虽然长得漂亮，家世不俗，但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也能吃苦，一点不娇气，听说要再来一遍，脱了外套就坐回刚刚的位置上等待拍摄。

……

重新拍了一遍，韩染再看回放，感觉比之前好了很多，彭辉也挺满意，就接着让大家准备下一个镜头了。

这次韩染算是剧组里最大的腕儿了，合约条款除了规定上下班时间之外，还给配了一辆房车。到了时间，韩染看着没什么事了，就跟导演打了招呼，卸了妆，带着潘莹一块回酒店休息。

剧组经费有限，订的酒店也只能勉强算是个五星级，不过主角待遇的房间比他原来跟组住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韩染回到酒店房间，潘莹拎着行李箱也一块跟着进来了，等看见坐在椅子上敲打键盘的人的时候，两人不禁愣住了。

还是潘莹先反应过来，放下东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关上门的时候，顺手挂上了免打扰的牌子。

“你怎么来了？”对于叶和泽的出现，韩染感到十分诧异。

叶和泽勾了勾手指，韩染走了过去，他卸下眼镜给韩染戴上，凑近观察了一会儿，满意地说：“嗯，果然有点夫妻相。”

韩染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乐开了花，取下眼镜重新给叶和泽戴上又问了一遍：“你过来怎么也没说一声？”

叶和泽活动活动手指说：“在隔壁市开会，刚好路过这里，就直接过来了，”解释完，他笑着问韩染，“惊喜吗？”

韩染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满满都是英文，没几个他看得懂的，便收回视线，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叶和泽一瓶说：“是挺惊喜的，你在这待几天？”

“后天早上就得回去。”

韩染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规划着说：“我听说这地方有个景区很有名，明天我戏份不多，收工以后咱们去逛逛顺便吃夜市，怎么样？”

叶和泽看见韩染喝水喝的急，有些灌进了衣领，抽出几张纸递了过去才说：“好，我在酒店等你。”

韩染拿着纸，擦干净脖子上的水渍，笑嘻嘻地开始期盼起来明天的约会。

第七十三章 （替换+捉

叶和泽的突然到来, 并没有改变韩染的日程，两人腻腻歪歪地在酒店耗了一夜, 虽说没做到最后，也也算是一解相思之苦了。

隔天一早, 韩染起大早开工, 叶和泽留在酒店等韩染收工顺便处理一些公事。走的时候叶和泽还没睡醒, 韩染看他睡着的样子拿着手机拍了一张, 这才关上酒店房间的门，免打扰的牌子也没取下来，带着潘莹一块去了片场。

拍完宿舍的镜头，演员们都散开, 韩染看完监视器的回放之后，紧接着就跟潘莹要手机, 看着手机没有信息提示, 有些失落，但转念想叶和泽怕是偷空过来探班，这会儿应该还在处理他的工作。这么一想韩染心里又开始忧心叶和泽有没有起床吃饭，总觉得他自从陷入了恋爱之后, 整个人化身为老妈子，操心对方衣食住行不说还为他那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发愁, 生怕给人累坏了。

按说艺人已经比较辛苦了，好在收入不错, 可自从跟叶和泽在一起之后发现大老板压力不比艺人小，肩上担着全公司员工的饭碗, 尤其是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是一步都不敢走错。要是把这活儿给韩染，他想想每个月发愁员工工资怎么发，年底分红钱从哪来……光是想想就觉得脑仁疼。

叶和泽虽然累，但韩染见他精神头还不错，担心之余又暗暗窃喜，这么优秀的人是真属于他的，正儿八经盖了钢印的。想到这，韩染又忍不住手痒想秀恩爱。

人往往就这样，幸福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幸福，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接受大家的祝福，仿佛这样才能将胸中溢满的情感发泄出去，不然幸福太满，憋得难受。

现在还不宜公开，且不说韩染目前也不过有点起来的势头，远远达不到站在叶和泽身边而不被当成附庸品的地步，单看叶和泽家里的一堆事，再加上信达集团内部似乎暗潮涌动……这些条条款款垒在一块，统统都是叶和泽跟韩染公开婚讯的绊脚石。

大号不能用，小号秀恩爱也是一样。

趁着休息的空档，韩染打开微博的信息编辑框，看着里头一片空白，拿出高考语文作文的劲头苦思冥想着怎么写才能在秀恩爱的同时无形地装逼。

裹着长外套，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编辑好以后，却又不满意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便叫来潘莹给参谋参谋。可当潘莹跑过来的时候，韩染又后悔了，找了个借口说：“麻烦帮我接一杯热水来。”

潘莹想说保温壶里的水就是热的，可看韩染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便顺着说：“行。”说完就拎起满当当的2保温壶往学校热水房去了。

韩染一个人坐在原地，等潘莹走了才又拿出手机，自己看了几遍，最后一咬牙，点了发送。

我家闹闹是条狗：突然想虐一波狗【二哈】配图是他结婚那天拍的两人的结婚证，还有叶和泽睡觉的偷拍照，当然打了码。

发完以后，韩染感觉神清气爽，胸中要爆炸的幸福也传递出去了，刚打算收手机，就见叶和泽用小号评论。

一颗香菜：偷拍？要拍告诉我，不用偷偷摸摸地，尺度随你挑【挖鼻屎】

韩染看完，直接笑裂了，一直知道叶和泽闷骚，可实在没办法想象他挖鼻屎的画面，总觉得十分违和。

我家闹闹是条狗：@一颗香菜 当真？

叶和泽那边等了一会儿才回复。

一颗香菜：嗯，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染心想，你糊弄我的时候还真不少，但有些事没必要计较。明明是个大地主却说自己是贫农，搞得真贫农的韩染已经做了充分的计划，扛起出头准备一块种地劳作，可土地还没犁好，大地主就暴露了身份，那时候韩染是真生气，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他预想的生活是两个人携手努力走过之后漫长的人生道路。所以在知道叶和泽身份后，韩染当时就发了火。

可事后一想，事情能到那一步，他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有想法有计划地要好好过日子，可内心深处还是在逃避，没有真的放开自己去关心和了解对方。

两个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两人才真正算的上是磨合得差不多。在结婚半年后，进入了热恋期。

韩染心里想着之前的事，手指却没停下。

两人互动的微博底下评论已经炸开了，羡慕嫉妒恨的也有，祝福的有，还有叫嚣着让韩染发正面清晰照的……韩染看着这架势，决定早早结束，便把自己编辑好的回复删了，退出微博，给叶和泽发了一条微信。

韩染：在工作？

发过去等了一会儿，叶和泽才回消息。

叶和泽：嗯，提前处理完，才能安心晚上的约会不被打扰。

韩染双手捧着手机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刚编辑了一个拼音，身后就想起一个声音道：“在和女朋友聊天？”是导演彭辉出来找地方抽烟了。

韩染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往下扣，才扭头笑着问：“里面拍完了？”

彭辉耳朵上夹着一支烟，手里还捏着一支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闻着烟草味，之后才把烟噙在嘴里，双手捧着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笑着说：“嗯，上午安排的进度提前结束，正准备转场，趁还有时间，赶赶进度。”他看见韩染的动作，也不在意，谁还没点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儿了，便顺着说起了工作的事儿。

韩染刚想说话，就听彭辉问起了他的情况。

“你之前才从胡一鸣导演的组里出来？”

想起那段时间的痛苦，韩染记忆犹新，至今他还时不时地跟心理医生聊聊天纾解压力。

“嗯，对，九月十号杀青离组的。”

彭辉自己算了算时间，算起来韩染歇了足有两个月，其实找韩染来演他的处女作，彭辉起初还是有些担心的。他本来计划是男主角请米明哲或者李晨清那种当红小生来担纲主演，可谁知预算不够，正巧在电视上看见《红尘劫》热播，找伙计跟刘立冬打听了一下，韩染虽然腕儿不够大，可各方面口碑风评都很不错，再者就是没有漫天要价，最终才跟制片人商量决定给韩染递了剧本。

等递了剧本之后，韩染恰巧刷足了一波存在感，他们又开始担忧韩染不会接这个剧，总归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韩染不但接了角色，还没有因为红了点就膨胀，片酬虽然稍稍有所上调，可都在合理范围内，对此彭辉跟制片人都比较满意。

正巧前阵子他有个哥们收了个好剧本，正在准备立项，演员方面还没有确定，虽然是个悬疑警匪剧不一定有偶像剧这么赚人气和关注度，可心里有主意的演员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打算推荐韩染去试试。

彭辉不是个墨迹人，偶尔还有些直肠子，说话也不绕弯子，直接点了正题说：“我有个哥们，蔺凡你听说过吗？”

韩染木愣愣地点头说：“知道，很有名的正剧制片人和编剧。”蔺凡最有名的是手下一个十分专业的制作团队，堪称电视剧拍摄制作的黄金战车。经过他们手的电视剧，无不是制作精良，奔着拿奖去的。

见韩染知道，彭辉把打算科普的话咽了下去，吸了口烟，接着说：“前几天喝酒，他手上有个本子正在筹拍，里头的演员都没定，是个警匪片，”说到这，他听了一下，看着韩染的表情，接着说道，“你回去跟公司商量下，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们牵个线。”

韩染顿时惊喜地看着彭辉，刚要感谢，却被他打断。

“你别谢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不能行还得看他那边怎么说，你回去跟经纪人商量下，尽快给我答复吧。”说完，彭辉背着手，嘴里噙着半支香烟，溜达走了。

韩染觉得这事不管成不成都得谢谢彭辉这份心意，但片场人多嘴杂，有些事儿还得私下里聊。不过这个还得跟孔洁说一声，他签了合同，不能接私活，即使是别人介绍的资源都得走公司流程，公司和经纪人还要抽成，虽说他下了决心不续约了，可现在合约期内还是得按规矩来，尤其是在合同最后的这大半年里，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回头解约的时候都是麻烦。这些都是韩染亲眼看着这些年跟米多文化解约的艺人们总结的经验和教训。

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跟孔洁汇报完，没一会儿孔洁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彭辉真说要搭线？”孔洁问道。

韩染肯定地说：“嗯，彭导是这么个意思，说是正剧，让我跟公司商量下，决定好了给他回复。”

孔洁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韩染：“那你什么想法？”

韩染眼睫颤了颤，语气异常坚定地说：“我想试试。”

孔洁干脆地支持道：“好，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试试。”蔺凡的团队制作的电影大多都是当年的收视冠军，就冲着这点，哪怕是个脑残雷剧也得捏着鼻子上。别的不说，人气先上来才有余地谈质量。

韩染嗯了一声说：“我也这么想的。”

“我后天飞过去，你找个机会给人导演回个信，就说我后天到，随时都可以去见蔺凡，”提到彭辉，孔洁忽然问，“你知道彭辉喜欢什么吗？我正好给他买点谢礼带过去，大老远扛过去，显得更真诚。”

韩染才跟彭辉第一次合作，一共也没几天，怎么会知道彭辉的爱好，只能为难地说：“我……我观察一下？”

一听这话，孔洁就知道韩染是不知道的，不过想也知道，要是韩染情商那么高，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冒头。要说韩染原先运气不好，现在运气可是爆棚了，好事一个接一个地来，其实想想，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也没什么不好，偷摸钻营的人多了，就越显现出这样的老实人难能可贵。

之后又说了些工作安排，韩染就准备挂电话去看会儿剧本，刚彭辉只说了要补拍一些，台词还得再默一遍才行。

正要挂电话，孔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唉，先别挂，姚佳怡在医院堕胎被狗仔拍到了，她要是联系你的话，你自己学聪明些，躲远点知道吗？”

韩染没想到还有这茬，他想起来前阵子看到的消息，原来那个在医院被拍的女星是姚佳怡。顿时觉得这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姚佳怡那么办事，早晚得翻船。她清纯的形象出道，一直以来维护的都很好，这被拍到去医院堕胎的丑闻，这条路怕是更难走了。

唏嘘的同时，韩染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一个个的都看着挺合拍，其实内心小九九一点都不少，反倒是刘立冬、胡一鸣还有彭辉这种看似不好相处的人总在关键时刻送温暖。

趁中午放饭前这段时间，接连补拍了好几个镜头，而下午的拍摄更加顺利。

也许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许是心里记挂着在宾馆的叶和泽，韩染今天的效率尤其的高，几乎每个镜头都是一条过，等到合同规定的下班时间，韩染换了自己的衣服，跟剧组大家一一道别，这才往学校停车场走去。

叶和泽穿着一件套头长衫、深色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头发自然服帖，靠着在车门上垂头看手机。

韩染惊喜地刚要开口，被潘莹扯了一下，就见来往的路人已经将两人围了一圈，便放下手，自己钻进车里，叶和泽随后也坐了进来，潘莹熟练地发动车子，开出人群包围。

“你怎么穿这样跑来？”韩染跟叶和泽生活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穿，觉得新鲜又怪异。

叶和泽眉头耸了耸，拉了一下背后的帽子反问：“不好看？”

韩染实话实说：“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不太习惯。”

叶和泽说：“好看就行了。”

韩染觉得他说的也在理，一时无言以对，悻悻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身普通的运动衣，脚上也是一双运动鞋，还戴着一顶鸭舌帽，跟叶和泽看着就不是一个画风。

叶和泽穿那样看着就是高材生，他穿这样怎么看都是只有体育成绩过得去的学渣。可事实上，韩染上学的时候，体育成绩也是平平，没有多出彩。

叶和泽指了指他胸前的字母，又指了指自己的，说：“情侣衫。”

经他一提，韩染低头看才发现，两人身上的连帽衫是同款色系，叶和泽胸前的字母是‘IN’，自己的是‘ON’。不看还好，看了以后，韩染瞬间脸黑了。

叶和泽却是不嫌事大，补充道：“属性分明。”

噗嗤一声，正在开车的潘莹笑了出来，她透过后视镜全看见了，听见叶和泽说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染青着脸，顿时觉得叶和泽还是别解开封印的好，解开之后除了泰迪附身，还增添了挑事属性，强忍着掐死叶和泽的冲动，韩染说：“潘莹，等会找个地方在后备箱拿件衣服让我换了。”

说完，他撇开头不看叶和泽。潘莹抬眼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后座上的情形，心想这衣服是不可能换下来了，但也不好扫韩染的面子，便应了下来。

……

衣服最终还是没能换掉，韩染跟叶和泽穿着所谓标明属性的衣服在景区游荡了一圈，后来还一块吃了街边摊，等回酒店的时候，韩染又已经累得想不起来衣服的事情了。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叶和泽搂着韩染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你什么时候休假？”

韩染算了算说：“大概三天后吧，那天没我的戏，可以回去。”

叶和泽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说：“早点休息吧。”

韩染没有反驳，翻身躺下，心里却在腹诽叶和泽的别扭。三天后是叶和泽的生日，明明就是想问自己在他生日那天有没有空却不直接问，拐弯抹角地打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礼物。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惦记生日礼物，韩染不得不在吐槽一句幼稚，然后开始盘算着给叶和泽送点什么好。

第七十四章 （过渡+捉

结束短暂的二人世界, 叶和泽独自回了首都。韩染留下来继续工作，同时规划着三天后叶和泽生日的事情。毕竟是婚后两人第一次一起过生日, 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韩染的生日是在一月底，今年生日的时候还不认识叶和泽, 他是在剧组里拍了个大夜戏,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即使再怎么落魄,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 都能收到来自母亲的祝福，要是有空的话还能专程回家吃一碗长寿面，也算是幸福。可叶和泽这些年怎么过的他虽然不说，韩染想也知道并不怎么好。

不缺吃少穿, 却独独没有家人的陪伴，可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 有关心他在乎他的人。

经历过伤痛才会成长，体会过孤独才知道陪伴的难能可贵。不论是韩染还是叶和泽，两人都是不健全的图形，在经历磨合碰撞之后渐渐地融合, 互相慰藉着对方的伤痛。如今，叶和泽已经是韩染手中的风筝, 再需要些时间就会飘落下来，从而长久地相伴。

叶和泽回到了首都, 坐在办公室里听方净言汇报，刚从韩染那里回来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还做了什么？”叶和泽攒眉问道, 语气有些不耐烦。

方净言一板一眼地回答说：“除了每晚喝的醉醺醺之外，没别的了。”这已经不是小事，要再有其他麻烦，方净言有理由相信叶和泽会彻底对童雅舒失去耐心。

童雅舒本来酒瘾就大，在怀孕期间喝酒被叶友萧发现，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才收敛了几年，没想到叶友萧在医院躺了许久，她头上的紧箍咒也松了，这毛病又回来了。喝酒不说，为了不被人发现，喝酒还不带司机，喝完之后酒驾遇到交警巡查，怕身份暴露竟然一路冲过障碍，在这过程中撞了一位交警，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酒驾外加肇事逃逸，这两个加在一块，叶和泽都想直接报警亲自清理门户。

叶和泽揉了揉额角问：“她现在在哪？”

方净言回答：“应该在家里。”

想起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童雅舒，叶和泽就感到厌烦。他拿起外套，对方净言说：“走吧，去老宅。”

不管事情怎么解决，他都得亲自去看看。

在去老宅的路上，叶和泽想好了，等见到童雅舒的时候直接拎着她去自首。上次车祸的事情给她的教训不够，是该让她吃吃苦头了。

可等在老宅看到叶友萧还有一旁的叶显仁的时候，叶和泽愣了一下，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毛，垂眸掩下眼里的厌恶与怒气，走到叶友萧身边问道：“大哥怎么从医院出来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吗？”

叶友萧也是在医院待烦了，再加上最近精神头好了些，又很久没见儿子，专程从医院回家看儿子的，却没想到撞见童雅舒跟叶显仁商量对策。

想到这里，叶友萧脸色铁青，刮了童雅舒一眼，胸腔震动，喘了口气才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叶和泽说：“我等会就回去，小泽先别急着走，等会送我回去。”一句话断了叶和泽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后路。

叶和泽本就是来处理童雅舒惹下的麻烦，见叶友萧这样的表情，八成是他听到了什么才气成这样。他点点头，叫了一声：“叶叔。”之后便自顾自地坐到叶友萧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闹剧。

童雅舒这次是真怕了，上回叶友萧发火差点把她净身出户，但看着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还是放过了她，可这回却没那么幸运，肚子里没有保命符，还撞了人……想到这些，童雅舒抬起头悄悄观察叶友萧的神情，正巧对上叶友萧冰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忙垂下头一言不发。

“友萧，这次确实小雅不对，可她是你老婆，出了事你脸上也无光，”说着，叶显仁看到叶友萧脸色越来越黑，即将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开始打感情牌，“再者说，壹壹还小，离不得人……”后头的话他没明着说，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也要保住童雅舒。

不提壹壹还好，一提壹壹叶友萧嘲讽地看了童雅舒一眼，他因着生病，还有些憔悴，之前瘦下去的肉还都没补回来，眼眶凹了下去，眼珠子有些凸出，就像一个紧紧盯着你的死人。

在场众人都看到了，叶和泽没有出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叶显仁莫名地有些心虚，当年这媒是他亲自牵线搭桥，这些年来一直过得不错，童雅舒嗜酒的毛病，之前他就知道，只认为是无伤大雅，婚后就收敛了，可现在看来却与他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童雅舒压根连头都不敢抬，却依旧能感觉到叶友萧的眼神就像是两道冰锥，刺得她头皮发麻。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谁都没再出声。偶尔能听到叶友萧喘粗气还有咳嗽声。

“去自首，我亲自带你去。”过了很久叶友萧突然说道。

叶显仁有些吃惊，他要的不是这句话，想再劝慰两句，但看着叶友萧的表情又一时说不上其他的话来。

童雅舒浑身一软，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她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怔了一会儿才抖着嘴唇说：“别，我错了，我……我再也不喝酒了，不要送我去坐牢！”

“友萧，你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叶显仁还坐在沙发上，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话里话外针对这叶和泽不够，还用眼神瞟过去。

叶和泽听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淡定地坐在原地。

“没有谁说什么，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叶友萧说话开始大喘气。

见此，叶和泽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放在叶友萧的手边之后又坐了回去。因为要商量事，家里的仆人都让去了后院，这些事只能叶和泽亲自动手。其实护工也跟着回来了，但却在车上等着，叶友萧没让她一块进屋。

叶显仁见到叶和泽这殷勤的样子，鄙夷地哼了一声。

童雅舒依旧是哭，哭的楚楚可怜，泪水砸在衣摆上，绽出一朵花来。她本就长得好，即使已为人母依旧风韵不减，气质娴静，这时哭起来实在惹人怜惜。

叶友萧颤着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扶着沙发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童雅舒面前，慢悠悠地蹲下身，刚要说话，就听到叶显仁的声音传来：“友萧啊，按说你们的家室我虽然是长辈，却不好插手，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花些钱就能解决的事，你真的忍心让壹壹和小雅母子分离？”

叶显仁试图再劝劝叶友萧，他不知叶友萧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决定，可童雅舒却是他一步重要的棋。

叶友萧虽然目前病情看似好转，可谁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就忽然撒手走了，到时候信达让叶和泽那个小崽子当家，他们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叶和泽不比叶友萧，冷情冷性，软硬不吃却又十分难缠，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把自己赶出信达。但是童雅舒不一样，她手里还有个孩子，叶友萧的亲生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要真到那个时候，总能帮些忙。

叶友萧却不理他，撑着膝盖蹲了下来，轻声对童雅舒说：“不要怕，我陪你去。”

听了这话，叶显仁气的胡子都歪了。感情他的话都白说了。

童雅舒哭的更厉害了，从默默垂泪到抽泣，声音带着哭腔，说：“求求你，友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戒酒，在家好好带孩子，壹壹上次还说幼儿园里布置作业，让父母跟着一起做……”

叶友萧却不为所动，他枯槁的手在童雅舒的脸上抚摸，擦拭她的眼泪，神情不带一丝怒气，像个温柔的丈夫安抚心爱的人一样。

童雅舒觉得有些希望，好似看到了叶友萧的动摇，正要再说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乖，洗把脸我们一起去自首。”他的声音很温柔，却打破了童雅舒最后的希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友萧，同床共枕十几年却从没有了解过的丈夫，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与致命的一刀，无论是当年的徐兰还是现在的她。

童雅舒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一时间，心里的失落全部转化为怒火，她失去了往日的娴静，雌目看着叶友萧，眼泪也忘了流，一字一字地咬牙问：“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

叶友萧像是毫无所觉她的变化，竟然牵起她的手，就要艰难地站起身来。

到了此时，她才确信叶友萧从头到尾都是在说真的，他是真的要送自己去自首，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童雅舒猛地甩开叶友萧的手，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

叶友萧病了很久，身体虚弱，即使是女人也能轻易地将他推到，更何况是童雅舒使足了力气。他踉跄地后退一步，整个人向后仰倒。叶和泽见势不妙，急忙起身去扶，可到底晚了一步，在叶友萧跌倒后，才勉强拉住他的胳膊。

童雅舒看他这样却只觉得畅快。仿若她这些年的锦衣玉食都是委屈似的，不顾形象地唾了一口在叶友萧的脸上，冷笑说：“少在我面前装情圣，以为我跟徐兰那个傻子一样，被你哄两句就什么都信了？”说着她张狂地笑出了声，指着叶友萧的鼻子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嫌弃我。嫌我不好？徐兰生病你跟我偷情的时候怎么不说？非得人死后记挂？现在竟然要送我去坐牢！叶友萧，你到底有没有心？”说到最后，她嘶吼地质问出声，捂着脸痛哭起来，嘴里呜咽着数落叶友萧的各种不是。

叶和泽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刚要上前阻挠，却被叶友萧拽了拽。

坐在一旁的叶显仁刚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懵了，这时回过神来，举起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两下，厉声道：“小雅！注意你的言辞！”

谁知童雅舒却不买账，她破罐子破摔似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着叶显仁翻了个白眼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这话出口，给叶显仁气得不轻，他抡起拐杖就要砸过去，却被刚刚站起来的叶友萧喝退：“都停下！”说完，他转身看了叶显仁一眼，客气地说，“叶叔先回吧，这是我的家事。”

叶显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些年来，他作威作福惯了，临了竟被叶友萧赶了出去，一时脸拉了下来。但这时他反而冷静了，只那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友萧身后的叶和泽，便气冲冲地拄着拐杖走了。虽然气势不减，心里却是一片恐慌，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为了叶友萧心目中的外人，而这转变他却没有觉察到。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他失去了叶友萧的信任。想到此，叶显仁冷汗频频。

第七十五章 （捉虫）

叶显仁走后, 客厅里只剩下童雅舒跟叶家兄弟两人了。屋子里空荡荡地，贵气的别墅现在像是一个牢笼, 而这牢笼却是她自己费尽心思钻营来的。

童雅舒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无比惶恐。门窗明明都是紧闭的, 可外面的冷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进来, 童雅舒打了个冷颤, 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叶友萧在叶和泽的搀扶下已经站稳了, 正拿纸巾擦着脸上她刚吐的口水。视线像旁边挪，看到叶和泽冷冰冰的眼神刺了过来，童雅舒腿脚一软，跌坐在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忍了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装不下去了。

“我……”童雅舒想说些什么, 却脑袋里一片空白，“友萧，我们夫妻一场，你不能看着我去坐牢啊。”说到后面,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哭声凄凉，叶友萧听着心中也有些柔软。叶和泽从始至终没有开过口, 他只是冷眼看着，现在却忽然想笑。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他的变化还是看的出来，若是往日, 叶和泽不过是冷眼撇过，不做言语。可看到今天这一幕却莫名地觉得心中发寒。当年徐兰从头到尾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香消玉殒，而童雅舒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却在显现柔弱之后依然能令她的丈夫感到怜惜。

叶和泽只觉得讽刺，同时又觉得厌烦和无趣。他忽然迫切地想念韩染来，虽然刚刚分开，却十分想念。

叶友萧到底显出了老态，托着病重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到童雅舒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用纸巾擦干她的眼泪，像是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叶和泽看着童雅舒眼中的希冀，松开手站到一边。

童雅舒呜咽着求饶，叶友萧一直温柔相待，她心中却忐忑万分，绝望之中还带着一丝期盼。

可叶友萧虽然会心软，虽然温柔相待，却独独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别的事情还好说，童雅舒者这次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再加上之前象归山资产评估报告的事情……他的身体自己清楚，虽说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他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整夜整夜地梦到去世的亲人和朋友，到了这个时候多少有些迷信，不至于疑神疑鬼，但怎么也得提前着手安排好信达集团还有壹壹。

叶友萧望着童雅舒哭得红肿的眼睛，回忆起她年轻时的风采，多少有些唏嘘。从前只觉得温柔解意，到了这时候才发觉她的蠢笨，哪怕是为了壹壹，童雅舒也不能留了。壹壹还小，以后他走了，跟着这样的母亲不会得到好的教育和成长，而她也会是叶和泽获取壹壹抚养权的绊脚石。

叶友萧帮她拭干泪水，喉咙有些发痒，胸腔剧烈抖动咳嗽起来，咳得厉害，背都弯了下去。

童雅舒这时忙上前讨好，眼中挂着泪花，用手心拍打这他的脊背，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哭腔，她说：“友萧，咱们回医院。”

叶和泽本应上前帮忙，却一反常态地定定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做一个称职的看客。

童雅舒慌慌忙忙地把水杯递给叶友萧，嘴上还说着关切的话，时不时地试探着他的态度。

叶友萧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将咳嗽压下，摆摆手说：“不了，我等会就回医院。”说完，声音略带病态无力地冲着门口喊道，“小严？你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大门被打开，从门外进来两个黑西装的保镖。叫小严的男人站在左边门扉旁，双手放在小腹上，恭敬又制式化地叫道：“老板。”他是对着叶友萧鞠躬的，可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微微向其身后飘去，那地方站着叶和泽。

“把夫人带到车上，我们一起去一趟公安局。”

童雅舒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废尽了口舌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叶友萧的想法。她看着叶友萧的眼神带有愤恨，怒气喷薄而出，刚刚那点愧疚和惧怕统统被叶友萧的话打散了。

“叶友萧！你不得好死！”童雅舒疯了一样地破口大骂，“我诅咒你！咒你死！”

叶友萧像是听了无关痛痒的话一般，毫无动作。眼看着保镖走到跟前，童雅舒心里一狠，脱了高跟鞋就砸了过去，一只砸在了小严的鼻梁正中，另一只被小严身旁的保镖躲过了。

童雅舒只想要逃，逃开这些要抓她去坐牢的人，她下意识就要往门外冲。

“拦住她。”叶友萧站在原地冷着脸命令道。

两个保镖本来只是阻拦，可听了叶友萧的话便上手去捉，不多时就把人给按住了。

童雅舒拳打脚踢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她发出刺耳的尖叫，骂的话越来越难听。

“叶友萧，你个老东西。”

“这么对我，我儿子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对，我还有儿子，哈哈哈，”童雅舒像是疯了，一会愤怒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要不是我你能有后？你就应该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她越骂越畅快，心中的郁积统统发泄出来。

看了被按在地上的童雅舒一眼，叶友萧移开目光淡淡地说：“先带她上车。”

两个保镖压着童雅舒就要走，小严瞥了叶和泽一眼，见他点点头，便又自然地回过视线，跟同事一起将人给押走了。

结束了一场闹剧，叶友萧疲惫地扶着沙发坐了下来，喘息着问：“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狠？”

他说话的时候是对着面前的空气的，但话却是在问叶和泽。

叶和泽一直站在不远处，听到叶友萧问话才走了过来，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虚掩的大门，摇了摇头没说话。

叶友萧见他的反应却扯着嘴角笑了，之后长叹一声，扶着沙发站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明明没有打斗，却觉得凌乱无比，甚至没有地方能下脚，他说：“下午把壹壹接到你那去吧，等会我让保姆收拾壹壹的行礼，你一起带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叶和泽虽然没出声，却抬起头看他，兄弟俩眼神对上，叶友萧无奈又歉意地说：“家里这个样子……壹壹他太小，不适合看到。”

叶和泽没有什么意见，他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叶友萧见他应了，这才虚弱地往门外走去，留给叶和泽一个骨瘦如柴的背影。他要亲自送童雅舒去自首，不然不放心。

等到叶友萧也走了，叶和泽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播了韩染的电话号码，也不管现在韩染是不是在拍戏，迫切地想要听到韩染的声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的情绪。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叶和泽面无表情地听到那边自动挂断之后，又播了过去，第二次依然响了很久，就在要提示音出来前，电话接通了。

“怎么了？到公司了吗？”是韩染气喘吁吁的声音。

叶和泽一瞬间从糟糕的心境中抽离出来，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似得，心中压抑着的情绪也变得轻松起来。这世上总有属于他自己的家人，爱人。

“到了，刚在拍戏？”叶和泽问道。

韩染确实是在拍戏，正在拍一场体育课男生跑步的镜头，因为画面总拍的不满意，他一连拍了五条才过，累的腿软件软，直接瘫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不想动，手里拿着电话，跟叶和泽聊天。

天空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

韩染跟叶和泽聊着家常。潘莹守在不远处，有工作人员过来就上去挡一挡。

“唉，你知道吗，剧组里的同事，他就有点扫把星附体。”他也不管叶和泽那边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着，“我们今天拍一场在操场的戏份，刚好旁边露天篮球场有学生球赛，然后我们就去看，我们刚走到地方，球场里的篮球就砸过来了，直冲着他的脸来，那孩子赶紧跑，谁知道那篮球就跟长了眼睛一样，顺着他跑的路线就追过去，最惨的是，从球场里飞出来一个救球的学生，抓住球的时候给了我那同事一肘子，我同事捂着脸就趴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韩染说着自己先笑出了声，怕叶和泽不知道笑点在哪，忙解释说：“好笑的是，他去球场之前刚跟我说，他这人特倒霉，从来都是绕着各种球场走，每次接近都会被砸，这回专门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应该不会有问题，话音还没落，篮球就奔着他门面来了……哈哈哈，想起来就想笑。”

叶和泽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弯起了嘴角。

保姆把壹壹的东西整理好，装了两个大拉杆箱，拖着进来了，见叶和泽正在打电话，不变上前打扰，只踌躇地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和泽余光瞥见，却没有影响到刚刚舒缓一点的心情，微笑着问韩染：“壹壹要来家里住一阵子，你觉得怎么样？”即使是韩染说了不同意，这事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可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该提前知会他一声。

韩染那边静下来一会儿，然后声音轻快地说：“行啊，那孩子挺乖巧的，正好我过几天回去给他买点礼物。”

叶和泽听到这里，笑容加深了，他走过去把拉杆箱接过来，对电话里说：“壹壹会喜欢你的，等你回来。”

“那必须，我这么好，小孩缘可好了我跟你说，得了，你先忙，导演那边要骂人了。”

叶和泽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阴云密布，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雨水滴在韩染的脸上，他捏着手机，神情有些凝重，总觉得叶和泽有些不对，按他的性格，很少会在自己工作时间打电话，还这么执着，而且说话的声音总觉得像是心里有事。壹壹那孩子也许会来一起生活的事情，之前叶和泽提过，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韩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七十六章 （捉虫X2

叶友萧坐在车里。身旁是瑟瑟发抖的童雅舒。她挣扎的厉害, 一会儿不甘心地大声吼叫，一会儿又楚楚可怜地打感情牌, 可叶友萧都无动于衷，他是铁了心要送童雅舒去自首不论她什么想法。

放弃反抗后的童雅舒反倒冷静了, 她坐在车里, 想着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喝酒出意外并非第一次, 却独独这次没人救她。

童雅舒开始怨恨, 怨恨叶友萧的冷情，这种事他明明可以私下解决，却偏偏要把自己送去自首，也不知是安得什么心。

想到这些, 童雅舒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不顾形象地开始咒骂起叶友萧来。

叶友萧一脸病容, 却连眉头都不动, 任由童雅舒咒骂。

公安局离住所很近，开车也不过十来分钟，等车开到公安局的时候童雅舒才彻底地没了声响。在踏进公安局的那一瞬间，童雅舒是真正感到了恐惧, 她看着那些穿制服走来走去的人，就像是地府里来抓她魂魄的小鬼。童雅舒想要再求, 可叶友萧一脸决绝。

童雅舒突然觉得冷，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样。她想起了徐兰，叶友萧那个自杀的前妻, 当年她也是这样被叶友萧放弃了的，而如今却轮到了自己。

坐牢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童雅舒忽然想通了，跟叶友萧一起生活十来年，跟着他的时候自己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而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些年来不说把叶友萧摸得多透彻，可该了解的绝不比别人少。

叶友萧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即使是自己犯下大错，按他的个性也会尽量包庇，就像他包庇洪易跟叶显仁一样。即使是为了壹壹他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去坐牢，可现在却是亲自送自己来自首，并且没有丝毫的余地。这是彻底放弃了，就像一块没用的抹布一样，到了该扔的时候了。

想通这些，童雅舒心如死灰，木然地被保镖压着走。

童雅舒一脸呆滞，任由警察盘问，叶友萧把保镖打发到外面等着，自己陪童雅舒做笔录。

黄律师是半道上来的，办完手续，费了些功夫，才得到短短几分钟单独和童雅舒说话的时间。虽说是单独，但旁边却杵着俩警察。

眼看着就要去看守所了，童雅舒都没缓过神来，她先前还能哭，现在是一滴眼泪都没了，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叶友萧，眼神没有焦距。

叶友萧本来还想嘱咐两句，却没再多说。黄律师是半道上来的，办完手续安慰道：“我打听了，那位被撞的交警没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是自首，认罪态度比较好，法官应该会考虑。”

黄律师说了一堆话给叶友萧宽心的同时也让童雅舒放心，其实要想轻判也不是办不成的事儿，就是费些功夫，这话他没说，童雅舒旁边还站了俩警察，无论是从他职业方面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跟当事人把话说的太满。

童雅舒听到这眼神才有了焦距，她惊喜地看着黄律师，又看向叶友萧，叶友萧是完全有人脉有能力帮忙的，只要他愿意出手，自己想必不会在里面待太久。可见他脸色沉沉没什么表情，心里突地坠了下去。

叶友萧缓了缓才说道：“看法官怎么判就怎么执行，不用多费力气，”说着他转向童雅舒，接着道，“你也该受些教训了，就在里头好好想想。”可要想些什么，叶友萧没有明说，便合上了嘴，他现在身体虚，闹了这么久，已经累的没什么力气了。

黄律师没有接茬，按着他的想法是，虽说童夫人有错在先，可若是努力一下还能争取轻判，夫妻俩关起门来再教育也不迟。家丑不可外扬，做了这么多年有钱人的律师，这些事儿他都明白，叶友萧不可能不明白，如今却把自己老婆送到公安局里，还不打算出手帮忙，这里头的事儿可是有得嘀咕了。

童雅舒听完，腿脚一软就要倒下，正给旁边的警察扶住了。她最后看了叶友萧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彻底死了心。此时反而扯了扯嘴角笑了，泪珠子顺着姣好的面颊流了下来，滑进了她翘起的嘴角。十八岁到三十四岁，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叶友萧，这么多年不说是爱了，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可叶友萧却说扔就扔，临了还不忘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孔，这样的面孔她看了十几年，现在却觉得心凉和恶心。

童雅舒突然觉得可悲，自己这么多年，耗尽了青春是图什么？费尽心思挖来的男人对她没有感情，只当她是生孩子的工具，偌大的家业她连片指甲都插不进去，一天天地过这贵妇的生活，原来觉得都挺美好，可一朝身陷囫囵，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就连亲生儿子也跟她不亲近，而叶友萧更是从始至终都在防着她。

童雅舒心里悲凉，她只觉得天都塌了，浑浑噩噩地跟着警察往看守所走去。

从公安局出来，黄律师跟着一起去了趟医院，他在路上才回过味来。叶友萧这是借着机会先弄走童雅舒给他弟弟腾路。其实主要还是给他儿子做安排，毕竟这样的亲妈，是有那么些不靠谱。可酒驾肇事逃逸若要算起来，也关不了几年，等她出来了，抚养权还是在她那里，到时候还不得让叶和泽继续跟她扯皮？想到这里，黄律师忽然灵光一闪，随即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余光瞥了老友一眼，便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家里出了事，媒体就跟闻见肉味的狗一样，全都冒了出来。除了娱乐八卦，豪门丑闻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叶和泽让保姆先去家里收拾壹壹的行礼，自己直接去了公司着手处理这些事。

信达集团门外守着不少记者，长枪短炮地在大门口晃悠，却没人敢进入集团大楼。叶和泽出现的时候，现场有些骚动，记者们暗戳戳地拿着相机对他拍照，但没一个人上前采访。

方净言早得了信儿赶下来，一路把叶和泽互到办公室才松了口气。叶和泽看着心情不是太好，气压很低，连着方净言都更加小心。

“把公关部的人叫来。”叶和泽还没坐到办公桌前就吩咐道。

方净言嗯了一声就亲自出去叫人了，公关部的负责人是信达集团的对外发言人，平时也出一些新闻稿，本来这事儿不用他去，打个内线电话的事情，可现在他却决定亲力亲为。

公关部负责人是个精干的中年女人，身材保持的很好，穿着一身米色职业套裙，脸稍微有些圆，气质卓然。

她跟着方净言一起到叶和泽的办公室门外。方净言深吸了一口气，屈指敲门。

“进来。”叶和泽说。

方净言推门而入，说：“老板，人到了。”

叶和泽抬起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等她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外面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有没有什么对策？”

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刚刚方净言来找她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也一直在想办法。现在网络发达，总有些人在网上怼天怼地，信达集团太瞩目了，叶家也很少有新闻出来，上回还是十几年前叶总前妻自杀身亡的消息被传开，这次却不同，上次的算是疑案，这回的却实实在在是个丑闻了。

网上放出来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买了水军转发，不过一早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时候就是用得着公关部的时候了。

负责人也早吩咐下去，监测舆论动向的同时整组人开了一早上会拿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来，但最终该怎么处理还得老板拿主意。

“我们早上开了个会，紧急讨论了一下方案，第一是开记者招待会，做澄清，第二是先压下新闻，主流媒体不报导，等童夫人能露面之后再让她亲自跟社会道歉，这样能挽回一点形象，再有就是冷处理，删帖，找营销公司买一个别的消息，买水军引导舆论，把这事盖过去。”负责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叶和泽听罢，想了想一时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收敛。

叶和泽却是在揣测叶友萧的态度。按照今天的情形来说，叶友萧是放弃了童雅舒的，这样的话，自己也许可以做的大一点。童雅舒这件事对信达集团的公众形象是一个负面影响，一着不慎很难容易引起民愤，一家大型公司不可能完全干净，到时候有心人引导利用民愤，信达集团很有可能会被牵扯出很多不该露在明面上的事儿。

“写一个新闻稿，内容就写信达集团以及叶家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对这件事深表遗憾，并且会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负法律责任。”叶和泽一字一句地说道，“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会亲自出席给公众一个交代。”

负责人听到这里，心里就有底了。她没多留，只说写完新闻稿发叶和泽亲自审核，记者招待会的事情也需要开始筹备。

方净言在一旁默不作声，等送走公关部负责人，关上叶和泽办公室的门，才犹豫道：“老板，这件事需不需要跟叶总商量一下？毕竟童夫人……”

叶和泽听到他提起，便给叶友萧去了一个电话。

叶友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完叶和泽的决定，只淡淡地说道：“你看着办吧，信达的事情以后不用再问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叶和泽又跟他说了两句，内心毫无波澜地挂了电话。

第七十七章 （过渡）

韩染是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看到叶和泽的视频。说是记者招待会, 其实也不是多么正式，不过是召集了一些主流媒体做了几分钟简单的采访, 叶和泽念新闻稿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真诚，令人信服。

看完这些, 韩染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猜想着可能有事情, 却一直碍于种种原因没有主动问及, 而是每天抽出时间来给叶和泽打电话, 聊些有的没的，关注一下壹壹的情况，另一方面尽量赶工，腾出一天时间来, 专程请了假，连夜飞回首都给叶和泽庆生。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说的清的, 需要面对面地倾诉。况且他也不想在叶和泽过生日这天提及那些烦心事。

本来是打算突然回去给叶和泽一个惊喜的, 可看完视频，韩染改了主意，他给叶和泽发了条消息，说了自己的航班, 便看起了微博评论来。

看到下面评论一水的花痴叶和泽，韩染瞬间就把心放在了地上, 间杂有些愤青的抨击言论也被广大颜控们喷成了色子，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家里有一个大人, 现在又添了个小的，韩染突然觉得有些新鲜。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等孔洁开车把韩染送回家的时候已经要接近凌晨了。

告别孔洁和潘莹，韩染独自拉着箱子回家，在楼下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窗户，隐约能看到灯光还亮着，他的心里溢满了喜悦。

家里叶和泽果然没睡，抱着电脑和文件坐在沙发上一边等韩染回家，一边处理工作。虽说开了记者招待会，把公司的形象挽回了一些，可还是有小范围的波动和流言蜚语，还好影响不大，及时处理就好。

渡过了这个小危机之后，叶和泽却并没有放松，因为叶友萧又病了，不过几天而已，之前明明已经有所好转，而现在却又开始恶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整日都在睡觉，神志倒是清醒。虽然叶和泽对于叶友萧有些做法不太赞同，可到底是亲兄弟，不说血缘，单说养育之恩也无法让他对叶友萧置之不理。再是冷情冷性看到血缘至亲这样也会有情绪波动。

叶和泽最近正为这件事奔波，他是想将叶友萧送到国外治疗，可叶友萧却只是摇摇头并不同意，为此两人难得地发生了争执。叶和泽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了。自己想办法联络国外的专家邀请其回国为叶友萧治疗。

专家是联络到了，对方也答应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下周回国。为此，叶和泽动用了人脉之外还砸了不少钱。所幸结果尽如人意。

收到韩染的信息时候，叶和泽正准备哄壹壹睡觉。壹壹这孩子才跟着他住了两天，认床不说，到了夜里就闹得厉害。叶和泽耐着性子照顾了他两天，白日里还要工作，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无比。可在收到韩染消息的那一刻，身上的重担似乎都轻了许多。

分别没几天，叶和泽却总是想念韩染。他有时在想，在别人看来是韩染离不开他，其实是自己更依赖韩染，精神上的依赖。韩染在他心里撒了一颗种子，如今开了花，令他的灵魂不再孤独。

像是卡着时间一样，韩染开门前特意看了看表，刚过十二点，推开门看到叶和泽坐在沙发上，鞋也没换，手里还拎着拉杆箱，站在玄关处笑着对叶和泽说：“生日快乐。”

叶和泽愣了一下，眼镜后的双眼蕴上了笑意，看着韩染的只笑盈盈地不说话，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韩染看他这样觉得有些肉麻，却还是走了过去拥抱住对方。

过了很久也没有动静，叶和泽将头埋在韩染的肩窝，鼻息间似乎能闻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却感到非常安心。

韩染也不动，由他抱着。

不知多长时间，韩染觉得胳膊有点麻了，叶和泽才放开他。

韩染颠颠地跑到玄关把行李箱拉过来，上面还挂着架着一个蛋糕盒子。大晚上的蛋糕店不好找，这个还是韩染提前让孔洁帮忙买的，蛋糕不大，光看盒子还是很精致的，孔洁也是打了包票说这家好吃。其实他跟叶和泽都对甜食一般，可生日的时候要是没了蛋糕总觉得少点什么。

韩染把蛋糕放好，从行李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站起身来说：“你先别急着睡，我给你煮长寿面。”

韩染脱了外衣，家里开了暖气，只穿着薄衣服就行。

叶和泽对他厨艺不是很信任，把电脑里的东西保存好，然后起身过来帮忙。却被韩染推了出去说：“你是寿星，等着就好，要是闲不住就去把蛋糕放好，”说到这，他想起来家里应该还有个小客人，“壹壹睡着了？”

“嗯，刚睡，等会还要叫他起来撒尿。”提起这事，叶和泽更是哭笑不得。壹壹才来了两天，就尿了两天床，要不是家里实在不方便，他都有想法让保姆一起跟过来照顾。

可这孩子也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什么，粘人的厉害，白天还好，有保姆照顾还要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就开始闹人，哼哼唧唧地哭个不停。叶和泽没带过孩子，只能留了保姆的电话，大晚上听对方遥控指挥，好不容易安抚了壹壹，到今天才稍微好了点。他却累的够呛。

这些韩染都在电话里听叶和泽提过两句，他也心疼叶和泽这么辛苦，却也无计可施，提议让他待这壹壹回老宅住却被叶和泽拒绝了。叶和泽没说原因，韩染猜测怕是那地方给他留下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也就只能任由他去了。在拍戏的空档拿手机看起了育儿书还有视频，想着等自己回家好歹能给叶和泽帮忙分担一点。

另一方面却考虑着把家里的健身室改成儿童房，至于保姆的事情确实不好安排，他跟叶和泽是两个大男人，家里地方也不大，多出来一个保姆实在有些不方便，那就只能自己辛苦一点了。

韩染以前还幻想过以后有机会领养个孩子，不过现在他俩正浓情蜜意所以这事还没提过，现在却猛地变成了现实。看着料理台上放着的儿童奶粉还有奶瓶之类的东西，韩染感觉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新奇不已。

“那蛋糕就明天再吃吧，等壹壹醒了一起吃？”韩染洗过手，从冰箱里拿了量个鸡蛋还有一把青菜和小葱出来说。

叶和泽把蛋糕拿起来放进冰箱，站在门边看着韩染忙碌的背影，心中一片暖阳。

别的手艺不行，煮面条的水平韩染还是可以的。等面条煮好，捧到叶和泽面前的时候，叶和泽指了指上面卧的两个荷包蛋问：“这是什么讲究？”

韩染把筷子递给他说：“没什么，就是想对你好点。”

他话说的没什么意味，更像是一句玩笑话，可却成功地取悦了叶和泽。

叶和泽笑着不再发问，拿着筷子挑了一筷头面条吃了起来。

一碗汤面量不大，底下沉着细面条，上头卧着荷包蛋，荷包蛋下面还压着几片青菜叶子，汤面上撒了些葱叶，汤是淡褐色的，看着像是低了酱油，面儿上还飘着几团油花，味道比较清淡，是怕叶和泽晚上吃的太多不好消化。

要说起来叶和泽这些年好东西也没少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吃饭挑剔的厉害。对于韩染的厨艺，他基本也都是捧捧场而已，可这头一回觉得一碗味道普通的汤面条是世间美味。这是叶和泽第一次吃长寿面，以前也只是听人说过，却从没有人专程给他做过。清汤寡水的面条竟然让他尝出了家的味道。

叶和泽的亲妈是个一辈子没下过厨的漂亮女人，后来到了叶友萧和徐兰身边，虽然两人对他很好却也很忙，叶友萧忙着公司，徐兰忙着拍戏，每年生日的时候办一场生日宴会也很风光，可徐兰去世后似乎就没人记得了。

看着吃饭的人吃得香，做饭的人心里自然是得意。

趁着叶和泽吃饭的空档，韩染把礼物拿过来，看着叶和泽吃完，最后连汤都喝干净了才笑着把礼物给他说：“打开看看。”

叶和泽难得吃的快，虽然吃的特干净，可姿态依旧优雅，擦干净嘴才接过礼物盒，拆开包装瞧了瞧，是一枚领带夹，样式简洁，很适合叶和泽这样商务人士。

“谢谢。”收了礼物叶和泽只是道谢。在他看来有一碗长寿面已经很满足了，如今这份生日礼物却远没有那碗面条来的令他欢喜。

韩染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不高兴，给叶和泽的生日礼物他专程跑了好几家商场才买到，实在很难挑。叶和泽年轻又多金，一起生活这么久倒是没看出来他缺什么，为了这事韩染本来还想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可想起自己的那手艺，上次叶和泽吃他做的饭那嫌弃的眼神还记忆犹新，于是便歇了心思。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份生日礼物韩染自己都觉得马虎，可要是叶和泽表现的不咸不淡，他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自己捧着热腾腾的心送上去，却被对方给扇凉了。

“长寿面我很喜欢。”叶和泽轻声说道。

韩染却觉得他是在敷衍，把沮丧的情绪埋在心底，装着没什么的样子抬起头正要说话，叶和泽的脸却忽然放大在他的眼前。

叶和泽的亲吻很温柔，韩染也缓缓地回应着，像是情人间呢喃一般，两人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彼此的皮肤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谢谢你做的长寿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叶和泽鼻尖蹭着韩染的皮肤轻声说道。

韩染心尖颤了颤，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他只微微有些喘息说：“那以后每年都给你做。”

叶和泽额头抵着韩染的额头说：“好。”

两人之后又亲吻起来，不同于刚刚的温柔缓慢，这次亲吻带着挑逗和情欲。

韩染吻着叶和泽，忽然想起上次香菜的事情，微微将叶和泽的头推开一些，调侃道：“葱味。”

叶和泽顺着衣摆伸进去抚摸韩染背脊的手一顿，再看他脸上的调笑，瞬间就明白了，也不生气，只扑过去按住韩染的后脑勺，来了一个法式热吻。

许久之后才松开。

“把寿星的福气分给你一点。”叶和泽轻笑出声，心情很好地开起了玩笑。

韩染喘着气，心道叶和泽这人臭不要脸，明明是打击报复，非得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再想想上回的自己，那可真是傻实诚。

越想着，就有些不服气，较劲似得跑到厨房拿起还没收拾的葱段，生嚼了几口，辣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可情绪却很激动。把嘴里嚼烂的葱段吐了，韩染走到叶和泽身边，拽着他的衣领就带着一嘴的大葱味吻了过去。

刚开始叶和泽是嫌弃的，可后来也被激起了斗志。情人间的戏耍总是有趣而又粘腻的，亲吻着就擦出了火。

两人从餐厅里到沙发上，叶和泽刚脱了韩染的裤子，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两人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新成员。

叶和泽趴在韩染身上，皱了皱眉头，说：“可能是要上厕所了。”

韩染多少也感觉到尴尬，推了推他说：“快去看看。”

叶和泽无奈地站起身来，光着上半身往卧室方向走去。他开始后悔当初没留客房了。

果然壹壹是尿憋得了。叶和泽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带到厕所解决完，又哄着他睡着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去客厅找韩染。

韩染已经收拾妥当，把碗碟洗了，还从行李箱取出来两盒玩具，都是送给壹壹的。

看到叶和泽出来，韩染没忍住笑出了声，可碍于里头还有孩子睡着，愣是憋着气，压着声音笑。刚刚被打断的尴尬在看到叶和泽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时，就跟被点了笑穴一样笑起来就停不下来。

叶和泽把衣服重新套好，看着韩染这样子也只感到无奈。他倒是想继续，可实在太晚了，韩染也累了一天，两人都该休息了。

韩染笑够了，便跟着叶和泽一块去洗漱，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俩人中间隔着一个小人儿，感觉新鲜又有趣。

韩染偷偷摸摸地越过壹壹挠着叶和泽的锁骨，想挑逗一下便撒手，正得意的时候，壹壹却翻了个身，给韩染吓得不轻。他怕孩子忽然醒了不好解释，于是便要收回手，乖乖地睡觉，可谁知道却被叶和泽给拽住了。

“孩子待会儿醒了。”韩染用气音说，还不忘观察壹壹的反应，生怕把他吵醒了。

叶和泽也不理他，只抓着韩染自投罗网的那只贱手，在他手心勾了勾，之后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看着他空荡荡的无名指问：“把戒指卸下来。”

韩染还想着怎么脱身，然后安稳地睡觉，他倒不是没想法，可耐不住家里多了个孩子，要给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做了不良示范，那他跟叶和泽的罪过可就大了。却没想到叶和泽会要戒指，忙抽回手要取下脖子上的链子。

叶和泽也没有抓着不放。

韩染刚解开脖链子上的扣，忽然想起来还没问他要干嘛，却怕吵醒壹壹，只憋着没问出口，把链子带戒指一起交给叶和泽才挤眉弄眼地问他要干嘛。

叶和泽却没回答，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借着床头夜灯的灯光，模糊地取下戒指，拉过韩染的手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韩染大着胆子，越过壹壹，撑起胳膊在叶和泽唇角吻了一下，迅速地躺了回去说：“睡吧。”

叶和泽嗯了一声，抓着韩染的手却一直没放开。

韩染闭着眼睛反手握住，两人十指交握，无名指上的婚戒紧紧地挨着，戒指的内圈刻着彼此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韩染是在壹壹的戏弄中醒来的，一睁开眼就看见壹壹仰着笑脸伸出胖手捏着他的鼻子。

韩染眼睛刚睁开一个缝，壹壹就吓得锁了手，然后噔噔噔的跑了，到外面还不忘稚气地跟叶和泽报告说：“小偷叔叔起床啦。”

叶和泽给他温了牛奶，按着保姆开的菜单做好了早餐，一把将壹壹托起来放在椅子上，给他系好围兜捏了一下手感很好的胖脸说：“快吃饭。”

壹壹捂着嘴笑，笑完了自己拿着小木勺吃了起来。

韩染梳洗完，穿着睡衣出来，看见叶和泽带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突然心生歉疚。忙凑了过去，见叶和泽把事情都做完了，便取出冰箱里的蛋糕，用手试了试还有点凉，便放在一旁，转而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拿给壹壹，逗他说：“壹壹喜欢哪一个？”他买了两个玩具，一个遥控飞机还有一个是机器人。

壹壹嘴里噙着勺子，牛奶都抹到鼻尖上了，瞪着眼睛在两个玩具上看来看去，半天不能抉择。

叶和泽端着早餐，取下围裙也出来了，见到韩染逗孩子，只把煎蛋放在他面前没有说别的。

壹壹虽然年纪小，可被教的很好，他看着韩染手上两个礼物都眼馋，却也懂得不能随便拿的道理，只那眼神瞥叶和泽。

韩染见他这么懂事，心也软了，在桌子底下踢了叶和泽一脚。

叶和泽这才注意到壹壹询问的眼神，推了推眼镜说：“都可以拿。”

壹壹这才欢喜地扔了勺子，举起两只手先抱过遥控飞机，放在自己手边，然后又有些扭捏地来取机器人。

韩染也不再逗他，把两个都给了壹壹，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才吃起面前的早餐。

“先吃饭，吃过早饭再玩。”叶和泽提醒壹壹。

壹壹这才不舍地放下玩具，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吃饭，小眼神还时不时地看着自己新得的玩具。

……

吃过早餐，还没等蛋糕去了凉气，叶友萧的电话就打来了。

挂了电话之后，叶和泽先打电话给幼儿园请了假，这才开车带着韩染跟壹壹一起去医院了。叶友萧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来叶和泽的生日，说是让他们都去医院一趟，一起吃顿饭。

别的倒没什么，可一家人一起吃饭这事倒是很吸引叶和泽。韩染也觉得可行，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拎上蛋糕。

要说叶友萧还能吃什么，他是什么都吃不下，也就吃些流食而已。可大家不能跟他一块在医院吃流食，索性找了一家隐蔽而又味道好的馆子，一家人一块去了。

他们先去了医院，等从医院出发已经差不多该到午饭时间了。

叶友萧穿着厚衣服，他似乎很怕冷，羽绒服里头还套着棉衣，即便如此也是能看出瘦弱来。

韩染有些时候没见他了，乍一看见吓了一跳。原先只听叶和泽说他身体好了许多，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要好的征兆。连出门都要坐轮椅了，说上两句话就累的喘气……韩染不敢再往下想，只把猜测按下。

叶和泽跟韩染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家庭聚餐。又恰逢叶和泽生日，最重要的是有壹壹这个大宝贝，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

大家相谈甚欢的同时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童雅舒的事情。

韩染是不想今天提，叶和泽是不在意至于叶友萧，他现在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活一天少一天，多活的时间都算是赚来的，这时候他才想明白，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

吃过了饭，一行人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包间里闲聊。

叶友萧虽然病重，可是心情却不错，坐在轮椅上，递给壹壹一根手指让他牵着，一直都没放开。

他说：“小韩你和小泽结婚这么久，我也没送你们什么新婚礼物，这就当是我送你们的了。”说着，他让身后的保镖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来。

叶友萧亲自递给韩染。

韩染犹豫了片刻，是叶和泽接了过来，拆开袋子，抽出里面的文件看了看才给韩染，开玩笑说：“长辈送的必然是好东西。”

叶友萧也笑了起来。

韩染抽出文件看了看，有一本房产证，还有一张奖杯列表里面是徐兰那些年获得过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奖。

韩染拿着这份礼物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下意识看向叶和泽，叶和泽却安抚地覆上他的手拍了拍说：“拿着吧。”

叶友萧这时忽然出声道：“这些奖杯是她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了，只有你和小泽会好好珍惜。”

不知怎地，韩染听着总觉得这话里有些苍凉的意味。看着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人，韩染只剩下唏嘘。他把文件装回去，笑着说：“谢谢大哥了。”话虽这么说，可那个房产证还得回去跟叶和泽商量商量。刚大概瞅了一眼，是信达集团总部的一整层写字楼，价值不菲，他有些不敢收，可现在却不好扫了叶友萧的兴，只能先拿着等回去再说。

第七十八章 

写字楼还有那些奖杯, 韩染最终还是收下了。虽说贵重了些，可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不论是看在叶和泽的面子上还是真心祝福他们的家庭，都不是能够轻易说出拒绝的话的。

结束了短暂的假期, 在叶和泽生日当天晚上, 韩染就飞回剧组继续未完的工作。

《青春不迷茫》拍摄周期是三个半月, 韩染十一月进组要到过年才能杀青。期间跟蔺凡的接洽也十分顺利, 讨了个角色，直等这那边投资到位开机直接进组。至于是什么角色，韩染没收到剧本所以还不清楚。

一切都在平稳地向前推进，韩染的人气也算是稳固了一点, 从原来的真透明到现在也有一小撮粉丝组织道剧组探班，也算得上是个三线, 再努力一下说不准能够到二线。

转眼就到了二月, 二月十号就是年三十，剧组安排在二月十五全组杀青，为了赶拍摄进度，还没杀青的演员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放假, 全部在组里过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染虽然有点遗憾, 倒也没什么怨言，当天夜里给叶和泽打电话说了情况, 叶和泽没说什么，反而是旁边的壹壹哼哼唧唧地表示韩染不回家过年他就少了红包。翻了年, 壹壹就五周岁了，是个鬼机灵的小孩。

韩染捂着电话听见壹壹的童言稚语只觉得可爱极了。虽然他在外地拍戏，可这段时间一旦有了假期肯定是飞回去，一来二去也就跟壹壹混熟了，孩子越来越活泼。

“那怎么办？不然回头让你小叔叔代发，等韩叔叔工作结束回家再还给他好不好？”韩染笑着哄孩子道。

壹壹嘟着嘴趴在叶和泽胸前，胖手扒着电话说：“不好不好，我，我要韩叔叔的……”他年纪还小，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不怎么连贯，可大致意思却表达到了。

韩染这时泛起了难，工作的事情耽误不得，要是在首都拍戏还行，可现在远在外地，一南一北就是打飞的赶回去时间也不够。正当他犯难之际，却听叶和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韩叔叔有工作回不来，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叶和泽轻言细语地安抚着壹壹说道。

韩染嗯了一声，本来他也因为没办法回家过年而感到沮丧，可听叶和泽这么一说立即来了精神，不等那边壹壹同意，自己先惊喜地说道：“对呀，你们可以过来，我这边年初五就能全部结束，咱们可以一起在这边过年！”

韩染满心欢喜地畅想着一起在外地团聚，可却听壹壹说：“那我爸爸呢？爸爸也要去吗？”

听了这话，韩染心里刚起的小火苗就给浇灭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叶和泽笑着摸了摸壹壹的头，把电话拿过来对韩染说：“先这样吧，等我安排一下，明天去医院问问。”

韩染其实还挺像再跟叶和泽多说几句的，可他那边还有事，不是俩人腻歪的时候，只得嗷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翻身一个人仰躺在酒店的床上，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这个剧组里的同事都还不错，没有矫情人，大多都是专业科班的，拍起来都挺顺的，所以一般到了点就能下班，不会拖到晚上。

还不到下午七点半，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韩染正发着呆，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他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三个还没杀青的演员，大家平时相处不错，他们两天后集体杀青，之后的两天拍摄日程拍的很满，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约出去吃个饭，就一块来叫韩染了。

韩染听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进屋取了钱包和外衣就一块走了。

火锅店也不是多高档的，就是一家平价火锅，离他们住的酒店不太远，几个人都没开车，一路溜达过去了。

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店里人满为患，站在大门口都能闻见浓郁的麻辣味。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巧有一桌吃完，腾出来桌椅刚好是四人位的。

等坐到位子上，韩染把帽子摘了下来，揉了揉被压的没了型的头发说：“上回就说来这家，就是人太多没等着位子。”他今天棉衣里头是一件连帽衫，出门的时候没戴鸭舌帽和墨镜，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跟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这桌子四个男人，各个长得都不错，穿的都很低调，说话声音也不大，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有被人认出来，当然最主要的是大家都不红，不然这火锅店的屋顶还不得给掀翻了。

赵晓兵跟韩染关系最好，在戏里也演韩染的舍友，他长得高大威猛，浓眉大眼的，说起话来还带点改不过来的大碴子味，大大咧咧地接话说：“谁说不是呢，就这家店，邱思恬嚷嚷了好些天说要来吃，一直到杀青都没吃着，看来是没缘分，你说是吧？陈涛。”

陈涛是这里头年纪最大的，有点胖，以前老演喜剧配角，所以看着就挺喜感，其实本人特严肃，平时就板着胖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兴许是今天气氛好，脸上多少也带着点轻松的笑意。还能接赵晓兵的话茬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以后还有机会。”

几个人也习惯了他这老气横秋的说话方式，虽然总是不合时宜，却没什么别的心思，他就这性格。

韩染刚想起什么，服务员就推着餐车端着汤过来了，便没说话，闪了个身把地方让出来，等服务员放好汤锅开了火才坐直身体，可刚想说什么话却死活想起不起来了。

“唉，门口那人是不是李晨清？”面对着大门口坐着一直没吭声的齐锋拿着长筷子刚要往汤锅里放耐煮的菜，余光一瞥，忽然出声道。

韩染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这么巧吧？”赵晓兵转头去看，嘴里还嘟囔着。

一向老气的陈涛也好奇地往门外看，瞅了半晌，确定是李晨清无疑，他跟李晨清合作过，不过对方演主角，他也就跑跑龙套，没什么交情。

同样一眼就认出来的还有韩染，可他却没吱声，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把餐车上的菜品拿了几盘挪到桌子上。

“没听说这边还有别的剧组啊？你们有听说吗？”齐锋纳闷道。

赵晓兵也就看了几眼没什么兴致，听见齐锋问，只是撇嘴笑了笑。

还是陈涛最实在，他摇头说：“没有，应该是有别的事吧。”他说着习惯性地猜测道。

锅里的汤烧开了，汤面滚出了白沫子。

韩染把自己面前耐煮的菜一股脑地倒进锅里，然后把空盘子放回餐车底下那层。陈涛比他细致，一筷头一筷头地挑着放进去，不像韩染那样激得滚烫的汤滴了一桌子。

全是男人，都爱吃肉，蔬菜倒是不多。

“你们别瞎猜了，瞅见没，在那等人呢。”赵晓兵夹了一筷子羊肉在汤锅里涮了涮，肉变了色，蘸了碗料便吃了起来。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几人也都好奇地往门外看去。李晨清戴着鸭舌帽却没戴墨镜，站在路边低头摆弄着手机，确实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韩染虽然厌恶李晨清，可这会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对于李晨清，他多少还是知道点的。正儿八经的西北人，所以不可能是来找亲戚朋友，再加上上回KTV的事儿。事后听叶和泽提了那么一嘴，说是那个女强人是南方人，顿时韩染就浮想联翩，脑补了一场小鲜肉跟女强人之间的八卦。

见赵晓兵起了个头就卖开了关子，齐锋拿筷子在他的筷子上敲了一下，挤眉弄眼地说：“赶紧的，有什么内幕别藏着掖着，你这话说一半，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赵晓兵猝不及防地被他敲掉了刚夹起来的肉，也不生气，一抹嘴，招呼服务员拿啤酒来。他倒是不着急，可几个竖着耳朵听的人却恨不得给他头按到锅里去。

等服务员拿来啤酒，赵晓兵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酒瓶递给韩染，看着大家都给自己斟满才贼兮兮地说：“这你们可别瞎猜了，”说着他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已经不见了李晨清的身影，心里一紧，忙四下瞅了瞅，确定人是走远了才安心讲八卦道，“上回听我一个跑新闻的哥们说的，他给一富姐包了，那富姐好像就是这儿的人。”这个‘他’指的就是李晨清，不用提名字，几个人也都懂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涛突然问话，其余三人不禁诧异地看他。陈涛似无所觉地盯着赵晓兵等他接着说。

韩染忍不住调侃他：“你这是深藏不露啊，没想到也爱听八卦。”

韩染的话说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赵晓兵跟齐锋同时点头。

陈涛摸了摸鼻子，端起面前的一次性杯子装作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开了两句玩笑，也没抓着不放。赵晓兵继续说道：“几个月前听说的，应该时间不短了，唉，我跟你们说，那富姐可真不好伺候，听我那哥们说，李晨清跟着富姐在别墅住了三天，整个人出来都虚了，”说到这，他挑眉贱笑，“还一块招待富姐的朋友，想想都替他累。”

话里的意思几个男人也都听得懂，在座的没纯情少年。

齐锋咋舌说：“看来什么都不好干啊。”

陈涛挑了一筷子宽粉刚放到嘴里被烫了舌头，忙吐出来抿了一口酒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真是不容易，身体弄垮了想再补回来可得好长时间。”语气虽然平淡，可听着却像是调侃。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换了话题，说起了工作和旅游的事儿来。

韩染默默地吃着涮牛肉，心里却暗搓搓地想着回头买点补肾的送给李晨清，就是想单纯地恶心死他。再没什么事儿比伺候几个富婆被玩的油尽灯枯更令男人郁闷的了。

第七十九章 

腊月二十六那天, 韩染专程飞回首都见了蔺凡。

跟蔺凡这边的接洽一直是孔洁亲自负责的，一连接洽了一个月, 那边团队终于松口要见演员了。得到消息，孔洁乐的牙都快笑没了, 赶紧给韩染打电话安排他回来。

见面的地方就在蔺凡的工作室, 韩染跟剧组请假的时候导演一句也没多问, 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可是下午必须赶回剧组，所以在首都的时间就比较紧。

这次见面也就真的是纯粹的聊一聊，蔺凡是个健谈的人，长得倒是挺喜气, 有点胖，个子不高, 大冬天地额头还不时冒着汗珠。他是南方人, 说话细声细气的，在首都待了这么多年普通话里还带着乡音，他问：“看了你以前的作品，这几年电影作品只有一部, 你的履历来讲，怎么不专心继续拍电影呢？”

屋里有点热, 韩染脱了羽绒衣，只穿了一件厚T恤, 因着冷热交替，脸颊有点泛红。听到蔺凡的问话, 只感到无奈，心想那不是没机会吗，而且电视剧片酬多，可这话不能直说，虽然做人实在没什么问题，可这话要是直说了那就是傻。这一年来韩染跟着叶和泽还有孔洁学了不少，再加上一年来大大小小的风雨锻炼，现在说话可比原来有水平多了，他想了想，谦逊又礼貌地说：“蔺导言重了，在我看来只要剧本好，演什么都可以，电影和电视剧而已不过是两种表现形式，本质上都是表演，对我来说区别不大。”这话说的客套，可却没一句实在的。

其实电影和电视剧的表演方式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有些演员能够在两者之间转换而已。

孔洁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这时候她不方便插话，眼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的反应，大多都是对韩染表示满意的。

选角导演趁热给大家续了杯茶，便坐在一旁没说话。

蔺凡跟旁边的制片人耳语了几句，两人才停下来，蔺凡低头捧起茶杯拿在手里。制片人审视着韩染，和颜悦色地说：“我们这个项目是一部正剧，我看你之前演的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戏，怎么会想来我们这？”他不过是按着流程问话，但其实本身也很好奇。韩染这个名字也是前几个月团队和他经纪公司接洽的时候才听说的，后来翻了翻近几年的作品，形象很好，也很年轻，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少有往正剧圈子扎的，毕竟这个不能积累人气，想红很难。韩染在青春剧里也算是稳扎稳打，慢慢也快熬出头了，现在如果继续演青春剧，巩固人气，没想到却来接这么一部正剧，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虑的。

韩染这次没有说虚的，而是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大实话：“虽然这几年拍了些青春剧，可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一名演员，对于出演什么角色，什么题材并没有特定的方向，如果可以的话，想尝试各种角色，现在这个机会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他笑的十分真诚，眼神却能令人读出郑重来。

“是这样的，”孔洁适时接着韩染的话继续道，“公司对于他的规划不单是一个偶像，毕竟有好的起点，以后踏实演戏也会有不错的发展，所以我们目前挑剧本的时候是根据合作方整体团队实力来决策的，如果只是挣快钱，制作粗糙口碑不好的团队，不用到艺人那一步，在我这里都通不过，但是像蔺导这样专业的团队，有机会的话当然要争取合作。”说道后面，她语气轻松，甚至是笑了出来，恭维的话半是玩笑半是真的说了出来，马屁拍的众人一阵舒爽。

蔺凡拿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旁边制作人一眼，正好制作人也看他，两人对视几秒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心，蔺凡润了润喉咙说：“项目虽然立项了，但是剧本还没写完，开拍时间不定，这样你们那边有没有问题？”

韩染和孔洁同时一喜，好在两人都沉得住气，韩染故作沉着地点头说：“没有问题。”可怎么也掩不住上翘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蔺凡点点头，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制片人敲了一支烟噙在嘴里，打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副导演极有眼色地把烟灰缸推了过去，对着韩染微微笑了一下。

孔洁沉吟了一会儿，稳下心神问：“有没有个大概的时间？我这边好做安排。”

蔺凡扭头看向制片人，制片人吸了口烟，眯着眼睛吐着烟圈，之后粗着嗓子说：“剧本大概就最近出来，至于开机时间大概在今年四五月，你们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过来敲定合同，我们年前把合同签了，哦，对了，开机前会有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过完年就直接开始，再加上拍摄周期，差不多得八个月一共，这些到时候都会写在合同里。”制片人弹了弹烟灰，把自己能想到的一些地方提前给韩染打个招呼。毕竟为期八个月的周期比较长，对于偶像演员来说这八个月断档的损失很大。

果然孔洁有些犹豫，韩染余光看了过去，心里觉得没什么，却没有自己当场答应，毕竟那样对孔洁不太尊重。

孔洁却不是犹豫周期长，而是在心里盘算着韩染的合同到期时间。这部戏是在韩染合同期内接的，但是不能在他合同期内杀青，到时候有点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后话，先把合同签了再考虑后头的事儿，跟米多文化的事情，她也得提前开始做准备了。她说：“那麻烦到时候草拟完合同发给我。”

这就是同意了，韩染松了口气，蔺凡擦了擦汗水对孔洁说：“可以，明天会有人跟你们联系，合同细节你们一起商量，如果问题不大，近几天就可以签约了。”他虽然说话细声细语的，却是个急性子，说要定下来的事儿，恨不得现在就定了。

孔洁笑着应了下来，心里却在想着得谈些代言，不然光靠这点片酬，只养得起韩染自己，要养工作室和专业团队还远远不够。

从蔺凡的工作室出来，韩染看看时间，不够他跑去找叶和泽了，只能收拾收拾直接带着潘莹去了机场。在路上给叶和泽挂了个电话。

电话想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韩染刚谈妥一部戏，心情好到飞起，还不等叶和泽出声，便高兴地说：“叶先生这是还在忙？”

电话那端有些嘈杂，叶和泽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事？”

叶和泽的语气有些低沉，接话的方式并不像两人平时开玩笑那样，韩染直觉是他心情不好，便坐直了身子收起嬉皮笑脸，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叶和泽却没有回答，听筒里嘈杂的背景音听得韩染心里发急，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也不等叶和泽回答，直接问道：“你在医院？是不是你哥出事了？”事出紧急，韩染也来不及斟酌用词，直言问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叶和泽却没有回答韩染的问题，只问他：“你现在方便来医院吗？”韩染在回首都之前跟他说过行程，叶和泽掐着时间，估计他还没离开，便开口问道。

韩染心里一沉，直对着潘莹说：“前面找地方掉头，咱们去医院。”然后对着电话说，“我现在就赶过去。”

潘莹正开着车，被韩染一吆喝吓了一跳，出口道：“快到登机时间了，现在掉头要赶不上飞机的。”

经潘莹这么一说，韩染才冷静下来，对叶和泽说：“我先挂了电话，给剧组请个假，你在医院等我。”

叶和泽轻声说：“好。”

韩染想再说点什么，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便干巴巴地挂了电话，想了想先给孔洁打了个电话，大致说了下情况，然后亲自给远在南方的剧组打了个电话，只说家里有急事要多请一天假。剧组那边先开始不乐意，整组人都等着韩染回来开工，现在他多停工一天就多耗一天的钱不说，更是耽误大家的时间，越是到年根，大家的心就越浮躁，谁都想早点结束工作回去过年。

见说不通，韩染没一点招，只得承诺明天早上九点前回组里，左右不会耽误拍摄，最后彭辉寒着脸才答应下来。

韩染拿着手机，脑子里有些乱。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繁忙而无法时时刻刻在叶和泽身边。

医院的走廊里，叶和泽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手里捏着三张病危通知书，手指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字。

叶友萧刚被抢救过来，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可叶和泽却无法放下心。早上把壹壹交给保姆之后他就匆匆赶到医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在收到第一张病危通知单的时候，他如坠冰窟，随后人又被抢救过来，而这样一连三次，叶和泽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感受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痛苦万分的叶友萧，他第一次想到也许死了才是解脱。叶和泽捏了捏鼻子，内心十分复杂。

虽然一直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他死的过程对于叶和泽还是过于残忍。

叶和泽对叶友萧的感情非常复杂，有敬有爱，也曾有过怀疑和漠视。可说到底都是血亲，也曾手把手教导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也看过了，病情依旧没有得到好转，老天要收走的，他们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现在叶和泽只觉得心疼，看叶友萧治疗过程承受的巨大痛苦对于他来说亦是一种折磨。而从前能够怀着期待去催眠自己，可当收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叶和泽却再也无法用‘所承受的痛苦都是值得的’来欺骗自己，他开始对这一切产生怀疑，怀疑是活着承受苦难还是死去结束这些痛苦哪一个更好。

韩染赶到医院的时候，习惯性地先往病房跑，在病房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拉住一个护士问了才知道叶友萧被送到重症监护室了。所有不好的预感似乎都成了真，韩染心里越发地感到沉重。当他看见叶和泽的时候，只觉得他周身都是孤寂，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似乎都与他绝缘一般，格格不入。

韩染感到心疼，他走了过去，坐在叶和泽身旁的椅子上，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病危通知书，没有再问，只轻轻地把手覆在叶和泽的膝盖上。

叶和泽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来，看着韩染挤出一个笑来说：“你来了。”

韩染看他的样子越发心疼，只说：“嗯，我陪着你。”

叶和泽太累了，独自面对至亲的病危，独自撑起来家业，独自照顾孩子，这些从前他总觉得是应当，可到了这一刻却无比想要帮他分担。

叶和泽握住韩染放在他膝盖上的手，平淡地说：“好。”不止一次从韩染身上汲取温暖，叶和泽对韩染的依赖越来越明显。

两人静静地坐在医院的长廊上，谁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叶和泽才慢慢说道：“大哥可能要不行了，他让我帮他准备身后事。”

叶和泽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种事我有经验，之前大嫂的后事是大哥带着我一起办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当时就想到了今天……”叶和泽越说越多，逻辑有些混乱，一会儿回忆，一会儿又开始讲述着早上急救时候的惊险，跟他平时稳重地样子判若两人。

韩染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深刻地感到了他话语里的哀伤。

第八十章 （捉虫）

叶友萧几次都被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只是一直住在急救病房没有出来，整个人虚弱地只能睁着眼睛, 胳膊都抬不起来。韩染陪着叶和泽熬了一夜，第二天凌晨亲眼看着叶和泽洗了把脸去工作, 韩染没有劝慰, 虽然有心想他休息, 可毕竟叶和泽身上的责任太重, 一刻都清闲不得。最后转而交代方净言不要让叶和泽开车，目送他们的车开远了才上了潘莹来接他去机场的车。

有责任的不只是叶和泽一个人，韩染自己也是。虽然心系对方，可总有许多需要面对和分离。

年三十那天, 叶和泽意料之中的失约了。韩染自掏腰包请全组留下来工作的人吃了一顿年夜饭，完成工作之后, 租了酒店的一个会议室, 全组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看着电视节目等待着新年的钟声。

韩染和彭辉一起喝了酒之后，眼看着他有些醉了，便找了个空自己溜出去给叶和泽打电话。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 不论多忙韩染都会抽出时间跟叶和泽联系。听他发发牢骚 ，听他说说叶友萧的情况, 家里的情况还有壹壹。韩染尽自己所能地给叶和泽提供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小心翼翼地生怕戳到他的伤心处。

在叶和泽的表面下有很多不完美, 其中最甚的是他不主动表达自己的感情，难过的, 喜悦的亦或是伤心，如果不是经过相处和观察，几乎无法从他的表面上分辨出来。他总是温和干练的，出门收拾的干干净净从没有过颓废的样子。韩染刚开始无法适应他这样的性格，几次为此而与叶和泽发生争执，可后来就习惯了，有些事情并不是叶和泽自己能够控制的，既然他无法表达，那只有自己去试着理解了。

成长环境塑造了韩染敏感却又懂事得令人觉得懦弱的性格，而这样的他却正好适合叶和泽。以致于，叶和泽不主动开口，韩染即使心里着急，却硬是能忍下来陪伴在一旁，等待他心境平和的时候主动开口。

韩染避开人群，独自到了酒店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叶和泽打起了电话。

因着是除夕，街头挂着喜庆的灯笼，看上去格外喜庆。路上没有行人，只偶尔路过一辆车而已。外面挂着风，风里还带着罗川江的水汽，吹乱了韩染额前的头发，还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

韩染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把帽子扣在头上，看着手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给叶和泽打了电话过去。

可等了很久却没有人接通，不远处有人在放炮，砰地一声炸了开来，随后的是顺着风吹来的硝烟味和飘到韩染脚下的破碎的红纸。韩染的心随着忙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不知叶和泽发生了什么事，却又像是猜到了些似得，只能一遍一遍地打着电话。

韩染的担忧并不多余，叶和泽刚收到新的一张病危通知书，并且在免责书上作为叶友萧的家属签字。

虽然是新年，可家里的保姆和佣人都没有放假，叶和泽特意给她们加了工资。除此之外，方净言也没有离开，即便是大年夜里依旧守在叶和泽身边，叶和泽交代他去联系殡仪馆以防之后的手忙脚乱，而保姆牵着壹壹的手站在叶和泽不远处。

叶和泽把病危通知书随手折了一折，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放在一起，又都放回口袋里。他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的夹克，口袋被他塞的鼓囊囊的，平白少了许多潇洒帅气，可叶和泽并不在意，他只愣愣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急救室的大门，回身对壹壹招了招手说：“过来叔叔这里。”

壹壹其实有些困了，他这个年纪熬不得夜，但还是乖巧地翻着手被揉了揉眼睛，放开保姆的手迈着短腿走了过去。

叶和泽一把将壹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看他眼睛都揉红了，便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眼下的青黑和眼袋令他看上去多了些憔悴，可对着壹壹说话却还是轻言慢语地，与往常没有区别，他问：“困了吗？”

壹壹点了点头，泛红的眼眶看上去有些可怜。

叶和泽心疼地捏了下他的鼻尖说：“再忍一会，我们一起陪陪爸爸。”

壹壹乖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囊生囊气地嗯了一声，然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太困了，眼泪顺着哈欠一起流了出来，顺便趴在叶和泽的肩头抹了干净。

叶和泽不在意壹壹的小动作，只定定地看着急救室的门，沉吟地站在原地。

方净言开着车，包就放在副驾驶上，开出一段距离后，隐约听到手机震动的响声，之前因为在医院，他把手机调了震动，这时听到响动，先是没注意以为是信念祝福信息，可响的久了，也就发现不对来了。

方净言在一个红灯停了车，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瞧，顿时一头冷汗。刚刚在医院一番忙乱，叶和泽把手机暂时交给他拿着，后来又让他出来办事，一来二去，就把手机的事儿给忘了，方净言顺手就揣包里给带了出来。这时才发现，可现在要折回去还手机已经来不及了。看着来电上的备注‘阳光’方净言竟然一时猜不出是谁来。

对方似乎有急事，一连打来十几个还在不依不挠地继续打。

方净言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来，正好红灯变了绿灯，方净言发动车子，开过了路口，将车停在路边，才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接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急切的问话。

方净言听着声音，便能将人对上号了。他感到有些尴尬，却是一板一眼地说：“韩先生你好，我是方净言。”

韩染打电话打的手机有些烫手，那边终于是接通了，一股脑儿地不管不顾就问起话来，可没想到叶和泽的手机却被方净言接了起来，登时愣住了，随后支吾着说：“啊，方助理你好，叶和泽呢？”

方净言说：“叶总还在医院，刚刚出来匆忙，错拿了叶总的手机……”他解释着说。

韩染听罢，吁了口气，便又问道：“那边……那边还好吗？”

方净言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想了想措辞才说：“叶总很好，只是叶总的哥哥刚被送进急救室抢救……”

对于叶友萧最近的状况，韩染是知道的，叶和泽这几天收到的病危通知书少说也有十张八张了，进急诊室也不是第一次，可大年三十的，也许是认知里本该喜悦团聚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韩染感到格外的忧心、

“他……叶和泽有没有什么事？他情绪还好吗？”韩染问道。

方净言微微皱了皱眉，回忆着叶和泽的神情表示：“叶总没有什么不对，一切都很正常，”说着，忽然心里一动，犹豫片刻道，“叶总让我现在去联系殡仪馆……”话说到这，方净言就没再接着说了。

韩染猛地抬起了头，正巧看到天空上绽放的一团烟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却丝毫不能让韩染觉得温暖。他颤了颤嘴唇，脸色霎时褪去了血色，问道：“殡仪馆？”韩染重复道，“救不回来了？”

方净言说道：“不确定，医院方面还在努力，叶总的意思是，提前准备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韩染呼吸一滞，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最后怎么挂的电话也不知道，头脑一片空白地走回了酒店。

酒店的会议室里，剧组同事们还在等着跨年。不少人已经喝多了，还有不少人凑齐了几桌麻将。

韩染青白着脸走到彭辉跟前，彭辉正跟制片人还有剧组的人一块打麻将。

“我要请假。”韩染木着脸说。

彭辉摸牌的手顿了一下，诧异地转头看向韩染，嘴里噙着还在燃着的半支烟，不在意的回过头来往锅里放了一张牌说：“不行，再有几天就全组杀青了，没什么要紧事，谁都不能请假。”彭辉说道。

制片人跟彭辉关系挺好，今天也是特意来陪大过年还坚守在工作岗位的剧组同事们的，听到彭辉的语气不好，也没多说，只拿眼角瞥了眼韩染，笑着打圆场说：“最多再有四天，克服一下。”

见气氛不对，本来围在旁边看牌局的人纷纷找借口散开了，潘莹这时也摆脱了扯着她聊天的化妆组的小女生，往韩染这处走了过来。

“我有要紧事。”韩染沉着声音道。

彭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剧组开工这么长时间，韩染一直是个称职的演员，敬业又不作妖，整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可却在临近杀青的时候频繁请假。明星在组的时候还要拍杂志和综艺请假，这事他也理解，韩染一直也做的不错，尤其是这几天眼看着全组杀青，整组的人都留下来加班没放假，越是到这时候越是不好放开。更何况后面的镜头大部分都是男主角的，韩染要请一天假，剧组杀青就得延后一天，里面的费用和时间都耗费不起。

可彭辉还是第一次听韩染这样说话，抬起头看他，见他目光灼灼，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不由得沉下了脸。问：“什么要紧事？你说出来我听听看，值不值得全组人都停工等你一天。”

这话说的已经很严重了，彭辉还是看在韩染的面子上尽量没把话往更难听地说。

潘莹着急过来，见这里头剑奴跋扈的气氛不由得扯了扯韩染的衣角。

可韩染却是死心眼地甩了开来，他看着彭辉的眼睛说：“家里人病危，要回去送他一程。”

彭辉和制片人闻言一怔，同时看向韩染，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彭辉问：“你家谁？”

韩染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爱人的亲哥哥。”

第八十一章 

韩染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扔下了一个炸弹。

本来坐的稳稳的牌搭子, 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有眼力劲地悄悄走远了, 整桌只剩下制片人跟彭辉一脸的复杂。

彭辉跟见了鬼似得看着韩染，而制片人则皱着眉头在想着这事的可能性。演员请假的招见过不少, 为了事业形象隐婚的明星更是多了去了, 可第一回 见这种请假借口。签约的时候虽然没问结没结婚这一项, 可却从没听过风声。再者说, 合作这么长时间，韩染是一个字都没提过，要不是这一出彭辉还真当他是单身，平时大伙儿一块聊聊恋爱什么的也怎么见过他发言, 不怪彭辉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韩染镇定地等着导演发话，心里却是急的不行, 现在已经很晚了, 买机票是肯定来不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高铁票连夜赶回去，在这多耗一分钟，那边火车票就越难买。

潘莹也是被韩染一句话给吓懵了。他俩的关系, 潘莹自然清楚，可不论是韩染还是叶和泽对这事的态度就是瞒着, 现在韩染却是突然就自爆出来，还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 这之后的工作可有的费功夫了，想到这里, 潘莹悄悄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刚听见韩染说话的人也就是导演这桌的那俩牌搭子，这两个人她也认识，一个是灯光师，另一个是道具组的头头，都是圈里的老人，估么着不会拎不清，嘴巴还算是严的。默默地松了口气的同时，拿出手机给孔洁发了条消息，把今晚的事儿汇报了一下。

做完这些，潘莹觉得自己跟个间谍似得，三天两头传递消息。

“爱人？”制片人还算沉着，只询问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总算是有人接话了，韩染反而松了口气，他点点头沉着地回答道：“嗯，我其实结婚了……”想了想措辞，接着说，“这几天他哥哥一直身体不太好，刚刚那边来消息说人快不行了，我想赶回去看能不能给他搭把手，他们家没别人了。”韩染说到这，一双眼睛稍稍带了点祈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彭辉刚还很惊讶，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向制片人，正好制片人也刚好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可投资也快见底了，撑不住几天，韩染这多请一天假就多耗费一天的钱，彭辉跟制片人都有些难做。

想了一会儿，还是制片人先开口说：“那行吧，你这边家事也是要紧的，要去几天？”

韩染这边也不好说几天，剧组的情况他也清楚，自己这一走对剧组来说是耽误进度的事儿，整组上百号的工作人员都眼巴巴地等他回来开工，这样的压力还得韩染自己背。他想了想说：“我先请两天假，那边事情一结束就回来，给大家带来麻烦我感到很抱歉，会尽快赶回来完成拍摄。”韩染预估了时间，还不忘给制片人和彭辉作保证，让他们放宽心。

潘莹替韩染捏了把汗，可这当口不是她能插嘴的时候，只得在一边干着急，时不时地看手机，用意念催着孔洁赶紧看信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染的保证起了作用，彭辉脸色好了点，他眼不见心不烦地说：“去吧去吧，写张假条交给制片主任，快去快回。”他到底是心软了，虽然还是对韩染结婚的事儿半信半疑，可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只得先把人放走，期望他能跟他说的一样尽快回来，至于资金的往问题，等回头看看账本，想办法节流，好赖能多撑几天。

韩染得了话，忙不迭地对着两人鞠了个躬，诚挚地说了一声谢谢，这才带着潘莹一块去找制片主任要假条了，边走还不忘让潘莹查高铁的票。

制片人看着韩染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彭辉的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彭辉看了眼屏幕，见是韩染的经纪人，便有点不想接，可最后还是接了起来，他也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电接电话的时候还不忘给制片人使眼色。制片人先是没看懂，可等那边输了化，他算是知道彭辉那眼色是什么意思了。

孔洁看见潘莹消息的时候差点被饺子给噎着。吓得一个囫囵地吞了家里包的大饺子，卡在嗓子眼憋得眼泪都出来了，费了些功夫才咽下去。

等她空出手来，先给韩染拨了个电话，谁知道那小子给挂了，她转而给潘莹打了过去，不到一分钟问了情况，一句废话也没有就挂了电话，扭头就打给导演赔罪去了。

电话一接通，不等彭辉说话，孔洁陪着笑脸说：“彭导，这事儿是韩染的不对，耽误剧组的工作，我给您道歉了，等回头我亲自把人送回剧组去。”虽然隔着电话，彭辉是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孔洁还是脸上带着笑，避开家人，一个人关上房间门说着。

彭辉停了一会儿才问：“他结婚了？”

早猜到有这一遭，孔洁在潘莹那知道韩染是亲自跟导演摊牌了，便也不瞒着，直言道：“是这么个情况，年初的时候结的婚，不过他们双方都不太方便公开，也不想被打扰，就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对外一直没说。”孔洁说的挺有技巧，听着是直言不讳，可里头却也隐晦地表达了这事儿不想传出去的意思。

彭辉这时才真信了韩染的话，心里那点火气是彻底没了，生老病死谁都说不准，这种事情是该亲自回去。到底是经过事的人，彭辉眉间的皱纹松了松，稍稍对着伸着脖子等他消息的制片人摆摆手，示意等会说。然后对着电话说道：“行了，假我是批了，这种突发事件也不怪他，唉，”他本想说希望韩染能早点回来，可又觉得这话不妥，就没说出口，叹了口气，感叹道，“年轻人也是不容易。”

随后又跟孔洁客套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扭头对制片人说起了这事来。

韩染还算运气好，买到了凌晨两点的高铁票，还有点时间，就先跟潘莹一块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些行礼，主要是一些厚衣服还得拿一身深色衣服。黑西装这次没带来，都在家里放着，可他没时间回家去取了，只先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穿着过去，万一要是真到了那时候再回家一趟也来得及。

这么想着，韩染就跟潘莹一块去了火车站。

潘莹也换了一身衣服，开车的时候从后视镜看了看韩染的脸色，怯生生地提醒他：“染哥，孔洁姐那边你还是回个电话吧，别让她着急。”

韩染捏着手机看向窗外，心想该怎么跟孔洁说这事儿。刚刚挂断孔洁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写假条，心烦意乱地就给挂了，现在稍微冷静了点，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韩染脑子有些乱，他想了很久也没理出合适的措辞来，一会儿心思就飘到了远在首都的叶和泽那，一会儿又盘算起了剧组的工作……

潘莹的话说完好长时间也没见韩染有反应，她却不好意思再提了。只安静地开着车，心想要不要等会儿一块跟去医院，看有没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虽然说是私人助理，可潘莹是初入社会，工作这么久对有些事情还不是很了解，但出于工作之余的关系，她不好在这种时候放韩染一个人去忙活。潘莹年纪不大，家在农村，村里住着全家各个亲戚，谁家有个红白事儿都要去帮忙的，心知白事是乱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虽然心绪还没整理好，韩染却还是给孔洁去了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可见是一直守着电话边上的。

韩染拿着电话，张了张嘴，犹豫道：“孔洁姐，我……”他话没说完，孔洁就连珠炮似得打断了。

“剧组那边你先不用操心，我来处理，票买好了吗？没买到要开车回来？从那边到这得开十几个小时，要是买不到票你们不然等等，买明天一早的也比开车快，还安全点。”

韩染听了这话，心里一暖，声音也放柔了说：“买到了，我们现在就往火车站赶。”

听了这话，孔洁才松了口气，她顿了顿说：“家里那边……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买了明天的票回首都。”

韩染嗯了一声，说：“谢谢你，孔洁姐。”不论是工作还是私事，都要感谢孔洁。

孔洁那边静了一会儿说：“得了，先挂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让潘莹小丫头一路跟着你。”交代完这些，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韩染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反而慢慢静了下来。他心里溢满了感激和动容，心境与刚刚的慌乱稍稍有些不同。面容上不见愁苦，只剩下冷静和沉着，看上去便令人感到安心。

高铁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叶友萧已经去了。

叶和泽抱着睡着了的壹壹，轻声对方净言说着葬礼的事情。殡仪馆提前联系好了，明天办完葬礼，后天一大早就送去火化然后直接下葬。

因为叶友萧的离世，方净言未雨绸缪地连夜多请了几个保镖一并带来医院，这会儿正好围住叶和泽跟壹壹，将叫嚣着的叶显仁还有洪易等人挡在外面。

韩染到达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闹剧一样的画面。叶和泽抱着壹壹，旁边站着保姆还有方净言，近十个黑衣黑裤的保镖将他们围在中间，而外面是七八个指着叶和泽义愤填膺的陌生人。

韩染冲过去的脚步顿了顿，从衣领上掏出挂着链子的戒指，取了下来，套在无名指上，然后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又看了看身边的潘莹，低声道：“等会儿跟紧我。”

潘莹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韩染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杆就像是去给谁撑腰似得，大步昂扬地走了过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叫了一声：“叶和泽。”

叶和泽被那些人吵得脑仁疼，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强忍着脾气，想着等叶友萧葬礼结束后再收拾那些人。就在这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声音不大，不似那些闹得厉害的人那么尖利，就连声音里似乎都带着阳光的味道，他回过头，对上韩染的目光，眼中满是红血丝，却依然很亮，说：“你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吵闹的人似乎是静了片刻, 他们已经在医院等了很久，也闹了很久总不见叶和泽有任何反应, 被保镖拦得死死的无法近身，可现在他却对一个陌生人和颜悦色。

韩染提了一路的心在看到叶和泽的这一刻陡然放了下来。保镖将空隙稍稍放大了些, 韩染正要走进去, 就听一声气急败坏的质问。

“叶和泽, 你什么意思？他是哪钻出来的？”洪易虽然放任自己带来的人吵闹, 可他一直自恃身份没有过多参与，现在却第一个沉不住气了。他向来端着辈分，叶友萧还在的时候一直对他礼让三分，自从叶和泽这个小崽子接受公司开始, 他的地位也开始直线下降，找了几次叶友萧却毫无作用。洪易也不是蠢人, 看清了局势就要先给自己安排退路, 他一面等着叶友萧死，可又怕叶友萧死，在矛盾煎熬中度过了许多个日夜，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洪易心中不是不痛惜, 毕竟是血缘亲戚，虽然只差了十来岁, 两人就像是兄弟一样长大。可人大了，心反而没得小时候来的亲近。

可叶和泽算什么, 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现在却大权在握, 最可气的是竟然没有通知大家，导致所有人都没见到叶友萧最后一面，除了叶和泽他自己。想到这，洪易刚生出的那点伤悲全都被愤怒掩去。对叶和泽的不满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女人们哭闹他不方便参与，可现在却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洪易的妻子和女儿见这情形，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站到了他的身后，像是刚刚的泼妇跟她们毫无瓜葛一般。叶显仁愤愤地敲了敲拐杖，他倒是没洪易那么装腔作势，该闹的时候也毫不含糊，亲自带着儿子老婆一块撕扯保镖，试图冲进内围。

也不知里面有几分是亲人逝去的悲痛，又有多少是对于叶和泽本身的不满。

韩染听到了那声威严的问话，脚下顿了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精瘦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眼角下还有遮不住的老年斑，一双眼睛看着叶和泽能喷出火来。韩染又转头看向叶和泽，见他招了招手，正要往过走，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把他撞了个趔趄。

那人趁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保镖给韩染让开的缝隙钻了进去，几步上前扯住叶和泽的衣领，也不怕吵醒孩子大骂道：“小畜生，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大哥临走前也不通知我们，是想一个人独吞信达？”

叶和泽抱着壹壹，没有使出力气，只冷眼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掰开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指。

方净言很快反应过来，招呼两个人过来把那人给扯开了。

叶显仁的老婆早先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在她身上看不到岁月的磋磨，可现在却是头发凌乱，像村口的骂街妇人一样指着保镖骂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儿子！”她不光是说，上手就挠了保镖一把，硬生生将人给拉开了些。

洪易站在旁边，看着那一家子粗鄙的样子心里不耻。他的妻女也站在身后，对着叶显仁一家翻白眼。

韩染看着这一场闹剧，急忙走到叶和泽身边，关切道：“你还好吧？”

叶和泽把孩子交给保姆抱着，也许是移动，也许是太吵，壹壹梦呓一样含糊地说了一句话，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憋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叶和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对保姆说：“还有些时间，抱回去换一身衣服，给他吃了东西再来吧。”

保姆抱着壹壹刚要走，洪易就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堵在走廊中间喝道：“叶和泽，你听没听到我问你话？”

保姆被吓得动作一顿，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叶和泽对方净言交代一句：“让人送他们先回去。”便回身问韩染：“我还好，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一下，换一身衣服？我的黑西装也没拿来。”虽然韩染的到来让他感到莫名的轻松，可眼下的一团乱却不适合韩染继续留下来看了。

韩染目光在洪易和叶显仁两家人身上扫了一眼坚定地说：“我陪你一起，”说着嘱咐潘莹道，“你跟保姆一块去趟我家，帮我们拿两身黑西装过来。”

潘莹唉了一声，站在保姆身边，在剧组的时候韩染的衣服很多都是她经手过的，要找对他尺寸的并不难，而他们家就俩人，除了韩染的另外一个尺寸就是叶和泽的衣服，这点事她还是能做的。

分出来两个保镖站在保姆两侧，保姆抱着壹壹，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身边是同行的潘莹，一行人没多耽搁，在壹壹清醒过来之前就转身走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叶显仁气急了，中气十足地喊出了声，凌晨的医院走廊里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走路脚步声大点都有回声。

洪易虽然跟叶显仁有些不对付，可现在两人却在一条船上，随即出声附和道：“你哥快不行了也不通知大家来送他一程，你怎么想的？”

两个老的发了话，小的也纷纷出声指责，一时间又嘈杂起来了。

除了叶友萧和壹壹，还有叶和泽家那位不着调的大嫂之外，韩染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韩染一直以为以叶和泽家的条件，亲戚也不会太离谱，可现在见着了却发觉跟他想象完全不同。看着人模人样的，可人人都是一副要逼宫的急切感，恨不得把算计写在脸上，怎么看都跟那些伦理剧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区别不大。

看着眼前的一众陌生面孔，韩染一时拿捏不准该不该说话，纵使心里有气，可却选择了沉默地站在叶和泽身边，做他的坚强后盾。

也不知是因为把壹壹送走了还是因为韩染及时出现，叶和泽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他看了看叶显仁一家之后又看向洪易一家，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有什么事等葬礼结束再说。”他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大哥走得急，我一个人忙忘了通知你们。”

“忘了？！”洪易的女儿嘲讽地重复道，“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两个字解释？”

她似乎问出了其余众人的心声，叶显仁的儿子接着说：“怕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的吧。”

洪易跟叶显仁都等着叶和泽的解释，听他这么说也是一肚子气。

洪易比叶显仁年纪更大一些，他理了理情绪，沉声道：“叶和泽，你这事做的不妥。”

叶显仁则直白些，毕竟他跟叶和泽还有那么点血缘关系，骂起人来比洪易更有立场，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就是友萧走了，还有壹壹，我也还活着呢，信达不会是你的！”

叶显仁的妻子和儿子听他说话像是找到主心骨似得，神情也变得倨傲起来，仿若刚刚闹事的不是他们一样。

洪易的妻女想比就内敛些，她们的鄙夷和快意没有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而是映在眼中。

韩染不安地挪了一步，跟叶和泽靠的更紧了些，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以免再发生刚才的事情。

叶和泽悄悄地勾了勾韩染的小拇指，等他看过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将目光望向前方。

见他俩这样的互动，只要不蠢也猜得出两人的关系。一时间来闹事的人再也掩不住眼里的轻视，看向叶和泽跟韩染的目光赤裸裸的。

“哼，”叶显仁的老婆第一个出声，“狐狸精生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人再说话，像是默认了她的话一样，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是审视，是调侃，是莫名的了然。

“卖屁股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声地骂了一句。

韩染有一瞬间的惊慌，随后镇定下来，脸色有些不好却依然站在叶和泽身边没有丝毫动摇。

方净言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出言不逊的人，随后又目不斜视地垂下头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剩下的保镖重新围了个圈，将韩染跟叶和泽圈在里面。

叶和泽抬眼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叶显仁的老婆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脚，站在了自己丈夫和孩子身后。

“葬礼明天举行，你们不想来也不勉强，”叶和泽说道，他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洪易，目光停留在气的要抡起拐杖的叶显仁脸上继续说，“大哥不在了，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叶和泽语速不快，语气也没有什么，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说完那些话，他的眼神忽然一凌，冷冰冰地看了几人一眼，沉声说道：“可要是有人侮辱我的伴侣，我是不会轻易放了他的，不论是谁。”叶和泽盯着在场的几个女人沉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洪易的女儿眼神有些闪躲，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韩染听着叶和泽的话只觉得慰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回笼。

洪易闻言，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出声，有些话得叶显仁来说。

“伴侣？一个男人？你这个不肖子孙！你哥刚闭眼，你就把男人带回家……”叶显仁举起拐杖就要砸过去，被保镖一把接住，怎么抽也抽不回来。他的儿子见状也来帮忙，可他们一家怎么敌得过保镖力气大，到最后也只剩下气急败坏了。

因着叶友萧是半夜走的，收到消息的时候才刚过凌晨一点，不论是洪易还是叶显仁都没来得及多准备，只带了家人就匆匆赶来，他们的儿女也是夜里一个人先赶了过来，儿媳女婿这些都还在家等消息。谁料到叶和泽下手更早，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帮保镖，即便他们全家出动联合起来也比不得那些孔武有力的保镖。

想到这些，叶显仁气的直哆嗦，洪易则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叶和泽。

叶和泽懒得跟他们多说，毕竟遮些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耐着性子道：“我们已经结婚很久了，大哥很喜欢他。”言下之意是，你们这些外人不知道而已。

眼看着外面东方既白，殡仪馆的人和黄律师也都快到了，叶和泽不想跟这些人为了无谓的事多做纠缠，拉起韩染的手，又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道：“你们如果要留下就安静地参加葬礼，送大哥最后一程，要是你们还继续闹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叶家亲族不多，却也不是缺了你们就不行的。”

听了这话，洪易脸色大变，叶显仁气的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着叶和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妻子和儿子上前扶住，儿子到底年轻些，沉不住气愤愤不平地叫嚣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我们说话？”

叶和泽听了也不生气，只深深地扫了他一眼，之后盯着叶显仁说：“我配不配说这些，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言罢，拉着韩染便走了。

有人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保镖拦住了。

叶显仁气得不轻，而洪易则沉静下来思索着叶和泽话里的深意来。叶和泽手里是不是还有什么牌或者是叶友萧临死前说了什么话，他现在才有这样的底气。

韩染被叶和泽拉着走在医院的长廊里，身后跟着方净言还有一种保镖，直到进了病房才停下脚步。

病房是叶友萧之前住的那一间，他的尸体已经被暂时安置在医院的停尸间，只等着殡仪馆来人整理遗容之后用灵车带走。

病房的门虚掩，方净言跟保镖们都站在外面守着。

等只剩下韩染跟叶和泽两人之后，还没等韩染出声就被叶和泽紧紧地抱在怀里。韩染这时才感到他的臂膀细微地在颤抖，不用眼睛看，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他此时的表情，那是失去至亲的悲痛。

韩染伸出胳膊反手环住他的后背，安静地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叶和泽才放开他，问道：“请了几天假？”

韩染说：“两天。”

叶和泽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窗外问他：“后面很忙，要不要现在休息一会儿？”

韩染抬头与他对视，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摇摇头说：“不了，我陪着你。”

叶和泽没有勉强，温柔地抚着韩染的脸颊说：“大哥走了。”

韩染看着他，读出了他眼中的悲苦和一丝脆弱，抬手覆在叶和泽的手背上说：“你还有我。”

叶和泽良久没有出声，定定地看着他，拇指摩挲起了韩染的小拇指，指尖碰到了他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嗯了一声。

留给两人调整情绪的时间不多，黄律师和殡仪馆的人几乎一前一后地到了。

叶和泽带着韩染一起跑前跑后准备即将开始的葬礼。韩染刚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可现在却像是半个主人一样地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方净言拿来一张表格上面是一些叶友萧生前的好友还有和信达集团有密切合作的人。叶和泽只看了一眼，便把联系表交到韩染手里说：“通知他们的事交给你了。”

韩染不知道这张表里的人的分量，只是接了下来满口答应，刚拿起自己的手机，随后觉得不妥，又要来叶和泽的，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一个个打了过去。

……

葬礼当天，从上开始不断有人前来吊唁。叶和泽跟韩染把壹壹夹在中间，三个人披麻戴孝地跪着。认识叶和泽的人很多，但知道韩染的人几乎没有，虽然心里好奇，可在这样的场合却没有人发出不合时宜的问话。只有人悄悄地抽空问了方净言。

方净言也没有隐瞒说：“韩先生是叶总的伴侣。”

听了这话，林岩微微攒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叶和泽说过他结婚了的事儿，可却没有说是跟个男人，心里不免有些不满，可看到他们规规矩矩地跪着的样子，又看了眼叶友萧的遗像，便也释怀了，转身开始帮忙招呼起人来。这种时候作为老友，他怎么也得搭把手。

叶添则比林岩知道的多了点，他在看到韩染的那一瞬间就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同时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心里不由得对韩染多看了两眼，随后便去招呼叶显仁一家了。他跟叶和泽说好的，等叶友萧撒手了，叶显仁就随他处置，现在先去收点利息也不算过分。

因着洪易跟叶显仁两家先前闹了一遭，叶和泽让人把他们关了起来，等明天火化了再放出来。叶和泽本来还想着他们可能会看着死人的面上收敛点，可在医院的情形让他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继续放任。

总归是要处理的，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第八十三章 

叶友萧的葬礼办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早就出殡。随行的人很多，韩染拉着壹壹的手寸步不离地跟着叶和泽。

壹壹穿着一身黑色小西装, 肉呼呼的脸颊上还有泪痕，一个劲地用手背揉着眼睛。他还是太小了, 隐约知道些事情可又太过懵懂, 不知其中深意, 哭闹过后只红着眼睛抽泣。

韩染的妈妈也来了, 还有张叔叔，两位老人家也帮不上别的，甚至在叶友萧这样人物的葬礼上还有点生怯，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叶和泽的家底, 虽然心底对不同阶层的人有些排斥，可米已成炊木已成舟, 两人倒也没多说什么。见着韩染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他们尽其所能地帮着韩染跟叶和泽照顾好大后方, 最起码在忙碌的时候能喝一口热汤，虽然这事其实有保姆也有钟点工，可谁没有亲人这么上心。

送葬的事情彻底结束后，叶和泽单独约了叶添出来见了一面。韩染则带着壹壹一起回了家, 首都的冬天又冷又干燥，在城市里感觉不深, 一旦到了郊外空旷的地方冷冽的风就跟刀子似得划在脸上一阵阵刺痛。

跟叶和泽分开前，韩染想对他说点什么, 可等真的面对他时却什么也说不出了，他从潘莹那要来随身带的保温瓶, 给叶和泽倒了一杯姜汤，递了过去。

叶和泽身后还跟着方净言，在叶友萧死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时间非常紧，不只是要安稳好集团内部，还要把关在一起的那两家人放出来，可他还是略微停了一会儿，喝了姜汤才勉强笑了笑对韩染说：“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回家。”说着他的大手在壹壹的头上揉了揉。

外面天很冷，叶和泽里面穿了一身黑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着实单薄了些。好在韩染在这方面有经验，给大家都贴足了暖宝宝才没有冻出病来。

叶和泽捧着姜汤喝了个干净，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流进了四肢百骸。他把杯子还给韩染，手指碰触到韩染冰凉的指尖，心中却是温热的，他说：“走吧。”

韩染也不是墨迹人，把手里的保温杯还给潘莹，自己一把抱起了壹壹，点点头就钻进了车里，隔着窗户握着壹壹的小胖手跟叶和泽告别。

叶和泽嗯了一声，目送他们离开才转身也坐进了车里。

叶添也没想到叶和泽会比他还心急，叶友萧新丧就迫不及待地约见自己了。这见面无非就是为了处置洪易跟叶显仁的事儿，他跟叶和泽也谈不了别的。可等见了叶和泽，叶添反而觉得自己怕是猜错了，叶和泽虽然私下见了自己，可却半点没有心急的表现，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只是绕着弯地询问着启航传媒的运营情况。

若是从前，叶添可能还不懂他的意思，可见了韩染就什么都懂了。能带到葬礼上的必然是亲近的人，早听过传闻说是叶和泽结了婚，可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结婚对象，这回可算是第一次正是露脸了。叶添心里有点不耻，亲大哥刚死这就忙着给自己家人找路子，也不知该说他薄情寡义还是其他什么。当然了，这话叶添是绝对不敢真说出口的。他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心里再看不惯却丝毫不漏口风。

叶和泽让方净言去做别的事，自己跟叶添坐在办公室里亲自煮了两杯咖啡。

“叶叔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叶和泽放下咖啡杯，靠在沙发上四肢舒展不少，看着叶添说道，“叶显仁一家现在还在那里休息，具体怎么做还是要按着规矩来。”

说到这里，叶和泽抬头看了叶添一眼，见他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似乎是紧张却更多的是无所顾忌，只垂下眼眸，声音沉了下来说道：“叶叔是知道的，现在信达集团正是艰难的时候，哪里都不能有疏漏。”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可语气里的警告却是一点也不少。

叶添挑了挑眉，心知自己去找叶显仁的事儿被他知道了，毕竟是磨练多年的人精，他很快换上一张笑脸说：“我懂，不会胡来，一切还是按着计划。”他嘴里随是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想的是私下给叶显仁点教训也无伤大雅。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叶和泽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沉沉，说：“那还是希望叶叔说到做到，别为了一时意气而耽误了信达，耽误了自己。”最后那句话他咬字稍稍重了些，听在叶添耳朵里却是一记警钟。

叶添狐疑地看着叶和泽，他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叶和泽小时候他见过几次，可跟眼前的样子完全无法重叠，也不知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叶和泽变化太大。上次的交易将他拉上了船，足可见心机和手段，可这次不同，手忙脚乱之中竟然能顾虑到全局，就连他心里阴暗的想法都似乎在叶和泽的掌握中一般。突然的，叶添竟然觉得眼前的人很可怕，比起叶友萧的老奸巨猾却又诸多顾虑来，叶和泽的掌控欲似乎更强，而且又有这样的能力。

叶添一时竟然有些后悔搭上叶和泽这条船了。如果是以前他似乎只以为叶和泽是想将他当做盟友，可现在却是懂了，这个所谓的盟友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如果不顺他的意，他是不会像叶友萧那样留情面的。想到这里，叶添的笑脸也变得僵硬起来，差点维持不住。

看他的样子，叶和泽觉得他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警告，随即放下心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咖啡刚煮好不久，虽然放了一会儿可还是有些烫嘴，叶和泽只抿了一口便放了下去，他想了想说道：“韩染那边要自己独立工作室出来，到时候希望叶叔能在启航行个方便，让他工作室挂靠在启航。”叶和泽看了看时间，也不再跟叶添绕弯子。工作室的事情他听韩染提过几次，他倒是想出钱出力，可按着韩染那倔驴脾气，想来会别扭。所以只得从别的地方入手帮着点。

叶添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就听叶和泽又说了这么一出，他反射性地就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就闭了嘴。启航传媒从来没有明星的私人工作室挂靠这一说，就是天王巨星也没开过这个先例，更何况是娱乐圈里虾米一样的韩染？可这道理叶和泽肯定也明白，之所以开了口怕是完全不接受反驳。叶添突然犯了难，他不久前还对叶和泽有点瞧不上，现在却成了又是恼火又是惧怕了。叶友萧要是还活着，怕是他叶和泽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现在拴着狼崽子的铁链彻底松了，他无所顾忌显露本性。

“叶叔到时候只管做就行，如果有难处就跟我直言。”叶和泽说道。

叶添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相信总有人愿意干的。”

话音刚落，叶和泽挑着眼角看他。

叶添则是吓得一身冷汗，话里虽然没明着说，可传递出来的意思就是他这个启航传媒的一把手位子不怎么稳当了。当了这么多年土皇帝，叶添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确实连个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不过半个小时，他又开始怀念起叶友萧掌舵信达集团的日子，那时候虽然大家窝里斗的厉害，可叶友萧还能顾及着面子粉饰太平，现在冷不丁地换了个不讲情面的，不要说是叶显仁跟洪易，就是他自己都有点承受不住。

其实要往深里说，叶和泽这个要求有点不讲理了，也许是因为至亲刚去世，也许是累的，他今天就是没一点耐心，想肆意妄为地拉韩染一把，所以才把叶添逼得格外紧，甚至不惜说出换掉叶添这样的话，也要达成目的。启航传媒里头有几个他的人，要真换了叶添也不是不可以，反而对他更有利。可事情不能做的太绝，叶显仁跟洪易不久之后就会被清除，要是再动叶添，那留在信达的老人们人人自危，到时候影响的会是整个集团。叶和泽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所以他暂时还没有要动叶添的打算，只是给他一个警告罢了。

最终叶添还是低头了，在这一场他与叶和泽的角力之中节节败退，终于臣服。等出信达集团大门的时候，叶添抬头看了看天空，因着天气寒冷还刮着风，万里无云，天空似乎格外地高远，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是到了给年轻人更多机会的时候了。

韩染最后还是没等到叶和泽回家，带着行李和潘莹匆匆忙忙地要往机场去，坐红眼航班，赶回剧组。

临走的时候，壹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两只眼睛红肿地扒着韩染的腿不放，哭闹着不让韩染离开。韩染也很无奈，他心疼壹壹的同时却也有不得不肩负起来的职责，剧组几百号人都在等他开工，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砸了大家的饭碗。韩染弯下腰，抱着壹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说：“韩叔叔很快回来，你小叔叔也快到家了，壹壹和奶奶一起吃饭然后洗白白，小叔叔就回来了好不好？”

壹壹扯着韩染的领口就是不松，抽泣中两行清鼻流了下来。

潘莹在一旁瞧着，适时地递过纸巾，韩染接过给壹壹擦干净鼻涕，然后才招手让自己妈妈过来，把壹壹交给她说道：“妈，你和张叔叔明天再走吧，叶和泽还没回来，小孩子又刚失去父亲现在没有安全感，你们留下来和保姆一起照顾一下，叶和泽回来能睡个好觉，他也很久没休息了。”

朱若芳满口答应，抱着壹壹看着他小脸上的泪痕，心疼的直抽抽。年纪大了，人心也软了，更何况还是对着一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管老伴的想法，直打包票说：“行，你放心吧，我和你张叔叔多留几天，不急着回去，你安心去工作，这里有我们。”

韩染看着朱若芳的脸，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流，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张叔叔，见他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却没有表现出不乐意来，便彻底放心了，嗯了一声，跟壹壹做最后的道别，在小孩委屈的注视下，心一狠就带着潘莹转身走了。

第八十四章 （捉虫＋过

韩染没时间想别的, 赶回剧组就马不停蹄地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之中。

年三十那天的小插曲似乎没有一点影响，大家都乐呵呵地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 即使因为韩染一个人请假而耽误了一天的进度。

大年初八的下午，韩染结束最后一个镜头, 导演亲自宣布全组杀青的时候, 大家高兴地要蹦起来。本来是该庆祝一下, 可许多人都急着回家, 一刻都不想多耽搁，导演和制片也都理解大家的心情，就采购了些新年礼物，人手一份, 象征性地一块吃了顿饭就算是庆祝过了。

韩染和大家道别后，跟孔洁一起坐上了回首都的飞机。

其实韩染回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叶和泽刚结束新年假期, 他就包袱款款地回了家。面对他的只有还没去幼儿园的壹壹和刚从老家回来的保姆。

韩染把行李放好，过去捏了一把壹壹的脸颊。他还不到五岁，很多事情并不明白，面对至亲离世也只是懵懂地以为爸爸不要他了, 偶尔有些闹人，但到底是年纪小, 耐心哄一哄就转移了注意力。

壹壹专心地玩着他的玩具，自从他搬来, 家里客厅专门空出来一块给他做游戏区。脸颊给捏了一下，也只是扬起了脸对韩染亲热地笑了笑, 礼貌地叫道：“韩叔叔。”

看着壹壹脸颊上风干的泪痕，韩染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没再打扰他玩耍，自己拎着箱子到卧室收拾起来。中途给叶和泽发了条消息，缺迟迟没得到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忙，也没多在这事上纠结，换上居家的衣服出去跟壹壹一块玩了起来。

韩染的妈妈跟张叔叔早在年初三就回去了，张叔叔的儿女从国外回来，老两口得赶回家招待，还好叶和泽这边没再有别的什么事儿了，孩子也有人帮忙照看，少了个重病的人，叶和泽反而能喘口气了，不用在公司、家里、医院三头跑，腾出些时间给他休息。再加上过年休假，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叶和泽一下子闲了下来，只在家陪着壹壹适应环境，并且趁着这个空隙着手布置全盘接手信达的事。

叶显仁和洪易两家在叶友萧出殡当天就被放了出来。刚出来的时候叫嚣的厉害，这几天反而沉寂下来了。把人关起来这事本就是叶和泽做的不对，其实可以有更妥当的方法，可当时叶和泽是气急了，冲动之下做了这么不理智决定。

事情处理的并不漂亮，但叶和泽却没有后悔，现在叶友萧人已经不在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再继续维持表面的平和，总归已经是撕破脸了，目前的形式来说，他知道对方的所有动向，而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他占了优势。

信达集团在他手上发展的很好，去年对比前年利润翻了一倍，股东们不会因为叶家家族内部矛盾而盲目站队，在商言商，利益将股东们聚在一起，那能让这些人做决定的也必然是利益而不会是所谓的情谊。况且，相信等洪易跟叶显仁亏空的事情曝光，股东们对他们往日那点情谊也会彻底耗尽。

这点把握叶和泽还是有的。

公布遗嘱的日子选在初九，黄律师本想在叶友萧出殡那天就公布，可叶显仁和洪易被叶和泽关了起来，他只能按着叶和泽的意思把时间推后到春节收假的第二天。

刚收假叶和泽格外忙碌。将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全部召集起来，在信达集团的会议室里闷了一天，开会讨论新的一年集团发展计划。本来这事儿不至于这么着急，可叶和泽却顾虑到洪易他们私下动作，撬不动股东在管理层下手也够烦人的，索性把人都叫来总部鞠一天，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管理。只要熬过今天，明天一早宣布遗嘱，之后就不用这样了。

一整天都在开会，手机全部要求调静音，所以叶和泽才没有及时回复韩染发来的消息，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忙了一天，所有人都油光满面，叶和泽却看上去清爽许多，晚上所有人一起去吃了饭，叶和泽本想着再去续摊，把人都喝趴下，当看到韩染的信息时，便改了主意。大手一挥，仁慈地放了那些刚收假还有点不适应的高管们回家休息，自己也回了家。

几天不见，叶和泽的气色好了不少，眼底的红血丝也没了，整个人比起几天前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似得。

漫漫人生路，总有人会先一步离开，可剩下的人却还是要继续前行没有停驻不前的道理，心底的哀痛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浅变淡。前方的道路或艰难险阻或一帆风顺，都是活着的人一同走下去。

叶和泽这样的变化是个好现象。韩染悬了几天的心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拉起壹壹的胖手对着叶和泽摇了摇，还没等他开口，壹壹就热切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短腿冲到门口，抱着叶和泽的腿兴高采烈地说：“小叔叔，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童言稚语，听的大人哭笑不得。不过才分开了一天，哪至于到想念的地步，况且韩染好几天没回来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小孩子很敏感，虽然还不太懂事，可却本能地缺乏安全感，而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

叶和泽弯下腰把他捞进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子问道：“今天有没有哭鼻子？”

壹壹皱了皱眉头，噘着嘴说：“没有，和韩叔叔玩。”

叶和泽这才把目光转向韩染，韩染这时还坐在一堆玩具中间，手里正拿着一块积木盖房子，听到壹壹提起他，才开口道：“陪他玩了几个小时，总没有你这个亲叔叔来的亲热。”

这话乍一听像是抱怨，可配上韩染一脸笑意就变成了玩笑调侃了。

叶和泽也扯了扯嘴角，把壹壹放了下来，脱下外衣问道：“吃饭了吗？”

韩染见他要换衣服忽然想起回来的路上看到对面的遗址公园有花灯展，刚想说一起去看看，就看到壹壹张着嘴巴打哈欠，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转而回答叶和泽的问题：“嗯，保姆走的时候留了饭，你还没吃？还有些在冰箱，热一热就好。”

叶和泽坐在沙发上，把壹壹掬在怀里，看了看时间，扯开领口摇头说：“不了，和公司同事一起吃过了，”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韩染本来盘腿坐在地上拼积木，听见叶和泽叫他过去，顺手拎了一个玩具就站起了身，走到叶和泽身边坐下，拿着手里的玩具逗壹壹。

壹壹趴在叶和泽怀里，脸对着韩染笑，伸手要玩具的样子令人忘却了一切的不快。

韩染把玩具放在壹壹手上让他自己玩，转头跟叶和泽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琐事，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叶和泽唇角带笑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几句还时不时地逗弄着壹壹。要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幅画面，倒真会以为这是一家三口了。

“我之后会有些动作，到时候少不了风言风语，也许会对你有些影响，提前说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等韩染说完自己之后的计划，歇口气的时候，叶和泽忽然沉声道。

韩染诧异地看着叶和泽，见他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帮壹壹摆弄玩具，心里揣摩起了他话里的意思。韩染就这点不好，有些话不好意思直问出口，生怕惹得对方不快，活的小心翼翼的看着都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只能循序渐进地来克服了。

可韩染毕竟不是叶和泽，他很少听叶和泽谈公司里的事，现在猛然听到，搜肠刮肚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得问出口。毕竟还是有些担心，叶友萧刚去世没几天，看叶和泽这情形怕是要干点什么大事，生怕他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

叶和泽这人看着都挺好的，可一旦动了真格的倒是挺吓人。韩染犹豫了一会才问道：“什么动作？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叶和泽宠溺地看了壹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韩染，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安抚道：“不用担心，只是公司里会有些人员波动，虽然已经布置好了，但是担心到时候有疏漏，那些人狗急跳墙做点什么事，或者说些什么话”说道这里，叶和泽顿了一下，他带了些歉疚地对韩染道，“不该让你太早暴露的。”

韩染听完这些，脑补了一场豪门遗产争斗的狗血大戏，随即又回忆起叶友萧病逝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些人，便什么都明白了，虽然细节还不清楚，可这并不妨碍他无条件支持自家伴侣，他倒是无所谓地笑着说：“那我要不出现的话，叶先生打算怎么办？找个人假扮，咱俩继续‘偷情’？”

他话说的不轻不重，语气里浓浓的都是调侃，叶和泽闻言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壹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两个大人低头一看，见小孩已经揉着眼睛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了。

叶和泽将壹壹抱了起来就往卧室走去，这几天壹壹一直跟他睡，为了方便，他叫人把搬来一张带栅栏的儿童床放在自己床尾。

虽然孩子已经困了，可叶和泽没打算就这么让他睡，将壹壹叫醒，在浴室里迅速地冲洗以后才将一脸不快，昏昏欲睡的壹壹放进他的小床里，等他睡着以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韩染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起了手机游戏，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问：“睡了？”

叶和泽身上的衬衣也没换，只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看着韩染的侧脸微笑道：“你能赶回来，我很开心。”

难得的真情流露，韩染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似得垂着头，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要不是漏在外面的耳根红了，怕是要引人误会。

见他这样，叶和泽只是笑笑，他的小家很好，有韩染也有壹壹，都是他在乎的人，而另外一个大家，却即将面临支离破碎。只要再过一夜，等明天听完黄律师宣读遗嘱，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了。

第八十五章 （一更）

公布遗嘱的时间定在上午, 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叶家老宅里很多年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了，搞得家里的佣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黄律师一向是守时的人, 看到到不相干的人陆续到场，聚在一块表现的反倒非常熟稔其乐融融的样子。

叶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专程坐在了叶显仁正对面的位置, 气定神闲地翘着腿, 等着欣赏他变脸的样子。被叶和泽关了几天, 叶显仁一家老实多了，坐在那里虽然还是一副长辈派头，可他的妻儿却只敢拿眼神瞟叶和泽，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 黄律师让自己的助手维持秩序，他自己则润了润喉咙, 慢悠悠地拿起了公文包。

见到他的动作,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黄律师不疾不徐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然后绕开线，取出一叠纸来，此时大家都屏息以待。

黄律师心里有些不齿这些凑热闹的人, 叶家近亲一共就兄弟两人外加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幼儿，算上刚刚故去的叶友萧的法定妻子童雅舒, 算起来有财产分割权利的人不超过四个，可现在却是七大姑八大姨地纷纷冒了出来, 有些就连认识叶和泽多年的他都没有听说过，于是感叹过后, 不免觉得好笑。

“根据叶友萧先生生前立的遗嘱，将他名下，信达集团百分之二十七的股权交由其弟叶和泽继承，而叶家的祖宅也由叶和泽先生继承……”

“不可能！”

黄律师话音还没落下，就传来一声质疑，循着声音看去，是洪易青着脸大声说话：“友萧不可能把所有的股权全部给了叶和泽，这绝不可能。”他是气急了，可却想不出理由来，只反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质疑。

叶显仁本来也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闭上了嘴，他还要再观望观望。跟洪易斗了这么对哦年，也合作了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冲动，怕是前几天叶和泽不留情面的做法不光是吓到了自己也把洪易给逼急了。想到这里，叶显仁眼尾扫了叶和泽一眼，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看不出喜怒来，心里暗骂一声：狼崽子。便转过头去，等着黄律师继续说下去。

随着洪易的话，偌大的客厅里又恢复了熙熙攘攘。众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看向叶和泽还有黄律师等人，一副里面有内情的样子，可给黄律师气得不轻。

黄律师脸色沉了下来，沉着声音说道：“大家安静！作为叶友萧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刚刚所说的都是叶友萧先生生前在清醒有完全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出于其个人意愿口述后由我来拟定的，遗嘱上有叶先生的亲笔签名及指纹，如果大家对于遗嘱的真实性有任何疑问，可以等会结束后来找我，我这里有复印的备份文件，诸位可以鉴别。”虽然生气，可说话还算客气。

说完这一番话，黄律师看了看在座诸人，拿起手里的遗嘱准备继续宣读下去，就听又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叶大哥肯定是老糊涂了，要不然就是被那小子胁迫了，不然他不会把所有的股权全部留给那个杂种。”

说话的是叶显仁的儿子，到底是年轻许多，沉不住气，即使不久前才吃了亏，也只是让他暂时乖顺，到了需要沉着冷静的时候反而暴露出本性来，说起话来更是毫不客气，完全不像是个有教养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男人。

叶和泽掀了掀眼皮，看向叶显仁还有坐在他右手边的儿子，叶显仁的儿子本能地动了动，正要接着说，却看到叶显仁对他摇了摇手，虽然心中还有气不平，可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

看着这一大家子，黄律师都替叶和泽头疼，这种遗产争端他见的多了，叶友萧算是做的不错的，临终前把遗产分的清楚，不然现在只可能更加混乱。

“叶友萧先生名下的所有存款、理财产品及除这座别墅之外的固定资产都归其妻子童雅舒女士所有，鉴于童女士现在的情况特殊，暂时由本人保管，而叶友萧先生的独子叶壹，也暂时由其弟叶和泽先生代为抚养……”后面说的是叶友萧生前的收藏以及一些零碎的资产分配，对比信达集团的股权还有叶友萧这些年购置的不动产，那些都是小钱了。

黄律师读完这些，结果助理递来的牛皮纸袋，从里面又重新取了一张纸出来接着说道：“这是一份遗嘱的补充，”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刚刚还在讨论，瞬间又安静下来的众人，随即看着纸上的文字说，“鉴于叶友萧先生的遗孀童雅舒女士的不稳定性，为了独子叶壹的健康成长，若是童女士服刑期间或是出狱后不知悔改依旧违法乱纪做出对叶壹成长造成不利影响的事情，遗嘱中分配给童女士的资产全部暂时由代理律师黄东，既是我，代为保管，等到叶壹十八岁成年，有独立自主能力的时候再交还给他。”

读完这一张，叶友萧所立下的遗嘱算是全部宣读结束。

先是一阵静默，随后便是一阵阵质疑声。

“这不可能！友萧跟我亲如兄弟，他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一个几年也见不到一面的弟弟身上！”第一个跳出来的依旧是洪易，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叶和泽，像是要把对方吃下去一样。

见有人冒头，叶显仁也坐不住了，他说道：“我看还是请权威机构来鉴定一下吧，毕竟这份遗嘱除了黄律师谁也没见过，当时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在场？”叶显仁的话是看着黄律师问的。

像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黄律师把文件全部放进牛皮纸袋里才说道：“当时确实是只有我和叶友萧先生两人在场，不过录了现场视频，并且除了这两份之外，还有叶友萧先生手写的一份遗嘱，内容与这一份完全一致，如果有异议的话，可以请专业的鉴定机构来核实。”

叶显仁听了这话憋了一肚子的话瞬间泄了气，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同时也感到背心一阵阵地发凉。叶友萧这一手是把信达集团给了叶和泽，也把所有的生杀大权统统给了他，竟然是一点后手都没留下。叶显仁想不通，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叶友萧都有一点瞻前顾后，虽然冲劲不够，胆子也不大，可总是顾念着他们这些老人的，现在却是完全没有别的后路，把东西都留给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毛头小子，这是不管他们的死活了。想到这夜里，叶显仁扶着拐杖上龙头的手微微发颤，他开始后悔的嘴叶和泽得罪的太狠。

显然不是叶显仁一个人意识到这些，洪易竟然冲动地站了起来，他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打架一样。

叶和泽显然早有准备。方净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对讲机说：“可以进来了。”话音刚落，别墅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十几个黑衣大汉鱼贯而入，看到洪易的动作，走在前面的快跑两步，在洪易刚碰到叶和泽衣领的时候将人制住，两人一起压回了座位上。

洪易快要气疯了，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番话像是口不择言的控诉，论起来洪易是叶友萧的舅舅，却跟叶和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叶添听了这话，心情愉悦地想要吹口哨，生生给忍住了。果然看着人垂死挣扎的过程，一点一点地绝望比起直接把证据交给公安局，把人送进监狱来，更能令人心情愉悦。

叶和泽没有说话，只吩咐身后的方净言打电话报警：“东西准备好了吗？”

方净言点头说：“都准备好了，关于洪先生还有叶显仁先生亏空信达集团资产的证据还有洪先生未经允许到您办公室其他毁灭证据的视频也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他特意抬头看了洪易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顺便扫了叶显仁一眼，心里竟然生出一丝莫名地快意，自从他做了叶和泽的助理，这两位没少让他们手下的虾兵蟹将给自己下绊子一直想换掉他，扶植他们自己人上位。好在方净言咬牙坚持了下来，现在苦尽甘来，只剩下偷着乐了。

叶显仁本来只是猜测，却没想到叶和泽如此不顾情面，只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剧痛，抬起手抚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到这样的情形，有人心生退意，起身就要离开，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魁梧的保镖拦住了去路。几人回过神来对叶和怒目而视，叫嚣道：“你什么意思？非法监禁？”

叶和泽听着觉得有趣，不慌不忙地看了黄律师一眼，黄律师撇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叶和泽语气十分和气，说：“大家先别急着走，家里准备了午饭，吃过饭在走罢，还请不要怪我招待不周。”他的话说的倒是好听，可行动却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佣人忙碌地准备茶点，哪里有人腾出手在厨房做饭，之前也没听说叶和泽会邀请大家一起吃饭，可见都是要把他们留下来的谎言。

怕的就是留下来倒惹一身骚。

第八十六章 （二更）

洪易被保镖按住动弹不得, 他的女儿坐不住了，道：“你不要以为得到了信达就能含血喷人, 我们可以告你诽谤。”她还算冷静，没有口不择言, 只是略带愤怒地反指叶和泽污蔑。

叶和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有说话。

警察就跟提前埋伏好了似得, 没多久就赶来了, 领头的见门口俩黑衣壮汉，只看了一眼就专心做起正事，他大声问：“谁报的警？”

方净言这时应声道：“是我。”

领头的警察是这一片区的老油条了，身后还带着俩刚毕业的徒弟, 因为报案人说嫌疑人较多，所以出警也比平时多, 除了他和俩徒弟, 还有另一个同事也一块来了。

看了看屋里的架势，领头的警察没多问，只说：“得，报案人跟嫌疑人一块到局里录个笔录, 剩下的人该干嘛干嘛。”话虽这么说，却也只让自己俩小徒弟过去把洪易和叶显仁给抓了起来, 至于报案人方净言跟叶和泽，则是规规矩矩地请到了公安局。

叶和泽一走, 别墅里剩下的烂摊子都交给了黄律师收拾，看着眼前错愕的人们, 黄律师只在心里叹慰，就看叶和泽今天这魄力，信达集团怕是要改头换面了。

感叹归感叹，该干的事儿却一件没落下，把人一一送了出去才带着助理一块去了公安局，以叶和泽的私人律师的身份前往。

叶添看了一场好戏，等亲眼见到叶显仁那老家伙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最后捂着胸口和警察一起离开的时候，堵在胸口十几年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吐了出来。这个东西再也不会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了，他以后安生地跟在叶和泽身后还能风光几年，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到叶显仁被赶出信达集团，晚景凄凉的落魄样子了。

……

宣布遗嘱的整个过程，韩染都没有出现，搞得叶添拿不定韩染在叶和泽心里的分量。两人已经结婚的事儿绝对没有醋，可感情是不是深厚却不好说。

而被叶添揣摩惦记着的韩染正在米多文化的会议室里跟大老板面谈，陪同的还有孔洁。

“韩染，公司这几年也没亏待过你，我记得你的合同是今年八月到期，公司这边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续约，继续留下来，我们后期对你有全面的包装和规划，所以对你来说也很有利，”大老板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问他，“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韩染神情放松，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和缓地说：“谢谢您的重视，还有大家对我的认可，公司这几年来对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话说一半，他抬眼看着大老板，“对于工作，我自己也有一些想法和规划，可能跟公司有些冲突，所以续约的事情，暂时没有考虑。”拒绝的话说的又客气，但却没有片刻犹豫。

孔洁嘴唇动了动，想帮腔，眼神再大老板跟韩染之间转了两个来回，之后便稍稍垂下了头，打算继续听下去等韩染招架不住或者大老板不再和颜悦色的时候再出声。

“嗯？之后有什么规划？说来听听。”大老板掸了掸烟灰，看着韩染问道。

韩染没有退缩，直视说：“之后我想专注好作品，控制接拍的剧本数量，留一点时间用来丰富和提升。”

“这意思是要开个人工作室？”大老板出声道。

韩染嗯了一声，点头说：“公司有公司的立场，如果是个人工作室能相对自主权更大一点。”

韩染有时候很老实，说话直，不做掩饰，好在他为人不骄不傲，语气也是诚恳非常，才让人听着不那么别扭。

大老板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了孔洁。

孔洁这时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其实有些条件，公司续约合同里也可以做出让步，甚至抽成的百分比也能适当调整，你再考虑一下公司的建议，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她还没跟公司说过自己也要离职的事情，距离韩染合同到期还有半年，她这个时候不能露出马脚来，不然自己随时能走，剩下韩染一个人在公司苦熬，谁知道这半年里公司会做点什么，发生些什么事。所以这个时候，她还得昧着良心劝说韩染。

这些都是提前打过招呼的，韩染没有说。他只是摇摇头说：“我考虑好了。”

对于这样明晃晃的拒绝，大老板心中不快，艺人他见的多了，韩染这样的更是不少。沉寂很多年，突然有了起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个人工作室哪里是说开就开那么容易的，没背景没资源没人，拿什么开？就指望他一年几部戏的片酬？

大老板暗自摇摇头，他挪了挪脚，翘起二郎腿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可以，不续约也行，咱们好聚好散日后相见还是朋友，但是有条件，这半年里你所有的戏都要带公司新人一块上，而且公司会安排你去给新人主演的戏当配角，具体是谁，到时候看安排。”说着，他看向韩染问道：“怎么样？能接受吗？”

韩染有些犹豫，这种带新人的运作方式其实很正常，给新人做配也没什么，就是所有的戏都要带新人一块上，这点令他有些纠结。

孔洁听了这话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在占便宜，韩染和蔺凡合作的戏正在走合同，本来说年初要签约的，对方好像出了点问题就给耽搁了，除了这一部，后续还有一部商业电影和一部电视剧在谈，这三个只有电视剧是通过公司的资源渠道搭上的，其余两部都是以前合作过的导演制片介绍的，要是强制捆绑带新人，对方不一定会答应。想到这，孔洁有些担心地看向韩染，正要说话，就听到大老板的声音传来。

“就这一个条件，既然你心意已决不留下来，我会安排人去接洽剧组，你就安心地工作，”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大老板拿起来看了一眼说，“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接起电话一边聊一边走出会议室。

韩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给打断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老板远去的背影，为难地对孔洁说：“我有些异议，其他都好说，但是蔺凡导演那边要塞一个人进去可能有些困难。”

“刚老板的意思是没得商量的余地了，他征求你意见也不过是走走场面，其实最后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公司都会有人去谈这个事儿，你就是跟他说了也没用他。”孔洁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合上对韩染说，“算了，这件事你暂时不要管了，我亲自去找剧组谈，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说的轻松，可要实际操作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容易，跑了半个月也没把蔺凡这个硬骨头给啃下来。

蔺凡那边对演员的要求很多，尤其是年轻演员更是近乎苛刻，韩染也是因为有人推荐并且两次出演过胡一鸣导演的电影而被另眼相看。公司里那些想冒头的新人几乎没可能。而韩染的合同却一直没下来，孔洁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跑了几次合同部都被搪塞过去了。直到她发了火才有人说是大老板拿走了。

孔洁二话不说，当即就推开了大老板的办公室，看上去气势十足，心里却是知道，这事八成是要黄了。米多问话的大老板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这一点孔洁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但凡从米多文化离开的艺人大多都经历过或大或小的波折。像韩染这种合约到期的还能好一点，但韩染的情况又有点特殊。

韩染签了七年合约，在公司五年半都是入不敷出，也就去年开始事业有点起色，能给公司带来利润，而且后面接续的也不会疲软，前几天收到消息，韩染参演的电影《寒山》后期制作已经大体完工，胡一鸣导演有意赶在五月送去拿奖，即使作为配角没有任何奖项，影片一旦播出，反响好的话，韩染的实力将会被公众认可，片约只会比现在更多，随之而来的是片酬上涨。面对这样一个看得见前途的绩优股，米多文化大老板实在是没有放手的道理。

但经过面谈以后，发现韩染要走的意志坚决，既然留不住人，那就只能合理利用他的剩余价值了。米多文化新签了一批艺人，其中有几个不错的好苗子，公司参与投资的一部成本不大的古装剧打算让这些新人挑大梁，正好给韩染安排个角色，让他带一带新人。再者说，蔺凡的新戏他也知道，是个很好的平台，无论如何都要塞一个自己人进去才行。

为此，米多文化的大老板亲自联系了蔺凡新戏的制片人，在电话里聊了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

第八十七章 （三更）

孔洁从办公室里出来神情有些严肃, 像是刚跟人吵完架一样，走路带风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韩染在家休息了几天，上午刚结束一个访谈, 正准备到马场门口跟叶和泽他们会合的时候接到了孔洁的电话。

“孔洁姐。”韩染接起电话打招呼道。

孔洁听到韩染的声音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开口, 她别别扭扭地问：“怎么样, 访谈还顺利吗？”

韩染嗯了一声, 大致说了一下工作的情况：“都还行，比较顺利。”

听罢，孔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白墙犹豫着说：“蔺凡导演的那部戏没拿下来。”

韩染拿着电话一阵错愕, 他犹记得年前跟蔺凡导演见面的时候双方都很满意，现在却说没拿下来, 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公司这边了。

“是因为要打包新人？”韩染问。

面对韩染的问话, 孔洁不知该不该承认，最后也只能实话实说：“对，剧组那边说是要提前开机，合同送过来了, 被人压下来乐，所以一直没走完, 那边又坚决不同意打包一个新人，所以谈崩了。”说到这里, 孔洁只觉得无力，再能干也经不住猪队友和有人背后捅刀子。

韩染不怒反笑, 讽刺道：“肯定不会同意，新人打包竟然还要男四号，其他都不接受，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说完韩染平静地挂了电话。

潘莹在后视镜里看了韩染一眼，见他脸色不好就没再多嘴，一心一意地开车。

马场还是之前跟叶和泽一块去过的那家，两人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这次难得休假，拿上VIP卡，带着壹壹一起去散散心。这个年过的是没有一天清闲。

等韩染到的时候，叶和泽已经扶着壹壹坐在小马驹的背上在草坪上绕着小圈子了。

换好了衣服韩染也走了过去，有了上回的教训，韩染这次沉稳很多，况且还还带了个小孩，总得给孩子树立一个正面的榜样，所以他只是牵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小马驹绕弯。

壹壹显然很开心，骑在马背上还不停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喊：“驾……”一会儿说马跑得慢，一会儿又害怕地紧抓着叶和泽的胳膊不放开，纯真的笑脸能令人暂时忘却烦恼。

因为是冬天，小马驹还小，为了更好地训练成长，玩了一会儿就让驯马师把小马驹牵走了。壹壹刚开始舍不得，没一会儿就趴在叶和泽的肩头昏昏欲睡起来。

马场有休息室，叶和泽把壹壹交给保姆，让她带去休息室，自己陪韩染在马场走路。

因为是大白天，马场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说话的，在人少的跑道策马奔腾的，也有像韩染和叶和泽一样2牵着马慢悠悠地散步的，十分热闹。

“有心事？”叶和泽从韩染手里接过缰绳问道。

韩染没有隐瞒，点头说：“一个不错的机会被搅黄了，有点失落。”

叶和泽推了推眼镜问：“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要拍很久的？”

韩染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补充道：“因为不续约的原因，公司有意刁难，也是倒霉。”

叶和泽看他懊恼的样子，笑笑说：“其实不拍也挺好的，那部戏时间太长了，那样壹壹会想你的。”

韩染听了这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壹壹也才跟他混熟，小孩子忘性大，现在玩的开心了，等换一个玩伴的时候也就把他忘了，他眉尾挑了挑，问叶和泽：“只有壹壹？”

马儿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脑袋左右晃了晃，鬓毛擦过韩染的衣袖。

叶和泽一本正经地说：“还有我。”

听了这话，韩染有些得意，却死憋着不愿意显露出来，心里暗爽到不行。

马术俱乐部算是成立了，里面的成员虽然不多，但各个精品，其中以叶和泽这位新贵为翘楚。

韩染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叶和泽正在和一个男人在攀谈，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来骑马的。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刚好离开。

“那是谁？”韩染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叶和泽不答反问：“还记不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影视界大亨？”

经他这么一提醒，韩染总算是想起来那人是谁了。金牌电影制片人万坤，也是他自己创办的影视公司的CEO，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怪不得看着眼熟。

“你们认识？”韩染好奇地问道。

叶和泽牵着他的手往休息室走，边说：“见过几次，不熟。”

叶和泽说话说一半，只等着韩染继续追问。

果然韩染不是那种憋得住的人，快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实在抵不住好奇心问：“他找你干嘛？单纯地聊天？”这个韩染是不信的，就瞧着万坤刚那个殷勤样，怎么看都像是有事相求。

叶和泽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可对上韩染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全抖搂出来说：“他手里有个项目在拉投资，想约我一块聊聊。”

韩染听完，想了想，总算是有一点自己是跟一个真高帅富结婚的感觉，电影电视项目立项拉投资都很正常，可从来没人能求到韩染这来，他原先一直是这个食物链的底端，现在乍一听叶和泽说起，顿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感觉。

“那你要投资电音吗？”韩染不经意地问他。

“起航娱乐的人会和他联系，这些事不需要我管。”叶和泽说的十分轻巧。

韩染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大概说的就是韩染现在的情况吧。

与蔺凡导演的新戏错失以后，韩染连着几个月都在拍公司安排的戏，一共两两部，两部都是他做绿叶来衬托新人主演的，而且两个还不是一个人。韩染深刻体会到自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转眼到了六月底，孔洁一直在忙碌着筹备个人工作室的事情，招兵买马的同时还要给韩染规划好工作，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她预备在七月初提出离职，给公司一个月的缓冲时间，正好能跟韩染前后脚走，一面到时候还要担心韩染被公司穿小鞋的问题。

孔洁忙的不可开交，韩染跟潘莹都被剧组拖住了抽不出时间来帮她，左思右想，孔洁联系了离开一年的程林。原先程林担任韩染经纪人的时候，孔洁多少有些看不上他，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在启航传媒混的风生水起的，可不能拿老眼光来看待了。

程林算是个热心人，一听事情，没怎么犹豫就满口应了下来。孔洁太忙，没时间到处挖人，而程林现在这个位置又正好能帮点忙，没道理拒绝。

听到程林答应帮忙介绍有能力的人，孔洁稍稍有些放心了。她自己认识不少人，但一时半会不好大动作去撬，只能徐徐而图之了。

就在这个时候，孔洁收到风声，韩染很有希望凭借《寒山》里面胡阳荣一角而入围角逐最佳男配，最终名单公布的时间是在八月底九月初，而开奖时间则要到十月了。这样的好消息，一扫孔洁因疲惫而积攒起来的郁闷，快乐地想哼歌，并且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韩染。

收到消息的时候，韩染刚结束拍摄，室外温度三十七八度，韩染身上却穿着厚重的古装冬衣，热的整个人都要融化了，觉得自己站在阳光下像一块移动的盐煎五花肉，一听见导演喊：“cut。”就迫不及待地解开衣服扣子，拿着扇子，扯开领口给自己扇风。摄影棚里虽然有人造的冬季景观，可是却闷热的不行，为了拍摄方便，剧组没有配备空调，就连导演都是对着电风扇吹，一旦开拍就得把风扇关了，一面声音太大影响拍摄。

听完好消息，韩染一脸呆滞地挂了电话，扇子也不扇了，坐在竹椅上怔怔出神。

潘莹手里拿着一个随身带的小风扇，一边对着自己的脸猛吹，一边接过韩染手里的扇子给他扇风，活该不忘问他：“染哥，怎么了？”

韩染没有回答、

“染哥？”

这次她的声音大了点，韩染总算是听见了，带有疑问语气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开心地笑了起来说：“走，晚上到我家，哥请你吃好的。”

潘莹看他这个高兴样，不用猜也知道是好事，能让他韩染请她去家里吃饭的，这还是头一回。她又问了一遍：“什么没事呀？急死我了。”听不到答案，抓耳挠腮地难受。

韩染左右看了看，见没几个人，对这潘莹招了招手，潘莹识趣地凑了过去，只听韩染耳语道：“可能入围了今年金翎奖的男配。”

这确实是个大好事，不论是对韩染还是对于潘莹来说。这个小破剧组她是呆够了。刚出道的新人让韩染抬轿不说，还装的跟二五八万似得，见过的大牌也没这么大排场，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她无比期盼能尽快结束在这种气氛不和谐，工作不专业的剧组里的‘苦’日子，哪怕跟着韩染在名导专业团队一块爬雪山拍戏都比在这强。

眼看着离开米多文化的时间越来越近，潘莹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安。可现在好了，在这一个关键的转折期，传来这样的喜报，潘莹突然觉得前路阳光灿烂，即使不得奖，也是一剂强心针。

在韩染一行人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解约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些流言蜚语。

第八十八章 

也算是韩染倒霉, 不知道是谁被狗仔拍到了，然后把韩染的负面新闻爆料出去转移公众视线。这次比较新鲜, 不说韩染原先那些陈年老料，单单只拿韩染过年期间请假耽误剧组工作进度来做文章, 还花了钱买水军力求把事情闹大, 给韩染扣一个不敬业耍大牌的帽子。

的时候网上已经传得有模有样了, 甚至他的微博粉丝也掉了一波, 网友纷纷都成了爱岗敬业责任感和正义感爆棚的道德卫士，或温和或言辞激烈地指责韩染行为不当。一时间韩染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原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一次被翻了出来，令韩染成了群嘲的对象。

出突然, 公司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或者说孔洁没有提前知情, 所以没有拦住源头,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韩染的负面新闻被传的满天飞。孔洁是个负责的经纪人，她第一时间找到公司媒体渠道和公关部一起商议对策。

那个微博下面的留言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从一开始只是吐槽, 到后面出现僵尸号冒充脑残粉惹众怒，最后导致韩染成为被攻击的对象。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话虽这么说，但韩染这会是踏踏实实地当了一次冤大头。先不说那些负面新闻里哪个是真的, 单说粉丝这一项，韩染才红了没多久, 圈的粉还没别人零头多，人少也好管理一些，潘莹平时负责这些，她跟粉头联系密切，偶尔还亲自给那些小粉丝们发福利，总体来说韩染的粉丝群体都算是听话温和的。现在骤然冒出来一小撮言辞偏激的脑残粉，潘莹第一时间联系了粉头，把那些微博号一一围观之后，确定那些人没哟一个是韩染的粉。不知道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边联络媒体，潘莹这边就负责稳住手下一群萝莉粉，生怕她们一激动真撸袖子上去撕，到时候就是想息事宁人都没退路了。

莹的想法后，韩染沉吟了一会儿，让她去拿了一叠剧照过来，一个一个亲自签名，等全签好再交给潘莹说：“搞个抽奖吧，粉丝群内部的，”看着这些礼物有点不够，又问潘莹，“那些粉头单独送点什么好？”

潘莹把手里的签名照放进包里，顺着韩染的问题想了想说：“过年前，孔洁姐让我送过读书卡给她们，现在又送可能会显得咱们太急切，有人怕是会误会。”

潘莹说的还算含蓄，韩染却是一听就懂。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多说多错，一旦被公众贴上标签很难再取下来，贸然给粉丝们送礼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韩染想着看了一眼那叠签名照，有些犹豫要不要收回来。

潘莹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机灵，跟着韩染一起这么久，学了不少经验，对韩染的脾气秉性也摸的八九不离十了，看着他的纠结样子只晃了晃自己的背包说：“没事的，就当是库存，我留着慢慢发。”

韩染也没再多问，虽然外面风云渐起，可该进行的拍摄还得继续，进度是一分钟都不能落下。韩染穿着一身厚重的长袍，在这部戏里扮演大反派，虽说是给新人抬轿，可却也是一次新鲜的尝试，就是夏天拍秋冬的戏痛苦了点，捂得一身全是痱子。

韩染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负面新闻多了也不像原来那么愁了。不过就是贪图一时嘴快，没两天就有更新鲜的事儿把这个个压下去，况且天塌下来有公司顶着，他倒是不怕，反正是清清白白，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发愁的。他转个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韩染可以撂挑子专注专业，孔洁却不行。作为他的专属经纪人，孔洁肩负的担子着实不轻，对于再三被提起的那些子虚乌有的负面消息，孔洁只觉得厌烦。她本来有意要严肃处理这件事，去年的时候发的律师函有一定震慑作用却没办法彻底解决，对此孔洁头疼不已。

米多文化的其他工作人员却在这件事上跟孔洁的意见相左。

韩染即将离开这间公司，这个时机爆出丑闻来其实也不完全是偶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可韩染是即将从大树底下离开，自己扎根生长的小树苗，肯定是有人收到了风声这才将韩染拉出来顶缸。不然选谁不好偏偏找他的麻烦？

再有就是，米多文化的大老板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很暧昧。虽然这件事不可能是出于他的授意，但心思敏捷的人也能根据最近的动向猜出一点，韩染补再被公司重视并且会离开米多文化的传言，他肯定是知道的，并且选择了默认。

揣摩上面的意思这事上，孔洁也算是一把好手，现在却这么干，不由得让人心里开始摸不清是什么路子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单纯地没摸清老板的套路？

其实要往深里想，米多文化还是想要留下韩染的，所以才在这个时候选择让他承受一下外界压力，提前感受出去单干的辛酸与艰苦，但凡是个明白人，体会到了之后都会选择和公司续约，毕竟有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专业的团队一起工作，比起出去重新找人搭个草台班子前途未卜要轻松地多。

这些都是孔洁原来玩过的手段，可这次不一样，虽然还没几个人知道，孔洁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明白，目前来说，韩染才是她以后的利益相关人，是要一起离开米多文化，出去建立自己的平台的伙伴。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懈怠。

工作室注册的事儿已经提上日程了，孔洁也见过了几个程林介绍来的人，其中不少都挺合适的，她也跟对方聊好了，等八月初就到工作室办理入职，可工作室归工作室，韩染作为投资人且是第一个艺人，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被污蔑，这不论是孔洁个人，还是工作室未来的前途，她都不能置之不顾。她要为韩染和整个工作室的前途负责，必须要拿出态度来。

面对着一群明显不打算作为的工作人员，孔洁觉得心累，坐在小会议室里不停地想着对策，怎么才能彻底解决这个事儿。

韩染这次拍摄的地点离首都不远，晚上收工了还能回一趟家，虽然到家的时候大多都是深夜了，叶和泽也几次调侃他把家当宾馆，可韩染还是坚持只要不拍大夜戏就开车回去。就是不为见叶和泽也得回去跟壹壹联络联络感情，刚玩热乎了，他出去拍戏几个月不见，那股热乎劲还没生根就已经完全散去了。现在虽然也不一定能跟壹壹多相处几小时，好赖每天回去总能混个眼熟，聊胜于无。

虽然网上闹的厉害，可韩染却没有受多大影响，他今天难得早收工，急匆匆地催促潘莹开车送他回去，坐在车后座的时候打开视频准备找点综艺看。

冷不丁地在一个网络综艺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是韩染的朋友吕峥。自从上回在ktv之后，韩染跟吕峥私下还一块吃了两次饭，没收到过一点风声他会参加综艺节目。韩染顺手翻了几期，每一期都能看见吕峥那张天生的网红脸，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常驻嘉宾。

韩染看了一会儿，关掉视频，正想给吕峥拨个电话，看了看时间却又犹豫了，改发了个微信，吕峥那边应该是在忙，一直到韩染回家也没回复。

今天回家比较早，叶和泽带着壹壹刚洗过澡，出现在韩染眼前的是一个略带水汽的白里透红的小胖子。

韩染要伸手去抱，却被壹壹躲开了，他笑嘻嘻地皱了皱小鼻子，嫌弃地说：“韩叔叔臭臭。”

韩染心里拔凉拔凉的，抬起胳膊闻了闻，确实是一身的汗酸味，也不怪他，大热天的，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不出汗那就不正常，而且这部戏投资小，所以剧组提供的休息环境并不好，天气热的时候也只能找个树荫底下对着风扇使劲吹，整组唯一的带冲凉和空调的房车给了女主角，其他人都没那待遇，韩染更不例外。虽然是委屈了点，可一想到要离开米多文化自立门户，韩染的内心就变得火热起来，那些苦累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叶和泽把壹壹抱到一边说：“先去洗澡。”

韩染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小，这一路上也没见潘莹抱怨，想到这，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哧溜一下钻进了浴室。

自从家里多了个小孩，多出来的那间健身房就改成了儿童房，家里的入户花园也成了玩具房吗，堆满了壹壹的各种玩具。

看了看时间，叶和泽让壹壹自己站好，转身去厨房给他热牛奶去了。壹壹现在的年纪早晚一瓶牛奶已经是习惯了，喝完牛奶就该睡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倒是个好习惯。

叶和泽显然已经是熟手了，一边热牛奶还能一边看顾着孩子，壹壹在厨房跟客厅来回跑，叶和泽怕他撞到，就提起脚在他屁股上轻轻碰了一下说：“去沙发上玩ipad，等会喝牛奶就睡觉。”

壹壹嘟了嘟嘴，却还是走了出去，一个人玩了起来。

韩染洗了个战斗澡，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叶和泽拎着温度刚刚好的牛奶瓶也从厨房出来了，正准备把奶瓶给壹壹让他自己喝。

韩染刚要说：我来。只张了张嘴，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就听到壹壹叫唤道：“韩叔叔！”

韩染反射性地就应声，可壹壹却不停地叫：“韩叔叔！韩叔叔！韩叔叔！”他一边叫人，一边用手指头戳着ipad的屏幕。

叶和泽走到壹壹身后，弯下腰看了一眼，把奶瓶塞到他怀里，将ipad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壹壹有些不乐意，正玩得高兴被打断，眼睛一挤就要哭出来。

“喝完就去睡，你的小女朋友今天不是跟你拉钩钩说好明天一起去幼儿园了吗？”叶和泽说道。

壹壹听完，果然止住了眼泪，之前挤出来的泪珠子挂在眼睫毛上，噙着奶嘴语焉不详地说：“贝丝说明天在楼下等我，要小叔叔送，贝丝也喜欢。”

叶和泽宠溺的捏了捏他的鼻头说：“喝完就乖乖睡觉，明天才送你，不听话就跟罗阿姨去幼儿园。”

壹壹听完，喝牛奶的动作有些急切，不注意呛到了自己，憋得小脸都红了。

韩染在旁边听完，拿了两张幼儿专用抽纸走了过去，把他下巴上溢出来的奶渍擦掉，咋舌道：“看不出来，可以啊，啧，这么小就知道撩妹了，”他一边感叹，一边拿眼神瞅叶和泽，想起壹壹刚才的话接着说，“还懂得借势，贝丝喜欢你家小叔叔就让小叔叔送你们，我家小胖子不得了啊！”

韩染越说越兴奋，一副与有荣焉的满足感。

叶和泽在旁边听着，见壹壹也傻兮兮地跟着韩染一块笑，玩心大起地对壹壹说：“壹壹，来，叔叔问你，知不知道胖子是什么意思？”

壹壹懵懂地眨了眨眼，看着叶和泽摇摇头。

叶和泽语重心长地对壹壹说：“就是帅哥的意思，以后有人叫你胖子就是在夸你帅，知道了吗？”

壹壹重重地点点头，还重复道：“壹壹是个小胖子。”

叶和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赞同地说道：“对，我家壹壹是个小胖子。”

韩染看着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互动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眼神转向叶和泽，见他脸不红气不喘地给壹壹乱教，顿时有些担心壹壹以后会不会长歪？

第八十九章 

“网上又有人传对你不利的流言了？”把壹壹哄睡着, 叶和泽跟韩染才有时间独处。

韩染歪在沙发上，听到叶和泽问他, 不怎么在意地说：“人红是非多，没办法避免。”

他本想一句玩笑话带过, 可叶和泽却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

叶和泽重新拿起ipad翻了翻问他：“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你真的要一直放任不管？”

韩染其实也不是不想管, 可他却想不出除了搁置之外更好的处理办法。想要彻底澄清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来, 他现在正在上升期，所以这些所谓的负面新闻看上去影响不小，其实对于韩染自己来说不痛不痒。

经历过一年的奔波，韩染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原先是追着叶和泽在跑, 可现在却想按着自己的心意和适合的路子发展。去年一年韩染也参加了不少综艺还有品牌站台等活动，总体来说, 比起那样曝光在闪光灯下的生活, 他更想当一个演员。有戏拍戏，没戏的时候就跟普通人一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也是韩染自己出来自立门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像韩染这样的年轻艺人，都削减脑袋往上爬, 就是想红起来，红起来才有好剧本, 才有广告代言，有更多的粉丝和钱。可韩染现在对那些看的淡了。他原也就对红不红没什么执念, 有好机会就珍惜，没好机会只当是混口饭吃, 反正也不至于饿死。去年的经历让韩染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这点情商和综艺表现力还是安心拍戏的好。与其把生活中真实的自己的缺陷在镜头前放大，不如在戏里将人物用心演绎，做好本职工作来的更适合他。

这事儿韩染跟孔洁也谈过，孔洁对于他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感到欣慰的同时将综艺真人秀的邀约能拒绝的统统拒绝。她是想开工作室另起炉灶的，可艺人有很多种，韩染这类型要下一番功夫也能红，可她却不想埋没了韩染对演戏的热爱，明星艺人可以有很多，能踏实下来安心做演员的却不多。

“那也没办法，这些人就跟跳蚤一样烦人，公司出面澄清了，律师函也发过，但是众口铄金，网友们就爱看明星的黑料，要说谁是娱乐圈清清白白的他们肯定不信，比起那些真话，大家更喜欢听曲折的假话，我还能怎么办？”韩染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叹起气来，对于现状，他还真是没办法。生气的想撸袖子去怼网友，可又不能这么干，遇到这种事儿也只能咬碎呀往肚子里吞了。

叶和泽靠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上次你说的那家酒店，我派人去查了下监控录像，找到了当年的视频，你是想自己处理还是我帮你？”

韩染听他说话半晌没反应过来，好几年前的酒店监控也不知是废了多大劲才找到。他曾经也试图找监控录像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酒店方面说什么也不松口，连监控室都没让他接近，最后也只能放弃这条路，悻悻地离开了，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韩染一度以为自己都习惯了，可当听到叶和泽说找到视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内心深处气势一直在期盼着某一天能彻底洗刷掉这个莫须有的污点。

“找着了？”韩染激动地嘴唇都有些颤抖，不敢置信地问叶和泽。

叶和泽没有回答他，只把身边的ipad打开，点进自己的微博，然后递给韩染。

韩染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点开了他置顶的一个视频，视频的左上角标有时间，他看见了自己走进酒店，之后在走廊里走动，停在一个酒店房间门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便转身离开，等他没走多远，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跟在韩染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店大门，分道扬镳。

韩染看了看时间，从他进酒店大门到出来，一共十五分钟，这就是洗刷他冤屈的铁证啊。憋屈了这么多年，韩染终于有一种畅快的感觉，他开心的扔了手里的东西，对着叶和泽就是一个熊抱，嘴里不停地说：“谢谢你，我沉冤得雪就全靠它了。”韩染说话有点夸张，激动起来也不管用词是不是得当了，只一个劲地表示感谢。

叶和泽被他勒住脖子抱得紧紧地，眼睛都碰歪了也不在意，气定神闲地说：“你听完后面的话再激动也不迟。”

韩染闻言错愕了片刻，推开他问道：“还有什么？”

叶和泽拉开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笑着问：“先征求你的意见，要不要我帮忙？”对于工作上的事情，韩染一向不让叶和泽插手，这次的事儿叶和泽在行动前需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以免到时候弄巧成拙。

韩染疑惑地问：“你还干什么了？”这么说话不痛快，韩染一副行刑逼供的样子皱着眉头严肃说：“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叶和泽看他这样确实一点也不着急，只说：“你以后就知道了。”他故意卖个关子，挠的韩染心痒难耐，恨不得扯着他的领口使劲摇。

可叶和泽却像是看出他的意图似得，先一步从沙发上站起身从容地说：“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先去书房了。”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

韩染随手抄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叶和泽就跟脑门后头长了眼睛似的，险险避开，连头发丝都没乱。气的韩染直嚎没天理，却又不敢大声，怕把壹壹给吵醒了，只能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琢磨着叶和泽的意思。

这种有人替他出头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第二天，韩染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去开工，他今天的拍摄任务安排的特别满，间隙不停地看手机，等到下午都没有见到什么风吹草动。心里有些失望，想问问叶和泽到底在干什么，最后还是忍着没问出口。

网上的流言蜚语过了一夜也没形成什么风浪，反而渐渐没了声息，很多僵尸粉都被封号，水军带节奏的评论也被删了很多。韩染不由得猜测，这可能是叶和泽说的帮忙，心里想着这么干肯定不少钱，可同时又觉得开心，叶和泽不能不想地就把事儿给办了，比起自己瞎纠结效率可高多了。一个人对着手机傻乐半天，韩染喜滋滋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去了。

其实韩染猜的没错，确实是叶和泽在背后指挥删了评论和许多僵尸粉的号，可他干的不止这些。

信达集团作为商业巨擎，叶和泽拥有的财富远远不止韩染所看到的，除了钱财之外，还有名望和地位。自从清理门户把洪易和叶显仁双双送进了公安局以后，叶和泽在信达里的地位更加稳固了，虽然依旧忙碌，可却能腾出手来干点私事了。

叶和泽毕竟是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做不出为博韩染一笑而不管不顾损害集团根本利益的事情，那样他在信达的位子也不会坐长久。可在于自己职权能力范围内，帮韩染一把，却是不需要过多考虑的。

上次在马场见到的万坤前几天又来询问投资的事情，叶和泽要来他的项目计划书和剧本来看，投资成本不大，但是这个电影几乎不可能在国内院线上映，在加上导演是一个走出校门没几年的新人，经验不多，没有做品可以参考，同时剧本编剧也是导演自己，也难怪万坤那样的业界大拿会拉不到投资。

商人逐利，这样一个明摆着不挣钱，尽是未知数的项目很难拉到投资。可叶和泽却有些兴趣，他看了剧本，觉得韩染应该也会想演，变没有回绝万坤，而是说要考虑。

剧本讲述的是一个幼年饱受欺凌的男孩长大后愤世嫉俗，从而走了歪路，最后横尸街头的故事。可以说是从头到尾的悲剧，故事充满了悲痛和无奈，男主角的设定十分新鲜，他愤世嫉俗又渴望人间美好，遇到一个小姐就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爱，被对方骗的团团转，最后冲动之下提刀将小姐和其奸夫杀死，之后惹上了麻烦，被警察通缉的同时也被黑道追杀，过的十分狼狈。

叶和泽本人并没有什么艺术天赋，但他直觉地认为韩染会喜欢这个充满了黑色暴力还有人性丑恶的剧本和角色。想了想，叶和泽把剧本发给了韩染，并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留言。

叶和泽：这个剧本是之前万坤发来拉投资的，你仔细看看，看完了再决定。

韩染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他正好没戏，在外场等下一个镜头拍摄，左右没事，就把剧本翻开看了看，当时打发时间，可等看完的时候却迟迟没有抽离出来。剧本不长，一共也没多少字，五页A4纸。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回复道：我演。

第九十章 （过渡+铺垫

碰上一个好本子不容易, 韩染看着明显是半成品的剧本心底激动不已。虽然剧本还没有完成，可从故事梗概来看这个角色十分具有挑战性, 韩染不免跃跃欲试起来。同时又觉得自己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回去给叶和泽一个奖励。

想着这些, 因为天热而生出的烦躁感一扫而空, 只剩下欣喜和期待。

下了戏韩染婉拒了剧组同事的邀请直接回了家。因着工作时间不固定, 收工的时候虽然算是早的, 可当赶回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韩染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潘莹聊着天，心里寻思着怎么该怎么报答取悦叶和泽。虽说是一家子，可到底没什么是应该的，两个人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计。

可等着韩染到了家, 叶和泽那边却还没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韩染一腔的火热瞬间凉了。

韩染站在玄关给叶和泽播一个电话, 有些郁闷地问道：“还在工作？怎么壹壹也没回来？”

叶和泽正在开车，从耳机里传来韩染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看了一眼后排儿童座椅上睡着了的壹壹, 放低声音关切道：“嗯，下幼儿园打电话说壹壹有些不舒服, 带他去医院检查打针，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韩染换鞋的动作一怔问：“壹壹病了？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不要担心, 小朋友免疫力低有些发热，下午在医院打过针, 现在已经退烧睡着了。”

叶和泽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安抚了韩染内心的紧张发，他松了一口气遂说道：“那你开车吧……”正要挂电话，忽然又问了一句，“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厨房要是有留饭就热一下，我回去吃。”

韩染忙不迭地应和：“行，正好我也没吃饭，等你回来。”

“嗯。”

挂了电话，韩染屁颠屁颠地去热饭菜，他本来都想好了等着叶和泽回来调调情，正好明天上午没安排他的戏就不用着急赶过去，好赖能多在家陪陪他，可壹壹突然生病却打乱了韩染的计划，去掉那些少儿不宜的只剩下一些居家生活了。

叶和泽说的很快确实没有瞎说，韩染冲洗完出来，叶和泽就到家了，餐桌上的饭菜还是热乎的。他怀里抱着睡的昏天暗地的壹壹，正在艰难地换着拖鞋。

“可够沉的，”韩染几步上前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颠了颠，听到壹壹不满地嘤咛一声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说什么，转身去了儿童房。

把小胖子放到床上给他脱掉外衣盖好被子，最后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好一切正常，除了脸红扑扑地，倒没别的问题了。

调节好室内温度，韩染轻轻地虚掩住房门才走了出来。

叶和泽挽着袖子正坐在餐厅喝粥，显然是饿了，吃饭的动作有些快，吃相却依旧优雅。

“医生都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发烧了？”韩染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才问道。

叶和泽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添饭了，就着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没什么，小孩子抵抗力差，天气变热出去玩闹一身汗，再吹了风就感冒了，下午打了针就让抱回来，如果明早没有继续发热就没事了。”

见他神态不像是勉强，韩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叶和泽吃饱了却心里想另一桩事。

韩染默默地喝完自己的粥，收拾碗筷地时候催着叶和泽去洗漱。

叶和泽也累得够呛，从没照顾过小孩，今天这一下午可不比他带项目的高压工作轻松多少。事出突然，恰巧是保姆请了假，要不是自己推了工作，怕是今天也只能拜托老宅里的佣人了。若是只有他和韩染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可现在多了一个需要悉心照料的壹壹，叶和泽想跟韩染商量一下搬回老宅去住。他和韩染工作都比较忙，如果下次壹壹生病而韩染在外地拍戏，自己又在外出差，那该请谁来照看，叶和泽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洗去一身的疲乏，叶和泽换了居家的衣服来找韩染，他正拿着温度计从壹壹的卧房出来。

“发热了？”叶和泽攒眉问道。

韩染拿着温度计仔细瞧了瞧，摇头说：“没有，等半夜起来再看看。”说着拿起手机搜索一些育儿知识。都是独生子，结婚对象又是个男人，韩染从没想过要面临育儿的问题，第一次直面幼儿生病，难免手足无措起来。

叶和泽索性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下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因为壹壹生病他没有参加，让方净言发了会议纪要过来，到现在才有时间看。

韩染左右没事，难得明天能休息半天，虽然有些累，可并不想这么早睡，便拿着手机窝在叶和泽旁边打起了游戏。

“如果搬到老宅别墅住，你觉得怎么样？”叶和泽忽然出声问他。

韩染怔了一下，看着叶和泽的神色不像是随便说说便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说：“也行，毕竟那边壹壹住习惯了，人手也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的。”韩染其实明白叶和泽的想法，两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大男人怎么凑合都行，可小孩毕竟娇弱，那边也有佣人和保姆住的地方，人都是现成的，总比他们俩带孩子经验丰富多了。原先不想过去住是想着他俩结婚以后和家人住一块有些不方便，可现在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虽然想的十分豁达，可韩染还是忍不住心痛这套房子还没还完的房贷。

听了这话，叶和泽看着他皱巴巴的脸忍不住捏了一下，轻笑说：“回头搬过去，老宅除了多几个佣人跟现在区别不大，不用怕。”

一听这话，韩染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撇撇嘴，恰巧刚赢了一局，捡了装备才解释说：“倒也不是怕，就是心疼钱，老贵的房子刚住一年，房贷还得还十四年就空下了，想想就肉疼。”没办法，就是抱着金大腿也改变不了他扣扣索索的贫农本质，当初为了这套房子的首付，他可算是砸锅卖铁，平时抽的烟都从软中华换成金丝猴了，虽然答应的爽快，但到底还是舍不得。

叶和泽闻言只笑笑没说什么。

韩染却来了精神，觉得叶和泽这个败家的毛病得治，当初要是买个便宜的房子也不至于这么心疼。

“你别光笑，勤俭持家，开源节流，钱再多都有花完的一天，每年都有投资失败破产跳楼的，哪个没风光过几年？”说到这，韩染忽然砸吧着这话有点不吉利，随即扭头凭空“呸”了。

叶和泽倒是不怎么介意，他看着韩染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小模样只觉得有趣。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往书房走去。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卡。

韩染因着上一局没打好，再加入小分队的时候，前脚进去后脚就被人给踢了出来，气的他直骂对方没人性，连将功赎过的机会都不给。眼前忽然被东西挡住了视线，本来就不是太美丽的心情又差了几分。可当他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只诧异地转过头看叶和泽，愣愣地问：“你这是要包养我？”

叶和泽挨着他坐下，把黑卡放进韩染手心，语气倒是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豪气地令人恨的牙痒痒，他说：“养一百个你的钱还是有的。”

韩染也不是不识货，接过黑卡瞅了瞅，挑着眉毛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只给富豪发的黑卡？”

叶和泽：“嗯。”

韩染看着上头的发卡日期，觉得有些不对。去年的卡，那时候他跟叶和泽刚认识，感情人那时候就是富豪了，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挣钱养家，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真是好大的狗胆。想到这，韩染就一阵心虚，鲁班门前弄大斧，说的也就是他了。

韩染随手把卡放在茶几上，有些好奇地问：“这里头是多少额度？”问这话韩染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特土包子，耳根有点烫，可还是耐不住好奇心。

叶和泽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没有限额，随你花。”

韩染忍不住咋舌，看来口口声声说要养家的自己不光狗胆大，脸也很大。回想起来都替自己脸红。

……

壹壹第二天一早又有些发热，韩染跟叶和泽顾不得别的，一大早就抱着他去了医院，好在虽然有些反复，最终病情还是控制住了，第三天的时候出了流鼻涕，基本已经活蹦乱跳了。

叶和泽和韩染跟着一块熬了几天，终于决定这周六就搬。

可谁知就是这么巧，因为着急，韩染没遮掩，被认出来的人拍了个正着，旁边叶和泽倒是因为有人挡着没拍全正脸，再加上离得远，认不出来。

可韩染与男性‘友人’行为亲密的小道消息也不胫而走，只是没翻出大浪花来，所以不论焕然自己还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孔洁都没有注意到。潘莹最近在给新工作室帮忙，所以就有些疏漏。

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是传的有鼻子有眼，有图有真相了，不过韩染虽然黑料多，可也不是当红一线，顶多是个二线预备，所以这个关注度还没隔壁热搜第一的两小花撕胯来的多。

韩染倒是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只要不是恶意的诽谤，韩染一般都当没看见。做艺人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那还不得天天气的吐血三升。

第九十一章 

既然当事人都不着急，孔洁时候到消息以后自然也不急。本来就没多大的关注度，公关部门现在平白插一脚就是没事也变有事了。况且那照片也不是伪造的，并没有乱说什么，叶和泽那张脸被挡的严严实实顶多能看到一角眼镜的框架，包括他怀里的孩子也就能看到半个后脑勺，除了被框出来的韩染之外，旁边的无辜路人都比当事人看得清晰。再者说，韩染已婚这事早晚得爆出来，现在早早打个预防针总比以后突然被公布来的好，那样反弹太大了。

还好韩染不是光是走偶像路线，平时除了拍戏消息也不多，就几个翻来覆去炒的陈年老料，大多都是假的。韩染在圈内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就是情商有限，他本人也不热衷参加综艺和真人秀，这样的艺人，要是孔洁年轻时候后的脾气早就让他滚蛋了。可现在不一样，韩染背后靠山太大，孔洁还指望着新开的工作室能借借东风，所以对于这么不上进的韩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培养还是得认真培养，就是不能指望他短期内挣钱罢了，所以，新的工作室还得考虑下签约其他艺人。

孔洁最近就在忙这些，她考虑新的工作室不适宜直接签约新人培养，要尽快盈利还得在圈里的老腊肉里扒拉。孔洁带过三个艺人，除了一个已经退出娱乐圈，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的影后以外，就剩下米明哲跟韩染了。平心而论，米明哲的商业价值要比起韩染大得多。之前也是因为米明哲想转型硬汉风格而她希望米明哲再安心拍一年偶像剧，耐心等待转型的机会，两人为此谈崩了。

当时米明哲太心急，孔洁脾气也太冲，最后一拍两散。米明哲单飞四年了，拍的戏倒是不少，但却没有转型成功，年纪又上去了，再跟小年轻们拼颜值也有些不合适。虽然人气还有，可这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要是再不成功，很快就会过气。孔洁私下约了米明哲几次，接触下来，他也有些心动，可还是拿不定主意。　　孔洁不急着催他做决定, 一张辞呈递到了米多文化之后，在大老板办公室里聊了一上午, 笑语嫣然地走了出来，当天晚上就约了几个朋友一块吃饭。

一周后, 一个剧本就递到了米明哲的跟前。要说之前是有点动摇, 现在就是心动不已了。可收到合同以后, 跟自己团队一商量, 米明哲又纠结了。

孔洁的工作室还没有正式成立挂牌，也不知道团队实力怎么样，现在给出的合同比起跟米多文化挂靠的合约严格许多，而且分成上跟米多文化的基本一致。米明哲和他的团队只说考虑, 没有回绝。

孔洁也没不高兴，米明哲这样在一线呆了快十年的艺人, 不是只是一个好剧本就能拉拢的。想到在酒桌上听到的消息, 信达旗下的科技公司要开新品发布会并且有做广告的意向，就是不知道要不要请代言人，孔洁在考虑要不要单独约叶和泽出来吃个饭，权衡许久, 最终还是决定找方净言探探口风。

孔洁那边的盘算，韩染多少知道些, 不过私交归私交，既然是公事, 他没理由横插一脚。

自从搬回了老宅，韩染每天得起得更早了, 不过却轻松很多。毕竟这边佣人多，吃了饭也有人帮忙洗碗，除了保姆之外，其他人都住在一楼，倒是提供了不少个人空间给他们。

眼看着就快到了解约的时候，韩染这个抬轿的还得继续干一个多月。后头多是一些配角和几个综艺访谈，问题不大。

韩染坐在后台化妆间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他秀恩爱的微博号好久没更新了，登录上去看看。

化妆间里除了韩染，还有化妆师和其他艺人，都各忙各的。

吕峥从别人那听说韩染来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一推开化妆间的门，就瞅见韩染窝在角落里玩手机，瞬间觉得韩染毕业这么多年还是上学时候那副样子，怂的不行。化妆间里其他艺人聊的热火朝天，还有台里的主持人也在，就他一个人待在一边，这么好的拉关系机会也不知道珍惜，也难怪他混了这么多年都是个龙套。

“唉，别看了。”吕峥跟其他人打了招呼，挤进了韩染做的单人沙发里，好奇地对着他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悻悻地问，“一会录完节目有事没？”

韩染被他挤的换了个姿势接着刷手机说：“你要请客？”

吕峥白眼看他说：“你好意思？”

韩染眼皮都没抬说：“好意思。”

吕峥看他这幅死样子气的牙痒痒，碍着场合有些话不能说，只得耐着性子说：“你那方便吗？我能过去住几天不能？”

韩染总算是正眼看他，诧异地问：“怎么了？”

吕峥说：“嗨，别提了，真特么倒霉，租的房子楼上放水没做好，家里被水淹了，偏偏楼上的户主不在家，出门没关水龙头，我那房子就成了水帘洞，最后还是找物业关了水阀。”

韩染看他这倒霉样说：“行啊，等会录完节目跟你一块去取行李。”

吕峥摆摆手，特仗义地说：“不用不用，行礼都收拾好了，在后备箱放着，等会完了一块走就行。”

韩染无语地说：“有备而来。”

吕峥狗腿地笑说：“必须的。”

……

节目录完天刚擦黑，因着要带吕峥一块回去，韩染就让潘莹提前下班把车开走了，自己钻进吕峥的小破车一路聊着回了家。

因为是生面孔的车，得韩染刷脸之后又登记了吕峥的信息，门口的岗亭才放他们进去。

“这地方管的可够严的，你家叶先生找的地儿？”吕峥问。

韩染指着路说：“他们家祖宅，建国前的别墅。”

吕峥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把行礼取出来才感叹说：“你这也是过上了嫁入豪门，过上了贵妇的生活。”

韩染只当没听见，不想跟他在这些玩笑话上掰扯，领着人进去，让佣人安排了一间空房间，自己则去和壹壹玩了。

“你家叶先生不在？”吕峥认了认房间，把行礼交给佣人就下了楼，看见韩染坐在地上跟小孩玩却没见到叶和泽的身影。

壹壹很少见生人，不免多看了吕峥两眼然后对他露出了一张笑脸，吕峥只觉得心都化了。他是听过这孩子来历的，倒是第一回 见，不过却见过孩子妈，是貌美的女人，所以壹壹长得也非常秀气可爱。

吕峥蹲下身逗壹壹说：“你好呀，小帅哥。”

壹壹有些羞涩地看了韩染一眼。

“这是吕叔叔，会在咱们家住几天，壹壹说好不好？”韩染跟壹壹商量着，毕竟家里突然来一个陌生人，吓到小朋友。

“对，你叫壹壹是吗？收留叔叔几天可以吗？”吕峥可怜兮兮地博取同情。

壹壹看了看韩染，又看看吕峥点点头说：“好吧，可是要在我小叔叔回来前哦~”

话说的并不算完整，可意思却表达到位了，让吕峥在叶和泽住到回来前。

吕峥一噎，心塞到不行，感情这借住几天被小孩这么一说搞得像是他跟韩染偷情来的，后还不能被叶和泽发现。

韩染却笑着捏了捏壹壹肉呼呼的脸颊说：“那我门问问小叔叔好不好？如果他同意，就让吕叔叔在咱们家住，陪壹壹一起玩？”

壹壹纠结半天，似乎很难抉择一般，最后只得说：“好吧，那我要给小叔叔打电话。”说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噔噔噔地跑开了。

吕峥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心塞到窒息。

没一会儿，壹壹抱着手机跑了回来，把手机递给韩染让他打给叶和泽。

韩染无奈地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已经脸色变绿的吕峥，默默地为他点了根蜡。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韩染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终于被接起来了。

“有事？”

叶和泽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还带着没睡醒的不快，韩染有些心虚地对壹壹眨眨眼说：“那个，我和壹壹想你了就打个电话看看。”

“嗯。”

韩染没敢多废话，直奔主题说：“就是我朋友，吕峥要来加来住几天，壹壹说要经过你同意，我现在把电话交给壹壹，你跟他说。”说完，韩染把电话递给在一旁等着的壹壹。

“小叔叔。”壹壹抱着电话亲昵地叫道。

叶和泽那边也不知道跟他都说了什么，只见壹壹一脸兴奋，声音软软地直撒娇。

看这样子，应该是同意了。等挂了电话，陪着壹壹看了一会动画片就早早地让他去睡觉了。

韩染跟吕峥两人坐在客厅喝啤酒聊天，面前放着些下酒菜。

吕峥播着毛豆，撇嘴说：“这么壕的地方怎么不来瓶红酒，咱俩这样是不是太屌丝了？”

韩染不在意地说：“红酒喝不惯，有白酒要么？”

“瞧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住东宫里也不像太子，明晃晃一大内太监，得了，啤酒就啤酒吧，在这种地方体验一下路边摊的感觉也怪新鲜的。”吕峥吃完毛豆，扔了壳，又拿起一块鸡爪啃起来。边吃还不忘问，“你家1叶先生出差去了？”

韩染嗯了一声说：“昨天刚走，说是跟了一个经济考察团，要去半个月。”

吕峥也就随口问问，没怎么放在心上，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啃着鸡爪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脸兴奋地说：“唉，对！那什么……”因着太兴奋，喷了韩染一脸的唾沫星子。

韩染嫌弃地拿纸巾擦了把脸，嗅了嗅觉着脸上一股子鸡爪味，阴着脸站起身来往洗手间去，等回来的时候脸色依然不好。

吕峥笑嘻嘻地把鸡爪啃完，擦了擦嘴才说：“多大点事，至于拿眼刀子刮我？是真有大消息要跟你说。”

韩染拎着啤酒罐斜眼看他，等着后话。

吕峥也拿起面前的酒瓶喝了一口，俯身凑了过去说：“就李晨清那孙子，有人要封杀他。”

韩染：“嗯？什么情况？”

吕峥贱兮兮地挑了两下眉毛才说：“跟几个富姐玩群P，被姐姐们的老公捉奸在床，听说当场就给打趴下了，差点给阉了，人家想弄死李晨清那个小白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好几个男人都被他给戴了绿帽，一人跺一脚也够他永世不得翻身了。”说着，看了看韩染的表情，又道，“不过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咱也别吭声，等着看他死。”声音阴测测的，还带着几分期待雀跃。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靠谱吗？”韩染还是有些怀疑。

吕峥说：“必须靠谱，前些天跟几个金主喝酒，后来喝大了，其中一个人说的，那人恰好是绿帽帮的一位。

看着吕峥信誓旦旦的养自己，韩染一时有些恍惚，仿佛不敢相信报应来的这么快。

第九十二章 

关于李晨清的八卦猛料一波接一波地在圈内传播, 韩染偶尔听那么一耳朵就过去了。早先的愤慨也随着自己眼界拓宽，生活重心转移而变得无关紧要, 不过堵在心底的一股浊气喷薄而出，剩下的只有一片清明。就连热心八卦的吕峥也是一开始兴致勃勃, 到了后来越来越觉得没劲, 把一腔热血放在了新接的综艺上去了。

在叶和泽回国的前一天, 韩染跟孔洁的新工作室-低调开业了。

剪彩仪式当天, 韩染因为有通告而遗憾错过，他送了花篮的同时通知了自己圈内的几个好友，几个人也都安排送了花篮过去。启航传媒最给面子，其副总亲自参加了剪彩仪式, 并且公布了与工作室的战略合作。微博上各路圈内人纷纷转发祝福，作为工作室最大的腕, 米明哲更是盛装出席, 撑足了场面。

等韩染录完节目赶过去的时候，刚赶上晚上的聚餐。

聚餐的地方是孔洁安排人定的，地方宽敞，餐品味道不错。工作室一群新同事只在前期筹备的时候见过几次, 还不是太熟悉，聚餐刚开始都有些拘谨, 到了后半场就玩开了，吃饱喝足还不尽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唱歌。

米明哲比想象中好相处，以前虽然同属一个经纪公司, 却没有多熟悉，韩染跟米明哲的咔位还差得远，并且奇迹般地没有合作过，就连米多文化每年的年会也从没说上过话。所以要真算起来，这次竟然是两人第一次在一个场合中聊天。两人说着一些场面话，话题并不深入，双方第一印象都不错。

韩染几年练下来，应酬的场合表现的还不错，斯文有礼进退有度。虽说不至于八面玲珑的地步，话也不多，但神情真挚，语气又温和，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而米明哲则老练许多，聊天的时候多是他在引导话题，谈吐风趣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米明哲捧着食碟，开玩笑说：“这一顿下来回去得跑十公里才能消耗。”

韩染慢悠悠地喝着红酒，语气略带惋惜地说：“谁说不是呢，干看着不敢放开了吃，回头明天上镜脸都是肿的。”艺人在身材管理方面要比普通人严格，毕竟是要上镜的，不光是女星注意保养，就是男星也不能活的太糙，不然很多角色都不合适，这一点两人都深有体会。

米明哲附和道：“唉，听说上回你接的那部戏，短时间瘦了好多，都怎么做到的？”

韩染想起那段时间为了减重的日子不免心有余悸道：“就是饿，没别的招，那阵子基本没怎么吃带油腥的东西，干饭也不敢多吃，每天两顿流食，菜就用水煮一煮再撒点盐，饿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吧，确实瘦了不少。”

米明哲一脸心痛，到了他这个位置，剧本源源不断地递到跟前，但他这个年纪面临的却是转型的问题。偶像剧演多了观众对他的形象有了定位，所以往往自身实力容易被忽视，这个事业上的转弯走的十分不易。几次尝试硬汉风格却不被观众接受，先前为了角色增重二十斤，拍出来的成片收视率低迷，搞得投资商对他信心大减。

米明哲和他的团队对此状况十分焦急，这也是他愿意和孔洁合作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他今后的发展需要新的尝试，团队需要新的血液，观念和定位也需要重新考虑。

孔洁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契机。他的团队和孔洁的团队几次接洽商讨，将之前的硬汉风完全摒弃，给了米明哲规划了一个优雅型男的新定位，而这就需要他的身形更加笔挺有力，之前增重的二十斤要在短期内减下来的同时还要增肌，这使得他这段时间过的十分痛苦，每每吃些东西都要算计着卡路里，今天好不容易放风，吃了几块烤肉满足了口腹之欲，心中却十分有罪恶感，盘算着晚上跑几圈把热量消耗掉才行。

米明哲的情况，韩染偶尔听潘莹说过几次，便自然地提议道：“米哥要是想增肌可以去练练搏击和游泳，那样出来的肌肉线条好看。”

米明哲听了这个自然有兴趣，两人自然地接着聊了起来，从健身到合作过的剧组导演，最后米明哲还给韩染推荐了几部他喜欢的小众电影，韩染也推荐了几个适合艺人旅行的地方和酒店。

韩染的好相处令米明哲对他好感大增。对于韩染的背景，孔洁没跟其他人提过，虽说是沾了叶和泽的光，但做人做事得有尺量，毕竟是艺人的私事，相处久了自然会有人察觉，要是从她嘴里说出去就显得不好看了。可米明哲毕竟也有自己的人脉，再加上多年的摸爬滚打，对于韩染的身份有一种直觉的猜测，只知道他背后有人，多少与启航的有些关系，却不知他身后站着的是那尊大佛。原先以为韩染是个不善言谈或者假清高的人，没想到相处下来却意外的热心有趣。

米明哲笑了笑，拿出手机跟韩染交换了私人号码和微信，相约好下次一起去练习搏击才在助理的簇拥下和众人挥手告别。

夜已深，众人都喝了不少，韩染没让潘莹开车送他，站在会所门口拿着手机准备约一个代驾，孔洁则安排这其他人回家。

韩染正看着手机，却意外接到了叶和泽的来电。

韩染不自觉扯着嘴角接了起来说：“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叶和泽出国考察这段时间两人多用微信联系，因为知道有时差，所以双方看到信息回复的时候多半都是延迟很久，这时候接到叶和泽来电韩染只觉得十分惊喜。也忽然感到了想念，在叶和泽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韩染第一次想念他了。

“嗯，在和同事聚餐？”叶和泽声音平淡地问道。

韩染哦了一声，摆手和一个醉醺醺的同事道别，让潘莹看看有没有代驾，才回答说：“今天工作室开业剪彩，大家刚聚完，正要回去。”

叶和泽促狭道：“你往对面看。”

韩染不明所以左右张望，却只看到路边停着的一排车。他今晚喝了不少，只觉得些微有些头晕，眼前也花了，问道：“看什么？”

叶和泽只笑不答，弄得韩染心中疑惑却又莫名兴奋，眯着眼四处寻找起来。

潘莹酒量差了些，站在一旁打酒嗝，拿着手机的手也晃悠着，半天也没输入好地址，懊恼地抬起头，余光一瞥，醉醺醺地，语气有些小女孩的娇俏说：“那不是叶总吗？”

韩染一听，一个激灵，酒劲褪去了大半，对着电话忙问：“你回来了？”声音里的欢喜怎么也掩不住。问完叶和泽，还不忘让潘莹指点方位，顺着看过去，就见马路对面一排车里，其中一辆红旗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叶和泽胳膊撑在车窗上，手里拿着电话似乎正在看他。

韩染面上带笑，跟潘莹交代了一声之后又和还没走的几个同事告别，一系列做的妥当才往马路对面走去。

“不是明天才到吗？”韩染走到车的另一侧，钻进副驾驶上问道。

叶和泽收起手机，他刚在车里等的时候抽了不少烟，跟着考察团马不停蹄地跑了近十个国家，关注了几个项目，也签了不少合同直到昨天才有空闲，本来行程预定的是明天的飞机回到国内，可是昨天下午忽然被通知提前返程回国，叶和泽和随性的其他集团老总们只得跟着一起返航，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国内梳洗一番就去了办公室安排接下来的工作。等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听家里的佣人说韩染还没回去，便自己开车来接，谁知来的太早，里面还没散场，只得坐在车里等着，人一松散下来困倦怎么也止不住，便抽烟提神，直到现在，车里的烟味已经呛人。

韩染自然是闻到了，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心情颇好地问：“等了很久？”

叶和泽揉了揉他的头，姿态亲密，语气十分轻快地回答道：“还好。”

韩染看着叶和泽脸上似有疲惫，但风华不减，只觉得自家男人越看越帅，当初就是被他这皮相给迷了眼，笑眯眯地说道：“这么迫不及待，叶先生是想我了。”韩染借着几分醉意调笑起了叶和泽。

叶和泽启动车子，语气淡淡地说：“是啊，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接你回家。”

韩染手一抖，烟灰落在手背上整个人给烫激灵了，扭过头看着叶和泽，脑子里只想着这怕不是本人吧。

第九十三章 

韩染坐在车里心里忽上忽下的, 除了欢喜还有一些疑惑萦绕心间。但韩染却没有说，只因现在气氛太好, 他不忍心破坏，只将疑惑压下, 满心欢喜地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叶和泽是洗了澡出来的, 身上还有家里的沐浴露的味道, 头发好像出门有些急没吹干, 发丝上的水滴在衣领处落了下来，整个人少了几分锐利，只剩下了慵懒和莫名的性感。韩染下午喝了不少，这时候脑子有点犯晕, 只看着叶和泽嘿嘿傻笑，觉得这人哪儿哪儿都合他意, 想也不想地凑过头去在叶和泽的嘴角舔了一下, 又做贼似的退了回来。

叶和泽只觉得嘴角有些湿意，只笑笑便继续开车。他这会儿困意有点上来了，急需回家补眠。

夜里躺在床上，耳边听着叶和泽浅浅的呼吸声, 韩染忽然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来，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像是偷来的似得, 这感觉令他有一瞬间的恐慌，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许多。

韩染侧过身, 睁着眼睛看窗外，月光冷冶, 万籁俱静，他却难得地胡思乱想起来。

……

离合约结束只剩下不到三天，韩染除了继续完成已有的工作之外，剩下的就是等三天后回公司办手续了。潘莹人脉不够，让她接活不行，但做一个执行经纪人倒还勉强，每天带着韩染上工之余，学着孔洁的样子跟工作人员打好关系，除此之外还不忘每天登陆韩染的认证微博发一发小视频或者自拍照。

这天韩染坐在小椅子上喝着潘莹买来的咖啡，等着内场布置好后进去拍杂志内页。

韩染的造型早做好了，难得的三七分，头发多的那边稍稍向上鼓起，还弄了些碎发在额前，搭配光洁的额头有一种复古又随意的美感，身上的衣服是借来的秀款，穿着有点紧，搞得韩染连饭都不敢吃生怕把衣服扣子崩开。

韩染坐在一颗老榕树底下，懒洋洋地沐浴阳光，一副被滋润的餍足模样，竟然十分诱人。

潘莹顺手拿手机抓拍了几张，被韩染看见，凑过头去一块看。

“选几张等会发微博，你觉得发六张还是九张？”潘莹问韩染的意思。

韩染翻着手机，发现潘莹拍的还行，其中一张是他半眯着眼睛，睫毛纤长，一点阳光透过树叶正巧点在他的鼻尖，露出修长的脖子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构图和色调都挺好，就是后面布景的一块蓝布也不小心入了镜。

韩染咬着吸管说：“这几张都挺好，你问问负责人能不能提前曝光造型，可以的话等会正式开拍还有俩造型，你跟着旁边拿手机拍，挑九张发个九宫格。”他看着那张抓拍，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传到自己手机上，发给叶和泽嘚瑟一下，那边却久久没有回复，应该是在忙工作。

正无聊着，工作人员来通知内场布置好了，让韩染进去拍摄。

韩染这套杂志内页是一个奢侈品的新品特约推广，本来对方是打算用超模，也不知孔洁是从哪撬来的活，逼格高不说，服装造型都非常专业。一共三套衣服，都是品牌自己今年的秀款，除了现在身上这身紧到不能呼吸的皮裤之外，还有一套西装和一件半长款的风衣。

整整拍了一整天，韩染换了三套衣服和三个不同的造型，到晚上才完成工作。

潘莹取得了杂志方和品牌方的同意，特选了九张照片发微博，提前给杂志和品牌造势的同时顺便固个粉，其中就有抓拍韩染喝咖啡的那张。

照片一经发出，不一会儿评论已经过万了，底下一溜烟地舔屏和赞美，潘莹看了看，截图了几个有趣的评论打算等会在车上给韩染看。

到了晚上，叶和泽也没有回消息，但韩染却发现他用了自己的照片做微信头像，因着之前出现在葬礼上，基本叶和泽身边的人都知道韩染了，而公司级别不够的也不会有他的私人微信号，所以叶和泽放心大胆地秀起了恩爱。搞得韩染看着自己的头像，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要不要也换一个叶和泽的，不过这事也只能想想了，韩染微信里的人多且杂，不适合这样明晃晃地秀恩爱。

没有多想，韩染晚上回了家，壹壹已经被保姆接回来吃过了晚餐，乖乖地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见到韩染回来尤其热情地扑了过去，抱着大腿蹭。

韩染随手把他捞起来，用鼻尖在他颈窝蹭，逗得壹壹一边躲一边笑，直到玩累了才把孩子放下。

叶和泽还没回来，韩染洗了个战斗澡就坐在壹壹身边陪他看动画，自己拿着ipad刷微博，打打手游。闲的没事顺便搜了一下自己名字，没想到自己却被挂在了热搜的尾巴上。

韩染点进去一瞧，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不过是一张照片，自己和潘莹都粗心地没有看仔细，却被眼睛装了x光扫描仪一样的网友发现了，照片放大，耳后有一枚吻痕。

韩染到自己的认证号上去看，果然热评第一就是这事。韩染翻着评论，想了想，截图发到了他和孔洁还有潘莹的三人小群里。

韩小染：朋友们，好像暴露了不得了的事情【微笑】

潘莹几乎是秒回。

谁还不是美少女：？？？

谁还不是美少女：我的锅……

谁还不是美少女：我现在删掉还来得及么？

韩小染：没事，等看孔姐姐怎么说吧。

韩染是真没当回事，吻痕这事要说大也不算大，但也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韩染如今刚解约出来自立门户，下一步是在等叶和泽投资的那部文艺片开机，中间这点时间最多两个月，这点时间不长不短，参演一部电视剧也就凑合。他还真没空分神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艺人团队一般针对这种事情，只要不闹太大，基本都是公关一些主流媒体还有关系好的营销号，把帖子和消息撤下来之后再冷处理。说白了，只要不是被曝光负面新闻实锤或者是谈恋爱被拍，这些一般对艺人的影响都不算大，看上去一个红点，你要说是虫子咬的，吃瓜群众也不能按头让你认那是吻痕，这时候最忌讳的是慌了手脚，就怕此地无银三百两。退一步说，韩染已婚的事早晚会被公开，现在越是遮掩，以后被扒出来反弹就越大，与其到时候被打脸，不如现在就慢慢渗透，自己大方点。

再者，韩染如今虽说还在偶像剧里混，可职业规划却已经打算往大银幕发展了，对于自己的外在条件，韩染还是比较清楚，他早年起点太高，之后又在各种雷剧里打酱油，重新有了名气还得归功于偶像剧，因为参演的角色过多，且类型不一，所以他的市场定位其实并不鲜明，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已婚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一直呆在偶像剧里织造少女梦中情人。如今到了考虑转型的年纪，况且他也有想法多尝试一些不同的角色和不同的导演合作，与其被偶像剧和某些头衔框住，不如抛下它们，寻找新的契机。

果然没一会儿孔洁就出现了。

发发不是花花：行了，把账号和密码发给我，这条微博不用删，对了颁奖典礼下周二举行，没几天了，潘莹回头来一趟工作室，得提前找好品牌借衣服饰品。

谁还不是美少女：ok

韩小染：知道了

这个话题暂时到这里结束，只等着观察后面的公关效果。

孔洁最近为了新工作室劳心劳力，除了给米明哲拉资源之外，还和一个奢侈品牌搭上了关系。那边一直用的超模代言，近期传出消息是想试试国内的艺人代言。孔洁得了第一手消息，赶在最前端跟品牌方搭上了关系，双方接洽观感还不错，可那边对于代言人这事一直还在犹豫。心知不能逼得太紧，一方面积极主动地争取机会，另一方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使己方不在这场谈判中被掌控。

其实根据孔洁的消息，品牌方没有回复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对方需要做市场调研，还有就是他们的新品定位还没有出来，需要一段时间来确认这些事情。所以，孔洁也不急，期盼着下周的颁奖礼上韩染能顺利地拿到奖项，这在以后的谈判桌上能成为一张漂亮的名片。

就在孔洁绘制美好蓝图的时候，微博上的大V狗仔的爆料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是我华生V：呕心沥血跟拍小鲜肉和神秘男子亲密互动，之后一起回了某别墅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出来（微笑）

文字下方是九张偷拍的照片，照片虽然模糊，可还是能清晰地认出来韩染。

照片里的韩染坐在车上，伸过头去亲吻车里人的嘴角……

微博上一下就炸了锅，吃瓜群众纷纷在网络那头嗑起了瓜子，坐等后续。

韩染的粉丝有那么一部分因爱生恨，宣布脱粉的同时扭头跟为韩染说好话的粉掐起了架，像是商量好的似得，一夜之间被许多媒体转发，这个爆料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之前在论坛上的韩染跟叶和泽烤串的帖子也被翻了出来，还有其他营销号爆料韩染和男性友人的微博纷纷被吃瓜群众挖了出来，有眼尖的网游认出叶和泽，没过几分钟叶和泽的身价履历全被扒了出来，再加上他本人刚上过新闻联播，网友们像是打了鸡血似得将这件事推向了高潮。

绯闻密辛永远不缺乏观众，不四个小时，微博的服务器因为容载量过大而瘫痪。韩染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孔洁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召集团队紧急开会，商讨对策。

第九十四章 正文完（抓虫）

韩染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接受媒体采访, 匆匆结束工作急忙拿着手机上网看情况，才知道网上已经传的风生水起了, 就连叶和泽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他心里先是一慌, 随后茫然地拿着手机。

潘莹及时地提醒他：“染哥, 这事还是跟叶先生说一下吧, 虽然咱们会继续公关, 可公关之后的走向有时并不受控制，叶先生早点知道也有个准备，而且，”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你和叶先生的关系要不要公开或者继续隐瞒，还得你们俩决定。”

韩染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讲。”他拿起手机播通电话, 听了几声忙音心又被提了起来。

叶和泽在办公室看季度报告，韩染来电的时候他正想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这个时间韩染来电倒是新奇。

叶和泽接起电话，声音中里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怎么这时候打电话？采访结束了？”

韩染斜眼看了一下伸长脖子的潘莹, 垂着头压低声音往边上挪了两步，又余光看了下, 确定对方听不到才语焉不详地说：“那什么，你回国那天开车去接我被拍到了, 现在网上已经传开了……”

叶和泽闻言一怔，坐回办公桌前点开微博一瞧他的微博私信都快炸了, 而他跟韩染双双挂在了热搜榜上。

叶和泽心里有了数开门见山地问他：“你们工作室那边现在是什么章程？需要我怎么配合？”

韩染听他不像是不高兴，彻底松了口气才想起来工作室那边还在开会，没说要怎么公关，便说：“还不清楚，孔姐以前对这些事大多是冷处理，不否认也不承认，能让艺人保持一定的曝光……”含糊地说了些，他又说，“我现在赶回去开会，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你觉得怎么样？”

叶和泽比韩染想象地更加镇定，他轻笑着说：“可以，如果你们工作室决定公开，我这边也会让公关部发一个公开文件。”

韩染心里生出难言的喜悦，又跟叶和泽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等转身再看潘莹时，整个人愉悦自信到闪光。

潘莹纳闷，难不成叶总一通电话给染哥开了光，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状态好的不行。

不管潘莹有多少想法，韩染没有追问，他坐上车直接让潘莹开回工作室。

孔洁觉得有些头疼，虽然已经联络了相熟的几家媒体和公众号，可她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今天爆出来的照片里看不到叶和泽的脸，她其实是乐见这样的绯闻给艺人增加曝光的，可却在电影奖的颁奖礼即将举行的这个节骨眼，叶和泽跟韩染亲密被拍了个正着。

孔洁内心其实是想让韩染借着这次机会直接公开的，可却又担心公开以后韩染的事业会受到阻碍。虽说现在同性结婚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当红男星公开跟同性扯证的是一个都没有，毕竟演员这个职业说白了就是给荧幕前的观众们织梦，很多人是借由角色光环加成而对演员本人产生一种期待，尤其是很多年纪小的粉们，她们可以带着十级滤镜去看一个年轻单身又外表出色的演员，一旦明星恋爱结婚，接踵而来的就是人气下滑的问题。

可以说，公布恋情是一张照妖镜，也是演员个人事业的一个坎，有不少人都栽在这个上头。那还都只是异性恋，可韩染这个幺蛾子跟也没有前例好参考的，圈里被坐实了是gay的男星还活跃在银幕前的凤毛麟角，还有人因为受不了舆论压力而选择极端方式。

孔洁对韩染的未来忧心忡忡，看得出韩染是个好演员，勤奋肯吃苦又灵性，他本人在事业上也不是没有企图心，可经过这么一遭，后面的路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

“事情现在还在发酵，大家开会聊了聊，目前我们暂时冷处理，或者是你和叶总有没有什么想法？”孔洁坐在会议室里，看着韩染问道。

会议室里还留着几个骨干，大家也都在等韩染定主意，虽说要是公关他们也能搞的定，不过这事除了是公事意外，还是别人的私事，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其实工作室里很多人也是今天出了事才知道韩染背后站着那么一个金主，还都心里惴惴，生怕绯闻变丑闻，可在会上孔洁也说了，人家俩是正经领了证的，大家也就放心多了。如今这个情况，都是合法的，顶多韩染休息一段时间，公开以后势必会有一部分舆论对他不利，可后期如果运作的好，他这个完全可以被当做另类秀恩爱的典型，毕竟现在社会宽容很多，而且韩染的另一半又帅又多金，炒作的最佳对象。

韩染目光扫过众人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公开吧，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

孔洁皱了皱眉头问：“叶总那边怎么说？”

韩染弯起嘴角说：“他那边没意见，咱们这出个章程到时候给他看看。”韩染有些不放心，毕竟工作室这些人是从己方利益角度考虑问题，有的时候太过放纵他们行事可能会跟叶和泽那边的利益产生矛盾，那不如双方团队协商来敲定运作。

孔洁目光飘了一下，瞄了潘莹一眼，潘莹急忙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不知情。

“那行吧，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公开，什么时候公开，秘书做好会议纪要。”孔洁转过身，对着办公桌边的其他人说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捂不住的，但是公开的话太干脆也不好，后天就是金翎奖的颁奖典礼，我们不如分三步走，主动接洽相熟的媒体和大V，发通稿把大家的好奇心吊起来，等金翎奖颁奖典礼当天借机炒一波，结束后公开，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不过具体工作还是要细化一点，第一是发通稿内容是什么，第二是颁奖典礼当天怎么炒作，最后公开的话叶先生那边也要参与进……”

“对，除了公开那天，期间叶先生那边的团队务必保持沉默，而整个流程下来，舆论引导要做好。”

……

韩染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事，心里明白这是要借着这次绯闻的风波给他炒作一下，韩染内心是拒绝的，他不愿意以后跟叶和泽的生活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排斥这样高调地处理，等众人说完才开口道：“还是算了吧，炒作就不必了，先冷处理，等颁奖礼结束后我会主动公开，”说了一半觉得不合适又补充，“公开前会发给大家看看。”

众人兴致勃勃讨论了半天，都觉得这次能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亲自参与演绎一场公关大战，可却被当事人泼了冷水，一时间都有些蔫蔫的。

韩染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诚恳道：“谢谢大家，真的非常感谢。”

左右人被韩染这一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心里是有些埋怨，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甩脸了。

孔洁感觉自己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最后看了一眼韩染，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随后摆了摆手说：“行吧，这几天盯好网上，别让人趁机买水军搅浑水。”后面的话是说给工作人员的。

韩染看着孔洁黑着脸吩咐大家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安慰极了，演员这条路他走的并不顺畅，也遇到过心思不好的人，可更多的却是可爱的人，还拥有了一个理想的避风港，他觉得这已经是幸运极了。

……

网上的绯闻还在发酵，韩染和他的工作室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叶和泽那边也没有发声，吃瓜群众却开始扒出了他们一起买戒指，一起吃饭的边角料。网上喧闹沸腾，竟然有不少人喜闻乐见地成了CP粉。

转眼就到了金翎奖的颁奖当天，金翎奖是一个国内含金量很高的艺术奖项，所以不存在提前告知得奖与否的事情，所有的奖项都在颁奖典礼当晚公布，所以韩染心里忐忑极了。

韩染穿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藏蓝色西装，衣领上用金线绣着一团花卉图案，花团锦簇地堆叠在胸口附近，其他地方十分干净，里面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裤子只有九分，一小节脚踝裸露在外，视觉上将腿拉长，显得他更加挺拔高挑。

头发做的看似凌乱，搭配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框架，镜架上的金链子被固定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丧却又丧的十分精致，韩染自己都调侃是斯文败类，可却意外地适合他。

颁奖礼的座位两旁都是熟人，韩染笑着跟大家点头打招呼之后就等着颁奖典礼开始了。

……

《寒山》剧组与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失之交臂，拿到了最佳摄影以及最佳编剧奖，等到最佳女配角奖项搬完后，韩染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正好有摄像机给了他镜头，韩染故作镇定地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之后便专心地看着台上来。

十几年前他也来过这里，印象只停留在漂亮姐姐和帅气的哥哥们身上，那时候他还太小，不知道紧张，最后虽然没有得奖有点失落可很快就被颁奖礼后的晚宴上的大龙虾吸引了注意力，那点难过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却不同，现在的他经历过沉浮，心中有了野望，大龙虾再也不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了。

最佳男配的颁奖嘉宾是国内著名的导演李贤和女演员张姣姣。

李贤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大导，国内的奖项拿了个遍不说，就是国外的奖项也拿了不少，属于已经上了神位的导演，而张姣姣则是前年拿了国际A类电影艺术奖的影后，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公认的新生代演技派代表了。

李贤手里拿着信封看着张姣姣说：“今天很荣幸能跟张姣姣小姐一起颁奖，谢谢主办方，本来我还想私下找人联系张小姐，还担心冒昧打电话会被当成骚扰电话。”

话没说完底下一通哄笑。

张姣姣捂着胸口笑的明媚：“李导太客气了，您要是打电话就是找我尬聊都行，我腾出档期陪您尬聊。”

说完，底下一片起哄和嘘声。

张姣姣到底是实力派个性女星，十分大方，面对底下起哄的人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知道你们都是嫉妒，你们声音越大我就越高兴。”

话音刚落，起哄声几乎掀翻了房顶。

李贤也站在一边呵呵直笑。

还是张姣姣看到了旁边导演给的暗示，忙转了话题对着李贤说：“好了李导，剩下的咱们一会后台联系，先来颁奖吧。”

李贤微微颔首，一手拿着信封走到话筒前面，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说：“正事要紧，第四十七届金翎奖最佳男配角奖，入围的有，请大家看大屏幕。”说完和张姣姣一前一后侧了一下身，回头看向大屏幕。

屏幕上先是出现了金翎奖的LOGO，之后是第一个提名人安志德，他凭借公路电影《骑行》提名，导播给了安志德几秒的镜头，是一个四十出头，略有些沧桑的中年人，神态却出奇的平和，接下来是一阵掌声。

第二个提名人是阿贺荣，凭借电影《独木桥》里的少数民族男配角获得提名，他长得粗犷，乍一看十分普通，可却格外地有男星魅力。

第三个便是韩染，屏幕播放了他在《寒山》里的精彩表现，韩染看完对着导播切过来的镜头报以微笑。

第四个提名的男星名叫何鸿，是个新人，他在今年票房口碑双收的电影《暗恋日记》里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暗恋女主，心软嘴毒的男二号而一举成名。

等短篇全部播完，李贤和张姣姣重新面对台下，张姣姣笑意盈盈：“大家都好优秀，好想现在就知道是谁得奖啊？”

李贤笑着说：“那我们来拆开看看好了。”说着就把手上的信封打开，看了一眼把信封递给张姣姣示意她来公布。

张姣姣接过卡片捂着胸口目光扫了一眼台下，没有再卖关子给自己加戏，干脆利落地说：“得奖的是——韩染，让我们恭喜他。”

镜头一下子转到了韩染身上，聚光灯全部集中在他的背后，韩染感觉自己在做梦，迟迟没有起身，被旁边的李星引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韩染站起身，激动地和李星引互换了一个兄弟是的拥抱，这才在聚光灯的照射下一步一步往台上走，他接过奖杯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挣扎和努力都值了。

韩染跟张姣姣和李贤握了手，并且向两位鞠了一躬，走到话筒前面，舒了一口气，笑说：“得奖的感觉真好，谢谢评委把这个奖给我，也感谢李贤导演和张姣姣小姐给我颁奖，谢谢。”

他停了一会儿，等下面掌声结束才接着道，“感谢胡一鸣导演和《寒山》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是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呈现出好的作品，谢谢大家。”

韩染说到这里脸上还是带着笑，眼睛闪亮闪亮的像是有星光一般：“我其实刚坐在台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十几年前我十岁那年也曾经坐在台下，也是胡一鸣导演带领着我演绎出了一个好的角色，不过当年我没有拿奖，我记得当时徐兰老师怕我失落给我买了好多糖果，现在她虽然看不到了，可是我想跟她说，谢谢您，我长大了，也很想您。”

韩染的声音一度哽咽，说完向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便下了台。

一时间掌声如雷，徐兰在圈内是个传奇的人物，许多大导演都跟她有过合作，包括给韩染颁奖的李贤，她如果没有自杀，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恐怕无法估量，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娱乐圈的人更新换代很快，十几年过去了，还在记得徐兰的人已经不多了，对于韩染来说，徐兰是他的启蒙恩师，是照顾他的前辈，更是将他跟叶和泽联系起来的一条纽带，是一个永远不会被遗忘的人。

……

颁奖典礼最终完美落幕，之后是主办方举办的晚宴，并且各个明星都有一个短暂的接受采访的时间。

孔洁这次跟着一起来的，从韩染得了奖之后，她走路都带风，约了几家媒体接受采访之后就让潘莹带着韩染过来。

孔洁则在一旁跟记者们核对采访内容。

韩染站在摄像机前，面前伸出二十几个话筒，其中一个记者挤得太专心话筒差点戳到韩染的脸，他退后一步示意保安和经纪人过来安抚一下秩序，自己也开玩笑缓解气氛：“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也不会跑，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这么一说，果然气氛缓和了不少。

接下来则是几个常规的关于获奖的问题，韩染一一作答。

“韩染，你之后对事业有什么规划吗？是专心拍电影还会接偶像剧吗？”

韩染回道：“要看剧本，不拘泥于电影或者电视剧哪一种表现形式，还是要看剧本和角色。”

“韩染，你对于这几天网上疯传的男性友人绯闻怎么看？”

孔洁闻言脸都绿了，刚核对的时候没有这一条，她正要上前阻止，却见韩染摇头。

韩染脸上带着笑意说：“这个我本来打算明早公布的，不过你既然问了，那就趁现在好了，其实那位不是男性友人，是我的爱人，合法夫夫，有证的哦。”

顿时一片哗然，记者们集体打了鸡血，纷纷倒戈问起了韩染隐私来。

“请问您的爱人是信达集团的掌门人叶和泽先生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之前不公布？”

韩染被记者们挤得向后退了几步，有保安急忙过来维护秩序，他也不见生气笑眯眯地回答：“是的，我们相亲认识的，之前因为我工作的原因他又不是圈内人，比较喜欢低调生活，所以一直没有公开。”

“那为什么现在又承认了？”

韩染说：“因为叶先生不满意被人说是金主，他觉得那个词不适合他那样的帅哥。”

还有记者要接着问，采访的时间却是已经到了，孔洁和潘莹一左一右护着韩染离开，记者们有的试图冲过保安的警戒线再问几句，却都没有成功。

……

韩染的采访讲事件推向了高潮，吃瓜群众集体打了鸡血，纷纷跑去叶和泽微博围观。

叶和泽收到微信，从抽屉里翻出两张结婚证，找了个灯光好的地方拍了一张照片，动着手指编辑微信。

叶和泽V：已婚，不是金主（配图是两张结婚证还有他们去瑞士滑雪的照片。“

微博瞬间沸腾了，微博的服务器竟然呈现短时间的瘫痪状态。

吃饭饭angela：我的妈！默默萌的CP竟然奔现了！！！！！

稻花香里说丰年：我去！！！这是什么神仙组合？？？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穷是第一生产力：我又相信爱情了

pick一下我太太：这个瓜吃得我目瞪口呆，最后还按头塞了一口狗粮

细水长流：基佬？

……

网上的风起云涌，韩染已经毫不在意，晚会结束以后就火急火燎地要往回奔，等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却看到叶和泽穿着一身居家服，牵着壹壹在车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韩染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飞奔过去就一个熊抱，伸出一只手捂着壹壹的眼睛，凑过头去亲吻叶和泽的嘴角。

叶和泽任由他动作，脸上温柔的笑意一直没有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