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不图报 作者:南风歌 文案: 因为一次救命之恩,来自山村的平凡青年成为了那位天之骄子“最亲近”的人。挟恩图抱不图报。 似渣非渣天之骄子攻vs淳朴凤凰受 陈年老派醇香狗血,这酸爽不敢相信!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金牌推荐:因为一次救命之恩,来自山村的平凡青年成为了那位天之骄子最亲近的人。燕家二少燕臻失恋散心,坠机在清水山上,被山中少年林州所救。失去记忆的燕臻因为雏鸟情结对林州一见钟情,一年之后离开林家村回到S市,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却又将过去一年的时光遗忘。三年后林州考到S市的大学,满怀热情追随燕臻而来,遇见的却是一个忘记了爱他,也忘记了他的陌生男人。面对着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男人,面对着两人巨大的差异,林州笨拙而努力地靠近燕臻。只因为他向曾经的燕臻许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不会放弃他,不会让他独自一人。 本文文笔朴实不失生动,塑造了一个深情而不自知的优雅攻君,和一个乐观热情让人心生喜爱的可爱受君。童话般的爱情也要面对现实的种种矛盾,读来使人心酸而不失畅快。而在相处过程中攻君的优雅风度屡屡被淳朴的小受无意识所击败,读来又令人捧腹不禁。 第一章 “蓝擎广场站到了,请带好您的行李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上响起一阵甜美女声,昏昏欲睡的林州被那个在心里反复念叼的地名惊醒,连忙站起来,使劲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起来。 车门打开,人群有条不紊地朝着后门移动,依次下车。 林州手忙脚乱地拎起地上的行李,两个扎口的麻袋和一个红蓝条的大行李袋,袋子上还沾着干裂的细碎泥土。 他将行李袋挂在肩上,不太合身的衬衫被挤得皱起,露出一截蜜色的腰肢,土蓝色布裤上扎起的布腰带也不雅观地半露出来。 将两个麻袋使劲拧在一起急急地往肩上一扛,林州着急地往后门走去,生怕车门在他下去之前关上。 “等一下,等一下,别关门,我也要下车。”林州嘴里叫道,周围衣着光鲜的人们纷纷面露厌嫌,向后退去,躲开这个身上仿佛还带着泥土和野草气味的黝黑青年。 蓝擎广场很大,是燕氏蓝擎集团的总部中心。以蓝擎的几栋办公大楼为中心,周围辐射出去的几个休闲娱乐商圈无不是以高消费著称的奢华场所。因此在这一站下车的大多是蓝擎的员工和前来消费的高收入人群。 这样一个乡头土脑一看就是进城务工的农民青年,与蓝擎广场这个地标分明格格不入。 林州看得到众人的眼神。他在路上风尘仆仆好几天,身上都浸透着一股灰尘的味道,车上的其他人个个整洁鲜亮得仿佛在发光。他大包小包地在车里挤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只能连连点头道歉,两步并作一步冲下车厢之后终于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繁华璀璨的S市,对于第一次离开自幼生长的小村庄,第一次走出日夜相伴的清水山的林州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踏上S市的土地,他就仿佛误闯入另一个世界的傻瓜一样,懵懂无知,甚至寸步难行。 林州没乘过地铁,对四通八达如蜘蛛网一样的公交路线也是两眼一抹黑,要知道他们那里最大的县城也不过两条路线就能走完。早上五点半从火车站出来之后,他从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火车站离他的目的地蓝擎广场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是他足足用了八个小时才来到这里。 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线不明的公交车上,他被到处高耸的琉璃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绕花了眼,完全闹不明白该怎么乘车,问过不知道几个热心路人才搭上正确的公交车,等摸到蓝擎广场已经是下午两点。 林州背着行李走出站台,不远处座落着三栋高耸入云的海蓝色大楼,大大的“蓝擎集团”四个字铺展在雄伟的楼身上,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林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小心地抹平,上面写着: “蓝擎集团 执行总裁燕臻” 这样两行文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离开林家村和自幼生长的大山,只身来到繁华陌生的S市,他所依仗的就只有这样一张纸条而已。 林州对照着纸条上的字和蓝色高楼上的巨型标牌,反复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之后,终于露出一抹欢欣的笑容,扛着行李袋大步走向那宽阔的露天广场。 穿过广场,后面就是蓝擎集团的三座写字楼。 大楼的正门前是一列宽阔的台阶,来来往往的人群无不衣着精致,人人不苟言笑,一派精英模样。 林州站在台阶边上,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他这个邋遢样子就来了,不会给旗哥丢脸吧? 林州有些后悔为了省钱没有先找个旅馆梳洗休息一下再来。他转头往四周瞧了瞧,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崭新大楼,他实在认不出哪里是能住店的地方。 话说回来,就算有旅馆,这个地方的价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林州摸了摸怀里裹在手绢里的那五百块钱,叹了一口气,还是拎起行李袋走上台阶。 反正他也穿不起大楼前面那些人身上穿的那种好衣裳,打扮不打扮也没什么两样。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旗哥总不会嫌弃他的。 一直站在大厅里的安保人员早就盯住了他,见那个在台阶下边徘徊犹豫了半晌的农村青年走上台阶,面上还带着一丝心虚,其中一人立刻警觉地上前拦住他。 如果不是看他穿戴虽然穷酸土气,但面容着实清秀干净,圆润的眼睛显得很纯良坦诚,看着十分老实,保安早就叫人把他轰走了。 “先生,非本楼工作人员不得入内。如果有预约,请您出示预约信息。” 林州圆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还戴着大墨镜的高大汉子。 “我……我找我哥。”林州结结巴巴地说道。 两名保安相视了一眼,那人继续面无表情:“请问你哥是哪位?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本楼无预约不得入内,如果有要紧事,可以让前台请你哥下来。” 林州被他说得越来越紧张。其实这两位保安并不苛刻,态度一直十分礼貌。但是他们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怀疑讯息,还有周围走过去的光鲜路人偶尔投注过来的不屑视线和窃窃私语,这一切都让林州紧张极了。 他不是为自己紧张,他只怕给林旗丢脸。 “我……我哥叫林旗,他说他是蓝擎的副总裁。”林州紧张地道。 保安微微皱眉。 蓝擎员工几千人,他自然不可能全部认识,只是副总级别的就那几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抱歉先生,本公司没有叫林旗的副总。” 林州突然回过神来,拍了一下额头:“不对,不是林旗,我说错了,他真名叫燕臻。” 保安听了他的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不只是面前这个保安,周围听到他的话的人无不面露奇色,一脸稀奇地朝他盯过来。 如果说刚才那些人还有些矜持的骄傲,不愿意对穿着过时的衣裳留着土气的发型带着邋遢的行李面容黝黑的青年表露出自己的轻视,以免显得自己浅薄鄙陋,此时他们的轻蔑却是毫无顾忌地显露在脸上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林州几眼:“你说你哥叫燕臻?你知道燕臻是谁么?” 林州连连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递过去。 “这是我哥留给我的电话。燕臻就是我哥,没错的,我就找他。大哥帮我通知他一声吧,就说林州来找他。”林州咧嘴笑着,黑亮的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口细致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保安看了看那张纸条,又表情微妙地看向他,把纸条塞回他手里,没再说什么,只是指着大门外的台阶角落。 “燕先生事务繁忙,你去那儿等着吧。”说完便转身要走,林州连忙叫住他。 “大哥,我这有电话啊,可以给我哥打个电话吗?” 另一个保安不耐烦起来:“什么电话?一个到处都有的前台号码就想找燕总,异想天开!快点走,别挡在大门前面!”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按着脸庞边的耳麦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林州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叫住人家,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人人都要绕开他和他的行李,他站在这里好像真的挡人路了,只好拖着行李慢慢地走向保安指给他的角落。 他很想早点见到林旗,然后跟他回家好好洗漱休息一下,他现在真是累极了。可是没有办法,他进不去大楼,也打不通林旗的电话,在这里找个人竟然这么难。 他从村子到镇上坐了一整天的拖拉机,又从镇上坐半天大巴到县城的火车站,好不容易买上一张硬座票,在火车上晃悠了两天一夜才来到S市。找蓝擎广场又花了他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林州现在又累又饿,一坐下来就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他真想马上见到林旗。 但是人家不帮忙通知,又说燕副总工作忙,他也怕影响他工作,只能先去台阶旁边的小花坛边坐下来等着。 刚刚坐下,一道突突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红色的敞篷车划过一道张扬的影子,几乎一瞬间就驶到近前,利落地停在大楼前。 车门打开,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一样的身材修长,只是一人西装革履,另一个穿得十分随意张扬,染成红色的头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酒红色的暗光。 红头发男子靠在车身上,不耐烦地催促着:“燕臻,你拿了东西快点下来,我只等你三分钟,过时不侯!”说着又对着车头镜抓了抓草窝似的发型,不住抱怨:“说好和哥几个一起去望月公馆的,你又惦记着什么文件。这么拼干什么,你爹你哥还能饿着你?!” 另一人只是迈步走上台阶,对他的喋喋不休听而不闻。 林州昂头圆睁着双眼往台阶前看着,视野里就只剩下那一抹身姿高挺的背影。 不用特意辨认,只需要看一眼他就可以确定,那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尽管相处只有短短一年,之后又分离了三年多杳无音讯,但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他认得他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认得他走路的姿势,认得他独特的气质,即便是在万千人群中他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林州顿时雀跃起来,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跑出角落,摇着手喊道:“旗哥,旗哥,哥!” 西装笔挺的男人仍旧稳稳地踏上台阶,头也没回,倒是跑车旁的红发男人挑眉看向林州。 林州急匆匆地追上台阶:“旗哥旗哥,是我啊,我是州儿!” “唉,你谁啊?!”红发男人先追上来拦住林州,一脸嫌弃地打量着他,“你什么人哪?要饭的还是钓金主的?这里可没你的生意做,走走走,赶紧走!”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一脸嫌恶。 林州急得额头冒汗,可是台阶上的那个男人根本像没听见似的,脚都不停一下地往楼里走。 大厅里的两个保安见状,似乎怕他生事,也急忙迎了出来。 林州被红发男人拦着追不过去,正着急时脑子一动,连忙高声大喊:“燕臻,燕臻!等等我!我是林州!” 那个男人总算给了一丝反应,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纠缠的两个人。 熟悉的俊美面孔映入眼帘,果然是他。 林州眼眶一热,说不清是久别重逢的高兴还是百般挫折之下的委屈,一瞬间差点流下泪来。 三年没见了,他的模样一点也没变,这张俊美的面庞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千百回。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些温柔的亲吻和火热的爱抚,如今终于再次相见,轻而易举就勾起他心中深切的思恋。 燕臻眸色微浅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出几分迷离,似有一些疑惑,顿了片刻才迈步走到林州身前。 大厅内外的人纷纷侧目观看,谁也没想到燕臻竟然真的搭理这个人。 林州使劲摆脱红发男子的纠缠,红发男子退到一边,挑了挑眉抱臂道:“燕臻,你真的认识这家伙啊?” 燕臻微微点头,双眼盯着林州看了片刻:“你叫林州……我算是认识。他就是救了我的那个人。” 第二章 “救过你?”红发男子讶然,倾身凑到林州面前仔细打量,“三年前你飞机失事失踪那一年,就是这个土包子救了你啊?” 林州不理会红发男子的阴阳怪气,只是兴高采烈地凑到燕臻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打了个哈欠靠到他的肩上。 走到近前的两个保安在几米外停下脚步,黑超大墨镜也挡不住他们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动作也……太暧昧了吧?! 他们在蓝擎看大门也算见多识广,美女美男纠缠大老板的戏码并不少见,可没想到现在农民工也紧赶时髦,真是世风日下! 何况他抱的那位可是燕家二少。 燕二少是谁?整个S市大概无人不知。在一众浪荡官家子纨绔富二代的行伍当中,燕二少简直是一股少有的清流。这位是出了名的严谨自律,身处花花名利场然而私生活干净得像清水一样透明无趣,活得堪比清心寡欲的深山道士。曾经也有些名流男女打过他的主意,最后无不铩羽而归,落个灰头土脸。 连他的大哥,燕氏集团现在的大boss燕深,那么严肃深沉不苟言笑的一个人,还会包养一两个美女明星,更别提他们身边的其他二代们,燕臻这种人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了。 连蓝擎的普通员工也觉得他挺怪的。男人有钱图个什么?不就是香车宝马美人在怀么?燕臻出身好长得好,学历比他们牛B,工作比他们努力,生活健康作息规律按时健身,下班就回家,要么跟他几个发小出去玩玩,有他在的时候连别人都不敢乱来,像高中生聚会一样纯洁无暇。 这些都是S市最有名的狗仔团队跟拍了三个月得出的无趣结论,浪费了无数资源时间和精力,最后连根毛也没拍着,发布了一个十分钟的剪辑视频当作成果,连移花接木的素材都没有,最后收获了一堆“废物,要你何用”的评论收场。 这样的燕二少,现在被一个男人抱着手臂靠着肩膀,扮出一副暧昧的模样,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好奇,不知这事儿会如何收场。 林州哪里知道他抱着的燕二少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认识他是林旗而已。他疲惫地眯起双眼,蹭了蹭燕臻的手臂,声音低糯:“旗哥,我在路上跑了好几天了,费老大劲才找到你这里。我现在又累又饿又渴,我们快点回家吧。” 还撒娇……大厅内外假装脚步匆匆实则悄悄关注的众人无不面露鄙夷。 就算想钓金主也注意一下场合吧,这可是蓝擎大门前面,怎么这么不讲究呢?再说换成一个美艳浪荡小野猫来也没那么奇怪,一个土包子当众向男人撒娇,这画风怎么这么恐怖呢?! 红发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人,斜靠在车身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燕臻手臂一动,终是没有用力往回抽,只是道:“我……不叫林旗,你可以叫我燕先生,或者燕臻。” 林州恍然回神,啊了一声,抬头看向燕臻。 “对了,新闻里报道过了,说你回S市不久就恢复记忆了。”他看着燕臻的眼睛,“旗哥……啊不,我叫你臻哥吧,哥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吗?” 燕臻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了回来。 “我恢复记忆以后,以公司的名义为林家村捐建了几所学校,还向你个人赠予了一笔钱款,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燕臻道,“钱收到了吗?” 林州一直满心欢喜,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此时终于觉察到一丝异样。 “哥,你……你怎么了?”林州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怎么跟我这么生分了?” 燕臻没有出声,红发男子笑着说:“唉呀,看来小土包还不知道。你哥恢复记忆之后,就把失忆那段时间的事都忘了啊。” “都忘了?!”林州惊讶地睁圆眼睛,“都忘了是什么意思?!哥你不认识我了?!” 他把那一年的事情都忘了,所以现在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吗? 林州有些难以接受。 “旗……臻哥把那时候的事情都忘了,连我也忘了吗?!” “当然了。你觉得你算哪根葱,燕臻失忆还要专门记得你?!”红发男子嗤笑了一声。 林州不相信他的话,只是执着地看着燕臻,等着燕臻的回答。 燕臻面容沉静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沉默的态度显然认同了红发男子的说法。 林州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快要忍不住。 靠着燕氏集团捐助的资金,林家村里建起了学校。他和比他小一轮的弟弟妹妹们一起上课,卯足劲儿只用三年的时间学完初中高中的课程,考大学时又放弃了本省那所好一些的普通本科,报了S市一所名声不显的学校,一切都是为了能早日和林旗再会。 可是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却说他把什么都忘了,连他也不记得了。林州心里酸酸的,红着眼眶看着燕臻。怪不得这三年时间他都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他自己给燕臻找了无数借口,也许他写给燕臻的电话号码丢了,或者燕臻出国了,或者还有其他他不懂的原因,惟独没想到原来燕臻是把他忘了。 连日的颠簸疲惫顿时化作一阵阵的委屈,林州用力瞪眼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并不是那么软弱的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他已过了二十岁的生日,林州自以为早就是独当一面的大人,软弱流泪是从十岁以后就再没有过的事。 但是在林旗面前,他怎么也坚强不起来。因为林旗曾经那样地疼爱他,宠着他,把他捧在掌心里,把他当作最珍爱的人,舍不得让他受一丝委屈。没想到他长这么大受的最大的委屈就是这个男人给的。 只有被爱的人才有资格撒娇软弱,现在他不敢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随便哭了。 林州瞪着燕臻不说话,湿润的黑色眼眸带着几分控诉。 “陈湛,你先走吧,我有事不去公馆了。”燕臻突然出声。 红发男子不满地叫嚷起来:“喂,燕臻,你搞什么?!我把大家都约在一起聚一聚是为了谁啊?!你以为别人都闲啊!” 燕臻不理他,转身走上台阶,头也不回地向林州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上楼拿一份文件,等一下开车来接你。” “回家吗?”林州忙问。 “恩。” 轻轻一声回应,顿时让林州重新振作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 燕臻对他和红发男人的态度如此分明,红发男人可能和失忆前的燕臻很熟,可是燕臻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就不高兴了,把他丢到一边,林州觉得他和燕臻才是自己人。 不管他的旗哥有没有忘记那一年的事情,他对自己总是最特别的。 三年前林旗离开林家村的那一夜,林州至今记忆犹新。 “州儿,如果我不小心弄丢了你,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永远不要放弃我……” 情人般的低沉喁语清晰如在昨日。林旗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许那个时候他就有了预感,所以他才会那么忐忑不安。 林旗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向来沉静如海的眼睛里闪着显而易见的脆弱。那时他忘记了所有的过往,像一棵无根的浮萍落在那座绿荫如盖的大山深处,但他永远镇定,也仅仅只在和林州耳鬓厮磨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迷惘。 在他杳无音讯的那三年,林州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是一想到那样的林旗,他无论如何无法放弃。 林州转头看向那个叫陈湛的红发男子,大胆地瞪了他一眼,便跑到台阶角落里整理自己的行李去了。 陈湛见了鬼似地瞪着燕臻的背影,又扭头去看仓鼠一样把一只只麻袋往路边搬的林州,半晌踢了轮胎一脚,跳进车里。 “真是活见鬼了。”陈湛骂骂咧咧地发动车子,一踩油门,故意往林州身边绕了一圈,火炮似的引擎声吓得林州连连后退。 陈湛挑剔鄙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绝尘而去。 林州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蹲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就慢慢停在他面前。 后车箱盖打开,燕臻下车走过来,看着他身边两只麻袋和一只行李袋:“行李就这些吗。” 林州忙点头。 燕臻挽起袖口,一手拎起一只麻袋走向后备箱,林州忙拎起剩下的一只跟了过去。 燕臻弯腰将麻袋放好,里头发出哗哗的声音,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又转身伸手去接林州手上的行李。 林州将行李袋递给他,站在一旁搓着手笑道:“那两麻袋一个是今年新出的落花生,一袋是家里种的红薯。我本来不想带的,太沉了,还得转那么多趟车,我妈非让我带来,说是你爱吃。我就说城里什么没有,哪稀罕这点东西。她说城里卖的不如家里种的干净,味道也不如自家种出来的好。” 林州兴奋地喋喋不休,燕臻盖上箱盖,绕过去打开后车座的门:“上车吧。” 林州欢欢喜喜地爬进车里,一点也不觉得被燕臻这样服务有什么不对。 只是大楼里的蓝擎员工见着他们燕副总这般动作,早就惊掉了一地下巴。惟有两位当事人再自然不过。 汽车倏然远去,徒留一群观众面面相觑。 就这样?! 他们公司的头号高冷禁欲系男神,就这样被一个土包子勾上手了?! 天理何在啊! 燕臻开车很稳,林州一直有些晕车的毛病,这会儿也没觉得不舒服,还有余力在车厢里四处打量。 “哥,你这车真好。”林州四处摸索着,一脸艳羡地道,“比我们那儿县长开的车还高级。这是什么?” 林州不知道摸到了哪儿,车里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把他吓了一跳。 燕臻关了音乐,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一眼:“坐过县长的车?” 林州兴奋地点头,趴在燕臻的椅背上唠了起来。 “还是因为哥给我们林家村捐了学校那件事,县长专门到村里接我去县里开会,一来一回,就坐了那么两次。” 燕臻轻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林州也不在意 ,燕臻本来就不爱说话,以前也是他围着燕臻说个不停。他自己又说了一会儿,把自己在村子里这三年发生的事情都向燕臻交待了一番。 燕臻沉默地听着,只有林州偶尔问他的时候才会应上一声。不多时林州自己也说累了,趴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车窗外的阳光照进车里,在燕臻的脸上投下变换不停的光影色彩。 林州眼神迷离地看着燕臻的侧脸,视线又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那两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林州看着看着,脸庞渐渐地红了起来。 三年过去了,他仍旧清楚地记得那两只手在他身上温柔爱抚时带给他的颤栗感觉。 燕臻俯在他的身上,修长有力的双臂撑在他的脸颊两侧,深沉的双眼当中藏着似海的温柔,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拨。 晃动不停的视野当中,他的容颜俊美恍若天神。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浅色的眼眸牢牢地锁住他,汗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胸膛,说不清是冰凉还是滚烫…… “……林州,林州。”模糊的声音传入耳中,林州一个激零坐直起来,眼神微饧地看向叫醒他的人。 燕臻站在打开的车门外弯身看着他:“到了,下车吧。困了吧,回家洗个澡再睡。” 林州刚要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刚才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压着睡口水都流出来了,黑色的皮革上闪亮着口水的痕迹,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对,对不起,哥。”这皮子一看就很贵,林州把嘴边的口水痕迹抹净,手忙脚乱地翻起口袋。 不等他把那条裹着钱的手绢拿出来,燕臻已经随手从座位后方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把口水擦干净,用过的纸团起来塞进笔挺的西服口袋里,看得林州越发不好意思了。 “没事,快下车吧。”燕臻绕到车后面把行李取了出来。 将较轻的那只行李袋交给林州拿着,燕臻仍旧拎起剩下两只麻袋,带着林州走向车库电梯。 第三章 刷卡乘电梯直达楼层,电梯门打开之后就进了玄关,林州踏进房间,禁不住一脸稀奇地仰头打量。 “哥,你这里好大好漂亮啊。”林州信步走进客厅,嘴里不停地赞叹着。 燕臻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递给他,在林州坐下来换鞋的时候,把他的行李都拿到客厅角落放下。 “你先去洗个澡,有换洗的衣裳吗。”燕臻脱下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挽起衬衫袖口。 林州连连点头,扑到行李袋上从里面拿出一条大裤衩,两只手拎起来冲着燕臻抖了抖:“哥,看这个,眼熟不眼熟?” 燕臻眉梢微微一抬,面露一丝不解。 林州见他这副模样,瞬间泄了气。 “这是我们一起赶街市的时候给你买的,你没带走,还挺新的呢,我让妈给改小了一号自己穿。哥,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你在林家村的事情?” 燕臻微微敛眉,垂下眼睫:“对不起。” 林州叹一口气,走到燕臻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没事,忘了也不要紧!以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平常看不到我们林家村的人,自然想不起来那一年的事。那时候你在林家村的时候,不是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吗,结果一回城你就记起来了。以后我会帮你的!哥你不要灰心!” 燕臻睫毛一动,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 他并非是一回S市就恢复记忆的,而是经历了一年多的治疗才慢慢康复。其实他不只是缺失了在林家村那一年的记忆,连同接受治疗的那一年,在他彻底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过往的那两年时光都变得如同朦胧的梦境,在脑海中渐渐淡化消失了。这和创伤失忆不同,这段记忆,恐怕是无法找回了。 “没事。不管我记不记得林家村的事,你的救命之恩,我总不会忘的。” “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哥你跟我客气啥。”林州笑着推了他一下。 燕臻的唇角挑了挑:“不是客气。” 燕臻带林州走进浴室,帮他打开热水器,让林州先洗个澡,他出去把客房收拾了一下留给林州住,然后到厨房准备晚餐去了。 林州在淋浴下面麻利地洗了个澡,泡沫冲洗干净之后身上留下了淡淡的和燕臻身上的味道很像的香味。林州抬起手臂深深地闻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抓着湿漉漉的头发把水关上。 他擦着湿发走出浴室,燕臻的身影还在开放式的厨房流理台后面忙碌着。 “洗完了?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晚饭马上就好。”燕臻看了他一眼,继续回头忙活。 林州没听他的,拉开椅子在餐桌后面坐下,看着燕臻的背影发呆,也没注意燕臻到底做了些什么给他吃。 困倦一阵阵袭来,林州现在在燕臻身边安心极了,他不用再勉强自己保持清醒,舒服地把脸枕在胳膊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缓缓地开阖着,渐渐地睁不开了。视野中燕臻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恍忽似又变成那一年林旗的模样,洁白的衬衫变成了松垮垮的白色背心,挂在他那副令人艳羡的高挺身板上。 夕阳下林旗将谷场中凌乱的稻草拢成一堆,整齐地堆放在角落里,回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暖黄的阳光勾勒出他俊美的脸庞轮廓:“州儿,回家吧。” …… 四年前。 轰隆一声巨响,清水山深处腾起一股黑烟,腥红的火光照亮了凌晨三点的夜空。 山脚下的林家村惊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土屋的窗棂里陆续亮起昏黄的灯光,村民披衣而出,惊疑不定地彼此相视。 一道人影从一户小院中冲了出来,像一头矫健的黑豹,在夜色掩映中沿着村中土路往后山跑去。 “妈,我到山里看看!”人影一边跑一边将手中的镰刀反手别在腰间。 “州儿,你等等!叫几个人跟你一起去!”林州的母亲跟在后面焦急喊道。 林母喊话的空当里,那道矫捷的身影已经轻盈地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唉呀,这孩子真是的!”林母急得直跺脚,“山上有狼!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能自己去!” “婶子别着急,我们跟州儿一起去!” 几个少年从村落各处聚了过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匆忙跟上去。 夜半星稀,山林阴森,林州是林家村最好的猎手,其他人完全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朝着火光的方向一路跑去。 位于深山腹地的林家村是一个并不富裕的小村落,像电这种需要花钱买的东西,村民们都舍不得浪费分毫,这一夜各家的电灯却鲜少地亮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时林州从山上回来了,腰里别着的镰刀上血迹斑斑,背上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州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等了一夜的村民忙聚了过来,焦急问道。 林州抓了抓短短的头发:“他们没进过那么深的山,路不熟,没跟我汇合。我点了几道烟引路,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爹你带人去接一下吧,林子里的狼最近往外圈走了些,你多带几个人。” 村民们只看他镰刀上发乌的兽血,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 林父闻言,皱眉点了几个年轻人,跟他一起上山接应。林州的父亲是林家村的村长,在这座不大不小的村落里极有威望。林州也从小熟读村子祠堂里供奉着的林氏族谱,学习代代相传的春耕秋猎的手艺,是村子里最出色最有本事的少年。 林家村与一般的小山村稍有不同,村里的住户都姓林,往上数五百年是出自同一个家族的,族谱里记得清清楚楚,因此身为村长的林父还担任着林氏族长的身份和责任。 林州家里保存着好几木箱古书,祠堂里还有几本厚厚的族谱,可以上溯到好几百年前。 几百年间林家村出过不少有出息的读书人,有一些甚至能够在地方志上留下少少的一笔,待到那场蔓延整个中华大地的翻天覆地的战争到来时,绵延千里的险峻大山挡住了百年战火的祸乱,林家村得以安稳地度过那场浩劫。 但是到了近代现代,郁郁葱葱的深山老林同样也阻拦了先进科技的改革冲击,清水山脚下的三个村庄因封闭而难免贫穷落后。这三个村子彼此相隔着十里八里,已经比邻而居几百年。 众人看着林州把那个受伤昏迷的男人一直背到林家村惟一的老中医家里,小心地放在床上。 “五爷爷,您快给看看吧。山上有一架小飞机,好像撞到山头上了,烧得一片乌黑。这个人背着降落伞挂在树上,不知道伤到哪儿了,一直叫不醒。” 五爷爷颤歪歪地拿起老花镜戴上,走到床头,仔细看了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倒是个极俊的后生,应是出身不凡。”老中医摇头晃脑地抓起那人的手腕仔细把脉,又让林州把他的衣裳拉开,老人用布满茧子的一双手在那养尊处优的皮肉上四处摸按一遍,最后又扒开眼皮检查眼睑,掰开嘴巴看了看舌苔。 “脉相平稳,也没什么内伤,一直昏迷不醒大概是磕着头了。”五爷爷摸着伤员后脑勺上的一个大包眉头紧皱。 伤着头的事可大可小,他还真不敢说能治成什么样。 “我先开个方子捡几味药材,你给他煎了喂下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林州忙应下,拿着老大夫包给他的药材到院子里熬药去了。 熬好了正喂着药的时候,跟在他身后上山的几个少年回来了,此时都挤到老大夫家来,一起好奇地看着靠在林州身上正被他拿着勺子喂药的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人是城里人啊,怎么会跑到我们清水山里去的?” “没人带还敢一个人进山,被州儿救了算他命大。” “我看到山上有一架撞毁的小飞机,他是坐飞机来的。” “城里人傻兮兮的,哪里都敢乱闯。他挂的那棵树底下有狼的脚印子,要不是州儿想办法赶走了狼群,他早被狼扯走了。” …… 一群人吱吱喳喳地说议论个不停。林家村里难得有什么新闻,这个撞到清水山上的男人就成了大伙这些天来最大的谈资。 何况他还长得这么俊,林州背着他穿过村子的时候早就被村民们品评了好几遍,这两天老大夫的门槛都快被前来参观帅哥的大媳妇小姑娘踩破了。 林州每天就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给那人喂药,他每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一阵嘻笑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饶是他向来心大,被人这么看着压力也很大的。 老大夫最后忍无可忍,让林州赶紧把人带走。反正药方也开了,吃药不一定非在他这儿。 于是林州只能把人背回自己家去。 林家是村子里经济条件最好的,却也没有备着多余的床。他两个哥哥出去打工,哥俩的床早就被搬到仓库里放米粮腊肉去了。 林母本来想给伤员收拾一张床出来,可是放了几年的木床已经被虫蛀得不成样子,怎么打理也弄不干净。 村里人不拘小节,林州就把人放在自己床上养着,反正他的床够大。每晚他就在床边打个地铺,偶尔起身照看一下床上的伤员。床上的人在白色的蚊帐里昏睡得十分安稳,林州躺在地上以身饲蚊,天天光是打蚊子就啪啪啪地打到半夜。 十天之后,这人终于醒了过来。 林州当时正脱了他的衣裳拿着毛巾帮他擦身,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那副修长的躯体上,线条十分漂亮。林州正干得吭嗤吭嗤的,冷不丁就对上了一双浅棕色的,沉静如海的眼睛。 林州顿时愣了一下。虽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但是他熟悉的是这具沉睡的躯体,猛地对上那双睁开的眼睛,一瞬间还是觉得十分陌生。 “你、你醒啦。”林州恍过神,立刻高兴起来。 五爷爷说了,只要他醒了就不用担心性命之忧了。 “你感觉咋样?哪里疼吗?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这些天你昏迷不醒只能给你喂些米粥菜粥,我知道那东西不挡饱。头还晕吗?身上疼不疼?”林州按着他的胸口连连问候。 那人眼睛朝下溜了一下,林州也低头一看,顿时窘迫起来。 刚才为了方便给他翻身擦身,他几乎是骑在人家腰上,手现在还按在人家赤裸的胸口上。再往下只有一条大裤衩,裤腰松松垮垮地箍在那截柔韧的腰肢上,人鱼线若隐若现。 “对不起,对不起,没压着你吧。”林州连忙翻身下来。 那人的视线一直随着他转,一脸平静但是十分专注地看着他。 林州把毛巾扔到盆里,从床头的衣箱里拿了一件干净的布褂子给他套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家在哪里?怎么联系你家人啊?你不见了这么多天他们肯定急坏了。正好我家前不久刚装了部电话,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们。”林州絮絮叨叨地说着,床上的人却只是专心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从他的脸上滑到他的手。从头到尾只有林州的声音,他一声不吭。 林州帮他把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坐回床边的小木扎上,和他对视。 “咋了?你怎么不说话?哦,是不是睡太久了嗓子不舒服,我帮你倒水去。等会儿我就给你做饭,有啥事吃饱了再说。”林州说着拿起床头掉了瓷的白瓷缸子起身往外走,准备去厨房倒杯温开水来。 “别、走。”一道有些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州连忙转身,看到他正费力地从床上支起身子,当下也顾不上倒水了,急忙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这些天他扶他起身喂药早就做熟练了,把床头的小被子卷了起来垫在他背后,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柜上半坐起来。 “别走。”那人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他,把他紧紧地盯着,又重复了一遍。 第四章 林州这才觉察这个一脸镇静的男人似乎哪里不对。刚才还觉得这人真沉稳,一觉醒来到了他们这破山沟里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平静得过了头,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恐慌的。 “好好,我不走。”林州嘴上安慰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那人似乎只要他在眼前就够了,把人留下来之后就不再出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咳咳,你头还疼吗?”林州没话找话,也是真的担心他的伤势。 那人摇了摇头。 头上的大包早就消下去了,身上的小刮伤也都结痂了,他的身体状况没人比林州更了解,林州却仍旧忍不住担心,因为五爷爷说碰了头不是小事,他关切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头晕吗?给你看伤的五爷爷说你磕着头,可能会有些后遗症,万一留个头晕的毛病就坏了。” 那人继续摇头。 林州稍微放下心来。他不说话了,两人之间就又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氛围。 林州坐了一会儿,见他实在没什么事,拍拍屁股起身。 “你再躺会儿吧,天快晌午了,我得去给你做饭去。你不要害怕,我就在院子里,哪也不去。” “别走。”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却又抬起头来看他,执着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州彻底没脾气了,这人老留着他干啥?都说去给他做饭了,难道他不饿么?挠了挠头只能继续坐着。 两个人也不能干瞪眼,还是得聊点啥吧。林州想法引他开口,这一聊才把最关键的问题暴露出来了。 这家伙居然失忆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州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对方倒是比他还平静,坐在他的木板床上好像坐在老板椅上一样淡定高深。 林州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失忆是多大的事,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慌啊?! 好吧,也许他是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 对于记忆一片空白的男人来说,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意义有多么重大,林州暂时还不能体会。他现在反倒慌张起来了,在屋里团团踱步。 “不行,我得马上叫五爷爷来给你看看!”林州扑到床边伸手摸索着男人的后脑勺,大疙瘩的确是消下去了,可是遗留问题有点严重。林州不敢耽搁,想要马上出去找五爷爷过来,他脚还没动那人却抬手拉住了他。 “不要走。” 林州想甩开他,现在不能由着他任性,但低头对上那双定定地看着他不放的透明似的的浅色眼睛,他却又狠不下心了。 算了,这人也怪可怜的,刚醒过来又什么都不记得,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还不知道他怎么害怕呢。林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好吧,我不走,你别抓着我,我找人帮我们把五爷爷叫过来。我不出门,就在这屋里喊人。” 那人看了他半晌,这才缓缓地松开手。林州在他的紧密注视之下走到门边,扬声呼唤隔壁的六堂哥,让他去把五爷爷叫来。 不多时五爷爷拄着拐棍带着药箱来了,身后跟着一串看热闹的小尾巴。 老中医又是一番望闻问切,最后抚着花白的胡须,给出了一个结论。 这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但是失忆的症状他没有办法医,还是尽早送到城里找大医院给看看吧。 送走了满屋子的人,林州一回头,就看到歪在床头上的那个人一双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林州抓了抓头发,走回去安抚地拍拍那人放在床边的手。在他蜜色肤色的映衬下,那双手显得格外白晰,修长又好看。 林州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手也能长这么好看,无一处不洁净精致,却又不失力度。也不知道他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先休息两天,等你身体再好些,我送你到市人民医院去看看。” 那人安静地点头,不多说什么,只是仍旧把林州盯紧不放。 林州这下想做什么也做不成了,只能留下来跟他说话。往往他说上十句那人才简短地应上一声,要不是他一直把别走两个字挂嘴边,林州都怀疑他是不是把怎么说话都忘了。 “对了,你不记得名字,我怎么叫你呢。”林州抱膝坐在床边的小木扎上,皱眉想了片刻,“不然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 那人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隐含期待。 林州本来想按村子里的习俗随便取个称呼,方便叫人就行了,可是一抬头看到那张俊得让人眼花的脸,又觉得这么随便有点不太好。 林家村给没有大名的孩子取名自有一套规矩,一般男孩子叫毛蛋毛虎毛竹什么的,女孩子更简单了,在村口叫一声毛妮儿能招来十几个小萝卜头。 总之都是毛字辈的。林州看着眼前这位在昏迷当中都能引得全村姑娘春心萌动的大帅哥,好像不管叫他毛什么都觉得怪不对不起他的…… 林州捧着脸苦思冥想了许久,那人也不催他,整个屋子里陷入一片宁静,偶尔有些鸡鸣狗叫远远地传来,给这简陋的农家小屋平添了无数生机。 他把视线移开,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里只有一张粗糙的木床,床头有一只用干藤编织起来的衣箱,墙角放着一张掉了漆的桌子和凳子,再加上那个只有半条床腿高的小木扎,这些就是屋里的全部家具了。 窗户是用纸糊起来的,模糊的天光透过泛黄的窗纸,屋子里光线不太好。脚下地板是夯实的泥土地,有些小坑小洼不太平整,但是屋子的主人总是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因此这间不大的屋子并不显得阴暗,反而很是温馨。 他在这里躺了十多天,即便多数时间昏迷着,但他对这个干净清爽的小屋子却早已熟悉在心了。 “对了。”林州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弯腰从床底下拖出来一只老旧的木箱子。打开箱盖,里面是一箱子看上去同样年代久远的线装书,还有几本书边卷起的小学初中课本。 林州拿出一本线装书来翻开,里面居然还是竖排的毛笔手写繁体字。 这是林家村的一部分族谱,林州没辍学前当课外书来看的。 他在书里迅速地翻了几页,指点着其中一处,十分高兴。 “我就叫你林旗吧。这是我曾曾曾——唉呀我也不知道几个曾了,总之是曾曾曾曾曾爷爷的名字,他读书很好的,还考中了探花当了大官,你看这个名字不错吧。”林州献宝一样把书举到床上的人的面前。 那人嘴角一弯,自醒来之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好。” 两人又说了大半天的话,仍旧是林州在说个不停,另一个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得正唾沫横飞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林父的怒吼。 “州儿!死哪去了!一整天没下地,搁家里连顿饭也不做!还想让你老子娘伺候你吃喝啊?!快点滚出来烧火!” 林州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 “我得出去干活了,晚上再来陪你。你不用怕,我又不出这个院子,你再躺下睡会儿,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林州这次是不能由着林旗了,不然他爹的竹板炒肉可是一点也不掺水的。村里的男孩调皮捣蛋没有不挨揍的,林州从小调皮,身为村长兼族长的林父又严厉,所以他挨揍挨得尤其多。他堂哥就经常摸着他挺翘的屁股说看这都是叔揍出来的,把肉都给揍厚了。 林州说着往外走去,身后响起一阵声响,转头一看,林旗已经下床跟了过来。 林州很无奈,看林旗只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腿软了一下,马上就站稳了,看上去也不是很虚弱,这说明他这十几天来把人照顾得挺好,也就由着他跟出来了。 林旗的苏醒让林父林母好一阵稀奇,林州互相介绍了一下,又把给他取的名字告诉二老,林母就把林州赶去做饭,拉着林旗吁长问短起来,得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是一阵唏嘘。 林旗尊敬老人,没再非要跟着林州,只是和林母一起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地看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有啥事儿就使唤州儿去干。改明儿让州儿帮你去县里市里都找找,婶子经常到县里卖粮食,从来没见过长你这么俊的后生。让州儿拿他哥的手机给你拍个照片,肯定好找。”林母一脸心疼地摩挲林旗的后背。 林旗安静地点头,回话也是恭恭敬敬,比和林州在一起时话还多些,哄得林母很是欢喜。 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出去打工了,只有最小的林州一直在家里照顾。林家村的男孩子都是放养长大的,一个比一个调皮,村里还没见过这么乖巧又白净俊俏的年轻人,林母心里大生“别人家的孩子”的无限感慨。 林州一个人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给林旗的粥碗里红薯堆得高高的,一阵香甜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吃完了晚饭,林父林母出去找邻居聊天,林州趁着天光还在,拿出大木桶,烧了热水帮林旗好好地洗了个澡。 林旗既然醒了,林州也不用担心睡觉会压着他,终于结束了睡地铺打蚊子的艰苦日子。他的床很大,睡两个人一点也不挤,晚上洗漱过后就舒舒服服地爬上了床,把蚊帐放下,安全地遮住并排躺着的两个人,把一个个战斗机似的大黑蚊子挡在了薄薄的网帐外。 从这一天开始,林州就养起了这么一个大拖油瓶。 林旗从前安安静静地躺着时看着十分有气质,醒来之后就暴露了他身上的各种缺点。只会吃饭不会干活,跟着下地锄草都能砸到脚,灶台上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整一个大拖油瓶。 这天白天林旗在地里被锄头砸到了脚,晚上林州帮他脱下袜子,看着那肿得高高的脚背心疼得连连叹气。 “你不疼啊?!都肿成这样了你也不说一声,还跟我在地里站了一整天!”林州一边数落着一边拿出药酒来,先倒了一盆水来给他洗净了脚,然后拿起药酒帮他揉脚。 林旗抿唇不语,坐在床沿上看着林州蹲在地上把他的脚抱在怀里使劲揉搓。 “放心,我跟五爷爷学过的,明天肯定不疼了。”林州一边用力揉着一边抬头笑着安慰。 第五章 揉完了脚,林州把药酒放回柜子里,回过头来林旗已经在床上躺平了,把外面的一半让了出来。 林州关了灯,脱掉外衫爬上床。 黑暗中林旗凑了过来,半枕着手臂看着他的脸。 林州也转头看他,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闪亮着清澈的微光。 “怎么了?脚还疼吗?我再给你揉揉。你以后别做那些粗活儿了,我一个人干得来。”林州说着坐起来去摸他的脚,“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但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农民,你肯定做不来这些的。” 林旗抬手制止他,拉着林州重新躺下。 “不用了,睡吧。” 少年清秀的轮廓被门外照进的月光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芒,圆润的嘴唇显得十分可爱。 林旗揽住那纤细却柔韧有力的腰身,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脸颊。林州被他突然的亲近惊了一下,连忙拉开距离。 他跟林旗很亲近没错,照顾他这么多天连帮忙洗澡都做过好几次,一张床上也睡了许多天了,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但是那种亲近和林旗刚才的动作含义是不同的。林州只是不拘小节,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要是个女娃,这个时候就可以喊抓流氓了。不过他要是个女娃,也不会和林旗躺一张床上了。 林州受惊一般瞪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几许困惑迷茫,不知道林旗为什么对他做这么暧昧的动作。 林旗的视线很平静,甚至在林州的注视下在他额头上光明正大地亲了一下,态度坦然得让林州都没来得及躲避。 林州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额头,啊地一声一把推开他。 “你……干什么?!你怎么亲我?!” 林旗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躺了回去,居然就这么闭眼睡了。 “你不要睡,你起来,你亲我干啥?!我又不是女娃,你怎么对我耍流氓。” 林州爬到他身边推着他,那始作俑者却摆明了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负责,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地陷入梦乡,徒留林州一个捂着被亲的额头纠结到半夜。 第二天林旗先醒过来,看着身旁依偎的少年乖巧的睡颜。他专注地盯着看着,向来沉静的眉宇间少有地浮现出一丝郁闷。 他也没想到,只是情不自禁之下小小的一个亲吻,居然被少年定义为耍流氓。林旗觉得好冤枉,他连嘴都没亲着。 林旗有些担心林州醒过来要继续跟他清算这笔耍流氓的帐。理智上他应该早早地避开的,只是他实在不想离开这张与少年抵足而眠的木板床,何况少年可爱的睡颜也让人移不开眼。 林州身上当作睡衣的白色背心早已洗得松松垮垮破破烂烂,根本遮不住多少皮肉。他蜷着身子,一截蜜色的腰肢就暴露在在清晨的阳光下,也暴露在他的视线底下。 林旗轻轻地将他的少年揽在怀里,沉着脸思索了一早上,还是没想出来如何推托他的流氓罪。 日上三竿时分,林州终于睡饱了,在他怀里慢慢醒来。林旗定定地看着那双惺忪的睡眼,等着他的责难。 没想到林州一觉醒来就把昨晚的事都抛到脑后了,仍旧笑得阳光灿烂地和他打着招呼,甜蜜的小酒窝简直撩拨到人的心里。 这天是林州和他那个在县里打工的九堂哥约好的日子,九堂哥把他的山寨手机借给了林州。 村子里没有手机信号,连电也不是家家普及,大部分人家还是爱好点油灯。手机在林家村只能当个板砖使,好在还可以拍照。 林州把林旗摆弄了一番,把他的小马扎搬到院子里,让他坐在自家褪了漆的朱红色的堂屋门前。 过年时候贴的对联飘起来一半,脚底下一群黄叽叽毛茸茸的鸡仔到处乱跑着,一只鸡仔正在林旗脚边拉粪,林洲就这么一捏按钮,给林旗拍了一张照。 照片中的林旗一脸严肃,长手长脚的大高个子却只能窝着身子坐在一张坏了一半的小马扎上。腰背挺直,双腿微微叉开,两手扶着膝头,修长的眉毛略略皱着,薄薄的嘴唇微抿,几缕漆黑的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 拍出来的模样不像是个坐在农家院里的拖油瓶,倒像是个时尚杂志上的模特。 林州端着手机左看右看,觉得比起他二哥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些贴在墙上的明星海报,还是林旗长得更帅。 林州拍好照片就收了起来。 林家村被清水山挡着,几乎与世隔绝,林州想趁着带林旗到市里看他的失忆症的时候,顺便找报纸登个寻人启事。 以林旗这显眼的长相和一身不同寻常的气质,想找到他的头绪应该不难。 隔天林州从衣箱里翻出家里的存折,上面有一万一千多的存款,他怕不够,找几个堂哥又凑了五千,揣着小两万块钱带上林旗,坐着村头老叔的拖拉机就出发了。 两人倒了好几趟车,半夜三点出发,下午三点终于到达市里。林州怕医院下班,也顾不上吃饭,带着林旗直奔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林家村所属的海林市是一个很小的县级市,一路车坐了五站就到了人民医院门口。 挂了号排着队,终于在医生下班前进了诊室。林州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带着林旗跑上跑下地做检查,当天出不了结果,两人只能在市里找个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又冲到医院。 医生拿着拍的片子给两个人讲解了半晌,林州有听没有懂,最后只听懂了一句话。 林旗脑子没事,失忆症他们没法治,只能养着等他慢慢好。 花了大几千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林州也说不上失望不失望,至少知道了林旗脑袋没事,身体十分健康,除了失忆也没别的后遗症。总的来说林州还是喜悦大于失望的,检查的钱不白花,买了一个心安。 林州又去报社花钱登了一则寻人启示,就和林旗一起回村了。 村子里的生活一如继往地悠闲,林州每天下地锄草,到菜地里转悠转悠,捉捉虫子赶赶鸟,有时间再拿着自制的弓箭去后山,采些野菜打些野鸡野兔回来添菜。 民以食为天,村民每日里想的只是如何让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尽管山外有更先进的机械耕作,但是各种大型设备暂时进不了这样险峻茂密的山林,林家村仍旧靠着人力和勤勤恳恳的牛马驴骡在田野间劳作。林州虽然年轻,却已经是林家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和最优秀的猎手。 林旗每天仍旧沉默地跟在林州身后,替他拎野菜,背猎物。 林州教他使用自制的弓箭,没想到林旗长得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这一行却很有天分,拨弄了几下就射得比他还准了。 然后后山山林就成了林旗的屠杀场。 不管野鸡野兔,大的小的,老的幼的,林旗一箭一个准,从不走空。 林州吓得慌忙拦住林旗的箭,救下在他们正前方瑟瑟发抖跑都不敢跑的小灰兔。 “旗哥,我们是靠山吃山,祖训说的‘依需而取‘,可不能赶尽杀绝的。” 林旗放下弓箭,接过林洲的背蒌,沉默地背在肩上。 林旗从醒来时一直和他形影不离,从不违逆他的意思,抛开那天他亲了他一下的流氓行径不说,林旗一直是很听他的话的。但是林州面对日益稳重深沉的林旗,渐渐觉得压力很大。 除了林旗刚刚苏醒的那几天,因为失去记忆他就像只刚出壳的小鸡仔一样对林州充满依赖,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月,林旗仿佛已经迅速地完成了从无助到成熟的褪变。他仍旧十分安静沉默,在和林州的相处之中却渐渐取代了主导地位。 林州对他的称呼也从“林旗”变成了“旗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变的,等发现的时候他叫哥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了。 夏去秋来,田野果林硕果累累。秋收之后村民们照例到城里卖粮食卖菜,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却出了点状况,在市场上碰到几个骗子,以换整钱为由把老人们卖菜卖果子所得的几万块钱全部换成了假币。 林家村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连身为村长的林父除了进城卖粮买种子之外也没怎么出过村子。几万块在他们眼中着实是一笔巨款,眼下全成了假币,报警之后林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办案民警也说很可能追不回来,林父面对哭得快要昏倒的几个长辈只能蹲在路边啪嗒啪嗒地抽烟。 林旗让林州劝长辈们先回村,他和林州一起留在县里。 “大爷大娘们放心,我和州儿一定把钱一分不少地给你们带回去。”向来沉默的林旗这一次鲜少地站了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让几个老人渐渐收了眼泪。 林州和民警谈过,这种诈骗每年都会有好几起,能追回来的聊聊无几。但是林旗这样一说,连他也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似的。 林旗身上一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聚在集市里哭号的老人们在几个年轻人的安慰下,最终还是平复心情,跟着村里人出城回村了。 第六章 到了派出所,办案民警把情况向两人介绍了一番,首先小县城里监控不多,找人几乎是大海捞针。这些骗子又是骗完就跑,刚才几个老人都说不清楚骗他们的人具体长什么样,等被骗的人回过神来他们早已逃之夭夭,很难抓捕归案。就算抓回来几个,能拿回来的钱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难以安抚被骗的老人们。 总之,困难重重。 林州听完,把原先被林旗鼓起来的几分信心几乎散了个干净。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林旗,林旗只是客气地和民警寒暄了几句,带着林州告辞离去。 两人出了派出所,林旗问道:“州儿,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呃,我数数,六千。”林州今天也把自家种的水果拉到批发市场去卖,碰上一个大客户,把水果都包圆了。收到的钱款加上他带来的钱,总共六千多点。 “给我五千吧。”林旗道。 林州把钱都掏给他:“怎么了旗哥,你要用钱?” 林旗数出一千五来交回给他。 “这些你拿着,这几天的生活费,我们要在县里住几天。” 两人同吃同住这几个月,衣食住行都是林州安排妥当,林旗丝毫不用操心,现在他已经习惯把这些事交给林州。 林州很会精打细算,听林旗说要多住些天,住旅馆肯定不合适,便租了一间平房,一个月三百房租,加上饭钱,一千五能住不少日子了。 两人安顿下来之后林旗就经常往外跑,林州跟了几次,见他有时候去网吧,去时候往市场跑,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林家村里陆续还有村民出来卖粮食,林州怕他们再受骗,也希望能在遇到骗子的时候第一时间抓住他们,因此和林旗说了一声,每天都跟在长辈们的身边看着。 林旗后来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然后一脸疲惫地回来,休息两天又往外跑。林州问也问不出什么,知道他还是在为那个诈骗案子忙活,就不去打扰他。 半个月之后,林旗跟林州说了一声又出门了。三天后他拎着个军绿色的挎包回到出租屋,把包扔给林州。 “点一点。” 林州打开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包里花花绿绿的全是钞票,有零有整,把整个包塞得满满当当。 “旗哥你……你干嘛去了?!哪来那么多钱?!你抢钱去了啊?!” 林旗一身风尘仆仆,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面上带着几分疲色。他点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里,知道林州不抽烟,正准备起身到门外去抽,闻言转头看了林州一眼。 “别胡扯,你快点一点有多少。”说完就出去了。 林州把钱倒出来,吭哧吭哧地点了起来,点了半天才点清楚。林旗已经到外面的大众浴池洗完澡,胡茬也刮了,回来的时候一身清爽。 “哥,我点好了,总共十万六千七百二十五块。” 林旗点了点头。 “你留下两千当家用,其他的还包起来吧。” 林州听话地照做,有些忐忑地抬头看向林旗。 “哥,你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做了点小生意。”林旗在林州身边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林州忙坐好,拍了拍大腿,让林旗躺下来,一下一下地帮他揉起额头。 林旗舒适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慵懒。 “几个大爷大娘被骗了有六万多吧,这点钱够给他们补上了。” 原来林旗一开始就没指望从骗子那里找回来。民警说得情况都是客观存在的,无法从骗子那里拿回钱来,只能再挣了。 几个老人从年初辛苦到年尾,精心饲弄着几亩田地果林,勤勤恳恳一整年才挣出来那么点钱。丧尽天良的骗子从老人那里把钱骗走,不知道够不够他们一夜挥霍,几个老人却是肝肠寸断。 把钱拿给他们,好歹是种安慰。 “就说是从骗子那里找回来的。”林旗仍旧闭着眼睛。 林州连连点头,林旗现在就是他哥,他的话他没有不听的。 林州好奇地打听林旗是怎么挣来的钱,他不会说他还是担心林旗去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以他每年卖粮食水果大概能得两三万年收入的资产水平来说,林旗半个月就拎回来十万多块钱,实在让他无法放心。 林旗闭着眼睛享受着头顶那力道舒适的按摩,声音慵懒地把这半个多月所做的事情向林州讲了一遍,林州听得连连惊叹。 半个月前林旗拿着他给的五千块钱跑去县郊的一个私人水泥厂找到快要倒闭关门的厂长,以五千块钱的抵押款换来一个几千吨水泥的白条。这些东西在海林市里无用武之地,只能到外地找买方,如果水泥卖不出去那这五千块钱就算买了一张废纸。 林州听得有点后怕,那可是他小半年的收入,林旗就这么拿去买了一张随时可能作废的纸,他现在听着还有些胆战心惊。 林旗挑唇笑了笑,没有嘲笑林州的小市民思想。 血汗钱这个名词在林家村的村民身上是很贴切的描述,他们的每一分钱都是用汗水和辛劳换来的,踏踏实实,温饱满足。他们心疼的不只是那些化为数字的钱,更是他们日以继夜的辛勤劳作和对那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尊重与珍惜。 林旗抚了抚林州的手臂,继续讲述下去。 海林市这个小城多年没建过新楼房,并没有能用到那么多水泥的地方,但是外面多的是正在开发的城市。好几个邻近城市都在又拆又建闹得轰轰烈烈,到处在建高层住宅小区、商业配套,建设量很大。但是人家早就有相熟的材料商,要是这么好打进去的话他们县郊的这个水泥厂也不至于半死不活地吊了好几年。 林旗把中间的过程一省而过,只说最后拉到了几个大客户,拿到了客户给的货款,才按着和厂长议定的价格打款提货,巨款在手中过了一趟,留下几万块的利润。 林旗也不贪心,算准了把老人们被骗走的钱赚回来就够了。不管水泥厂厂长如何热情挽留,头也不回地拿着钱就走了。 为了方便交给被骗的老人,林旗又专门把钱换成了零整不一的现金。 林州听完又是感激又是心疼,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林旗才好,只能更加卖力地给林旗揉捏。 “哥这些天天天东颠西跑,很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东颠西跑倒不算累。” 累的是拉关系陪酒局,小城产的高度白酒不要钱似地往肚子里灌,每天回到宾馆吐到天昏地暗。林旗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跟人合作谈生意的,但是肯定没有这么狼狈。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林州知道。 林旗让林州拿出两千块家用,两人在县城里又住了几天,林旗仍旧天天往网吧里跑。 林州现在对林旗敬佩得五体投地,总觉得他是个干大事的人,对他要做的事从不多过问,只把衣食住行全部安排得妥妥贴贴,活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几天之后,林旗应该是把他的事情做完了,不再到处乱跑,要么在出租屋里和林州腻歪在一起,要么和林州一起去公园里逛逛。两人在县里玩了几天,等到租约到期便准备启程回村了。 派出所那边这一个月都在市场里严防死守,好不容易抓住了几个骗子,最后只拿回来两千块钱,正好在两人准备离开之前通知他们过来领走。 林州和林旗回到村里,挨门挨户给几个被骗的老人送钱。 老人们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就心灰意懒不报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真的把钱找了回来,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有几个差点喜极而泣。 整个村子里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虽然林旗不邀功,林州却不放过任何一个给他吹捧的机会,很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钱能找回来都是多亏了林旗有本事。 慢慢地不只是林州,村民们也开始习惯了仰望林旗。众人想要做什么比较大的决定,总是习惯性地问一问林旗的意见,仿佛不听听他的意见就总是不安心似的。 大家总觉得林旗这个人不言不语地,其实心里见识很大,本事也很大,有一种让人依赖信服的气度。 到了农历立冬的这一天,林州的生日也到了。 在他生日的那天,邻村的小芳姑娘羞答答地向林州表白了。 要是在旧社会,林州的年纪已经可以迎娶小芳姑娘过门了。现在当然不行,他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早,但这不妨碍林州的一颗少年心怦然萌动了。 被表白的这一天晚上,林州心情激荡难以平静,偶尔想起小芳姑娘红着脸给他递情书的小手碰到他手指时的柔软,就更加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最后干脆拉着枕边的林旗讲起了少年心事。 小芳姑娘住在邻村,是这一片地方远近闻名的美人,也是林家村众多少年的梦中情人,林州自然也肖想过。没想到竟是姑娘先来跟他表白了,林州兴奋之余又十分自得。 林旗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沉默地听着身旁的少年讲诉着他的小芳姑娘的美丽和温柔,一直听了几十分钟。等到林州终于讲得困了,打着哈欠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林旗突然出声了。 “州儿,你很喜欢那个小芳?” 林州迷迷糊糊地点头:“喜欢啊……她漂亮。”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林旗的声音才又幽幽地响起。 “你想跟她结婚?跟她过一辈子?” 林州已经困得意识不清了,没有搭理他。 林旗推了推他:“州儿,说话。” 林州也不知道听清楚了他的话没有,只是勉强地睁了一下困顿的眼睛,下意识地点头,就彻底睡熟过去。 漆黑的夜里,林旗伸手将熟睡的林州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第七章 林州这些天忙着跟小芳暧昧,却也没有忽视林旗,他总觉得林旗对他好像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林旗好像对他更亲近了,但是林旗从一睁眼开始就对他十分亲近,这也算不上什么不对劲的事。 直到一个冬日的午后,林州和林旗在谷场上忙完,一起喝了一些自家酿制的米酒,他等林旗回家去了,自己便出去和小芳姑娘进行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正式约会。 两人在麦地地头嘀嘀咕咕地谈了半天的心,在小芳姑娘的主动之下,林州懵懵懂懂地送上了青涩的初吻。 直到夜幕低垂小芳姑娘离开之后,林州还愣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个唇贴着唇的亲吻。 似乎……感觉还不错?林州有些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自家酿的酒后劲大,现在仿佛更上头了,他晕晕乎乎地一转身,却见黑暗的田埂上站着一个人影。 林旗站在那里沉默地盯着他,立体的五官被昏暗的光线投射出阴沉的影子,显得眼神分外不善。林州吓了一跳,酒意登时醒了三分。 “旗哥,是你啊,你怎么不声不澳地站在这儿?”林州拍了拍吓得呯呯直跳的心脏,“你吓我一跳……” 林州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那道高大的身影迎面扑倒在长满青苗的麦地里,鼻子里也在这一刻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怎么回事?旗哥你喝了多少酒?……啊!哥你干什么!——” 半是惊讶半是慌乱的呼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静寂,连虫鸣声也突然断了,四野星辉渐浓。 林州瞪大了双眼,眼中盛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林旗在干什么?!他在亲他?! 林州半晌才反应过来,摇着头躲避林旗的亲吻,手脚并用地推拒着他。 林旗粗喘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酒气,仿佛隐忍多时的野兽一般,用力地将林州按在身下,锁住他的双腿,抬高他的双手,手指用力地捏着林州的下巴,不容抗拒地狠狠亲吻下去。 “唔唔……!”林州慌乱地摇头,却避不开林旗的强迫。嘴唇被堵住,仿佛连呼吸也被夺走了,不多时林州就憋气憋得头晕眼花,视野中的星空都在忽悠乱转。 林州的挣扎渐渐软了下去,林旗也不用再花费力气压制他的反抗。他捧着林州的脸庞,带着一种虔诚的严肃,反复地深吻着他,唇齿间交换着林州特有的青草般清新的气息,招惹起体内的野兽蠢蠢欲动。 林州身上的蓝色布袄被挣扎拉扯得一片凌乱,散开的衣襟间露出秀气可爱的锁骨。他的眼眸越发深幽,在林州的唇上亲了亲,沿着清秀的下巴一路向着那柔嫩纤细的脖颈烙下一个又一个轻柔却灼热的亲吻。 林州仍旧懵懂,直觉却让他感到巨大的危险,他抓住林旗的手,双眼中流露出不自觉的胆怯和恳求。 “哥,不要……” 视线触到那双含着泪水的微红的眼瞳,林旗满心的火热和醺醉的酒意犹如遭受兜头一盆冷水,瞬间冷静清醒过来。 “州儿……” 半晌后林州慌里慌张地从田里跑了出来,两只手胡乱拉扯着凌乱的衣衫,仿佛后面有什么恶狼在追似的。 他从小跟着村里最好的猎手学习狩猎,面对真狼时尚不害怕,此时却惟独不敢面对身后那只狼。 身后那位不是真狼胜似真狼,刚才把他扑倒在麦地里压着就啃,简直太恐怖了! 林州慌不择路地跑回家,坐在床上时还惊魂未定。 实在不能怪他不够镇定,他才刚刚知晓初恋初吻的甜蜜味道,就被迫体验了一把法式热吻的销魂感觉。 那么浪荡,那么轻浮,那么不庄重……实在是太……太过分了! 林州扑倒在枕头里连连砸床,半晌才安静下来。 他现在混乱极了。他是男的,林旗也是男的,那林旗怎么能亲他呢?! 林旗喝酒了,难道是他喝醉了,把他当成女娃了?! 林州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等他想清楚,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旗背着月光走了进来。 “你、你、你不要过来。”林州连忙坐起来,随手捞了个枕头对着他。 林旗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脱了衣衫,撩开床帐上床,掀起棉被躺了下去。 他一靠近林州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零,把枕头一扔,慌乱地就想下床。 他是还没想清楚,也不太懂,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和林旗睡在一张床上了。 林旗长臂一捞,就把他抱在怀里,翻身压住他,制住他没有章法的挣扎。 “乖了,睡觉。”林旗带着酒气的嘴唇在他脸颊边磨蹭了一下,好像是在亲他,又好像是不小心碰上的。 林州浑身僵硬,林旗却已经安静下来,很快睡着了。 只是林旗在睡梦当中也异常霸道,林州想要推开他下床,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 林州被他捂在怀里,大冬天的闷出一身热汗,难受地挺到半夜,终于抵不过睡意来袭,在林旗怀里不安稳地睡着了。 林州对被林旗亲了这件事一直没想明白,只是林旗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作为把最私密的卧房和床铺都分了一半给林旗的人来说,林州也实在是没有条件慢慢想清楚。 林旗第二天酒醒之后,林州就等着他来跟自己道歉。没想到林旗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甚至立刻对他展开了热烈如火的追求。 热烈如火只是林州的感觉,实际上林旗一直很冷静,但是在他冷静的面目之下,却是步步紧逼分毫不让的可怕气热。 林州这才知道林旗居然是像喜欢女孩子一样喜欢着他,林旗不想跟他做兄弟,只想和他做夫妻!新的大门刚刚打开,他就已经被林旗一次次不容拒绝的强势进逼压得喘不过气来。 林旗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和权威太重了,林州对林旗的所有要求都很难拒绝,不管他是多么不合理,多么不讲理。即便他能拒绝一次,也抵不过林旗百般不挠的进击,最终总能让林旗得逞。 底线一退再退,从坚决不准让林旗再亲他退让到习惯了林旗的亲吻,直到半推半就被林旗占有,似乎,也没过多长时间。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林州渐渐不再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从喜欢小芳姑娘变成了和林旗纠缠不清的状况,他只能利落地和小芳姑娘斩断了暧昧的关系。 在林州还来不及厘清自己的真实心情的时候,他就已经与林旗陷入了深深的热恋。 林旗这样的人,平常总是冷静自持,但当他在一个人身上使尽手段的时候,实在让人无法不落入他的情网。 他总是沉默而高高在上,虽然他从来没有傲慢的表现,却令人情不自禁地仰望。林旗无疑是很有魅力的,无论是他俊美不凡的长相,还是他游刃有余的能力,都让人由衷钦慕折服。 这样的林旗专注于一个人的时候,会令人感到无法言喻的幸福和雀跃,以至于他的一丝丝冷落和不在乎,都会让人极其难过。 林州本来就敬重林旗,现在他和林旗做了那么多次亲密的事,在林州的认知里,他们已经成了最亲密的人,就像夫妻一样,以后要永远在一起的。所以他和小芳姑娘彻底断了联系,林旗也不应该再和别人要好。 林旗的眼里当然没有别人,他一心一意地只疼宠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包容着他。 林州甚至觉得幸好林旗一直追求他,从不放弃,现在林旗得尝所愿,他也已经彻底沉迷于人生当中头一次真正的热恋。 林州是个务实的人,已经开始暗暗打算以后的日子。 他和林旗的事情村里人都还不知道,应该让他们知道吗?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呢?以后又该怎么办?恋爱很甜蜜,现实里的事情却千头万绪,让人烦恼。 正当他陷入那一种甜蜜的负担,无数次地计划着和林旗在一起的遥远的未来时,林旗突然告诉他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消息。 他已经联系上了外界的亲友,马上就要离开林家村,回到他原来的城市去了。 这个消息来得十分突然,对这些天一直沉迷于恋爱心情的林州来说不啻于兜头一盆冷水。 这对林旗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林州既震惊又有些不能接受,他疑惑地问:“旗哥,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想起来你的身份了?” “没有。” 林旗摇头,“我检查过我的东西,我来到这里时穿的衣裳内部有一个标志,我查了一下,那是一个非常少见的手工品牌。衣服都是特制的,每一套都有单独的编码,对应着特定的设计师。我与服装制造商联系上了,找到了我的设计师,通过他弄清了我的身份。” 林州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在报社发出去的寻人启事还没有回音,没想到失忆的林旗自己就先把身份查清了。 “我们村里没网啊,你怎么查的?”林州还是想不明白。 林旗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嘴唇,露出一抹微笑:“秋天的时候我们在县城里住了一个多月,我在网吧查的。” 林州家里有电话,在网吧里把该查的信息和联系方式查清楚了,回来慢慢打电话是很方便的事。 林州不知道仅凭着一件衣裳就能找到林旗的身份,比他登报寻人启示还快。 原来那个时候林旗就已经在默默地准备着离开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第八章 林州心里有些乱,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并不是不想让林旗找到他的身份和过去,要不然他也不会到处登寻人启示。但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林旗每天和他在一起,让他以为林旗也和他一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在烦恼未来,林旗早就打算离开了,怪不得他和林旗说起以后的时候林旗从来不发表什么意见。 林州觉得他不应该不高兴,林旗就要找回自己的过去了,这对林旗来说是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因为那些小事就心生埋怨。 林州不想那么自私,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也许是林旗什么都打算好了却从来没有透露一丝口风,现在突然把结果告诉他,他只是有点太震惊了吧。林州这样为自己辩解,还是无法勉强自己高兴起来。 林旗一直打量着他的神色,看林州半晌没有说话,清秀的脸庞上显露几分黯然,他忍不住又抬起他的下巴。 “州儿,让哥亲亲好吗。” 林州习惯性地听从指示,仰着脸庞微微启唇,似乎正期待着熟悉的亲吻。 林州以前只懂得唇贴着唇,像小动物一样,现在却懂了很多,这都是他教导下的成果。 林旗眸光深沉,低头堵住那张温驯柔软的嘴唇。 “哥,你什么时候要走?”林州在亲吻的间隙里小声地问着,声音透着几分暧昧的粘腻。 林旗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就是这两天了。” 林州更加伤心起来,离愁别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难受地红了眼眶。 他抬头看着林旗俊美的脸庞。 “怎么那么快?哥,你要去哪里?给我留个地址吧。” 林旗额头与他相抵着:“州儿不想跟哥一起走吗?” 林州犹豫了片刻,有些困难地摇了摇头。 “我想跟旗哥在一起。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他的两个哥哥都出去打工了,他要留下来照顾二老,他有他的责任,不能一走了之。 林旗理解他的坚持,没有逼迫他,只是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既然如此,你就先留下来。等哥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林州闻言,顿时心结全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旗,高兴地点了点头。原来林旗不是没有考虑过两人的未来的,他惭愧于自己的小心眼,刚才的伤心黯然被林旗几句话驱散得干干净净。 林州把脸颊在林旗的肩膀蹭了蹭,抱着他的脖子抬头索吻。 “哥,再亲一下……” 送林旗踏上远去S市的火车时,依依不舍的林州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分别就是三年的时间。三年当中,林旗再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传来。 他惟一拥有的,只有林旗在网吧里查到的那个蓝擎集团的电话号码。那个时候林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名叫燕臻,身份是那个历史悠久的巨富豪族燕氏的第二子。 对消息闭塞的林家村来说,燕氏集团的意义还不如一把种子,一袋化肥重要。林州自然也没有考虑过林旗变成了燕臻有什么不同。他只知道林旗爱他,宠他,林旗手抄下的那张纸条,成了他这三年来一直坚持不愿放弃的惟一依仗。 林州趴在餐桌上睡着了,身上穿着燕臻拿给他的睡衣。睡衣是燕臻的,穿在林州身上显得有些大,松垮垮地露出大片脖颈肩膀的肌肤,在光线柔和的灯光下反射着小麦色的光芒。 “……林州,林州。” 林州耳边听到有人轻声地唤他,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哥……”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野里,林州还沉浸在梦中和林旗在一起的柔情蜜意,忍不住抬手揽住面前的人的脖子,全身心地把自己依偎进那个久违的怀抱。 燕臻一只手扶在桌面上,一只手扶着林州的椅背,有些僵硬地微弯着腰,林州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 半晌林州渐渐清醒过来,抬头看到那张脸上有些陌生的表情,才猛地反应过来,燕臻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这样抱着他他大概会觉得很奇怪。 林州连忙松开手,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对不起哥,我睡迷糊了。”林州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他。 燕臻顿了片刻,安抚了一声:“没事。” 他将厨房里做好的晚饭端到餐桌上,是一锅简单的芝士意大利面,拿出一个盘子给林州盛了一碟。 “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 林州不太习惯地端着盘子,吃起那口味怪怪的面条。 林旗在城里就吃这个?!也太可怜了,以后他一定要给旗哥好好补补。 林州不太喜欢这个怪味道,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还是把那一整锅都吃光了,燕臻只吃了一盘,其他全进了他的肚皮。 他吃得有点发腻,端着燕臻给他泡来解腻的茶水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摸着鼓胀的肚皮直叹气。燕臻洗了锅碗,走到客厅里看他这个样子,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吃撑了?先别躺着,坐起来消消食。” 林州很听话,马上坐直身子,燕臻把电视打开,告诉林州怎么使用遥控器,便进了书房关起门来。 林州看了一会儿电视,跑去行李里翻出一个小电话本,扬声向书房喊道:“哥,我用一下电话哈!” 燕臻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用吧。” 林州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拿起话筒拨过去,那边很快通了。 “妈,是我,州儿。……恩,到了,见到哥了。……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哥对我很好的。……现在?我现在在哥家里啊,哥开车接我来的。……对,以后就和哥一起住。……好。……好,妈你和爸也注意安全,保重身体,有什么重活儿找几个堂哥帮忙干,我放假了就回家。……我知道,带来的东西我会尽快做给哥吃的。……恩,我会跟他说的。妈你记一下这个电话,是哥家里的号码。……好,那先这样,我改天再给您打电话。” 挂了电话,林州又拨了一通,是他二哥的手机。他的二哥前年的时候来到S市打工,现在正在一家电子元器件工厂当工人。 电话刚接通,林州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他二哥林成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州儿?是你吧州儿?!你到S市了?怎么样,找到被你救了的那个林旗没有?他真的是燕氏集团的二少爷?!” 林州举着话筒听他二哥喊完,才应了一声。 “是的啊,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前年他二哥得知自家弟弟救的居然是燕家二公子燕臻,立刻就辞掉了原来的工作,野心勃勃地带着一起打工的妻子到S市谋发展来了。本来以为能借着林州跟燕臻的关系谋个好前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他想尽办法也够不着燕臻的一片衣角,更别说借关系走后门了,没办法只能在燕氏集团下的一个工厂找了份工,先干起来再慢慢找机会。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小弟这个救命恩人来了,还怕燕二少不给面子?! “州儿,见到燕总了?燕总还认帐不?我跟你说州儿,他要是敢占了咱的便宜还赖帐,你跟二哥说,二哥一定替你出头!” 林州听得心里一跳。 “占……占什么便宜?!他哪有占我便宜,二哥你胡说啥?!” 林成的大嗓门透过话筒震得林州双手发麻,何况他心里还发虚,险些握不住话筒。 “怎么没占便宜了?!你可是救了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整个燕家的恩人,他们敢不认帐?!别以为给咱村捐了几个臭钱就可以抵消了,他燕二少的命可没那么便宜!” 林州听了心里一松,这才吁了一口气。原来二哥说的是这个,他还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 “二哥你别乱说,臻哥不欠我什么。”林州不高兴地告诫林成,“臻哥也帮了我们很多,你别老拿恩情说事,我不爱听。” 林成无奈地啧了一声。 “好好好,哥不说这个了还不成吗。州儿,你可别死心眼,就算不论这个,咱们跟燕二少的关系也不浅了,你跟燕二少说说,就提提二哥的工作,二哥现在在燕家的工厂做事呢,要提一提职位还不是二少一句话的事。咱们关系到这个地步,他总不至于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吧。” 林州眉头皱着,手指绞着电话线。 “我知道了。二哥你也别老想着投机取巧,你好好工作,做出成绩还怕不能升职么。” 林成又在电话那头教训了林州几句,林州不想听也只能听着,半晌寻到机会打断林成。 “好了二哥,我得挂电话了。臻哥在工作呢,我不能打扰他。” 林成一听又兴奋了。 “好小子,你住到燕二少家里去了啊?!真给二哥争气,这是他家里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按键声,林成的声音变得有点远。 “我可得存好了,燕二少的私人电话卖号码也能卖个几千块了。” “二哥,你敢!”林州气愤地叫了一声。 林成连连道:“好好好,我不就是说说么,燕二少的电话我哪敢卖,我跟工友炫耀一下不行么。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说的话你都记着,听到没?有事再给哥打电话。对了,让燕二少给你买个手机,到时候把手机号发给我。” 林成说着就挂了电话,林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话筒放好。 大大的落地窗外面天色已经变成一片暗蓝,林州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八点了。 他走到书房门外,犹豫了一下,叩了叩门。 第九章 林州曲起手指轻轻叩着门““臻哥,是我。” 片刻后门打开了,燕臻站在门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俊美中平添几分斯文。 “怎么了?有什么事?”燕臻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林州看到书房里亮着一盏台灯,桌子上的电脑屏幕前面摊开一堆文件。 “哥,你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啊。” 燕臻笑了笑:“还剩一些。你困了?房间准备好了,就在二楼最里面一间房,去睡吧。” 林州刚想说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一说到困立刻就觉得倦意上涌,眼皮也涩了起来。 “那我先去睡了,哥你也早点睡啊。”林州打着哈欠,抓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准备上楼。 “头发吹干了再睡。”燕臻叮嘱道,林州疑惑地回头。 “啊?上哪吹?”林州长这么大,还真没用过吹风机。 燕臻无法,干脆带着林州上楼走到客房,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只吹风机放到桌上插上电。 “以后在浴室里吹干头发再出来,别湿着头睡觉。” 燕臻示意他坐到床边,林州乖乖地坐下,接过吹风机,看着燕臻走向门外。 “哥,你别工作太晚了,早点来睡啊。” 燕臻回身看了他一眼,把门拉上:“晚安。” 林州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又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心里顿时放松下来。虽然装饰这么宽大豪华的房间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但是想到这是燕臻的地盘,他的心里就无比踏实,这一觉也睡得香甜无比。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醒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林州抱着被子在宽大的床上打了个滚,四肢大开地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傻笑。 三年前他以为自己就要在林家村里平淡度日过一辈子了,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他考上了大学,来到了S市,还能再次见到林旗。 林州挠着头发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痕迹,燕臻昨晚好像没有来睡。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拖鞋拖拖沓沓地走出房间,看到燕臻的身影在开敞式的厨房桌台后面忙活,身上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一丝不苟,更显得身姿英挺。 林州凑过去趴在台前,托着下巴一脸专注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燕臻真是无一处不生得精致完美。 燕臻使尽手段追求他的时候他尚分不清楚男男与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分别,但是稀里糊涂地就跟了燕臻,和燕臻这副俊美不凡的容貌肯定有着极大的关系。 燕臻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搅着锅里的面。 “醒了?睡得如何?” 林州狠狠点头:“哥的床可舒服了!” 燕臻笑了笑:“先去洗脸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林州高兴地应了,跑到卫生间里迅速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桌。 燕臻到底是个大少爷,做饭的水平也仅仅是会而已,这顿饭又只做了最简单的意大利面。 林州又吃了一顿怪味面。虽然味道怪,他吃得还是很高兴的。这是燕臻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饭菜,别说味道还可以,就算难吃得天怒人怨他也会高高兴兴吃下肚的。 但是……燕臻不会只会做这么一道面条吧?林州越发地同情起来,住这么大房子却只能顿顿吃这种怪味面,怪可怜的。 吃完饭燕臻不让他收拾餐具,林州也不跟他客气,把自己带来的两只麻袋拖出来打开。 “那我剥花生吧。可惜这里没有灶台,哥你最喜欢吃用柴火炕出来的花生米,可香了。你还记得那个味道不?” 燕臻听着,笑着摇了摇头,自去收拾餐桌。 林州噼噼啵啵地剥了小半碗花生,燕臻收拾完了,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林州,我们聊聊吧。”燕臻出声唤他,郑重的态度让林州也不由得严肃起来,把手里没剥完的花生放回口袋里,认真听燕臻说话。 林州觉得连名带姓的叫法听着太生分,此时他才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燕臻一直是这么叫他的。 对了,燕臻是忘记了他的。他总是时不时地忽略这件事。燕臻实在和林旗太像了,是否拥有记忆似乎都不能对他产生一丝影响。他看着燕臻的脸,总是不由自主地仍旧把他当成疼爱他的林旗。 林州看着这样的燕臻,终于感到了一丝姗姗来迟的陌生。 燕臻认真地看着他:“三年前,我从林家村回来之后,到国外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最终找回了过去的记忆,却把那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忘了。所以,无论那个时候我与你有过什么约定,我都不记得了。如果我说过要接你到S市生活的话却没有履行,也是因为记忆消失的缘故,并非我有意为之。我为我的失约向你道歉。” 林州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连忙摇头。 “没事,没事。”他不自在地笑了笑,“咱俩什么交情,我理解你的情况,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对你生气的。哥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燕臻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垂眸沉吟片刻。 “不管我记不记得那些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事也尽管开口,千万别见外。” 林州就喜欢别见外三个字,高兴地点头:“当然,我才不会对哥见外。”说完就真的不见外地捧起一把花生交给燕臻。 “哥,帮我一起剥花生,一边剥一边聊呗。“ 燕臻把花生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先休息一下,我们聊一聊。你这次来S市,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有的。”林州擦了擦手捧着玻璃杯,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哥,我考上大学了,就是S市的T大。” “T大?不错啊。”燕臻微微笑了,伸出手来,“恭喜你。” T大在S市并不算什么好学校,至少燕家的企业肯定不会招T大的学生。但是燕臻知道林州的出身,比起同样考大学的学生年纪又大了几岁,基础也不好,中间还辍学几年,能考上T大的确值得恭喜。 林州看着燕臻的手,嘿嘿笑了两声:“还握手,我觉得好别扭。”话虽这样说,还是伸出手来,却不只是握手,反而抓住燕臻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起来。 林州脸色微红,小心翼翼地看着燕臻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 燕臻不记得他了,他这样做会不会很奇怪?可是燕臻是他的爱人,燕臻忘了他们的关系,他必须要告诉燕臻知道。 林州壮着胆子扣住燕臻的手,心里十分不安。好在燕臻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当然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 他还是林旗的时候林州就很难看透他的想法,此时更加看不透了。只是林旗爱他宠他,在床上的时候也会说很多肉麻直白的甜言蜜语,而眼前的燕臻却把那些都忘了,所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这个燕臻更难懂了。 林州咽了咽口水,小心开口:“旗哥,你看到我以后,再听我讲起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什么吗?那一年发生过的事,认识的人,都想不起来?还有……我们俩的关系,也记不起来?” 燕臻摇了摇头。林州有些沮丧,扣着燕臻的手慢慢摩挲着,犹豫了很久,才迟疑地开口:“其实……其实,你和我是……是……“林州正艰难地组织着合适的语言,想着如何向视他如陌生人的燕臻表明他们二人从前的亲密关系,电话铃声此刻突然响起,盖住林州小小声的吐字。 燕臻抽回手,过去接了电话,低声应了几声很快就挂断,又回到林州身边。 林州鼓着一口气,等燕臻一坐下来马上把刚才被电话铃声打断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其实哥你和我是、是、是夫妻关系!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个,不然我不会来找你的!“林州言简意赅地暴出真相,憋红着脸瞪着燕臻,等着他的回应。 燕臻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对不起,林州,我都不记得了。“他认真地看着林州的双眼,”让你受委屈了吧?很抱歉。“林州本来很灰心,但是燕臻对他的担忧和歉意那样明显,林州无法视而不见。他感觉得到,燕臻即便不记得他了,可是对他仍旧跟别人不同,最明显的对比就是那个红头发男人。燕臻对他是特别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可是林家村最好的猎手。 只要燕臻喜欢他,他就无所畏惧。 林州打起精神,用手拍着燕臻的肩膀。 “没关系的哥,我会帮你想起来了。你既然能想起以前忘记的事情,肯定也能想起那一年的事情的!” 燕臻垂眸笑了笑:“那就要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林州笑眯眯地,把烦闷琐碎的愁绪暂且抛到一边,继续噼噼啪啪地剥起花生。 “哥以后我来做饭吧,别老吃那个怪味面条了,妈一直要我给你做点好的吃……“林州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在燕臻家里住了下来。 这一天燕臻没有去上班,似乎是专门请了假陪着他的,怕他对陌生的环境不习惯,在书房里很快把工作处理完,下午就陪着他慢慢地剥花生。 林州感到贴心极了,燕臻还是对他这么好,可惜他现在不能随意冲进他的怀抱,随意地索取他的亲吻。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住的那间房子叫客房,林旗并没和他一起住,他有另外的房间,而且离得还不近。 他和林旗同床共枕了一整年,如今在燕臻家里却单独住进了客房,林州有一瞬间的失落。转而想想以他和燕臻现在的关系也实在不是一起睡的时候,何况燕臻家里又不缺房间,不像在他家的时候连张多余的床也找不出来只能让林旗和他挤一起。 林州从来不在小事上纠结太久,想通了便抛到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帮助燕臻恢复记忆。 第十章 说要帮燕臻恢复记忆,林州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他问燕臻当初是怎么想起来的,燕臻很细致地解答了他的问题,林州才知道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燕臻在国外疗养一年,还请了最顶级的脑科医生和心理医生专职医治陪护,才让燕臻找回了以前的记忆。他哪有那些医生的本事,说要帮燕臻恢复记忆也成了大话,林州很不好意思。燕臻却还反过来温柔地安慰他,林州更加觉得感动又贴心,只觉得要加倍关心他才好。 关心一个人要怎么做呢?林州在S市毫无根基,身上只有五百块钱现金,燕臻却显然身份不凡,还很有钱。大事上他是帮不了燕臻什么了,但是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第二天燕臻就要去上班了,不能在家里陪着他。趁着燕臻出门的时候,林州干劲十足,准备先把房子打扫一遍。但是打扫起来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燕臻的房子非常干净整洁,干净到林州都不好意思把自己带来的抹布往那光洁如镜的桌台上抹。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把抹布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林州打起精神开始做饭。 打扫用不着他,做饭总可以吧,他还记得林旗最爱吃的菜,都是他们那里的农家菜,城里肯定难以找到。林州决定要大展身手,让燕臻惊喜一把。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困难重重。他在厨房里团团转了几圈也没找着菜和米在哪里,最后终于想起来打开那台巨大的冰箱,里面却只有一瓶瓶水和他看不懂的饮料。 林州无奈了,想要出门买菜,穿过走廊一样的玄关,面前出现的却是冷冰冰阖在一起的电梯门,门上印出他穿着背心裤衩头毛凌乱傻呆呆的模样。 林州彻底沮丧起来,垮着肩膀走回房间。 这两天他一直沉浸于和燕臻久别重逢的喜悦当中,其他的都顾不上,现在独自呆在燕臻家里,恍然有一种他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本来以为坐公交车迷路已经够可笑了,没想到更可笑的还在后头。燕臻不在家,他连怎么出门都不知道。 林州焉头搭脑地回到客厅,满眼黑白的色调,棱角分明的布置显得尤为冰冷。他在沙发上半躺着,百无聊赖地看了半天电视,直到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林州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 “好饿啊……”他摸着肚子,到厨房里又寻摸了一番。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之前的雄心壮志了,还是先找点东西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 可是没想到诺大的房子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找不出来,连燕臻煮给他吃的那种怪味面都没有,也不知道燕臻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林州饿得心慌慌,灌了好几杯水,喝了个水饱。他原先在家时每天都要下地干活,要么就到后山打猎,运动量很大,因此食量也大,还容易饿。 林旗知道他的体质,从来舍不得饿着他。 没想到和燕臻见面的第二天,他就要悲惨地饿着肚子。 林州想给燕臻打电话,才想起来燕臻还没给他电话号码,他惟一有的就是那个被两个保安鄙视了一通的前台电话。 不抱什么希望地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美女声,客气地问了他的需求,听说他要找燕臻,也客客气气地问他预约信息。林州当然没有什么预约,对面的女声也没有不耐烦,说了几句让林州听着云里雾里的话,最后说了一声祝您愉快就挂断了电话。 林州拿着话筒回味了半晌,才想明白人家说的还是这个电话找不着燕臻的意思,只不过比那个保安说得好听得多。 “哥,你快点回来啊!”林州扔了电话抱着肚子大喊一声,整个人扑到了沙发里。 蓝擎大楼二十层的研发部会议室里,燕臻带着组员开了一上午的会,直到快下午一点时才散了会。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一只纸团迎面飞来。燕臻微微侧身躲开,面色不变地走进去。 陈湛坐在沙发里揉着纸团:“没劲。” 燕臻将文件放回办公桌上,陈湛已经在一旁叫开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临时放大家鸽子,我可被他们灌惨了。”陈湛扔了纸团满嘴抱怨。 燕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眉头微皱,打电话把助理叫进来,给了她一张门卡,让她定一份餐送到他的住处。 助理忙应了,急急火火地出去了。陈湛拉了张椅子坐到办公桌前,玩着桌面上放着的昂贵摆件。 “怎么,你还真把那土包子带回家了,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哪?燕臻,别告诉我你又是玩真的。” 燕臻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低头整理着文件,陈湛自己琢磨了片刻,无聊地啧了一声。 “好吧,我知道你从来不玩假的,不过你这眼光也歪得太离谱了吧。以前那位,好歹也是个‘小家碧玉’,现在这算啥?整一个狗尾巴草。你可是咱们圈里最后一个处男,都可以立贞节牌坊了,你千万别想不开。” 燕臻将文件插到档案架里,往桌边一推,陈湛连忙把手抬起来让开地方。 “燕臻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圈子里不是没人玩,尤其我那个公司,个个大明星外头看着不可一世,实际上,啧。可是大家都是玩玩,谁也不会真找个男人当灵魂伴侣。上次是因为肯定不能成,你爸你哥才不管你,这一回,我看那个穷鬼见着你就两眼放光,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钻石王老五的。你要是跟他来真的,你就等着被他吸干吧。” 燕臻起身,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我下午还有一个会,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陈湛啪地推开椅子追了上去。 “燕臻!你有没有人性,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上午,跟你说话你也不理!你连顿饭都不请,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公寓里,林州听到叮地一声,连忙跑向门边,满心期待地看着缓缓滑开的电梯。 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个子娇小戴着绿色边框眼镜的女孩子。 林州来不及失望,马上警觉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上来的?” 他觉得燕臻的这个房子真是太不安全了,门上连个锁头都没有。此时林州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折腾半天连这个没锁头的门也出不了的沮丧。 女孩子忙道:“我是燕总的助理,您叫我肖麦好了。燕总让我来给您送饭的。” 林州往女孩举起来的袋子一看,一股饭香直往鼻孔里钻。他咽了咽口水,却仍旧十分警惕:“真的是哥让你给我送饭的?你怎么证明?” 肖麦连忙把外卖塞给他,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燕臻的电话,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是让你买饭送回公寓?怎么了?” 林州一听就雀跃起来,忙凑过去道:“哥,是我,我怕她是小偷。” 手机那头响起一声嗤笑,燕臻的声音停了一下,那边的杂音也远了,他的声音才又响起来:“肖麦是我的助理,你不用担心。” 林州马上就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哥,你早上走得那么急,也不告诉我门怎么开,家里什么吃的都没买,我都饿了半天了。”林州揉着肚子抱怨。 燕臻顿了一下,才说:“对不起,这几天有点忙,是我考虑不周。” 林州也不是真心怪他,心里做着自己的盘算:“哥,你今天回来的时候买点菜和米吧,厨房里哪能连点粮食都没有。” 燕臻那边只能应了,手机里传来另一个嘲讽的叫嚷声,林州正想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 肖麦笑着推了推眼镜:“林先生,怎么样,这下您放心了吧。” 林州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热情地招呼肖麦进来坐,屋里没有东西招待客人,他只能倒了杯凉开水来。 肖麦本来送了饭就要走的,但是林州被关了大半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心里正闷着,再说人家女孩子专门来给他送饭,怎么能让她搁下饭就走呢,听说她也没吃饭,连连留她一起吃。 肖麦对这个皮肤有点黑长相很清秀的青年也很好奇,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在燕总的公寓里为什么敢这么大大咧咧自作主张,推不过便坐了下来。 难道他就是陈先生说的燕总的那个新宠? 她在蓝擎公司干了好几年,一直都是个不温不火的小职员,因为做事细致认真,有一次偶然给燕臻当了几天的临时助理便被转正了。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她也能接触到以前只能在网络和新闻里瞻仰的那个群体。 很多有钱人都会包养长相美丽的女人,甚至男人,她早已见怪不怪,但是那些都不长久。好的时候有多么浓情蜜意,分开的时候就有多么冷漠严酷。 只有玩得起的人才能和他们共舞,眼前这个青年却和包养这个词一点也不沾边。 那些被包养的男男女女无不美丽精致,不管实际上做着什么工作,是什么身份,至少外表看上去永远光鲜亮丽,高贵骄傲。眼前这个青年,和哪一个词都搭不上。 可不管那些人外表上如何冷艳高贵,他们在金主面前也只敢有克制地使使小性子,拿捏在情趣的范围里,哪敢真的生气。不管表面上多么骄傲,内里都是虚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呢,肖麦很敏感地察觉到,他可一点也不虚,理直气壮得很。身在燕总的私人地盘却有一种发自由衷的自信,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底气。 第十一章 肖麦悄悄地打量着他。 这个人长相虽然还不错,皮肤却有点黑,眼睛很亮发质很好,鼻梁也很挺直,称得上帅气,但是浑身散发着一种纯朴的乡土气质。气质可是很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比长相更重要,所以这个青年在见惯俊男美女的肖麦眼里也就能打个7分。 肖麦在心里评估着,手里端着饭盒吃了一半就饱了,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甩开膀子风卷残云一般把她带来的外卖一扫而光,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要知道她可是专门订了三人份的饭菜啊!就是怕对方挑剔,为了让娇客有选择的余地。她本来想着被金主金屋藏娇的主是那么好伺候的么?肖麦向来考虑得非常周到。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用选择,直接吃光,最后还没吃饱。 肖麦嘴角抽了抽,这和她想象当中的金丝雀一点也不一样,分明是只猫头鹰。 林州吃完饭就和肖麦聊起来,问的主要是燕臻的事情。肖麦捡些自己觉得能说的告诉他,心里更加奇怪这个人的身份。 这口吻这态度……要不是个男的,她都要以为这位是燕总的内人了。被包养的没那么大胆吧,一副什么都要过问的态度,还那么没眼色地问她这个金主助理。 而且燕总那样的人,就算真的和男人在一起,也会找一个和他一样俊美优雅的人吧……肖麦有点猜不出这个人的身份了。 林州打听了半天,直到肖麦表示要回去上班了,才意犹未尽地将她送到门边。 晚上燕臻回来得早,果然买了菜回来,还给他买了一部手机。 “给我的?”林州高兴地接过盒子拆开,精致优雅的触屏机身是他以前在堂哥那里见过的山寨机所不能比的。 “谢谢哥。”林州扑到燕臻身边,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搂着燕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们还没好的时候燕臻就敢扑他啃他,他现在亲一下怎么了?林州给自己打气,偷偷瞅着燕臻。 燕臻还没什么表情,他自己先脸红了。 “我现在就去给哥做饭!”林州拎着菜一溜烟地跑到厨房,掩饰着脸上泛热的神色。好在他皮肤黑,即便红了脸也不显眼。 燕臻在客厅里站了片刻,才走去更衣室换了家常衣衫。 林州有些忐忑,不知道燕臻会不会生气。他虽然假装很自然,实际上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 燕臻是他的爱人,他的容貌神态,他的一言一行,和林旗都一般无二,他无法把他们区别看待,他不会轻易放弃。 就像当初他夜半三更把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林旗从深山里背下来一样,路上再累也一刻没有把他放下。 等林州带着不安的心情做了一桌子饭菜端上桌之后,在客厅里看新闻的燕臻听到他的喊声,关了电视走到餐桌前,对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显得有些惊讶:“你的厨艺不错。” 林州笑逐颜开,摘了围裙,亲手盛了熬得奶白的汤递给燕臻。 “哥,先喝碗汤开开胃。” “谢谢。” 燕臻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林州看着看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了,也放慢了动作。反正中午吃了不少,他现在还不太饿。 燕臻很给面子地吃了很多,林州十分高兴。他做的都是林旗爱吃的菜,原来燕臻同样爱吃。他果然和林旗是一样的。 还剩几天就是大学开学的日期,林州不敢怠慢,这毕竟是他迄今为止最重大的一件大事,他提前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交给燕臻参详。 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三流院校,燕臻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十分细致耐心地替他在网上查了这所学校的信息。 其实本来没必要查那么多,大多都是没用的,但是林州显然很郑重其事,还有点紧张,燕臻想让他安心。 “你这所学校在郊区,离我们这里有点远,报名那天我会空出时间,送你去报道。” 林州高兴地连连点头,真想再抱着他亲一下。看着燕臻那么认真替他准备的模样,他终究没好意思下手。 怎么感觉他老想着那事似的,真是让人难为情,林州拍着发热的脸颊一头埋进柔软的沙发靠枕里。 以前林旗倒是如狼似虎,而且从来不觉得难为情,只要两人独处他就理直气壮地占他便宜。燕臻却好像从来不想那事儿,一脸高贵凛然不可侵犯,弄得林州想跟他亲密一些都怕他生气,自己一个人纠结万分。 燕臻查得很细致,知道那所学校教学质量不怎么样,以各种名义收了许多成绩不好的高价生,还跟国外几所学校拉起了关系弄了个交换生项目。学习氛围不怎么样,却很会钻营。 学校风气如此,学生也很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老实孩子,林州在这所学校里算成绩很好的了,他这么朴素想必会受歧视刁难。 于是燕臻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带他出去打理一下个人形象,又买了几套衣裳,去的都是他自己习惯的场所。林州只是高兴于同燕臻多多地相处,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球鞋踏进那意大利灰色大理石地面有多么引人侧目。 第一站专卖店,林州一踏进去就有些犹疑。 “哥,这家店的生意这么冷清?怎么没有人呢?”林州慢慢地在挂得十分艺术有层次的新衣中间走了一圈,有些疑惑地走回燕臻身边,凑近他小声说:“哥,别是他家东西不好,没有回头客吧?我们还是不要在他家买了。” “没事的。拿去试试。”燕臻挑了几套衣裤递给林州,让他进试衣间去试衣服。 一直十分紧张地跟着林州走来走去,严防他伸手去乱摸那些价格不菲的衣衫的导购站在试衣间外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另两个同事已经躲在柜台后面嘀咕起来。 “……” “哪里来的土包子,他能不能买得起这里的一条围巾腰带还不一定。” “也不知道他跟旁边那位有什么关系……” “又是傍大款儿的吧,看着挺老实的,居然也能钓着这么一个高富帅。” “嘘,别说了,他们过来了。” “……” 林州看着燕臻把刚才试过的衣裳都让人包了,连忙扯着袋子:“太多了,太多了,哥,不用买那么多。买两身够换洗就行了,买那么多多浪费。” 燕臻拿出卡递给收银员,头也不抬:“你上学哪有时间天天洗衣服,要尽量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别为了琐事耽误学业。” 林州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放开了手。 “哥你说得对!” 燕臻冲他笑了笑,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几只大袋子,林州要拎,燕臻没给,自觉受到呵护照顾的林州便拉起燕臻的另一只手,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高兴和爱慕,一齐向外走去。 “袋子重不重啊哥?”林州心里说不出的雀跃,“晚上哥想吃什么?我做给哥吃。” 店里工作的两个妹子一个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这世道真是变了,乡下人也这么开放了啊……” 买完衣服燕臻又带林州去了一个地方,装饰得十足光鲜时尚的店面让林州看花了眼,门店上面挂着造型感十足的店名招牌,上面写着jagger paris salon. 门店大大的玻璃门内外出入的亮丽男女毫不遮掩地打量着格格不入的林州,小声地嘻笑,比专卖店的店员明显多了,林州顿时紧张起来了。看燕臻径直往里走,他连忙跟上去,小声地问:“哥,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我穿得是不是太随便了?他们在笑我?” 燕臻随意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几个对上他视线的人连忙殷勤地笑着打招呼,燕臻没有理会,低头向林州道:“只是个理发店,带你来理理头发。” “理发店啊。”林州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演戏的呢,他们打扮得那么夸张。” 这个地方出入的人群和蓝擎大楼的那些员工明显又是不同,林州说不清区别,只是觉得这些人打量起他的目光更加品头论足肆无忌惮,让他很是局促。 燕臻笑了笑,林州说得倒也不算错。这家店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给演员模特做造型,再就是非富即贵的豪富名流。往来都是名利场中打滚的英雄,生就一双势利眼,最会乘势,最懂看人。林州走在他身边,难免被他们打量议论。 “不用怕,你是来消费的,顾客就是上帝。”燕臻微笑着站在感应门前,让林州先进去。 一进店门,一个眉眼精致的瘦高男人立刻迎了上来,林州顿觉一阵香风扑面,那人已经热情地扑过去拉着燕臻不放。 “稀客啊,真是稀客,没想到燕二少竟然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州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男人,他正殷勤地拉着燕臻往店里走,化着淡妆的漂亮白皙的脸庞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丽,在头顶明亮的灯光映照下仿佛发着光一样吸引人的视线。 店里的男女纷纷打趣。 “Eleven,擦擦口水,快流燕总一身了。” “店长,你这样做生意不行啊,我们来了怎么不见你这么热情啊。” “燕少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贵人,你们这些赶都赶不走的小妖精拿什么比。” “Eleven,你这样可是让我们很没有面子啊。” “你没有面子,你有钱啊,别又赖我们技师的小费,一点也不衬你这大明星的身份。”Eleven笑着打趣回去,言谈间已经把燕臻拉到了内室的隔门外。 燕臻停住脚步,回头向林州示意,林州连忙跑过来。 “不是我,你给这孩子理理头发就好。”燕臻拨拉了一下林州头顶稍长的发丝。 燕臻话音一落,毫不意外地听到外间顿时响起一阵略带惊讶的议论声。他拉着林州进了内室,eleven似笑非笑地朝外间扫了一眼,这才跟了进去。 名利圈亦是是八卦场,这里很少有人不认识燕臻,燕二少那清水一样干净无趣的私生活也丝毫不是秘密。没想到燕臻居然会带人出来,这可是落入滚油的一滴冷水,马上暴起十足浓烈的八卦热情。 在座都是修炼成精的老妖精,那个乡下小子看燕臻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无所遁形,分明迷恋至极。以前不是没有人企图撩拨燕臻,却无不刹羽而归。 这个乡下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傍上了燕二少? 正在做发型的二线小女星干脆唤助理拿来手机,快捷键拨通一个号码,响了几声就被挂断,想了想先发了个短信过去,没想到片刻后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双眼一亮,迫不急待地捧着手机接通了。 “陈总,是我,赵琪。……不是,我在做头发呢。……当然是真的,燕少带了个小男孩来jagger,正在店里呢,不会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土包子吧……喂?喂?!” 小女星嘟着嘴巴把手机递给助理,助理殷勤地吹捧:“琪姐厉害啊,陈总刚主动给您来电呢?” 小女星昂头享受技师的服务,暂且忘记电话挂断前一秒陈湛骂的那句脏话,骄傲地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陈总那种大忙人,打电话找我自然是有事。” …… 内室里,Eleven眯起眼睛看向林州,林州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才软着手臂伸出素白的手,轻笑了一声。 “Eleven,叫我EL就好。恩,底子不错,既然是燕总交待下来的,我肯定尽力而为啦,保证还你一个大美人。”Eleven朝燕臻抛了个媚眼。 燕臻毫不领情,只是叮嘱:“不要太夸张,规矩点就好,他还要上学。” 林州正在吭哧吭哧地念他的名字,他从山村学校里学的一口哑巴英语,一个名字念得乡土味十足,Eleven忍不住笑出了声,林州顿时脸红了。 燕臻看了eleven一眼,向林州道:“不用叫什么英文名字,他叫杨建国,你叫他杨先生就行。” 林州一听居然是这么有亲切感的名字,马上松了一口气,笑着喊了一声:“哦哦好。你好,杨建国先生!” Eleven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第十二章 林州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任Eleven给他修剪头发,燕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他。 Eleven偶尔撇过去一眼,就发现燕臻一直在认真地看着他们。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燕二少是在看他,却更加意外他手底下这个土包子竟然能让燕臻这么关心。 “杨先生,你剪得真好。”林州乖乖地坐着,从镜子里看着Eleven,笑着夸赞。 他不是故意吹捧,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理发师虽然对他态度不好,但是剪起头发来真是非常娴熟又温柔,他只能感到头顶传来些微的痒意,从镜子里看到杨先生的动作分外细致认真。 本来还觉得这个人势利眼得很,嫌贫爱富,看到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林州对他的观感和评价陡然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Eleven显然对他的善意不买帐,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少拍马屁,要不是看在燕总的面子上,你这颗脑袋哪里值得劳驾我动手。” 话虽然说得刻薄,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仍旧一点一点地把林州那一头纯天然的发型雕饰出他认为最适合林州的样式。 林州呵呵一笑,没有在意他的言语。 桌台上有一本宣传册,林州直着脑袋拿起来举在眼前翻看。宣传册做得非常华丽,jagger的店名印出流畅美丽的花式字体,内页里是一张张或时尚或另类的模特图片,林州一边翻看一边啧啧称赞,和Eleven聊起天来。 “这个模特儿的麻花辫儿真好看,署名Eleven……杨先生给编的吗?您真厉害。” “这个小花褂也好看,就是模特太瘦了。我们那里有个叫小芳的姑娘,她特别喜欢穿这种小花褂。” 林州刚才的局促都不见了,他的直觉感受得到Eleven油滑刻薄面孔下的温柔善意,所以他现在十分放松。 Eleven很无语,刚才那个说个英文都会惭愧脸红的小清纯哪去了?这个土得如此坦荡村得如此气壮的奇葩是谁?!他在自己这个时尚冷艳的人儿面前一点也不觉得自惭形秽吗?!这货神经粗得能跑马啊! 他现在顾不上去注意旁边的燕二少了,这个土包子总有本事把他那些前沿时尚的发型设计和模特造型描述得乡土不堪,这简直是对他的专业素养的严重亵渎!Eleven很生气,对他的无知见解毫不留情地批判了一通,趾高气扬地搬出各种专业术语和时尚事件为自己的杰出设计代言。 林州选择性地过滤掉了他那些酸叽叽的冷嘲热讽,不时地发出大开眼界的赞叹声,对Eleven的专业水准表达了极高的敬佩和赞扬。 从外人看来,两人之间竟然颇有一番相谈甚欢的氛围。 “杨先生你好厉害啊,还专门到国外学习这些的吗。原来衣裳头发还有那么多学问讲究,怪不得你穿得简简单单也这么好看。”林州透过大大的镜子打量着Eleven,“杨先生你有名片吗?等会儿给我一张吧。我把我的电话号码也给你。” Eleven嗤了一声,习惯地就想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这时尚顾问跟人聊天要按钟点收费的好吗?!可是看到镜子里林州那双坦诚热情的眼睛,那些刻薄话就突然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算了,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计较什么,他哪里懂得他们的规矩。 Eleven清了清嗓子,轻哼了一声:“我的名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的。” 林州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这种人大概讲究的地方很多,他又不太懂,哦了一声就不提这茬了。 他向来外向,以后要在S市长住,自然就要在S市多多结识新朋友。太高傲的他不会理,比如燕臻的那个红头发朋友,但是总会有一些温柔和善的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Eleven是可以交朋友的那种类型,林州很积极释放善意,他的朋友都是这么来的。如果交不成朋友也没有办法。 Eleven见他不说话了,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难道这小土包还生气了?气性还挺大的。镜子当中还照映着远处沙发上的燕二少,燕二少俊眉微蹙,目光隐隐不太和善。 Eleven又清了清嗓子:“不过呢我就当给燕总一个面子,你手机呢。” “干啥?”林州抬眼看他。 Eleven瞪了一眼:“干啥,你说干啥,不是要我电话吗?!手机快点拿来。” 林州哦了一声,掏出手机递出去。有人把手机接了过去,却不是Eleven,而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燕二少。 “头发理成这样差不多了。”燕二少一手攥着林州的手机,却全当没有这茬了,“林州,下来吧,我们回去了。” 林州坐在这里无聊半天了,要不然也不会按捺不住地扯着Eleven闲聊。他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坐这半天还不准乱动简直是一种折磨,燕臻一说可以起了,他马上开心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把防护服扯下。 Eleven着急了:“别乱动,我还没给你理完呢!快点坐下!” 林州扭头对着镜子拨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觉得挺好看的了啊,是吧哥。” 燕臻点了点头:“好看。”又扭头对Eleven道,“把帐记在燕深卡上。” Jagger是会员制,只收会费,刷卡消费,从来不收现金。燕臻没有它的会员,只能记在他大哥帐上。 燕臻说完拉着林州就走,Eleven不乐意了,他的作品还没完成呢,哪有这样无理打断的?! 林州也还记挂着交朋友的事,一只手臂被燕臻拉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哥,哥,手机给我,杨先生要给我电话呢。” 他手机里现在只有一个号码就是燕臻的,他还想着多交一些朋友要把号码簿填满呢。现在林州还不知道要把智能手机的通讯录填满那他得交多么海量的朋友。 “不用了,以后想理发了我再带你来。”燕臻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州朝外走。 Eleven在后面追出来,看样子自己那个半成品的作品是夺不回来了,不由得恨恨地跺脚。 打扰别人工作的恶霸最讨厌了! Eleven从前台拿出一张名片,跑过去塞到林州手里。 “我的名片,拿好了小土包,上面有我的号码,回去记得存好。” 林州高兴地点头:“哦哦,好的,再见哦Eleven。” 燕臻拉着林州走得更快了。 一直到上了车林州才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着Eleven给他的小卡片认真地把电话号码输进去,然后抱着手机仔细地填写通讯录上的各种备注。 燕臻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职业,职业……哥,Eleven的名片呢,我给搁哪儿了?”林州翻着座位,那张小卡片已经无影无踪。 燕臻专心地看着前路,视线都没转一下。 “不知道,找不着算了,你有号码就够了。安全带系好,别乱动。” 林州哦了一声,老实地坐好,捧着手机开始用刚刚摸索会的上网功能去搜索jagger的消息。 “哇,有好多条哦。”林州赞叹道,“Eleven真厉害,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多成就。不过他的职业到底怎么写啊?” 林州还在发愁通讯录里职业那一栏,只听燕臻道:“理发师。” 林州不同意:“好像不是的啊,他还是什么时尚总监,时尚顾问。有人说eleven的名字和Jagger的店名特别高大上……这是什么意思。” “那都是虚捧的。”燕总开始向林州灌输一些不太正面的知识,“杨建国要开店做生意就要做好广告,那都是广告公司虚按的名头,他的英文名和店名也是为了广告效应取的。” “啊?怎么取的。”林州非常虚心好学。 “建国,十一国庆,eleven。” “Jagger paris salon呢?” “建国理发店。” 林州顿时恍然大悟。 燕臻看了林州的手机一眼:“这个圈子里的人比较浮夸,没有脚踏实地的美德,你以后不用跟他们过多来往。” 林州十分受教的重重点头:“哦,我听哥的。” 燕总满意地点了点头。 经过燕臻的这一番打扮,林州立刻像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他本来长得就不错,捣饬捣饬头发,换了一身衣裳,小身板笔挺,看上去精神极了,连晒得黑黑的皮肤也别有一番干净利落的俊美。 林州回家换上新衣裳,在落地镜前左照右照,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 “哥,我是不是挺帅的。”林州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小害羞地说,从镜子里看到坐在后面沙发上的燕臻微笑着点头,更加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陈湛再一次看到林州的时候,林州就是这么一副乌鸦大变金丝雀的改头换面的形象。 他来者是客,林州很热情地烧水沏茶,端到桌上,陈湛摊开手脚靠坐在沙发里,一直冷冷地打量着他,一脸挑剔鄙薄。 林州知道这个红头发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看不顺眼,也不跟他计较,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向陈湛笑了笑。 “陈总是吧?您再等一会儿,哥在跟人视频开会呢,等会儿该结束了。你吃不吃花生?我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陈湛不请自来,一来家里就被燕臻晾在这里。燕臻的确在工作,脱不开身,林州自觉有义务招待好客人,忙前忙后地倒茶拿点心,陈湛却被他这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态度气得喉咙冒烟。 “你省省吧,你以为你是谁?!你这土包子还真特么登堂入室了啊?你这一身行头,得花不少钱吧?!燕臻这冤大头傍着可爽?!” 赤裸裸的鄙视和恶意让林州很是生气。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坐着吧,我还有事。”林州不愿意和燕臻的朋友起冲突,沉着脸色起身,准备避开。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陈湛一条长腿一伸,挡在林州的身前。 第十三章 林州低头看了一眼那两条嚣张至极的腿,利落地转身换个方向就走,拖拖拖地朝楼梯跑去,准备躲进卧室。 陈湛瞪着他的背影,嗖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两步追上去揪住他。 “我让你别走你听不见啊!傻啊还是聋啊!” 林州转身抬手一格,打掉他的抓搡,利落地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常年在深山里远行打猎的身手是那些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体格所无法相比的。 “你才傻,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湛甩着被抽得生疼的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土包子身手还挺好的啊。” “不准叫我土包子。”林州绷着嘴角怒瞪他。 他不在意Eleven喊他土包子,因为Eleven明显不带恶意。可是这个人对他满满都是鄙夷和故意的贬低。称呼不是关键,态度才最重要。 林州觉得这个红头发男人越来越讨厌了。 显然对方也十分厌烦他。陈湛懒得跟他多说,靠着沙发靠背点着一根烟,在烟雾中睨着林州。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缠着燕臻。” “我没有缠着臻哥!”林州怒道,“你管不着我和臻哥的事!” 陈湛嗤了一声,自顾自地道:“一千万够不够?还是要房要车?想要什么你直接提,不用瞎JB做一副矜持模样。燕臻可不是个知情识意的好金主,你不说他是不会给你的,睡多少回都白睡,顶多给你买几身名牌衣裳带你吃几顿好的,你不会这样就满足了吧?” “你混蛋!”林州怎能容忍他对燕臻的情意被如此践踏,怒火上涌一拳挥了过去。陈湛反应算快的,体格也不错,还是被拳风扫到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他捂着生疼的嘴角正要说话,却见那家伙像个小豹子似地直冲他来。刚才两回交手陈湛就掂量出来他肯定不是这个庄稼汉的对手,顿时如临大敌,退后两步摆好姿势。 没想到那道虎虎生风的人影从他身旁咻一下闪过,看都没看他一眼,手里挥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抹布朝沙发上猛扫。 一只烟头掉到地上,林州连忙抽出面巾纸来蹲下去把烟头捡起,摁灭了扔到垃圾桶里才完事。 陈湛见鬼一样看着那家伙蹲在烟头掉落的地方仔细检查沙发有没有被烧到,一边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好没烧到沙发,不然要你赔!” 陈湛气得跳脚:“你当你是谁?!这屋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我高兴把这里烧光了也不关你的事!” 这人在别人家里还那么嚣张,林州很是气愤,要不是记着燕臻还在书房里工作,这个讨厌鬼是燕臻的朋友,他恨不得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狠揍一顿。 “你敢烧你就得赔!”林州恶狠狠地瞪着他,“原价赔!” “原价你妹,我不跟你说赔不赔的事儿!”陈湛气得想揍人,可是动起手来他很有可能是手下败将。 他就是看不惯这土包子以一副主人的心态自居,燕臻跟他熟不熟啊他就把这些都当成他的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图钱吗。”陈湛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装什么天真无邪深情似海,你这种把戏我看得多了,少在我跟前耍鬼,你还嫩着些。我劝你接受我的条件,大家好聚好散,你也能得些实寭体面,不是皆大欢喜?别弄到最后收场得太难看。” “我告诉你我不图臻哥的钱!”林州也几乎气得冒烟,他讨厌这个人把他那种肮脏的思想强加在他和燕臻之间的关系上! “你得了吧,你这种人我最清楚,那七大姑八大姨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一大堆。燕臻要是让你粘上了,你那些数得上数不上的一大堆亲戚还能摆脱得掉么?恨不得让人把他们一辈子吃喝拉撒都包圆了才满意,屁大点事就要闹。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得就是你们这模样!真图钱倒省心了,最烦的就是甩不掉的吸血蛭虫!” 林州被他指着鼻子骂得直愣,一直听他骂完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不敢说一定没有这样的烦恼,农村本来就是人情社会,谁要是发达了,找上门托关系找门路的老乡亲戚是不可避免的,他二哥不早就有攀附燕臻的想法了么。完全回绝也是不可能的,那么不近人情,回去就是让人戳脊梁骨。 但是陈湛这种大少爷怎么会这么清楚? 陈湛看他露出一丝心虚的模样,抱起手臂鄙夷地斜睨着他。 “那点门道不只我清楚,燕臻比我更清楚。他对你们这种人可是避之惟恐不及。你要是还想耍些不上台面的花招,我劝你省省吧,不过是自取其辱。你好歹救过燕臻一命,我也不为难你。尽管开个价,我绝无二话。” “我、我不要钱。”林州坚持道,但是却没有了刚才的强硬气焰。 他是心虚的,因为陈湛说的那些事。他也不可能为了跟燕臻在一起就六亲不认。 他来自那个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山村,他们贫穷辛劳,早已习惯了互帮互助不分彼此。譬如他和两个哥哥都离开了家乡,到了农忙的时候,必然是老乡邻里们帮着家里老人打理庄稼。所以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不能撒手不管,不然他成个什么人了。 他的出身就是如此,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可是让他放弃燕臻,这也是不可能的。 林州有些僵硬地靠着沙发站着。陈湛的嗤笑声响在耳边。他等着这个嘴毒不客气的男人更多的奚落,可是他现在无法理直气壮地反击回去。 陈湛正要开口,燕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林州连忙扭头,燕臻站在客厅中间,也正在温和地看着他。 “哥……”林州喃喃地唤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燕臻看向陈湛,目光不善:“陈湛,你不要总跟林州过不去。” “我冤枉死了我,我哪敢跟他过不去啊。”陈湛冷嗤一声,“我抽个烟人家都盯着不放,生怕我烧了他的沙发要我赔呢,这是我跟他过不去吗。” 燕臻不搭理陈湛的叫屈,只是低头看着林州。 “林州,没事吧?不用管他说什么,你别搭理他就是。” 林州心里一暖,摇了摇头:“没有,陈总没说什么。哥,你们谈正事吧,我先回房了。” 燕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陈湛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州的背影慢慢上楼进了客房,他才转头看向燕臻。 “燕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扶贫扶上瘾了吧,怎么净招些这种人呢?你给我交个底成不?!我真是怕了你了。” “你知道的。”燕臻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水慢慢啜了一口。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湛重新点起一根烟,“你给个准话,我懒得猜。” 燕臻看向二楼紧闭的客房门扇。 “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此时林州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从家里带来的小电话簿,翻到二哥林成的那一页,犹豫踌躇了大半晌,最终轻叹一声,拿起手机开始不甚熟练地打字。 “二哥,我的手机号码,你记一下。” 一个短信发过去,几乎没等几秒钟手机就响了。林州瞪着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一直响着,不知道响了多久终于停下来,还没停上一会儿就又响起来。 林州认命地接通,放到耳边。 “二哥,是我,州儿。” 第十四章 林成打电话过来,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跟燕臻说起帮他提升职位的事。 林州叹了一口气:“二哥,臻哥又不管那些的,就算是他们家的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听说他的大哥才是蓝擎的头头,你别老想着这个。” 林成很不高兴:“咋了州儿,上次不是说好的么?你别拿话糊弄你哥,这对他们这些富二代公子哥儿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这点事也不愿意帮忙啊?那你当初还不如救个棒槌。” “怎么说话呢二哥!”林州急了,“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跟你打电话了。” 林成忙哄他:“好好好,是二哥说错话了。唉呀,不就是开个玩笑吗,看把你急得。我说真的州儿,你不能太老实,咱又不是要他白养着,托点关系安排工作多正常啊,不然认识这么一个大老板摆着好看啊。也就是我知道你,随便你撒脾气。咱村几个叔伯家的兄弟也正准备往S市来呢。你到时候可别跟人家甩脸子,让人觉得你自己发达了就看不上穷亲戚了,太寒心,家里还指望着叔伯帮忙呢。” 林州如何不知道,可是想到刚才陈湛的那番刻薄,想着茫茫然不知归处的以后,本来满怀着憧憬追寻燕臻而来,现在那些憧憬却尽数拴上沉重的枷锁,让他举步维艰。 最开心的时光永远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小山村里,现在似乎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时候的感觉了。 林州红了眼眶,咬着嘴唇哽咽。 林成在那边等了许久听不到林州的回音,开始催促着:“州儿,咋啦?信号不好?听到了吗?” 林州哽了一声:“我听着呢二哥。” 林成正要说话,手机突然被抢走了。 林成媳妇肖翠瞪了他一眼,举着手机走到窗边跟林州说话。 “州儿,是二嫂。” 林州忙应了一声,肖翠道:“别听你二哥胡咧咧。嫂子知道你也难,有钱人是那么好相处的么。燕家给咱们村捐了不少钱,咱们也不能老拿着恩情说事,不然人家也要烦的。燕总现在这么帮衬你就是还记你的恩,州儿你跟人家好好处,别管你二哥说什么。你现在也考上大学了,燕总又帮你,以后还愁没有前途么。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跟你二哥在厂子里干得挺好的,每个月都能存起两千块钱给家寄去呢,你就别操心了,啊。” 林州摸着身上那件快两千的T恤衫,哽咽得更厉害了。 肖翠又安慰了他半晌,才挂了电话,回头就瞪着林成。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听不见州儿都哭了啊,你老为难他干什么?!咱州儿是个老实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二皮脸,他开得了那个口吗。” 林成光着膀子坐在出租屋里的凳子上,呼撸着乱糟糟的头发。 “我这不是教他么,抱着个金山也不知道使点力,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咱们干大半辈子的。他占着恩人的大义,我就不信那姓燕的敢不认,州儿就是太木讷。” 肖翠把手机甩给他:“反正你以后少为难州儿,老实干活还怕赚不着钱。州儿要不是这副性子,他能救得下那燕少爷?哪个不要命了半夜跑到山里从狼嘴里抢人?现在又嫌他性子木了,他要是跟你这么油滑燕少爷早死山里了,你还想着燕家的金山?美得你。” 肖翠教训着丈夫,林州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愣了大半日,最后把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放好,换回自己的衣裳。 他出门下楼的时候陈湛已经不在了,燕臻正坐在客厅里看新闻,听到楼上的声响转头看他,眉头微微蹙起。 “为什么换回去了?” 林州慢慢地蹭下楼梯,发红的眼眶就更遮不住了。 “哥,我做饭去。”说完就要往厨房里钻。 燕臻起身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怎么哭了?”他抬起手来,似乎想摸摸他的眼睛,在半空一顿,放到了林州的肩膀上,安慰地抚了抚。 “别理陈湛的话,这人向来嘴贱,以后我不让他来家里了。”燕臻的声音带着安抚。 林州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听着燕臻的话又觉得感动。 “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林州忙道,“哥不要跟朋友坏了交情。” 燕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 陈湛的一席话,也让林州从风花雪月的憧憬里醒了过来。无忧无虑地快活了这么多天,该面对的现实终要面对。 他不能一直窝在这个豪华宽大的家里等着燕臻回来。燕臻自然养得起他,而且似乎毫无怨言,但是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不然岂不是成了陈湛口中的那种攀附燕臻而活的人? 他在林家村的时候,种地是最好的,打猎是最好的,读书也是最好的,这些都是林州的骄傲,他从来没有想过攀附着谁而活。 第二天燕臻去上班之后,林州就从家里出来,拿着昨晚在网上查来的求职信息挨个面试去了。 他也不好高骛远,他现在只有高中学历,找的都是些很普通的体力工作,连跑了几家面试都因为他只是个暑期兼职就把他pass了,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送外卖的活儿,新开的外卖配送站急需人手,工资按天结算,林州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找到了工作又跑到二哥工作的地方去看他。林成工作的电子配件厂在郊区,他在附近租了个合租屋,二十个人住一间四室一厅,他和肖翠多出了点房租,独占了一个小次卧,林成和肖翠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林州看着却一阵鼻酸,对林成的那点怨忿也都消散了。 肖翠热情地招呼他到床上坐,拿着水壶去厨房烧水去了,留哥俩在房里说话。 林州道:“二哥,我考上大学了,T大。” 林成咧嘴笑着:“我知道,妈都打电话跟我说了。好小子,你以后也是大学生了。” 林州点头恩了一声,想着以后的日子,心里也觉得干劲十足。 “哥,我也找了个工作,也能贴补家里,你和嫂子别太累了。” 林成一听双眼就亮了:“燕总给安排的?” 林州一脸窘迫:“我自己找的,这点小事不用麻烦臻哥的。哥,我会好好学习的,以后毕业了也能帮衬家里,我们不用靠别人。” “现在大学生遍地跑……”林成不屑地道,被肖翠警告地瞪了一眼,连忙闭上嘴巴不说了。 林州没有留在二哥那里吃饭,早早地赶回去给燕臻做晚饭。 燕臻现在很习惯吃他做的饭,除了中午不能回来,早晚饭都按时在家吃,后来中午饭林州也做好了放在保温饭盒里给他拎上,跟照顾小学生似的。燕臻也不觉得有什么,坦然地接受了,每天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拎着饭盒包进出公司,让员工们好一阵稀奇。 陈湛经常来找燕臻。他是个无所事事的,他那个娱乐公司本来就是开来玩票的,也是正赶上了好时候,撞大运似地连红了三部影视剧,红得发紫全网轰动,很快他这个公司就成了陈氏旗下所有企业里最能赚钱的公司之一。董事集团的老狐狸们看出风向,加大注资,很快就把这所公司捧成了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陈湛也因此上了不少娱乐头条财经杂志。 他每次来找燕臻身后都能缀一群狗仔,他也不在意,却把燕臻给带出了名,人人都知道游戏花丛的陈大少有一个严肃正经的朋友,最近燕臻拎着保温包的形象也屡屡见诸八卦新闻,惹得网友议论纷纷,这个从不沾花惹草的燕家二少难道是有主了? 林州骑着小电动车,没单的时候就在树荫底下刷拉刷拉地搜新闻,关键词全是燕臻,那句有主了大大地取悦了林州,心里甜丝丝地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燕臻可不是有主了么,就是他嘛。 陈湛也跟着燕臻吃了一回林州做的爱心盒饭,不同于任何昂贵菜系,也跟某些满网吹嘘的所谓农家菜完全不同的鲜美风味,倒让遍尝珍馐的陈大少也不由得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笑看着燕臻。 “都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那个土包子还是挺懂此道的嘛。小模样挺老实,勾引男人的把戏倒是一套一套的,不比我公司里那些小妖精差。” 燕臻从他手里夺回饭盒:“废话那么多,不想吃别吃了。” 陈湛一把抢回去,直往嘴里塞:“谁说我不吃了!我今天吃,我以后还要吃,让你家小土包下次多做点。” “你敢吃人家做的饭?你就不怕他勾着你?!”燕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哈,我是谁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千年的妖精我也见识过了,那个土包子火侯不到!” 陈湛一直等到燕臻下班,硬拉着他去望月公馆。 “走走走,别整天过得跟得道高僧似的。今天就约了方维和陈渠,没别人,还找了小影后小天后一堆后来作陪,你可得给哥一个面子。” 燕臻不爱应酬,但是方维和陈渠都是和陈湛一样的发小,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他坐上陈湛的车,给林州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晚上不回去吃了。 平常总是火速回复的林州这一次却久久没有动静,燕臻蹙眉看了看手机,正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时间,难道林州出去买菜了? 陈湛把车开得飞快,渐渐晚高峰来了,他再高性能的豪车也只能开得跟个小绵羊似的,眼睁睁地看着道旁的自行车吱吱哑哑地超过他们。 陈湛狂摁了几下喇叭,百无聊赖地朝两边看。 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陈湛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直到后面的车子也摁起喇叭催促,他才把车子往前挪了几米,又堵住停了下来。 “燕臻,那个不是你家那个小土包?!他不是该在家等你临幸么,怎么在这儿?”陈湛朝外指了指。 燕臻抬头望去,他比陈湛更加熟悉林州,马上就认出来那个穿着宽大的工作服满头大汗地跟面前的人解释着什么的外卖员就是他。 第十五章 林州拎着盒饭,急得满头大汗,一直在连连道歉。 点餐的顾客火气很大,手指头几乎戳到他的额头。 “我都备注了十二点半之前到,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晚了半个多小时你现在送过来给谁吃啊!我不要了,你拎走吧,我回头就找餐馆退款,反正饭我没吃着。不退我就投诉你们,在网上曝光!” 林州急得满脸通红,拎着餐盒不知所措。 “我、我尽快赶过来了,今天订餐的人有点多,取餐的时间有点久……” “骗鬼吧你,我订这家餐馆我不知道?我就是要早点吃饭才订了这个破店,根本没几个人上门。现在时间是你耽误的,我也不需要这份饭了,你非跟我这耗着是吧,好。” 林州看顾客无论如何不要这份餐,还在脑子里转着如果他把饭拎回去会怎么样,反正餐馆是不能退了,他自己吃了然后拿饭钱补给餐馆不知道行不行? 眼前一阵刺眼的闪光把他一惊,那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一通乱拍。 “本来我也不想为难你这个小外卖工,这是我跟网站餐馆的事儿,你犯得着跟我在这儿耗么?!” “别拍,别拍,我拿走就是了。”林州连忙举起袖子遮住脸,听他的话也知道这人拍了他的照片肯定不会拿去干什么好事。 林州低头急急慌慌地朝自己的小电动车走,没走两步突然撞到别人的身上,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燕臻的声音响在头顶。 “林州。” “哥?!”林州惊讶地抬起头,又惊又喜,“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臻拍了拍他的手臂,从他手中把饭盒接过去:“等一会儿。” 他拎着饭径直走向那个还在拿着手机一阵猛拍的男人,把饭盒递到他跟前,挡住他的手机。 “拿走。” 那人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形,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有些发怵。 “你、你想干什么?!” 燕臻趁着他恍神,抬手夺过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还我的手机!”那人急得要过来抢,燕臻手一松把盒饭扔下,退了几步迅速地把手机相册清空,又关了机扔回给他。 “走吧。”燕臻拉起林州的手臂,带着他朝停车的路边走去。 “我的电动车……” “没事,我来处理。”燕臻带着林州到了车前,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把他塞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 “开车。” 陈湛从倒车镜里看了后座的林州一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戏码啊,你这一出一出的……” “陈湛!”燕臻警告的声音响起,陈湛啧了一声,闭嘴不说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哪,他这个好兄弟也要靠后站,友谊就是这么破裂的! 林州小心地看着燕臻,敏感地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唤了一声。 “哥……” “什么时候出来找的工作?” 林州连忙坐好认真回答:“就前些天刚找到的,我想趁着还没开学做些兼职,赚点钱……” 燕臻薄唇微抿:“你缺钱?怎么不跟我说?” 林州连连摇头:“不是缺钱,我就是想找点事做。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工作,我也就是中午出来跑一跑,下午早早地就回家了,我就没有跟哥说。哥,对不起。” 燕臻看着他一脸心虚地小心道歉,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事,你不用向我道歉。你需要兼职的话,蓝擎正要招几个兼职大学生,你来试一试吧。” “啊?可是我还不是大学生啊,大学生的兼职我做不来吧……” 蓝擎哪需要什么大学生的兼职,燕臻说起瞎话来却煞有介事。 “这些职位不需要你们做专业性的工作,主要是为了给在校生提供一个实践历练,这是公司和高校的公益性合作。” 驾驶座上的陈湛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燕臻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林州有些纠结,这样一来不还是麻烦燕臻了么?只听燕臻继续说道:“不过工资不会很高,可能还比不上外卖小工。但是在蓝擎才可以得到更多锻炼,提升自己的竞争能力,如果你只是为了钱,那蓝擎的职位的确是比不上外卖小工。” “不不不,怎么可能比不上?!锻炼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林州连忙摇头否认。 燕臻点头:“你知道就好,把工作辞了,明天来蓝擎报到。” 林州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什么圈子里去了,不过他对燕臻的话向来十二万分信服,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放开了,乖乖地点头听话。 陈湛听着后座的对话,愤愤不平地拍着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 蓝擎啊,多少社会精英挤破头也挣不进去,他一个三流大学的庸才连蓝擎的边儿也摸不上,现在倒得这么哄着送他一个工作,这叫什么事儿?!救命之恩真是一个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不管陈湛多么不平,他也只能看着这个他眼中的庸才大模大样地在蓝擎登堂入室了。 燕臻本来只是养着他,让他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养在家里吃好喝好,但是林州显然闲不住,燕臻不介意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一个过家家一样的职位,在哪儿养着不是养?正像林成说的,这些在他都是举手之劳。 陈湛坐在燕臻的办公室里,打量着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林州,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去。 林州瞪了他一眼: “你小心点,别把水溅到我哥的沙发上。” 屁股下面的沙发一看就价格不菲,林州小心眼发作,紧张地盯着陈湛手里的茶杯,生怕他打翻弄脏了他哥的沙发。 燕臻出去给他办入职手续,不在办公室里,只有这个讨厌的家伙不请自来。几次见面的印象都很不好,林州对他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陈湛把杯子放回桌面上,一脸兴味地打量着林州。 “别说,你这土包子打扮起来倒真有点被包养的资质。” “你才被包养,我和臻哥是真心相爱的。”林州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陈湛一噎,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他是一直拿包养说事儿,也认为林州居心不良,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土包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了,还特么真心相爱?!他?和燕臻?! “真心相爱?哈哈哈,你和燕臻?他跟你说的?!” “你什么都不懂。”林州不屑和他解释。 燕臻一直没想起来以前的事,自然没有说过什么真心相爱的话,林州却十分有信心。 他是一个优秀的猎手,有着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得到燕臻的心情,燕臻对他绝对不是没有感觉的,不然他也不会勉强硬贴上去。 陈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泥浆里的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土包子,你别怪我话说得难听,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出乎他的意料,这个看起来十分要强的乡下小子却没有露出什么难堪受辱的表情,明明上次说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心虚的,这两天燕臻又给他喂了什么定心丸了? 这两天燕臻的确对林州更加细致关心了,经常中午也要打个电话和他聊几句,问问他在干什么。燕臻的态度比什么定心丸都好使,简直堪比定海神针,林州很有些恃宠而娇的意味。 他所有的娇骄,本来就是被林旗宠出来的。 林州撇了陈湛一眼:“哥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哦,哥出事的时候只有我这个泥浆子里的麻雀把他背下山。我和哥才是一起的,你拽个屁。” 陈湛一哽,面色不善起来。 “土包子,挟恩图报啊?!燕氏给你们那小破山沟捐助的钱够买十个八个山头了,不是都说农民伯伯是最淳朴的人吗?你这土包子怎么这么贪得无厌,真是给农民伯伯抹黑。” “你才贪德无厌!” “你不贪?蓝擎是你能进的地方么,蓝擎员工哪个不是顶尖大学毕业的精英,你那个三流大学配站在这里么!真是不要脸!” “没你不要脸!” 陈湛气得嘴都歪了。想他堂堂陈大少,除了他老子教训过他,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没想到对上这个土包子,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他陈湛何时这么憋屈过?! 燕臻进来的时候便察觉气氛不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两端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 林州高兴地迎上前去。 “没事没事,我跟哥的朋友说说话。哥你回来了,我可以在哥的公司里打工了吗?” “不是打工,是实习。”燕臻笑了笑,拿出一张卡片挂在他的脖子上,“你的工牌,可以刷卡进公司,还可以在公司食堂刷卡吃饭。” 林州接过来,一脸稀奇地翻看着那小小的硬卡片。 陈湛不屑地嗤了一声:“还实习?他能干什么啊?蓝擎总部都招这种废物了,离倒闭也不远了。” 燕臻警告地看了陈湛一眼,林州不理会陈湛的冷嘲热讽,握着工牌一脸郑重:“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一定不会让哥失望。” 燕臻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第十六章 燕臻名义上是蓝擎总部的执行总裁,并不是什么事都不管占着位子干拿高薪的公子哥,相反他管理的正是蓝擎最初起家的那部分业务。 蓝擎以实业起家,几经商海沉浮,早已转型,目前房产酒店和文化娱乐才是蓝擎的主营。 燕臻本科专业选了工科,又按着长辈的要求进修了工商管理,进了公司之后就将已经被舍弃多年的传统业务重新拉了起来。 他上头还有一个老成持重的大哥燕深继承燕氏,因此他在一定范围内可以随心所欲。 像燕氏这样的人家,孩子大了给予一笔资金,名义上是支持后辈自力更生,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几个正经做事的,要么一掷千金花天酒地去了,要么混进娱乐圈玩得更疯。现在娱乐产业的确十分挣钱,甚至是一些传统产业拍马难及的,但也遮掩不住他们的初衷是更加方便玩乐。 像燕臻这样别竖一帜的还真没有几个。他的公司最初几年看不见一毛钱回头钱,全靠他哥养着,但是燕家长辈仍然无比欣慰。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数字,挣不挣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孩子正经做事很让家长长脸。现在燕臻竟然把它做起来了,手下工厂林立,还参与了几个国家项目,利润当然不能跟蓝擎主业相比。如今实业萎靡,但好歹是一个保障,就算哪天蓝擎的金融巨舟沉了,燕家也不至于一文不名。 蓝擎总部的大楼里有三层专门划做燕臻公司的科研实验室,一应配置都按着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标准,也开设了几个十分忧国忧民的研究课题,这些在网上和纸媒上曝光后,倒让蓝擎的股票一度飞涨。 林州被录取的专业是化学,和燕臻的部门也算对口。 “我们公司主要分为办公室和实验室,你先到办公室里实习几天。”燕臻亲自把林州带到部门办公室,站在门口交待他,“办公室里杂事比较多,有老同志交待你什么事,你就帮忙做一下,别嫌麻烦。” 办公室里有很多他从高校和科研机构返聘回来的老同志,燕臻对他们十分倚重,也十分尊敬。 林州连连点头:“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一定不让哥失望。” 燕臻笑了笑:“我相信你能做好。” 林州目送着燕臻离开,举着自己的工牌转身深吸了一口气,踏进办公室的玻璃大门。 “唉,是他吧?真的是吧?”前台的位置有两个年轻女孩看着他窃窃私语,刚才燕臻还在的时候她们就行了半天的注目礼,等燕臻走了才开始小声议论,林州听得十分清楚。 “我是来实习的。”林州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穿黄衣服的女孩忙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杜若,是这里的行政专员,你叫我小杜就好。林州是吧,我带你去座位,顺便认识一下办公室的同事。” 林州跟着杜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基本上把人都认了一遍,果然有很多一看就十分有文化的老先生。 林州本来就是个十分尊老爱幼的好孩子,由衷的敬重作不得假,这让老先生们原先的淡淡不悦化去了一些。 为什么老先生们会不悦呢? 林州如果这个时候登上公司内网的聊天区,就会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个大楼里有多么火爆。 聊天区里一直被顶在最上层阅读回复数最多的那一张贴子里,赫然贴了好几张高清大图,都是在蓝擎总部的大门前面他一脸兴奋地攀着燕臻的照片。 聊天区是员工们在午间休息时闲聊放松的地方,平常不过是聊些附近好吃的餐馆,专卖店里新季的衣服和鞋子等等,这是聊天区成立以来最劲爆的八卦,几乎以风一般的速度袭卷了整个蓝擎内网。 Boss们对员工的闲聊不感兴趣,也没有窥探员工日常生活的癖好,因此到现在这个大八卦也只在普通员工里疯传,上头几位暂时还不知道,贴子得以存活至今。 一来二去,老先生们也被科普了燕副总的感情八卦,自然对这个看上去像是攀龙附凤的小伙子先入为主地产生了恶感。 林州对这些一无所知,打开电脑之后就对着桌面发呆。 他电脑用得不太熟,只学过几天五笔打字,现在也不知道该干嘛。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别的人好像都对着电脑在认真工作,他闲得抓耳挠腮,最后忍不住去找杜若。 “小杜,我要干些什么啊?”林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 杜若不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可是燕副总的暧昧对象,最少也是个关系户,燕副总把他安排在他们办公室里,她哪敢给他派工作? 再说他们部门很少招实习生,就算要招,招的也是名校尖子生,这种大龄高中毕业生在这里还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干的。 杜若笑了笑:“林州啊,你第一天实习,暂时也没有什么太具体的工作。你可以先在座位上自己学习,我们这里有好些教材用书和杂志,你可以拿去看看。” 林州是抱着诚惶诚恐的心情在燕治的部门里工作的,此时自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了杜若的话便自己去取了几本书回座位上好好学习去了。 杜若松了一口气,临座的同事悄悄地冲她挤眉弄眼,杜若斜了她一眼,对方反倒凑了过来,低声地说:“小若,真的是这个人啊?”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工位后面冥思苦读的林州。 “你不会自己看啊,不是他是谁。” 同事啧啧有声:“不得了啊,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看起来又土又木的,居然还懂得勾引男人?燕副总那样的高岭之花,难道真被他勾上手了?” 杜若白了她一眼:“燕总你也敢八?快点干活去。” “这不是稀奇吗?燕总身边那一群哪个不是娱乐八卦版的常客,就我们老大,长那么帅一张脸只上过财经杂志,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好不容易这位出了点花边新闻,别告诉我你不好奇。” 杜若怎么会不好奇。数一数他们公司里的未婚小姑娘,不对燕臻这位高冷技术男神抱有幻想的还真没几个。人是高富帅就不说了,无论是人品、能力还是个人魅力都十分过硬,最重要的是身为一个富二代从来不乱来,高冷禁欲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听说以前还受过情伤,这么忧郁王子系的设定更是加分。杜若身为未婚小姑娘的一员,当然也是抱有粉红幻想的。 但是面对这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谁也不敢贸然唐突。 之后的几天,林州除了在座位上闷头看书以外实在没别的事干,自己觉得心虚不已,每每碰上能帮忙的事情总是十分积极,人又勤快,办公室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很快消散了。尤其是一帮搞研究的老同志,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勤快老实的小伙子。 勾引男人什么的,肯定都是谬传。这么朴实无华性情单纯的小伙子,估计连喜欢男人这件事都不懂,怎么可能做那么乱的事情呢?! 聊天区的那个贴子在公司普通员工当中传了这些天,终于还是惊动了上层人员。导致的直接结果不但把贴子给删了,连聊天区都给关了。事后众人怨声载道,可惜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接受了这个霸道的事实。 不过网络的威力是无限大的,那几张照片经由几个小员工传到微博上,虽然很快被处理了,还是透漏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花边新闻。 蓝擎大楼的最顶层,燕臻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对面是面沉如水的燕氏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他的大哥,燕深。 燕深摁灭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烟,皱着眉头看着他这惟一的弟弟。燕臻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来不会给家长带来任何困扰,惟一的一次“淘气”却几乎把燕父气到住院。 他要是像别的花花公子那样游戏花丛,燕家长辈也许还没那么生气,坏就坏在他太认真了。在错误的事情上认真了,比吊儿郎当的浪荡子还让人不省心。 “其他的我不多说了,你自己也知道,别的事情都不要紧,只是这个方面,你不能再出篓子。” 燕臻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哥你放心,不是那回事。” 燕深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行了,不说你的事了。你也经常回家看看,你想自己住哥没意见,年轻人都想有自己的空间。但是别像撂了辔头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头了,爸天天在家里念叼你呢。” 燕臻面色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经常打电话的。” “光打电话就够了?”燕深瞪了弟弟一眼,“都在一个城市里,开车一个多小时的事,你能有多忙,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 燕臻默不吭声地被大哥训斥了一通,最后燕深都忘了把弟弟叫上来的初衷是什么了,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就把他赶了下来。 燕臻回到办公室,长吁了一口气,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燕臻松了松领带。 “进来。” 林州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 第十七章 “哥,我给你送饭来了。”林州几步走到茶几前面,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连连招呼燕臻。 “快来趁热吃吧,我做的都是哥喜欢的菜。” 燕臻走了过来,林州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两个十分朴素的不锈钢保温桶打开盖子,一股饭菜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 林州一层一层地把饭盒取出来,有饭有菜又有汤,片刻摆满了一桌子。 “昨晚准备的材料,都是今天早上做好的,新鲜着呢。”林州笑眯眯地说着,伸手递给燕臻一双筷子。 燕臻没说什么,接过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林州一直很卖力地做各种事,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但是做的却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工作。 家里的打扫可以由家政来做,饭食有燕氏旗下高档酒店的殷勤供应,公司里的杂事更是有专门的杂务工。林州的能力和学识有限,决定了他无法从事独一无二的劳动,他积极地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燕臻并不想打击这种正面的积极。 就算林州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细致周到地为林州安排一切。毕竟,林州对他有恩。他并不缺少林州那一点微薄的贡献,养一个林州,甚至养整个林家,对他来说都是毫无压力的事情。 林州和燕臻一起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一脸期待地看着燕臻。 燕臻了然,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吃,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林州脸上马上浮现起一丝绯红。他现在比刚来的时候白了一些,脸红比那时也更显眼了。 “哥说的什么话,跟我客气什么。”林州双眼亮晶晶地,盛满了被认可肯定的愉悦,心满意足地收拾着桌上的餐具。 燕臻说的是实话,不只是恭维鼓励。他的确喜欢吃林州做的饭,和他吃过的任何风味的饭菜都不一样,和那些大名鼎鼎的某某农家菜也不一样,林州做的饭菜总是带着农家特有的朴实味道,每一次吃的时候都似乎会触动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待要细细追索,却又了然无踪。 林州回到办公室,杜若马上端着饭盒凑了过来,看了林州拎着的两个塑料袋一眼。 “小林,姐问你个事。”杜若神神秘秘地拉了个椅子坐在一边,“你和燕总,真的是……那个关系?” 林州一听就明白了,脸上一红,噼里啪啦地点着鼠标不说话。 杜若一看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就知道他和燕总的关系肯定不纯洁,心里闪过一丝小嫉妒,马上又被浓浓的八卦热情给占满了。 “行啊你小子,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你还真把我们的男神给拿下了。” “什,什么拿下。”林州有些紧张地抬头左右张望,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对于追求燕臻这件事是很理直气壮的,毕竟当初燕臻追求他的时候几乎是半强迫地先上车后补票,好歹他现在对燕臻挺君子的。——不对,以燕臻现在的表现,根本连票还没补嘛! 但他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他再单纯也明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为这个社会所不容的,他们不可能像男女谈恋爱结婚那样召告天下,得到别人的祝福。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和燕臻在一起就行了,他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知道。 杜若拿筷子敲了林州的脑袋一下:“你别给我避重就轻,说实话,你和燕副总到哪一步了?是单向暗恋,还是心知肚明?上床了没?” 林州被城市女孩子的豪放惊呆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当年在林家村燕臻对他做的那些事,脸上瞬间通红通红的,更加手足无措地敲起键盘来,word文档里出现一堆乱码。 杜若咬着筷子咪起眼睛,洞悉一切地长长地恩了一声。 “好啊,你还真把我们蓝擎第一男神给拿下了,你现在是我们全体未婚女性的公敌你知不知道!”说着一脸猥琐地凑了过去,小小声地,“怎么样啊,男神的滋味咋样?你在上还是在下啊?”说着又打量了林州一番,面露不屑,“看你这老实样,肯定是你在下。男神看起来禁欲正直,切开来也是黑的。” “切,切什么?!”林州一脸慌乱,“你想干嘛?!不准伤害臻哥。” “无趣,老土,就是说我们boss是个腹黑啦。” “腹黑?他肚子不黑啊。”林州更加疑惑。燕臻可比他白多了。 杜若瞬间发出嫉妒不甘的叫声,惹得周围正在午休的老同志投来了严厉的目光,吓得她慌忙把声音咽下肚去。 “你还给我装老实!露馅了吧!男神向来衣冠笔挺,连锁骨都不露,你居然看过他的肚子!说,你到底怎么把男神勾上手的!” 任是杜若胡搅蛮缠,威逼利诱,林州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吐露。 他是不愿意拿和燕臻之间的私事到处宣扬,杜若最后只能意犹未尽地偃旗息鼓,回头就拿手机上自己常逛的论坛发了个贴子。 “天惹噜,好桑心,我们公司的禁欲系男神boss被人吃干抹净了!” 若是林州真的把过往讲起,杜若十年老司机驾龄肯定比懵懵懂懂的林州更加懂得,她们的男神当年的行径可称不上正直,更和禁欲八杆子打不着干系。 下班的时候林州到约定的地方等燕臻来接他回家。这里离车库不近,在僻静的广场一角,附近也几乎没有蓝擎的员工路过,因此他和燕臻同来同往也不怕太高调。 燕臻不想惹人关注,林州更加不想多事,省得被办公室里的女孩们打趣个没完。 只是这一次,停在林州面前的车却不是燕臻一直以来开的那辆黑色奥迪,白色的车身张扬亮丽,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你就是那个林州?”女孩一脸苛刻地打量着他,面露鄙夷,虽然她是坐在车里,需要抬着头看林州,却丝毫不减那种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林州清楚地感到她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他根本没见过她。 “我是林州。请问您是?“ 女孩从车里下来,踩着细细的高跟,一脸凌厉地斥责:”我警告你,你少缠着燕臻,也别动什么龌龊心思。就你这样的也敢贴着燕臻不放?!真是不要脸,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林洲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通训斥骂懵了,竟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女子面上更显鄙夷,还想要接着说些什么,燕臻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打断她。”陈芸,住口,谁教你说的这些混帐话。“ 两人都转向燕臻,林州终于回过神来,呐呐地叫了一声:”哥……“刚想迎上去,却见那女孩已经先他一步走到燕臻身边。 刚才的刻薄神色尽数褪去,娇俏的脸上只有娇嗔,女孩嘟着嘴瞪了燕臻一眼,双手搀上燕臻的手臂。”臻哥哥,你还骂我,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故意在公众场合缠着你,网上都传了些什么垃圾八卦。要不是我哥帮忙找人删贴,那些照片早传得满天飞了。还好伯父不爱上网,不然看到这些东西肯定又要生气了。要不是哥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个人居然一直缠着你。“燕臻推开陈芸的手,向林州看,”你先上车去。“ 林州一直抱着公文包愣愣地看着二人,听到燕臻的话忙点了点头,跑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燕臻一脸严肃地看向陈芸。”芸芸,我不管你哥说过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许对他无礼。“陈芸嘟着嘴看了燕臻半晌,最终抵不过他的严厉目光,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知道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伯父肯定不想看到你和男人纠缠不清,你要是拉不下面子,我来当这个坏人就是……“燕臻继续道:”现在过去道歉。“ 陈芸顿时炸了毛:”凭什么?!就算他救过你,我们都给他那小破村子多少钱了,他凭什么还来缠着你?!当谁看不出来他那点心思呢?!我不骂这个不要脸的就好了,还让我跟他道歉?!没门!““道歉。“燕臻抬高了声音,一脸严厉。 陈芸眼睛里闪起泪光,一脸倔强地瞪着燕臻。 林州坐在车里,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明显很不愉快。 那女孩突然抬脚朝他走过来,两道愤恨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盯个窟窿似的,林州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没想到那个女孩走到车窗外,虽然面上不甘,嘴里说的却是道歉的话。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 说完也不管林州怎么回应,转身跑过燕臻身边,狠狠地撞开他,回到自己车上,轰轰地发动引擎,嗖地开了出去。 燕臻回到车上。”她是陈湛的妹妹,从小被宠坏了,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林州想起陈湛那张嚣张的脸,原来是他的妹妹,怪不得一样无礼。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林州哼哼了两声。 跟个女孩计较,他还没那么小气。要是那个红毛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燕臻不再言语,启动汽车慢慢开出广场。 因为林州那天在蓝擎大楼前的一扑一抱,很多事情就超出了掌控,打破了他一直以来极力维系的低调。 燕臻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专注地看着前面飞速后退的道路。 陈湛向来是个只管自己高兴不顾后果的性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林州着有莫名其妙的恶意,燕臻知道陈芸肯定是陈湛挑拨起来的,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些什么妖蛾子。 林州似乎感觉得到燕臻沉默之下的烦乱,关切地趴到椅背上看他。”哥你怎么了?很累么?“ 燕臻笑了笑:”没事,坐好,系好安全带。“ 林州听话地坐了回去。 燕臻的预感果然成真。 第十八章 燕臻了解陈湛,不达目的他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果然,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自己在林州这里讨不着便宜,就挑着别人来找他的麻烦。好在他还知道分寸,这些话只在亲近的几个朋友面前挑唆过,不至于传到沸沸扬扬。 这事若是安在别人身上,大家都知道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燕臻就不一样了。 这些天不断有人轮番劝慰燕臻,或直言相告,或旁敲侧击,扰得燕臻烦不胜烦,就连远在美国的妹妹燕琳也打来电话质问。 总算燕父燕母被大哥燕深瞒得很好,二老暂时还不知道。 最后还是燕深出面警告陈湛,他才总算不再上窜下跳。 这一天临下班时,燕臻接到陈湛的电话。”八点望月公馆,不来有你好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燕臻皱眉看了手机片刻,随手放到一边,继续工作。 望月公馆的高级包厢里,陈湛和另外两外狐朋狗友坐在沙发上,三个漂亮女孩一起挤在吧台边唱歌,全是陈湛的公司捧出来的当红女星。 粉丝想听她们一曲要抢黄牛票,此时三个大少爷只顾着自己说话,陈湛还嫌吵,吼了一声:”别唱了,难听死了!“三个女孩只能噤了声,面面相觑。 方维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湛,我说你也认真过头了吧,燕臻收留人家的救命恩人关你什么事啊,别说人家只是纯洁的同志友谊,就算真睡了又跟你有一毛钱关系。看你这上窜下跳的劲儿,你再这样,哥们可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滚蛋。“陈湛烦躁地推开,”你们懂个屁。“”我不懂?你那点心思你当谁不知道,你不就是跟那个谁好吗?“方维一脸讽笑,“所以你看不过燕臻找别人?你别搞错了,当年是他自己拍拍屁股跑了,给燕臻留下一堆烂摊子,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你还要让燕臻给他守一辈子啊?” “你知道个屁。”陈湛抄起桌上的杯子往嘴里灌酒。 “好,好,我不知道个屁,就你知道。那你也说来听听啊。” “说个屁。” 一旁的陈渠突地笑了:“算了方维,你别再问了,再问我觉得整个包厢都是屁味了。”他抬手招呼吧台边的三个女孩,“来来,到哥哥这里来。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冷落佳人也太不解风情了。” 三个女孩一齐笑着走了过来,年纪最大的李纯坐到陈湛身边,点了根烟,往他脸上喷了个烟圈。 “真没想到,陈大少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替别人烦恼人生大事哪。” 陈湛烦躁地一把搂过李纯,张开手臂摊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燕臻到的时候整个包厢里已经快被浓烟淹没了,几米外几乎看不清人影。 他皱起眉头,大开着包厢的门,方维和陈渠一齐笑着招呼,陈湛仍旧瘫在沙发上喝酒就烟。 “让她们先回去吧。”燕臻示意那三个女孩。 陈渠拍了拍身边的女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调笑几句,那女孩便拉着同伴一起向包厢外走去。 三人走过燕臻的时候不由得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传说当中洁身自好从不乱来的燕家二公子,年轻有为,长相俊美,又低调神秘,很难不让人好奇。 如果真有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只有可能发生在这位身上,那边那几个浪荡货肯定是靠不住的。 包厢里散发着一股淫靡的闷热,燕臻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在方维和陈渠的拉扯下坐到了陈湛的身边。 “这就对了嘛,大家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有什么事不能坐在一起摊开了说。非得搅得大家都不安生。”方维笑着给燕臻倒了一杯酒,“陈湛,你这个嘴上不修德的,这些天造了不少谣吧,到处败坏我们燕二少的清白名声,你还不快来给二少敬一杯。” 陈湛咬着烟头从沙发上弹起来,撇了燕臻一眼,有些话在嘴里绕过了几遍,最后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保守秘密真他妈不是人干的。陈湛恨恨地啐了一口,端起酒就灌。 他没有话说,燕臻却有话要交待。 “陈湛,你成熟点。”燕臻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林州不顺眼,你不去找他麻烦,他和你根本不会有交集。你不要再到处生事了。” 林州虽然性子活泼,却也是个特别安分的人,不用燕臻交待,他自己就从来不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份,更从不把恩情挂在嘴边。 林州本来可以安安静静地上完大学,然后在他的提携下在城市里找个不错的工作,过上优渥的生活,从此再也不用回到那个贫穷的小山村。 他救他一命,他还他一个光明无限的前程,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现在可好,因为陈湛的大肆宣传,他们圈子内外几乎都知道了林州的存在,每个人看他的神情都似乎掩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燕臻知道他们为什么是这个态度,正是因为如此,更让燕臻困扰不已。 “我找他麻烦?”陈湛嗤了一声,“他算哪根葱啊他配吗他?我找他什么麻烦了?!” “你自己知道。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你比谁都能闹腾,你想怎么样?别他妈给我添麻烦。”燕臻也一脸不耐,扯开了领带,端起掺着冰块的酒水饮了几口。 陈湛不说话了,陈渠和方维两边调解,氛围很快缓和了下来。 本来也并非什么大事,都是些零碎的口舌之争,且都局限于他们这一群人的圈子里,一点也没外流,不值得大动肝火。 陈湛最后喝大了舌头,终于忍不住再次纠结起来。 “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哥哥看人可准了,你要是心软,那个穷酸鬼能巴着你一辈子,你就等着看吧,他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冤大头的。” 燕臻眉头微皱。 “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陈湛一脸怒火,“你知道吗燕臻,我最烦你这副样子,好像什么都逃不脱你的手掌心似的,结果就你他妈的捅了个大屡子,咱哥几个谁也比不了,谁信你谁倒霉!现在你倒是没事人一样了,还有心情去扶贫……嗝!” 一股酒酸味直冲过来,燕臻一脸嫌弃地退开了两米。 方维踢了陈渠一脚:“过去弄杯柠檬水给他灌下去压压。” 陈渠瞪眼:“你怎么不去?!” “那是你哥不是我哥!” 陈渠拎起水瓶哗啦啦地倒了一杯,倒是洒出去大半杯,扯着扒在沙发上呕酸水的陈湛捏鼻子灌了下去。 燕臻:“……” 方维无奈地一笑:“真是不懂这货,你就算真跟那土包子好上了又关他什么事,弄得像失恋了似的,当初他认真处的那个小模特劈腿给他戴绿帽子也不见他这样。” 燕臻摇了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方维看向他:“搞成这样我也想问一句了,你跟那个叫林州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燕臻慢慢地倒了一杯水,“仅此而已。” 陈湛这个时候又诈尸了:“仅此而已个屁,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对人家仅此而已你倒是跟人家说清楚啊,报恩怎么不能报,吊着你的救命恩人就高尚了?!燕臻你个伪君子!” 燕臻眉头紧皱,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陈湛,半晌只道:“我没想吊着他,林州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说完就站起身来,向方维和陈渠嘱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燕臻回到家里的时候林州还没睡,穿着一件从林家村带来的大T恤改成的睡衣,躺在沙发上翘腿抱着手机在看着什么。 不知道那T恤用的什么布料,本来就大,穿过之后变得更大了,松松垮垮拖拖拉拉,挂在林州身上,露出了半边肩膀。 林州穿在里面的名牌短裤被大T恤一罩,看起来跟没穿裤子似的,两条肌肉匀称的长腿晃晃悠悠,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健康的蜜色光泽。燕臻带着一身酒气走进客厅里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微微垂下眼睫,把车钥匙放到茶几上。 林州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到他面前。 “哥你回来了!”说着扇了扇鼻子,“哥你喝酒了?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燕臻叫住他:“不用了,没喝多少。” 林州哦了一声,又拿过手机给燕臻看。 “哥,明天学校就可以报到了。”手机上是他加的一个校友微信群,群里正刷刷地聊得欢快。 林州掰着手指数:“报到完以后还有三天时间,以后就不方便去哥的公司做事了。”说着就有一些苦恼。 话说回来,他在公司这几天也实在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燕臻把手机还给他:“没事,你本来就是实习的,不是全职,每周有两天到办公室就行了。公司会按日给你发薪水。”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林州去公司,但是燕臻看得出林州是很要强的人。他怕直接给他金钱资助会让他觉得自卑。 林州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他全身心地信任燕臻。既然燕臻说公司制度是这样,他也不再纠结。 “哥,后天是周六?你有时间吗?”林州一脸期盼地看着燕臻,“你要是不忙的话,送我去学校报到吧。” 第十九章 燕臻回想了一下日程,周六那天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便点了点头。 “可以。” 林州顿时开心起来,笑得眼睛弯弯,瞬间阳光灿烂。 燕臻看着那样纯净的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我去洗澡,你快去睡吧."燕臻脱下外套走向卫生间。 林州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准备去倒杯水,脚下不知绊到什么,啊地一声就往地上扑倒。 “小心!”燕臻眼角撇到林州身旁的玻璃茶几,磨成圆角的桌角虽然不锋利,万一撞上也是极危险的。燕臻吓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一步跨到林州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两人一齐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垫在下面的燕臻被撞得闷哼一声,脸色通红。 林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急得额头冒汗:“对不起,对不起,哥,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说着一双手在燕臻身上到处摸索。 燕臻半坐起来,捂着后腰吁了一口气:“我没事。” “真的没事?”林州双眼泛红地看着他,“我太重了,万一压坏哪里怎么办?” “真的没事。”燕臻看着林州笑了笑,“你没那么重,竹竿似的。” 林州跪坐在燕臻身前,眼巴巴地看着他,过近的距离使得呼吸相闻,温热好闻的气息飘散在鼻端,那是久违得令他无比怀念的味道。 “哥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州咕哝着。 燕臻今晚喝了些酒,虽然没醉,却比平日里情绪高涨一些,听了忍不住笑问:“那我以前是怎么说的?” 林州回想着往事,脸上一红。 那些话燕臻说得出来,他可学不出来。要是做某些私密事的时候也许可以说得出口,此刻两人都衣冠楚楚,林州没那么厚的脸皮。 “我不是竹竿,都是肉。”林州憋了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不服气地捏着自己的手臂。 恩,以前燕臻是捏着他别的地方说的。 林州看着燕臻含笑微红的脸,他身上淡淡的疏离似乎在这一刻都散去了,这个眼光温柔的男人又变回了那个将他捧在手心上的林旗。 “旗哥……”林州喃喃着,眼睛里浮现起一丝恍忽,似乎在透过燕臻看着遥远的某一点,慢慢地,慢慢地倾身凑近燕臻。 已经近到几乎鼻尖相抵,他能够看清燕臻右眼角的一颗小痣,燕臻只是微微垂着眼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旗哥。”林州又低唤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将嘴唇贴了过去。 预想当中的肌肤相贴并没有发生,燕臻已经站起身来,将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径直走向洗漱间。 “天晚了,你快去睡吧。” 只有一道声音传回来,林州坐在原地,有些失落地看着燕臻的背影被白色的门板遮住,半晌,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长吁了一口气,从干净的地毯上爬起来。 他分明感觉得到燕臻对他的特别,这是一种优秀猎手的直觉,林州相信自己的直觉。要是燕臻对他全无一丝情分,他也不会勉强贴上去。 “失忆啊失忆,唉。”林州嘴里叹着,一步一挪地朝着房间走去。 刚才那一摔震得浑身疼,其实要不是顾忌着燕臻垫在他底下,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平安着地。 燕臻大概也忘记了他可是林家村最好的猎人。 开学报道那一天,林州大清早起来,从衣柜里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拿出来,仔细地挑了几件出来,一套穿在身上,其他的都装到行李袋里,准备带到学校换洗。 燕臻坐在楼下等他,看他穿戴整齐走下楼梯,面上现出一丝不满意的神情。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林州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这也挺好的啊,我都洗干净了。” 燕臻抬手看了看手表:“去换下来吧,还有时间。” 林州难得地有一次不听他的话:“不要了,不换,我就穿这身就好。” 燕臻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他可不认为是林州突然转了性子,觉得穿他买的衣裳就有损自尊了,林州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 “怎么了?”燕臻打量着他的神情,林州给出的理由却简单至极。 “我是去上学的,穿那么好干啥,几万块穿在身上,我都不知道怎么上课了。” “你这些天不是一直穿着吗?” “那是怕给哥丢脸啊。”林州似乎也很不解燕臻对他穿着的执着,歪了歪头,“好了哥,这都是小事,我们快点出门吧。” 燕臻叹了一声:“我是怕别的学生欺负你。” 林州大惑不解:“为啥欺负我?我也不是好惹的啊。”他攥了攥拳头,那个陈湛看到他挥拳头就怕了,难不成学校里还有比陈湛更嚣张的人? 燕臻看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很有耐心地给林州解释了一番。 如果是风气很好的学校那自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惜林州要上的那个T大因为学生成分复杂,风气很不好,虚荣攀比,没有什么学习氛围,很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习俗。林州成绩不差,出身山村,再穿这么淳朴,简直是送入狼窝的小绵羊,标准的校园暴力的对象。 可惜林州仍然不懂:“因为我成绩好爱学习就要欺负我?好奇怪的原因啊。哥你别担心,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想打架连个好点的理由都找不到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到学校也要好好交朋友的,如果因为我穿得不如他们就看不起我,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我才不想交朋友。”顿了顿又忙解释:“我不是说哥的那个朋友狗眼看人低,哥你千万别误会。” 燕臻:“……” 向来说一不二的燕总裁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法反驳的尴尬,不过他总算知道了林州为什么对Eleven另眼相看,心心念念着要跟他交朋友,原来是这个原因。 燕臻沉默了片刻,只好让步,不再坚持让林州换衣服。 “你交朋友我不反对,但是要擦亮眼睛识人。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尤其那些八面玲珑的人,面上对谁都好,其实别有用心。” 林州懵懵懂懂地点头,接着便连声催促燕臻出门。 燕臻只好拿起车钥匙,开车将林州送到了学校。 报道过程很顺利,燕臻非常体贴地陪了全程,一直到帮着他把行李送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林州到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已经在里面整理东西了。 林州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跟其他几个人互相介绍起来。 最高的那个男生名叫迟俊,一脸淡漠,不怎么爱说话,长相却十分出挑,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运动服套在比例很好的身材上,显得分外青春利落。 另外两个打扮得也十分时髦,一个叫林千陆,一个叫卫良。几个人自我介绍完之后就继续各自收拾行李,林州也把行李袋放在桌子上,从桌子底下拿出盆子把抹布放进去,看向燕臻。 “哥你等我会儿,我去打水来擦擦桌椅。” 燕臻没说话,挽起衣袖接过他的水盆率先走了出去,林州连忙跟上。 林千陆耳朵里塞着耳机,扭头看向二人走出去的门外,冲另外两人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一下。 “那位看起来不一般啊,咱们室友来历挺牛逼的啊。” 卫良嘻笑了一声:“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我看也不怎么的,连身好点的衣裳都不给买。” 迟俊头也没抬一下,完全不参与二人的八卦。 燕臻和林州很快回来了,林千陆和卫良马上闭了嘴,林州根本顾不上他们,急得在燕臻身边绕来绕去。 “哥,我来吧,你哪儿干过这些活儿。” 燕臻把另一块抹布拿给他:“你擦你的床去,把蚊帐挂上。” 林州只得听话,脱了鞋子爬上床铺,拿着拧干的抹布使劲擦起床板来。 跟他相临的是迟俊的床位,迟俊已经铺好床铺挂好蚊帐,躺在床上看起书来。 床板上浮灰很多,林州擦一下就飞起一片灰尘,落在迟俊那洁白的蚊帐上,看上去有些显眼。 林州连忙停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等一下拿新毛巾帮你擦干净。” 迟俊扭头看了一眼,又沉下眼皮,表情虽然冷淡,嘴里却道:“不要紧,你擦吧。” 林州把抹布叠得厚厚的,小心地一点一点把灰尘蹭掉,尽量不让灰尘飞起来,但是两张紧挨着的床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蹭脏迟俊的蚊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行李整好了我还要洗东西的,到时候我帮你把蚊帐洗了,好洗又好干,一下午就能干,不耽误你晚上用。” 迟俊恩了一声算是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意林州的话。 林州觉得这个人看上去不好相处,性子还是挺好的,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符合他的择友标准。 对于他觉得不错的人林州向来主动又热情,他趴在床板上一边擦着一边跟迟俊说话。 “迟俊,你家在哪儿啊?你是哪个专业的呀?”迟俊还没回答,林州先自报家门,“我是W省的 ,我上的化学系,我化学学得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上课以后能不能跟上课程……” 林州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迟俊也不好一味高冷下去,简洁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是本地人,学计算机的。” “学计算机啊,好厉害。”林州赞叹道,“我只学过五笔打字,上网还行,其他都不懂。我的电脑被我弄得可慢了。” 笔记本电脑也是燕臻给他买的,林州完全不懂这个,燕臻说只要两千块钱他还心疼得不行,要是知道实际价格多个零都不止,恐怕不只心疼,肉也要疼了。 迟俊只能继续跟他对话:“改天我帮你看看。” 林州高兴地点头,有个好相处的室友真是很不错。 第二十章 林州一边擦床一边和迟俊闲聊,手里的抹布太脏了,林州懒得下床,趴在栏杆上喊了燕臻一声。 “哥,帮我换一块。”说着把乌七抹黑的抹布递过去。 燕臻:“……”抬手接了过来,把水盆里泡着的新抹布拧干递给他。 迟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爬下床去,拿起桌上的饭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林州。 “我去吃饭,要不要帮你带。” 林州连忙看手机:“中午了啊?哦哦,等我下我把饭卡给你——” “林州。”燕臻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州趴在床边往下看他。 “干啥,哥,你想吃什么?正好让迟俊帮忙带一下。” 燕臻神色淡淡地,看也没看站在他面前的迟俊一眼,把抹布扔在水盆里,打开柜子向林州道:“这宿舍暑假前刚装修过,味道还没散,对身体不好。学校离家不远,你还是住家里吧。” T大学术氛围不行,学校里的建筑倒是很新,林州分配到的宿舍是今年新建的,装修得特别精致高档。 林千陆和卫良面色微妙地面面相觑。要不要这样啊?他们不是人啊,他们不是住得好好的,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嘛?!再说这宿舍楼盖完都晾半年了,哪来什么味儿啊?! 林州有些犹豫,他还是想和同学多相处。 林州还没说话,迟俊插着裤兜开口道:“要军训了,住家里不方便。” “对啊对啊。”林州连连点头,“还是要住学校里比较方便。” 燕臻眉头微皱,不再说什么。 最终他也没让迟俊帮忙带饭,林州动作迅速地把床铺好,行李整好,就准备跟着燕臻离开了。 燕臻站在宿舍门边,沉静无言地看着林州笑着和两个室友告别。 他看得出来那两个人对林州的审视,比起林州的热情,他们虚伪的客气隔开远远的距离。不知道林州看不看得出来? 或许他看得出来,只是不在乎? 林州虽然出身乡村,懂得不多,甚至可以说是见识短浅,但是面对S市的繁华浮夸,面对身边那些高高在上的男男女女,林州似乎从来不会想太多。他没有膨胀的野心,也没有心虚的自卑,有的只是恰如其分的好奇和探究。 他很老实,却又很热情。别人不理他,他也能毫不在乎地继续拉着人说话。无论迟俊还是Eleven,燕臻知道这两人一开始并不把林州放在眼里,最终却又逃不开他的这种热情。 林州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来庇护他。 从宿舍出来之后,林州仍然跟着燕臻回家。 车窗外的繁华景色不断滑过,一个大大的火锅招牌吸引了林州的注意力。他想起来临来S市之前他堂哥带他在县城里吃的那顿火锅,嘴巴里顿时口水四溢。”哥,哥,我想吃火锅,就吃那一家。“林州咽着口水叫燕臻,手指着道旁的一家店叫道,“我堂哥说那家店最好吃了,就是贵。” 燕臻失笑,扭头看了看道路两边的餐厅。”行,带你去吃。“ 燕臻把车开过去,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外面车子停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车,两人一起走进店里,燕臻径直点了一间包厢。 两人走到厅中央那只实木大圆桌旁落座,林州四处打量,啧啧叹道:“哥,这火锅店真够讲究的,怪不得比别家都贵。” 燕臻笑了笑,啜了一口茶水。 林州也不在乎燕臻回不回应,叽喳地说个不停,有些话听上去天真得可笑,只有两个人的偌大厅堂里也显得十分热闹。 燕臻只是微笑地听着,不时地回应一声,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打断了林州的喋喋不休。 “臻哥哥,你果然在这儿,我说看到你了他们还不信。”陈芸一步跨进房里,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林州只认得出那个对他横眉毛瞪眼睛的陈湛。 “燕臻,招待贵客哪。”陈湛一开口就不对付。 林州知道他是燕臻的发小,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我可不是什么贵客。”林州扭头看向燕臻,“哦哥?” 燕臻点了点头,陈湛哼了一声:“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燕臻撇了陈湛一眼,又向其他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方维和陈渠都不想掺和燕臻的私事,奈何陈家两兄妹热情得很。陈芸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把手包往桌子上一拍。 “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吧,把我们那边给退了。” 陈湛也不客气地坐了,方维和陈渠相视一眼,只能一起就坐。 燕臻叫来服务员多点了几个菜,不多时服务员送餐过来,还有燕臻点的几份饮料。 燕臻要开车,自然不能喝酒,其他几个想必也是开车来的,因此都没有点酒水。 陈芸看着服务员把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一玻璃罐鲜榨橙汁放在她的手边,抬头看向燕臻,显然十分感动:“臻哥哥还记得我爱喝橙汁啊。” 陈湛笑觑着燕臻:“难得。” 陈芸对于燕臻记得她的爱好显然高兴极了,燕臻没说什么,林州却左右看了看,一根警惕的弦倏然绷直了。 别欺负他是村儿里出来的,只跟小芳姑娘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他也是懂得男女那些事的。 就算他本来不懂,那一年在林旗身体力行的教导之下也早就通了窍。 眼前这事还有什么不明朗的?陈芸分明是喜欢燕臻,她是自己的情敌! 陈湛老是针对他,难道是为他妹妹抱不平? 林州一双眼睛在席上滚了一圈,悄悄地挪了挪椅子,坐得离燕臻更近了。 这是他的爱人,谁也别想抢走。 因为燕臻在,陈芸没像上次那样针对林州,陈湛更是完全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林州不在乎他们的态度,这叫道不同不相为谋,狗眼看人低的人才不在他的择友范围内。 席上觥筹交错,他越来越确定陈芸肯定是喜欢燕臻的,燕臻对陈芸也算亲切,不像平常那么冷淡。 能不亲切么,他都记得人家姑娘喜欢喝什么饮料了。林州心里酸溜溜的,待看到陈芸殷勤地给燕臻烫菜的时候就更加无法忍受了。 “哥,你吃肉。”林州见陈芸又要夹,抢先一筷子下去,夹起几片烫得翻滚的牛肉来,送到燕臻的碗里。 刚才还算热闹的席上顿时一窒,几个人都从林州的筷子看到了他的脸。 林州感受到这诡异的氛围,有些迟疑地收回筷子,放到嘴里吸了吸,忐忑地看着燕臻。 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夹个菜怎么了?陈姑娘不也在夹么,干嘛都这么看着他? 燕臻率先打破了沉默,慢慢夹起那几片肉放到嘴里,沉静地视线将在坐几人看了一圈,隐含警告。 陈芸看了林州一眼,收回带着轻蔑的视线,向着燕臻会意地莞尔一笑,把手里的公筷放好,端着自己面前的碗小口地吃着,锅里的菜再也没碰。 方维几人没那讲究,但是大家都知道陈芸讲究,燕臻甚至比陈芸更讲究,很有些龟毛的洁癖。 燕臻为了他救命恩人的面子连矫情都顾不上了,方维和陈渠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不起眼的青年。 陈湛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燕臻,嘴角含着嘲讽。 跟女人争宠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土包子到底想从燕臻身上得到什么。 回去的路上,陈芸在车里直砸东西。 “不要脸,不要脸!哥你看那个土包子什么态度,他把自己当成燕臻什么人了?!占有欲还挺强的,他也配!” 陈湛叼着没点燃的烟过个嘴瘾,跑车开得飞快,闻言眯眼笑了笑。 “你不也对燕臻有企图么,我看你俩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陈芸气得尖叫起来:“哥,你拿我跟那种人比!” 陈湛切了一声,半晌道:“芸芸,你最好清楚一点,你和燕臻是不可能的。别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后座的陈芸沉默了,片刻后才又恶狠狠地开口。 “不行,这一次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燕臻不能再被这种人缠上!” 陈家兄妹争吵不停,林州一概不知。虽然有不喜欢的人在,但也没能影响他旺盛的食欲,这顿饭吃得十分尽兴,吃完就高高兴兴地跟燕臻回家。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林州先去洗澡,出来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电视节目上,只是有些紧张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他差点忽略了,燕臻这样的人肯定很多人喜欢,他哪有时间不紧不慢地等他恢复记忆?!人家抢食都抢到他面前了!过分! 林州歪头想了想,又起身蹬蹬蹬跑进自己的房间,把燕臻给他买的衣裳都拿到床上,对着穿衣镜一件一件地比划。 第二十一章 林州换了一身自认为最好看的衣裳,绿色的T恤发白的牛仔裤套在身上,镜子当中映照出来的是一个皮肤微黑却十分时尚帅气的男生。 他掀开衣裳,柔韧的腰身和小巧的肚脐就露了出来,林州脸上一红,连忙扯了扯T恤下襟,有些紧张地走回客厅。 不多时燕臻就从浴室里出来了,还在滴水的湿发尽数拂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俊美的五官在水汽的氤氲下显得更加深刻。 燕臻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啤酒出来。 林州在沙发上紧张地动来动去,最后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唤了一声:“哥。”唤出来的声音竟然都有些颤抖。 燕臻回头看他,迈步走了过来。 林州自己在脑子里转着大胆的念头,看见正主却只又怂起来了。燕臻走近他的时候他惊得差点夺路而逃,在沙发上蹭地向后退了好大一段距离。 燕臻挑了挑眉头,目光中带着些不解。 林州连忙站起来,身板站得笔直,指着沙发:“哥,你坐这儿,你快坐下。” 燕臻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还是很配合地在林州指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林州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个干坏事的料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呢他怎么就这么心虚呢,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接受燕臻的目光洗礼,林州最终还是怂了,完全不敢跟燕臻对视,两步绕过沙发走到他身后,抢过他手里的毛巾。 “哥,我帮你擦干头发。” 燕臻默不作声地任他拿着毛巾在他头顶一通乱呼撸,偶尔还惬意地喝上口啤酒。 林州可一点也不惬意,心里咚咚咚地跳得飞快,手忙脚乱地在燕臻头上擦了几下,又拔腿往浴室跑。 “我拿吹风机帮哥吹头发。”简直殷勤得不像话。 插上电打开吹风机,客厅里只余呜呜的电器声,平常一直爱说个不停的林州鲜少地一言不发,沉默地慢慢帮燕臻把头发吹干。 直到最后一丝水汽也蒸发得无影无踪,林州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情好做了,又不愿意离开。他拔了吹风机的电源,一寸一寸地卷着电线,觉得卷得不好又一寸一寸地松开,再从头卷起,眼睛只是看着燕臻的背影发呆。 燕臻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正准备起身时,一道重量突然从背后压了过来。 一双手臂环抱住他的肩膀,颈侧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吐息,林州有些疲惫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很小声,很温软,很……可爱。 “哥,我不要再等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 燕臻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有些迟疑地抬手,拍了拍林州的手臂。 “对不起,林州……” “不要叫我林州!你以前都叫我州儿的。”林州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称呼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只是短短两个字,就能隔开遥远的距离,带着冷冰冰的温度,刺得他心里酸酸的。 燕臻默然片刻,拍了拍身侧的沙发。 “别一直站着了,过来坐一会儿。” 林州难得地任性起来,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在他身后弯着腰紧紧地搂着他,脸也不抬,在他脖颈间连连摇头。 “我不要!哥,我就想你快点想起来!” 燕臻默然半晌,却只有一声轻叹传来。 “我不想骗你,那段记忆,也许永远无法恢复,我也许永远想不起来那一年发生过的事。在治疗失忆的时候医生就已经明确说过,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向你说清楚……” 他话音未落,脖子里便感到一滴滴温热的泪水,带着令人颤栗的温度,滑过他的皮肤,消失在他的胸膛。 燕臻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无意伤害这个对他有恩的男孩,可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遂他的心意。 林州喜欢他,他从不掩饰,他带着希望而来,但是他却忘记了那段经历,忘记了那些感情。 他不能欺骗林州,这样的事实无论如何都会让林州受伤。 林州身上的颤抖透过相拥的手臂传到他的身上,燕臻甚至无从安慰。他不能给林州任何承诺,所以他也没有安慰他的资格。 半晌林州带着些微哭腔的声音才又响起。 “哥,你记不起我,也不喜欢我了么?” 燕臻没有回答。喜欢吗?林州现在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是他理智上所知的救命恩人,那些都离相爱的感情太远。 可是不喜欢三个字太过冰冷伤人,他说不出口,更不忍心说出口。 “那我这些天住在你家里,还让你给我买衣服,送我上学,岂不是很可笑。怪不得陈湛看不起我……在哥的心里,到底是我亲近还是陈湛他们亲近?”林州似乎在质问他,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燕臻来不及思考,答案已经冲口而出。 “自然是你。”似乎还嫌不够,又着重强调,“你这些天做得所有事都很对,没有什么可笑的。你比所有人都有资格。” “因为我救了你吗?!” 燕臻又沉默了。 他虽然刚刚“认识”林州不久,但是他的思维却似乎很奇异地了解林州。他能看懂林州每一个表情的含义,他能听懂林州每一个不同寻常的语调。不管这是那一年被遗失的记忆留下的印记,还是因为林州本就是很好懂的人,总之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他说是,林州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离开他认为不属于他的地方。 陈湛一直怀着恶意揣测林州的意图,但是燕臻知道林州恰恰是相反的人。他并不稀罕他的报恩。 脖子上一轻,一股空调吹拂的凉意瞬间涌了过来,沾着林州泪水的皮肤上感到一阵冰冷。 燕臻还来不及品味心脏也随着身上的重量一轻的情绪,一具温热的躯体已经像只猫儿一样落入了他的怀里。燕臻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低头就对上了林州微红的双眼。 林州揽着他的脖子,努力地扬高头颈,不管不顾地在他唇边印下毫无章法的亲吻。 燕臻双手一紧,林州只亲了他几下就无措地停了下来,用力地把脸贴近他的胸前。 “不当救命恩人就不行么,哥……”一道轻柔的带着羞怯与邀请的小声呼唤却如同响雷一样撞击着他的鼓膜。燕臻身形微僵,却始终没有松开紧扣林州腰身的手。 “哥,你抱抱我吧,你会想起来的,你肯定会想起来的。”林州在他怀里不安地动来动去,有些紧张地如同寻常那般碎碎念着,话语中的直白却直令人血脉贲张。 “哥会记起来喜欢我的,就算你永远想不起那一年的事,你也会记起来你喜欢我的!” 燕臻抱着男孩柔韧美丽的身体,他的身上散发着与他一样的沐浴乳的味道,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合为一体。 男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动物,他比寻常人更加自律,但他的自制力在林州的有意诱惑之下竟然脆弱至此。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快地激起了尴尬的反应。 林州也许说得没错,他的记忆深处分明还留着印记,至少他还记得这具给他带来过没顶快感的身体。 可是,他怎么能如此亵渎林州,那与恩将仇报何异。 燕臻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压抑下血管中奔涌的热烈渴望,他斟酌了片刻,慢慢拉开林州。 “林州,你听我说……” 林州面上含着羞涩的绯红却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甚至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含着湿气的眼睛圆睁着瞪着他,嘴唇微颤。 燕臻被他突然转变的神情惊了一瞬。 “你,怎么了?” 伸出的手却被啪得打开,刚刚还乖巧依恋地坐在他怀里的身体也仿佛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猛地弹了起来,林州手忙脚乱地拉好衣裳,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脸苍白地望着他。 燕臻眉头微皱,从沙发上起身,走向林州。 “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林州却灵活地躲开了他,咬着嘴唇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竟是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瞬间消失在房门后头。 他的抗拒之意如此明显,根本不让燕臻靠近。他一直对他有多亲近,刚才就有多么反感,燕臻不解,却无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他在楼下站了片刻,最后还是踏上楼梯,走到林州住着的房间门外,抬手敲了敲门板。 “林州,你没事吧?” 门里毫无声响,燕臻等了片刻,只能继续道:“可能我刚才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我绝对不想伤害你。” 林州抱膝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下厚厚的绒毯也隔绝不了四周升起的寒气。 他瞪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外面那个男人耐心的道歉和低语,突然感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仿佛一场精心粉饰的美梦乍然醒来,世界突然从阳光灿烂变成冰天雪地,这一瞬间他只感到这个房间很陌生,外面的那个男人更加陌生。 那根本不是喜欢他疼宠他的林旗,他是个陌生人! 第二十二章 林州不知道燕臻在外面呆了多久,他坐在地上就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四点。林州迷迷糊糊地爬上床,昨晚虽然伤了心,但是困了睡觉还是忍不住的。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燕臻已经在厨房里忙着了。听到林州下楼的声音,他转头对他笑了笑,仿佛将昨天发生的事全都忘了。 昨天虽然没吵架但是也闹了不小的矛盾,他倒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林州在心里暗自嘀咕,忘性真够大的,整天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 他毕竟没有燕臻的成熟,既然矛盾已经发生,又不能推心置腹地化解,成年人可以将尴尬的际遇藏在心底,面上永远不动声色。 那是林州没有学过的处世哲学。 燕臻把盘子端到桌上:“醒了?先去洗漱,可以吃饭了。” 桌子上摆着的早餐很丰盛,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肉肠,小巧的三明治,蔬菜沙拉,玻璃环里色彩鲜艳的橙汁,林州沉下眼睫,拖着脚步往卫生间走去。 他和林旗习惯的早饭是包子油条豆浆稀饭咸菜,燕臻,果然离他们都太遥远了…… 林州默不作声地吃了早饭,趁着燕臻收拾餐桌的时候,他才将脑子里转了一夜的念头提了出来。 “臻哥,快要开学军训了,我差不多该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了,也好早点跟同学们熟悉一点。” 燕臻手一顿,又继续收拾起来,把碗碟都堆在水槽里。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现在过去太早了。” “不早了,迟俊他们都已经住上了。”林州很是固执坚持。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臻,燕臻对他很好,可是终究不是他要的那样。就算他想争吵,燕臻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上不下地相处,他实在憋屈得难受。 燕臻毕竟不是林旗,他终于醒悟过来这个现实,他甚至连对燕臻生气都没有立场,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能怎么办? 林州现在能想到的好办法只有离开,远远地离开。 至于以后怎么办,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林州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亲近燕臻。 他可以让林旗接送他上下班,吃林旗做的饭,心安理得地享受林旗的照顾。可是燕臻不行,他没那么厚的脸皮。 燕臻又不认识他,就算有救命的恩情,燕臻也还了林家那么多钱,还让林家村的孩子都能上学,已经够意思了。他本不应该自己找来的。 幸好,现在离开,为时未晚。 燕臻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冲散一室的寂静。他一只碟子一只碟子地仔细擦洗,不用转身就能感到身后那两道专注又固执的视线。 他应该要报答林州的恩情,他有义务让林州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占得一席之地,过上优渥的生活。 可是立场一旦表明,林州无法再把他当成那个山沟里走出来的林旗,一定会铁了心要离开,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燕臻把杯子碗碟都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厨柜里,这才转身看向林州,只说了两个字。 “不行。” 林州眉头一拧,正要反驳,却听燕臻又说道:“你在蓝擎还有工作,难道要半途而废?” 林州才记起还有这回事,可是他在公司里也干不了什么正事,反正也要开学了,辞职不干也不会对公司有什么影响吧? “如果你辞职,蓝擎就会失去一个扶持名额,这对蓝擎的声誉很不利。” 林州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燕臻一开始就说过,这个是蓝擎公司和高校的什么公益合作,他是不太懂,但是当时燕臻把名额给了他,他如果为了个人原因辞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说蓝擎言而无信。 “没那么严重吧……”林州还是想要抗争一下。 “有的。”燕臻很严肃地强调。 林州就无话可说了。 他果然是很了解林州。利益是无法引诱他的,用责任却能约束他。 燕臻看着林州为难的神情,面色缓了缓,想要安慰。 “你不用多想……” “但是我开学总要去上学的,还是不能在公司工作。”没想到林州仍然不放弃。 他住进来的时候有多么理直气壮,现在要离开的欲望就有多么强烈。他已经无法忍受和一个“陌生人”同处一室,而且是他入侵了燕臻的地盘。以后再面对陈湛的冷嘲热讽,他甚至失去了理直气壮的立场。 燕臻既然不是林旗,他又有什么资格占着燕臻的便宜?何况,他的确不想和“陌生人”太过亲密。 林州不愿意对一直客气待他的燕臻说得太过直白,伤害他的感情,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那双从来藏不住任何秘密的眼睛早就将他的心情泄漏得一干二净。 燕臻看着他,片刻默然之后却还有说法:“开学之后可以拿着课表来协调工作时间,既然是针对大学生的项目,自然会考虑到实际情况。” 林州眉头紧皱,片刻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事,满脸纠结顿时释然,双眼微微一亮。 “那正好,我从学校出发到公司上班,要转两辆公交车呢,我正好想在市里多逛逛。”在蓝擎上班也没有必要非在燕臻家里住着,只要不和燕臻住一起就行了,他并不抗拒蓝擎的工作。而且他还对刚来S市时坐公交都能迷路的事耿耿于怀。 燕臻移开视线,他终于无法再看着那双已全然不同以往亲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对离开的向往,对未来的憧憬。 林州本来就像一只风筝,心甘情愿把线放在他的手中。现在燕臻才发现,他不是风筝,他是一只鸟儿,想飞走就立刻震翅远走高飞,竟连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凭他这常人难及的洒脱劲儿,只怕昨夜一夜难眠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燕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燕臻不知道他的自嘲其实真相了。而林州想着学校里的生活,已经开始向往起来。 他是农民的孩子,一年到头忧虑的是如何让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如何吃饱肚子,如何在危机四伏的深山里取得自然的馈赠。变幻莫测的天时和需要精心伺弄的土地从不给他多愁善感的时间,即便现在宽裕起来,那些刻入骨子里的印记早已无法磨灭。 他会为了感情孤注一掷走出深山,也注定不会为了感情拖沓不前。 也许连林旗也不曾看到这一面,燕臻更加束手无策,他已经找不到借口留下林州了。 今天仍旧是上班的日子,林州没有矫情,像往常一样坐上燕臻的车让他载到公司。 林州托着下巴打量着车外的景色。现在这样倒是也有好处,至少二哥他们再来找他托关系走后门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林州想着以后的打算,察觉到两道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一抬头就在倒车镜里对上燕臻的视线,他连忙冲他一笑,十足地礼貌。 他不是林旗,不能再任性乱来了啊。 昨天他真是把老林家的脸都丢光了,不要脸地勾引人家却被人家推开,当时无比难堪,又震惊于刚刚认识清楚的真相,现在想来全是尴尬。 希望记性不好的燕臻也把那些全忘了吧…… 燕臻对上他充满客气礼貌的笑脸,却即刻把视线移开,连点回应也没给。 林州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林州在燕臻的部门里干满了最后三天,便跟杜若交待了一下开学的事情,跟她核对商订以后实习的日期。 杜若原先看林州是略微不顺眼的,觉得他走boss的关系走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觉得林州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别管人家怎么进来的,能做事就好。 林州虽然现在干不了太专业的工作,大多数时候都是跑腿打杂,比如一些需要到处找人签字盖章的工作,杜若犯懒的时候都交给林州做。有时候要带着一大堆资料出门跟客户交涉,她也习惯找林州帮忙。林州从来没有一丝勉强,安排给他什么工作都干得妥妥当当,杜若一边觉得这人很可靠,一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其实都是她的工作,她实在不该推到别人身上的。 杜若入职好几年升到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这个部门的员工都归她伺候,也接待过不少实习生,偷奸耍滑的其实不多,大多数都诚惶诚恐兢兢业业,杜若觉得他们都很不错,但是林州又跟他们不太一样。 要说哪里不同,大概是林州从来不想太多吧。 公司里对林州的猜测从来没有停止过,没羞没臊勾搭金主什么的,杜若却觉得他们都想得太复杂了。 林州就是个不会想太多的人,他的心思坦坦荡荡。出身贫寒他不觉得自卑,燕总给他优待他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干些额外的工作也不会觉得吃亏,有时候还有点自己的小暴脾气。 现在人的心思都太多了,杜若觉得跟林州相处起来挺舒服,仿佛连她自己的心胸都开阔起来了似的。 看林州认认真真地拿着日历跟她确定日期,杜若没忍住道:“州儿啊,这都不重要。你在这里干是燕总的意思,干成啥样都没人说你的,你好好上你的学吧,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是正经。这里有时间过来露个脸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林州听了杜若的话,连连摇头。 “不行,要干就要干好,怎么能白赚工资。” 杜若想说你再认真工作也是公司白养着你,虽然很多人大概以此为荣,但是林州这么认真的人,听了这种话应该会很难过。 杜若把话都咽下肚去,嘻嘻一笑:“额,你说得对,我也不能这么拆我们燕总的台啊。哈哈,你可别跟他说我让你在他手下混日子,我这是拐带好同志耍滑头啊,他该让我滚蛋了。” “我不会跟他说的。”林州连忙承诺。 那天晚上一个小小的生气冷战之后,林州现在面对燕臻更多是尴尬,他还能跟他说什么啊。 现在他和燕臻之间熟人不是熟人,陌生人也算不上陌生人,都是他自作主张地跟人家亲热了那么多天,弄得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说起来还是应该怪他,燕臻早就说过他不记得他了,如果他别那么一门心思地把他当林旗相处,也不至于闹到这么让人尴尬的处境。 总之就是……很尴尬。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若很稀奇地听到林州叫她,要和她一起去食堂。 “你平常不是都和燕总一起吃的吗?” 林州呵呵一笑,脸色有点僵。 杜若也不再问什么了,小两口嘛,总有闹矛盾的时候,她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燕臻在办公室里一直埋头工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似乎没有察觉,直到门外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燕臻随口应道。 肖麦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燕总,已经十二点半了,您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帮您订餐。” 燕臻微一恍神,看了肖麦两眼,肖麦被看得脸皮一紧。 “是你啊……”燕臻沉吟了片刻,“你随便订点什么吧。” 肖麦重重点头,领命下去执行去了。 随便两个字,就是对她这位优秀的职业助理最大的挑战啊! 燕臻站起身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略微疲惫的眼睛俯瞰着远处林立的楼阁和车水马龙。 他已经习惯了中午准时被林州叫起吃他带来的午饭,但从把话说开的那天开始他就等不到这样的服务了,这三天都是这样错过了饭点。 林州上班的时候不再来找他,像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除了上下班仍旧乘他的车,回到家里就钻进客房不出来,往日爱看的电视节目也不看了。总算家里的早晚饭他还做,只是饭桌上不再像以往喋喋不休,把食不言发挥到了极致。 林州现在连对上他的视线都要慌忙躲开,面对他的笑容僵硬又虚假,应对他的答话慌乱又简短,哪还有之前亲密无间的随意。 燕臻有些心烦意乱。 即便不能像往常亲密,但是尴尬得连见面说话都困难,也有点太过了。 他最喜欢的还是以往的状态,以林州的身份完全有资格对他予取予求,随意而为,这样束手束脚的客气反而让人难受。 三天后是一个周末,林州不用上班,燕臻身为领导却是没有休息日这一说的,仍旧照常出门。 刚刚踏入电梯,林州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拦住电梯门递给他一把伞。 “那个……臻哥,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大雨,带把伞吧。” 燕臻看着身穿居家服脚踩着棉拖鞋的少年,心情突然很好,接过伞放进公文包里,冲着林州笑了笑。 “那我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林州胡乱地点头:“哦。” 其实明天他就要去学校了,行李都收拾好了,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等晚上燕臻回来再告诉他好了。 燕臻出门了,林州抱着手机正要查一下去学校的路线,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林州基本没用手机打过电话,手忙脚乱一阵,总算接通了,迟俊冷淡又简短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明天开班会。” “啊?喔!”林州连忙去翻日历,“怎么是明天开班会,不是军训完以后么。” “你们班早。”迟俊继续惜字如金,“早点回来。”说完就挂了。 看来今天就得回学校。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林州都打算好几天了,拎包就能走,一点不麻烦,只是忘记提早跟燕臻说一声。 林州打开手机通讯录,划拉着里面寥寥几个号码找到燕臻,手指头一戳就拨了出去,不等打通又连忙挂断。 现在燕臻大概在开车,还是不要给他打电话了。 林州回客房打开衣柜拎出自己的行李,拿起房卡刷开电梯,径直下楼去了。 他背着行李大步地走向公交站台,颇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对于终于能够一雪坐公交车迷路的前耻还是非常激动的。 晚上八点的时候,燕臻回来了。 他从副驾座上拿起没用着的雨伞,又拎起一只包装袋,打开来看了看,里面装着全套的运动护具。 林州每次收到他的礼物总是一副非常惊喜的表情,燕臻想着,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刷卡走进电梯。 轿厢门打开的时候,一片黑暗印入眼帘,燕臻微微一怔,大步穿过玄关走进客厅。 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孤寂的黑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轻轻回响着。 以前燕臻晚归时,林州总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边看中央八套的电视剧一边等他,从那天吵了一架开始,林州就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素来节约用电,人不在客厅便只把玄关的小灯开着,厅里虽然灰暗,他自己的房间却从门缝底下泄出一线跳跃的光亮。 在林州出现在之前,燕臻会提前遥控打开智能电器,一回来就是一室温暖明亮。 林州只用几天就改变了他的习惯,却又突然没心没肺地退出。 燕臻轻轻按下开关,柔和的光线洒满客厅每一个角落,他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 那天林州就说要搬走,他还想找个时间再和他谈谈,只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了,离开得这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燕臻轻轻一叹,漫步走上二楼,在客房门外停下,犹豫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干净整洁的客卧又恢复了原状,没有留下一丝林州的痕迹。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打包带走,自然什么也不会剩下,整个房间呈现一种冷冰冰的洁净。 是他把林州安排在客卧里的,寄居为客,他指望这个客人给他留下什么呢? 燕臻自嘲地一笑,倚在门边点燃一根烟,手机这时突然响了一下,是短信的声音。 燕臻向来不耐烦看短信,这一次却似乎有一种预感,让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未读信息,找到最新的那一条。 信息果然是林州发来的,解释他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搬走了,字里行间透露着真诚的歉意,还说怕影响他开车就没有即时打电话告诉他,想得可真周到,却仍旧客套得让他心烦。 燕臻走进客房,啪地将手机扔到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沉默地抽起烟来。 林州发了短信出去,就开始等着回音,没想到一直等到睡觉也没等到回信。他不禁有些沮丧。 也不知道燕臻是没看到还是不稀得回复,他又不好意思再发一条过去催,更加不敢打电话。 林千陆看他一晚上抱着手机一脸纠结的样子,好奇又八卦地发问:“林州,你干什么呢?想跟女朋友打电话啊?打呗,咱们又不介意。” “不是,不是女朋友。”林州连忙否认。 还女朋友呢,这整个事就是谈恋爱搞起的,真是难办得很。 “那你对着个手机纠结什么。” 林州非常坦诚:“我给人发了条短信,他一直没回……”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一震,林州连忙举起来,却不是来信息的提示,居然是关机画面。 “这怎么回事啊!”林州捧着手机使劲按开机键,“我今天刚充满的电啊,我正等回信呢。” 林千陆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迟俊从电脑前面抬起头,淡淡地道:“正要跟你说,你一直摸着手机屏幕不让它灭,很耗电的。” “那你不早说!”林州哀号一声,扑到桌子上插上充电口,继续狂按开机键。 迟俊又把视线挪回屏幕,林州在自己的桌子上折腾了半晌,才听到迟俊的声音再一次淡淡地响起。 “忘了跟你说,插孔的线短路,都没电。” 林州抱着手机手指一僵,转头瞪向迟俊。 迟俊继续道:“插到我的电脑上可以充电。” “那快给我充一充。”林州拎着充电线扑过去,迟俊让出位置。 刚刚插上,手机的充电画面终于亮起,林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他的手机和迟俊的电脑一齐黑了。 林州:“……” 迟俊看了一眼:“忘了说了,我的电脑电池也快没电了。” “你到底还有什么忘了说了,你一次给我说完成不!” “没了。” “……” 燕臻坐在黑暗的客房里,四处烟雾缭绕,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机。 他刚刚给林州打过去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挂断了,再打就冷漠地关机了。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燕二少! 第二十四章 林州一直等到第二天把手机充满了电,迫不急待地开机,还是没有任何回信。 他看着一片空白的收件箱,心里的失落怎么也止不住。 虽然已经知道燕臻不是林旗,燕臻并不爱他,但是他认真写了那么长的信息发出去,还是希望得到回信的,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这种心情甚至旧很迫切,他无法控制。 结果什么都没有。 林州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想着要是收不到回复就再发一条信息过去,现在他把那点心思熄得干干净净。 要是再发一条燕臻还不回信,他就真的觉得无地自容了,这些日子的热烈殷勤仿佛变成了他一个人自得其乐的笑话。 林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放下手机。 没过两天,军训便开始了。 林州住在宿舍里和同学的相处自然就多了,也经常到隔壁宿舍找老乡、找同专业的同学聊聊天,联络感情。只是大部分人的回应都很淡漠,就连同寝室的迟俊和林千陆万良几人都没有多么热情。 林千陆天天不见人影,他似乎有自己的圈子。 卫良的话题三句不离奢侈品和创业经,林州也和他聊不起来。 迟俊纯粹是话少面冷,林州每次和他说话都像在唱独角戏,偶尔得他一两句回应。林州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但是次数多了他也没有太多话好说。 迟俊又不是林旗,让他一个人把独角戏唱个三天三夜还有新词儿,他跟迟俊之间实在没有那么多好说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州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翻着聊聊无几的几条信息,再打开自己给燕臻发的那一条,看着光秃秃没有下文的页面,唉声叹气地睡去。 沉闷的军训生活过了两天,有一天中午迟俊突然一脸严肃地回来了。 林州躺在床上睡午觉,闻声抬头看他,就见迟俊一脸郑重地把某个男明星的大脸海报小心地贴在门板后面,然后煞有介事地拜了两拜,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什么?”林州爬下床走过去好奇地问。 “求雨。”迟俊仍旧惜字如金。 林州不说话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门板前面一通折腾,抽空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这两天天气都很好,不会下雨的。” 身为一个优秀的庄稼把式和猎手,看云识天气简直是小case,不在话下。 而且林州还有疑问:“你为什么希望下雨啊?站在雨里军训不难受么?” “下大雨谁还军训,当然是在屋里歇着了!”林千陆和卫良也从各自老乡的宿舍窜了回来,似乎对于迟俊弄来的这个“雨神”也很严肃,煞有介事地拜了几拜。 林千陆看着他:“要一起求雨么,求雨心要虔诚知道么?!快来拜一拜雨神,以后早晚三柱香不要忘了!” 林州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希望借雨躲军训,明明是锻炼身体的好事情。但是好不容易有一件他们都感兴趣都想做的事,他自然是要参与进去的,闻言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们求的。不过你没买香啊。” “噗……”卫良忍不住笑倒在床上,“哈哈哈,林千陆,你别欺负老实人!” 迟俊躺回床上听音乐,也抬头看了林州一眼,拎出一兜苹果搁在桌上,抬手拿了一个用衣角擦擦就啃。 “就用苹果代替吧。” 过了两天连迟俊自己都忘记了求雨这回事,天天被军训操练得生不如死,回到宿舍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一张冷面小白脸也越发地苍白起来。 军训这点强度对于林州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于是早晚三个苹果的求雨仪式到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到了第五天,林州拜完雨神朝窗外看了看,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在床上躺尸的迟俊道:“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明天肯定会有大雨。” 迟俊哼都没哼一声,大概根本不信他。 林州继续摇头:“谁说下雨就可以休息的?只是站一站走一走,有什么必要停嘛。不过站在大雨里军训多难受呀,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盼着下大雨……” 第二天一大早,一道轰雷把整个学校从沉睡中炸醒,几个宿舍楼里一静,顿时传来一片愉悦的欢呼声。 不到两分钟集合的哨子在楼下吹响,刚刚还在欢呼雀跃的同学们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下去,拖着不情不愿的脚步下楼集合。 淅淅浰浰的小雨从空中飘散下来,等到队伍拉到训练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 林州在狂风大雨中军姿站得笔直笔直,嘴里吐出一口水来,大声冲旁边的迟俊道:“迟俊啊,我还是不懂,你们到底为啥求雨?!这样一点也不舒服啊。” “闭嘴!都是你这个乌鸦嘴!”迟俊看上去还不错的体格被风吹得飘来摇去,缩着肩膀站直,眯着眼睛朝林州喷口水。 雨是他求的,雨中军训的诅咒也是他下的!这不是乌鸦嘴是什么! 只听那个乌鸦嘴继续在他耳边大声说话,口水混着雨水喷了他一脸。 “我看你身子好像有点虚,脸都白了,是不是报告教官让你回去歇一下啊!” “能不能盼我点好!”刚刚准备举手报告的迟俊闻言顿时把手一收,咬牙切齿。 你才身子虚,你一村子都身子虚! 自己求的雨,现在跪着也要训完! 一早上军姿站下来,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教官终于大发慈悲,拉着一列列落汤鸡回宿舍了。 迟俊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跳到床上裹着被子团成一个球。 林州换了衣裳,脖子上搭着毛巾,打开电脑逛校园论坛。 上网的时间过得飞快,直到肚子里咕噜了一声林州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摸了摸肚子站起身来,在桌上找到自己的饭卡,跑到迟俊床下叫他。 “迟俊,该吃饭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 虽然得到的答案往往是否定的,林州仍旧每天都不忘问一声。 床上的迟俊连动也没动。 “那我帮你带吧?你想吃什么?” 林州又叫了两声,迟俊还是没有回应,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对,连忙去扯迟俊的被子,才发现被子底下的迟俊缩成一团,头发还湿着,脸颊却通红,鼻子里发出浓重的鼻音,拿手一试额头滚烫。 “唉呀,你感冒发烧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林州急道,上手去扯他。 “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迟俊迷迷糊糊地拉扯自己的被子:“没事,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唉呀,你那么虚,淋个雨就感冒发烧,这哪是睡一觉就能好的。”林州不由分说,爬在架子上把迟俊拖了起来。 迟俊只是困得慌,还没烧迷糊,那句你那么虚听得简直不能更清楚,一口小白牙都快要咬断了。 “够了!我到底虚不虚,你要不要亲身试试!”迟俊凶狠地拉住他的衣襟,发红的双眼凑到他脸前面,咬牙切齿。 林州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嘴里连连哄着:“好好,你不虚。慢点下床,把衣裳多穿几件……” 迟俊无法,只能任由林州摆布。 本来他并没把这个热情过度的乡下小子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眼下这副任人上下其手的状况。 林州帮着迟俊把几件厚外套往身上一裹,拿起两人的雨伞,就一起出门了。 校医院就在学校里,路却不近,林州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让迟俊坐上后座,把伞递给他,自己一手撑伞一手把着车头,脚下一蹬,车子就顺着林荫小道往前驶去。 林州体质好体力也很强,骑自行车带着个大小伙子一只手掌着车头也很轻松,他身上的温度在这个凄风苦雨的天气里简直像个干燥的小火炉一样,挺直的脊背又挡了很多雨水。迟俊坐在自行车后座,只觉得头脑一下下地飘忽着,脸颊贴在林州背上,细微的雨丝绕过雨伞偶尔飘进来一滴两滴,闭上眼睛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比坐在宽敞的轿车车厢里别有一番滋味。 学校再大,自行车程二十分钟也差不多从北端到南端走了一趟。校医院就在南门边上,二人到了校医院,林州在露天自行车场里找了个位子,让迟俊撑伞站在一旁等着他把车子停好,这才跑过去搀着迟俊进了医院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缓缓通过南校门,驶进宽阔的校园主干道。 燕臻坐在车里,眼角的余光似乎撇见一抹熟悉至极的身影,让他忍不住转过视线,搜寻起那道惊鸿一撇的影子。 漫天的大雨虽然隔开厚厚的帘幕,他仍旧一眼就看到,林州几乎半扶半抱着一个男生,一脸关切地把脸凑近那个人跟他说着什么,努力把伞撑在他的头顶,带着他走进了医院。 第二十五章 燕臻面沉如水,扭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医院大门前,任由车子慢慢向前滑去。 在路边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燕臻下了车,冒着大雨跑向医院。 前两天比较忙,还出差了两趟,他一直来不及仔细去想那通被挂断的电话。 等到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州竟然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消息了。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以林州的性格,他并不认为那天是林州故意挂断他的电话,就算他真的心存芥蒂,林州却不会干这样小气的事。多半是手机没电了之类的巧合。 但是整整五天林州都没再和他联系,燕臻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他回应不了林州的示爱,并不代表从此以后就要对他不管不问。他并非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燕臻因此抽了一天时间专门到学校来看望林州,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倾盆大雨,还在大雨里看到林州和他那个室友相拥的身影。 那个男生他记得,名字很怪,叫迟俊。林州跟他说话他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非得林州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他才不死不活地回上一句,一点素质也没有的一个人。 尽管隔着雨帘,他也看得出来林州对那个迟俊的殷勤。燕臻眉头紧锁,站在医院门口扑落身上的雨滴。 林州热情起来有多缠人,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现在林州五天没有跟他有任何联系,反而和那个迟俊粘乎起来了。燕臻可不相信手机没电会五天都没电。 迟俊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德性在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也只有林州才会把这种人当成朋友。燕臻不用想也知道林州要和他熟起来得花多大力气,还得时刻捧着他才有可能继续他那可笑的“友谊”。 林州的性格的确是好,交友方法却很有问题。友情应该是平等的,互相付出互惠互利的,林州总是一腔热血释放无限善意,只会惯出迟俊这种臭德性的人。 燕臻憋着一腔火,大步地走进医院大厅。校医院里人不多,挂号处更是空无一人,燕臻四处看了一番径直走到前台。 桌台后面的小护士一见着燕臻脸就红了,见他直直地朝她走过来,更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先,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向来坐在桌子后面等人来问话的小护士难得地主动打了声招呼。 燕臻俊眉紧皱,语气也不是很好。 “刚才有两个男生一起进来?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有,有的。”小护士连连点头。这大雨的天,校医院门可罗雀,刚才进来的那两个男生还挺养眼,她怎么会注意不到。 不过那两人直接电脑挂了号就进去了,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啊。眼看面前这个大帅哥脸色越来越不好,小护士手忙脚乱地晃开屏保休眠的电脑。 “先生你等一下,我帮你查一下。” 燕臻朝诊室的走廊看了一眼,面露一丝不耐,却也只能按捺着耐心等待。 几分钟之后小护士终于查出那两个人的去处,往二楼一指。 “内科二室,在二楼!” 燕臻沉声道了谢,面色沉沉地朝楼梯走去。 小护士拍了拍胸口,忍不住探头追着他的身影,红着脸捧起脸颊。 这么优雅俊美的男人,还真是少见啊……就是脸色臭得可以,一副前来捉奸的嘴脸,怪吓人的。 被捉的那位还是自求多福吧,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吧?! 小护士在底下胡思乱想的当口,燕臻已经到大步跨上二楼,一路看着门前的牌子找了过去,很快找到了内科二室,却是铁将军把门。 燕臻的脸色一瞬间更黑了。 今天好像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林州拖着半死不活的迟俊拿着挂号的小纸条来到二室门口看到大门紧闭的时候,心情也不是很好。问了几个路过的护士,终于被领到了另一个科室,总算能把迟俊安顿下来让医生问诊了。 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眼皮也没抬一下,拿起病历刷刷地划着鬼画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淋雨了?鼻子通不通?咳嗽不咳嗽?发烧不发烧?头晕不头晕?出汗不出汗?” 迟俊虚弱地一边小声咳嗽一声回答问题,最后医生大笔一挥,把病历一推。 “出去量个体温!” 林州又半抱着迟俊出去量体温,一通折腾下来,终于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取药窗口取了药,到输液大厅坐下,让护士挂上药瓶开始输液。 林州在一旁坐下,迟俊闭着眼睛一脸憔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林州往四周看了看,大厅里人很少,只有寥寥几对儿。人家都是一男一女成双成对,一个病弱一个体贴,举止亲密神色暧昧,弄得他们这对男男组合显得分外怪异。 “迟俊,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饭吧?想吃什么?”林州收回乱瞄的视线,非礼勿视,还是专注眼前这位病人吧! 迟俊哼哼唧唧了两声,思考了一下。 “嘴里没味儿,想吃点鲜的。” “哦哦好。”林州连连点头,拿起雨伞起身,回头叮嘱迟俊,“我出去买饭,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会儿吧。” 燕臻还在二楼四处碰壁的时候,林州已经端起伞冲入了雨幕里。 等到耐心快到极限的燕二少终于在一楼的输液大厅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林州正端着鱼汤往迟俊嘴边凑。 “快,趁热喝,你不是要吃点鲜的么?这鱼汤熬得不错,味道可好了。”林州搅着颜色清亮上面漂着一层葱花和小小的油花的鲜美鱼汤,自己馋得直咽口水。 迟俊只是左手输着液,并不妨碍他吃饭,但是有人把饭送到嘴边他也没有什么推开的必要。 张开嘴正要吃,一道十分平静的声音在二人不远处响起。虽然平静,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寒意,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林州。” 林州身上一激零,差点把鱼汤洒了迟俊一身,连忙小心地把碗端稳,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这才起身看向身后。 “臻……燕……臻哥。”林州舌头差点打结,一脸尴尬。 从那天开始他就不好意思再亲亲热热地叫人家哥,叫燕臻又觉得故作生分,主要是跟他前些日子的热情殷勤太不符了,很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意味。前些天他把称呼从哥改成了臻哥,现在几天没见,乍一见面连叫一声臻哥都觉得别扭起来。 唉,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啊。 燕臻听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眉头更是皱成一朵麻花。 什么意思?想直呼他的大名?连声哥也不愿意叫了?! 燕臻看着林州躲闪的眼神,心底的冷风更凛冽了,先把自己吹成了一个大冰块,再散发着寒气去冻别人。 但他终究还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无缘无故乱发脾气。因此面上还是很平静的,只是眼神有点吓人。 林州看他这个模样,心里更加没底了。 要是林旗生气,他大可以扑上去撒娇耍赖。燕臻生气,他怎么敢放肆?何况他们都这么多天不联系了,燕臻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一副生气的模样?太吓人了。 燕臻的视线转到小凳子上搁着的几盒饭菜鱼汤,林州也朝那里瞟过去,不知道那几盒饭菜有哪里招惹到了燕臻,他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一点…… “又是鱼又是鸡,挺丰盛啊,做月子啊。”燕臻似笑非笑地开口。 迟俊呛了一口,本来就在咳嗽,一下子咳得更厉害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憋得还是羞恼得,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说起来像是打趣,他要是看不出来这个精英男衣冠楚楚的虚伪面目之下那满满的恶意,他也白活这么大了。 林州也觉得燕臻的态度有点刻薄,迟俊这么明显在生病,不说慰问一下,哪有这么讽刺人家的。 燕臻向来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何况他都不认识迟俊,怎么会故意让迟俊难堪。难道就因为迟俊是他的朋友?!林州有些沮丧,他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燕臻。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迟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也顾不上燕臻的臭脸色,连忙过去帮他拍拍。 “你没事吧,快点喝口水。” 迟俊就着林州的手喝了两大口水,才把嗓子里的痒意勉强压了下去,两眼愤恨地瞪向燕臻。 燕臻视线发寒地撇过迟俊,落在林州身上。 “林州,跟我出来一下。” 林州还没回应,迟俊憋着气道:“林州,我饿得头晕,我要吃饭。” “啊……”林州有些犹豫地看向燕臻。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神态动作表情无一不传达着一个意思。 他现在觉得照顾这个阴阳怪气的迟俊吃饭的事比和他谈话更加重要! 第二十六章 林州当然觉得迟俊重要,毕竟人家现在是病号啊,照顾病人当然比较要紧。 至于燕臻要跟他说什么,除非他现在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承认错误求他跟他谈恋爱,不然肯定都不是他想听的。 燕二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林州很确定,无非又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林州才不想听。 燕臻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又出声,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让他自己吃,你跟我出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迟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咬牙看着林州。 “不要理他,都是惯出来的臭德行。” 林州很是踌躇犹豫,真的不理他?可是燕臻那么自信地走出去,结果他却没跟着,他不是很尴尬很没面子? 迟俊不给他迟疑的时间,捂着肚子哀叫:“我饿得胃抽抽。林州,你不想照顾我就直说,我不会勉强你的。你跟那个人去吧,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人理会。” 林州一脸黑线。 “你只是淋雨感冒而已。”需要那么矫情么。 迟俊不理他,一脸虚弱地撇过头去。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林州也不能撇开这样的迟俊去听燕臻说那些他不想听的话,干脆又坐下来,端起鱼汤碗。 “好了,你来吃吧。” 迟俊满意地回过头来,斜眼看着他。 “我可没有逼你留下来。” “你哪那么多废话,快点吃。”林州真是受不了他这种言行不一的性格。 还说别人是惯出来的臭德行,这两人分明是一样的惟我独尊,都够难缠的。 迟俊总算张开尊口,准备好好享受林州的伺候。 结果一口汤还没喝进嘴里,那个黑面煞神又一次冲了进来。那一副故作优雅淡定的精英面孔这一次终于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携一身寒气走过来,所行之处鸡犬避让。 “林——州。”燕臻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里的不善气息吓得林州手一抖,半勺汤都撒在了迟俊的名牌T恤上。 迟俊也是黑着一张脸,眼神带着刀子射向燕臻。 “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你是林州什么人?凭什么在医院里大呼小叫?护士!护士呢?!还不把这个扰乱秩序的人赶出去,还让不让病人好好休息了!” 林州这个时候还有余力去想原来惜字如金的迟俊还能麻利地说出这么长一段话,那他平常装什么高深莫测呢。 燕臻看了迟俊一眼。他已经想起这个迟俊是谁了。迟家不过是一个小建设商,迟俊他爸半条腿还在泥里没拨出来,十几年前拉着自己村里几个亲戚承包起工程队,从包工头干起来,因为特别会来事儿,巴着蓝擎做下了几个大工程,也算渐渐成了气侯。 迟俊将将算个1.5代,也敢在他面前抖威风?! 只是这么势力的话不好当着林州的面说。林州很以他自己会种庄稼会打猎的本事自豪,燕臻哪敢当着他的面贬低劳动人民,林州肯定会生气。 堂堂燕二少,也有不敢做的事。 燕臻不再去看迟俊,很干脆地拉起林州朝外走去。 “唉,迟俊还没吃完饭呢。”林州有些焦急地回头看向迟俊,迟俊从舒适的躺椅上半座起来,眼神的小刀子飞得更利,林州觉得他应该是冲着燕臻的,可怜无辜的他也被波及到了。 “他没了你连饭也不会吃了?你就这么爱操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谁的闲事你都管?!”燕臻语气不善,拉着林州手腕的手捏得紧紧的。 如果林州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性子,就不可能深更半夜闯进山里去救他。 对于燕二少来说那些都是不必考虑的事。林州既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没有必要再对那些闲杂人等“低三下四”。 燕臻一直拉着林州把他推进车里,发动起引擎,一踩油门飞快地驶出学校。 “我们要去哪儿啊?我还要军训呢。”林州有些着急,趴在后车座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学校着急。 燕臻透过倒车镜看着他,仿佛才离开了五天他就有了更加牵挂的事。如果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只怕四年大学上完,他大概再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和庇护了。 “林州,我想过了,军训完以后你还是回家来住。”燕臻眼睛看着前面的道路,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方向盘,“家里离学校不远,我开车接送你,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燕臻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州的“喂、喂”声打断。 他剩下的话憋在喉咙里,朝后看了一眼。 林州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从刚才开始就在打电话。还是那副两只手捧着手机的可笑动作,贴在耳朵边上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 燕臻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回路上,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怕他再看着林州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会忍不住出手揍人。 林州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悦,给林千陆和卫良拨了两个电话终于接通了一个,听着那边传来懒洋洋的招呼声,连忙嘱咐道:“林千陆吗?你去校医院一趟吧,迟俊生病了,正在输液,你去陪一下吧,他饭还没吃。” 林千陆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被电话那头的林州叮嘱得一愣一愣的。 “唉,你等会儿,迟俊输个液就输液呗,关我什么事儿啊……喂?!喂?!”他捏着挂断了的手机一脸懵逼,抬头瞪向脚底下的卫良。 “挂了?!这土包子挂我电话?!他使唤我还使唤得挺顺手啊!这大雨的天儿!” 车子里,林州手足无措地看着燕臻把车停在路边,回头抢走他的手机摔在副驾上,又再次启动车子,一系列动作做得行动流水,只吓得张口结舌。 “臻哥,你、你好好开车!” 燕臻很平静地恩了一声,好像刚才专门停车抢人手机的人不是他。 林州终于安静下来,托着下巴往车窗外面看,好像从前一样。 那个时候林州的眼里只有他,在这个城市里他只认识他,他的注意力永远在他的身上,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忽略了他。 燕臻头一次觉得,以前他就那么暧昧不明地吊着他,其实做得挺正确。 那不是渣,那都是逼不得已,都是林州逼的。 燕臻把车开到一家幽静的菜馆,替林州打开车门,面色柔和:“下来吧。” 林州爬到副驾上拿回手机,有些战兢地看了燕臻一眼,生怕他再发疯。 燕臻神色很平和,甚至还面带微笑,十分绅士地站在车门边,等着他下车。 林州把手机揣在兜里,从车里爬下来,燕臻关了车门,领着他朝里走去。 “我、我还是回去吧,我都买过饭了,跟迟俊的一起买的,不吃浪费……”林州有些不太想进。 这地方太高档,以前他可以毫不在乎地跟着燕臻过豪奢的生活,因为他把燕臻当成自己的人,可是现在,他分明跟这里格格不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燕臻的身影停住,林州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看着燕臻有些压抑的高大背影。 他似乎运了运气才转回身来,唇角弯了弯,笑容十分温和。 “你不是托付别人照顾你同学了?我有事要和你谈,你连吃顿饭的时间也不愿意给我了?” “没有,没有。”林州嘴比脑子快,连连否认。 他对燕臻没有什么恶感,即便燕臻不接受他的示爱。 他可以理解,失忆也不是人为能控制得了的,他当然不会怨恨燕臻。 现在对燕臻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还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至少他看到燕臻的时候心跳总是很快。但是因为燕臻和林旗的那点纠结身份,他面对燕臻实在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燕臻一直摆出报恩的架式,可是在他眼里,这个男人可是跟他做过那么多次亲密无间的事,身体交缠极尽缠绵,他看到燕臻的脸就勉不了想起那些颠狂暧昧的日日夜夜。这让他怎么跟燕臻淡定相处?简直尴尬极了。 燕臻已经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带他走进了那曲径通幽的大门。 林州无奈,只能跟着他。 燕臻什么时候才能理解他的处境? 第二十七章 二人正往里走时,迎面走出来一群人,打头那个一脑袋红毛十分显眼,林州一眼就看见他,对方也正瞪着眼睛瞅他,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转什么好主意。 又碰上陈湛,还是在这种情形下,林州突然有些无地自容。 以前他当然不会,以前他当自己和燕臻是“夫妻”。 夫妻是什么?当燕臻是那个一无所有,甚至连名字、身份和过去都遗失的林旗时,他救他的性命,用自己仅存的几万块积蓄带他看病,靠着菲薄的卖粮食和果子的收入给林旗一个栖身之地,和他在那间窄小却温暖的土屋里热烈相拥,献出自己的所有。 当燕臻摇身一变,成了富贵已极,高不可攀的燕家二公子,他就算被他的朋友误会贪图富贵,别有用心,被他们挖苦讽刺,他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留在燕臻身边,毫无保留地释放热烈的情意。 他没有说过“无论贫穷或者富贵”的誓言,他也没有这样的概念,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正是如此么?不然什么才叫做相爱呢? 夫妻本是一体,陈湛又算什么?他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除了燕臻以外的所有人,都没有权利对他们说三道四。 可是最终,却是燕臻明明白白地把他推开了。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享受燕臻赠予他的那些奢华生活。 林州一面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军训的制服,没有穿燕臻买给他的衣裳,一面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兜里的手机。 那是也燕臻买给他的,这些天用得挺好的,但是现在竟然有点心虚。 燕臻买给他的衣裳,手机,电脑他都带到了学校,并没有清高地丢在燕臻家里。 林州不知道燕臻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也觉得他贪财?他偶尔会思量一下这个问题,思量不出个结果也就放在一边,不去困扰自己。 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弄得好像跟燕臻反目成仇了似的。把那些东西都退回去,可不就是表明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了? 尽管他对燕臻的身价没概念,他也知道那些在他看来很昂贵的东西在燕臻眼里大概不值一提,但是一旦退回去就是打了燕臻的脸。不过是那天晚上没谈拢,燕臻不愿意跟他谈恋爱而已,林州并不怨恨他,也不矫情燕臻送他的那些东西。 可是不矫情归不矫情,面对这个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陈湛,他还是心虚不已。 陈湛那双阅尽繁花的眼睛早已经炼就火眼金睛,林州那点浅显的道行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心虚无所遁形。 陈湛见惯了这个土包子理直气壮的模样,他这副神情还怪稀奇的,嘘了声口哨迎上前来。 “呦,燕总来了,您这扶贫项目还没结束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陈湛嘴里跟燕臻打招呼,眼睛却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州。 林州一直往燕臻身后躲,他还勾着头地看,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州心里恨恨,却没有底气像以前那样跟他针锋相对。 “陈少,你上次说的就是这位?” “看上去很普通啊……” “二少的眼光……” “胜在气质淳朴……” 低声的议论喁喁响起,林州那双优秀的猎人的耳朵把那些带着猎奇和兴味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脸上瞬间火辣辣地。他本来就不想进来,现在被陈湛和他的朋友这样嘲讽,他更加呆不住了。 他不知道陈湛跟他的那些朋友是怎么说他的,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臻、臻哥,我得先回学校一趟,我先走了!”林州把手猛地一抽,燕臻拉都拉不住。他低头红着脸说完拙劣的借口,转身就朝外走。 “林州,回来!”燕臻好不容易连哄带逼地把林州带出来,被陈湛一句话就给赶走了,他再好的养气功夫也优雅不下去了。 燕臻紧赶了两步拉住林州,林州对他的抗拒却前所未有的剧烈起来。 之前林州也不跟他亲近,但是态度多少还有些犹豫,不然也不会对他的强硬要求半推半就。可是现在林州明显用了上全力,燕臻根本拉不住他。 最后林州一手捏着他手腕上的脉门,燕臻一时无法用力,就这样被他甩开了。 林州脸红到了脖子根上,咬唇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睛当中透露出来的是从未出现过的复杂神色,陌生又决绝,看得燕臻心底一惊,脚步就顿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林州几乎是夺路而逃。 他向来知道林州是个有主意的人,林州已然对他抗拒到底,他再追林州只会跑得更快,离他更远。 他从未像了解林州一样了解任何一个人。此时他却希望他不那么了解林州,那样至少他还会有追出去的勇气。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将他从头包裹到脚。燕臻有些颓然地倚在古色古香的门框边上,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雨帘,林州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一眼也没有往回看。 他居然还没忘记给自己撑伞。燕臻有些放心,有些好笑,又有些自嘲。 他希望什么呢?希望林州像个失恋失意的人一样冲入大雨,任由雨水冲刷他伤心的眼泪?林州分明洒脱得不像话,现在看来他才比较像那个失恋失意的人。 真是可笑,话是他说的,事是他做的,林州说走就走毫不纠缠,他反倒被绊住了脚。这算不算犯贱? 燕臻站在门边,一直看着林州的背影消失在倾盆大雨里,双脚一步也没有迈出去。 陈湛走到他身后,有些好奇地跟他一同看着外面。 “你们俩闹什么呢?那土包子什么时候这么矜持了?”他以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他都做好准备被他骂回来了,怎么一句话就把他气跑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说起来有点犯贱,他当着娱乐公司的大boss,什么型什么款没见过?每次见面都要针对林州,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还手的包子,还是忍不住嘴贱撩他,不是犯贱是什么? 他这也算为朋友两肋插刀了,陈总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义气的。 客观来说土包子长得不错,陈总以他遍历花丛的经验来品评一下,从长相上至少可以给个良。就是土,对于爱美成痴的陈总来说,土就是原罪!他还土出了自己的特色,让他每次一眼就能看到他那张拉得老长的小脸,连燕臻都得往后排。他一看他他就瞪回来,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陈湛还在勾着脖子往外面看,啧啧说道:“怎么就跑了?这大雨的天儿……” 话音未落,一只拳头已经捣到了眼眶上。 陈湛一时不察,大叫一声扑倒在一旁的门框上。 “燕臻,你他妈发什么疯?!”陈湛捂着眼眶气极败坏地看向动手的原凶。 燕臻面沉如水,眉宇间隐现厉色,扯开领带撸起袖子,哪还有一丝沉稳又内敛的精英模样。 “陈湛!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燕臻站在陈湛面前,满脸的戾气,一副随手会再出手的暴躁模样。陈湛那一帮狐朋狗友哪敢看这种热闹,不管真心假意,连忙上前劝阻。 燕臻根本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推开两个挡路的,只是瞪着陈湛:“他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他妈非跟他过不去!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很有脸是吧?!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以后再这样,别怪我翻脸!” 陈湛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这都是为了谁?!他为的是他陈湛自己吗?!燕臻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他在里头两面不是人,他图的是个屁啊! “好,好,燕臻,你有种!你厉害!我陈湛再管你那些破事儿,我他妈跟你姓!”陈湛也推开挡在前面劝架的几个人,一把揪住燕臻的衣领,“你受够了?啊,你还受够了?!我告诉你,我他妈才受够你了!我早看你那副道貌岸然的装逼样不顺眼了!”说完也是一拳捣了过去。 两个跺跺脚都能让S市震三震的大少爷就这样在人家店门口斗起殴来。好在这里也是闲人免近的特权场所,连狗仔都跟不过来,不然用不了两分钟就可以震动全网络了。 这两位大爷就这么打起来了,在场的狐朋狗友傻了眼,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马上就冲进战局,情愿用自己的肉体来挡大少爷们的拳头。 他们倒不是很忌惮燕臻,燕臻向来不是仗势欺人的主,就算看不上他们顶多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可那陈湛可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到最后他跟燕臻两个都挂了彩,其他人反倒光鲜亮丽地站在一旁,他才不会记得他们拉过架劝过骂,他只会当你们都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他和燕臻是打小的朋友,谁都知道他俩的关系有多好。两口子过日子还有磕磕绊绊,人家打过一场还是朋友。他是不可能把燕二少怎么样的,但是要拿捏他们这群巴望着他讨口饭吃的小虾米还不是易如反掌?! 别怀疑陈大少的人品,以他的卑鄙无耻他是绝对能干得出这种迁怒出气的事的。 为了饭碗着想,破个相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人家高雅静致曲径通幽的迎宾小院顷刻变成了一团混战的群欧场。 这当中还有一两个头脑机灵的立时就想起了那个始作俑者,还记得那是个长得不错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军训的迷彩服,应该是哪个学校的大一新生。 本来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只是被燕二少包养这件事比较稀奇。能把常年洁身自好的燕二少勾上手,这功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现在看来何止不容小觑,能让燕陈两个人为他反目成仇打起架来,这分明是个蓝颜祸水啊! 林州不知道他这一跑竟然引发了一场斗殴,他只是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在陈湛和他那帮眼高于顶的富贵朋友的眼皮子底下,他和燕臻的拉拉扯扯让他感到羞耻至极。 那些人的眼神没有一丝善意,他们的议论毫无尊重可言,带着打量,带着嘲弄,带着品评,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他们是看戏的,那他又算是什么呢?小丑还是戏子? 他头一次这样清楚地看到现实,他和燕臻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向来自信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感到一丝自惭形秽。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他会种庄稼,会打猎,怎么都能养活得了自己,也能养活林旗。他好好读书,考上了S市的大学,他更加感到自豪。 可是他引以为豪的本事,他所有的自豪骄傲,在陈湛的眼里,在他们的朋友眼里,甚至在燕臻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追随着林旗那个虚无飘渺的承诺来到S市真的是正确的吗?现在除了他还有谁记得那个承诺? 固守着连燕臻自己都不记得了的那些爱情,厚脸皮地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怎么怨得了他的朋友看不起他?是他自取其辱,他活该! 林州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里,好像身后有着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冰冷的雨水透过雨伞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眼一阵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州鹅:嘤嘤嘤哥不爱我好桑心……好困还是先睡个觉吧。 州鹅:嘤嘤嘤认清现实好痛苦……雨好大,还是给自己撑个伞吧。 州鹅:嘤嘤嘤……好饿,还是先吃个饭吧。 燕总:= =你真的爱我吗?我为什么开始怀疑自己? 第二十八章 他坐公交车回到学校,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雨也停了下来。林州在车上恍忽了一路,下车的时候仍旧心烦意乱地,见天气好转,又担心下午还要继续军训,不敢再耽搁,连忙一路小跑进了校园。 他先去医院看了看迟俊。林千陆根本没来,迟俊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点滴瓶里的药水已经快要滴完了,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吃到一半的饭碗,他躺在椅子上右手正刷刷地划拉着手机。 林州叫来护士,帮迟俊料理清楚,护士拿着点滴瓶和输液器,看着板凳上的残羹冷炙,脸色很是不好。 “自己把垃圾带走,把凳子放回原位。”说完就冷着脸走了。 迟俊站起身来活动躺得僵硬的身体,一面斜觑着他。 “不是跟人吃大餐去了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林州有些懒得说话,随便摆了摆手,收拾着凳子上的剩饭。 迟俊束手站在一边等他,林州看他那副悠哉的样子,没好气地把系起来的塑料袋递给他。 “你自己的垃圾,拿去扔了!” 迟俊瞪了他一眼。终归没好意思反驳什么,接过塑料袋找垃圾桶去了。 林州又把从护士站搬过来的凳子搬回去,这才跟迟俊一起下楼。 “我去拿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迟俊闻言嗤了一声:“还拿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的是宝马还是奔驰呢。” 今天迟俊跟燕臻吵了一嘴之后似乎打开了什么封印,居然能正常地说出一个个长句子了,就是听上去很欠揍。 以前是装逼犯,现在是欠揍,都够讨厌的。 林州现在正是对贫富差距十分敏感的时候,听了迟俊的话就炸了。 “你到底要不要我带你回去?!看不起自行车你别坐!” 迟俊一窒。林州一直以来都是热情又殷勤的,平常就知道傻呵呵地直乐,没想到发起小暴脾气还怪冲的。 他还记得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舒适,哪是真的看不起他骑自行车。再说这里离宿舍骑自行车还要十多分钟呢,要他走回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迟俊憋了半晌,小白脸通红,很没骨气地吐出两个字:“要坐。” 林州白了他一眼,咣啷咣啷地去推车。 德行,一个一个的狗眼看人低,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等着迟俊坐上后座,林州一蹬踏板,车子刺溜滑了出去,迟俊一下子没坐稳,连忙抱着林州的腰身稳住身形。 小火炉一样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迟俊发现林州身上总是比常人要热一些,如同林州给人的感觉,热情又温暖。 “我给林千陆打了电话,他没来吗?”林州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迟俊哼了一声。 “没来。” 林州也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迟俊难得主动地关心起他的心情。 “你哼什么我就哼什么。”林州堵了他一句,明显气不顺。 迟俊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人的窝囊气,回来找他撒气来了。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蓝擎大楼的顶层,董事长的休息室内,燕深面沉如水地站在落地窗前,身后的沙发上燕臻和陈湛远远地隔开两端坐着,脸上都挂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燕深转回身来,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扫过,明明表情十分淡漠,不露一丝怒火,燕臻和陈湛却都不由得一凛,一齐坐直了身子。 “你们俩很好,很好,都有出息了啊。一个蓝擎的副总裁,一个辰娱的董事长,一个姓燕的,一个姓陈的,在别人店门口就打起来了。你们是不是觉得燕家和陈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非得找点刺激的?!” 燕臻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显然按捺不住震怒的燕深。 “大哥……” “你闭嘴!”燕深瞪了他一眼,燕臻马上住了口,低头听训。 陈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燕臻平常在他们面前装得二五八六的,在燕深面前可抖不起威风。 燕深却又把视线转向他:“我知道燕臻的性子,他不是惹是生非的人。陈湛,你虽不是我燕家的人,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素日爱在外面乱来,你说我管不管得你?!” “管得,管得。你就是我亲大哥,您管不得还有谁管得。”陈湛十分狗腿地吹捧。 “好。”燕深撇了他一眼,“从明天开始,每晚下班准时回家,周末老实在家呆着,不准再出去鬼混。陈伯母给你相中了几个女孩,把你那一头红毛染回来,老实去跟人见面。不管你满不满意,你给我拿出个郑重的态度出来,别再惹你妈生气。” 陈湛一听就苦下脸来。 燕陈两家可算世交,彼此许多年的交情,燕深现在是燕家的掌舵人,燕父早就退居二线,他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派头来管他,他还真不敢不听。 陈家二老管不住他,他偏偏从小害怕燕深,也不知道燕深趁他们都是涉世未深的小萝卜头的时候怎么给他们洗的脑,燕陈两家的小一辈没有不怕他的。 想想在外头人模狗样的燕臻在燕深面前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他倒也没那么不服气。 陈湛无精打采地应了,燕深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他只能又端起精神大声下了保证书,这才被燕深开口放人。 陈湛迫不急待地跑了,出门前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跟燕臻使了个眼色,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燕家两兄弟。 燕臻对上燕深的视线,后背一紧,先一步开口。 “大哥,我知道错了。” 虽然那地方少有闲杂人等,但是去消费的人也不少,S市什么不多就是有钱人多。那些人碍着燕陈两家的面子不会多嘴往外传,燕深又打点过了,但他们总归是把荒唐事闹到了外头,让人看了笑话。 燕深瞪了他一眼,往沙发上一坐。 “你向来有主意,我本不想多管束你,你也不能太荒唐了。我听说了,这次又是为着那个小男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把父亲再气进医院一回?!” “我有分寸。”燕臻抿紧了薄唇,不想多说。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燕深瞪着他,“我没看到你的分寸,我只看到你行事越来越没分寸!上一次还只是在蓝擎内部传点风言风语,这一次直接闹到在外面为他跟陈湛干架!刚才当着陈湛的面我不说是给你留一丝颜面,第一拳还是你先打的,陈湛但凡是个度量小的,你们这朋友还要不要做了?!” “他先嘴贱的。”燕臻自然不服气。 “那也是你行事不周。你口口声声拿人家当救命恩人报恩,你想报到哪里去?!报到床上去吗?!” “不是那回事。”燕臻立马皱眉否认。 燕深呼了一口气,走到窗前懒得再看他。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想想清楚。燕臻,你也不小了,这一次再闹出些什么事来,别怪我替你了断清楚。” 燕臻眉头皱得更紧。 “大哥……” “出去吧。” 燕臻无法,只得起身往外走去。 “站住。”燕深又叫住他,燕臻回身,燕深拿着一只墨镜和口罩递给他。 “顶着一脸伤好看啊?遮好。”说着又拿了一只帽子递给他。 燕臻全副武装起来,在口罩后面瓮声瓮气地跟燕深道别。 “快点滚吧,看见你我就生气。”燕深没好气地把人赶出门去。 燕臻顶着一脸青紫,也没脸呆在公司,直接去车库取了车,径直回家去了。 进了家门,面对一室冷冰冰的气息,他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打开冰箱想拿几罐啤酒出来,迎面一股异味扑鼻,熏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冰箱里还放着林州走之前买的菜,搁了这么几天都已经又焉又烂了,可怜兮兮地蜷缩着堆在冰箱里。 燕臻看了片刻,默默地拿了几罐啤酒又关上箱门,没去动那些菜。 林州之前每天中午给他带的香味扑鼻的午饭,他已经好几天吃不上了。 他现在一门心思顾着他的好同学好室友呢,又哪还会记着他每天都误过午饭的点,只是等着那熟悉的敲门声和久违的热腾腾的饭菜。 燕臻坐在客厅里林州最常坐着的位置,啤酒罐摆满了茶几,灯也不开,只是看着落地窗外渐浓的夜色,一口一口地咽着苦涩的酒液。 他几十年形成的有条不紊的节奏,林州不着痕迹地就把它全部打乱,只用了一个月就将他自己的印记刻印得如此之深,他想抹去都无从下手。 在那段被遗失的记忆深处,林州到底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燕臻头一次升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也许他应该寻回那段一直不被他看重的记忆。 如果林州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他永远也不会记起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林州之于他,永远只是一个救命恩人的符号。 可是林州却来了,第一次见面就满心依恋地直直地扑进他的怀里,清澈晶莹的双眼里映满着他的脸庞。 他从林州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张脸神情僵硬,疏远,淡漠,却又伪装起虚伪地客套。 这是他一贯的作派,客气有礼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懂得看眼色的这个时候就应该知趣地后退,保持距离。可惜林州看不透他的伪装,他一直很开心,一直很亲近地紧贴着他。 如今回想起那些画面,他自己的虚伪淡漠全部化成了荆棘紧密地缠绕在他的心上,一阵一阵地发疼。 所谓自作自受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燕臻点燃了一根烟,仰面躺在沙发上,缓缓地朝着空中吁出一口烟,颓然地看着它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第二十九章 那天被燕深训了一顿,陈湛果然老实了几天,一头红毛也染了回来。经过圈内顶级造型师的妙手打造 ,一身西装革履的陈湛现如今的形象比起燕臻来也不差什么。 陈湛并没把那天的斗殴当回事,隔了几天又跑来蓝擎招摇。杜若肖麦等一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差点被陈大少这难得一见的正经八百的模样闪瞎了眼。 看惯了他那副时尚前卫的嚣张造型,突然变回一个正常人,居然还挺让人惊艳。 虽说燕深不会小气巴拉地派人盯着他,陈湛也不敢阳奉阴违,不然谁知道那个阴险毒辣的老狐狸会怎么对付他?在他这几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人生里,只有他让别人倒霉的,很少有人敢寻他晦气。可他每一次倒霉都是栽在燕深手里。偏偏所有人都不相信是燕深整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跟谁诉苦都只会说他活该,跟家里老头子告状还得反过来打他一顿,他的委屈都有海那么深了。 现在他已经学会了不要去挑战燕深的权威,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就是了。反正那一头红毛他自己也看厌了,正好换个造型。 中午的时候陈湛拖着燕臻出去吃饭,两人一起走过走廊,杜若带着一帮小伙伴趴在玻璃墙里面行注目礼。 “唉,我怎么觉得陈总这一打扮起来,比咱燕总还像个正派人呢?” 杜若也在心里暗暗品评了一下,下了结论:“单看外表,陈总比较健气积极,笑脸常开的人嘛,气质总不会太阴沉。咱燕总那金丝边眼镜一戴,活脱脱一个……” “活脱脱一个啥?”小伙伴们连连追问。 杜若压低声音,捧着花痴泛红的脸颊。 “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啊。” 玻璃墙边顿时发出一阵小姑娘的尖叫声,洋溢着一派春心荡漾。 “讨厌啦,人家最喜欢这个类型啦!” “燕总禽兽起来肯定超帅的……鼻血要流粗来了。” “衣冠禽兽什么的简直是大杀器。” “花痴,高富帅才是大杀器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 “就是就是……” “……” 捧着茶杯的老同志从旁路过,一脸感慨的连连摇头。 现在的小姑娘啊,眼光咋就这么怪呢,喜欢啥不好,喜欢“衣冠禽兽”? 陈湛和燕臻都不是小心眼的人,那天打了一架也没给他们坚定不渝的友谊留下一丝裂隙。 只是陈湛在燕臻面前已经绝口不提那个小土包了,更不敢再说他任何不好。 况且他已经知道了林州从燕臻家里搬出去的事,看样子搬得还挺决绝,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巴着燕臻不放。现在反倒是燕臻的状况不太对,陈湛谈过的恋爱比燕臻吃过的猪肉还多,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燕臻这是又对人家上心了。 不知道燕臻自己有没有意识到,陈湛出于一些微妙的心理也没有去点破他,任由他自己纠结去。 其实燕臻并不是情商那么低的人,连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都觉察不出来。陈湛觉得还是因为燕臻那一年玩小清新失意之后开飞机乱跑,结果撞山头了,还撞坏了脑子。 傻了吧叽的,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喜欢谁了。 陈湛安分了几天,跟着陈母出去相了几回亲,终于忍不住故态复萌。从公司的新人里挑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小姑娘,叫是一帮朋友,又出会所里包夜玩乐去了。 包厢里声浪震天,有人鬼哭狼嚎地在唱歌,有人躲在角落里玩调情,陈湛也正搂着一个小演员口花花地占便宜,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陈湛往人小嘴上偷亲了一口,被娇羞的粉拳捣了一下。他也不在意,笑着挑了挑眉:“宝贝等哥哥一会儿,哥哥出去接个电话。” 出了包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陈湛这才接通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却是悄无声息,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 这是个陌生的越洋电话,陈湛已经猜到了是谁,也不着急说话,单手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陈湛哼笑了一声:“到底是哪位大仙啊,哥哥我可没那么大耐心,再不说话我可挂了啊。” “陈湛,是我。”那头终于传来回应,语气有些急促,仿佛生怕人了会挂断电话。 “你哪位啊?” “陈湛,别闹了,你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终于正常起来,似乎也平稳下了心情。 陈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跟他没一毛钱关系。要不是趟了这人的浑水,他也不至于在燕臻面前闹得两面不是人。 良久那人才又说道:“燕臻……还好吗?” 陈湛酸得牙都倒了,不客气地对着手机就喷。 “我说你有毛病吧?!当年走得多干脆利落啊,现在假模假样地来问什么问?!托您老的福,燕臻也是命大,开着飞机撞上山头都没死成,再来一回可就不一定了。说起来他把自己折腾得那么惨的时候你都没过问一声,现在又兴的哪股风,过问起燕二少来了?” 陈湛好一通冷嘲热讽,那边沉默了半晌,才道:“陈湛,你明明知道我的处境,我是迫不得已的。” “是,你有苦衷,你最纯洁,你一生清清白白毫无污点,坏人都是这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嘛,你多干净清白啊,全天下的白莲花都比不上你这一朵。”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那人也被激出了三分火气。 “不能!”陈湛冷哼一声,听到那边有咬牙切齿挂电话的迹象,鬼使神差地又多嘴了几句。 “当年是你自己一脚踢开了燕臻,你现在来关心他又有什么意思?谁都不可能永远等着你,何况是燕臻,你应该知道只要他点点头有多少狂蜂浪蝶等着上他。” “他不是那种人!”电话那头的呼吸一促,断然否定。 陈湛嗤了一声:“所以你就吃定了他?别怪我不告诉你,你当年的好哥哥现在可成了别人的好哥哥了。只要燕臻点头,他可是等着跟燕臻白头偕老的。我看那位比你靠谱多了,燕臻撞坏了脑子眼光倒是变好了。”这是从他嘴里第一次称赞林州,他自己张嘴就说出来了,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电话那头这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陈湛耐心告罄准备直接挂电话的时候,听筒里才又传出干巴巴的几个字。 “告诉他,我会祝福他。”说完立刻挂断了。 陈湛收起手机,啧了一声,一摇三晃地走回包厢。 告诉燕臻?他吃饱了撑的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要是有本事就把燕臻抢回去,到时候小土包就独身一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可怜兮兮地哭鼻子。 陈湛想着那副情形,突然很有些期待起来。 军训的两周眨眼即逝,燕臻没再来过学校,林州也被鸡飞狗跳的校园生活忙得无暇他顾,那天因为陈湛的话而升起的一点伤感自卑早就消失无踪了。 军训汇演之后又休息了两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这个时候林州才体会到燕臻所说的“教学质量不太好,学习风气不太好”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好。 女学生公然在课堂上化妆算不算学习风气不好?下课铃一响老师还在讲课整个教室的人就全跑了算不算风气不好? 这岂止是学习风气不好,这根本就没有学习风气这个东西啊! 至于教学质量,林州没有对比体会不出来优劣,但至少老师们讲起课来还是很尽责的,只是不太管下面的学生,只顾着自己讲就是了。 林州觉得可以理解他们,这里的学生的确不太好管,估计老师也管不住。反正他自己好好听课就是了。 老师们讲课很是枯燥,就连林州这么好学的人有时候也忍不住昏昏欲睡,但是他靠着绝佳的自制力硬是撑下每一堂课。 学习风气不好的好处也有一个,没有人跟他抢前排,因此他每天都早早地占上绝佳的听课位置,认真地听讲做笔记。 只是他这副大学校园里本该常见的学霸模样,在这里就有点与众不同了。再看他的穿衣打扮,活脱脱一个泥腿子,山村里飞出来的凤凰男,于是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更多了。 一开始只是有人当面指指点点,嘲笑他的穿着,嘲笑他的坐姿,嘲笑他打电话的愚蠢姿势。不过林州都不为所动。 要论起骂街的本事,这些人都不够看,他们应该去跟林家村村头的林二婶取取经,那是一个能堵着别人的门连骂了两天一夜脏话不带重样的人才。他们那些讥讽在林州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直到有几个人几次三番借笔记未果之后,那些人看他的眼光越来越不善起来。 即便学习风气再不好,该有的考试也会有的,该挂科的人还是会挂科,他们不在乎学业但也不能一路亮红灯,不然最后毕业都成问题,因此林州这个好学生的笔记当然就成了香饽饽。 本以为这种没见识的土包子肯定当即把笔记双手奉上,没想到他还会挑人。有些人来借,他十分大方,凡是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过的,没有一个借成功过。 在林州上课的第五周,第一次小考到来前,因笔记而起的矛盾激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于是林州体会到了燕臻所预测到的又一件事,校园欺凌事件。 林州被几个人高马大一身光鲜的男生堵在男厕所里,门边还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此时不由得更加佩服起燕臻来。 就算燕家的公司马上倒闭了,燕臻摆摊给人算命也能养家糊口了。 正在跟一家外国公司谈收购的燕董事长突然后背一凉,仿佛有一股诅咒的阴风从不知名的地方飘了过来,惹得燕董事长俊眉微皱,心里升起一丝丝的不爽。 林州站在角落里,抱起手臂看向面前几人。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这货问我们想怎么样?哈哈哈哈哈。”一个胖子指着林州笑得肥肉乱颤,仿佛他说了多么可笑的话。 门边的一个女生叫嚷道:“你们跟他废话什么!给我打他的脸!老娘低声下气跟他借个破笔记他还敢给我脸色看,不打得他认识老娘是谁今天谁都不要走。” 林州眼角露出一丝讥俏,几个男生围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震喝:“都住手!” 第三十章 男厕所里的一群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只见迟俊正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昂着头一脸不耐烦。 “你们聚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被他的声势震慑到了。 站在门边的小太妹把迟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吊儿郎当地问他:“帅哥你谁啊?” 迟俊又恢复了那副臭屁的样子,眼角都没撇那女孩一眼,看着林州道:“你还不过来。” “哦哦。”林州松了松刚刚蓄起力的拳头,朝迟俊走去。 这下子围堵的人群反应过来了,管外面那个装逼犯是谁,他们今天是来揍人的! “这位帅哥还是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几个女生把迟俊围了起来,阻拦他过去增援那个土包子。 “让开!”迟俊看着里面被围困的林州,眉头紧皱,绕开她们往里走。 小太妹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一个扫堂腿踢了过去。 “咚!” “啊!” 迟俊顿时痛叫一声,应声倒下。 林州:“……” 这战斗力……有1个单位不? “揍他!”不知道是谁指着林州大吼了一声,林州后背寒毛一竖,下意识地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人挥出了拳头。 砰的一声,肉体和硬物相撞的声音涩得人牙疼,在这么喧哗的小空间里还清清楚楚地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震得众人心头一颤。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直觉地停住了脚步,往声音的中心看过去。 林州的拳头才刚刚收回,在他脚边跪着一个大块头的身影,此时正抱着胃部双膝跪地,一口一口地往外呕酸水。 “抱歉,条件反射。”林州有些歉然地道了一声。 其余几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州。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跪在地上那位可是他们的战斗主力,这小子一拳就让他跪了?! 站在后面的太妹们不开心了,她们在这群男生面前可是说一不二,怎容这个欺凌对象如此嚣张?! “你们是不是男人啊!这就怕了?!给老娘上啊!怕了就缩卵子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任何一个男人都禁受不了这样一番侮辱,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欺凌别人欺凌惯了的校园一霸,此时更是人多势重,被围在墙角那个小子,他们一人一脚也能踩死他。刚才被林州那出其不意的一手震慑了片刻之后,几人马上回过神来,此时被身后的女神一激,哪里还有怕的想法,顿时嗷嗷叫地冲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迟俊虚弱地抬手:“不要……” 只听男厕所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光听这音效,简直拳拳到肉,力透到骨,听的人都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菊花一紧。 “州,林州……”迟俊抖着痛得打颤的腿,硬是站了起来,颤歪歪地往里头走。 还没等他迈出两步,刚才一直热闹得像杀猪场一样的厕所里头在最后一阵砰砰声响起之后,顿时又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哀嚎声。 迟俊心里一紧,顿时腿也不疼了,紧赶了两步走了过去,焦急地唤道:“林州!” 入眼却是倒了一地的不良少年,一个个不是抱着头就是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呻吟个不停。此时厕所里还站着的只有两个人,迟俊一抬头正看到林州抓着一个比他高出一头还多的壮男,两手揪着那人的耳朵把那人整个脑袋往下一摁,膝盖往上一抬—— 迟俊不忍直视地撇开头去。 这尼玛——太凶残了啊! 门口叫嚣个不停的小太妹早在见机不妙的时候先一步溜走了,外面没了把门的,正在此时男厕所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 来人一身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一副青年才俊的大好模样,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外头抛个飞吻。 “宝贝儿们在外头等着,别偷看哦,哥哥可是会害羞的。” “陈总你快点,我们相信你的速度。”外面传来一阵娇俏的笑闹声。 陈湛挑唇笑着,一身严肃的西装扯得松松垮垮没个正形,嘴里叼着根烟走进来准备找个小便斗放松一下,哪知一进门就撞上了此间的斗殴现场,更把刚才那一幕分秒不落地看进了眼里。 陈湛震惊地烟都掉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卧——日!” 上一次见面还是眼圈红红我见犹怜的小白兔,说不到一句话就受惊似地冲进大雨里,柔弱得不要不要的。这才几天不见,这是吃错了药咋的,怎么说变异就变异了呢?!这一个打趴七个的壮士是哪位啊?! 实战经验丰富的林州三拳两脚把这一群软脚虾打趴下,拍了拍手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肉体中间走了出来。 “看着壮,都是虚胖,底子不行,下盘不稳。”末了还摇了摇头评价一番。 迟俊无语地盯着他,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州现在正担心迟俊,也没认真去看站在几步开外的陈湛。陈湛把他那一头标志性的显眼红毛染回黑色之后,林州就没以前那么容易注意到他了。此时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担心着迟俊的脚伤,脸上满上关心,blingbling的眼睛闪烁着担忧的神色,顿时重又变成了一只温和无害的小白兔。 “你的腿没事吧?还疼吗?!” 迟俊:“……” 其实可疼了,那里可是阿基里斯腱,被那小太妹用高跟鞋死命一踢,简直疼得不要不要的,可他好意思叫疼吗? 林州看他站着都不敢用力的样子,想来是疼得不轻,他深感连累了迟俊,顿时十分不好意思,过去小心地搀扶着他。 “迟俊,对不起哦,你这都是为了帮我,我回去帮你好好揉揉。” 迟俊板着脸,一言不发。这暴力金刚兔哪里需要别人帮,他自己简直就是个大杀器好么! 陈湛眼看着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地从他面前走过去,那个素来一碰到他就爱瞪他的土包子居然一眼也没看他,顿时心气儿就不顺了。 “喂,土包子!几天不见你眼睛长头顶上了?看不见你爷在这里啊!” 林州还没转身,光听这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陈湛居然会来T大?他在这里干什么?! 陈湛见他了停下来,瞅了瞅他旁边那个同样扭头打量他的瘦高个小白脸,眉尖跳了跳,挑唇露出一抹恶意的微笑。 “哟土包子,你臻哥哥不要你了啊?你动作挺快的嘛,换人啦?这又是哪位啊?不给哥哥介绍介绍?” 林州知道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懒得跟他计较,倒是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挺奇怪的。 “你们一个两个都来这干嘛呀?”林州看了看迟俊又看了看陈湛。平常上厕所都难得碰上一个认识的,他打个架居然先后撞上两个熟人,这也是巧了点。 陈湛和迟俊一起无语了。 他们来厕所能干嘛?他们到男厕所来规规矩矩地上厕所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陈湛还想撩拨几句,可惜林州现在心焦着迟俊的脚伤,对他提不起半点心思,连虚应的力气都省了,匆匆地扶着迟俊回宿舍去了。反正陈大少是燕臻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朋友,现在他和燕臻的关系都是一团乱麻,其他的人谁管他。 陈湛没能撩起林州对骂两句,顿觉意兴阑珊,把男厕所外面等着的两个小妹妹也忘在脑后,放完了水径直出了教学楼走到停车场,跳上他那风骚无比的豪奢跑车扬长而去,恨得两个小美女在后面跳脚暗骂人渣。 时隔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再与林州联系的燕臻终于再一次收到了关于林州的消息。 这一通电话是直接从学校里打来的,燕臻帮林州查学校信息的时候记住了T大那一片地区的电话区段,因此他一眼就从来电显示上认了出来。 有些迫切地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熟悉又有些想念的清亮音色。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道:“燕先生么?我校林州同学的登记表里把您登记为监护联系人。林州出了点事,请您尽快到学校里来一趟吧。” 燕臻一听,眉头顿时紧蹙起来,握着话筒的手一紧,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 “林州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头的语气顿时也有些不好起来,“你家林州欺负同学,把人七个学生都打进了医院!这位先生你还是快点来学校吧,这个事情是压不下去的!想想怎么赔偿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燕臻拿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半晌没回过神来。 欺负同学?林州?把七个都打进了医院?!! 第三十一章 林州一脸郁闷地坐在教务处,隔壁是一群义愤填膺的“被欺凌同学”的家长。他们班级的教导员也只是个刚研二的研究生,年纪轻轻脸皮又薄,没有什么经验,交待他打电话给家长之后就满头大汗地去隔壁安抚那群家长去了。 林父林母都远在林家村,肯定不能请他们过来。林州翻着手机里寥寥无几的电话,找着能当他监护人的人。 杨建国,pass。迟俊,林千陆,卫良,pass。二哥,必须pass,那是个最不靠谱的,林州给他当监护人还差不多。 直到手指滑到燕臻的名字,林州终于停了下来。 要找燕臻么?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要找燕臻帮他解决麻烦。现在…… 林州犹豫了半晌,还是划到了二哥的名字上,拨出了电话。 “喂,二哥,是我,州儿啊。……那个,你能来我学校一趟吗?……出了点事。……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我把同学给打了。……恩,也没几个人,就七个。都在医院躺着呢,现在人家家长找来了,非要我赔。”林州想着隔壁那些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一群人,心里越发焦急起来,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一丝哭腔。 他哪有钱?怎么赔得起啊? “我都没怎么用力,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伤到要住院了。”林州哼哼唧唧地哭道,“二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林成连忙安抚:“小弟别哭,二哥马上就来啊!你要是没用力,那就是他们讹咱们!不怕!二哥跟他们评理去!” 林成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跑去跟组长请假,又给媳妇打了个电话。评理这种事,怎么能少了肖翠那张嘴。 夫妻俩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各自跟组长请了一天的假,奢侈地打了个出租车,直奔T大。 蓝擎大楼的办公室里,燕臻还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机搁在一旁,面前摊着一堆文件,他却显然心不在焉,什么也没看进去。 燕臻时不时地看着手机。林州这些天仍旧没和他联系,自从那天他冒雨跑掉之后,两人又一次断了联系,虽然身处同一个城市,却谁也没再找过对方。 他所习惯的相处,一直是林州热情洋溢地围绕在他的身边,跟他说话,向他撒娇,求他帮忙。 而今林州几次三番地抗拒与他的相处,燕臻没有死缠烂打,这不是他的性格。 这一次他碰上了麻烦事,还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林州除了向他求助,这个城市里还有谁能帮他? 燕臻自从接到学校教务处的电话之后就一直留心着那支私人手机,只有寥寥几个朋友知道这个号码,林州自然是其中之一。 只是任他把手机盯出个花来,它就是特气人地安安静静,一声也没响过。 根本没人要找他的。 燕臻等了几分钟就渐渐失去了沉稳平静,一双修眉越拧越紧,不死心地抓过手机摁亮。 说不定他没注意的时候没电关机了呢? 亮起的手机屏幕和80%的电量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燕臻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也有可能林州有事没法打电话,比如他的手机没电了,或者被那些难缠的学生家长缠住了。 这都是有可能的,误会往往是这样发生的不是么?他是不会误会林州的。 矫情了那几分钟已经是极限了,燕臻越走越是脚步匆匆,连路遇燕董事长都没空打个招呼,一阵风似地掠了过去。 燕深眉头紧皱,回头看了他一眼,燕臻已经匆匆地进了电梯。 “去看看他做什么。”燕深吩咐身旁的秘书。说完继续往前走去,回到办公室透过落地窗往楼下看时,正看到燕臻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迅速地驶出蓝擎广场。 T大教务处的会议室内,装修得十分具有学院风格的长型会议桌旁,此时正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热闹得堪比菜市场。 林成和肖翠已经赶到了,正在会议室里与一众不依不饶的学生家长理论。 肖翠以手掐腰,指着明显是领头的那两个男女,正说得唾沫横飞。 “你凭什么说我们小弟打人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弟打人了?!你说不出来你就是讹诈,犯法!诈骗犯,你是诈骗犯!” 那一对男女穿得十分体面,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脸上还化着淡妆,男人光是一只手表就有百来万,头上梳得溜光。学校老师都尊称二人钱先生钱太太,看上去应该是来头不小。 钱先生钱太太开着小公司做着小生意,一年也有千八百万的利润,也算是S市的中产阶级,向来过着富贵小资的生活,往来都是同样优雅知礼的知识分子和富贵人家,几时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泥腿子。 钱太太被肖翠那只长着老茧的手指头险些戳到了她保养得宜的脸上,一脸嫌恶地连退几步,抽出一张面巾纸在脸前挥着,连正眼都不看肖翠一眼,只撇着旁边那个年轻的教导员。 “这位老师,这就是你们学校的解决办法?找个泼妇来骂街,就想赖掉你们学校监管失利的职责吗?!我们把孩子送来上学,是来学习知识,学习处世做人的,你们学校什么垃圾都赶着往里收,现如今那几个孩子被人打得下不了床,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这就是学校给我们家长的交待?!” 教导员连连摆手,忙着劝解。钱太太打断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诚然咱们这些家长都是要面子的体面人,大家各有各的社会地位,谁也干不出骂街那种没脸的事,你们学校也不是骂街的菜市场,有理不在声大,我不搭理无关人等,我就等着你学校给我们家长一个说法。” 钱太太一番话立刻得到众家长迎合,十几个中年男女脸上的气愤不是做假,林州从门口往里看了看,心里更加忐忑了。 二哥说他们是故意讹人,可是林州看得出来那些家长是真的很生气,如果不是那些被他打的人真的伤得重了,他们就是要讹人也不至于是这种痛中带怒的神情。 难道他真的把他们打得很重?可是离那天已经快一周了,要伤早该伤了,怎么今天才爆出来这个事儿? 林州觉得有些蹊跷,可是他又没办法解释。林成和肖翠不让他出面,怕他面善被人欺,教导员也不让他在那些家长面前露面,怕矛盾更激化不好收拾,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坐在隔壁急得直掉眼泪。 教导员也急得快哭了,这叫什么事啊?正经的学校领导们个个不见人影,把他这个兼职的留在这当夹心饼干,真是左右为难。 “那,众位家长希望事情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只能安抚地问道。 “赔钱,赔医药费!赔精神损失费!让那个打人的学生立刻退学,滚出T大!”人群中有人喊出声来,立刻得到众家长响应,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要求。 林成和肖翠一起急了,拍桌子怒骂。 “没钱,不赔!凭什么赔!想讹我们没那么容易!俺们小弟乖得很,从来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就算打架也是你们那群坏蛋招的!” 林州听着也坐不住了。他们家什么情况他知道,赔七个人的医药费可能在有钱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可是在他们眼里无疑是一笔巨款,何况还有什么精神损失费,那根本是故意刁难人。 他站起来团团转了两圈,还是决定自己过去解释清楚。 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不能一直躲在二哥二嫂身后。 林州走进会议室,众人看到他之后有一瞬间的安静,似乎在疑惑他的身份。教导员连忙脸色焦急地过来赶他。 “你来干什么?回去等着,等这里完事了自然叫你。”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顿时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打人的学生啊。 钱太太马上走过来想要拉扯他:“原来就是你!你小小年纪下手竟然这么阴毒,同学之间有矛盾有摩擦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非要把人都打成重伤进医院?你们都来抓着他,别让他跑了!这种心狠手黑的一定要扭送公安局。这位老师,你们不要再包庇这个学生了,不然连你一起告!” 林州连忙解释:“各位叔叔阿姨你们听我说,我跟那几个同学是有过摩擦,但是根本没有怎么用力的,而且那是好几天前了,他们不可能是被我打成重伤——” 只是哪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他们都是从自己孩子嘴里听说的,早就认定了林州是凶手。这个时候个个过来围着林州,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林州又不敢用力,生怕再伤着谁,自己很被动地陷在里面,徒劳地解释着谁也不愿意听的话,不过片刻间就弄得一身狼狈。 肖翠闷头冲进去一把把林州拉出来拍到后面,让林成护着他,掐起腰把那些吵吵嚷嚷的人指着鼻子痛骂回去。 “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居然欺负一个孩子!娃身上都被掐青了,哪个天杀的下手这么狠啊,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凭啥说是俺小弟给你们打伤的!拿证据,拿不出证据你就是王八蛋!法院判你是王八蛋!” “诈骗犯!说来说去就是想讹我们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啊!我找律师告你们诽谤,你们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都是诈骗犯,都该关进去当劳改犯——” 肖翠一张嘴处处不饶人,骂起人来唾沫横飞,那些人哪是她的对手,一个个被她喷得连连后退。虽然多半是为躲她的唾沫星子,这一退却也输了气势。 她骂归骂,倒也拿捏住一件事不松口,就是这些人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林州打伤了人。 林州把事情都向她和林成说了,他的确跟人打过架,不过那是一周以前了。林州也说了他下手有分寸,根本没使太大力,顶多让人疼一阵子,不可能伤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不管那些学生住院的事是真是假,她只要一口咬定跟林州没关系就是了。 她和林成林州都没有太多钱,更没人脉,也许有更体面的解决方法,但是他们做不到。撒泼骂街是她惟一能保护林州的方式。至于面子是什么?能吃么? 燕臻脚步匆匆赶到学校教务处的时候,率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舌战群英”的景象。 他一路上开得很快,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40分钟就赶到了T大,走进教务处大楼的时候就听到了三层会议室里传来的吵闹声。 燕臻心里一紧,两步并作一步地从楼梯上去。 林州那么乖巧温顺,他生怕林州独自面对那十几个又恨又怒的学生家长,还不知他会被人怎么欺负。 燕臻越走越急,几乎连走带跑地赶到了会议室门外,正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彪悍大姐独自一人把那十几个愤怒不已的家长逼到墙角,转而自己在会议室中央席地一坐,拍着大腿哭起委屈来。 “俺小弟考上个大学不容易啊!白天要干活晚上要省电,天天半夜点着油灯看书!他又聪明又乖,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非要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啊!仗势欺人为富不仁啊!有钱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能是这里最有钱的有钱人燕臻并没有对号入座的自觉,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撒泼妇人吸引住,暂时没人注意到他的出现。他用视线扫过会议室,一眼就看到被一个青年男子搂在怀里拍抚的林州。 此时林州身上一片狼狈,衣衫扯得松松垮垮,头毛也乱糟糟的,露出T恤的手臂上还有被掐得青紫的印记,焦急的脸上挂着泪滴。 燕臻顿时沉下脸来,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会议室另一端那些面色不善的人,迈步朝林州走去。 “林州,我来了。” 林州身子一颤,扭头看向他。 “臻、臻哥。”他讷讷地唤了一声,有些疑惑燕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多的却是措手不及的狼狈。 二嫂还在地上撒泼哭闹,他不认为二嫂哪里不好,二嫂都是为了护着他,他的心里只有感激。 可是为什么燕臻要来?如今的自己在他眼中,会是多么不堪的模样?林州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 教导员已经走了过来,抹着额头上的汗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是?” “燕臻。”燕臻声音不大不小地报上名号,视线朝会议室另一端溜了一圈,果然那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肖翠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和林成对了个眼色。林成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燕臻。 他平日里再低调,这个名字还是很有知名度的,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和身份。 燕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伸手轻轻拉过身形微僵的林州。 “我是林州的监护联系人。” 第三十二章 “我是林州的监护联系人。” 燕臻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的众人无不惊讶侧目。 燕臻是谁?也许他们不认识面前这张散发着冷气的脸,但是这个名字绝对是如雷贯耳。 谁能想到,那个看上去分外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有燕臻当监护人。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监护联系人这样一个意义十分鲜明的词语,倒是没有人把这二人的关系往暧昧的方向想。 林成更是睁圆了一双和林州十分相似的眼睛,视线从林州身上扫到燕臻,没敢多停留又连忙转开。 他靠着自己媳妇站好,小声地跟肖翠耳边说:“不得了啊,州儿还老说跟燕总没什么。这像没什么的样子么?不过燕总怎么成了州儿的监护人了?”他就算没上过几年学也知道监护人的意思,“难道州儿认了个干爹?那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州儿叫一声,这不成啊,这燕总太年轻了,我怎么叫得出口。” 话是这么说,口气里的兴奋却是遮掩不住的。 别说认燕总当干爹了,当干爷爷他也乐意啊,那可是燕家啊! 肖翠拐了他一肘子:“闭嘴。” 现在明显替林州撑腰出气的人来了,她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撒泼也是很累人的。 燕臻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将林州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那手臂上的青紫掐痕上停留了片刻,越发面沉如水。 “疼吗?”燕臻轻轻抚了抚那两处。 林州有些慌乱,也没听清楚他问什么,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燕臻没再多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都交给我。”燕臻说着就走到会议桌前,“你们要找林州的监护人,我就是。你们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吧。”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地小声议论。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如今燕二少莫名其妙横插一脚,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此时看他态度还算有礼,一群人想了想,这事本就是那个林州打人在先,他们是受害者一方,有什么好心虚的。 钱太太作为发起这次联合声讨的领头人之一,壮了壮胆站了出来。 “既然是燕先生直接跟我们对话,那事情就简单了。这个林州将同学打成重伤,如今都在住院,燕先生既然是他的监护人,这件事还得请燕先生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 钱太太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们故意刁难,想想她的儿子此时吊着一条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麻药的劲儿一过就疼得时时哭嚎,钱太太真是恨不得也打断那个林州的腿,让他也尝尝那种滋味。 钱太太主要是为她儿子讨个公道,她是不缺钱的,可是其他人却不一定有这么宽裕。何况眼前这位可是燕家的人,人家拔条汗毛比他们的腰还粗,现在他们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就像看到一个自动提款机一样。 医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那还不是漫天要价的节奏?看他对那个小男生的温和态度,十有八九会拿钱息事宁人。 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比刚刚更热烈了一些。 燕臻听完,只是问了一句:“哪个医院。” 钱太太照实回答:“康和医院。”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燕臻又问了那七个同学的名字,一群人带着一丝兴奋地一一报上。 记名字,这不就是要按人赔偿的意思? “燕总真是爽快人,还是和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共事最愉快。”有人甚至上前敬了一根烟,“能拿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燕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都是小男生打起架来不知分寸,这知错能改,下不为例,善莫大焉,咱们也不至于非要为难他一个小孩子是不是?!” 燕臻只是微微地一笑,没有理会他,更没接他的烟,那人只得讪讪地退了回去。 林州在一旁看得心焦,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了拉燕臻的衣袖。 “臻哥,人真的不是我打的!不是我的错,我们不能赔!” 这是林州这些时日以来头一次主动来跟他说悄悄话,就和以前一样,仿佛两人之间不曾出现过裂痕。 燕臻看了一眼他拉着衣袖的手,又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温和地笑了笑:“别担心,哥知道不是你的错。” “可是——”林州还是有些着急,知道不是他的错,他干嘛还这么一副拿钱息事的态度? 燕臻冲他摇了摇手指,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也没避着旁人,直接跟那头的人吩咐了两句。 “照着这七个名字去查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燕臻话一出口,不意外地收到一道道或意外或愤愤不平的视线。 钱太太上前质问:“燕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骗你不成?!” 燕臻没多看其他人一眼,只是拉着林州到一旁坐下,抬起他的手臂察看上面的淤青。 “回头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被彻底无视的钱太太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先前拿出来的纸巾,羞窘得脸色通红。 林成挤眉弄眼地示意肖翠看她,又指指燕臻:“有范儿。” 肖翠瞪了他一眼,又看着燕臻和林州,眉头直皱。 林州顾不上手臂,任他拉着左看右看,只是紧张地盯着燕臻道:“能查清楚吗?一定要查清楚,绝对不能乱赔钱!他们肯定会漫天要价的。” 燕臻此时心情很好,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 事情并不难查,本来也不是什么处心积虑的阴谋,燕臻派了人过去稍微使点手段,很快就查到了真实情况。 那七个学生的确是重伤住院,伤势自然不是林州造成的,却是他们一群人狼狈为奸,仗着个个家里有些家底,自从进了大学之后几乎是夜夜笙歌,过得奢侈无比。这一次却是在夜场跟人抢女朋友碰上了硬茬子,被对方带着一帮人围殴了一顿,卸了胳膊打折腿,又是好一通威胁。 几个人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招惹那些人,自己立身也不正更不敢报警,在微信群里统一了口径,别人问起的时候一概拉林州当了替罪羊。反正他们看林州也早不顺眼,要不是因为败在那个土包子手底下,那几个女的也不能飞了他们跟别人跑了,也就不会碰上这档子事。 本来是柿子捡软的捏,却没想到一手捏下去,捏到了一颗金刚钻。 几个学生的家长一听,脸色立马变得五花八门,弄半天是他们找错了人,这个时候哪还有底气找燕臻要赔偿,个个气恼地回去了。 这边人一走,林州和他那小教导员都松了一口气。 燕臻却不知道又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方组长,卖你一个社会热点新闻,校园暴力,有没有兴趣?七个案例,够你耍好一阵搅屎棍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怒骂,燕臻只是道:“我会让人把具体信息发给你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林成正在给林州使眼色,林州不明所以,林成恨铁不成钢,干脆走过去拉起他。 “愣着干啥?这——”他指了指燕臻,“怎么称呼呢?他怎么成你监护人了?” 林州还没说话,燕臻已经打完电话走到他身边,一身的气势都刻意收敛起来,看上去分外平易近人。 “林州,不介绍一下?这两位怎么称呼?” 林成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燕家二少。那令人仰望的身高首先就给人带来十分巨大的压力,那一身不知价格几何的名牌服饰又是一重压力。再加上那张俊美得超出常人太多的脸,尽管他刻意带着友好的微笑,却还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这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林成对上燕臻,很没骨气地腿肚子都打转起来,平常的油嘴滑舌一概耍不出来,只能手忙脚乱地戳了戳旁边的林州:“州儿,干啥呢,咋傻站着,还不叫爸!” 燕臻面上的微笑一窒,带着几分疑问和僵硬,转眼看向林州。 林州的面色已经黑得堪比锅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总:黑人问号,黑人问号。 州儿:嘤嘤嘤……那是我老公啊! 第三十三章 校园外的小饭馆里,林州、燕臻和林成夫妇四人围坐在小小的圆桌边,桌上氛围有些微妙。 林州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肖翠捅了捅林成,示意他说点什么。 林成干咳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刚才是我唐突了,唐突了哈,我误会监护联系人的意思了,不好意思哈!我以茶代酒,给燕总赔个不是,希望燕总看在州儿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来来,燕总喝茶!” 林成殷勤地给燕臻倒茶递水,一脸赔笑,姿态低到尘埃里。 林州坐在一旁低头看着手心,一声不吭。 林成巴结着燕臻,无非是想从他那里讨点好处,林成向来有这心思,只是见不着正主只能怂恿他,如今见着了燕臻本人,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 燕臻笑了笑,很给面子地接过茶水,一口喝了。 “没事,我们都是为了林州。” 燕二少的一句“我们”触动了林成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我们”哪,燕二少主动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这是多大的面子! 林成很会顺杆子爬,顿时又是敬烟又是倒茶,可劲儿找话和燕臻攀谈起来。 平常他和工友们的谈论话题十句有八句不离女人,又黄又俗,可是在俊美严肃得如同云端王子的燕臻面前,他哪敢造次。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新闻联播财经杂志看得太少,挖空心思地找些经济民生国家大事来跟燕臻谈论,希望投其所好,也要显出点自己的水平不是? 燕臻话说得不多,林成只能自己费力地唱独角戏,就诸如“八九十年的经济发展将走向何方”“如何在国家当前的宏观调控下把握企业的发展机遇”等等话题发表了详细的个人见解,耗尽了他那点可怜的脑细胞终于把热场子撑到了服务员来上菜。 林成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偷眼觑了燕臻一眼,那位仍旧端着客气的微笑,即不冷淡更不热络,从头到尾只在林成刻意引他相谈的几次发问之下简短地应了一两句,林成这么油滑的人也实在无从揣测这位的心思。 林州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即便是他也听得出来自己二哥那些高谈阔论的肤浅和可笑,更何况燕臻。 但他没有打断林成,还在林成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就是他的二哥和二嫂,他们就是这么浅薄,俗气的人,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们会溜须拍马,会当街撒泼,但是他们爱护他,疼他宠他的心不比林旗少。 他爱他们一如他爱林旗。他会在私下里跟二哥抱怨他不该巴结燕臻,却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扫二哥的脸。 林州正握着玻璃杯发呆,一只盛满各色菜的碟子突然递到他眼前。 林州连忙移开杯子,燕臻把碟子放在他手边,微微倾身看着他:“忙乱了一整天该饿了吧?吃饭了,别发呆。” 林州点点头,拿起筷子低头就吃。 燕臻又把他的杯子拿过来,把已经凉了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 林成看着他的动作,再看看他那个埋头狂吃的小弟,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燕二少的照顾,他小弟这——这不得了啊! 林成连忙拉着媳妇,挤眉弄眼地让她去看。肖翠也觉得这燕少爷在她们州儿面前怎么还有点伏小作低的样子?林成刚才巴结了一通也没得他一个正眼,可见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怎么对州儿反倒有点讨好的意味? 转念一想,州儿毕竟救了他的性命,他但凡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就该好好照顾林州。州儿可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了,他要是对林州也爱搭不理,那还是个人么? 肖翠自觉想通了其中关系,再想想林成刚才的作为,也觉得有点替林州丢脸,因此瞪了林成一眼。 “消停点吧你!别卖弄你那半瓶子水了。” 林成吃了媳妇一记白眼,也没当回事,继续偷偷注意燕二少对待自家小弟的态度。这越看越觉得有戏,越看越觉得前途光明。 燕臻席间一直在替林州夹菜不说,他夹的那些菜竟然都是林州素来爱吃的。服务员要给林州倒饮料还被他拦了下来,先用开水把饮料杯烫洗三遍才亲手给林州倒了一杯饮料。就是对自己媳妇也不过如此了吧?! 燕臻竟然对林州这么好,那给他们换个好点的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惜自己这小弟就是太老实! 简单吃完了饭,,林成抢先去付了饭钱,四人一起走出了小饭馆。 林成笑着给燕臻敬了一根烟,燕臻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只是拒绝了林成点烟的动作。 林成陪笑着说:“州儿这些天多蒙您照顾,以后还要燕总多多费心了。” 燕臻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那是自然的。” 林成又道:“不知道州儿跟燕总提过没有,我跟他二嫂吧,现在都在蓝擎底下的工厂做事呢。” “哦,哪家?”燕臻看了林州一眼。 林州正偷偷地拉着林成不让他再说下去,林成打开他的手,继续陪着笑:“州儿就是太跟燕总见外,燕总拿咱当一家人,你怎么什么都不跟燕总说呢?!这孩子,真不懂事。” 林州沉着脸,扭头走到一边。 燕臻点了点头:“林二哥说得对,州儿是太客气了。不知道二哥二嫂在哪家工厂做事?” 燕臻一声二哥叫得林成快要飘乎乎飞上天了,搓着手兴奋得一脸通红。 “唉呀,就是东郊区那个电子元件工厂。就是跟燕总说一声,没别的意思,燕总千万别误会。都是自己人,以后有啥事儿找我和他二嫂,也有个头绪不是。” 燕臻笑着点点头:“对,都是自己人。” 林成和肖翠准备乘公交车回厂,林州见天色晚了,不忍心让他们挤那么久的公交,人又多,还得倒好几趟车,硬是给他们拦了一辆出租。 把林成和肖翠送上车,路边就只剩林州和燕臻两人了。 林州看了燕臻一眼,又低头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燕臻先开口了:“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老师说让找家长,我就给二哥打电话了……” “这样的事你二哥也难处理。”燕臻有些无奈,“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 林州哦了一声,声音漫不经心地,燕臻就知道他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又看了林州半晌,低叹了一口气:“走,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送了,又不远。”林州忙道。 燕臻窒了窒,面上染上一丝愠色,声音也有些不善起来。 “走!” 林州不情不愿地跟着燕臻往学校走,一直落后他一步左右。燕臻快他也快,燕臻慢他也慢,就是不愿意跟燕臻走在一起。燕臻想跟他说说话还得一直回头,说点什么他也不回应,只是胡乱点头摇头。 燕臻快气死了。 他猛地停了下来,跟在身后低着头的林州居然像头顶长眼了似的,也及时地停了下来,刚刚好停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 “你给我走过来。”燕臻压着怒火,直接下令。 今天在会议室的时候林州多可爱啊,会扯他的衣袖,会跟他说悄悄话,红红的眼圈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 只是吃了顿饭又变成这副模样,办完了事就想卸磨杀驴么,这小没良心的! 林州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嘟囔着:“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哪里不好?!”燕臻瞪了他一眼。 林州抿了抿唇,终于直视向他。 “谈恋爱才该走这么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走这么近干什么?别人要误会的。” 燕臻又是一窒,眼看着林州终于不走在他后面了,却又横着离开他两步远,反正就是不靠近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燕臻憋屈得快要喷出火来。 可是他竟没有丝毫办法。人家说得多有道理啊,不谈恋爱就不能一起走,不谈恋爱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真是个贞洁的小圣女。 一股冲动闷在心里,惷惷欲动地顶着理智的土壤,直欲破土而出。 燕臻扭头看着林州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走着,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却被无视了个彻底。 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怒火仿佛又将那层理智的束缚烧灼得更加脆弱了一些,盘旋的冲动无法扼制,燕臻忍无可忍地欺身到林州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林州受惊一般瞪大眼睛看着他,圆润的双眸一眨不眨,如同一汪泉水一般清澈见底。 那双泉水一样眼睛里隐藏不住一丝情绪,燕臻清晰地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羞涩和期待。 “州儿。”他半晌才唤了一声。 林州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光看口型,分明又唤了他一声哥。 第三十四章 他听到了林州那一声无声的呼唤,仿佛一股电流窜过血脉,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发芽生长,一种莫名的久违的感觉如同巨鼓雷音冲击着他的心脏。 燕臻感到一瞬间的晕眩。似乎只隔着一层雾气和薄膜,伸手就能触到另一边那鲜明的记忆。 可是那层雾气却始终无法驱散,那层薄膜也坚韧得刀枪不入,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摸不到。 每一次用力地回想,记忆总是最终落脚在飞机失事前的强烈闪光,还有他踏上飞机时的失意彷徨。 他记不起林州口中的浓情蜜意,记忆中最深刻的,始终是三年前那一次令他不解又痛心的背叛。因为那一次背叛,他才会驾着飞机出行散心,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直到一年前记忆再次苏醒。 带着这样扭曲的回忆,他要如何面对林州那双清泉一样透彻纯洁的双眼? 林州的面上还在带着一丝期盼,手也回握住他,晶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仿佛只等他一句话,他就会毫无芥蒂地马上扑进他的怀里。 什么身份的差异,地位的悬殊,贫富的两极,亲友的异样目光,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烦恼,都不会阻拦他爱这个男人的决心。 他首先爱着燕臻,然后才会在乎那些烦恼。只要燕臻说爱他,他就可以义无反顾。 林州看得那样专注,因此他清楚地看到了燕臻脸上的冲动渐渐趋于平静,那一丝熟悉的光芒从他的眼中褪去,他甚至微不可察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相对。 林州面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半晌松开了手。他感到燕臻抓着他的手一紧,仍旧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他实在不明白,燕臻明明就对他很渴望,为什么他不承认呢? 他不愿意说,他也不能逼他。 林州双手插在兜里,若无其事地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宿舍楼。 “我已经到了,就送到这儿吧。今天这件事真的谢谢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林州果断下了逐客令,燕臻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慢慢握起了手心,背在身后。 “没事,我再送送你。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难道不请我上去喝杯茶水?”燕臻笑了笑,面色故作自然,目光也不再回避。 林州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他。 “林州真的是你啊?你回来了,那件事情怎么样了?我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迟俊说着话就走到了近前,完全没注意一旁的燕臻,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到还是装的。 燕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一身暴发户气息的小白脸。 迟俊在他和林州之间横插一腿,一手拉起林州上下打量一番。 “事情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手臂上这是怎么了?他们还动手了?!” 林州看着被迟俊隔在后面的燕臻双眉紧蹙的不悦神色,这件事毕竟是人家专门赶过来帮他解决的,他也不能看着迟俊这样挤兑他。 “是臻哥帮我的,没事了,都解决了。”林州抽回手臂,把迟俊转过去面对燕臻。 这下子迟俊不能再假装看不到了,轻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点头道:“多谢燕总了。” “我和林州的事,不用说谢。”燕臻唇角勾了勾,却显然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 因为上次在医院的事,迟俊反正是看燕臻不顺眼的,只是他爸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千万别得罪这尊大佛,这可是他们迟家的财神爷。 迟俊也不跟燕臻针锋相对,转头拉着林州:“走吧林州,回宿舍了。” 林州转头朝燕臻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去了,臻哥也快回去吧,别耽搁了,天也快黑了。” “走了,你怎么这么啰嗦?”迟俊扯着他走得飞快,林州只得跟上。 燕臻看着迟俊几乎是半揽半抱着林州的半边身子,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了宿舍楼,向来清冷的一双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是哪个贞洁小圣女跟他说的不谈恋爱不能走那么近的?那他和那个暴发户小子这算怎么回事?谈了八辈子恋爱了?抱得那么紧他怎么不说了?!敢情他那个圣女标准就只针对他?! 燕总带着一肚子难以言说的酸意和憋屈离开了学校。而最憋屈的是这些都是他自找的,而且他也只能憋着,既没有资格要求林州什么,也没有资格向别人诉说。 因为这都是他自作自受,苦果仍旧只能自己咽下肚去。 好在林州并没有“因私废公”,自从军训结束之后,他每个周末便按着和杜若商议的时间到蓝擎总部报道,继续他的“实习”工作。 自从林州过来实习之后,每个周末的加班员工显著增多,并且多以青春靓丽小女生居多,向来不温不火的公司食堂业绩也有了显著提高。 这当然不是因为林州的魅力。真正的原因是,自从他每个周末来工作,一到中午燕副总的身影必定准时出现在员工区的走廊里,手里拎着饭卡,与林州一道结伴前去他从来没去过的食堂就餐。 因为这样,就连食堂的伙食水准都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以前燕二少是从来不去公司食堂的,就算他不自持身份,也要避免引起员工拥堵,何况公司的大锅饭实在不能满足他那副挑剔的肠胃。 现在却由不得他矫情挑剔。 林州再也没给他带过饭,无论他明示暗示,装可怜摆道理都没用,人家始终如一,说不给带就不给带。 人家自有一套连走路都不能靠近两步之内的标准,带饭这行为简直是超出标准太多,与水性杨花无异了。 燕臻还想趁着中午带他出外就餐,林州也不同意,说是怕耽误工作,就只愿意吃食堂。 跟顶头上司说怕耽误工作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吃饭,这不是搞笑么?!可是林州就是这么干了,燕臻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跟着一起去食堂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他也觉得这样挺可笑的,只是如果不这么干,他心底那些憋屈着的酸劲就没有办法驱散,时不时地就要泛上来,泡得他五脏六腑都一起犯酸,酸得他牙倒,再多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只有和林州相处着的短暂时刻,他才能得一时安宁平静。 简直像着了魔一样。 燕二少的行为自然被林州同部门的员工看在眼里。好在他们部门老同志居多,对八卦并不敏感,专门周末加班去食堂吃饭的少女又只专注于花痴他本人,偶尔还要制造个偶遇碰撞什么的,渴望来个灰姑娘和王子的美好爱情故事,满满的粉红少女心情。注意到他老约着林州的并不多,不然这个消息又要轰动到震惊董事长了。 杜若却把他们上司的抽风行为都看在眼里,实在纠结的很,干脆直接问林州。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都上过本垒的么,怎么我看燕总好像是在追你啊?”还是手段堪比小学生的拙劣追法。 因为他把他上过几百次本垒的事情都给忘了啊。 林州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没有回答杜若的纠缠追问。 他现在也搞不懂燕臻的想法,又不接受他的表白,又老想约他出去,这到底是想干啥? 林州打开最近刚刚注册的一个篮球论坛,学别人在情感区发了个求助贴子。 “求助各位大神,我跟喜欢的人表白好多次,他都不接受。可是他一边不接受,一边还老约我,还想让我跟他一起住。请问我该怎么办?” 贴子刚发出去不久,立刻就收到了好多回复。 #1楼 我是沙发!楼主难道是个小MM,太稀奇鸟,我们这个直男论坛居然会有妹子! #2楼 妹子快到二哥怀里来! #3楼 楼上的流氓都滚开,别把楼主吓跑了。楼主新人报三围! …… #16楼 楼主,你碰上渣男了。他就是想骗你上床!一定一定要警惕!不要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在一片插科打诨中,林州终于找到了一些正经回答问题的回复,连忙认真地翻看。 …… #19楼 楼主MM,你还是太年轻,这样都看不出来吗?不接受你的表白还想跟你同居,这奏是个绝世大渣男的节奏!当断则断啊楼主,不要舍不得,到时候被他骗身骗心,万一再被搞大了肚子,他肯定不会负责的。你是生还是不生?!珍惜生命远离渣男! #20楼 当然生啊,孩子是无辜的。何况楼主明显对男主有情,楼上的你不要拿无辜的小生命说事。再说不管他想不想负责,孩子都是有继承权的!能分钱不要手软! …… 后面围绕生不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早就离题千万里。 他总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就算住在一起的时候燕臻也没想过占他便宜,这算渣吗?应该……不算的吧…… 林州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囧囧有神地关了浏览器,再也不看这个贴子。 第三十五章 开学不到一个月,林州已经过上了非常规律的校园生活。周一到周五在学校里上课,周末去蓝擎工作。 林千陆和卫良两个人见他每个周末都不在,还专门跟他打听。这两个人向来爱八卦,包打听,自己系里别人系里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林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说是在蓝擎实习。 林千陆和卫良一听,马上就不淡定了。 蓝擎啊,还是总部,简直他们这种三流院校想都不敢想的公司好嘛?!林州看上去老老实实不起眼,居然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关系进了蓝擎总部。 要知道这才刚入学,就一个高中毕业生的水平,在蓝擎能干什么?蓝擎纯粹是养着一个吃白饭的,他们猜度林州背后这关系定然异常强大。 因为这一层,两人对林州前所未有地热情起来。 别看他们俩平常穿得光鲜,吃穿用度都挺奢侈,但其实家境不过普通,只是花钱大手大脚,跟迟俊这种暴发户还不一样。迟俊家是真有些家底的,他俩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因此林州在蓝擎的工作机会,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十分诱人。 他们自认不比林州差在哪里,如果林州愿意出点力气,帮忙说和说和,把他俩也弄进蓝擎镀镀金,再不济也能赚点零花钱,怎么都比现在要强得多。 林州被他俩奉承了两天,又是帮打水又是帮带饭,林千陆甚至以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理由跟他攀起了亲戚,卫良居然还要帮他洗内裤,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殷勤,直接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啊?” 林千陆和卫良相视一眼,嘿嘿一笑。 “聪明。” “上道。” “来来来,林州过来坐下说。”林千陆把自己的床板子拍了拍。 “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林州没好气地过去坐下。 林千陆道:“林州,你是不是在蓝擎工作啊。到底怎么进去的?有什么门路啊?” “就直接进去的啊。”林州只觉得莫名其妙。 “林州,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不是咱们贬低你的能力,实在是咱们这个学校吧,想攀上蓝擎还差着五百年呢。你自己怎么直接进去?别糊弄我们了,到底是谁让你进去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跟我们说说呗。” 林州听他们这样说,顿时觉得有些羞赧。 严格说来这工作的确托了燕臻的关系,不过燕臻也说了,这是他们公司和高校的公益合作,本来就是面向大学生的培养计划,如果不完成还会对蓝擎公司的名声产生损害。 他隐去了燕臻的那一层,直接把燕臻的说法搬了出来。 林千陆和卫良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林州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安,动了动身子。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卫良连连摇头:“林州啊林州,你变坏了,你要是不想说就直说呗,干嘛找出这么拙劣的借口糊弄我们。” 林千陆也在一旁附和。 “不是借口,是真的啊。我就是这么进去的。” “还说不是借口,蓝擎从来没有这个项目,还公益合作,什么鬼,真当燕家开慈善堂啊。” 林千陆和卫良二人明显面色不善起来,卫良哼了一声:“不想说就别说,何必找这么蠢的借口糊弄我们。你不说我们还能逼你不成?真是没意思。” 林千陆也道:“林州,你这太不够意思了。” “是真的啊,我没骗你们。”林州又气又委屈,这是燕臻和他说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又没进过蓝擎,凭什么说是假的。” 那两个人一听,顿时也怒了。 “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啊?你进蓝擎你厉害,我们哪比得上你啊。你最牛!我就看你攀着蓝擎能牛到哪去?!” 卫良摔摔打打地出了寝室,林千陆也连连摇头叹气。 “林州,你不想说实话就直说也行,我们也不会逼你说。干嘛搬出这么愚蠢的借口糊弄我们,谁都不是傻子。” “我没有看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州急得鼻尖冒汗,“我也没有骗你们!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林千陆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跟你说的?他是谁?” 林州顿时闭紧了嘴巴,不愿意说了。他从来不想炫耀自己和燕臻的关系,无论是他救了燕臻的事,还是他和燕臻的关系。现在他俩是什么关系他自己都理不清,更加不愿意向别人提起。 林千陆却一下子就回想起开学的时候送林州来的那个男人,当时他和卫良也只是八卦了一嘴,觉得那个男人看上去不简单,只是谁也没往燕家的人身上想。 能让蓝擎总部白养着一个吃白食的,没有什么好怀疑的,那必然是燕家的人。否则别管多大的职位,谁敢在燕家人眼皮子底下开这种后门啊?又不是嫌自己饭碗端得太结实了。 燕家的八卦早在网络各大论坛上被八遍了,林千陆不但知道燕家本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还知道已经退位的燕家太上皇还有一个私生子,不过那个私生子自己都没过明路,巴不着蓝擎的边儿,更别提弄人进去了。 再想想那天那个男人的年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是燕二少?燕臻?!”林千陆一拍手心。 林州简直惊恐了:“你怎么知道!” 林千陆白了他一眼。这还不好猜,当然是燕二少了,要是燕家老大燕深,惊恐的就要变成他了。那可是能直接跟随国家访问团出访他国名字一直出现在央视新闻的人物,就算他敢来他也不敢猜。燕二少反倒因为是辰娱老总陈湛的好友,和陈总有关的花边新闻里经常会提一提这么一号人物,虽然他本人挺低调神秘的,但是并没有高得让人仰断脖子。 林千陆又凑过去,拍着林州的肩膀:“你行啊,真人不露相啊林州,你什么时候攀上燕二少的关系的?” “不是攀关系。”林州直觉地不喜欢这种说法。 他和燕臻之间是他内心里最隐秘最美好的一段感情,他不想听着别人用一种猎奇的语气加诸其上。 林千陆没有注意林州的不悦,只是摸着下巴回想。 “我记得那天燕二少还帮你擦桌子又擦柜子的,亲哥也没有这么体贴的啊。他要不是这么着,我们早该猜出来了。”谁会想到堂堂燕二少跑到他们宿舍里帮人搞卫生?又不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要不要那么情圣。 林千陆眯着眼睛打量起林州,沉吟了半晌。 林州被他那有些奇怪的视线看得万分不自在,也不想再跟他说燕臻的事,急慌慌地起身想走。 “我得去上课了。” “别走啊林州。”林千陆一把将他拉回来,带着一丝暧昧的坏笑,“你老实说,燕二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帮你安排工作还帮你干活?别跟我说你们只是纯洁的友谊,这话骗鬼去吧,我是不信的。我可是想起来了,那天你还敢使唤燕二少?你够厉害的啊,咱们学校那些被包养的美女都被你甩开八条街了。” 包养两个字像是一根刺,刺得林州心底一疼,顿时燃起一腔怒火。 “什么包养,你别乱说!” “我又没说你被包养,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林千陆挑眉道,“重点不是那个,林州,你既然跟燕二少那么熟,你帮哥一个忙,把我也弄进蓝擎呗。我肯定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我没办法。”林州眉头皱起,“他们那个项目早就截止了,我进去的时候臻……燕二少就说过,我是加塞的,就剩一个名额了。” “好嘛,你还拿这么蠢的借口糊弄我。不帮就不帮呗,别把人当傻子。”林千陆也觉得分外没意思,不再攀着林州说话,扭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去了。 林州被他一席话搅得很是懊恼,装起课本直接出门去自习室了。 本以为这只是室友之间一个小小的摩擦,林州没有放在心上,回来之后照常跟林千陆和卫良相处。那两个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八卦,两人经常如此,林州也没多想。 谁知道过了两周,学校论坛里突然出现一个贴子,贴子的主角赫然就是他自己。 林州被迟俊叫去看贴的时候,贴子回复已经翻了几十页,成为论坛里最热的主题贴。 “超大八卦!!!向来低调神秘的燕臻燕二少包养了一个小情人,居然是我们学校化学系的新生!!!” 林州看着那道耸人听闻的标题,还有主题贴里密密麻麻排起的有关于他的二十几张照片,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第三十六章 林州坐在迟俊的椅子上,瞪着贴子眼圈发红。 迟俊也很气愤,抢过鼠标啪啦啪啦地点了几处。 “太过分了,造谣是违法的,我举报他!” 林州坐着不动,看迟俊伏在他身后动作别扭地操作着电脑,半晌小声地道:“这么多人都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都是你自己的照片,燕臻连个影子都没有,谁会信。”迟俊不以为然。他气愤的只是这贴子造谣污蔑林州,要说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会影响臻哥么?”林州却很是担心。 迟俊翻了个白眼:“你想想你自己吧,他们那种人这都不算事,你看不见我们学校门口每天排了多少豪车啊。” 林州下意识地反驳:“臻哥不是那种人。” 迟俊懒得理他,聊胜于无地举报了那个贴子,又去找学校网络管理员的联系方式,直接打电话过去连威胁带恐吓地骂了一通,接着又去报网警,忙得不亦乐乎。 林州坐在迟俊的椅子里发呆,像失了神一样。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事情来得太突然,贴子里那放满屏幕的他自己的照片又太过震撼,他一时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无处着地,有点冷,还有点怕。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他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他只要想到学校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贴子,他们又会向他们认识的人去议论这件事,也许还会把这个贴子转到别处——不,不是也许,是肯定。和燕臻有关的内容,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转发。 网络的力量如此恐怖,只要出现在上面的内容,马上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扩散到每一个人的眼前,任人品评。 林州想到了什么,又跑到电脑前,手指发颤地点着鼠标,把那个刻意哗众取宠的标题复制了一遍,粘贴到搜索栏里,犹豫了片刻,按下搜索键。 页面一闪,一条条网页搜索结果闪了出来,每一条结果上都用红色的字体突出显示着搜索内容。 全部都是那个标题,一字不差。 林州看着那几十万上百万条搜索结果,那是以个人微薄之力根本无法阻拦的传播速度,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占满他的视野,他顿时浑身发冷。 迟俊也看到了,挂断播打了一半的网警电话。 “贴子是昨天发的,已经传开了。”迟俊的声音带着些无奈,“现在只能花钱删贴了。” 林州咬着手指,满脑袋都是一乱团麻,根本没听清迟俊的话。 网上已经传了这么多,燕臻一定也会看到的,燕臻会怎么想这件事?他会生气吗? 贴子是从他的学校里传出去的,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州懊恼地抱起脑袋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明明不想把自己和燕臻的关系公诸于众,他明明想要私下里好好珍藏,可是现在怎么办?每个人都知道了,还是用那么龌龊的字眼来形容他和燕臻的关系。他该怎么办呢? 林州猛地抬起头来,跑到自己床边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找到燕臻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他实在太害怕了,他要马上找到燕臻。燕臻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一定可以好好地处理好这件事的。 蓝擎大楼的办公室里,燕臻正在检查着实验室上报的一份实验报告,搁在一旁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越洋电话。 燕臻眉头微蹙,半晌没有接通。那铃音却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等到接通绝不罢休。 他的私人号码很少有人知道,自然也不会有往外泄露的可能,很少接到骗子的电话。 燕臻把手指移到挂断键上,迟疑了片刻,却鬼使神差地接通了。 燕臻把手机搁在耳边,没有说话。手机里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另一边却也没有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燕臻终于蹙着眉头,直接挂断了电话。几秒之后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明明还是熟悉的不紧不慢的悦耳铃声,却似乎又带着几分渴望和急切。 仍旧是那个来自海外的号码,燕臻往后仰在柔软的椅背里,目光沉沉地看着桌面上不断响着的手机,没再去碰它。 林州拨出了号码,等了半天,那边终于传来人声,他连忙喊了一声:“臻哥——” 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却麻木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侯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please try again later.” 林州一窒,两手捧着手机挂断了电话,准备等会儿再打。 还不等他再给燕臻打电话,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他直觉是燕臻打回来了,连忙接通,张口就叫:“哥——”声音里带着无限委屈和依恋。 和燕臻不温不火地相处了那么些天,似乎有点赌气冷战的意味,但是真的遇到事了,他还是一门心思地依赖着燕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吊尔郎当的语气却又有些熟悉。 “叫得真好听,再叫一声哥来听听。” 林州认出那不是燕臻,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查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是谁?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林州把手机举到耳边警惕地道。 “土包子,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头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 这下子林州认出来了,怪不得他听着耳熟,原来是那个陈湛。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他还是很警觉,这人对他向来不怀好意,他不能不防。 陈湛坐在eleven的店里,对着手机横眉坚眼,极度没有形象。 “你管我怎么有你的手机号,土包子你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林州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陈湛轻蔑地一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林州老实地回答:“我在学校里啊。” “你等着,我马上来找你。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学校里等着,听到没有!”陈湛的声音又凶狠起来,啪得挂断了电话。 林州有些莫名其妙,看看时间,燕臻应该打完电话了,就准备再拨回去。没想到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又是陈湛的号码,林州果断挂掉,准备拨给燕臻。 还不等他打出去陈湛又打了进来,他又挂了两次,陈湛却每次都秒速回拨,他怎么都拨不出给燕臻的电话。 等他再打来的时候林州终于恶狠狠地接了,没好气地冲着手机叫道:“你老打我电话干什么?!我还有事呢!” “土包子你还敢吼我?!你胆子够肥啊,你敢挂我电话!””我要给我臻哥打电话的!“林州怒道,”我有事找他,你别老给我打,占着线我没法给臻哥打电话!“陈湛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边开车一边恨得牙痒,磨了磨牙吼了回去:”燕臻忙着为国家作贡献呢,他哪有时间管你那小破事。这种事就得求哥哥我,知道么小土包?!“林州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你知道了?!“ 陈湛一边等红灯,一边阴阳怪气地学他的语气:”我……我就是知道了啊!你这土包子真能搞事,上次在蓝擎内网搞了个大新闻,这次你是要带着燕臻上娱乐头条的节奏啊。“林州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陈湛知道了陈湛居然知道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听他在说什么。 陈湛总是说他对燕臻别有用心,说他想挟恩图报,想攀权附贵。以前他不在乎,后来他在乎了还可以躲开,这一次却的确是他搞出了事,还连带着燕臻,他哪还有底气叫板? “我没有跟人说过那些。“林州眼红红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个贴子。迟俊帮我删除贴子了,可是网上太多了,迟俊说要花钱找人删贴,我正要跟臻哥商量的。“陈湛当然知道不是他,他在网上看到那个八卦和林州的照片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在搞他。贴子虽然挂着燕臻的名头招流量,字里行间却都是对林州的恶意,他这种娱乐圈老司机哪会被这点门道迷惑。 他知道林州现在已经从燕臻家里搬出去了,除了周末的”实习“基本上和燕臻没什么交集,挟恩图报什么的,林州从来没拿救命之恩说事,反倒是燕臻老挂在嘴边,包养更是没有的事。 他对燕臻和林州的事门儿清,知道他俩现在清清白白地跟两片小雪花似的,别说包养了,暧昧关系都没有。 查清楚这件事的时候,陈湛的心里也很是清清爽爽的。”你找燕臻没有用,这种事要来找我,懂吗小土包。“陈湛轻哼了一声。 “你能删贴?“林州心里浮现起一丝希望。 陈湛半是回应半是冷哼地唔了一声,林州听得很是疑惑。 “你到底能不能啊?“ “啰嗦!“陈湛吼他,”我能不能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在宿舍里老实等我,哪里都不准去,懂不懂?!“林州哪有心思出门,他不说他也会在宿舍里呆着,自是乖乖应了。 陈湛心满意足地点头。 只听那头的小土包又说:”那你挂电话吧,我再给臻哥打个电话。“”打什么打!燕臻在开会呢,他不会接电话的,你不用给他打。“”真的?“林州有些疑惑又有些失落,怎么这次想找燕臻就这么难呢? 陈湛没好气地冷笑:”怎么?信不过我?你睁眼看着,我今天就让它在网络上消失你信不信?“”真的吗?!“林州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一些。他对着那几十万网页搜索结果快要愁死了,在陈湛嘴里却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陈湛这种漫不经心的轻蔑语气居然也有不讨厌的时候。他这么不当回事,好像就真不是什么大事似的,原本如临大敌的紧张和害怕一下子褪去了很多。 陈湛轻哼一声,开始没话找话:”你在干什么?“ “我就在宿舍啊。“”你在宿舍干什么?“”不干什么啊。你没事了吧,我真的要挂电话了!“林州还是想跟燕臻说一声,他始终不太相信陈湛的话。 陈湛虎着脸猛打方向盘,转进开往学校的路。”你敢挂试试!我让那个贴子明天就传遍全宇宙,永远删不掉,删掉我再发!“”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林州急了。 陈湛洋洋得意,开着车进了学校大门。”我就这样,土包子,你敢挂我电话试试。你宿舍在哪里?现在就下楼迎接我,我两分钟后到,不准挂电话,听到没有。“林州报上宿舍楼的名字,穿着拖鞋就下楼去了。 现在不听话不行啊,燕臻老是联系不到,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在这个陈湛身上了,希望他真的有办法把那个让他害怕的贴子删掉。 第三十七章 林州在宿舍楼下接到了陈湛,他没再开着他那个张扬到不行的红色跑车,自从头发染回了黑色,仿佛连行事也低调了许多似的。他自是不知道这是燕家大家长燕深淫威之下的成果。 陈湛把车停在宿舍楼下,这才挂断了手机走向林州。 林州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小眼神显然让他很是心情愉悦。 “你来了。”林州迎了上来,表情分外忐忑,“电脑在我宿舍,你快上去删贴吧。” 陈湛:“……” 这就使唤上他了?这小土包还真是不见外。可他也没法说什么,这回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让人使唤的。 陈湛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自己动手删啊?小土包。不用上去了,哥哥还没吃饭呢,你们这里有什么好一点的馆子,带我去吃饭。” 林州着急那个贴子,哪有心情吃饭,可是人家大老远来了,连饭都没吃就让人家干活好像也不太好,纠结了一会儿只能道:“那我上去拿钱包,你等我一下。” 陈湛摆了摆手,打发林州快去快回,自己站在宿舍楼下的树荫底下打了个电话。 “有点事儿,你去摆平。是和燕臻有关的贴子,明天之前让它全部消失。……废话,照片当然全删掉!没有燕臻才该删。……你管人家是谁呢,快去干活儿少管闲事!” 陈湛讲完了电话,林州也从楼上下来了,一脸踌躇忧郁,看得陈湛心里暗爽。 这个鼻孔朝天的小土包,你也有今天! 他没有告诉林州已经让人去着手处理这件事了,任林州一路揣着担忧的小心思,带他走到了校园一条街里的一个四川菜馆。 陈湛上门是客,又是来帮忙的,他也不能太小气。 叫来服务员点了菜,又要了一壶开水,陈湛一脸嫌弃地把杯子洗了又洗涮了又涮,矫情劲儿一点不比燕臻少。 林州魂不守舍地坐了片刻,又掏出手机,嘴里咕哝着:“我再给臻哥打个电话……他也许能早点删贴。” 他总觉得这个陈湛不是很靠谱,并不是很相信他。 陈湛气炸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恶狠狠地瞪着他。 “燕臻燕臻,离了燕臻你不能活啊!” “不能离的。”林州小声反驳了一句。 反正陈湛对他和燕臻的关系知道得很清楚,尽管他是带着恶意的眼光来评判的。如今他也没必要在陈湛面前掩饰什么,他就是想和燕臻在一起。 陈湛冷冷地笑了好几声。 “你还真是情深似海啊,不是都搬出来了吗?你这么想和他在一起怎么不接着缠着他。” 林州没有说话,他觉得没必要和陈湛解释。 虽然不和燕臻住一起了,现在和燕臻之间的关系也有点别扭,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和燕臻分开。 失忆又不是燕臻的错。 陈湛看他那副样子,真是恨得牙根发痒。一点也不可爱,就会在燕臻面前装模作样,满嘴哥啊哥的,卖萌!在他面前一点也不萌。 他冷哼了一声:“都说了帮你解决,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信不过我?明早你再看吧,要是还有没删除的我叫你哥。” “真的?”林州眼睛一亮,“你已经删贴了?我没看到啊?” “土包子!”陈湛瞪了他一眼。 林州也不在乎,他就是土包子嘛,土就土吧,燕臻喜欢就行了。 不多时菜色陆续上来,陈湛又指派林州帮他夹菜盛汤,把人使唤得团团转,自己吃得十分惬意。 饭过五味,桌上只剩几盘残羹冷炙,陈湛一边喝着汤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没想到这种小馆子味道居然挺好。” 林州急着回去,看了好几遍手机,见他也饱了,便催促起来。 “你吃好了哈?那我们走吧,我去结帐。” 陈湛脸一黑,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起来。 “我专门跑你学校帮你解决网络暴力问题,你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 林州想说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吧?谁叫你了。不过人家终究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管以前多么不对付,现在恶语相向总是不好的。 陈湛见他乖乖坐下,不再提走的事,这才冷哼一声丢开他的手,半晌慢悠悠地问道。 “你现在从燕臻家里搬出来,以后怎么打算的啊?” “以后?没想过啊。” “连点人生规划都没有?”陈湛撇了他一眼,“你这叫得过且过知道吗?寒号鸟的下场没学过吗?哥哥现在教给你做人的道理,你仔细学着点。” 就他还知道寒号鸟呢,林州暗地里撇了撇嘴。 他当然有规划,他所有的规划都是和燕臻有关的,他来到S市就是为了燕臻,否则他顶多走到他们那里的县城或者省城,绝对不会把目光放到S市这样的超级大都市。他的能力他自己知道,他向来不是好高骛远的人。 林州没有说话,陈湛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的身手还不错,形象嘛,也马马虎虎,怎么样,要不要到哥的公司来?哥捧你当个武打明星。”他说得好像当明星跟吃饭喝水似的简单,林州听着像听天方夜谭一样。 “不要了。”林州摇头。 “怎么?不相信哥能捧红你?哥能把一个五音不全的女人捧成三栖小天后,把一个看见蟑螂都吓哭的娘炮捧成铁血硬汉型影帝,捧你那都是小CASE.”只是那些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林州嘛——陈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是没有这个资质的。 林州嘴角抽抽:“陈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在蓝擎还有实习工作呢,不能随便离开的。” 陈湛一听就嗤了一声:“你还真把那个当回事啊。” “为什么不当回事?臻哥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当然要好好珍惜。”林州不喜欢陈湛的语气,蓝擎的工作是他最珍视的,不只是因为那是燕臻给他的机会,更因为他喜欢那个工作。他喜欢部门里的老同志不遗余力地指导新人,比老师还要细致地给他们讲解书上的知识,还有条件完善的实验室可以即时实践。 虽然他进实验室的机会不多,但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做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像那些正式员工一样,参与重要的实验,完成重大的课题。 陈湛摁灭了还剩一大半的烟头,看了林州一眼。那两道微妙的视线让林州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含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带着居高临下的同情。 他不喜欢被那样地打量。 陈湛道:“听我一句,小土包,早点辞掉蓝擎的工作吧,那里不适合你。” “为什么?”林州对他的话本能地抵触,全身的汗毛都竖起了似的,“我不觉得哪里不适合,部门里的同事都很好。再说我也不能随便辞职,臻哥说会影响公司的声誉的。” “臻哥说臻哥说,他说什么你都信啊!”陈湛嗤笑地看他一眼,“早晚被他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林州直接起身。 “我不想跟你说了。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陈湛偏偏不放过他,直白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割开他一直以来沉迷其中自我保护的那一层隔膜。 “林州,你就不想想,蓝擎这么大的公司凭什么收你这个三流小学校的大一新生啊?什么跟高校的合作项目,也只有你会信燕臻的胡说八道。我直说了吧,你一穷二白地来了S市,他就是为了给你点钱又怕伤你自尊,干脆安排个工作白发工资给你,编个好听的借口哄你罢了。你的工资根本不是从公司里支出,全是燕臻的私帐。” 林州握紧拳头:“你胡说!我又不缺钱又没要臻哥给我安排工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湛嗤道:“还不是你自己,可怜兮兮地去当什么送餐员,还没出息地被顾客刁难,偏偏被燕臻撞见了。他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沦落到那个地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燕臻在我们跟前说得很清楚,他不过就是拿你当救命恩人。他一直把你的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你觉得他对你好,对你特别好,其实他就是报恩而已。” 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话更加刺痛林州,他顿时红了眼圈,大声叫道:“你胡说!我不相信!” 他不能再留下来了,他不想再继续听陈湛的挑拨离间。林州恨恨地瞪了陈湛一眼,几乎是夺路而逃。 他一直以来都坚信燕臻对他是特别的,在燕臻的心里他一定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燕臻明明是喜欢他的,只是他的头脑受过伤,还失了忆,所以他还没有确定他自己的心意。 其实他并不在乎他的工作到底是真有其名还是燕臻以权谋私,也不在乎燕臻是不是在他身上花很多钱,只要燕臻是喜欢他的他就已经无比满足,他的自尊还没有敏感到要燕臻时刻谨小慎微地对待。 惟一会刺痛他的就只有燕臻可能并不喜欢他这件事。 他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燕臻对他的特别,就算燕臻拒绝他的亲吻,拒绝他的投怀送抱,让他难过又难堪,他也从没想过要离开燕臻。 他喜欢燕臻,他可以给燕臻很多次机会,给他很长的时间,等待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即便搬出了燕臻的住处,他也一直在等着燕臻,等他再来寻回他的那一刻。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呢? 他不想挟恩图报,可如果他的到来却让燕臻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恩情的包围呢?! 如果燕臻所做的一切都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喜欢,只是他不得不担负起来的恩情债呢?! 林州觉得他不应该听信陈湛的挑拨,可是陈湛的话那样直白又严酷,而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自从他来到S市与燕臻重逢之后,一直以来许许多多被他刻意忽视的画面在此刻突然又从记忆深处泛起,一幕一幕地闪过眼前。 再一次相见的那一日,在蓝擎的大门前面,他欣喜地喊住燕臻,他满心喜悦地沉醉于与燕臻的久别重逢,其他的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燕臻的第一句话,如今想来却冷淡得让他心寒。 燕臻说:“你是林州……我算是认识。他就是救了我的那个人。” 而他满怀思念地扑进燕臻怀里,燕臻的身体分明很僵硬,还有最后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他的双手…… 燕臻对他说:“……还向你个人赠予了一笔钱款,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燕臻问他:“钱收到了吗”…… 那一桩桩一件件,争先恐后地从记忆深处升腾起来,让他应接不暇,让他无从逃避。 林州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令他难受的画面全部抛之脑后。 他无法不开始怀疑自己,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认为这样的燕臻还像林旗一样爱着他? 他到底是从何来而的底气,支撑着他自作多情了那么多天,至今才幡然醒悟?! 第三十八章 林州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饭馆,陈湛也想追出去,却被服务员拉着要买单。 陈湛急匆匆地掏出钱包甩了五百块钱出来,拔腿就往外追,这个时候林州已经只剩一抹微小的身影,他追了不到几步,前面的林州就彻底不见踪影了。 “卧日,跑得比兔子还快!”陈湛扶着膝盖直喘气,沉迷酒色的身体看上去还算强健,也时常到健身房里练一练,这个时候却显出了底子的空虚。 陈湛只能遁着记忆走回林州的宿舍楼,站在楼底下给林州打了几个电话都被他挂了,再打就关机了,陈湛恨恨地咬了咬牙。站在女生宿舍下面等人是浪漫,站在男生宿舍底下纯像个傻逼,他陈大少可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开车走了。 林州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林千陆和卫良也在,两个人看着林州,又相视一眼,面上都有些不太自在。 卫良给林千陆使眼色,林千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林州啊,你回来了。” 林州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搭理,趴到桌子前面打开电脑,一团乱麻的脑子里实在想不起要做什么,干脆看看那个贴子还在不在。 学校里的贴子已经删除了,想来是迟俊的举报起了作用,被转出去的贴子仍然成千上万。林州现在没力气管它,关了页面对着电脑发呆。 林千陆和卫良的神情竟然有些忐忑,两人踌躇了半晌,林千陆再一次开口了。 “那个……林州啊,我跟卫良有点事跟你说。那个贴子的事,我们先向你道个歉,但是那个贴子真的不是我们发的,你应该相信咱们的吧?” 林州看了他一眼,林千陆嘿嘿赔笑了两声。 “对不起,林州,我和卫良只是私下里八卦了一下你和蓝擎的关系,绝对绝对没有污蔑你和燕二少。那个贴子不知道是哪个好惹事的胡乱造谣,你要是想知道,我和卫良包给你打听出来发贴人的地址好吧。” “不用了。”林州没有什么精神。 贴子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和林千陆卫良脱不了关系,他也没准备追究,只要把贴子删了就好,以后这两个人就敬而远之吧。 卫良也凑过来赔着笑脸:“林州,咱们知道错了,真知道了。我们吧就是嘴太快,真没什么坏心眼。以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跟人瞎逼逼了。你就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了哈。那个,燕二少要是误会了什么,林州你千万帮忙解释解释。” 林千陆也附和:“我们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顺当,谁敢造燕家的谣?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林州你说是不是。” 林州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个人大概是怕自己跟燕臻告他们的状,提前讨饶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他哪还有资格跟燕臻告状?他是燕臻的什么人啊? “燕臻没有误会什么,你们别瞎想了。”林州懒得跟他们多说,拿起书包准备去图书馆。 林千陆和卫良也不敢再拦他,两个人惴惴不安地合计了半天,也只能先这样了。 这件事其实真不是他们干的,只是嫉妒心作遂和一帮人在私下里八了一下林州的工作,都觉得燕二少对林州的态度特暧昧,哪知道过几天就有人发了那个贴子,还偷拍了很多林州的照片放上去。 他们不怕得罪林州,但是害怕林州向燕臻诉苦告状啊。以那天燕臻对林州的宠爱劲儿,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S市最上风上水的一块住宅区域内,在浓密的绿荫掩映的道路深处,坐落着历史悠久占地宽广的燕家老宅。 燕家如今的家主燕深此时正坐在中式装修古色古香的书房里,脱下白日里一派干练的笔挺西装,换上舒适的绸缎唐装,手里把玩着玉石把件,对着电脑上的页面皱眉。 “燕臻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像话了。” 电脑上的页面里赫然排列着数张照片,照片里被偷拍的少年或顾盼神飞,或低头沉吟,或闲适四顾,看得出来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孩子。 但是再好的男孩子,如果数次和燕臻有了牵扯,燕深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 燕深按铃叫来特助兼老宅管家,眉头紧蹙地发问。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管家立刻从主人这简短的问话当中领悟到了重点,马上找出一只文件夹双手递上。 “二少爷上次去T大,是因为他资助的那个孩子碰上了些麻烦事。” 燕深迅速地翻完了文件,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监护联系人?!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子。” 管家提醒道:“只是联系人,并非监护人,燕先生不用担心。” 燕深瞪了他一眼:“啰嗦。” 管家躬了躬身,十分谦卑的姿态。 燕深把文件夹扔回桌上:“明天周末,把燕臻给我叫回来。” 第二天一早,林州一睁眼就爬起来打开电脑,手指颤抖地打开浏览器。 片刻后林州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没想到陈湛真的没说大话,那张贴子在网络上竟然一丝痕迹都找不着了。 仿佛心口一座巨石被搬了开来,林州顿时轻松了许多。想想今天要做的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他今天要去把蓝擎的工作辞了。 按照陈湛的说法,他即便不去也没什么,但是他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不管他的这份工作在别人看来多么滑稽可笑,至少他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以一种十分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不为别人,也该对这些时日的自己有个交待。 林州照常到了蓝擎的大楼里,燕臻居然没像往常一样来加班,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直接找上杜若,递上了辞呈。 杜若惊讶地睁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辞呈。 “林州,你没睡醒吧?这是干什么?!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赶紧收回去!”杜若虎着脸把辞职信甩给他。 林州苦笑了一下,搓了搓背包带子,低声道:“杜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吧?我的工作根本是假的。我不是蓝擎的员工,连实习生都算不上。” 杜若脸上一木,不自在地笑了笑:“啊?你知道了?唉呀,其实也没什么啊,你工作照做工资照开,也不差那一道手续。” “但是我不想再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林州拿回辞职信,放在手里揉捏着,“算了,反正都是假的,我的辞职信也没人需要。杜若,谢谢你这些天陪着我演了这么久的好同事,要不是我你周末也不用来加班吧?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杜若有些无措地看着林州的背影往外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外。 她愣了一会儿,赶忙拿起办公室电话给燕臻的工作手机拨了过去,手机刚一接通,她就连忙大声叫道:“喂,燕总吗?!我是杜若啊,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得汇报给您!” “那个——林州刚才过来辞职了!” 第三十九章 燕臻正坐在老宅的客厅里等着燕深的接见,随手翻着手机里那几个未接的越洋来电,一时有些出神。 他并不是生来就如此沉闷自律,他也曾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光。 那些时光无不与一个人有关,充满了夏日骄阳的热烈耀眼,渴饮春水一样温柔缠绵。他仿佛已经把毕生最浓烈的情感都尽数倾注在了那几年。 那一段因背叛戛然而止的时光,带走了所有浓墨重彩的热情,仅余一些熹微的余热。 四年前他驾着飞机失事在清水山,等他找回记忆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以后,似乎已经错过了伤心欲绝的时机,也错过了执着寻求一个解释的时机。 两年的时间足以把一切情深似海的行为都变得滑稽可笑,所以他至今没有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做过什么,没有为它正式地伤心过,也不曾再寻找过那个人。 时隔四年,这一通陌生的越洋电话……又有什么意义。 楼梯上传来一阵响动,燕臻抬头,他的大哥燕深正从二楼下来。 “大哥——”燕臻起身,兜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燕深一眼,“我先接个电话。” 燕深已经坐到他的对面,挑起眉头,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燕臻刚一接起手机,杜若有些焦急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 “林州刚才过来辞职了!” 燕臻心头一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若叫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燕总,你那个事好像穿帮了,林州知道他那个工作是假的了。我看他是真伤心了!” 燕臻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你先留住吧,我马上回来。” “留不了了,他已经走了。”杜若的声音十分焦急,“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把他追回来。” 燕臻挂了手机,看向燕深。 “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又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燕深声音扬起,“燕臻,你给我坐下,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燕臻一顿:“哥,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燕深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又是同吃同住,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安排学校,还被人闹上了网络,你跟我说你和他不是那种关系,那你以为你们是哪种关系?!不是非要上床了才是那种关系,这种事你不是最擅长的吗?” “他救过我的命。”燕臻不耐起来,“你弟弟的一条命值不值得对他好点?!” “你还知道你差点闹出过人命!”燕深手掌拍向桌面,“你到底是为什么闹出那么大的事的,不用我提醒你吧!老话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栽的跟头够大了吧,你的智都长到哪去了?!” 燕臻不想跟燕深纠结这些问题,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我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哥,你别想对他做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燕臻看了燕深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燕深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院门,半晌恨恨地一拍桌子。 “臭小子翅膀硬了,敢威胁起我来了!” 管家递上一盏茶,站在一旁,也一同看向院外。 “二少爷对以前那个人,也没有这样着急上心过。” “有什么不一样?”燕深端起茶碗刮了刮茶叶,“不都是扶贫?上一个花的力气更大,从初中到大学一路包办,把人培养出来了,结果怎么样呢?说飞就飞了。我看他是扶贫扶上瘾了,真不知道这种乡下孩子哪点吸引他。” 管家没有接话,燕深也不指望他从那里得到答案,想了想也只能叹道:“这小子认真起来,我还真不能做什么。先看着吧。” 燕臻一路疾驰,路上杜若又打了电话来,说没追回林州。林州除了在蓝擎呆着,也只能回学校了。燕臻毫不犹豫地转上去T大的路,结果他到了林州宿舍的时候林州还没回来。 燕臻坐在林州的宿舍里等,倒把心里有鬼的林千陆和卫良两个人吓得不轻,不敢在宿舍里呆着。 迟俊头上戴着耳机,淡漠地撇了燕臻一眼,没有理会他。 燕臻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神情怏怏走回宿舍的林州。林州一回来就看到他坐在那里,吓得什么多愁善感都飞了,指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燕臻面色不善,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臂。 “跟我出去,我有话问你。” 林州跟着他半走半跑地下了楼,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林州怕再被人拍照发到网上,赶忙化被动为主动,拉着燕臻就往车里钻。 燕臻挑眉看着他,林州小心地把车门关好车窗摇起,在副驾上正襟危坐。 “现在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为什么辞职?!”燕臻一针见血。 林州一顿,低着头移开了视线。 “你明知故问吧。再说我那工作哪用辞职,根本就是假的。” 燕臻看着他,林州只是不愿意和他对上视线。他半晌一叹,声音柔和下来。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并不是想欺骗你,我知道你需要工作赚钱,也需要实习经历,就算没办理手续,将来蓝擎也可以给你开实习证明,这些都是你以后找工作的有力条件。你真的要任性失去这个机会吗?” 如果是以前,林州也许就被燕臻说服了。他还真不在乎燕臻是不是白养着他,但那都是以为燕臻喜欢他为前提。燕臻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他的自作多情也该有个头了。 “不要了。”林州只是摇头,任燕臻再如何劝说,也固执地不改初衷。 燕臻眉头皱起。 以前林州很听他的话,他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固执过。 燕臻也不再说什么,干脆启动了车子开出校园。 林州有些紧张,不住左顾右盼。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晚上还有课的。” 燕臻看着他的样子,心头有些烦闷。 以前林州只会乖乖地跟他回家,哪有那么多问题。 燕臻默不吭声地带着林州直接回了家,林州看到熟悉的小区和高楼,也安静了下来,默默地跟着燕臻从地下停车库直接上到家里。 一进玄关,屋子里冷冰冰的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正是初秋时分,天气已经渐凉了,只是燕臻这所大房子好像格外冷清。 燕臻打开灯,如同刚刚接林州回来的第一天那样,只是那个时候林州全身心地依赖着他,现在却一门心思地想撇开与他的关系。 林州在客厅落坐,燕臻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果汁和一瓶啤酒出来,把果汁递给林州,自己打开啤酒先喝了一汽。 他不说话,林州也只是抱着果汁沉默着。 他直觉得燕臻和以前不太一样,就当他又在自作多情也好,他觉得燕臻终究对他还是有些特别的。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林州都不会放弃燕臻。 这是他对林旗的承诺。 燕臻只是沉默地喝着啤酒,很快一瓶见底,他又要再拿,林州忙把果汁递了过去。 “别喝那么多酒了,你喝这个吧。” 燕臻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推开。 “你不是要离开吗?何必又对我那么好。” 他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一丝委屈,林州抿了抿唇,看着燕臻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水来。 燕臻并不是买醉,但是几种酒液混合着喝下去,也有了一丝醺然。他晃着玻璃杯里的威士忌,眯眼看着林州。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们这种人的想法。”他的声音有些飘乎,似乎带着一种不解的迷惑,“我给予你的一切,没有一丝不尊重的意味。我无非想要对你好,想要给你最好的一切,我所做的那些,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所给予的好意,就这样让你难以接受吗?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维护你的自尊。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施舍你,挟恩图报……” 林州连连摇头:“没有,我没那样想!我没有觉得你在施舍我!”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 燕臻向后靠在沙发上,发丝撒在脸侧,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林州,慢慢地凑近过来。 “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一句解释也没有留下,就远远地消失了……” 林州看着燕臻近在咫尺的面容,一颗心撞如擂鼓。 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睛里,充满了迷醉的情意。自从再次见到燕臻,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这种目光。 现在,他终于又看到了,此时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 林州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心,他直视着那张起来越近的脸庞,胸膛小鹿乱跳,却没有后退躲避。 “我只是辞了职,我没要走啊……我没有想要消失,我就是为了哥才来的,我怎么会走呢?” 第四十章 燕臻慢慢地凑近他,近到呼吸相闻,一股淡淡的酒味扑面而来。 林州一眨不眨地看着燕臻,那张精致俊美到让人不敢逼视的脸庞有着全然不同于林旗的危险气质,但他不想避开。 这是失去记忆的燕臻第一次主动地亲近他。 燕臻没有让他等太久,期待的双唇很快迎来令他颤栗的亲吻,林州紧紧闭着双眼,手指握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燕臻的手臂拦住他的退路,将他圈在他怀中的方寸之地,让他动弹不得,退避不得。 燕臻浅浅地亲吻着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微醺的双眼带着迷离的目光,却十足专注地倾注在他的身上。 林州轻轻地探出舌尖,像记忆中那样,轻轻地舔过燕臻的薄唇。 带着小心的试探,引诱,渴望。 燕臻的眸色猛地加深,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散发着如同狼一样的精亮光芒。 他张开手心按住林州的后脑,再也无所顾忌地探入他的口中。熟悉的美好的芬芳味道在齿颊间弥漫,带动起本能的驱使,他禁锢着林州,无所顾忌地揉搓着身下顺从的躯体,肆无忌惮地感受着那温暖的肌肤。 林州尽管紧张得四肢僵硬,却没有丝毫抵抗,他抬起手揽住燕臻的脖子,仰起纤细的下巴,将所有的脆弱之地尽数袒露在燕臻的身下。 衣衫渐褪,一丝丝的凉意传到皮肤上,激起微小的颤栗,林州有些不安地往燕臻的怀里躲藏。他其实并不迷恋身体的欲望,比起这样直白的接触,他更喜欢和林旗亲密地躺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偶尔缱绻地亲吻,低语着漫无边际的话,亲近得仿佛连心也贴近在一起。 但是林旗渴望他的身体,如同此时的燕臻。以前他不会拒绝林旗,现在更加不会拒绝燕臻。 “哥……哥……”林州低声地轻唤着,似乎这样便可以减轻那狂风暴雨一般的可怕冲击。 燕臻眸色深沉地紧盯着他,从喉咙中轻叹着他的名字。 “州儿……” 久违了的称呼,让林州一瞬间红了眼眶。他紧紧地搂住身上的男人,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州儿。”燕臻又唤了一声。每一次的呼唤,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什么不可知的魔力,撞击到他内心深处的某一处,激起不安稳的涟漪。 那层经久不散的迷雾也似乎开始震荡起来,待要再去追索,却又迷雾重重。 燕臻紧紧地揽着怀里的男孩,猛地将他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他也许真的很卑鄙,和四处留情的陈湛没有什么两样。 陈湛至少从不招惹认真的人。 他明知道林州爱着的是那个与他一体两面的林旗,他明明完全没有深爱林州的记忆,可是他却对林州出手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林州不再离他越来越远,留住这个为了他而离开自幼生长的山村,来到陌生都市的男孩,他似乎别无选择。 林州看着越来越近的卧室,那是燕臻的房间,不是他原来住的那个客房,比过去白得多的脸庞顿时泛上一层红晕。 和林旗在一起那么久,要说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也太装模作样了,现在矫情也嫌晚了些。 燕臻托着他的大腿根部,像抱着孩子一样的抱法,林州自暴自弃地弯身趴在燕臻宽阔的背上,心里天马行空地乱想起来。 呆会燕臻把他放到床上,他是就地躺平呢,还是坐起来先跟燕臻聊聊天?还是要先聊一聊的吧,他觉得燕臻的脑子好像很混乱,又喝了酒。他可怜的哥撞到了脑壳,到现在也没完全好,他还是应该多给他一些关怀。 但不管怎样,林州丝毫不怀疑燕臻此刻对他的感情和渴望,他的眼神分明和林旗看他时一模一样。 林州还在红着脸胡思乱想着,燕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悦耳的铃声,瞬间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寂静。 燕臻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卧室门前。 林州犹未察觉,见他没有动作,干脆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 “哥,是个没有名字的号码,美国的,你要接吗?”林州拍了拍仍旧红热的脸颊,尽量自然地说道。 燕臻高大的身形似乎僵硬了片刻,慢慢将林州放下地来。 林州手里拿着手机,依赖地靠在他的胸前。 “接吗?给你。”他把手机举到燕臻耳边。 他知道燕臻的工作很重要,万一是什么重要的工作电话,错过了就不好了。 燕臻看着那双比平常更加水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情意全然又恢复到初见时的模样。 他突然不敢再看着林州的双眼。 他低下头,发丝遮着眼前,扶住林州的肩膀,慢慢后退了一步。 “哥?”林州似有所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林州,对不起,我刚才……有些醉了……” 燕臻话还没说完,一只硬物突然砸到他的怀里又掉到了地上。原来是林州刚才拿着的手机,躺在地上犹自响个不停。 林州看着仍旧衣冠楚楚的燕臻,再低头看看自己。 衣衫半褪,胸前袒露了大半,连裤子也松松垮垮,露着一大片腰身。 就这样,人家还不稀罕要。 比起衣衫齐整的燕臻,被人推开还如此形容狼狈的他自己,简直难堪得无以复加。 林州颤着手指拉好松开的裤带,理着衣襟,脸上的红潮尽褪,一片雪白。 他跑到沙发旁边,捡起自己掉落的东西,手机,钱包,一件一件的塞回兜里,连鞋也来不及换,拎起来就跑到玄关刷开电梯。 燕臻追了过来:“林州,我送你——”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太欺负人了!”林州红着眼大喊,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使劲戳着电梯按钮。 燕臻脚步定在电梯门外,想要追进去,林州却不管不顾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两只鞋子被他扔了出来,燕臻伸手接住,却不敢再往前,只能看着合起的门扇挡住林州的身影。 客厅里的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燕臻抱着林州穿得起毛的布鞋,站在电梯门外怔了许久。 等到手机铃声第三次停下再响起的时候,燕臻终是轻叹一声,将林州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柜里,走回客厅接起手机。 来自地球另一端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燕臻……是我。” 燕臻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化成黑色小点的人影,他分不出哪一个是林州。 “陆惜之,别来无恙。” 那一头沉默了良久,才又响起。 “燕臻,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要订婚了。” 燕臻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是么,恭喜。” “燕臻——”对方的声音突然显出一丝急切,却又戛然而止。 燕臻没有追问。 陆惜之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 “我们都能重新开始,这很好。” 燕臻没有说话,视线却还在遥远的地面上逡巡。 陆惜之声音显出一丝轻松,继续说道:“我去年开起了一家建筑设计公司,不大,现在已经上了正轨。我们在医疗和特种工业方面很有长处,也许哪天能够和蓝擎合作。” 蓝擎也做房产,主营区域却在高端住宅、酒店和娱乐场所方面,从设计到建设都有自己的公司,外面的设计所是不可能承接到蓝擎的项目的。 如今燕臻手下分管着蓝擎旗下所有的实业工厂,燕深也有意把蓝擎的业务往医疗方面发展,陆惜之提出的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燕臻笑了笑:“你不怕又要接受燕家的施舍?” “燕臻,我说的是合作,不存在谁施舍谁,我有信心我的公司可以给蓝擎带来相应且丰厚的利益和回报。”陆惜之的声音显得十分郑重。 燕臻还在望着楼下,一只小小的黑点滑过眼帘。在一众悠然缓慢的黑点当中,他动得尤其快,却十分注意地遵守着交通规则。在别人都一涌而上通过人行横道的时候,他还在路边耐心而孤单地停着,直到两边火柴盒一样的车辆都完全停下之后,他才迅速地通过斑马线朝着另一侧移动。 燕臻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个黑点。明明看不见任何个人特征,连衣服都看不清楚,他就是觉得那个黑点是林州。 有的人看背影可以认出熟悉的人,有的人听脚步,他只是看着那只黑点的移动轨迹,就能认出那是林州。陆惜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总之……燕臻,从前我欠你一个解释,现在,你大概也不稀罕听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也过得好。” “我希望听到你的解释。”燕臻突然道。 另一边沉默下来。 燕臻用指尖敲着玻璃窗,目光凝视着窗外。 “我很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告而别?” 陆惜之的声音含着一丝苦涩:“燕臻,相信我,我不说,对我们都好。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我们……都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通话戛然而断,燕臻移开手机,关机的画面一闪而过,手机彻底陷入黑暗。 他扔开手机,站在落地窗外,那只小小的黑点早已不在视野当中。 第四十一章 林州穿着从燕臻家里穿出来的拖鞋,乘上公交车直接回了学校。 身上穿着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土布衣裳,脚上的拖鞋却十足时尚,看上去不伦不类的,着实吸引了好些人的侧目。 林州躲着别人的目光,偷偷用袖子擦了几回眼泪,不让自己在公共场合哭出来。 他一点也看不懂燕臻了,每当他觉得燕臻对他其实还是喜欢的时候,燕臻却总是给他难堪。 林州一肚子委屈回到宿舍,迟俊正要出门打饭,看到他就揽着他的肩膀朝外走。 “你跑哪去了,走,吃饭去。” 林州也不想自己呆着,跑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很顺从地就跟着迟俊走了。 两人吃了饭又一起回到宿舍,迟俊道:“林州,十一快到了,要不要出去旅游?到处玩一玩。” “旅游?”林州下意识就想拒绝。 迟俊又道:“别心疼那点钱,你不是打工挣了一些的吗?趁着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以后想旅游都没有这么闲了。我们也不用去太远,S市附近有个古镇,挺好玩的,最近挺红的一部电影就是在那里拍的。咱们就去那里玩一玩,怎么样?” 林州觉得有一丝心动。 十一有七天假期呢,本来是打算好到公司上班的,都和杜若商量好时间了,现在他那假工作都辞了,自然不用再去蓝擎。 算一算手里的存款,虽不算多却也略有盈余。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不舍得花这笔钱,可是现在,他也想出去散散心。 迟俊劝动了林州,立刻就行动起来,在网上订好车票和酒店,只等着假期一到就出发。 当天晚上的时候,燕臻发来了一个短信,没有提起白天的事,只是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州捧着手机,打了一堆字回复,想了想却又删掉,干脆关机睡觉。 带着这种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林州和迟俊一起踏上出游的火车。 古镇离S市不远,乘火车一上午就到了,两人下了车先去酒店办理入住,迟俊到前台拿了钥匙,带着林州去房间。 迟俊订的是一间两人标准间,把行李放下就带着林州到外面玩去了。 这个古镇历史并不特别久,但是因为被开发成影视基地,后建了不少古色古香的楼台景致,久而久之,也成了一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此时正值十一假期,走出去一看,到处满满的全是人,两人挤得七昏八素,也不知道最后被挤到了哪里,被一群尖叫的少女夹在人群中间,身不由已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卫瑛,啊,真的是卫瑛!好帅!我要晕了!——卫瑛我爱你!宝宝看这里,看这里!” 林州昏头昏脑地听到身边的女孩子们以一种极高的分贝尖声叫着,震得两眼发花,转头去找迟俊。 “林州,我在这里。”迟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正努力地朝着林州伸长手。 林州也连忙把手伸向他,两人就像被法海隔开的白娘子和许仙一样,用力地接近对方的手。 最终还是被无情的人群给冲散了。 林州只能跟着尖叫的女孩子们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身旁的女孩们突然全都开足了马力似地一起朝着前方拥去,林州就这么被落在了后头。 这下总算不用再当夹心饼干,林州抹着汗水直喘气,掏手机和迟俊确定位置。 迟俊让他看看四周的景致,林州四处一瞅道:“有好些穿着古装的人,还有摄影机什么的,好像在拍电视呢。” “我知道你在哪了,你在那里等着,我过去找你。”迟俊叮嘱道,“千万别乱走,在那等着我。” 林州乖乖地应了,站在原地等着。 迟俊虽然平常弱弱的,这个时候还是挺可靠的。 林州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被人群围起来的地方。 那里是一条仿古的街道,大概几十米长,两边都是很有古意的建筑,街道两端的出入口拉起警戒带,拦着外人进入。 刚才拥着他来的女孩子们被挡在外面,还有好些同样围观的人群,他站在不远处也好奇地朝里看。 他还没见过拍电视的呢。 街道里面很空,人群都拥在警戒线外。里面有一些漂亮的男男女女,个个身穿飘逸的服装,似乎在演两边对阵的戏码,个个面色严肃,几个主演似的人物站在最前方,长相打扮都分外耀眼,互相说着台词,身旁有人举着白色明亮的板子,还有人举着摄像机走来走去。 林州看得分外有兴趣,趁着迟俊还没找来,又往前走了走,准备就近围观一下。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州回头望去,似乎撇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几个同样回头的女孩也在议论纷纷。 “看到了吗?是他吗?好像是的吧。” “认不出来唉,只在网上看过图片。” “肯定是了啊,那么多保镖围着,卫瑛那么红也没像他那么拽。” “人家是辰娱的老总嘛,当然架子大了。” “听说他又往这部戏里塞新人,还加戏分,真是的,好好一部戏就是这么糟蹋的。” “凭什么啊,卫瑛为了拍好这部戏耗费多少心血,连着两个月都没出过剧组,所有动作戏都是自己上。这么多人的努力,这么多粉丝最期待的戏,他凭什么塞些乱七八糟的人啊,又不是他们辰娱的戏。” “人家投资了啊。” …… 林州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这个人他认识。 他又回头去看,这一次果然在十几个高头大马的黑衣保镖的包围圈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那个陈湛。 陈湛戴着一副大墨镜,头发抓得鸡窝一样,身旁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孩子,跟街道里正在拍戏的那些主角穿得衣衫很像。 两人在保镖的护送之下,破开人群的拥堵朝着拍摄地点走去。 虽然没有什么暧昧动作,但是林州还是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丝不同寻常。 不远处的女孩子还在议论。”这个女的又是辰娱的新人?加戏就算了,居然让陈湛亲自来送,真够厉害的。“”这有什么,陈湛包养哪一个的时候不都是闹得跟真爱似的,过后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才叫狠。“原来这就是包养……林州心里很是八卦了一回。 他也被人说过被燕致包养,导致他对这个词格外敏感。 陈湛没有看到林州,一边听着那个女明星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往里走,十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将他团团围住,有几个女孩子举起手机想偷拍几张照片,那些保镖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往这边一瞪,吓得几个女孩连忙收起手机。 一行人进了街道,后面的人群又拥了过去,将入口堵得满满的。 林州看够了热闹,正准备退回去等着迟俊,街道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 “卫瑛!天哪!!小心啊!!!快点跑啊!“身旁的女孩子也尖叫了起来,林州转头一看,街道一边的一个巨大的木制招牌不知道哪里松动了,正摇摇欲坠。 陈湛身旁的保镖们已经闻风而动,一部分人十分迅速地各自跑到招牌的两侧,想办法把招牌固定。另一部分护着陈湛迅速往街道出口走去。 正在拍戏的人群也早就慌乱地散开。 木招牌十分地大,快有两层楼高,几个保镖也挡不住它坠下的趋势,见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也各自往外跑去。 陈湛已经被保镖护送着走到了入口处,身后的大木牌轰然倒下,陈湛被扑了一头一脸的灰,忍不住回头骂道:”日,什么垃圾豆腐渣工程。“周围拥挤的人群也被人驱散,陈湛一边扑打着头发和衣裳一边臭着脸朝外走。 木牌子倒下以后并没有伤到什么人,不少人回去忙着把它扶起来。林州看着那被木招牌压到的楼房墙面也在晃晃悠悠,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这条街只是搭起来用来拍个街景的布景,后面甚至没有房间,做得并不结实。被那个大木牌一压,都开始松动起来。 几个人正在扶着木牌的时候,沿街的楼面开始一起晃起来,林州看过去,一直晃到陈湛身前。 第四十二章 陈湛走在摇摇欲坠的木楼下面,犹未察觉,几个保安也忙着把拥挤的人群往外拦挡,竟然没有人发现身旁的危险。 林州看着那晃得越来厉害的木板,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陈湛!你走快点!”林州大声喊起来。 四周人声嘈杂,陈湛没有听到林州的声音。 林州拨开拥挤的人群,一边抬高手臂挥舞着:“陈湛!快点走开!那里危险!” 陈湛总算听到了他的叫声,戴着大墨镜四处看,一下子就看到人群中的林州。 “小土包?!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也追星啊?!”陈湛也朝他挥着手,还摆手示意他过去。 林州也听不清他的话,只是看着陈湛那傻样,心里万分焦急。 “快点往外面跑!楼要塌了!”林州高声叫着,周围的人群顿时传来一阵骚乱,没头苍蝇似的一阵乱挤。 “往外面走,都往外面走!”林州把人群朝身后拨,有几个人带头之后,众人都找到了方向,顿时一窝蜂地朝着远离布景街的地方挤去。 林州逆着人群挤向陈湛,一边用力挥手,陈湛终于听到了林州的示警,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危险,还是直觉地朝着街外走来。 一个飘逸的身影突然扑向陈湛,他带来的那个小女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头钻进陈湛怀里。 “陈哥,好可怕!人家吓死了!” 陈湛还算怜香惜玉,拖着个两脚几乎不会走路的女孩子一起朝外走。 林州已经跑到了近前,却被保镖拦住,他随手拉起两个保镖就朝外推,带着他们一起跑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别矫情了!你们快点跑起来行不行!” 一群人懵懵懂懂地,一个跟着一个地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 不多时街道两边那三层楼高的木制门面已经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晃动,且迅速地加剧起来,眼看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陈湛现在总算知道林州说的危险是什么了,这简直是变成夹心肉饼的节奏!而他们几人离木楼夹起的街道尽头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 陈湛看着跑在前头的林州和他的两个保镖,气得想跳脚,却还得苦哈哈地跟着跑。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个boss居然跑在后面垫后?! Excuse me!!!主要角色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林州并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这几十米距离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只要负责通知到大家注意危险就行了,然后就是一个跑呗,谁还不会跑吗? 可是他还是高估了陈大少爷的体力,居然真的有人连这几十米也跑不下来!也不是跑不下来,只是对比木楼坍塌和他跑步的速度,根本就是等着被压的节奏,也是他拉着的女孩子拖累了他的脚步。 几个保镖跑了一半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怎么就自己跟着这个男孩跑了?把老板给丢后头了啊!连忙纷纷回头接人。 林州比他们快得多,先一步赶到陈湛身边,一手一个拖起陈湛和那个小女星,加足马力朝外跑去。 身后的木楼已经开始倒塌,溅起的尘土猛地钻进呼吸道和眼睛,陈湛和那个女孩子咳得满脸通红,泪流满面,几乎快要闭过气去。 拉着两个拖后腿的,便是林州也快不起来。他咬咬牙,俯身将那个女孩抱了起来朝前跑去,回头大声让陈湛跟上。不多时迎面撞上赶回来的两个保镖,他忙将女孩交给他们,让保镖先把女孩带出去,又回去找呛得找不着北的陈湛。 眼看身边和身前的楼板都开始倾斜下来,近在咫尺的出口却似乎怎么都无法及时赶到了,林州一咬牙,手上猛地使力将陈湛扛了起来,一边跑向出口一边朝外用力一扔。 陈湛瞬间飞了出去,狠狠地跌落下来撞上地面,情不自禁地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几乎与此同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响起,半条街的木楼面终于彻底坍塌下来。 陈湛顾不上疼得钻心的右腿,手忙脚乱地扔了墨镜,在保镖的搀扶下站起来朝那一片狼藉走去。 “土包子!小土包?!林州,林州,你在哪里!” 陈湛焦急地高声喊着,叫破了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咳咳,别喊了,我在这儿。”不远处林州从一堆废墟里钻出来,拨开身边的碎木头,小心地避开露出来的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外走去。 陈湛一窒,瞪大眼睛看着他。 “小土包,你被砸了?!砸哪儿了?!快别动了,我让保镖过去抬你!” “没有砸着,不要紧的,我没受伤。” 这片街道只是布景,正面建得十分完好,实际后面都是空的,只有临街的一面墙被固定住。这一次不知道是哪里松动了,引发了连锁反应,坍塌了半条街。 好在刚才拍戏都是集中在街道另一侧,这一边的人员也因为林州的及时预警,早就疏散开来,并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林州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陈湛见林州果然没事,心里一松,自己的伤痛顿时又占据了全部的注意力。 “啊——我的腿!好疼!”陈湛倒在保镖的身上痛得几乎哭出来。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更没有过疼成这样的经验! 林州紧张地跑过来:“陈湛,你怎么了?哪里伤着了?快别站着了!” 保镖小心地把陈湛安顿在地上,马上打了急救电话。 陈湛疼得满头大汗,斜眼看着林州。 “小土包,你够厉害的,现在你不但是燕臻的救命恩人,还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们哥俩是不是前辈子欠了你了。” 林州连忙摆手:“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就算我没救你,被这木板子砸一下也不一定就要命。我可当不得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他当一回就够了。 陈湛哼了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被砸一下顶多头破血流。万一一个不好,可能跟燕臻一样砸坏脑壳了,其他也没什么。” 陈湛:“……” 陈湛听他这样说,就想起来刚才林州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样子。 “你不也被砸了?!屁事没有,早知道还不如不跑!”陈湛摸着动弹不得的右腿直哼哼。 “我没被砸着,我找了个窗户站着。” 林州把陈湛扔出去之后,眼看自己是来不及出去了,便就近找了个窗户站好。木墙塌下来之后他正好站在窗洞里,结果一点也没受伤。 陈湛听完林州的解释,无语了半天,才扶着受伤的右腿冲着林州吼道:“你既然有讨巧的法子,为什么还要把我扔出来!你以为是丢麻袋啊!咱俩一起站窗户里不就完了!你看看我这腿!” 林州伸手摸了摸他那条受伤的右腿,陈湛疼得脸色一阵扭曲,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严格来说陈湛的伤的确是他那一扔给扔出来的,可能用力太大了,落地的时候就扭着腿了。 “对不起哦。”林州道歉,“我那时候也是慌神了。” 两人要是一起站窗洞里,多半是没事的。林州向来不会逃避自己的错误,他现在的确觉得有点愧疚。 “伤得应该不重,你会没事的。” 陈湛哼哼唧唧地道:“伤得不重?!你来试试,我整条右腿都动不了了!这将极大地影响我的生活质量。” 林州更加不好意思了:“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陈湛眼睛在林州身上溜了一圈,“我得好好想想。在我想好之前,跟我去医院吧。” “啊?我都跟迟俊约好旅游的行程了呢……”陈湛是什么人?他会缺少人伺侯他?林州虽然心怀愧疚,却不想跟陈湛太多接触。 陈湛瞪着林州:“小土包,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没想到,我都被你摔成这样了,你还要抛下我去旅游?!你的淳朴和善良呢?要是燕臻,你也会这样对他?” 那当然不会了。林州在心里腹诽,他和燕臻怎么能一样?! 不过看在他现在是个伤员的份上,林州就不说那些伤人话了。 最终他还是拧不过陈湛的歪缠,只能跟着一起去医院。 因为这里发生了事故,外面拦起了警戒线,只有救护车能进来,迟俊也被挡在外面。 林州给迟俊打电话交代了一下原委,让他先自己去玩,就跟着陈湛一起上了救护车。 他这一跟去,整个十一假期的一大半就交待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了。 明明每天都有十个八个红颜知已不远万里地跑来陪护,陈大少爷偏偏把她们都赶走,非要林州伺候他。 “小土包,我腿疼,快来帮我看看!” “……” “林州,我饿了,我要吃混沌!” “……” “州,州啊,去把那边几个梨子削一下。” “……” 就在林州那一丝丝的愧疚之下,陈大少使唤人使唤得得心应手,连称呼也一变再变,最后不伦不类地叫得亲热,丝毫不管林州的抗议。 第四十三章 林州正在卫生间里洗葡萄,陈湛又在病房里叫开了。 “州!州啊!快来!” 林州无奈地叹息一声,捧着刚洗净的水果走出来。 “又叫我干嘛呀。” 陈湛指着背:“我背上痒,快帮我挠挠。” 林州早有准备,从搁在桌子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一个不求人痒痒挠丢过去。 “你自己挠去。” 陈湛脸色一黑:“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你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有备无患嘛。” “土包,语文学得好啊,还知道有备无患了。”陈湛嫌弃地一把扔到垃圾筒里,“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不用,你过来给我挠。” “随便买的了。” 林州搬张凳子规规矩矩地坐下。早知道这陈大少要他过来陪护肯定不安好心,他向来看他不顺眼,谁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折腾他,他当然得早做准备。 果不其然,这几天真是妖风阵阵,超级能折腾。 “你就这样对我吗!”陈湛拍着床板,“你看看我这腿,被人摔成这样,连女朋友都飞了,你还不听话!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你还要推三阻四!学校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林州顿时皱起脸,好像一枚苦瓜。 他的确是对陈湛的腿伤负有责任,他也觉得很愧疚,但是被陈湛这么折腾几天,他那点愧疚都快被折腾没了。 这样一来他又觉得特有罪恶感,他怎么能因为这些原因就逃避自己的责任呢? 林州百般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皱着鼻子问:“你哪儿痒?” 陈湛一脸得意地侧过身,随手指了几个地方:“这儿,这,都挺痒的。我这都几天没洗澡了,痒得不行。” “你忍着吧,用水擦擦就好,医生说你腿不能沾水。”林州伸手过去抓抓抓,十分熟练。 “那你今天帮我擦。”陈湛哼哼唧唧地道。 林州悄悄瞪了他一眼,手上也不自觉地使了大力,陈湛突然觉得触感不太对,扭头一看,林州正拿着个痒痒挠在他后背扒拉。 “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陈湛差点跳起来。 林州忙道:“没有啊,哪能啊,新的。” “你哪儿来那么多这玩意儿!”陈湛瞪他。 “买一送一啊。”林州挥了挥不求人,“还挠吗?” 陈湛磨了磨牙,还没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惊呼。 “你在干嘛?你想打我哥?!” 两人抬头看去,陈芸正蹬着高跟鞋挥着小拎包朝他们冲过来。 陈湛连忙起身抬手去拦。 “他帮我挠痒呢,陈芸你别乱来!林州怎么会打我!” 陈芸举着拎包瞪他:“他帮你挠痒?你自己没手啊还用他挠?!” 至于林州会不会打他……他以前那样对林州,林州会想打他好像是天经地义? 林州拎着痒痒挠望天。虽然陈妹妹对他满怀恶意,但是他觉得陈妹妹说得挺对。 陈湛不耐烦地躺回去,斜眼看着自己妹子。 “少啰嗦!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都进医院了,我能不来看看吗?”陈芸没好气地道,又看了林州一眼。 陈湛知道自己妹子对林州没什么善意,抢先道:“州啊,你帮我去买个午餐吧,还是老样子,你知道我的口味。” 林州也不想跟这两兄妹同处一室,乖乖地应了,拿起钱包朝外走去。 陈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拎包甩在陈湛身上,不管陈湛被砸得直叫,柳眉一竖瞪着他。 “我都听说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了我?!”陈湛没好气地把她的包扔下去。 “你还说!这两天你没上网啊?你包养的那些大明星小妹妹什么的来看你全被你赶回去,就拴着那个林州在身边。现在圈里都快传遍了,说陈大少换口味了,收心了,正儿八经跟男人谈起真爱来了。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你这个傻样我还不得不信了。” 陈湛很是郁闷。 “怎么什么破事儿都弄上网?!” “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前两天的事故还占着热门呢。”陈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好没有照片,都是捕风捉影的八卦。你跟那个林州到底怎么回事儿?” “哪有什么事儿。”陈湛漫不经心地躺回床上,“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陈芸声音高了起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尿性?!没事儿你留着他不让他走?没事儿你让人家给你挠什么痒?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说他的了?你脑子进水了啊?!” “你别老提以前行不。”陈湛不耐烦地道,“你一岁还尿床呢,难不成你现在还尿床?” “陈湛,你这张狗嘴里能不能说人话!”陈芸气得上前捶他。 陈湛抬起两只手挡住她:“住手,你谋杀亲哥啊!我说真的好吗,以前我们对他有误会,其实人家人挺不错的,你别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这次要不是他奋不顾身救人,这个事故不会这么虚惊一场。” 陈芸瞪着他:“他他他,叫得这么亲热。救了你一回你就看上他了?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说燕臻的了?!” 陈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以前有多抵毁林州,现在就有多心虚。 “以前是我看错了还不成吗?再说他也挺可怜的,被燕臻迷得五迷三道,可是燕臻心里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说真的,以前那位虽然出身穷,但是早早地就出来了,一路名校毕业见识眼界都有,现在发展得也不错。可是他吧,山村里长大,辍学几年,重读又太晚了,拼死拼活也不过考了个三流的T大,前途一眼就能望到头。资质没得比,长相也只是清秀。虽说谈恋爱不是找工作不用比个高低,但是连先来后到他也比不过那一位。燕臻为了那一位连飞机失事都搞出来了,这要死要活的劲儿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么,他怎么跟人家比啊。偏偏他一门心思地要跟燕臻在一起,结果在燕臻家里也只能睡客房。我真觉得他挺可怜的。” 陈芸挑了挑眉毛:“哥,你对人家的事怎么那么清楚?!你调查他啊?你这个变态。” 陈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就当你可怜他,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你也说他喜欢燕臻了,你这不是挖臻哥哥的墙角么?朋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啊。” 陈湛撇了陈芸一眼。 “我对男人没性趣。再说燕臻不是没接受他吗?算哪门子朋友妻。”见陈芸还要说话,陈湛不耐烦地赶人,“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烦我。我这腿伤着呢,你这是看望伤员的态度么?!” 陈芸瞪了他一眼,抓起包起身走了。 林州正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餐馆里排队等着点餐,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从那天开始就没再联系过的燕臻。 林州犹豫了一瞬,还是不忍挂断,迟疑地接通了。 “喂?臻哥?” “恩。”燕臻一手支着蓝牙耳机,一手滚着鼠标,看着屏幕上他从来不关注的娱乐版面。花花绿绿的版面里,突出显示的头条新闻赫然写着陈湛的大名。 “千帆过尽皆不是,弱水三千终取一瓢?霸道总裁陈湛真爱疑现身?!” 都是诸如此类耸人听闻的标题党,点进去看,讲的不过是摄影棚倒塌的事故和陈湛意外受伤的事情,最后再捕风捉影地八卦几句陈湛的感情生活,连个定论也没有。 像这样言之无物的无聊八卦,燕臻以前从来不会关注。 新闻里配着一张坍塌事故的图片,图片的焦点在受伤倒地的陈湛身上。陈湛身前是一片废墟,后面是被疏散的人群,在这样拥挤的构图当中,他的视线一眼就定在了蹲在陈湛身边,整个身体语言都诉说着关怀和担忧的那道人影身上。 好事者把那个模糊的身影圈了起来,猜测这就是独占陈大少雨露的新宠。 握着鼠标的修长手指紧了紧,燕臻低声道:“林州……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在外面旅游呢!”林州在嘈杂的餐馆里大声回道,此时点餐的队伍正好排到他,他对着手机道:“臻哥你等我会儿!”这才抬头看着菜单,麻利地报着菜色。 “要一个回锅肉,可乐鸡翅,小炒西蓝花,香锅土豆片,鱼头汤,两碗米饭。都打包,辣椒少放,是给伤员吃的!对了,多放香菜!” 陈湛那家伙居然特别喜欢吃香菜,这口味也算少见。 林州点完餐付了钱,拿着外卖号单走到一旁等,这才又对着手机道:“臻哥,我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手机那头久久没有回音,林州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又捧到耳边:“喂?臻哥,听得到吗?” 燕臻的声音这才又响起,听着怎么都有一丝阴沉的味道。 “你的地址。” “什么?” “你在哪里?地址告诉我。” 林州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凉嗖嗖的,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臂,然后麻利地把医院的地址报给了燕臻。 “对了,陈湛受伤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一直瞒得死紧,不让我跟你说,也不愿意对他别的朋友说。人家好心来看他,他还赶人家走,真是不可理喻。” 摄影棚事故的新闻都满网飞了,他还能瞒得住谁?但是对于向来不关注娱乐圈的燕臻来说,他的信息的确是落后了两天。 燕臻听着林州喋喋不休着陈湛的过错和不可理喻,握着鼠标的手一紧,后壳就这样被他捏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林州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十一假期,就陪着陈湛在医院里耗了一大半。 陈湛的腿伤得并不很重,没有动到骨头,只是扭伤了肌肉,休养几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州本以为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结果每次他说要走陈湛都有一百个借口等着他,自己也拖拖拉拉地不肯出院,林州没有办法,只能呆在医院里陪护。”我觉得你还是得练练身体。“林州坐在床边一边削水果一边对着抱着IPAD玩连连看的陈湛说道。 陈湛头也不抬:“我练的啊,我身材挺好的。”说完抬头看向林州,一脸坏笑:“怎么,想要观赏一下?” 林州摇头,很是认真:“中看不中用也没有用啊。” 陈湛脸一下子黑了:“你说谁不中用了?!” 林州没搭理他的不悦,只把苦瓜脸一皱,揉着苹果皮道:“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吧,那件事我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是为了救人对不对,虽然最后你的腿伤到了,但是好像不是我的错吧?你要是身体敏捷一点,也不会伤到要住院。” 林州心底的那点愧疚早被陈湛磨光了,但是从小到大的道德准则又告诉他这不对,他不应该因为这个家伙太讨厌就逃避对他的责任,可是他现在已经忍不住为自己那时不时冒头的道德谴责找借口了。 他的十一长假啊!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啊!他就净在医院里陪这个嘴坏的陈大少了,迟俊都已经把古镇周围玩遍了,还老给他发微信,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呢?林州觉得自己心里在默默流泪。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湛:“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下午,最晚明天,我一定要走了。我十一都还没玩过呢。” 陈湛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苹果,他的腿已经好得能下地了,走路也稳稳当当的,他也知道没法再用林州那颗超级严肃的责任心来绑着他了。 其实老老实实宅这么久也不是他的风格。最开始为什么要把林州留在身边,他也说不清楚了。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但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还乐此不疲。 以前玩得太疯了,偶尔静下来居然觉得挺舒适。 没有酒精的麻痹,没有日夜颠倒的作息,没有捧高踩低的殷勤巴结,没有喧嚣的吵闹,没有空虚颓靡的性。每天只是跟林州斗斗嘴,看看书玩玩游戏,看着林州在他身旁忙来忙去。小土包嘴上说想走了想走了,实际上只要他不点头,他的责任心让他根本迈不出脚。结果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嘴巴噘得老高,做起事来却比谁都勤快用心。 陈湛觉得他可以理解了燕臻失忆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家伙。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很亲切,也很放心。林州似乎就有这样的特质。 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小心思的那是圣人。陈湛厌恶耍心机的人,但是他看着林州在那里暗戳戳地盘算着什么,却兴不起一丝厌恶的情绪,只觉得很可爱。 陈湛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土包无论干什么都很可爱,他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惟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吃错药了。 无论如何,他很享受这种心情。 陈湛在床上挪了挪,倾身凑到林州跟前,一面啃苹果一面笑着说:“怪我怪我,让你十一都没玩成。不是还剩两天吗?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啊,让你一次玩个痛快。” 林州摇头:“不用了陈总,我同学还在古镇等着我,我跟他一起玩一玩就可以了。” 陈湛拉下脸来:“怎么还叫陈总呢?”这些天林州基本没有主动叫过他,乍一听到陈总的称呼,陈湛好一阵不适应。 “那叫什么?” “你不是都叫燕臻哥的吗,我跟燕臻一样大,你也叫声哥吧。来州儿,叫声哥来听听。” 林州一脸为难:“不太好吧……”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哪里不好了?州儿还跟我见外?”陈湛伸手把他手里一直捏着的苹果皮拿下来,塞了两张纸巾给他,让他擦擦手上的汁水,又去抽他手里的水果刀。 林州因为他的靠近却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一躲,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顿时一线血红透了出来。 陈湛捏着他的手,眉头紧皱,拉起他往洗手间走:“快去冲一下,这里有创可贴。” 林州一把抽回手:“我自己去。” 陈湛没有为难他,丢开手跟在后头,靠着洗手间的门框看着林州。 哗哗的水声响在室内,陈湛向来吊儿郎当的神情显出一丝沉静,沉默地看着林州的背影。 林州对他的靠近非常敏感,显然在他的认知里男男也是授受不亲的。 他来自闭塞的山林村寨,对这个现代都市懵懵懂懂,心性淳朴得像一张白纸。他也不像天生如此,如果没有人教他,他怎么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来燕臻即便失忆的那一年,也没少干好事。 陈湛唇角抿起一条冷硬的线条,在林州转过身来的时候又倏然不见,眯起双眼笑迎上前。 “来来,都是哥哥的错,害州儿受伤,哥给你疗伤。”陈湛拿出一条创可贴撕开。 林州避着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贴吧。” 陈湛挥了挥创可贴:“都撕开了,你想浪费一条创可贴吗?” 浪费两个字牢牢地抓住了林州的软肋,林州纠结了一小会儿,陈湛再来抓他的手他就不说什么了。 陈湛很小心地把创可贴缠在他的手指上,神情专注认真,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林州心下稍安。 他并不迟钝,相反他的直觉很敏锐,这几天陈湛的做法让他隐隐约约有种微妙的感觉。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个花花大少爱上他了,但是这家伙总归动机不纯,陈湛刻意靠近他的时候让他很是不爽。 也许他想得有点多,但是他和燕臻要在一起的,理应对别人避嫌,就像当初彻底避开小芳一样。 林州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手指头,创可贴一贴好他就抽回手来,准备离开这个狭窄的空间。 陈湛一只手猛地撑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吓得林州向后一退,缩在洗手间的墙角,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干嘛?” 论起武力值他当然不怕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奈何从气势上就先输了一截。他现在可不敢随便出手,谁知道会不会随随便便又把他哪里弄伤了,他还要不要离开这个医院了? 陈湛挑唇一笑,抚了抚额头凌乱的头毛,越发凑近过去。 “我也想问啊,州儿为什么这么紧张?我是大灰狼吗?州儿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 “你别靠过来,离我远点。”林州皱着鼻子往后缩,一脸嫌弃。 陈湛真是太伤心了,从他拿着个痒痒挠给他抓痒他就发现,这家伙一直在刻意回避跟他的身体接触。 在流连花丛的陈大少看来,固守贞操是件挺可笑的事,所以他从来不招惹那些认真和假装认真的人。 可是林州老是一副为燕二守身如玉的忠贞模样,他看着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对陈芸说他可怜陈州,可是为什么心酸的是他自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堵在胸膛,陈湛赌着一口气,唇角挑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林州,一把将他堵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偏要靠近你,州儿你想怎么样?” 林州目光不善地瞪着他,陈湛一窒,很煞风景地想起了面前这个无害的小白兔一个打七个的赫赫战绩。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折我另一条腿么?”陈湛色厉内茬地瞪回去。说完之后就想打嘴,这是什么话?!真是弱爆了! 但是他弱爆了的宣言却立竿见影地击中了林州的软肋,林州明显迟疑起来,缩在墙角左顾右盼像个真正的小白兔。 陈湛又得意起来,把刚才的怂劲儿抛到九霄云外,得寸进尺地凑近过去,近到呼吸相闻。 一股好闻的青草气息撩拨着嗅觉,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在林州耳边低笑道:“不如,州儿喊一声好哥哥给我听听,我就听你的,不靠近你。你说好不好?” 林州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过近的距离之下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清亮的水一样的光芒,陈湛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剪水秋瞳”一类的词语。鸦羽一样乌黑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得陈大少心里痒痒得,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才能刹一刹那股痒意。 林州突然抬起头来,很干脆地叫了一声:“哥!” 陈湛一怔才反应过来,顿时有如春风拂面,冬雪初融,小溪淙淙,娇花盛开,满眼都是一片春暖花开的繁华美景。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称呼,他真是中邪了才会觉得这么顺耳,这么令人心情舒畅。 “好乖,州儿,再叫一声。”陈湛笑道。 林州很是听话,又叫了一声,还很大声:“哥!” 陈大少心里真是美开花了。 只听林州继续道:“哥,你怎么来了?”如果仔细去听,不难听出其中那一丝丝的心虚。 他和陈湛之间当然没有什么,可是刚才的情形怎么都是有一些暧昧的,居然被正主撞上,林州的小心思一转,难免心虚。 就是那一丝心虚,把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男人彻底引爆了。 陈湛听了林州的话满心疑惑地转过头去,还没看清就被一只拳头砸到眼眶上,顿时大叫一声。 “燕臻?!你又发什么疯!” 燕臻脸色黑如锅底,只是不依不饶地欺身上前揪住陈湛的衣领,又挥出一拳,两人顿时又打成一团。 燕臻太了解林州了,他觉得正确的事情他绝对是十足的理直气壮,到底是什么会让他露出那一丝心虚的模样?! 可怕的想象力从陈湛将林州堵在墙角的暧昧画面无限地延伸开去,他的心脏快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想象逼到停摆,酸疼涩然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他不打陈湛一顿就无法摆脱那股令他窒息的心痛难当。 他到底是为什么一连几天都没有跟林州联系?!他到底在迟疑些什么?! 如果失去林州会让他这么难以忍受,仅仅只是想象都让他心痛如绞,那他到底还在困惑些什么? 林州于他的确是个陌生人,他才刚刚认识他几个月。 林州却又是他最爱的陌生人。 他的理智和记忆都忘记了他,可是他的心却不容他有丝毫忘记。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疯狂地,毫无理智地叫嚣,他爱着林州重逾生命。 离开他的人他他从来不屑追回。可是林州,他只要想到他会被别人拥抱,他会以对他奉献所有的姿态一样对待别人,名为嫉妒的毒蛇就会牢牢地缠绕住他的心脏,朝他露出毒牙嘶吼。 他绝对不能忍受! 洗手间外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地水果,都是陈湛喜欢吃的,他本来是来探望他的,却在这小小的洗手间里打得如同生死仇人。 两人都打红了眼,陈湛腿还有点不便,被燕臻占去不少便宜。 林州在一旁忙着叫道:“臻哥!别打——”陈湛还是伤员呢,这么打起来好像不太好吧?! 燕臻面沉如水地看向林州,隐含着黑色风暴的眼睛一下子堵住了林州还没出口的话。 怎么觉得——这么可怕呢?林州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 “州儿,乖,你去外面给哥买包烟。”燕臻拦着气喘吁吁拿眼瞪他的陈湛,沉静地冲林州道。 林州偷眼看了陈湛一眼,他脸上一片青紫,好不精彩。 他真的可以离开么?陈大少不会又被打折一条腿吧? 陈湛挑衅地瞪着燕臻,也冲林州道:“州儿,别买什么烟,那玩意儿有害健康。去,自己买杯酸奶喝去,你不是最喜欢喝蓝莓酸奶么?” 他话音一落,燕臻的脸色更黑了,简直是山雨欲来。 林州不敢再呆在这里激化矛盾了,很没义气地果断开溜。 第四十五章 林州回到病房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安静地坐在房间两端,谁也没有说话。 燕臻总算有分寸,没有真的打断陈湛的另一条腿。 这次他也聪明多了,打架的过程中紧紧地护着脸,因此看起来远比上次从容。陈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眼眶青着嘴角破裂,一看就是一副挨惨了的模样。 林州走进房间,觉察到空气里的气氛仍旧有些危险,两个人同时出声叫他。 “州儿,过来。” “州儿,到哥这儿来!” 话音一落,半空中的眼神交汇又变得火花四射起来。 林州站在中间手足无措,半晌小心道:“要不……我再出去一会儿?把空间留给你们?”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燕臻直接起身,拿起外套拉着林州朝外走去。陈湛一跳一跳地跟在后面叫道:“燕臻,你把林州放开!” “他要跟我走。”燕臻头也不回,拉开门将林州推出门外。 林州也不反抗,乖乖地跟在燕臻身边,抬头看着燕臻的身影。 陈湛跑到前面挡住门,不去看燕臻的黑脸,只向林州道:“州儿,我知道我以前总是说些混帐话,可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燕臻真的不适合你!以后他还会让你伤心的!” 燕臻眼神里的冷刀子都快化成实体了,嗖嗖地射向陈湛。 很好,非常好,这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挖他的墙角啊—— 林州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跟臻哥一起回去了,陈总,你打电话找别人来陪你吧。” 燕臻一听,顿时所有的寒冰冬雪都融化成了淙淙春水,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暖和柔软香气在他的周身环绕,他的眼前一片春暖花开。 陈湛恨铁不成钢地发现林州看着燕臻的眼神满是甜蜜,好像之前的伤心失落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这家伙,记吃不记打啊! 他自己气得快要内伤,燕臻冷冷地看他一眼,拉着林州就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湛又一拐一拐地跳回房里狠狠地扑进柔软的床上,抱着枕头使劲揉了一通。 “气死我了!燕二!我跟你没完!” 半晌他冷静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发呆。 林州太喜欢燕臻了,他越喜欢燕臻,以后就会越受伤。陈湛对此坚信不疑。 以前他为陆惜之不平,现在他却只担心林州。 陆惜之虽然为人不错,但终究只算是一个朋友。 但是林州,谁让林州这个小土包看起来那么单蠢傻呆呢?只身一人怀着对燕臻的爱恋一头闯进这个复杂的名利场,在这里谁不是一身铠甲武装到牙齿,偏偏他没有任何防备地捧上一颗真心任凭燕臻取用不尽,随便一点伤害都能让他遍体鳞伤。 他知道燕臻和陆惜之之间所有的故事始末,可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仍旧当他没心没肺的陈家大少。知道得太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他觉得他都是替燕臻受过,那家伙才是真的没心没肺。 四年前,从小到大没有过任何心事的大少爷被迫知道了一个秘密,还必须帮人保守秘密。他严密地守了四年,向来嘴比脑子快的陈大少简直快被憋炸了。 所谓的秘密其实并不复杂。陆惜之当年不是自愿远走的,是当时还没退居二线的燕伯父逼走的。 陆惜之出身贫寒,凭借着蓝擎的资助和自身的聪颖,很早就从那个穷山沟里走出来,从中学到大学都和他们念的同一所学校,都是S市和全国的顶级名校,并且成绩优异。 但是不管他本人多么优秀,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摆脱。比如出身,比如他那些吸血鬼一样的亲戚。 燕臻那时候只是个学生,还没有现在的稳重圆滑,就已经开始替他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 现实不是演戏,没有那么多虎躯一震小人退散的爽快,有的只是烦人无比的难缠琐碎。燕臻就算是养尊处优的燕家二少爷,在很多场合说一不二,他面对那些贪婪无尽的人也只能拿出百般耐心去周旋。 这大概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贪婪的人完全不知道底限在哪里,燕家再有钱也禁不住他们那样寄生虫式的攀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白送给他们花销?何况他们从来不知道满足,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可是你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敢直接把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往燕家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或者到蓝擎门前去闹,漫天胡嚷些没影的谣言,这一切都让燕家不胜其烦。 就算他们可以操控媒体扭转不利舆论,但是天天有人在公司前面闹,公司还要不要运营?再说网络很大,再大的能量也不可能完全操控舆论,更何况网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一知半解扇风点火的无聊之人,蓝擎终究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陈湛就是见惯了那些人的无耻表演,才坚定地信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老话,以后就算再混,也没招惹过灰姑娘。 闹成这个样子,燕家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只要稍一调查,就发现了燕臻和陆惜之那不知何时而起的暧昧关系。 陆家那些人自以为拿到了燕二少的把柄,自以为他们老陆家的孩子受到了权贵的欺负,闹起来自然十分有底气。 陈湛就是为了帮助控制燕二少的绯闻传播,才开始接触到狗仔,传媒,水军这些东西,接触到那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在毕业之后就顺势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燕父最终知道了自己儿子的荒唐恋情,自然十分震怒。他管不了自小就有主见的燕臻,便从陆惜之身上下手。 陈湛不知道燕父是怎么处理的,反正陆惜之同意了,在燕臻忙着因为他们的关系和家里对抗的时候,在燕臻身后釜底抽薪,决绝地和燕臻分手,不留一丝情分。然后只身去了国外,再也没有联系。 临走前,他偏偏把燕父给他的那笔巨款打给了陈湛,让陈湛代为还给燕家。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再要燕家一分钱。 陈湛和他几年同学,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自尊心十分强烈。受到燕家的资助让他感到低人一等,偏偏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人神经太敏感了,敏感到不好相处,同学几年,陈湛和他一直不是很熟。最后他却被迫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陆惜之的离开是迫不得已的。陆惜之还恳求他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保守秘密是人干的事吗?还是要瞒着他自小最好的朋友,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陈湛没有办法,把钱还给了燕深,并且一股脑都告诉燕深。 最后是燕深要求他务必保密。 燕臻失落不解,开着飞机散心,结果飞机失事失踪一年,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陆惜之。 但陈湛始终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燕臻这些年没有想过去追查,那些事才会瞒他这么久。 如果哪天燕臻知道了当年那些瞒着他的事,他真能放得下那个逼不得已的陆惜之? 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霸着林州不放? 陈湛咬着嘴唇皱眉望着天花板,半晌从床上找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一接通就没好气地道:“燕深!我告诉你我很不高兴!就因为你们家那点破事!” 那头的燕深眉头一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腿好了?”燕深道。 那略带威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一下子把沉溺于义愤心情的陈湛惊醒了。 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在挑衅大魔王的威严? 陈湛汗毛一竖,声音立时没有骨气地软了下去。 “那个……燕大哥好啊,多谢大哥关心,我腿早就好了。”就是脸又被你弟揍青了。 燕深一边批着文件一边点头:“既然好了,那就早点回来吧,别让陈伯母担心。” 陈湛点头如捣蒜:“恩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湛一窒,说不出话来。 他找这个大魔王干什么?他本来是要发泄一腔怒火的,现在他哪敢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没事,没事。就是跟大哥说一声,我腿好了。” “要我接你吗?”燕深问道,却并不等他的回答,已经自顾自地安排下去,“小李,去看看老方的车在不在?让他今天去古镇接一下陈湛。”转而又对着手机吩咐道:“收拾一下东西,等老方过去接你。” 陈湛还能说什么?反正林州也跟燕臻跑了,他现在只有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呆在这里也怪孤单可怜的,回就回吧。 “那多谢大哥了。”陈湛对着燕深向来嘴甜得像吃了蜜。 燕深点了点头,把批完的文件合起来,示意秘书拿走,从办公桌后起身。 “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就不跟你说了。你回来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 陈湛无不答应,然后恭敬地道了别,挂上电话,长吁了一口气。 第四十六章 陈湛被燕深派人接回去了,另一边燕臻却带着林州在古镇住下。 假期还剩两天,燕臻准备陪着林州将这两天好好利用起来,争取不让林州大学的第一个国庆长假留下任何遗憾。 林州回去取行李时迟俊还在外面玩,整整七天假期两人连面也没见几回,不过现在林州已经顾不上了。 他现在好像飘在云端上一样。燕臻看着他的眼神再也不像往常那样朦朦胧胧,带着让他看不明白的晦涩。 现在的燕臻,坦白多了。 这些天他也和燕臻吵闹过几次,每一次吵过之后冷却几天,他就把之前的矛盾全忘了。燕臻再来找他时,他仍旧故态复萌。 他天生心宽能跑马,向来不会生气太久,也不会愤怒太久,何况是对燕臻。 不管他和燕臻之间如何吵闹别扭,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初衷。 他是要回到燕臻身边的,他一直在等着燕臻说喜欢他。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现在他好像是等到了。 只是燕臻性子太闷葫芦,林州决定了,如果今晚十二点之前燕臻还没有向他表明心意,他就—— 他就再一次向燕臻告白! 林州一整天都飘忽忽地跟在燕臻身边,燕臻帮他背着他的山寨LV大行李包,带着他到附近最好的酒店重新登记入住。那个行李包是在学校附近的小摊上花二十块钱买的,可想而知有多山寨。 燕臻从头到脚一身低调奢华的名牌衣饰,身上背着这么一个山寨包,可想而知有多引人注目。 只是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把外人的侧目放在眼里。 燕臻在前台订房间,服务员看了看两个人,面上带着公示化的微笑,问他要订哪一种房型。 “大床房,要最好的。”燕臻面不改色地说道。 林州在一旁懵懂地听着,只觉得服务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放在心上。 等去了房间他才知道大床房是个什么意思,怪不得服务员看他呢!林州脸上红红的,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果然只有一张床,还超级大。 他哥的司马昭之心啊!真是太坏了! 那边燕臻已经把行李放下,面色十分坦然如常,坦然得让林州都觉得他想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太不正经了。 燕臻感到林州火热的视线,唇角挑起一抹微笑,转头看着他,一边脱下外套扔到床上。 “来洗个手,我们下去吃饭。” “哦哦。”林州颠颠地跟过去,和燕臻一起挤在洗手台前仔细地把手洗干净。 燕臻从镜子里看着林州,那张比初见时白了很多的小脸现在透着可爱的红晕,从见到他开始就没有消过。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呢? 他双手圈住林州,扶在洗手上台,微微低下头。 林州从清晰的大镜子里把他的动作看得十分清楚,他感到头顶滑过一阵温热的气息,好像是燕臻亲了他一下,又好像没亲到。 到底亲没亲他呢?林州纠结级了,臻哥怎么净干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 正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燕臻的脸庞已经滑到他的颈侧,这一次十分明显地在他脸颊边蹭了蹭。林州顿时感到一股麻麻的感觉从被燕臻蹭到的地方蔓延开来,脸上淡淡的红晕倏然加深,热得快要发烫了。 燕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么明显的反应,在他耳边低声道:“州儿,告诉哥,刚才陈湛有没有为难你。” 陈湛刚才就像他这样,暧昧地双臂圈着林州。燕臻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碍眼。 他早该知道的,在林州追着eleven要名片的时候,在看到林州扶着迟俊走进医院的时候,每一次那条名为嫉妒的毒蛇都大张着嘴巴,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每每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分外幼稚的行为。比如扔了eleven的名片,比如和迟俊争风吃醋,简直幼稚至极。 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羡慕或者嫉妒的滋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无法克制的嫉妒,他竟然只将那些黑暗的思想归为对恩人的关心。 “为难我?没有啊。”林州和他对话也忍不住把声音放低,带着一丝丝甜腻,像在撒娇倾诉,“哥你忘了,我一个可以打七个呢。” 林州举起手指头,他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分外惺惺作态。 可是有什么关系,惺惺作态又如何,燕臻喜欢就行。 燕臻果然很喜欢,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伸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指头,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是啊,哥差点忘了,州儿可厉害了。” 林州使劲点头,摸了摸被亲的手指,眼睛亮亮的。 燕臻对着镜子理了理他的衣襟和头发,拉着林州的手:“走吧,先去吃饭。”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燕臻便又带着林州出门了。 这个古镇燕臻没怎么来过,既然说了要带林州好好玩,便认真地查了攻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过去。 晚上回来的时候燕臻手里已经拎了一堆琐碎的小玩意儿,都是在路上林州被人忽悠着买的。 燕臻不忍心告诉他这些所谓的历史手工艺品大多都是某乌批发市场上来的货物,不能打击人家那颗满怀热血保护祖国传统工艺的拳拳之心啊。 林州回到房里,一眼就看到那张大得夸张的超级大床,满腔的玩乐心思顿时散了个干净,人也变得局促起来,好像一下子从旅游频道跳转到了成人频道。 他打量了燕臻几眼,燕臻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好像白天顶着前台服务员的异样目光故意订了一张大床的人不是他一样。 假正经!有本事今晚不要睡一张床! 林州搓了搓发热的脸颊,率先跑进浴室。 “哥,我先去洗澡了!” 第四十七章 浴室里水汽弥漫,哗哗的水声充斥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林州突然感到一丝凉意拂过皮肤,初秋的低温穿透温暖的水雾,在皮肤上激起一层战栗。 他似有所感,连忙抹去脸上的水,转头朝门边看去。 半开的门边站着的人影果然是燕臻。他把衬衫上面几颗纽扣解开,衣袖也捋到手肘,露出干练的手臂线条,还有性感的锁骨和一大片胸膛。 燕臻关上门,转身朝他走来。 林州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一把拉起浴帘,只露出头来看着燕臻。 “臻哥,你、你进来干什么?” 燕臻看出他的紧张,没有继续靠近,只在洗手台边半倚着。 “有些无聊。” 林州:“……”无聊就进来看他洗澡?!这借口好虚伪。 林州忙把浴帘严严实实地拉紧,脑袋也钻了回去。 这可怕的浴室是全透明的,本来还有一个毛玻璃的门板挡着,现在燕臻就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洗澡? 他洗澡的动作可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雅致好看,还是别让燕臻看了。 燕臻看着偶尔轻晃的浴帘,唇角微微挑起,半仰着头看着空气中飘荡的水雾,像聊天一样开口:“州儿,我们聊一聊以前的事吧。” “啊?聊什么?” 燕臻手指轻点着下巴:“随便聊点什么。比如,你和林旗——有一起洗过澡吗?” 隔开两人的浴帘不意外地剧烈晃了几下,是林州在隔着帘子摆手,他连连道:“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 “林旗对你好么?”燕臻微微眯起眼睛。 林州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果断的愉悦。 “当然很好了。” “有多好?” 林州没有回答,只是关了水,哗哗的水声渐渐消失,室内恢复安静,他又探出头来,“哥你说话好奇怪,林旗不就是你么?你说的好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燕臻笑了笑:“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过去。”说着就走了出去。 林州拉开帘子,正要拿起毛巾擦身,燕臻却又进来了,手肘上挂着一条大浴巾。他吓得又要躲,燕臻好笑地拉住他,展开浴巾将他严实地包起来。 “躲什么?你以前不是很敢的吗?还敢勾引我。”燕臻拉起浴巾揉着他滴水的头发,“浴巾是新买的,别用酒店的,不干净。” 林州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任燕臻轻柔地给他擦着头发。 燕臻给他擦干了头发,用手拨了拨那柔软的凌乱的发丝,突然俯下身来将林州抱了起来。 林州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燕臻。 燕臻的眼睛深遂得仿若千年古潭。那以眼睛当中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林州出神地看着,忍不住低下头,轻轻亲吻那双专注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蹭在唇上,有些痒痒的。 燕臻等他亲完,才笑问道:“你在亲林旗,还是亲我?” 林州不解地拧起眉头,燕臻也不等他的答案,抱着他径直走向卧室。 两人一起倒进柔软的大床里,林州身上的浴巾散了开来,从胸前到大腿露出一片。 燕臻趁着他手足无措地拉被子的时候欺身压在他的身上,用身体密密实实地掩住他,笑着亲了他一口。 “这样我就看不见了。” 林州不再乱动,脸色绯红地看着他。 燕臻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他额前的发丝向后顺着,如同摸着一只柔顺的猫儿。 他不接受他的时候,林州还敢大胆地勾引他。如今大概是知道了他的心意,林州反倒开始矜持局促起来。 这大概就是林州的恃宠而骄了。可是这样的恃宠而骄,简直可爱得令人心软。 燕臻紧紧地将这个为他而来的男孩抱在怀里。 他的局促不自在让燕臻更加确定,林州并非是天生喜欢男人的。 想必在他还懵懂的时候,是林旗强硬地闯入他的世界,独占他全部的情感,让林州喜欢上了他。 然后又彻底消失,将林州远远地抛下。 燕臻唾弃这样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却偏偏是他自己。 “州儿,对不起。”燕臻在林州的耳边轻声道,“还有,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我怎么会放弃臻哥?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林州捂着发热地耳朵,专注地看着燕臻,“只有一件事能让我放弃,就是哥自己说不再喜欢我,不想要我。那样我就只能走了,走得远远的。” 燕臻紧紧地拥住他。 这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多么动人的情话? 原来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失意之时撞落在清水山上,让他失去所有的记忆之后,和林州相遇。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这个生长在深山中的男孩送到他的面前。 不然,纵使他富可敌国,手眼通天,他又如何才能找到林州,如何才能拥有他呢? 燕臻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林州的额头和头顶,像长辈一样慈爱,像情人一样缠绵,辗转地亲吻着他,极尽温柔。 林州尽管略显局促,却又积极地回应着,每一个动作都撩拨着他最欲罢不能的那一点。 这对燕臻来说,实在是他第一次与另一个人如此亲密无间,可是林州显然对他的身体熟悉极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林州的熟练都来自林旗……那个令人唾弃的男人。 燕臻有些粗鲁地夺回绝对的主动权,带动着林州适应他的节奏。 林州意乱情迷之时喃喃地喊着旗哥,燕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双眼的焦点看着自己。额上的汗水滴落在林州的颈侧,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州儿,看着我,我是谁?” “哥……”林州呜咽一声,抬手揽住他的肩膀。 燕臻磨了磨牙,发狠地折腾了林州一整晚。 第二天的一整个白天,林州都在酒店里睡过去了,定好的旅游计划都成了一张废纸。 回程的时候林州一脸的不甘和不舍,坐在燕臻的车里回头看着这个好像玩过了又好像啥也没玩的古镇。 燕臻从倒车镜里看着他,笑了笑道:“怎么了?不舍得?想玩的话下次我再带你来。” “不要你!”林州气哼哼地歪在后车座上,抱着柔软的毛毯,开着微信和已经回去的迟俊一来一回地发信息。 俊: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 林州:挺好的[微笑] 俊:骗子= = 林州:怎么了[吃惊] 俊:你在学校里宿舍教室两点一线 俊:你出去旅个游干脆就宅在酒店里,挺好个P 林州:…… 他觉得迟俊说得好有道理啊……所以他出来这一趟的意义,就是被燕臻给睡了? 林州就这样带着纠结的小心思,被燕臻送回了学校。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燕臻把车停在林州的楼下,和他一起下车。 因为前段时间另一所学校的男生宿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S市各大高校如临大敌,T大的宿舍管理也严格起来。宵禁的时间一过,只有本校学生可以进宿舍,外人免进。 燕臻只能站在外面和林州告别。 他摸了摸林州的脸颊。 “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有点冷?” 林州摇头,燕臻又揉揉他的头发,给他理了理衣领,腻歪得好像刚刚陷入初恋的大学生。 “回去以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他现在不是已经到宿舍了吗? 一个简单的告别,因为燕二少恋爱中急骤下降的智商和腻歪不完的情话,半个小时之后也没能说完。 林州对于这样的腻歪喜闻乐见乐此不疲,眼看就要到十一点熄灯时间了,冷眼旁观了半个小时的宿管阿姨从窗户里伸出脑袋不高兴地吼了一声:“腻歪够了没!夜深了送客了!” 林州只能讪讪地和燕臻告别,燕臻亲了亲他的发顶,目送着他走进宿舍,这才脚步轻快地走向车子,哼着歌发动车子开出校园。 在燕臻的强硬要求下,林州又一次搬了回去,每天上学就要靠燕臻接送了。 林州原来住的那间客房被燕臻锁了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锁住他过去的黑历史。 好在林州根本不在意以前的事情,毫无芥蒂地搬到他的大卧房里,把燕臻留给他的那一半衣柜大喇喇地挂上自己的老头衫大裤衩,当然还有燕臻买给他的名牌衣裳。再把他的山寨LV大行李包坦然地搁在燕臻的名牌行李箱上。 衣柜一人一半,卫生间里的用品都是两份,这个冷冰冰了数十天的房间仿佛一下子迎来了春天,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却处处透着热闹和温暖。 第四十八章 晚上六点,林州哼着歌儿在厨房里忙活,煎炸烹炒的声音和着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传来,燕臻心安理得地坐在客厅里等着吃饭。 手机的视频电话响起来,来电人是燕深。 燕臻接了起来,那一边的燕深穿着白色的浴袍,白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着,看上去很是放松。 “我已经听说了。燕臻,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燕深呼出一口烟,眉间皱出一条细纹。 燕臻没当一回事,他本来就没准备瞒着燕深,再说想瞒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深倾身弹了弹烟灰,不耐道:“说话。” “我没什么好说的。” “燕臻,你想谈恋爱,我不拦你。随你去找白富美也好灰姑娘也好,至少,她得是个女人。” “像大哥你一样吗?”燕臻唇角一挑,“这一次又是哪个女明星?你在谁的香闺里呢。”眼见燕深脸色不善起来,燕臻向后靠到沙发里,“大哥下次想教训我不要找在别人那里浪的时候,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臭小子,怎么跟你哥说话呢!”燕深怒道,视频画面却毫不给面子地一闪消失了。 “怎么了燕哥?”香风一闪,一双柔荑从肩膀上滑了下来,从后面轻轻揽住他,一张精致至极的脸蛋出现在变黑的手机屏幕里,“谁又惹您生气了?” 燕深把手机扔到一边,揽着柔顺依偎的女人,抬头吞云吐雾。 怀里小鸟依人的美貌女人是几乎家喻户晓的女明星,原名很接地气,改了个艺名叫李真绮。李真绮作为正剧演员已经红了很多年,向来十分低调,除了演戏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绯闻,很少有人知道她很多年前就跟了燕深。 在戏里她总演一些时代女强人的形象,私下里却真正温柔似水。 有个性的女人也许别有魅力,但是想在燕深这样的男人身边长长久久地呆下去,只有把自己化作一汪池水,任他撩拨,随他逐流。 燕深漫不经心地道:“你演过不少戏吧。你来说说,如果要拆散一对自诩真爱的鸳鸯,都有些什么手段。” “哦?是什么类型的鸳鸯?”女人挑起娇俏的眉梢。 “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嘛,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燕深嘴角叼着烟,一只手在沙发上轻轻敲着。 还是只黑凤凰。 “难道是燕副总的事?”李真绮好奇道,见燕深不悦地微蹙眉毛,连忙转了话题,“归纳一下,就是王子和灰姑娘嘛。” “他们是王子和灰姑娘,那我是谁?恶毒的继母?”燕深冷哼了一声。 “唉呀,只是一个比喻嘛。”李真绮娇嗔地推了燕深一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情趣变没趣。 “燕哥问我就问对了人,我演的最多的就是坚强独立惹人怜爱成功逆袭的灰姑娘了。”李真绮点着嫣红的嘴唇,眨着眼睛想着,“拆散真爱的第一式。最老套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拿钱砸喽。” “没用。”燕深嗤了一声。 拿钱砸?老头子就是企图拿钱砸走那个姓陆的,结果人家走是走了,却又把钱砸了回来。 燕臻口味刁钻,净看上这些难啃的硬骨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李真绮嗔道,“哪有那么多至死不渝的爱?燕总应该比我清楚,没有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笔钱解决不了,那就两笔。”两根葱管一样染着嫣红指甲的手指头伸在燕深面前正反一翻。 燕深微微仰起脸庞,眯起双眼。 棒打鸳鸯第一回合—— 那时林州正在上着大课,聚精汇神狂抄笔记的时候,教室前面挂着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震得林州脚底一麻,把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学生和对着书本嘤嘤念经的老师都给吓精神了。 “16级化学系五班的林州同学,16级化学系五班的林州同学,请速到校长室,请速到校长室。” 林州一脑门问号,在全班同学惊疑不定的目光当中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谁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他? 林州一头雾水地走到校长室,他们的校长正顶着秃亮的脑袋殷勤地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话。 他一进来,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就看到了他,十分绅士地站起身向他走来。 “林州同学是吗?我是燕总的助理,你可以叫我李助理。”李助理伸出手,林州懵懂地和他握了握手。 李助理回头向校长礼貌地笑笑,挺直的脊背微微一躬:“周校长,我可以和你的学生单独说几句话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秘书请便。”周校长十分有眼色地迅速起身离开,还不忘贴心地把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李助理指着沙发,微笑道:“林同学请坐。” 林州沉默地坐了过去,他大概能猜到这位的身份。 燕臻的助理是肖麦,眼前这位可比肖麦老成世故多了。 既然不是燕臻身边的人,那就只能是燕董事长派来的了。 燕臻的工作大多是和技术人员打交道,他手下最多的就是工程师和技术员,市场部和管理部的员工也大多向脚踏实地的工程师靠拢,气质十分可亲。 燕董事长的人就没有那么好相处了,林州直觉得感到危险,坐在那里如临大敌。 李助理在他对面坐下,向他笑了笑。 “林州同学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在光滑的茶几上推到林州面前。 林州捡起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 “这是什么?” 李助理微笑道:“这是燕总为你准备的。” “他把他的存折给我了?”林州奇道,“为什么?!” 就算给存折也是燕臻给啊,燕董事长为什么把他的存折拿来了?! 李助理:“……这不是燕总的存折,是给你的支票。” “给我的?”林州有些高兴,又有些脸红,“燕董怎么这么客气,我和臻哥钱够花的,我们不能要。” 李助理觉得他这个反应不太对,不知道他又想到哪去了。 想想这是一枝能把支票当成存折的奇葩,李助理决定放弃含蓄绅士的风格,把话讲得更明白一点。 “这笔钱是给你一个人的。”李助理微笑着道,“燕总对您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您立刻离开燕副总,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要我离开臻哥?”林州猛摇头,“不行的不行的。” 李助理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燕总了解您家乡的情况,也知道你们整个家族现在处于一种——不太宽裕的拮据状态。”就差直接说你是穷鬼了。 “我相信这笔钱对于林家村来说,一定大有可为。你是一个勤奋好学又十分孝顺的孩子,你应该有这个见识。比起虚无飘渺并不可靠的爱情,为家乡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才是最有意义的,不是么?” 李助理的确很会有的放矢,他做过充足的调查,知道对于面前这个少年来说,他自己或许不那么贪财,但是他十分看重他的家族和他的族亲。 林州捏着支票没有说话,显然是心中有所触动。 李助理的笑意更深了些,又拿出一张支票推了过去。 “只要你愿意,这两张都是你的。” 林州已经惊呆了,一只手拿起一张,看着上面那令他眼花的数字,手指都在打颤—— 李助理开车驶出学校 ,打通车载电话,向燕深汇报工作情况。 “是的,燕总,他已经收下了,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没有怎么迟疑。”李助理笑了笑,“看来这一次二少看走眼了。” 下午放学,燕臻开车来接林州,林州一上车就紧紧地抱住燕臻的手臂大呼小叫起来。 “哥啊!哥,你得管管你大哥了!” 燕臻被他晃得眼花,把他按回座位,拉起安全带系好。 “有事慢慢说。”燕臻把车开上回家的路,林州就在一旁挥舞着两张支票手舞足蹈。 “你大哥肯定是疯了!他拿这么多钱给我!说要我离开你!你看看,哥你看这有多少钱?!” 燕臻听了,眼角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 燕深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林州把支票拍到仪表台上:“他还给了我两张!你哥太败家了,大风刮来的钱也不能这样浪费啊!” 燕臻眉梢一动,默默地打通了燕深的电话。 正在仔细审阅并购文件的燕董事长见是自己弟弟的来电,挑了挑眉头接通了。 “喂?怎么,你的真爱已经离开你了?” 燕臻却没回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燕深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听到他的弟弟开口,却不是与他对话。 燕臻道:“州儿,你刚才说大哥怎么了?” 林州怒道:“败家子!乱花钱!” 燕深脸色一沉,差点扔了手机。 第四十九章 燕臻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笑得眼角弯起:“州儿收了大哥的支票,是想离开我么。” “当然不是。”林州严肃道,“我要是不跟你好了怎么敢收这么多钱,说不定有什么陷阱在里面。” 燕深在另一边听得一直冷笑。 还陷阱?不是淳朴孩子吗,这小心思也不比谁少啊,想得真够长远的。陷阱?真看得起自己。 林州把支票叠好塞进燕臻的包里:“我拿回来给哥的。这些钱我们好好收着,省得你哥又拿去乱花。” 燕臻面上假装镇静,暗地里笑得差点茬气,咳了咳道:“你安心拿着吧,燕深包养几个女明星花的钱也不只这个数了。” 其实燕深在几个情人身上花的并没有那么多,无非是买车买房送首饰。这一次燕深为了砸得林州晕头转向,又兼代替弟弟照顾救命恩人的意思,这两张支票给的诚意十足。 林州一听又炸了毛。 “几个?还不只一个?哥,燕董事长的思想很有问题作风很不正派啊。就算是陈湛,一次也只跟一个人好。他这样……恩,不太好,真的,哥你有没有看央视的社会与法栏目,好些脚踩两只船的,最后都翻船了,一翻翻到上了法治节目……” 燕深啪地把手机挂断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能再听下去了,这是他的批斗大会吗? 信奉佛法的燕董事长拨了几回他那串价值连城的古董佛珠,才渐渐平心静气下来。 第一回合,燕董完败。 那笔钱最终也没能收回来,燕二少很小家子气地全部存到了自己的帐户里,还经常拿到燕董面前张扬。 燕深十分看不上自己弟弟这副德性。近朱者亦近墨者黑,跟着个小土包净学会些小气巴拉的作风。 燕董更加坚定了要把棒打鸳鸯进行到底的方针政策。 “要是对方对钱也不为所动,那就要用到第二种方法了。”影后李真绮小姐继续出主意道,“俗话说,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当然,鉴于燕二公子十分自律,短期内只怕无法让他移情别恋,那就只能从另一位身上下手了。” “没用。”燕深皱着眉头,“他都有燕臻了,怎么可能再看上别的男人?傻吗?” 李真绮:“……” 弟控真是了不起啊。 “那就只能制造误会了。您看这古往今来戏里戏外多少痴男怨女都是因为沟通不畅误会重重最后导致分道扬镳。招不怕老,有用就行。” 燕董微微眯起双眼。 棒打鸳鸯第二式—— 迟俊收到一个奇怪的短信。内容并不奇怪,是让他带着他的三个室友去S市中心新建起来的超级豪华的世纪大厦玩耍。 奇怪的是发信人,居然是他那个天天早上像祷告一样背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后才准吃饭的超节俭铁公鸡老爸。 迟爸这一次不但让他带同学去玩,还超级大方地表示会全力资助他们的所有花费。 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可以不花钱出去玩才是最重要的。迟俊跟林卫二人不怎么合拍,就只叫了林州,约他周五下午没课的时候去世纪大厦玩。 林州只要有时间,从来不在玩的方面扫朋友的兴,因此十分兴高采烈地接受了邀请。 两人周五下午乘公交去了市中心,林州给燕臻打了好几个电话,想告诉他晚上不要去学校接他,去世纪大厦就好,只是一直提示占线,不知道跟谁讲了那么长时间的通话。 林州只能把手机收起来,暂且不打了。 两人到了世纪大厦,先去能俯瞰整个S市的最顶层玩了一趟,意犹未尽地乘电梯下到一层,林州还念着给燕臻再打一个电话,迟俊却十分眼尖地看到一个令他分外不爽的身影。 “林州,那不是燕臻么?他身边那人是谁?”迟俊拉着林州叫他去看。 林州疑惑地顺着迟俊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两个亲密相偎的人影转进电梯间里,那个身材修长西装笔挺的男人像极了燕臻。 他打给燕臻的手机正好接通,林州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喂?州儿,找我有事?下课了吗。”燕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林州捧着手机,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问道:“哥,你在哪儿呢?” “我还在公司。等急了吧,我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一下就去接你,你老实在学校呆着。先这样。”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州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暗了下去的手机。 迟俊几步追了过来,拉住他眉毛一立:“你想去哪儿?你还想追过去啊,别自讨没趣了。燕二少对你再好也不希望约炮的时候被你堵门啊。走吧,我们回学校了。” 林州跟着迟俊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突然止了脚步。迟俊只能跟着停了下来。 “你又想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林州薄唇微抿,转头朝电梯间跑过去。 迟俊恨恨地一跺脚,也只能跟了过去。 两人一进电梯间,正好看到那两个人站在电梯里,电梯门已经缓缓地关上了。门缝里闪过的脸,赫然像极了燕臻。 林州连忙去戳另一架电梯,迟俊只能安慰他。 “不用急,我看着了,他们去了一百零一层,那一层是酒店。”迟俊说着,暧昧地眨了眨眼,“还以为传言中洁身自好的燕二少多严格自律,原来不过如此嘛。” 林州默默地等着电梯,没有说话。 一百零一层上,刚刚上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矮一点的那个道:“可以了?这就行了?这样就能赚钱了?”这可比他们天天在片场外面排队等着龙套角色来钱快多了。 高个子把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拿出来,把西装领带扯了又扯,嗞牙咧嘴:“行了,回头找李秘书领钱去。听他的意思要干不只一回呢。以再多来几次这两年都不用工作了!就是化妆太麻烦。” 矮个子啧啧有声:“你这么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啧,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懂,化妆吃住玩全包还给工钱。走,房间里耍去,反正都订好了,不玩白不玩。” 两人一路沿着走廊找房间号,身后的电梯门突然叮地一声,开了。 一道小豹子一样的黑影快得像一道闪电,从电梯轿厢里猛地冲了出来。 高个子男人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飘过,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两只铁钳一样的手抓住肩膀,一股大力同时灌到肩上,他整个人竟被那股力量冲得两脚离地,狠狠地撞向墙壁。 眼前一片金星闪耀,他靠着墙晕晕乎乎地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张表情凶狠的脸猛地凑近他,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果然是假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燕臻?!说!你有什么目的?!” 矮个子在一旁急得叽哇乱叫。 林州撇了他一眼,矮个子接受到那两道危险的视线,突然就不敢吵了,捂着嘴站在一旁当鹌鹑。 “你们扮成他的样子,想败坏臻哥的名声?”林州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窥到了一个极大的阴谋。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败坏我哥的名声又有什么目的?!说!”林州凶狠地逼问。 高个子用力去掰林州的手都被他三下两下化解开去,钳制得无比牢固。 他快哭了。 迟俊看不下去了,抢过矮个子手里的房卡,把林州和另外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领进房间里。 一场“惨无人道”的逼问就这样在一门之隔的豪华客房里展开了。 “谁派你们来的?!” “为什么扮成我哥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想抹黑我哥的名声?我告诉你们,绝不可能!” “是不是有人想抢他的生意?!” “抹黑我哥的名声,好让生意伙伴退出合作,给我哥造成巨大的损失?” “是不是想影响燕氏的形象?!想让我哥公司的股票下跌,好从中牟利?!” “还是有人想抢他的论文?!” 林州知道燕臻最近每晚都在写论文,还是全英文的,看上去特别厉害。他手下的实验室里有了一些新发现,燕臻准备把论文投到外国的权威杂志上。 “真卑鄙!你们休想!那都是我哥带人做实验做出来的成果,你们休想不劳而获!” 高个子和矮个子快给他的脑洞跪了。 谁要抢你哥的论文,谁要抢他的生意啊?!话说你哥到底是哪位啊?! 他们只是拿了别人的工钱来演一出蹩脚的戏而已,谁知道后面有这么复杂的背景设定啊! 本来以为是躺着挣钱,尼玛现在真的给跪了啊! …… 三个小时后,两人顶着一脑袋包和浑身的青紫痕迹狼狈地从房间里跑出来,高个子脸上的妆还被洗得一塌糊涂。两人仿佛经历了一场不能描述的性事,一腔义愤地冲进电梯。 林州掰着手指头从房间里走出来,掰得卡卡直响,一脸煞气逼人。 迟俊抽着嘴角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好像跟着老大混码头的马仔…… 李助理把结果汇报给燕深,同时报上来的还有那两位龙套演员希望中止合作的意向。 毫无意外地,这一回合又以燕董事长掰断了一根铅笔为结局,2B的。 第五十章 “事情就是这样。”林州趴在沙发上,趁着和燕臻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把白天发生的事向燕臻巨细无遗的讲述了一遍。 “州儿没有相信那个人是我。”燕臻轻轻摸着他柔软芬芳的头发,微笑道。 连林州给他打电话的时机都考虑进去了,燕深为了离间他和林州,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大概没有信吧……”林州不太确定。 燕臻危险地眯起双眼。 “恩?” “真的不确定嘛。”林州蹭啊蹭啊蹭到燕臻怀里,仰头看着他,“只是那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必须得追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的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如果真的是你……” “如果真的是我,你要怎么办?” 林州犹豫了一下,手指尖点了点下巴。 “如果真的是哥,我就只能忍痛打你一顿了。”林州一脸沉重。 燕臻嘴角抽了抽,他毫不怀疑林州的战斗力。 “难道不会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吗。” 燕总现在的智商大概只比热恋中的傻瓜稍微高一点点。 好在还有一个傻瓜陪他一起傻。 “心会痛的。”林州捂着胸口,“会痛到泪流满面。” “那还要打?”燕臻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林州的发顶。 林州坚定地点头:“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哭一边打。” “……” “所以哥,你可千万别背着我搞些作风不正的行为。” 燕臻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唇:“州儿都这样说了,我怎么敢。” 林州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桔子,慢慢剥开,掰下一瓣,递到燕臻嘴边。 燕臻一边吃一边拿起手机给燕深打了个电话,示意林州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一些。 电话通了,燕臻先叫了一声:“哥。” 林州猛地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燕臻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哥,我只跟你说一次。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你以后不准再对林州出手。这样很无聊。” 燕深坐在书房里,一手抚着手腕上的佛珠,唇角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怎么,冲冠一怒为蓝颜?你是在警告你哥?” “随你怎么想。” 燕深嗤了一声:“燕臻,你应该知道,我要是真的对付你那小朋友,可就不是这点程度的小打小闹了。” 燕臻的声音软了下来:“哥,我明白。你也应该知道,林州是我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是吗?可是这样的事,你向来处理不好。父亲也不会同意的,除非你永远瞒着他。可是你又能瞒多久。” 燕臻沉默了片刻。 “我从来没想要瞒着他。对于林州的事,我没准备瞒着任何人。” 燕深有些头疼。 “你这是任性!没有道理的任性!” “比起我的事,他更想看着你早点娶妻生子吧。你先操心自己吧,大哥。” 燕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州凑近燕臻,又递了一瓣桔子到他嘴边。 “哥,吃桔子。” 燕臻叼到嘴里,林州就顺势扑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哥,那些都是大哥搞的事?” 燕臻点头,抬手摸了摸林州的脸颊。 “别怪大哥,他只是——” “不会不会。”林州直接打断他,“大哥都是为了你好,他要是不管不问才不好呢。我不上他的当就是了。” 燕臻轻笑起来。 “是,州儿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大哥越是这样说明他越疼你。”林州往嘴里塞了两瓣桔子,“就是在感情方面不太专一。你得劝劝大哥,他这样真的不太好。恩,还有再有钱也不能随便拿那么多送给别人,就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林州想想那么多钱就心疼,虽然是给他的。 “我看哥每天工作也挺辛苦的,挣钱多不容易。还要给那么多员工发工资发奖金,大楼水电费也要交吧,那得多少钱?用那些钱干点什么不好……” 燕臻微笑着看着林州,目不转睛,听他在那里盘算他那点琐琐碎碎的小心思。这些如果是经由别人说出来,那是怡笑大方,燕家会缺钱?可是林州,他只觉得可爱。 偏心偏爱得毫无道理。 林州又开始喋喋不休,话题一转再转,天马行空。 林州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后来他变得像只惊弓之兔,总是躲得远远的。如今故态复萌,燕臻饶有兴味地听着他说话,半晌轻轻把他拥在怀里,啃了啃那被桔汁染得湿润的嘴唇。 “小州儿,哥饿了……” 林州一下子闭上嘴巴,结束了他关于化学老师讲课总是喜欢扬他一脸粉笔灰的话题,眨了眨圆润乌黑的眼睛看着燕臻。 “哥饿了啊?那怎么办?” “怎么办呢?”燕臻故作苦恼,拉起林州的手啃着那一根根纤细的指尖。 林州脸红红的,眼睛却很亮,翻身跨坐在燕臻身上。乌黑的发丝散落在额前颊边,秀气的锁骨和小半边肩膀从宽大的T恤领口露出来,宽松的T恤又在纤细的腰部堆叠起来,勾勒出十足柔韧的线条。 “不如,我来想想办法?……” 燕臻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着头,笑看着林州越来越近的脸庞…… 燕深把一片忙音的话筒扣上,仰头倒在宽大的座椅里。 比起风云诡谲的生意场,家里这本难念的经才更让人为难心累。 兼职燕宅管家身份的李助理送上新沏的清茶,绕到椅子后面,熟练地给燕深按起额头。 燕深长吁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放松地躺在椅子里。 “燕董,我倒有几句话想说。”李助理道。燕深没出声,他便继续说道:“二少爷向来有主见,又自小懂事,您何必把他管得太紧了。” “我不管他,难道等到老爷子出手,让他再给我来一次飞机失事失踪一年?这一次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碰到能把他扛下山的田螺姑娘了。” 李助理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其实燕董也挺喜欢那个孩子的,不是么。” 燕深当然喜欢林州。 没有林州,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燕臻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 “老爷子快回来了。”燕深只叹息地说了一句,便闭目养神起来。 李助理也不再言语,专心地动着手指,精准地按压着每一个穴道,为燕深舒缓着他那总是转得过勤过多的疲惫头脑。 燕家并非一潭清水,如同所有的豪门世家。 燕老爷子和夫人长年分居两地,燕夫人定居在国外,她有自己的事业,也许还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不管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都和燕老爷子没有关系。 燕老爷子也有一个红颜知已。 燕深一直觉得燕臻老是喜欢扶贫的性子很有可能就来自于他十分反感的父亲,燕老爷子的红颜知已就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子。同样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无暇真爱,同样没有修成正果。 燕老爷子娶了门当户对的陈家大小姐,直到燕臻十岁燕深十五岁那一年,红颜知已带着比燕臻还大一岁的儿子想要“认祖归宗”,两人彻底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但他们仍旧是名义上的夫妻。明明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普通人可以闪婚闪离,这两个貌合神离的富贵夫妻却连离婚的自由都没有。 他们似乎也无所谓离不离婚,各自活得都足够潇洒。 燕深十五岁开始就彻底脱离少年时代。他是燕臻的哥哥,燕臻的父亲,燕臻的母亲。 他保住弟弟燕家二少的地位,所有人只知道一个燕二少,只承认一个燕二少,那就是燕臻。 私生子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随便燕老爷子多么偏爱真爱的结晶,留下多少私产给他,燕家和蓝擎,只能是他和燕臻的。 燕深不相信婚姻,燕臻不相信女人。 周末的上午,林州和燕臻在家里腻歪了一早上,燕臻扒了扒他凌乱的头毛。 “头发又长了。州儿换衣裳,哥带你去杨建国那里理个发去。” 林州欢呼一声,飞快地跑去换了一身名牌衣裳,跟着燕臻出门去了。 燕臻发现林州其实想得挺周全。他自己什么衣裳都有,土气的时尚的,地摊货名牌货,都一起堆在衣柜里。平常他穿得很随意,但要是出门见客,尤其是见他的朋友的时候,他还是会很认真地打扮一下自己的。 这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燕臻给他买了那么多衣裳,其实最喜欢他穿他那件地摊买的老头衫。洗得又宽又大,一动就露出大半个诱人的肩膀。 两人来到eleven的店里,他正靠在前台旁边跟几个男人说话。 “……据说快回来了,就在这几天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听到一句话尾,林州跑了进去笑着跟eleven打了个招呼。 这算是他在S市认识的除了燕臻以外的第一个朋友,林州还是挺喜欢这个长相漂亮的新朋友的。 第五十一章 “Eleven。”林州现在的英语发音已经好多了。以前是跟林家村里那位五十多岁的英语老师学的,老师怎么教他就怎么学,也不知道发音准不准。来到S市之后被人笑话了几回,林州就知道自己闹笑话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外面拽英文,于是就天天回家折磨燕臻的耳朵。 燕臻也挺不解,林州说普通话明明一点口音都没有,为什么英语就带着浓浓的乡音。 燕臻不工作的时候林州就给他念英文听,各种新闻、小说、传记,大声朗读,自信满满,折磨得燕二少很是销魂。 在燕臻的悉心教导下,林州的英语发音有着一日千里的进步。 Eleven仍是笑脸迎人,带着一股香风就迎上前来。 “稀客啊两位。林州,好久不见,最近越来赵帅了嘛。” Eleven因为职业关系见过的俊男美女无数,被他夸奖让林州很是高兴。 Eleven直接引着二人朝里走去。连问也不用问,肯定又是来找他剪头发的。 他这个专业造型师在燕臻这里就是给林州洗剪吹的理发小弟。 林州的头发一直是他剪的,Eleven对这颗脑袋也剪出感情来了,要不是上次林州说漏了嘴,把燕臻埋汰他的店叫“建国理发店”的事说了出来,Eleven大概还在对燕二少的青眼有加表示感激涕零呢。 现在嘛—— “州,让你哥出去。”eleven从镜子里对着林州使眼色,让他把那个背后灵请出去。 林州有些纠结,但是见eleven那双好看的眉毛揪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从了。 都怪他从前嘴太快,把建国理发店的事告诉了eleven,导致他现在对“亵渎时尚”的他臻哥很有意见。 “哥,你出去坐会儿,不用在这里等我。”林州喊燕臻。 Eleven扶额。 就这么直接地把赶人的意图说出来了?人家本来就是来贴身盯人的,会愿意走才怪。 就因为他是林州在S市第一个表达好感的人,后来燕二少想换个理发小弟林州还不愿意,燕二少就紧张成这样,这小气巴拉的也是没谁了。 果然他感到镜子后方传来一股杀气,eleven不敢乱看,低头专心地数着林州的头毛。 “没事,我在这里挺好的。”燕臻道。 “你就出去嘛,出去坐会儿。” 燕臻:“……” 林州从镜子里看着他,半晌后燕臻才起身。 “好,我去外面等你。” “恩恩,哥去吧。eleven,给我哥倒你那个好茶给他喝。” 店里是有供给客人的茶饮的,eleven曾经把自己珍藏的茶叶沏了一次给林州和燕臻喝过。林州非常喜欢,据他说因为有鸡汤的味道。 Eleven当时就很无语。 他这点珍藏燕二少怎么会放在眼里,林州无非是觉得他那个东西好,一定要把好的给燕臻。 燕臻已经出去了,eleven扶正林州的脑袋,对着镜子理顺他前面的发丝。 “坐好吧你,真是无事忙,燕二少还能委屈了自己。” 林州不再乱动,eleven拿喷壶喷湿发丝,开始一剪刀一剪刀地修剪过长的发丝。 林州坐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eleven看到围布边缘露出的那一截奶白的脖颈,上面印着一处显眼的红痕,新旧相叠,在衣裳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想而知燕二少有多浪。 “林州,你哥对你好吗?”eleven突然问道。 林州清醒过来,想点头又突然想起不能动,直着脖子笑道:“好啊,当然好。” 他和燕臻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谁,林州并不意外eleven会知道。 “是吗。”eleven若有所思。 林州从镜子里看着他,圆润的眼睛黑白分明:“eleven,你还在生臻哥的气啊?别气了,多大点事。‘Eleven翻了个白眼。这又成他小气了,真以为他把燕臻支出去是因为”建国理发店“的事啊。那个仇大了,以后再说,现在他其实有点别的心思。 “我听说,你是因为救过飞机失事的燕臻,才和他认识的?“燕臻飞机失事和失忆的事情都被燕深压了下来,没有见诸媒体,不然早就轰动全网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几个相识的朋友还是知道的。”恩。“林州含糊了一下,不想深谈那些有关恩情的事。 Eleven没有在意,一边熟练地舞着精致的剪刀一边继续道:”那你知道燕臻为什么自己开飞机出去么?“林州眨了眨眼:”有钱?“ Eleven嘴角抽了抽,这还真是一个大智若愚触到了问题本质的答案。 寻常人失恋顶多去买醉,要奢侈一点就去旅游散心。燕二少倒好,根本不屑买醉,直接开飞机散心去了。 结果撞了。 归根结底都是有钱烧的。 要不是燕二少散心的方式这么装逼不羁,也就遇不到林州了。 都是命运的翻云覆雨手。 Eleven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把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 谈恋爱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他虽然挺喜欢林州,但也没熟到可以和他谈论他男朋友的前男友,说起来简直像挑拨离间。 可是以燕臻当年对那个人的在意,他消失四年突然回国,真的不会影响到林州吗? 陆惜之,eleven也是认识的,同样是因为燕臻。 那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男孩,总是面色淡淡地站在燕臻身边两步远的距离,从来不会像林州这样亲密地靠着燕臻。 光看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跟林州是差不多的出身。 平心而论他比林州优秀,毕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而且自小受蓝擎企业资助,自己又争气,一路都是名校读书。 林州上的那个T大,不提也罢。 可是eleven私心里更喜欢林州,这个见第一面就追着他要电话的男孩子,闲聊微信从来不会让你作为会话的最后一行的男孩子。 陆惜之刻意冷淡,因为他怕别人误会他自卑讨好。林州却总是热情洋溢,eleven也挺奇怪他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林州在讨好别人,要知道连他自己也有不得不低头巴结投资人或是贵客的时候。 一直安安静静的林州突然出声,差点吓了eleven一跳。”eleven,别忘了把你的好茶叶沏给我哥喝。“ Evleven没好气地顺了顺他的头毛,什么伤感情绪也没有了。这货一定是二得太纯天然了才没有想过自卑还是讨好。 最终他只是道:“你别老惦记我那点茶叶,你哥还缺那两口好茶?在燕臻身边你得放亮眼睛注意四周,威胁无处不在。“林州眨了眨眼:”听不懂。“”防火防盗防小三,绝不给小三任何机会,懂不懂?!““小三?“林州倒吸一口冷气。 Eleven哼笑了一声看着他:”记住哥哥的金玉良言。“林州连连点头,十分受教。 头发剪完的时候燕臻正好走进来,时间卡得将将好,eleven都怀疑燕二少是不是一直在偷窥。 林州一头清爽地走到燕臻身边,摆了摆头。”哥,好看吗?“”好看。“燕臻笑着摸摸他的头顶,向eleven点了点头,带着林州就走了。 最终他也没喝到林州心心念念的eleven的好茶。 时间渐渐步入冬季,天气日渐寒冷,燕臻又带着林州买了好些衣裳。 这一次他坚决不让林州把他从家里带来的棉衣穿到外面去。 夏天的时候林州爱乱穿也就算了,凭着颜好任性,身材好更任性,不管穿什么都是鲜亮的小帅哥一枚,甚至那件松松垮垮半遮半掩的老头衫还别有风情,燕二少尤其喜欢让林州穿着那件衣裳骑那个乘,比裸体还惹人垂涎。 冬天就任性不起来了。 有一种衣裳,可以让任何颜值在它面前愀然失色,让任何身材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让任何气质在它面前烟消云散。 只要穿上它,任你貌若天仙也会变成陕北老农民style。 林州带过来的几件棉衣都是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神衣,燕二少实在不忍直视,坚决不让他穿,全部压箱底。 只是有一次他冻感冒发烧的时候林州随手拿了一件大棉衣来盖在他身上,那散发着天然棉花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的厚重衣物,竟是让人如此眷恋。 厚重,实在,阳光,让人感到很安全,像林州一样。 天然的棉花清香又是一种很奇特的味道,那是来自自然世界的味道,任何昂贵的香水也调和不出。 林州见他一直深深地吸气,也吸了吸鼻子。”怎么了哥?衣服有味道吗?“ 燕臻摇了摇头,把林州也搂在棉衣下面,感受着那舒适的温暖。 “挺好闻的,里面是棉花?“ “对啊,新棉花做的,都是自家种的,絮了一层又一层,可好了。“林州皱了皱鼻子,可惜他哥嫌弃。 “哥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们可以做几床棉被。“ 燕臻嫌棉衣不好看,被子总没有样式的问题了。 燕臻当即点头:”好,做棉被。你在上面绣几只鸳鸯戏水。““我不会绣花啊。“林州皱起眉头。 燕臻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是你办的嫁妆,你怎么能不会绣。“林州瞪圆眼睛,捧着他的脸乱揉。”哥你变坏了!你才办嫁妆!都是你的嫁妆!“”好了好了,哥说错了。“燕臻笑着讨饶,半真半假地咳了两声,惹得林州关心不已,又一起温存了许久。 周五下午,林州难得在课堂上开了小差,和燕臻微信你来我往,商议到哪里吃饭,最后定下一家餐馆,就开始数着分秒等下课,等燕臻来接他。 燕臻提前下班,脚步轻快地走到地下车库取车。刚走到车前面,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燕臻?“ 第五十二章 燕臻听到那个久违了的声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燕臻,真的是你,我还怕叫错了人。”对方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公文包,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手腕上露出的银色手表价值不菲。 十足的成功精英人士。 燕臻停住脚步,等他走到几步远的地方,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 “好久不见,陆惜之。” “是好久不见了。”陆惜之感慨了一声,“燕二少爷最近过得如何?听说你一肩挑起的蓝擎实业已经上了正轨。最近好几项国家重大项目都有蓝擎的研究成果,我在国外也经常能看到相关新闻。恭喜,你终于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谢谢。”燕臻笑了笑。 两人客气地寒暄,似乎从来没有熟识过,也从来没有疏远过。像真正的陌生人,亦或真正的点头之交。 让所有曾经的亲密都烟消云散,一丝痕迹也不留下。 陆惜之看了看手表,向燕臻歉然一笑:“对不起,我得走了,我的未婚妻快下班了,我是来接她的。很高兴遇见你,改天再聊。” 他伸出手来,如同往日一样指尖纤长苍白。 燕臻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再见。” 燕臻把车开出来,陆惜之退到一旁,微笑地冲着他摆了摆手.燕臻没再看他,径直开出车库,同时给林州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林州小小的呼声. "哥,你是不是在开车开车不要给我打电话啊,都说过多少次了。开车就专心开车,走路就专心走路,不要玩手机,更不要听歌。"林州爱看各种新闻,学会玩微信微博之后更是经常在上面看文章,是个喜欢一惊一乍的家伙。 开车的时候不要打电话也是他看过相关新闻之后信奉的真理之一。所以林州总是算着时间,从来不在他开车的时候给他打电话,甚至连短信都不发,绝对保持安静。 微信上多的是耸人听闻的各种消息,以及各种卖三无产品的垃圾广告。燕臻本来还担心他容易被骗,但神奇的是以林州把什么都当真的天真性子他居然能自动过滤掉那些骗子广告或者传销陷阱。 燕臻偶尔问起过他,原来他也不是看穿了那些骗局,只是没有兴趣,听燕臻说那些都是假的还很是惊讶了一阵子。 至此燕臻深深相信自己的boy果然是一个大智若愚的boy。 燕臻听着电话那头林州碎碎念的声音,唇角挑起。 “放心,哥没看手机。” “哦对了,哥的汽车可以打电话。”林州一下子放松下来,“那也别说了,等你开车接到我我们再说话。” 林州说完就果断挂了电话。 长路漫漫,独自一人,本来还想听听他的声音,以解相思之苦,结果人家说挂电话就挂电话,真是个无情的家伙。 二十分钟的“漫漫”车程到了终点,燕臻一眼就看到了在学校大门口蹲着的林州,像个乖乖等家长接放学的小朋友。 他把车开过去,下车把迎上前来的林州揽在大衣里,搓着他的肩膀。 “冷不冷?快上车暖会儿。” 两人快步跑进车里,林州指着前方。 “快,出发!目标饭馆!我早就饿了。” 两人要去的是一家法国餐馆,不是很昂贵,但是特别浪漫小资,不管异性还是同性情侣约会都爱去那里,各种肤色都有。就算同性之间举止亲密些在那里也不算什么。真正做到了爱不分国界,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两人进了餐馆,被侍应生领到座位,林州脱下围巾哈了一口白气,又一把捂住嘴巴,只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 “唉呀,不能让你闻见,我中午吃大蒜了。” “是吗?那我得闻闻。”燕臻起身坐到林州身边,鼻子凑过去在他手上一阵乱拱。 林州缩着身子往后躲。这里是一个半圆型的卡座,虽然私密性不错,但也不是包厢,别的客人一仰脖子就能看见,他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哥你过去那边坐好,别靠过来。”林州一根手指戳着燕臻往外推,皱着鼻梁一脸嫌弃。 燕臻却挨着他坐定,不动如山,小小的卡座沙发硬是空出一半。 “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林州把新学的网络用语用上了,“哥不听话伤透了我的心。” 他话音一落,身旁突然响起一阵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只是那乐音缓慢悠长,透着浓浓的哀伤。 林州囧了,这店还给配BGM的? 燕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不再闹他。两道人影突然停在了他们的桌旁。 林州抬头看去,是一对看上去十分亮丽登对的情侣。 他觉得那个长相俊雅的男人似乎打量了他两眼,林州有些紧张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从上到下都是燕臻给他买的衣裳,恩,帅呆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抬头望去,那个男人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燕臻。 “燕总,太巧了,又在这里遇上了。” 他身旁那个十分漂亮的女子撩了撩红裙上的挂饰,开口道:“honey,你认识的人?” 她是完全的东方长相,话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异国口音。 燕臻向陆惜之点头致意,陆惜之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周敏,她在陈氏企业任企划部总监。这位是蓝擎的副总裁燕臻,也是鼎鼎大名的燕家二少。二位业务上有重合,也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陈氏企业就是陈湛家的公司。陈湛的姑姑嫁给了燕老爷子,两家向来十分亲近,新建的几栋写字楼也相隔不远。 怪不得会在蓝擎广场下的停车库见到来接未婚妻的陆惜之。 “久仰大名。”周敏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打招呼。 燕臻很是绅士地起身与周敏寒暄了两句,林州也站起来,跟在燕臻身后保持微笑。 周敏一眼就看到了燕臻身后的男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陆惜之没有久留,这么安静的餐馆也不适合过久的相谈,很快就带着未婚妻去了预订的座位。 “惜之,你是怎么认识燕二少的?”周敏很是好奇。 陆惜之一边礼节周到地为周敏拉开座位一边笑道:“高中和大学同学。” 周敏惊呼了一声:“那可是很亲近的关系。为何你要到国外去白手起家?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燕氏?” 人脉关系网是很重要的资源,无论在哪里。周敏不能理解陆惜之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苦哈哈地打拼建立自己的人脉,却放弃这样优质的资源。 “也没有那么亲近。”陆惜之苦笑了一声,回头望了望刚刚经过的卡座。 垂下的水晶珠帘挡住视野,两人的背影在珠帘后面若隐若现,偶尔凑近轻声交谈的模样,透着无尽的亲近。 他和燕臻也曾经来过这里,只是那时候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堂中的圆桌旁。 半围起来的半圆卡座太私密了,好像是为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而来。 燕臻教过他法式用餐的礼仪,现在他自己却丝毫不尊仪态。 林州和燕臻吃完了饭,燕臻因为喝了酒不便开车,便打电话把司机叫来。 两人在门外等车的时候又一次遇见了同样用餐完毕准备离开的陆惜之和周敏。 林州又一次感到了那两道视线,他疑惑地看向陆惜之,陆惜之笑着向他点头致意,林州连忙还了一抹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这个人总觉得有点不太自在。迟俊那么难搞的臭脾气他都搞得定,这位明明很谦和,他却有点不知如何相处。 不过本来也不用相处,他们好像没有什么交集。 燕臻有意无意地挡住林州的身影,林州靠在他背后轻吁了一口气。 “我的车来了,我们先走了。”燕臻向二人道别,拉着林州走向缓缓停在门前的车子。 燕臻为林州打开车门,林州哈着手钻进去,然后就催着燕臻快上来。 车门关上前,林州的话音飘了半句出来。 “……哥的感冒刚好,别又冻着了,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 周敏看着开走的车子,跺了跺靴跟,哈着手笑道:“他们是恋人吧?” 陆惜之也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霓虹灯下的车尾。 陈湛得知自家新聘的企划总监居然是陆惜之的未婚妻的时候,也不由得日了一声。 他早晚是要接手自家公司的,现在他在娱乐圈里混得风声水起,虽然玩得疯,却也算业务精尖,眼光奇准,拍什么火什么捧谁谁爆。但涉及到自家老本行的时候却是两眼一抹黑。 要比利润的话,陈氏旗下最有钱途的就是他的辰娱影业了。可是他家老头子和他表哥燕深大魔王都坚决要他回归老本行,简直是两个老顽固。 从古镇回来以后陈湛一直苦哈哈地接受燕深的一对一个人指导,连去找林州麻烦的时间都没有,听说又被燕臻哄回去了,他莫名其妙地生了很久的气,面对燕深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让他有一个那么浪的弟弟的。 此时他正跟燕深视频会议中,他家聘了陆惜之的未婚妻这件事还是燕深告诉他的。 “陆惜之真是个人才。”陈湛单手点了一只烟,“出国这么几年就起来了,还找了个这么牛的未婚妻。”那一溜学历背景和工作经历都快闪瞎他的眼了好么。 “人家是一起奋斗,共同打拼,成功不是偶然。你要是羡慕,也可趁早找个门当户对红颜知已。娶妻娶贤,一个贤妻对你的帮助是无限大的,不要总是招惹那些初出茅庐的小演员小模特。” 陈湛在心里默默地鄙视大魔王的义正言辞。他有这个资格教训他吗?有吗? 没有。 可他只能乖乖点头表示受教。 “最近都没在玩了。”陈湛十分乖巧地道,抖了抖手里的书本,“跟大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燕深满意地点了点头,手里转着佛珠,沉吟片刻。 “陆惜之的未婚妻既然在你公司,他难免与燕臻见面。” “大哥担心他把四年前那件事告诉燕臻?” 燕老爷子当年对付陆惜之的事,他要是告诉燕臻,只怕燕臻对燕老爷子的心结更深了。 “应该不会吧,他未婚妻都有了,还去招燕臻干什么。” 燕深摇了摇头:“总之,你帮我看着点燕臻,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一本尤其难念,真是为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操碎了心。 为什么觉得陈湛这不靠谱的反而比燕臻省心呢? 陈湛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燕深挑了挑眉头:“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没有,想到能为大哥效微末之劳,心里实在太激动了。”陈湛连忙正色,马屁拍得溜响。 燕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乖得很。这些天我不拘着你了,别把我教你的东西落下,回头你父亲就安排你回公司了,别给我丢脸。” 他回自己的公司吃自己的大米,丢脸哪能丢到燕深脸上? 不过大魔王说什么是什么,陈湛才不会跟他倔强,因此这次视频会议又一次在极其愉悦的氛围中结束了。 陈湛呼了一口气,拨了拨额头上的头毛,马上给燕臻打了个电话。 “我要去你家吃饭!” 第五十三章 陈湛被燕深拘了这么久,总算给松了辔头,可以自由地出去浪了。 第一站就去了燕臻家里。 刚一进门,就看到林州跑来跑去地给燕臻倒水端水果,燕臻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陈湛嗷地一声冲了过去,把林州吓了一跳。 “你是保姆啊?你天天就这么伺候他?” 林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踩着拖鞋去厨房做饭去了。 陈湛看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很是恨铁不成钢。 燕臻撇了他一眼,不屑地移开目光。 陈湛冷笑了两声,拿起林州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燕臻,你真行。我记得那位在的时候你可没让他给你端茶倒水啊,怎么到林州这里就这么欺负人家。” “和你无关。” 陈湛被燕臻那副棺材脸气得冒烟,压低声音恶狠狠道:“燕臻,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陆惜之回国了。” 燕臻没理他,陈湛靠回沙发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斜觑着他:“林州知道你前男友回来了吗。” 燕臻终于看向他,隐含警告。 “陈湛,你不要在林州面前多嘴。” “然后呢?让他像个傻瓜一样天天伺候你大爷,等你跟你前男友破镜重圆了再把他一脚踹开——” 陈湛话没说完就被燕臻卡住肩膀捂紧嘴巴,顿时瞪大了眼睛呜呜出声。 林州从流理台后面探出头来朝客厅里看:“怎么了?什么声音?” 燕臻笑了笑:“没事。” 林州又掂着勺子缩了回去。燕臻压在陈湛身上按住他,目光沉沉:“陈湛,你少在州儿面前胡说。” 陈湛挣开他的手,龇牙冷笑。 “我哪里胡说了?陆惜之在国外发展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回来?我看人家对你可是余情未了。” “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你当年为了他又是飞机失事又是闹失忆,弄得要死要活的,你觉得林州不该知道你这段深情历史?” 燕臻抿紧薄唇:“我也不想飞机失事,我又不是故意的!” 陈湛突然噗地笑出声来,一把推开燕臻,自己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停了下来。 燕臻在一旁冷眼看他:“你神经病。” “你装逼犯。”陈湛反唇相讥,把没啃完的苹果几口吃下肚去,连核都没吐。 “燕臻,别怪我没提醒你,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不告诉林州,你以为又能瞒他多久?” 燕臻朝厨房看了一眼,林州的身影在里面利索地忙碌着。因为陈湛说要来吃饭,他今天要多烧好几个菜。 “你会认识他,也是因为为了陆惜之跑去开飞机撞山——” 燕臻皱眉瞪他,陈湛摆着手往后靠:“行了,你别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找死,可是这个事情吧,就是太欺负人了。” “我自有分寸。” 燕臻说罢起身走到厨房,帮着林州端菜拿筷子。 陈湛回头看着林州,他一看到燕臻就笑得眉眼弯弯,说不尽的亲切依赖。 陈湛哼了一声,又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啃着,一边看着厨房里的两道身影,默契得仿佛天生一对。 明明被燕臻伤过那么多次,他怎么就能这么毫无芥蒂呢? 都说破镜重圆也会留下缝隙,在林州这里可真是一点缝也没留下。 真是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燕臻当初三年没理会他,他就自己来找燕臻。燕臻对他假模假样地报恩,他却始终亲近着燕臻。燕臻伤了他那么多回,只要燕臻向他伸手,他就仍旧毫无保留给出一颗真心。 就像冰天雪地里依偎着游人的小海豹,把全部的要害都暴露出来,会不会受到伤害全交给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如此没有底线,居然不是图谋燕臻的钱,真是天理何在?! 陈湛得知燕臻当年离开林家村的时候给林州留的竟然是蓝擎的前台号码,都想骂一句人渣。 以林州的性子肯定打过那个电话找燕臻。 燕二少爷,那是随便一个前台电话就能找的么?比异想天开也不差什么,这家伙还不知道受过多少冷嘲热讽。 可是燕臻也有理由,人家那时失忆了呀,能记得上网搜索一个蓝擎的电话交给林州已经算是考虑周到了。 林州后来甚至提都没提过那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宽能跑马把受过的委屈全忘了。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可是陈湛怎么觉得那么让人意气不平呢?也不知道是气燕臻还是气那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土包,反正是气得他连出去鬼混的心情都没有了。 林州手脚利落地烧好了几道菜,燕臻帮着摆上桌。陈湛只管坐着等吃。蹭饭一蹭蹭到大半夜,最后被燕臻赶出大门。 陈湛经过燕深的突击培训之后,陈老爷子很快便把他召回总部,先把几个主要部门轮换一遍,正式熟悉陈氏集团的核心业务。 于是他和那位传说中的企划部长打交道的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未婚夫,陆惜之。 陆惜之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大概是事业有成底气十足,不用再靠端着给自己提气,从前的矜持淡漠化去了不少,多了一丝商人的圆滑,和陈湛也能相谈甚欢。 他对周敏很好,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强人就忽略她也是个女人,只要有时间就会车接车送,偶尔还制造一点小浪漫,周敏的办公室里就没有缺过鲜花和可爱的小摆件。 陈湛觉得他大概是真的放下燕臻了。 这样挺好,这两个人各自静好了。 可是陈大少却觉得好闹心。 他们彼此互不相见倒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可是却天天在他面前晃。 然后他还被迫为他们保守一个狗血的秘密。 谈情说爱没他的份,感情垃圾为什么都留给他了?! 他真是觉得不爽极了,一不爽就特别想找小土包的麻烦,可是最近又总见不着他的人影,也不知道燕二把人怎么藏起来了。 蹭饭这一招也不好使了,燕臻不给他留任何机会,似乎生怕他见着林州会揭他的老底似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倒是与陆惜之常常见面。 陆惜之的公司有意与陈氏合作,这个项目不大不小,陈老爷子便交给陈湛练手。正好两人有旧识之便,又有周敏为陈氏效力这一层关系,合作起来更加方便了。 周五下午陆惜之来接周敏,趁着她还没下班,又与陈湛在蓝擎广场的咖啡馆里谈了一回。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只是就初步议定的合同又谈了一回细节,陈湛很快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陆惜之很是善解人意地收起文件,端起咖啡与陈湛闲聊起来。 陈湛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突然眼睛一亮。 在咖啡馆外面的步行街上举着奶茶乱逛的那个家伙不是林州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大少的心情简直如同雨后长虹,风吹霾散,什么不爽和闹心都瞬间消失了。 陆惜之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朝外看去。陈湛已经拿起外套起身:“碰见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陆总请自便吧!” 说完就跑了出去。他大步上前堵住林州的去路,还没等他说话,林州已经敏捷地向后跳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陈大少刚刚舒畅起来的心情又恶劣了。 他想要走近几步,林州指着地面:“你有什么话就站在那里说,不要靠得那么近。” 在古镇的时候陈湛就对他怪怪的,林州宁愿自作多情一下,他还是离他远点好。 “不然我打你啊。”林州挥了挥拳头,成功地止住了陈大少愤而上前的脚步。 陈湛很是不爽:“你怎么这么暴力啊!你在燕二面前怎么不喊打喊杀?装得跟可爱的小天使似的!” 林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陈总,你到底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陈湛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难得遇上林州一次怎么能不来找他的麻烦?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燕二呢?”陈湛手插在裤兜里,皱眉撇着林州。 “他上班呢,我等我哥下班啊。” “你就在这里晃着等他啊?多冷啊,走,哥带你去暖和暖和。” 林州连连摇头:“不用了,我不冷。我就等我哥的电话就好了。” 陈湛磨了磨牙。他都很久没欺负这家伙了,有必要这么避他如蛇蝎么? 不等他想点别的说辞,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陈湛,这位是你的朋友?” 林州先看到了走到近前的陆惜之,一下子就想了上两次见面的情景,略略有些不自在起来,捧着奶茶吸了两口。 陈湛没想到陆惜之跟过来了,他转身挡了一下林州的身影。 “对,认识的一个小孩儿,还在上学呢。”陈湛笑道,“周敏该下班了吧,陆总不去接她?” 林州站在陈湛身后,还在纠结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这个人好像是燕臻的朋友,只是上次遇见的时候燕臻也没有给他们介绍,所以不算认识,贸然打招呼也怪尴尬的。 陆惜之顿了顿,笑着点头:“也对,那,再会,改天再聊。” “行,随时恭候。”陈湛笑着挥手,摆明赶人。 陆惜之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走到广场边上的时候,再回头就看到陈湛追着那个男孩的身影一起往蓝擎大楼跑去。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当年都在与现实绝缘的象牙塔里求学的时候,燕臻也曾挡在他的身前,陈湛也曾与他说笑熟识,而非如今的生意伙伴,点头之交。 如今他从他们高不可攀的身影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了他们的对面,以平等的,有力量的身份和能力,与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身后的那个人,却不知何时换成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站在他当年那个位置的男孩,他自然是有兴趣结识的,只是燕臻和陈湛似乎都十分爱护他。 两个人不愧是发小,不约而同地都挺身挡住那个男孩,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林州。 陆惜之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转身离开人来人往的广场。 第五十四章 陆惜之的事务所最终也落户在蓝擎广场附近的写字楼里。因为这种地利之便,几个关系有点微妙的男人常常能够遇见。只有周敏察觉不到身边那几个人客套之下的些微尴尬,这些日子凭借出众的能力和陆惜之与陈湛的旧识关系,在陈氏企业里混得如鱼得水。 林州一没有课就来找燕臻,他最近也很是敏感地发现,他们与那个让他感到些微无措的男人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多。 蓝擎广场周围吃饭的地方就那些,总有能遇上的时候。 燕臻也发现了他的不自在。 他没想到林州的直觉这么准。谁也没有跟他说过他和陆惜之之间的旧事,林州向来对人很热情,却偏偏对陆惜之敬而远之。 燕臻本来也不想林州和陆惜之有交集,有意带他避开陆惜之,被林州察觉了反倒对他说教起来。 “哥,你怎么老避着人家?让你朋友知道了多不好。”林州劝道。 燕臻:“……”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全心全意为林州考虑的心情当中,还是有一些些的心虚藏在某个角落里。真的不多,只有一点点…… 林州觉得自己有点小气,怎么能因为人家之前打量他的几个眼神就别扭这么久呢? 他又不难看,不但不难看而且还挺好看。别人要看就看要打量就打量吧,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下一次在蓝擎广场的餐厅里遇见的时候,林州主动地打了个招呼,可把心里有鬼的燕二少吓得够呛。 燕臻表情僵硬地打断他,带着林州与陆惜之和周敏告别,林州明显不满地撇着嘴,却还是听话地朝他二人摆了摆手。不待他客套两句就被燕臻飞快地拉走了,仿佛生怕他认识了那两个精英男女似的。 陆惜之和周敏落座之后,还在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身影。 看样子连饭也没吃就走了呢。 陆惜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燕臻就这么怕那个孩子认识他? 这一幕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也许是林州和他的出身背景太过相似,所以发生在林州身上的事情仿佛总是带着他的旧时光的影子,时不时地就会触动久远的记忆。那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抖落了灰尘,面貌鲜活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以前,我跟燕副总是同学。”陆惜之突然开口,向周敏讲起他从来没有提起过的过去。 周敏看着他:“亲爱的,我知道。我一直觉得很遗憾,你和燕臻的关系没有延续下去。” 女强人首先想到的是可以利用的人脉,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绝对比点头之交用处广得多。 陆惜之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话题,只是自顾自地回忆着。 “当年,我也想多结识一些有用的人,而不单单是跟在燕臻和陈湛的身后。燕臻就像这样,匆匆地结束和他的朋友们的谈话,仿佛生怕我认识了他的那些朋友。” 周敏轻呼了一声:“惜之,那有点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陆惜之笑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叫来服务生开始点餐。 后来那些人都因为经济问题,入狱的入狱,破产的破产。 燕臻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才会阻止他。 可是在那个当下,他只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林州主动想结识他,同样被燕臻制止了,他应该也不知道燕臻为什么要阻止他结识自己。 他果不其然不太高兴,却还是听话地跟着燕臻走了。 一切都和他那个时候何其相似。他们都受着燕臻的施舍,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不知道燕臻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又缘何再次找了一个出身贫困的男孩子? 林州气呼呼地走在燕臻身边,跟着他进了另一家餐馆。 一直到燕臻点完菜,林州还没消气。 “干嘛不让我说话啊。”林州见他闲了下来,抱起手臂质问,“人家一进来你就换地方。你朋友肯定看出来了,以后你跟人相处的时候,多尴尬。” 燕臻刚才的确刻意又僵硬,放在平时他是不会如此失礼的,怎么都有办法把事情办得圆滑。 可是对一个心里有鬼的心虚的男人,又能有多高的要求? “我只是突然想吃这家的菜了。”燕臻神情悠然地道,撒谎不打草稿。 林州瞪了他一眼,摸着手指头自己合计。 “哥你这样可不好,这下陆先生知道了你故意避着他,还这么不给面子。万一以后有什么合作项目没有办法好好合作了怎么办?陈湛说过陆先生很厉害的呢,这次他们合作的工程前景一片光明,哥你要被陈总比下去了。” 燕臻好笑地给他端了一杯饮料,把吸管塞到那张说个不停的红润润的嘴唇中间。 “想得真远。不是早就渴了吗,喝你的饮料吧。” 林州吸了一口,顿时把方才的话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恩,好喝!” 两人吃完饭直接下班回家,燕臻难得早退了一回,和林州一起朝停车库走去。 弯弯曲曲的汽车坡道很是宽敞,林州一路小跑,一边跺脚呵手。 “好冷,车子在哪里呢?还没到吗?” 燕臻走上前来,张开大衣把林州裹了进去。 “现在还冷吗?”燕臻在他冻得发白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 “不冷了。”林州有点脸红,缩着肩膀尽量躲在燕臻的怀里。 其实还是挺冷的,大衣穿在身上很合身,当然裹不下两个人,只有贴着燕臻的部位有点暖意,后面衣摆忽扇忽扇地反而更冷了。 不过这个时候谁在乎冷不冷?腻歪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一路动作别扭地走到车前,燕臻拉开车门把林州塞进去。 林州在里头叫着:“快点,哥快上车!” 燕臻矮身坐进车里,利落地发动车子驶了出去。 周敏捂着耳朵从一辆车子的后面转了出来,呵着手对身旁的陆惜之笑道:“原来还有人跟你一样早退呢。我今天还得加班,你们这些当老板的,都是万恶的资本家。” 陆惜之唇角动了动,露出一抹浅淡至极的笑意。 燕臻把林州裹在怀里,为他取暖,那一幕仿佛留在了眼前。 他下意识地回想过往,想要比较一下,却发现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他也许是错了,林州和他并不完全相同。 林州并不完全是取代了他的位置,并非是他的影子。 燕臻带着林州回到家里,把林州塞到浴室里让他去洗澡。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陌生的号码,屏幕上跳动着的赫然是陆惜之三个字。 燕臻顿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电话。 “燕臻,好久不见。”陆惜之笑着说道。 其实中午刚刚见过,前些天也总是偶遇,但是那些都算不上真正的见面。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打个招呼客套两句的相会,远不是真正的相见。 燕臻低低地恩了一声。 陆惜之沉默了片刻,才又笑着说道:“以前我还没有回国的时候,我问过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燕臻看着高远的天空,微微眯起双眼。 “如果你想说,我洗耳恭听。” 陆惜之突然就紧张起来,坐在书房里,手指紧紧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回过神来之后他却又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就算说出来,又能如何呢?他们终归不可能回到过去。 他不会再回到燕臻身边,做他身后的人。 可是,终归留有遗憾。 陆惜之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可是在这些天看过那个男孩和燕臻在一起的种种情形,他却发现他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痛恨被人施舍的过去,他也并不憎恶被燕臻挡在身前的过去。 可是如果不恨,不厌,他那一年的果断和决绝又是为了什么? 他受到了燕臻父亲的羞辱,他把那些钱全都还回去,还用最恶毒无情的语言拒绝燕臻。 如今他如愿以偿,事业有成,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可是为什么他总是会忍不住回想那些曾经令他难堪至极的过去? 林州明明是和他一样的人,为什么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和燕臻在一起。他依附着燕臻,受他的施舍,受他的垂怜,像个小仆人一样跟着燕臻的身后。他为什么不觉得屈辱? “那一年,其实,我不是故意对你那样无情的……” 陆惜之声音干涩地开口。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 “哥,我洗完澡了!你快去洗吧,别冻着。” 燕臻应了一声,对着话筒道:“改天再聊吧,我还有点事,先这样。”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阵忙音。 第五十五章 林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客厅。 “哥你在打电话啊。” 他只是随口一问,燕臻回答得却十分郑重。 “一个员工,有点工作上的问题,在公司找不到我,就打到手机上来了。” 林州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赶燕臻去洗澡。 燕臻走进浴室,吁了一口气。 这种纸包不住火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纠结了。 那些事不可能永远瞒着林州,可是如果让林州知道了他们的相遇居然是因为另一个人——至少表面上就是这样,他会怎么做? 他要是再跑了还怎么哄得回来? 谁听到当年的事都会认为他情深不悔寻死觅活,实在是飞机失事失踪一年下落不明之类的事实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他连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别人怎么想无所谓,他不屑解释什么。要是林州也这样认为,他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燕二少洗了一个纠结的澡,出来的时候林州已经做好了晚饭,上桌等着他了。 燕臻走了过去,林州收起正戳着的手机,跑去盛饭。 燕臻进去帮忙,这么一小会儿林州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在聊天?” 燕臻看了一眼。 林州眉头微皱,勉强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燕臻察觉他的神色有异。很少有事能让林州这么为难。 林州叹了一口气,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的,就是学校里有点事。” 燕臻挑了挑眉头,没有追问。 林州也有了想要瞒着他的秘密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州明显在收集求职招聘信息,网上纸质都有,挨个认真地比对阅读。 燕臻注意了一下,发现他看的都是一些专业技术工人之类的工作。既需要特定的技术手艺,有着一定范围的不可替代性,而且薪水不少。 短短半个学期下来,林州已经不像刚来S市时的小白,现在懂了不少。如果现在再拿什么公益项目忽悠他进蓝擎白拿工资,肯定是骗不了他了。 可是他看的那些工作,燕臻一看就心疼得眉头都拧成深深的川字。 扎钢筋工,木工,小餐馆的厨师,等等,不一而足,有几个职位还被林州郑重地拿笔做了醒目的记号。 一看就是又累又苦的体力活。他有那么缺钱么? 林州没有瞒着他找工作的事情,却又没有多做解释。燕臻也不好逼问他,只能暂时先看着。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林州去扎钢筋或是做木匠大厨。 几天之后林州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林州挂了电话,发了一个短信过去说正在上课,等下课他打回去,结果电话还是在不停地打进来。 林州无法,只能弯腰起身溜出教室,跑到走廊外头才接起来。 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州儿啊,怎么这么慢?!刚才咋还挂我电话呢。” “二叔,我上课呢。” 电话那头是他的二叔林东,早些时候他老爹就打电话说过,他二叔携家带口地到S市谋发展来了,听说他和蓝擎公司的领导关系很好,让他多帮帮忙。 林东虽然是他二叔,年纪并不大,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但是不管他天资聪明也好,头脑灵活也好,高中都没毕业的学历水平是硬伤,林州也很头疼能帮他找个什么工作。 “你咋还上课呢?我都在蓝擎大楼底下了。我的个乖乖,州儿你救了个财神爷啊,这一整栋楼都是那小子家的?” 林东还在赞叹不停,林州已经惊得张圆了嘴巴。 “二叔你怎么到蓝擎去了,我在T大呢。” “我知道你在T大,我又不去T大工作,我去你那儿干什么?我就在蓝擎大楼底下等你了,州儿你早点过来啊。”说着还在啧啧有声地赞叹,“比电视里的景还好看。这都是什么店哪?州儿,你快点来,我先去逛逛,来了打我电话。” 说完不待林州应声,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林州十分无奈。 他知道二叔要来,这些天都在帮他看工作。 林东会木匠活,以前也在工地扎过钢筋,做菜的手艺也不含糊,林州基本就朝这几个方面寻找。 没想到林东是冲着蓝擎来的。心是挺大的,可他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去蓝擎纯属瞎凑热闹。 大家似乎都觉得他对燕臻恩比天高恩同再造,燕家和蓝擎就该什么都听他的,满足他的所有要求似的。林州倒不怕麻烦燕臻,但是他既不愿意挟恩图报,也觉得不劳而获是十分不好的。 走后门什么的可以得一时的方便,却给日后带来无尽隐患,总归没有自己脚踏实地地拼搏来得安心可靠。 他的二哥林成也求过他一阵子,林州没有跟燕臻透露过什么,但是二哥和二婶这些日子都升职了。虽然升职了,升得又不算太高太快,他们夫妻俩本来就比其他人勤恳努力,二婶又好学,一手技术十分过硬,升职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二哥却坚持认为是燕臻给的好处,林州问过燕臻,燕臻的说法是那是他们应得的,林州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纠缠那个问题。 现在又来了一个林东,他这个二叔可比二哥难缠得多。 林州担心二叔,刚下课就跑出校门乘上公交车往蓝擎广场赶路,路上就开始给林东打电话。 “二叔,我过去了。你在哪儿呢?你找找有一个红色的高楼,特别显眼,我们在红楼大门前面见面吧。” 没想到那头林东吱吱唔唔地叫他快点过去。 “我就在那个红色的大楼里呢,一楼柜台,州儿快来。” 蓝擎商场里,林东正被一群人扣在化妆品柜台上,急得额头冒汗。 “我不是故意弄坏的,谁知道你们那个瓶子那么不禁力。等会儿我侄子过来,他会给你们钱的。”他舌头打结地解释道,“真的,不骗你们。唉呀,我又不会跑,你们别围那么近……” 陈湛拉着燕臻在七楼吃完饭,乘着电梯往下走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到这一幕乱糟糟的景象。 “底下干什么呢?菜市场似的。” 燕臻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了视线。 “唉,又是个土包子。”陈湛笑道,被燕臻瞪了一眼。 陈湛不在乎地笑笑,继续看着下面的闹剧。 林州听林东的语气就觉得有些不妙,在公交车里心急火燎地,一到站就跳了下去直奔蓝擎商场。 林东果然在那里,被人扣在一个柜台边上,一群人面色不善地围着他。 林州挤进去,看到林东正挤在角落里,手忙脚乱地跟人解释着什么,一看到他来了顿时两眼冒光,冲他连连摆手。 “快,州儿,来这儿!” 林州走了过去,感到周围的人都在用怀疑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眉头皱起问道:“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柜台的导购小姐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玻璃瓶放在柜台上,没好气地道:“你就是他侄子么?你叔叔弄坏了我们的化妆品,他说你会解决的。正好,你来结一下帐吧,总共是3300元。” 林州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千多?这么一小瓶?!” 导购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们不懂,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道:“到哪儿也是这个价格,没有钱别手欠啊,你弄坏了还怎么卖给别人?!” 林东有些心虚又有些生气地道:“谁知道这么一个小瓶子这么不结实啊,我就是没拿住掉柜子上磕了一下它就坏了。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坏了,你们搁那儿坑人的。” 林东话一出口,导购们不干了,吵吵嚷嚷又混乱起来。 林州拿起那只小瓶子,精致的口部裂开一条缝,的确坏得很明显。 他二叔手劲大他知道,人家也不可能专坑他一个一看就没什么钱的,所以多半就是林东弄坏的。 虽然心疼又肉疼,林州只能咬咬牙拿出银行卡来。 “别吵了,我们买了,刷卡吧。” 导购小姐看了他一眼,不再跟林东吵,拿着卡到结帐点去刷。本来她还有点怀疑的,最后顺利地结了帐,导购小姐的脸色又阴转晴了,拿一只精致的小包装袋把那个让林州心痛到默默流泪的小瓶瓶装了起来,满面笑容地递给他。 “欢迎先生下次光顾。” 林州拉着林东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东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可以啊州儿,才来S市几个月啊,几千块钱买这么个小玩意眼都不眨一下啊。” 林州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眨不眨眼还不都得买,以为是跟地摊上买东西砍价对半杀啊。 他把那只小袋子塞给林东。 “买都买了,拿去抹吧。看能不能抹个返老还童出来。” 林东扔回给他。 “这娘们唧唧的东西,我要它干什么,你自己用吧。州儿,咱来说点正事。你这些天,帮我活动得咋样了啊?燕家有没有个说法?” 林州买了两杯饮料和林东一起蹲在广场角落里边喝边聊。 “二叔,你别想那些有用没用的,蓝擎招人严着呢,名校生还挤破了头都进不去呢,你进去干啥?打扫卫生间你愿意干不。” “州儿,寒碜你叔呢?”林东拍了他一下,“我也没要进这个楼啊。你来了这么久难道都没摸清,这里只是蓝擎总部,蓝擎底下分公司多着了,还有物流和工厂,你二哥不就在蓝擎的工厂里干着呢吗。你让燕家那小子帮叔随便安排在哪个分公司工厂里干着也行,大家都是老熟人,以后多关照一下还不是顺手的事。你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车间小领导当着,每个月轻轻松松领工资奖金,听说最近还要升一升。二叔这资质不比你二哥差啊。” 林州一脸为难。 二哥那个大嘴巴肯定在家里到处宣扬是燕臻给他升的职位涨的工资,怪不得最近好多人打电话来问他。 不等他想出说辞,一道人影突然停在他和林东身前。 “林州?” 第五十六章 林州听到那声熟悉的唤声,心里小小地抖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抬头看向来人。 燕臻和陈湛二人正站在他身前。 “哥……” 他还没想好怎么安顿小叔,怎么就让他们两个碰上了?林州忍不住捏着额头叹气。 燕臻走过来,陈湛先笑道:“哟,州儿,你在这里蹲着干什么?是不是燕总不给你饭吃了?要是燕臻欺负你就到哥哥这里来啊。” 燕臻和林州都没理会陈湛,燕臻走到林州身边,伸手给他:“天气这么冷,蹲在阴凉地里不冷吗?” 林州转头看了两眼放光的小叔一眼,终是没敢和燕臻太亲近,自己站起来跺了跺脚。 林东也忙站了起来,看着燕臻和陈湛,嘴里催着林州。 “州儿,不给小叔介绍一下这是哪两位老总呢?”说着等不急林州介绍,就先抽了两根烟出来上前热情地分发,满脸堆笑,“我是林州的小叔,这些日子我家州儿多得二位照顾,两位老总抽根烟,抽根烟。” 他那劣质香烟怎么入得了燕臻和陈湛的眼,两人相视一眼,却都很给面子地接了烟。 林州在一旁扶额。 以心大能跑马著称的林州同学头一次感到了一种尴尬的感觉。 陈湛把烟别在耳朵后面,林东本来想给他点烟的,拿出火机的手失去了目标,顿了一下,看他这接地气的动作又热络起来。 林州连忙上前拉住林东:“小叔,先别说了,这里冷。” 林东才发现自己拉着两位老总站在风口里就寒暄开了,顿时也是一阵手脚无措,一手拉住燕臻,指着前面的一家咖啡厅。 “看我,我是被两位老总的风采折服了,啥也想不到了,哈哈哈。州儿,还不快请两位老板去咖啡馆坐坐。” 林东给林州使着眼色,一边凑近林州问他还有没有钱。 林州站在中间分开小叔和燕臻,推了林东一把。 “小叔,人家还要上班去呢,你别添乱了,去什么咖啡馆。” “上班?上什么班?这都是两位老总自家的公司,上班还不是个噱头?就你较真,笨得很。”林东训着林州,仍旧要拉着燕陈二人去喝咖啡。 他知道林州来S市是找那个被他救了的燕家二少爷的,那个时候他在外面打工没见过燕臻,不过眼前这两个人的气质太好认了,人中龙凤非富即贵啊,肯定有一个是燕二少,另一个能跟他一起走也不是一般人。 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都对林州这么亲切这么好,趁着林州在这里,林东怎能放过这个攀拉关系的机会。 林州烦闷地捻了捻脚底板,跟在燕臻后面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道:“哥,你快回公司去。我自己把小叔安顿下来就好。” 燕臻返手抓住他的手,笑了笑:“无妨。” 就连向来最不耐烦这些事的陈湛也没有走开,一直闲闲地跟在一旁。 林东脚步快,三个人渐渐落在后面。 林州瞪他:“陈总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这算是他和燕臻的家事,陈湛跟着算什么?看热闹么?! “我这不是怕我哥们被人欺负么。”陈湛似笑非笑地伸手搭住燕臻。 燕臻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林州顿时又是愧疚又是心虚,拉着燕臻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现在只怕是二哥把燕臻给他升职的事情拿回去吹牛,林家村里出来四处打工的人可不少,要是听说了这件事都来找燕臻,燕臻又要照顾他的感受不好拒绝,就像对小叔一样。可是人一多要料理清楚又哪有那么容易,会没完没了的。 他愿意力所能及地照顾族人,不代表要把麻烦转嫁给燕臻。 燕臻捏了捏他的手心,微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没事,那是你小叔,于情于理我也该接待一下。还是你想把你小叔直接赶走?” 林州心里乱糟糟的,胡乱点了点头,让燕臻拉着走了。 燕臻还是林旗的时候,就已经为了林家村的老人们四处奔劳凑钱,只为安慰被骗子骗了血汗钱的老人。 如今他照顾二哥二嫂,对林东也和颜悦色,林州当然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关系,他紧紧地拉住燕臻的手。 身后不远处,两道人影在道旁站了良久,站在前面的男人裹紧了大衣,转身离去。 “陆总,不是要去跟陈总和燕总打个招呼的么?”助理抱着公文包跟在身后。 陆惜之摇了摇头:“不必了。” 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 这不过是开始,燕臻应该比他清楚,以后的麻烦还有的是。 陆家人当年闹得很过份,可是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贪得无厌的。 林州又能比他当初好到哪里去?他们都无力阻止那些人闻风而来的贪婪无度,也无法阻止燕臻高高在上的施舍。 也许燕臻是出于好意,但他又的确是高高在上的。而那些所谓的亲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闹得你颜面扫地。 没有人忍受得了那种屈辱的感觉,除非没有自尊。 咖啡馆里,燕臻四人坐在角落的卡座,林东还在殷勤地攀谈。 林州百无聊赖地搅着乌黑的液体,听小叔在那里高谈阔论。 经过二哥那个满嘴跑火车的洗礼,他现在已经能够很淡定地倾听这种深度不同的对话。 陈湛居然还能正儿八经地附和几句,惹得林东大有找到知音之感。 直到林东话题一转,说起和他的大哥,也就是林州的父亲的关系,转而说起林州小时候的事情,一直沉默不语的燕臻也开始应声。 林东越发高兴起来,说得更加起劲。 “州儿只有五岁的时候,就这么点大,就要跟我进山。他背着他的小弓箭,我背着他,两个人进了山里,结果兔子毛还没打着一根,碰上一群不知道哪来的小蜜蜂,专捡他这小包子脸叮,给我们州儿叮得抱头插在草垛里大哭。” 燕臻听了,想象着那种情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不住摸了摸林州的脸颊,惹得林州瞪了他一眼。 坐在对面的林东看着他的动作,感到一丝怪异,不等他多想,林州就叫道:“别说那些了,老黄历。” 陈湛正听得津津有味:“林小叔接着说啊,别搭理他。”燕臻也点头表示同意。 林东是个人来疯,看老总们这么捧场,自然讲得更加卖力。 林州气鼓鼓地坐着,也无所谓“黑历史”被燕臻知道。直到林东话题再转,讲起林州深闯深山救下燕臻的艰险,又讲起出外工作的艰辛,到处都有潜规则,被人欺负打压。 “不瞒两位老总说,我这次来S市就是为了换个环境换个工作。别看我这样,我肚子里有货,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听说燕总管着好些家工厂,要是能进去混个……” 不等他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州放下小勺,严肃地打断他。 “不行。” 林东被自己的口水咽住了,瞪着自己的侄子。 老总们都没说不行呢,这小子先来拆他的台? “这事儿得听燕总的,州儿你别捣乱。” “我说不行。小叔,这事得听我的。人家工厂招人很正规的,小叔可以通过面试进去,我相信小叔的能力。” 林东快被林州气吐血。他要的就是能拉近和燕二少和关系,扯一下燕二少的大旗,不然进工厂打个工在哪里不是干,他做甚千里迢迢赶来S市。 “还有不要相信二哥的鬼话,他能升职主要是因为二嫂厉害,自己考出了一个专业证书,这才能升职。并不是燕总特意照顾,也跟我没有关系。小叔回头跟叔伯哥哥们解释清楚。” 林东不理他,转向燕臻笑道:“都是些孩子气的话,燕总说是不是。没到社会上历练过呢,嫩得很。” “是很嫩。”燕臻微笑着点头,“也是个孩子。” 林州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 “总之小叔愿意留下来,我会尽全力帮助小叔的,但是不能赖上别人家。” 燕家又不是燕臻一个人的,他后面还有一大家子呢,都找燕臻怎么行。 林东脸色一沉,看了坐在一旁的燕陈二人一眼,向二人赔了个笑,拉起林州朝外走去。 燕臻眉头皱起,却见林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仍旧坐下没动。 林东拉着林州到了外面,劈头就嚷:“什么叫赖上别人家?州儿,你这话说得可不好听吧?小叔干什么了就赖上别人家?你自己巴望上高枝上就把亲戚情分都丢一旁了?州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随便小叔怎么想。”林州很光棍地道。 林东气得胸闷。 林州继续道:“小叔,咱们自己挣钱自己花,做什么非得靠着别人?你今天要进蓝擎工厂混个管理岗,明天三叔来了,大伯二伯堂哥们都来求,那燕总是给不给安排?都塞进蓝擎工厂当小领导,那到底是燕家的工厂还是我们的工厂啊?这太过分了,我不能同意。” 林东疑惑地看着他:“州儿,你怎么老向着别人说话?再说咱们老林家可是救了他燕二少一条命,就是赔家工厂又怎么样?燕二少的命不值一家工厂吗?” 林州面色一沉:“小叔,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你以后不要说这些。” 他的神情十分生气,林东倒被他吓了一跳,讪讪道:“好了,不说就不说,怎么还跟你叔黑脸呢。” 第五十七章 林东看着林州,抓了抓头发,又道:“那可怎么办吧,我把你大伯家的三堂哥五堂哥带过来了。本来指着背靠大树好赚钱呢,你偏拦着不让,现在怎么办吧。” 林州瞪大眼睛:“他们以前的工作呢?” “都辞了啊。”林东理所当然地道,“你二哥非说燕总看你的面子对他照顾得很,人又好说话,我找你几个大伯哥哥一合计,愿意来S市闯一闯的就一起来了,也有不愿意来的觉得S市太难混。州儿,你说你,燕家背景那么大,我们攀个关系怎么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你不懂啊,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倔。” 林东了解林州的性子,从小被他那个当村长的老子教得一板一眼,不是性格油滑的人,也并不真的生他的气。 林州无力地垮下肩膀,林东竟然还带了两个堂哥来,有得他头疼了。 “我知道了,既然来了,你们还是先找起工作吧。还有别去找什么这个老总那个老总了,我会想想办法的。” 林东有些不屑。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现在还不是个穷学生。” “唉呀小叔你别说了,好烦,你赶紧回去跟哥哥们说一声,赶紧找工作去,别老想着走后门不劳而获。”林州也不让林东再回咖啡馆,推着他朝外面走去,掏出手机给燕臻发了个信息。 “我送小叔去公交站,我们回家再说。” 燕臻一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直到林州推着不情不愿的林东往远处走,才动了动腿脚,站起身来。 看了林州发来的信息,陈湛在一旁挑眉一笑。 “又有得你忙喽,谁让你老招惹灰姑娘。你真要旧梦重温啊?趁现在甩开手还来得及。” 现在还不算什么,惊变一般在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来临。拐了人家要传宗接代的儿子当老婆是那么好善罢干休的么? 燕臻撇了他一眼,视线里的透彻让陈湛差点就无法维持吊尔郎当的表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燕臻起身从他身旁走过,沉声话语滑过他的耳边。 陈湛有些讪讪的,独自一人留在咖啡馆里,没有跟着燕臻出去。 他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燕臻知道个屁。 只是有些羡慕燕臻,怎么就能找到林州这种奇葩。 他以为林家村是这种奇葩原产地,后来发现并不是,他二哥他小叔都是大俗人一个。 林州也俗,可是他俗得可爱,俗得让人舒坦,俗得超然脱俗。 陈湛悲哀地发现,不知从几时起,他特别喜欢和林州在一起时的感觉,被他怼被他瞪都觉得心情愉悦。 明知朋友妻不可欺,他现在好像比以前更禽兽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州忙着关照来到S市的族人,让燕臻帮忙租了房子,自己又给添置家具被褥锅碗瓢盆,帮着跑前跑后地安顿,生活上可谓无微不至,就是不准他们找燕家提工作的事,更不准提报恩的事。 林东十分无奈,其他人也颇有微辞。 本来冲着燕家这棵大树才来的S市,现在大树靠不上,他们折腾这一趟图了个什么。 但是没办法,林州这个正主不点头,他们又能怎么样? 后来两个堂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林州一来S市就住进了燕总家里,还能自由出入蓝擎大楼,顿时就不平衡了。 “这小子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自己早就攀上去了,天天一身名牌地穿着,却逼着咱们在这里苦哈哈地熬,实在太不厚道。” 三堂哥和五堂哥一商量,直接到T大堵人,非让林州带他们到蓝擎大楼里转转,他们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小堂弟到底在蓝擎里面有多大的面子。 林州只把他们带到蓝擎广场逛了逛商业区,至于那栋写字楼,无论如何不愿意带他们进去。 “我也进不去。”林州睁眼说瞎话。 他是燕臻特意关照过的人,怎么可能进不去。不过这个时候撒个小谎无伤大雅,真带两人进去了才要被烦死。 这两个堂哥都有点好吃懒做,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跟着小叔来S市抱大腿。要是知道他在燕臻跟前能说上话,那就别想清净了。 两个堂哥顿时脸色一黑,在广场边上就跟林州吵嚷了起来。 林州以为只是工作的事,实际上不止。他身上的名牌服饰,他对这些繁华迷离的安之若素,都让同样从林家村里走出来的两个年轻人心里深深地羡妒不止。 他们比林州出来的得,前两年他们一身光鲜地回去的时候,林州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子,眼前这个时尚漂亮得可入画的男孩子哪还有一丝当年的懵懂土气,当然,林州救了燕二少爷的性命,燕二少爷愿意把钱花在林州身上那没得说,可是他们只是来攀个关系找点门路,林州明明和燕二少关系那么好,却一点也不愿意帮帮自家人,真是气人。 只是无论两人说什么,林州只是不松口,最后两个人实在没有办法了,恨恨地丢下一句:“行,你厉害,林州你一步登天了,我们沾不起你的光。” 说完就怒气冲天地走了。 林州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林家村很小,村民彼此关系都很亲近,都是祖祖辈辈的亲戚,守望相助已经成了习俗。林州面上拒绝得干脆,实际也很是为难。 只是不能让他们去为难燕臻。 燕臻旁观了那么多天,看他实在累身累心,晚上两人一起躺在温暖的被子下面,燕臻亲了亲他的额头。 “不用你硬撑着,他们只求一个工作,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 “不要了。”林州困倦地摇着头,“这是原则问题。‘好逸恶劳是败家之根,不劳而获是祸患之始’,现在的人都不遵守老祖宗的教诲了。” 燕臻笑了笑:“听上去很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这是我们族规里写的,我倒背如流呢。”林州有点小自豪地道,“别的人都不耐烦看,嫌太老了,我从小就会背了。” 林州的抱怨带点自我褒扬,燕臻很给面子地大力夸奖。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州儿的行事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原来是从小的教养就这么好。” 林州脸皮再厚被夸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何况这夸赞还是他讨来的。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燕臻笑着把他挖出来,一用力又把他抱到身上,双手慢慢向下探去。 林州脸色绯红,咬着嘴唇一扯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盖在下面。 时间一天天过去,寒冬蜡月里林东和他带来S市的几个人仓促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林州便一直给他们负担着房费和饭菜。燕臻每个星期开车带他去超市菜场里采购一番,再帮他送到林东等人的出租屋去。 林东等人第一次看到给林州当司机的燕臻,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州又找了很多求职信息都给林东,在燕臻的提醒下,又去劝说几个年纪轻的堂哥去考个成人学历或者参加一些培训之类的。社会上有很多职业培训学校,教授一技之长,学费也不便宜,一年脱产学习就要两三万的费用。燕臻说了他可以帮衬学费,那就连这点困难也不存在了。 只是跟着林东来的几个堂哥都是从小不爱学习的,任林州怎么规劝也不愿意再去上学,气得林州够呛。 他们二人的行动并不隐秘,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很快堆到了燕深的案头上。 “二少爷又开始扶贫了,真是热心肠。”李秘书笑着说道。 燕深捻着佛珠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不渔,他这个弟弟对林州也真够用心的了。 当年对陆惜之那几个贪婪的哥嫂也不过简单粗暴地打发了事,现在倒是愿意为了林家人多费心思。 同样得知那些事的,还有陆惜之。 他把公司开在蓝擎广场也许是一个错误,实在是离燕臻太近了,有些事他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看在眼里。蓝擎广场明明那么大,他却总能“偶遇”一些人和事。 光是林州和他那些难缠的亲戚他就遇到过两次。 他看到林州被亲人责难,讥讽,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们在燕臻面前丑态百出,让本就抬不起头的他更加无地自容。 时过境迁,那些难堪和愤怒的感受现在只余下一些微薄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可是现在最让他不能忍受的却不是那些。 陆惜之不能理解,林州为什么不在乎?他怎么能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羞耻,仍旧天天跟在燕臻的身边,而且肆无忌惮地向燕臻索要着帮助? 就算他对燕臻有救命之恩,难道这恩情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为他最大的倚仗了么? 陆惜之四年以来刻意让自己忘记燕臻,不去想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他成功了,他几乎很少想起往事,即便面对燕臻本人,他也能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旧时朋友,平静地打一声招呼。 可是林州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努力。 原来喜欢可以压制,可是嫉妒不行。 陆惜之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把自己深深的埋在宽大的座椅里。 他嫉妒林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竟然那样地爱着燕臻。何其讽刺。 如果林州不是和曾经的他自己这么像,他还会不会这样地嫉妒他?陆惜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越是看着林州,他的不平就越是难以克制。 凭什么当年的他远走天涯,林州却能够霸占着燕臻?只要不在乎尊严就能赢吗? 他怎么能甘心。 第五十八章 周一清晨,燕臻先将睡眼惺忪的林州送到学校才开车回到公司。 一下车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燕臻,我想,和你谈谈。”陆惜之站在他的车位不远处,修身的灰色大衣裹着他略显纤瘦的身躯,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恳切。 这样的陆惜之并不常见,至少他从来没有在燕臻面前展现出这副示弱的神态。从前他一味高傲冷淡,重逢之后他变得成熟起来,总是客套有礼。 “燕臻,我欠你一个解释。”陆惜之走近了几步,在燕臻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燕臻顿了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率先走向电梯。 两人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来,陆惜之给两人点了两杯牛奶两份点心,没要咖啡。 “早晨空腹喝咖啡不好。”陆惜之笑了笑。 燕臻恩了一声,没说什么。 自从林州住进家里,他还从来没有空腹出门过。林州是个特别有上进心的家伙,一开始只是做一些拿手的家常菜,后来发现了一个教做菜的手机APP,每天的早晚餐就几乎没有重样过。 “你想谈什么?”燕臻开门见山。 陆惜之显出几分紧张来,双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摩挲着。 “当年的事,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绝情的话。” 当年为了与燕臻了断彻底,亦或是真的厌烦了燕臻高高在上的感情给他带来的桎梏和羞辱,他对燕臻说了非常过分的话。 那些极尽刻薄绝情的语言全部化作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燕臻,刺得燕臻鲜血淋漓。 “我是故意刺伤你的,但我并不是真心那样想。”陆惜之低着头,薄薄的嘴唇有些失去血色。 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些话了,他似乎讥讽燕臻的虚伪,他说燕臻以为资助过他就可以摆布他的人生,他把燕家资助过他的金钱全部算清楚摆在燕臻面前,他说他会把钱连本带利地还清,他不愿意为了那些钱就成为燕臻这种贵公子的附庸。如果不是因为他受着蓝擎的资助,燕臻也无法像对待他的所有物一样对待他,他也不必勉强自己接受同是男人的燕臻的告白。 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回想往事,所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他只记得他说完之后燕臻苍白的脸色,和那个时候几乎等同恶意的痛快感觉。 他的确欠燕臻一个道歉。 燕臻听着他口中的对不起,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静地坐着,摆出倾听的姿态。 陆惜之似乎受到了鼓励,让他可以把那些深埋心底多年的事情都说出来。 “那时发生了很多事,燕伯伯……找过我。”陆惜之垂着眼睫,“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你。那个时候我刚刚找到心仪的工作,想要好好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也不枉蓝擎培养了我那么多年。” 燕臻当然记得那些事。本来以陆惜之的能力是可以进入蓝擎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意,自己到外面四处面试,凭着优异的综合素质接到不少名企的橄榄枝,最后他选择了一家成立不久的公司。 那间公司虽然是新成立的,背景却不容小觑,做的又是少有人涉及的新领域,的确前景无限。四年的时光已经证实了陆惜之的眼光,那家公司现在成了蓝擎的常任合作客户之一,在它的业务领域内隐隐有了龙头企业的超然地位。 “那时公司里人少,所以用人不拘一格。虽然我是新员工,只要我展示出使人信服的能力,公司也愿意给我机会,把重要的项目交给我负责。我不负众望,第一个项目就完成得很完满,甚至超出了预期。”陆惜之嘴角露出笑意。 如果那个时候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成功,而且没有和燕臻绝裂分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最难堪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过,无法撤销。 “那是我入职之后的第一个项目,我为它倾注了全部心血。项目最后一次的总结报告,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次会议了。”陆惜之眼角浮现一丝冷淡的讥讽。 “为了给项目一个完美收官,我为那次会议的报告准备了两个星期,放映项目PPT的时候我甚至不需要去看它,就可以严密配合它的节奏给出一场最完美的报告。我站在台前向公司汇报整个项目的成果,可是我发现同事们的眼光……很奇怪。”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本该认真倾听的同事们竟然没有一丝专业精神,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尽量镇定地继续报告,直到上司直接走上来打断他,一把拔了投影仪的电源。 在大屏幕黑去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瞬间的图象。 那根本不是他费尽心血做出的表格或者图文,那是一张照片。尽管只闪现了一秒,他却清楚地认出来了,那是他和燕臻。 他一瞬间如坠冰窟。刚才他在自信地汇报成绩的时候,他的同事和上司在大屏幕上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惜之只记得自己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他挥开上司的阻拦,走到电脑前面去翻那上面还在放映着的图象。 全部都是他和燕臻在一起时的照片。 尽管两人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可是那种被偷拍出来的十足暧昧的感觉,根本没有第二种解释。 燕臻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只有他,每一张都清晰得刺痛他的眼睛。 每一张照片还带着方正严肃的黑体字的注解,描述着他是如何巴结权贵卖身求荣,把他今日所得来的一切,都说成是出卖自己的结果。 陆惜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会议室的,那些人的目光和私语快要将他压垮了,他除了支撑自己站着离开那里,再也没有任何余力去想别的事情。 燕臻的父亲燕昆随后直接找上他,直接承认了他命人做下的事情,又拿出一笔钱给他。 燕昆要求他离开燕臻,离开燕臻他就可以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来自燕家的资助,否则那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面对这样的威胁,他还需要考虑别的选择吗? 陆惜之将过往娓娓道来,仿佛又重温了一次那时的难堪,愤恨再一次充盈在胸膛。 “燕臻,事情就是这样,我很抱歉我对你的无情绝裂,可是我不得不那样做。” 燕臻沉默了良久。 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那个男人,他的父亲,真的很懂得拿捏人心。陆惜之要强至极,他就对他使用这样的手段,把他所骄傲的一切都踩在脚底,让他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议论,这对陆惜之简直是一击即中。 “对不起,我不知道。”燕臻开口道。 那个时候他忙着应付陆家人的刁难,被陆惜之的兄嫂纠缠得分身乏术,陆惜之自从工作之后又刻意减少了往来。 但不管怎么样,的确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陆惜之受到那样的刁难。这句对不起,他应该还给陆惜之。 陆惜之扶着额头,低垂着脸颊,无声地摇了摇头,半晌后才笑了笑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燕昆,错的是他们那个时候不对等的身份和地位。 燕臻不再说话。陆惜之低声道:“燕臻,现在你知道了一切原委。你……能原谅我么?”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陆惜之似乎有些激动,却还保持着克制的冷静。 “燕臻,如今我有能力与你比肩了。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对我造成影响。”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他的工作环境足够开明宽松,即便他与燕臻在一起的事情暴露出来,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形象和事业。 他们都有能力谈一场平等而成熟的恋爱。 他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燕臻把全部的柔情都给了另一个人,而他只能怀念着旧时的温柔时光,被嫉妒填满。 他不想嫉妒林州,那个仿佛他旧日影子的男孩。他如果嫉妒自己的过去,那是对他这些年所有努力的否定。所以他不应该嫉妒林州的。 “我——” 燕臻突然打断他:“惜之,都过去了。” 陆惜之剩下的话便哽在了喉中。他才发现燕臻的神情是如此平静,不生一丝波澜,仿佛那些被尘封起来的旧日隐秘在他眼中并无意义,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叙旧。 “没有过去,怎么可能过去?明明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 燕臻看着陆惜之,轻叹了一声。 陆惜之听着那声叹息,手指忍不住地一颤,止住了话语。 他听见燕臻平静地说道:“人生那么长,总有错过。虽有误会,但无遗憾。” “虽有误会,但无遗憾。”陆惜之喃喃地念着,半晌忍不住低声地笑了,“好一个,虽有误会,但无遗憾。燕总洒脱至此,我无话可说。” 他从来没有在燕臻面前低过头,这是第一次,结果却是自取其辱。 燕臻站起身来。 “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解释。” 陆惜之低着头没有看他。他原是为了找回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却似乎成了燕臻对那段旧时光的了结。 “我要回公司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他们都是分秒必争的大忙人,陆惜之大概比他更珍惜时间。 燕臻说完,见陆惜之没有抬头,知道是等不到他的应答了,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第五十九章 没过几天,燕臻便听说了陆惜之和周敏分手的消息,还是陈湛大惊小怪地跑来告诉他。 “燕臻,你说陆惜之在想什么?周敏多好的女人啊,要能力有能力,要魅力有魅力,他当初追到人家得费不少功夫吧,都订婚了说分手就分手。啧。”陈湛半坐在燕臻的办公桌上,拿起他的钢笔在手里把玩。 燕臻面无表情地把笔收回来,整齐地插回笔筒。 陈湛干脆趴着他的电脑屏幕找存在感:“燕臻,陆惜之为什么跟他未婚妻分手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分手。”燕臻忍无可忍地拍开他挡住屏幕的手,“但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挑拨。” “我挑拨什么了?”陈湛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当即瞪眼叫道。 燕臻扔了鼠标,也不工作了,随手点了一根烟。 “你他妈挖墙角挖到我跟前来了,陈湛,你当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陈湛眼神飘乎起来,一脸被揭穿的心虚,嘴上还要硬扛。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就是说说八卦么。你这人就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你还君子?”燕臻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好事。这些天你往林州学校里跑过不少趟吧,怎么,闭门羹好吃?你还没吃够?” 陈湛被人彻底戳穿,干脆也不装了,嗷地一声扑到燕臻面前。 “我就是想找林州出去玩玩怎么了?我们不去夜店去游乐场还不成吗?你到底怎么给他洗的脑?让他那么不待见我,见了我就跟小怪兽见了奥特曼似的,恨不得张嘴喷一口火出来。” “还用我给林州洗脑?你这一肚子花花肠子林州一眼就能看穿你.” 他的确没有跟林州说过什么,反倒是林州回家之后跟他告了陈湛一状,不然他又怎么知道陈湛居然到学校找过林州好几次。陈湛对林州不同寻常,又老在他面前提陆惜之,这企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我哪里花了,我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禁欲生活了!” “那跟林州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不准再去找他,也少在我面前提陆惜之,我不耐烦听!”燕臻一把将趴在跟前的陈湛推开。 他话音一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两声,燕臻喊了一声进来,肖麦一脸尴尬地推开门板,身后跟着面色苍白的陆惜之。 陈湛一改刚才的无赖模样,站直了身体,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看燕臻,又看向陆惜之。 这可尴尬了。燕臻最后那句话声音不算小,内容也不算好听。 陆惜之没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笑了笑,看向陈湛。 “陈总,关于我们的项目,我有些事找你。你的助理说你在燕总这儿。” 陈湛应了一声,双手插入大衣口袋。 “打个电话约地方就是了,哪能让陆总专程来找我 。” 陆惜之客气地笑了笑。 “几步路的事而已,得请陈总跟我一道去一趟项目现场。” 陈湛不敢再耽搁,跟燕臻告别一声就和陆惜之一起离开了。 周五林州提早下课,自己乘车来公司等燕臻下班。燕臻今天要加班,林州干脆就窝在沙发里等着,自己捧着手机戳得不亦乐乎。 一直忙到九点多,燕臻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起身走到林州身边,他还在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 燕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林州啊地一声捂着额头,飞快地收起手机跳了起来。 “哥你加完班了啊?走了走了,肚子好饿,回家做饭去。” 燕臻笑着任由林州推着他走出办公室。 “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林州把书包堆到燕臻怀里,飞快地跑向卫生间。 燕臻先去按了电梯,电梯的层数正在一层一层地上行,没想到这个时间公司里还有人来。 很快到了本层,电梯发出叮地一声,缓缓地向两边打开了。 一道人影突然从电梯里面软倒下来。 站在门前的燕臻不由自主地扶住了那个倒向他的身体,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同时他也认出了这个倒在他怀里的人。是陆惜之。 电梯门开始阖上,感应到陆惜之的身体,又向两边退开。燕臻微蹙着眉头,将陆惜之拖出电梯。 陆惜之似乎喝了很多酒,一副不醒人事的模样。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蓝擎,不用想也知道是为着谁来的。 燕臻一手挂着林州的书包,一手扶着身重下滑的陆惜之,勉强让他保持站立。 陆惜之似乎清醒了一些,摇了摇头抬起脸来。 “燕臻……”他喃喃地唤着,眼神迷离。燕臻望着他,眼中含着一丝无奈,陆惜之突然紧紧地靠过去拥住他。 “燕臻……我错了吗?可是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燕臻,你教过我那么多东西,再教我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 燕臻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即便是当年那样决裂地分手之后。 可是那天听到的那句话,他一句不耐烦听,就几乎让他痛彻心扉,无地自容。 如果燕臻当面对他说,也许都没有那样令他难堪。可是他是在与朋友相处时,漫不经心地,带着不耐地说出那句话。仿佛他如此无足轻重,令人厌烦。 他那颗已经被全副武装到无懈可击的心,在那一刻支离破碎。那种难堪和痛楚远比当年被燕昆陷害当众出丑时更加尖锐。 他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评价当中,要强到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看低,为此不与使他陷入屈辱境地的燕臻决绝地分道扬镳。他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句来自燕臻的评价轻易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陆惜之紧紧揽住燕臻,如同落水之人抓着一颗浮木。 如果这个时候被燕臻推开,他大概真的会万劫不复了。 林州一边搓着刚刚洗净擦干的手一边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放到陆惜之的脸上。 燕臻背对着他,所以现在只有陆惜之看到了他,两人相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彼此相视着。 陆惜之对着林州笑了笑,把脸埋在燕臻的肩膀上陷入昏睡,形容亲密。燕臻动也不动,似乎习以为常。 林州眼皮一跳,顾不得再想别的,紧走了几步绕到燕臻身前。 “州儿。”燕臻把书包递给他,“先自己拿着。” 林州没有接,却将陆惜之扶了过来。 “我来扶着陆先生吧。”林州小心地把陆惜之揽在自己怀里,搀着他站好。 燕臻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伸手去按电梯。 陆惜之醉成这样,也不能把他扔下不管。燕臻给周敏打电话,周敏听说是陆惜之的事,连听也没听,当即挂了电话。 陆惜之在这个城市里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相熟的朋友了。 “我们带他回家吧。”林州不忍地道,“不太熟的人,也不放心,他醉成这样。” 燕臻没说什么,开车带着林州和陆惜之回了公寓。 林州把陆惜之带到浴室,亲自照料陆惜之,完全不让燕臻插手,直到把他扶到客房里躺下才吁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的时候燕臻还没睡,躺在床头上看着书,看到他回来才把书放下,笑道:“州儿忙完了?” 一副故作轻松打趣的神情。 林州磨了磨牙,嗖地扑上床,把燕臻压在身下。 “你不要跟我装模作样,给我老实交代,陆先生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燕臻看着林州瞪眼咬牙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纸包不住火,他有意瞒了这么久,林州终于还是察觉了。 只是看着林州的神情,曾经令他为难万分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他曾经怕林州得知之后会心生芥蒂,可是看着这个大张旗鼓对他兴师问罪的少年,那些顾虑似乎都变成了多余。 燕臻不由得微笑起来。他到底在杞人忧天些什么? 林州还在自顾自地猜测:“他跟你谈过恋爱?是不是?!有没有谈过,你快点说!笑什么笑,不准笑!严肃点,快点回答我!” 林州急死了,他头一次觉得他哥这张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的脸是这么地——欠揍。 燕臻抓住他的指尖,点了点头。 “说话!”林州怒瞪,“不说话就是心虚!做贼心虚!” 燕臻:“……谈过。” 林州哼哼了两声,圆润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向来感官敏锐直觉精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陆惜之跟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什么时候谈的?谈过多久?怎么谈的?” “……”要照实说吗?会产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吗?燕二少陷入了深沉的纠结。 “坦白从宽,欺骗从严!”林州坐在燕臻的肚子上,一根手指指着他怒道。 燕臻最终一五一十地照实讲起。 “上学的时候就谈了?是初恋喽?”林州听着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哥的初恋居然不是我。”好委屈,好想打人。 “对不起。”燕臻低声道。 林州眼圈红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清了清嗓子,继续审问。 “谈了好多年?” “没有那么久。”燕臻很快回道,抓住林州抹眼睛的手,“真的没有,也就是大学的最后两年。” 第六十章 “只有大学的最后两年,而且从来没有做过和州儿一起做的事……”燕臻伸手将林州拉下来,揽在怀里。 林州磨了磨牙,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鼓胀胀的有些难受。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他没有必要抓着不放,只是猛一听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他一直以为燕臻或者林旗,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的,但没想到曾经有一个人也被他放在心里,那个人还比他更早。现在那个人就在隔壁。 “你失忆了。”林州在他怀里小声地道。 燕臻顿感不妙。林州扭着手指继续道:“我刚来找你的时候,你说你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应该只有陆先生是你的情人吧。” 他却一直自以为是地亲近燕臻,在燕臻的心里只记得一个陆惜之的情况下。 那个时候燕臻是怎么想他的呢?自作多情?还是行为可疑? 燕臻不让他再想下去,猛地翻身覆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圈在怀中,手心抚着他的额头,低下脸庞想要亲吻他。 林州抬手推开他的脸,瞪圆了发红的双眼:“别来这一套!话还没说清楚呢!起开,不要压着我!” 他认真用了力气要推开燕臻,燕臻却耍赖一样四肢缠在他的身上,不让他挣开。 “好,你想说清楚,那我们就慢慢说。乖州儿,别动,让哥抱着。”燕臻诱哄道。 林州红着眼眶:“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说,天天装深沉。” 燕臻:“……”他什么时候装深沉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林州道,“每次都是我说你听,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燕臻不爱说话,还是林旗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以前林州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来却觉得心里难受。 “你跟陆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说吗?” 陆惜之显然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要是燕臻也不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大眼瞪小眼么?林州才不相信。 燕臻听着林州的质问,后背有些冒汗。 但是更犀利的还在后头。 “我刚来的时候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还想着陆先生?” “没有。”燕臻立刻否定。 “没有。州儿,那个时候我是不记得你,可是不管我的大脑记不记得你,这里——”他拿起林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一起感受着那勃勃跳动的心脏,“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不知道你离开我的那些天,我每天有多么煎熬。” 煎熬到他看到每一个靠近林州的男人女人,都嫉妒得发疯。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也许难以分清,可是嫉妒的情绪,永远不会被错认。它像一条贪婪的毒蛇,紧紧缠绕着脆弱的心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张开毒牙啃嗜一口,让一颗心瞬间痛彻心扉。这样深刻的痛楚没有人会忽视它。 燕臻很少说甜腻的情话,何况这么肉麻,林州有些不太自在地转开眼睛。 “这些话,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燕臻亲着林州的手指,声音低沉暧昧,“州儿也说了,我总是装深沉,不爱说话。” 林州脸色绯红,乌黑浓密的睫毛半盖着眼睛,也不再抗拒他的亲近。燕臻得寸进尺地欺身上前,扯开林州的衣襟,埋头四处点火…… 一室春情未歇。 第二天一早,林州拖着酸懒的身体起床做了早饭,哈欠连天地把东西都端上桌。 燕臻还没下楼,陆惜之先出现了。 林州看到他的时候一愣,之后就有些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陆先生,起了哈,睡得还好吧?正好,我正要去叫你呢,一起来吃早饭。” 陆惜之面色还有些苍白,向林州点了点头。 “谢谢。” 谢的什么,林州也不太清楚,不过人家谢了他就受着吧。他们俩这关系,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 陆惜之没有客气,帮着林州把早饭摆到桌上,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林州上楼去喊燕臻。燕臻系着衬衫袖扣走下楼梯,林州给他盛了一碗粥。 “哥快过来吃饭,你不是说要早点上班的么。” 燕臻也看到了陆惜之,面上神情不变,和陆惜之打了招呼。陆惜之向他点了点头,就沉默地吃起早餐。 林州觉得气氛有些怪,好在早饭很快吃完,燕臻直接出门了。 燕臻没提要送陆惜之的事,陆惜之也没说怎么回去。虽然陆惜之还没走,不过总算没有三个人一起的时候那么氛围沉闷,林州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陆惜之帮着他把锅碗洗了,看他的动作,应该也是做惯了这些家务的。 林州记得陈湛似乎说过陆惜之出身和他差不多,也是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如今他有这样前途光明的事业,林州心里有些羡慕。 “你每天就这样照顾燕臻吗?”陆惜之突然出声道。 林州把碗筷摆好,点了点头。 他这样能算照顾燕臻吗?应该是吧,虽然燕臻照顾他更多一些。 “做饭?打扫家务?还有什么?上床?”陆惜之的声音有些喑哑。 林州听出些别的意味,转头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 他可没忘记昨晚陆惜之抱着燕臻哭的样子。也许燕臻对他没有想法,可是陆惜之明显还喜欢着燕臻。 陆惜之看着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好奇什么呢?也许是好奇当年如果他不走,这些可能就是他的日常。 每天像个小媳妇一样给燕臻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这些事情燕臻是不会做的,他毕竟是燕家的二少爷,燕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贵公子,怎么会迂尊降贵做这些杂事。 当然也可以请家政,只是他不习惯,到现在他也不习惯让别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陆惜之觉得自己的酒可能还没醒,否则怎么会把这些没有如果的事想得那么深。 “你没有觉得不甘心吗?”陆惜之靠在流理台上,似乎闲聊一样问着林州。 “为什么不甘心?”林州眨了眨眼,似是真的不懂。 陆惜之一怔,既而就笑了起来。 燕臻这次找了一个小傻瓜。 “你们都是男人。”陆惜之道,“你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吧?你们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必须像个女人一样伺侯着燕臻呢?你没有想过吗?” 林州慢慢坐在椅子上,眉头微蹙,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你在家里不做家务吗?”林州疑惑地问道。 “怎么可能不做。”陆惜之笑了笑。不是谁都能像燕家人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高高在上。 “既然你也做,为什么问我甘不甘心呢?”林州是真的不懂。 他照顾燕臻甘之如饴,怎么会有不甘心这种选项?说不定他是在挑拨,林州警惕起来。 陆惜之笑意淡了些,没有回答。 一种是随心而为的状态,一种是不得不为的状态,怎么能一样。可是他说了大概林州也不会懂,林州显然很享受当燕臻的小媳妇。 “我是燕臻的初恋。”陆惜之笑着道,“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看着林州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和戒备,不由得微笑起来。 燕臻为什么放心让他和林州独处?是对林州的爱太自信,还是对他的人品太自信? 可惜他似乎人品不佳,现在他太想挑拨一番了。 “哥都告诉我了。”林州有点紧张地道。 “是吗?那他有没有说过,他之所以会开飞机出外坠落在你们家附近,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感情。”陆惜之的笑容一直是淡淡的,眼神却有些咄咄逼人,林州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陆惜之说的这些,燕臻的确没有告诉他。 林州握紧了手心,陆惜之看向他的手,笑了笑。 “燕臻没有说,是吗?你们是因为我,才会相遇。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失忆,你觉得刚刚失恋的他会爱上你吗?” 林州呼吸急促了一些,显然心绪乱了。 陆惜之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他伤害着林州,又何尝不是刺激着自己。 那个时候,燕臻也是会为了他黯然神伤的啊。如今的燕臻,心硬似铁。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他感到后悔了,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后悔哪些行为。后悔离开燕臻吗?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离开燕臻。那种被人肆意践踏的屈辱,他再也不想尝试。 林州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都过去了。”林州看着他,“哥不告诉我肯定是怕我伤心。”他的确是很伤心,得知他和燕臻的相遇还有这种内情。 不过现在不是清算这个的时候。 “你现在说这些,是后悔了吗?”林州的眼光实在很犀利,陆惜之有一瞬间感到被揭穿的无措。 第六十一章 “可是你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哥他不喜欢你了。”林州道。 “你觉得我们的价值,就是用燕臻喜不喜欢来衡量的吗。”陆惜笑苦笑了一声。 林州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面色有些不解。 “这跟我们的价值有什么关系?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我哥,我也喜欢他,可是现在他不喜欢你了。他虽然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喜欢我。”林州说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炫耀的嫌疑,不过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 陆惜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原本的从容渐渐难以维持。 “当年我如果也像你这样想,我们就不会分开了。”陆惜之轻叹着,饱含无奈和怅惘。 “可是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林州有些好奇。 虽然有了陆惜之的离开才有他和燕臻的相遇,不过他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陆惜之明明爱着燕臻,却还是离开他去了国外,还交了别的女朋友。 是家长的阻拦吗?林州想到曾经差人送给他两张支票要求他离开燕臻的燕家大哥,又想到了自己那思想保守的双亲。 这也是他不能忽略的问题,但是他肯定不会离开燕臻。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难题的吧? 陆惜之却没有提到那些,他只是道:“我不想接受燕臻的施舍,我不想永远仰人鼻息。” 他有自己的傲骨,有着自己的原则。可是他看着林州理所当然地攀附着燕臻,却又抑制不住地嫉妒。 如果没有林州,他也许可以和燕臻谈一场地位平等的感情。不管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他们都再无遗憾。 “你现在就是依附着燕臻而活吧。”陆惜之打量着林州,“你的名牌衣裳,你上学的费用,你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是燕臻提供。甚至你的亲戚也想攀住燕家。现在他们租房子的钱,他们每天的饭钱,都是燕臻负担的吧。你想就这样被他养一辈子吗?像一根软弱的藤蔓,依附着燕臻这棵大树,所有的言行举动都要受他牵制,连同你自己的人格也攀附着别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找些借口攻击你,侮辱你,而你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不管你做过多少努力都会被理所当然地抹杀。因为你正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抛弃尊严地当别人笼中的金丝雀,接受别人的饲养。” 他畅快淋漓地说了一通,仿佛是对林州说的,又仿佛是对着过去的自己说的。 当年他的处境就是如此恶劣,除了决然地离开燕臻,他还能如何打破僵局呢? 可是林州脸上那似疑惑似懵懂的神情实在让陆惜之气闷。他仿佛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似的,让他深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为什么别人侮辱我,我就没有立场反驳?我当然可以反驳啊。”林州一头雾水。陈湛以前嘴贱哪次不被他修理?为什么陆惜之这么苦大愁深的? 这个人,负能量太多了,看样子也没有平常看起来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林州小心眼地腹诽着。 陆惜之瞪着他半晌,突然扶额笑了笑:“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燕臻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你当然有底气。不管燕臻给你什么都抵不过你对他的恩情,你本该有底气的。” 可是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接受燕家的资助,他在燕臻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是有底气,可是不是因为什么恩情。”林州皱眉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论断。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在餐桌上,高挑的身高使他与陆惜之平视着。 “我的底气就是燕臻喜欢我。燕臻喜欢我,他不希望我离开,我离开他会很难过。我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林州看着他,“曾经他也喜欢你的吧?可是你好像对燕臻怨气很大,我不懂你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陆惜之嘴唇微颤,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当然不懂,我没有你那般幸运,可以对燕二少有救命之恩。” “都说了不是那个!”林州有些生气,高声打断他,“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燕家早就通过对林家村所有村民的帮助,早把那段恩情还完了。他们给我们建了学校,捐了款修了路,都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就算是救命之恩,那样大的回报也早就相抵了。燕臻不欠我什么。” 林州身子微微前倾,神情认真地看着陆惜之。 “同样的,燕臻也从来不欠你什么。” “我从没说过燕臻欠我,是我欠他——” “你的嘴里是这样说的,你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我看得出来。”林州认真道,“你一直把燕臻放在一个非常苛刻的位置,你总是说自己不想攀附着他生活,不想要他的施舍,其实你就是在抱怨燕臻,你是怨他让你受到了别人的责难?你怨他让你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陆惜之嘴唇苍白,视线却没有退却。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得对,我的确知道的很少。”林州用手指来回摸着桌边,“我很好奇,在你创业开公司的过程当中,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没有求过别人什么事?永远保持着你所说的尊严?”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不过是正常的事业往来,你需要投资者,当然要投其所好。你需要客户,当然要尽量拉近关系。”陆惜之有些激动道。 “总之你情愿向别人低头献媚以求得事业发展的利益,也不愿意接受燕臻怀着喜爱的感情为你做的事情。前者你不觉得受到侮辱,后者你却觉得燕臻施舍了你,侮辱了你。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活该被你当作发泄怨气的对象吗?” 陆惜之冷笑着摇头:“天真,林州,你真是天真,这两者能够混为一谈吗。没有人会因为你为了事业的妥协而嘲笑你,可是接受了无偿的资助,别人就可以看不起你!”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林州睁着他那双圆润的看上去十分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嘲讽,“你说我救了燕臻所以我有底气,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就算我对燕臻有救命之恩,看不起我的人并不比你少。你那样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一点也不在乎燕臻的心情。那些贬低践踏你的人,他们对你有过什么帮助吗?他们对你有过善意吗?你却为了他们的看法肆无忌惮地伤害燕臻,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陆先生,我觉得,你的想法真的太复杂了。” 陆惜之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如果林州只是占据了燕臻身旁的位置,他还只是嫉妒。可是林州现在贬低是的他坚守了一生的原则,他不能不感到愤怒。 林州无视他的怒火,还在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堪比利刃,刺得他遍体鳞伤。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不甘心,我想你和燕臻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不甘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不甘心些什么,但是显然你一直把他放在对立的位置,你一直用比较和仇视的目光看他。就算我没有出现,就算你那一次没有离开,我哥和你之间,也不会太长久的。” “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让你感到羞辱,那你为什么要接受呢?你不同意的话,燕臻会逼迫你吗?” “你会为了你的未婚妻做家务吧?为了她你不觉得不甘心,大概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宠老婆的好男人。但是为燕臻做那些琐事,好好照顾他,你却觉得不甘心。燕臻和你的未婚妻又有什么不同?他甚至帮了你很多,帮助你走出那个小山村,帮助你接受优质的教育,他不值得得到你的照顾体贴吗?你说你喜欢他,恕我看不出来。” “喜欢他当然就要对他好。不然喜欢这两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惜之听着林州不急不缓的话语,面色变得苍白,仿佛全然失去血色。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他有很多话可以反驳这个天真少年那些愚蠢到可笑的理论。 爱情是他想得那样简单吗?不平等的地位早晚是一场毁灭。 可是面对那样一双澄澈如同晴空的眼睛,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他有点可以理解燕臻喜欢林州的心情了。这样一个比阳光还要明亮,眼中全无一丝阴霾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呢? 他坚持的道理是那样简单天真,漏洞百出,却又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很伟大的情操,为爱不顾一切?我应该为你鼓掌。”陆惜之扯着唇角笑了笑,言语如同脸色一样苍白,“可是你和燕臻的不平等早晚会显出弊端。你跟不上他的脚步,等到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一天,你就该嘲笑今天的天真了。” “但至少我不会悔不当初,追悔莫及。”林州笑道。 看到陆惜之瞬间变了的脸色,林州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是刻薄的人,居然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陆惜之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败了,一败涂地。 他不是败给了燕臻,也不是败给了林州,他是败给了自己。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处境最难的那一个,燕臻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根本不明白,在林州的嘴里他却变成了一个升米恩斗米仇的小人。 他恩将仇报了吗? 陆惜之想要否认,他一直想着要回报蓝擎,至少把他们在他身上花费的资金一分不少地还回去。这怎么能是恩将仇报?! 可是过往的种种在眼前滑过,他竟然无法为自己辩解。 以他对燕臻做过的事,他根本没有重新站在燕臻身边的资格,又谈何开始一段地位平等的感情?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州看着陆惜之匆忙离开他们的公寓,半晌才吁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燕臻拨了个电话。 “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唤道,“你昨天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认真交待啊?!失恋了开飞机,还闹出飞机失事,失踪失忆?哥你很能折腾的嘛!” 第六十二章 燕臻这一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为了养精蓄锐没有自己开车,叫了燕深的司机来接他。因此林州给他打电话毫无压力。 燕臻一早想让陆惜之离开,但是陆惜之对他的暗示视若不见。当着林州的面他也不好特意赶人,好像他和陆惜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林州知道似的。 就算这一次不让陆惜之留下,他想找到和州儿独处的机会也很容易。 燕臻最后只能光明磊落地独自出门,心里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手机一响起来,专为林州设的铃声把正沉心看文件的燕二少惊得一颤。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一眼:“二少爷,怎么了?” “没事。”燕臻按了按额头,瞪着手机上跳动的州儿两个字,如临大敌。 一个成语突然蹦出脑海——东窗事发。 算算时间,州儿估计刚和陆惜之谈过。除了开飞机那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州儿现在打电话给他了。 早知道昨晚就自己坦白了,也免得州儿听信了别有用心的挑拨。 他着实没料到从前清高得目下无尘的陆惜之居然会故意在州儿面前搬弄是非。 昨晚他熬了一锅情深似海的鸡汤给州儿灌了一肚子,最该说的却没有说出口。 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有人都认为他为情所伤,只有燕臻知道不是。但是根本没人相信他,谁让那起事件着实戏剧性十足迷惑性太强。 实际上他失事前那点宝贵的时间除了做好安全措施全部用来痛骂制造商了,造了驾什么垃圾玩意儿没飞几次就失灵。要是他能活下来,不让他赔到当裤子他就不姓燕。 都是些什么事啊……燕臻轻叹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林州向来开门见山,一开口直接兴师问罪,为的果然就是那件让他百口莫辩的事。 *** 燕臻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和林州两个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端,仿佛召开什么严肃会议似的。 早晨在车上接到林州的电话,来不及解释清楚就到达了会议现场。林州气归气,还知道不能耽误他挣钱,果断挂上电话,等他晚上回来再算帐。 现在正是算帐的时候。 燕臻眉头微蹙,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前,鼻梁高挺,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前,在脸上制造出绘画般的阴影。 “州儿,信我。” “你少来这套,给我正常说话。”林州伸手捧住燕臻的俊脸狂揉了一顿,把什么pose都揉没了。 燕臻无奈地拉开他的手,看着林州。 “州儿,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别信。” “你开飞机不就是因为失恋吗?”林州一脸委屈,“失恋了开飞机撞山头,你对陆先生真是深情啊,因为他离开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了。” 一想到燕臻这样深情地爱过别人,林州就觉得心里酸涩得难受。 燕臻好无奈,又暗自把飞机制造商痛骂了一顿。 “我又不是故意去撞山头的。” 他真是吃饱了撑得开飞机散心。 不过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也就遇不到林州了。 燕臻把林州拉到身边,茬开腿把他夹在中间,从下面看着林州一脸别扭的神情。 “生气了?别气了,乖州儿。”他按着林州坐在大腿上,双手环着那手感舒适的腰线。 “没有气,就是有点难受。”林州摸了摸心口,那里感觉堵堵的。他还真是小气。也许是因为他和燕臻的开始缘于失忆的林旗,那个时候林旗的全部世界只有他而已,容不下第二个人。 他大概是把燕臻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我开飞机只是为了散心,失事是一个意外。可是现在我由衷感谢那个意外,不然我怎么能遇见与世隔绝的州儿呢?”燕臻揽着他的脖子,与林州抵着额头低声道。 “可见都是三生石上早已注定的,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和州儿相遇。” 林州安静地听着燕臻的话,同一件事换个说法,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样貌。他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哥你也学会花言巧语了。”林州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 “也?”燕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令他介意的字眼,眼睛微微眯起,“还有谁在你面前花言巧语过?” “现在审你呢!”林州瞪着他。 “好好,你审。”燕臻立刻妥协。 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他个清楚。 “你们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一次说清楚。又不是看小说,还给我一出一出地来。”林州哼了两声道。 燕臻哪还敢隐瞒,与其让林州从别人嘴里听说那些添油加醋的描述,还是他自己来说的好。 他把陆家的亲戚得知陆惜之和他的关系之后以此为把柄大闹蓝擎碰瓷要钱,到他如何与陆家人周旋,再到他的父亲故意当众侮辱陆惜之导致陆惜之的远走,事无巨细,全部都向林州讲了一遍。 燕臻半躺在沙发上把林州揽在怀里,一边回忆一边侃侃而谈,林州的脸庞埋在他的脖颈间,因此他看不到林州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直到他巨细无遗地讲完,林州才幽幽地开口。 “说完了?” 燕臻点了点头。 “没有其他要补充的了?” 燕臻想了想,摇头:“基本没有了。” 林州猛地跳起来,随手捞起一只抱枕甩在燕臻身上。 “燕臻!你气死我了!我、我要回家!” 燕臻接过抱枕放到一边,连忙起身拉住气得脸色涨红的林州。 “州儿!你怎么了?” 连哥都不叫了,说好的坦白从宽呢?! 林州气得团团转。 整整半个小时!他听了整整半个小时燕臻和陆惜之的情史啊! 还是燕臻亲口说的,他还说得意犹未尽。 还基本没有了?!他基本要被燕臻气死了。 “我要回家!你不要拦我!” 林州跑到玄关穿鞋子,燕臻无奈地追过去。 “州儿别闹,你要怎么回啊,林家村那么远。” “我没闹,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那哥去睡客房,好不好?我保证今天不出现在你面前。” 林州一听更加炸毛:“客房是昨天陆先生睡的!你还想睡客房,你有什么居心!” 燕臻抱住他:“好好,那你别走,哥走,行了吧。” “你想走哪儿去?!”林州凶狠地瞪着他,“想去找老情人吗?!你休想我告诉你,打断你的腿!” 燕臻:“……” 看来这次真把小白兔给气狠了,已经语无伦次了。是谁说的坦白从宽的? “那你到底想去哪儿?哥送你好不好?你自己坐车还要花钱,多浪费。” “你开车还要耗油。” “公司给报销。” “公司还不是自己开的?!浪费。” “那不一样,公家的帐,我不报也要给别人报。” “……有道理。” 在关于如何省钱的话题上林州被说服了,轻易地上了燕二少的车。 燕臻知道林州的性子,本来只是想带他出去晃一圈,让他消消气就好了。反正不可能真的大半夜回林家村去。 没想到林州还真有自己的目的地,一上车就道:“去我小叔那儿。” 燕臻想到那个不靠谱的林东,眉头微皱。 “不如送你去二哥那儿吧。” 虽然林成也不怎么靠谱,好歹有一个极靠谱的二嫂镇着。 “不去,就去小叔那儿。”林州很是坚持。燕臻还想劝说,林州转头瞪他。 “你讲了一整晚你的老情人,现在连点小事都不愿意听我的了。哥你变了。” 燕臻:“……” 吃醋的小受伤不起啊。 燕臻把车开出车库,一边设好林东的出租屋的导航。 林东租住的房子离这里有十几公里,晚上不堵车很快就到了。敲开林东的门的时候他正抱着一碗方便面吸溜个不停,一看到门外站着的燕臻吓得面都端不住了。 “燕、燕、燕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林东把面碗往鞋柜上一方,直接无视了站在前面的林州,伸手格开他径直朝燕臻去了。 林州一把揪住他,面色不善,转头对燕臻道:“哥,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林东听了抢着道:“州儿要住啊,那燕总也别走了!来来来,快进来,这房子够大,委屈不了燕总!明子小超,别窝屋里头了,燕总来了,快点出来招待一下。” 屋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响,林州甩开林东,推着燕臻出了门。 “哥快回去,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别在这儿呆了。” 燕臻朝房里看了一眼,怎么看都不放心。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林州果断拒绝,连推带扯地把燕臻拉到楼梯口,看到房子里追出来的小叔和两个堂哥,连连催促:“哥你快走!” 说完就回去拦住林东他们,拉拉扯扯地回屋去了,燕臻追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吃了个闭门羹。 燕臻敲了敲门,又等了片刻,等不来人给他开车,却听到林州隔着薄薄的门板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乖哈,哥你快点走吧,路上开车小心。” 燕臻无法,只能又敲门道:“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林州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知道了,你早点回去。” 燕臻只能先回去了。客厅里,林东和林明林超三人被林州拉着强制坐成一圈,林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跟燕总说什么?你叫他乖?你俩这么熟了?” 二堂哥林超叫道:“早说州儿不厚道,自己一个人抱住金大腿,就是不愿意给我们拉点关系。我们这儿做生意呢,拉上燕家的关系多方便!州儿死心眼就是不愿意。” 林州白了他一眼:“什么生意,你弄的那微商卖肥皂拉蓝擎的关系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蓝擎员工那么多,让燕二少给推荐一下我们的手工皂,谁敢不买!” “你敢让我哥帮你卖你那三无产品我揍你啊!”林州捏着拳头在林超面前晃了晃,林超顿时住嘴不说了。 林州打架的本事他领教过一次就再也不想领教第二次。 林东还想说什么,林州抢先堵了回去,掏出手机按了一通,摆在三人面前的小茶几上。 “废话少说,你们今天就跟我好好学习一下党教你们的八荣八耻!” 三人一起傻眼了。 “什么八荣八耻?州儿你来就为个这?” “就为个这。”林州淡定点头,“我觉得小叔和堂哥非常有必要学习一下八荣八耻的精神。” 林州固执起来谁也没有办法。况且因为村里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作为少数留在村里的青壮劳力,林州早早地就帮他爸也就是村长兼族长料理林家村的许多事务,本来在林家人面前就说得上话。林东虽然是长辈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托大,这一晚三人被林州压迫得很是销魂。 直到三个人都把八荣八耻背得溜熟,张嘴就是“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团结互助为荣以损人利己为耻。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等等,林州才放过他们。 林州一脸认真地道:“小叔,二哥三哥,别怪我不帮你们拉关系走后门,你们应该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我们脚踏实地好好工作,真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们,臻哥也不会看着不管。你们说得没错,提携我们对燕家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赖上人家。帮助都是相互的,就算我们没钱没势没有能力给出特厉害的回报,但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送些土特产呢,总之从思想上就不能有攀着燕家当寄生虫的想法。我是不会同意的,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林东被他说得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州儿,你说得轻易。相互帮助?我们能帮燕家什么?端茶递水还是擦墙扫地啊?还送土特产,只怕人家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还得嫌麻烦呢。” “问题在于你们怎么做而不是在于别人怎么想。你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才能挺直脊梁面对别人的眼光。不是只有给钱给工作才是帮,你们初来乍到没工作没钱没地方住,臻哥这些天跟我们一起忙前忙后,租房子送吃的,哪样不是帮忙?要是臻哥以后在哪里喝醉了,被麻烦缠住了,我让你们帮忙接他回家,你们会不去吗?我说的互相帮忙就是这种的,非要看着燕家家大业大就想不劳而获占人便宜的,那可不算。” 林州神情很是严肃,林明林超看着这个弟弟,都没敢说什么。 林州目光扫视了三人一眼,“总之,自己要正派做人。燕家都是好人,真有困难找人帮忙人家不会不管的,但是别老想着攀上去占便宜。还有——”林州轻咳了一声,视线撇开,脸上有些红红的,“以后不管你们听到什么意外的消息,都不准拿来要胁燕家。要是那样的话,那就是拿我们的亲戚情份往地上踩。” 林东三人一听都吓了一跳,林东道:“州儿你说什么呢?亲戚情份都拿出来说了,我们听你的还不成吗,哪有那么严重?” “有的,小叔愿意听我的,那就最好了。”林州认真道。 “能有什么消息可以要胁燕家?”林超和林明面面相觑,“真有那种消息我们也不敢啊,燕家那是能随便威胁的么。” 林州也觉得一般人不敢做那种事,可是当年陆家人偏偏就这么做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内情。 保不齐不靠谱的小叔二堂哥三堂哥得知真相的时候也会面临陆家人当年的处境,他今天先把话说在前头就是了。 林州给三个人“上课”上到了凌晨一点,话唠的属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优势,把林东三人折磨得很是销魂。 平常他跟燕臻话唠那是小情趣,说起话来带点矫情的小撒娇,哄得燕二少心情舒畅。现在是教导主任模式还是专管思想道德的,林东恨不得把这个叼叼个没完的小侄子打晕可又没那贼胆,只能认真地听着他对他们的人品的道德进行全方位的批判和洗脑。 第二天一早燕臻就迫不急待地来接人了。 林东和林超林明神情萎靡地把他们精神抖擞的小侄子、小弟弟送出门口,看到燕臻的时候居然没了一直以来的谄媚巴结,恭恭敬敬地客套了两句,把两人送到楼下,顶着三双黑眼圈目送两人上车离去。 第六十三章 两人一起回到家,林州才觉得有些困了。燕臻有心讨好,推着林州进了浴室要亲手帮他洗澡,被林州赶了出来。 林州洗完澡出来却困意全消,看看时间才八点,燕臻早上为了接他连口水都没喝,马上穿上围裙到厨房做早饭去了。 燕臻站在他身后揽着他,树袋熊似地粘着林州,跟着他晃来晃去。 “州儿,你回去跟你小叔说了什么?”一晚上时间竟然把那几个一见到他就跟狼见了肉似的两眼放光的家伙给调教成了正经人,肯定是林州做了什么事情。 燕二少觉得他州儿简直棒棒的。 本来以为是闹小脾气回娘家,没想到人家是有正事的。 “没说什么啊,随便聊了聊。”林州煎着鸡蛋,漫不经心地道。 他怎么好说因为听了燕臻讲的陆家往事就开始未雨绸缪起来。既然有前车之鉴,还是要借鉴借鉴的。 “我看你家亲戚不一样,你不用担心。” 燕臻没有明说,林州当然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和谁相比的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见识了富贵自己又穷怕了的人。”林州手脚麻利地煎了几个鸡蛋盛到盘子里,“要是再加上好逸恶劳,想要取巧,很容易走弯路的。” “州儿总有大道理。”燕臻笑着将盘子端到餐桌上。 林州动了动唇,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其实对当年陆家人的做法很有疑问。在燕臻他们看来就是一群贪钱的人因为贪得无厌惹出来的闹剧,但是林州总觉得只是图钱不至于闹到那样大,听说还整天在公司前面闹。 陆家人不至于就不要脸到那个地步,再说就算再贪婪,燕家的地位摆在那里,普通人哪敢那样闹法。 吃饭的时候林州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可不想在燕臻面前为陆惜之说话,不过这件事涉及到燕臻,他还是不要那么小气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我?”燕臻笑了笑,“大哥那时候也查过,不过最后不了了之了。” 他倒是很意外向来单纯的林州居然一下子联想到阴谋论上。 “州儿真聪明,和大哥想到了一起。”燕臻伸手摸了摸林州的脑袋,笑着夸赞。 那时候他因为陆家的纠缠不休天天焦头烂额,没有余力考虑别的。还是向来谨慎的燕深多想了一些,派人去查,只是最后也没说查出什么结果。 林州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了一口牛奶。 “也不是特别聪明啦。” 燕臻看着他那副有点得意又有点羞涩的小模样,实在手痒得厉害,连饭也不吃了,拉过林州抱在怀里使劲蹂躏了一番。 有了林州的一番告诫,林东几人消停了许多,不再想尽办法往燕臻跟前凑。 不一定是真的被林州说服,但是林州在林家并不是一般的后辈,在大多数年轻人离开村子的时候他留下来承担起责任,再加上因为他救了燕臻而给林家村挣来的种种利益,所以林州的话也是掷地有声。 不管心里服不服,面上总要服的,不然要被林家族人唾弃甚至抛弃。 季节进入深冬,林州的第一个寒假也快要来了。过年的时候他不准备留在S市,离家半年多,总要回去看看老人的。 燕臻便准备和他一起回林家村过年,他也想看一看当年林旗和林州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只是对不起燕深,让他大年三十一个人过。 不等燕臻跟燕深说什么,燕深先打了电话过来,言简意赅地吩咐道:“这周末你回家一趟,老头子回来了。” 燕父几个月前到国外疗养身体,眼见快过年了便回了S市。这段时间他不在国外,倒是给林州和燕臻省了不少麻烦。 燕父是绝对不会同意儿子认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燕臻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我周末有工作……” “我给你放假,多久都行。”大老板很是大方地批了无限期假条。 “是很重要的跨国会议。” “就算跟美国总统开会你都给我推了。” 燕臻:“……” 燕深说一不二,他也很为难,吐了一口气干脆直说:“大哥,我不想见他。” “他什么他,他是你老子。”燕深声音冷硬。 “那又怎么样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吗?他那个私生子生日快到了吧?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非拉我凑什么热闹?” “你成熟一点,父辈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他是你老子你是他儿子,你永远改变不了。不要跟我强,这周六上午九点准时出现在我面前。”燕深说完就挂了电话。 燕臻扔开手机,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林州在书房外面探出头来,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吵到你了?到哥这儿来。”燕臻摁灭烟头,朝林州伸出手。 林州走过来,被燕臻揽到了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前。 “哥,怎么了?跟大哥吵架了?”林州小声道。 燕臻摇了摇头,不想说什么。 燕家的事情实在狗血烦人得很,没必要让林州知道。 但是,燕昆的事情得让林州有个准备。 “老头子回来了。”燕臻拉着林州一起坐进宽大的座椅里,“就是给陆惜之难堪的那个男人。” “你爸爸啊。”林州瞬间明了。只是燕臻似乎从来不愿意叫他一声父亲。 燕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总之这些天你小心一些,我怕他闲得发慌找你的麻烦。” “我怕什么呢。”林州毫不担心,“那一手对付我可不好使,我脸皮厚呢。” 让别人看一眼怎么了?反正他长得好看。闲言碎语算什么?他当听不见就是了。他又不偷不抢,问心无愧,他怕谁来? 听林州说几句话似乎心情都会舒畅很多,燕臻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是吗?来让哥捏捏,能有多厚?” “反正够使了。”林州拍开他的手。 燕臻笑着捧起他的脸,抚着那柔滑的肌肤,低头亲了亲他。 周六早晨,燕臻吃完早饭出门,正好踩着九点回到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燕家老宅里。 古色古香的客厅里,燕深和燕昆已经坐在那里,一人捧着一盏茶轻声漫谈,不知道两个人坐了多久了。 明明是亲生父子,在家里却要如此正式地在客厅会面,燕臻觉得很讽刺。 他不明白燕深为什么能淡然面对这个曾经想把家产转移给他的初恋情人和私生子的男人。 当初燕深是直接和燕昆对抗的,他如今大权在握,不是燕昆交给他的,是他自己从燕昆手里抢过来的,燕昆最疼爱的私生子除了燕昆的私人财产连蓝擎的边儿也没碰着。 这两个当年斗得如同生死仇人一般的男人,现在倒是平心静气地做起了慈父孝子。 燕臻走进客厅,燕深起身迎向他,戴着古朴佛珠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笑着,凑近他小声道:“算你听话。等会儿也乖一点,别给我生事。” 燕臻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向客厅中央。 燕昆坐在象征着家主地位的太师椅上,燕臻和燕深分别坐在他的下手两边。 只是现在真正的燕家主人是燕深,燕昆早已不管蓝擎的事。 “阿臻来了。”燕昆看向燕臻,一副慈父作派,“我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让老秦拿给你。” 燕臻随意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燕昆也不以为意,仍旧笑着和燕深说话,听燕深汇报一下蓝擎近期的业务,偶尔点评一番,给点建议,气氛十分和谐。 听说燕臻这半年来也做出不少业绩,手下的工厂接连新建扩建了好几处,燕昆显得很是高兴,脸上的皱纹笑得皱起,一脸欣慰地看向燕臻。 “不错,阿臻当年选择重振蓝擎传统实业这一条路,短短几年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很好,非常好,金融市场瞬息万变,投资有赢有输,实业才是立身之本,以后蓝擎会走得更加稳健,没有后顾之优。阿臻的能力,不在你之下。”燕昆看向燕深。 燕深也笑着点头,燕臻却只觉得烦躁。 在他听来燕昆分明是在挑拨离间。 燕深才是蓝擎这船巨船的掌舵人,燕昆在他们俩面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凡他们兄弟之间稍有私心,那些话都会在他们心里埋下钉子。 可恶的老头子。 燕臻懒得再听下去,径直起身,一脸冷淡地向二人告别。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燕昆本来还在说着的话被堵在喉咙里,瞪眼结舌地看着燕臻离去的潇洒背影。 “站住。”燕深出声叫住他,“我说了给你放假,耽误什么公事都算我的。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 燕昆也忙道:“是啊,阿臻,午饭马上就做好了,你多久没在家吃过饭了?吃顿饭再回去工作,工作永远忙不完的。老秦?快去厨房看看,催一下,马上上菜。” 燕昆的贴身管家老秦忙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往厨房去了。 燕深走过去把燕臻拉到餐厅,拉开椅子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任性。” 燕臻抿了抿薄唇,燕昆已经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朝他笑了笑,燕臻移开视线,也不再提要早走的事。 第六十四章 饭桌上很是安静,只是杯盘偶尔相撞的清脆声。 燕昆先放下筷子,眼含欣慰地看着两个各有千秋的优秀的儿子。 燕深和燕臻长得都不像他,更像他们的母亲陈秋。燕昆年轻时长相也只是普通,胜在身材高大。陈家的基因专出美人,陈秋连生两个儿子都俊美得不像话。 不但长相出众,能力也是一等一的,燕昆身为父亲,不是不自豪的。 只是两个孩子谁也不着急结婚生子,他们的母亲陈秋根本不过问这些事,燕昆却不能不急。 大儿子燕深在他面前向来恭敬,但是他却没办法把这个久居上位气势凛冽的男人当儿子教训。燕深不结婚他不好管,相比起来对他没个好脸色的燕臻反倒没那么多隔阂。 燕臻本来就食不下咽,看燕昆这样自己也不吃了,搁下筷子扯起餐巾按了按唇角,就要起身。 “留下来陪我和父亲说说话,整天不着家,一回来就急着走。”燕深撇了他一眼,先起身往客厅走去。 燕臻除了在林州的事情上与燕深作对之外,向来不违逆燕深的意思。燕深这样说,他也只能跟了过去。 管家已经泡好了三杯茶水放在厅里的木桌上。 燕昆等两个儿子都坐定,清了清嗓子看向燕臻:“阿臻,爸有个朋友,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有个独生女儿,刚从国外毕业回国,如今也在S市。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上学的时候又是个专注学业的好孩子,连个男朋友也没交过,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她父亲也着急。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找个时间见见面吃个饭。年轻人多交些朋友,扩大一下交往圈子,总是好的。” 燕臻听着就不禁冷笑,等到燕昆说完,才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 “家境优越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像我妈当年一样吗?” 燕昆一直微笑的脸色终于端不住了,沉了下去。 “这是两码事。” “两码事?”燕臻冷笑了一声,“心里念着初恋情人,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不是您最熟悉的套路吗?” “你!”燕昆气得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顿着拐杖道:“我不能看着你一辈子跟个男人不清不楚!”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他不管燕深,一方面是不太敢管,一方面也是燕深很有分寸,至少他的情人都是女人。 燕臻倒是对感情很认真,可是他认真的对象不对。 燕昆人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他知道燕臻身边又有一个男孩子,是跟几年前那个姓陆的差不多的出身。 燕昆实在不信任这个小儿子的眼光,那个姓陆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卑却又自命清高,实则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 燕臻一次教训不够,还要再踏入同一条河流,固执得像他的母亲一样。 “所以就要再拖累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您还是少管我的事,有人等着你回去庆祝生日呢。”燕臻淡漠起身,“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哥,我先走了。” “不孝子,你给我站住!”燕昆怒发冲冠追着燕臻出了客厅,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外套径直走出家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不肖子。”燕昆连连怒道,抚着胸口粗喘。 燕深走过来将他扶回厅里,面色不改,依然恭敬有加,似是全然没看到父子二人的争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燕深淡然道,燕昆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愤怒的力气,颓然坐倒在沙发里。 “燕臻的生日是下个月,您既然没有提,大概也是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日会上的。”燕深道。 燕昆按着额头:“阿臻他向来不愿意让我为他庆祝生日。”他从国外给他带了礼物,却不好明说是为了他的生日。 他在结婚之前有一个出身平凡的初恋,又是同窗,在与陈家联姻之后便当成情人养在外头。包养情人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并不十分出格,好歹他只有一个情人而已,不像其他人私生活混乱。 陈秋得知之后也并没有大闹,如今她自己一人在国外发展事业,又能自由玩乐,大概早就乐不思蜀了。 情人所生的儿子与燕臻几乎是前后脚的生日。自从燕臻知道以后,就再也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生日快乐四个字。 燕昆自小给三个儿子的都是同样的精英教育,也曾想过将蓝擎交给他们兄弟共同掌控发展。 只是燕臻把所分得的那一份全部交给燕深,自己只保留一小部分蓝擎股份。之后燕深以雷霆万钧之势很快将蓝擎全部掌握到自己手中,快得让他这个父亲都措手不及,然后就被还算体面地赶下了台。 燕深手腕铁血,他的另一个儿子除了同样姓燕之外与燕家牵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更别提沾手蓝擎。 燕昆只能拿出私财,助他创业,在S市也算小有成就。只有四年前突遭重创,原本还算有前途的公司迅速缩水,如今半死不活地吊着,靠着燕昆的人脉和关系勉强维持。 燕昆平静下来,保养良好的面容便显得有些憔悴。他倚着沙发的靠背,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帮我把礼物带给你弟弟吧。” 燕深点头:“我会的。” 只要是燕臻的心愿,他都会为他达成。 燕臻还放不下,他便做那个强迫他与不喜欢的父亲见面的恶人。 燕臻回到家里,林州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解着一只大包裹,看到燕臻回来了就起身迎上来。 “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来快来,我妈给我们寄的被子到了。” 燕臻本来有些疲惫,脱了鞋子外套就被林州拉着走到客厅,看到地上搁着的两只系成十字的深蓝色大布包。 “什么时候寄的被子。”燕臻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州兴致勃勃地继续解开布包。 “就是上次你说这种棉花的味道好闻嘛,我跟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她就给我们做了两床被子寄过来了。都是新棉花,又香又暖和。” 燕臻被林州拉着坐到地上,软软的棉被展开在面前,大红的被面上绣着几只鸳鸯戏水,另一张被面上绣着几朵艳丽牡丹。 林州面上一囧,燕臻反倒笑了起来。 “岳母真懂。” 林州强辩道:“这是常规花样,你不要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我想到什么不该想的地方了?恩?” 燕臻把穿着睡衣的林州抱在怀里,拿新被子裹住两个人,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棉花清香瞬间扩散开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我都不知道,州儿不解释一下?”燕臻凑近林州耳边轻声道,在那小巧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激起怀中身躯的一股小小颤栗。 “鸳鸯戏水什么的……你肯定想了,你别不承认。”林州老实地回答,“说起来我们那里绣活最好的是小芳姑娘,其他的女孩子好多都出外打工了,大家要绣点什么都找小芳姑娘。说不定这两个被子都是小芳姑娘绣的。” 林州一口一个小芳姑娘,终于把燕臻脸上得意的调笑给磨掉了大半。 “小芳姑娘是谁?” 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听到林州喊出口的这个称呼,心里涌起的那一股酸涩气怒实在难以忽略。 燕臻立刻想到失忆时期的林旗。他已经知道了,凡是有关于林州的无法抑制的情感,都是来自深埋在记忆当中的林旗。 这个小芳姑娘,绝对不只是一个村姑那么简单。 林州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道:“小芳姑娘跟我表白过啊。” 这么文邹邹的说法也是来到S市之后学的,以前他才不说什么表白,就是处对象嘛。 这晴空霹雳突如其来的一击,让燕二少瞬间感到胸腔一闷,他觉得自己肯定受了内伤。 燕昆带来的郁闷被彻底抛之脑后,燕臻在林州脖子边上磨了磨牙。 “表白?她跟你?你接受了?!” “恩,是啊。”林州诚实地点头。 燕臻觉得快要吐血了。 他满以为这个家伙是全心全意属于他的!什么时候冒出个小芳姑娘比他还早?!还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想撒火都没处可撒,可怼人都无人可怼。 这是对他隐瞒初恋的报应吗?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燕二少好生郁闷。 “还亲过一回,初吻,嘻嘻。”林州又道。 燕二少捂着胸口瞬间扑地。 “哥,你怎么了哥?”林州扑到燕臻身上摇晃着他。 “州儿,如果哥今天气出个三长两短,你要记得一件事,你就是那个凶手。”燕臻抓着林州的手有气无力地道。 林州睁着圆润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开玩笑呢,这些花都是机器绣的,现在谁还费力气绣花呢。” “那你提那个小芳姑娘干什么?!” “我先提的吗?”林州眨了眨眼,“我不记得了啊。” 燕二少磨了磨牙,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小东西,故意的吧,你翅膀硬了,想飞了啊。” 林州抬手搂住燕臻的脖子,点了点头。 “是啊哥,等你带我装逼带我飞。” 燕臻:“……不要乱用网络用语。” “没有乱用啊,哥不是很擅长的吗?” “闭嘴!” “哥……呜……” 这一次总算没有力气故意气他了。 一摞文件被轻轻搁在桌头,燕昆伸手打开第一页,一张清秀少年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就这些了?” 面前的下属低着头汇报道:“暂时就这些。这个男孩子来历比较简单。” “简单?”燕昆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能呆在阿臻身边,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第六十五章 燕昆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当年他能赶走姓陆的,如今这个看上去傻多了的少年也一样不在话下。 “燕先生,这个林州,是二少爷的救命恩人。”虽然知道燕昆不爱听,助理老秦还是要尽职尽责地提醒一句。 “救命恩人?”燕昆眯起眼睛,“救命恩人,就要以身相许了吗?” 老秦低下头,这个问题不在他的回答范围。 “燕家可以给他钱,可以让他从此飞黄腾达,却惟独不能娶他进门。”燕昆说着,自己也觉得荒唐,冷哼了一声,“真是成何体统。” 他翻着资料,沉吟了半晌。 “这个林州,比陆惜之爱财,可以用钱收买。”老秦道。 是他找私家侦探调查的林州,这些资料他早就看过一遍。资料显示林州不拒绝燕臻送给他的任何东西,从零花钱到名牌衣鞋,在老秦的见解里,他比当年坚决不要燕臻的任何物质赠予的陆惜之爱财多了。 燕昆看着资料。 “燕深给过他钱让他离开?” 老秦道:“是的,大少爷也并不乐见其成。只是这一位……似乎收了钱,却没走。” 看来用钱收买是没用的,他提了一个错误的建议。 给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燕昆耷拉着眼皮:“原来我看错了,他和姓陆的不像。” 这个比姓陆的脸皮厚,更不好对付。 但是没关系,陆惜之在乎自己的名声,他就针对他的名声。 这个林州总有在乎的东西。有在乎的东西就有弱点,有弱点才能有的放矢。 “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老秦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这个林州最在乎的……似乎是二少爷。” 就算怀着恶意去调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是真心把燕臻放在心上的。 燕昆眼皮一跳,扔了文件,冷哼一声。 他总不能从自己的儿子下手。 “除了二少爷,大概就是他的那些亲戚族人了。”老秦继续道。 “亲戚族人?”燕昆眯起双眼,仰靠进舒适的躺椅中。 林州刚刚考完期末考试第一科,出了考场拿出手机打开,没想到一开机就开始狂震。林州忙划开屏幕查看,原来是一条条呼叫提醒的短信。 考试的时候手机要关机,没想到只是两节课的时间就来了那么多通电话。他翻看了一下,大部分是林成的电话,还夹着林东的几条信息。 他先给二哥拨回去,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林成焦急的大喊。 “州儿,你怎么一直关机?急死我了!” “刚才考试呢。”林州道。 林成没空听他说什么,径直说道:“州儿,我跟你说,快点去找燕总问问,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为什么把我和你二嫂说辞退就辞退了?!” “辞退?”林州很疑惑,“哥没提过啊,为什么辞退?”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你快去问问燕总,快点!让他通融通融,好歹发个话下去。我跟你嫂子在这干了一整年,奖金还没拿着呢!” 林州只能先应下来,林成的电话刚挂断,林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那头传来林东和两个堂哥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们不会也被公司辞退了吧?”林州无奈地道。 “什么辞退?”无业人士林东一头雾水,“不是我的事,是家里。昨天你爸打电话给我,说是县里种子和农药突然都不愿意卖给林家村了,现在全村急得不行。他觉得里头有猫腻,有人故意针对林家村,我让他给你打电话找燕总帮帮忙,人家有权有势比我们好使力,你爸非不愿意。我是偷偷给你打的,你看能不能找燕总帮忙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针对咱们。可别跟你爸说是我说的。” 林东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通,就果断挂了电话。 林州看着手机,眉头皱了起来。 二哥被辞退和家里买不着种子农药,这么巧都赶到一起?林州总觉得不是巧合。 他拎起书包走出校园,准备乘车去蓝擎找燕臻。 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看到他出来,缓缓驶到他面前,摇下了车窗。 林州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看着窗户里头露出的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围着围巾头发花白的老人。 “林州是吗?”燕昆笑了笑,捂唇咳了两声,“我们谈谈吧。” “我有事呢,现在没有时间聊天,不好意思啊老爷爷。”林州拉了拉书包被带。 燕昆:“……我是燕臻的父亲。” 林州听了双眼一亮,看得燕昆心跳一阵不稳,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 “伯父好!”林州乖乖地打招呼。 “咳咳,上车吧。”燕昆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林州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燕昆疑惑地看着他,没想到那个孩子又往后退了回去,离得他的车远远的。 “那个,我有事呢,就不上车了……”林州眼神飘乎地道。 燕昆看着他遮掩不住的怀疑神情,他那点想法哪还有看不透的。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好几声,语气不善地道:“我不是人贩子!” 林州被人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警惕一点也没放下来。 新闻里教过的,有不明车辆以向你问路等借口接近时,一定要离车身远远的,让犯罪份子无机可乘。 虽然这个老头看上去不像犯罪份子,但是谁说犯罪份子就一定满脸横肉呢。 总之,不能上车。 林州左顾右盼,突然朝着远处挥了挥手:“迟俊,我在这儿呢!”喊完又转头看向燕昆,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啊伯父,我同学来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要不是顾虑着他真有可能是燕臻爸爸,林州才不会费这心思找拒绝的借口,直接走人了就是。 燕昆,老秦:“……” 怎么这么爱演呢?! “心思倒真不少,怪不得有本事攀住阿臻。”燕昆冷哼了一声,也不再勉强他上车,自己下车走了过去。 “你同学在哪儿呢?”燕昆看着流水一样朝校园外涌去的人群,冷冷地道。 林州被人直接戳穿谎话有点尴尬,扭了扭手指头:“恩,他可能他没看见我。” 燕昆懒得跟他纠缠那些琐碎,直接开门见山:“林州同学,今天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我要你离开我儿子燕臻。” 林州看着燕昆严肃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一切。 二哥工作被辞,家里买不到种子农药,原来症结都在这里呢。 “是您对我二哥二嫂的工作,还有林家村动的手?” 燕昆没有否认,直接点头:“不错。林州同学,我知道你救过燕臻的命,我也很感谢你,只要你需要,燕家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同意你和燕臻在一起。你们都是男孩子,应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荒唐事。我希望你能早日离开燕臻。” “如果我不离开他呢?”林州看着燕昆,“您就一直对林家人捣乱?” 燕昆皱眉,他不喜欢林州的说法,不过无所谓,只要他知道后果就行。 “希望你理智地考虑一下。你是燕臻的救命恩人,有了这一层身份,燕家一定将你奉若上宾,你同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燕昆说完,拄着拐杖往车子走去。 老秦连忙迎上前来扶着他上了车,林州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驶去。 本来想要去找燕臻商量一下的,现在倒是不用了。林州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点开燕臻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拨了出去。 “哥?你有大哥的电话吗?” “大哥?燕深吗?你要他的电话干什么。”燕臻一边听着电话一边飞快地在秘书送来的文件上签了字。 “一句话说不完,快把大哥的电话给我嘛。” 燕臻挑了挑眉头,把燕深的私人手机号直接短信发了过去。他不担心林州在燕深面前吃亏。燕深不会故意欺负林州,林州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 林州拿到燕深的号码马上挂了燕臻的电话,迅速得让还想腻歪两句的燕二少措手不及,只能瞪着手机磨了磨牙齿。 林州马上给燕深打了过去。 燕深刚刚结束了一个会议,正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看到私人手机上跳动着的陌生号码,燕深挑了挑眉头,手指一划挂断了。 几秒钟后一条短信传来:“大哥,我是林州,你在开会吗?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跟您打个电话。” 燕深好生无语。 这么自来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叫大哥叫得这么顺溜,是忘了他反对他和燕臻在一起的吗?! 燕深直接拨了回去,那头很快接通,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吗?!我是林州。” 燕深默了片刻,他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找我什么事?” 林州也不墨叽,马上把燕昆要他离开燕臻并且对林家人使了手段的事情一股脑地讲给燕深听。 “那又如何?”燕深忍不住挑起眉头。 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头子又出手了,把林州赶离燕臻身边,他还不用做这个恶人。 简直一举两得。 林州道:“大哥,你帮忙劝劝燕伯父啊。” 燕深差点气笑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林州他的立场,“你别忘了,我也不希望你和燕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燕深:这破事为什么找我?燕臻摆着好看吗? 州儿:舍不得让哥费心呢。 燕深:…… 第六十六章 林州捧着手机,坐到路旁的木椅上。 “可是,我不能离开臻哥。” 燕深真的笑了出来,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你不能离开燕臻,那又如何。” “臻哥也离不开我啊。” 燕深噎了一下。他很想反驳,可是想想那个天生情圣的弟弟,他实在无话可说。 “如果我被逼离开了臻哥,臻哥会很伤心。”林州有些失落地道,“恐怕臻哥以后都不会再爱了。” “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燕深点起一根烟,冷哼了一声。 “就是这样的,臻哥那么喜欢我,失忆了还是喜欢我。”林州道,“大哥想看着臻哥每天闷闷不乐吗?” “他乐不乐关我什么事?”燕深没好气地道,“都是自找的!” 在他面前秀个屁的恩爱,他为什么还不挂电话?!为什么还要陪着这个不着调的乡下小子聊天?!他的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可是燕深就是无法挂断。 林州说中了一件事,他最放不下的就是燕臻这个弟弟。他不愿意看着燕臻不开心。 所以当日他对林州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了一番,并未认真对付他。 林州根本无视燕深的冷言冷语,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道:“所以,燕伯父的事情还要拜托大哥帮帮忙了,大哥那么疼臻哥。” “谁疼他了。”燕深冷声道,“反倒是你,林州,我认为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自觉离开燕臻。看在你救过他的功劳上,燕家不会亏待你的。” 林州自动过滤掉那些不中听的话,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动摇。 “大哥别嘴硬了,我什么都知道。” 燕深郁闷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有了一种郁闷的感觉。自从他十八岁那年把整个蓝擎握在手心里之后,还没有谁敢让他郁闷。 “你什么都知道?”燕深气得笑了一声,“你都知道些什么?” “大哥当初拿出那么多钱送给我,就为了让我离开臻哥,我就知道大哥很看重臻哥了。” 完全驴头不对马嘴。他是在乎燕臻,可是和钱有什么关系? 燕深手指挟着烟摇摇头,他为什么要跟这个没见识的小子浪费他宝贵的休息时间。 林州还在说:“不过是两兄弟,就算臻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对大哥也没有丝毫影响。可是大哥却为了臻哥那么操心,不只是嘴上说说,还拿出那么多钱白送人。” 所以当初他一点也不生燕深的气,只有真正为了燕臻好的人才会这样做。 “就因为我拿钱给你你就认为我在乎燕臻?”燕深对这个逻辑嗤之以鼻。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那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对啊,那么多钱,大哥就那么白送人了,那么多啊——”林州想到那一串零就心头一阵乱跳。 现在那笔钱全放燕臻那儿了,还好没白丢。 燕董事长受不了这么低端的对话了,没好气地打断他:“行了,别再强调多少钱了,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州随意地道,那无奈的口气就差没直说我就看着你打肿脸充胖子。 燕董气结,他还没忘记这货骂他败家子的仇。 “大哥想想臻哥,这件事就拜托大哥帮帮忙啦。对大哥来说肯定很容易的。” 燕深是长子,而且是继承了全部家业的长子,在林州的观念里他的身份是很能说得上话的,退居二线的燕父也不能轻易与燕深对抗。 林州说完就率先挂断了电话,头一次被燕臻以外的人挂了电话的燕大boss,一时间还有点不太习惯,瞪着手机半晌才扔到一边。 他现在居然看不准这个小子是聪明还是蠢笨了。 说他聪明,他逻辑奇葩甚至见识短浅。说他蠢笨,他得出的结论还都是正确的。 难不成这小子还有大智若愚的资质? 燕大boss冷哼一声,把这些事丢到一边,晃开屏保开始工作。 没过几天,林州正在教室自习的时候就接到家里的电话。 林母先是吁寒问暖了一番 ,末了才道:“你小叔把家里的事告诉你了?哎呀,都跟他说了不要去找你,更不要去麻烦林旗。旗儿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怎么能老麻烦人家。” 林母还在絮絮叼叼,林州转着笔问道:“事情解决了吧?” 没解决的话林母也不会知道林东找过他。 果然林母连连应声。 “解决了,都解决了。还是种子店专门找到我们村来谈的生意。别说,旗儿这孩子就是有本事,从前看着就不错……” 林母又把燕臻夸奖了一番,她还不知道出力的另有其人。 不过林州对此喜闻乐见。林母对燕臻的印象好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和燕臻在一起,并非只有燕家父母这一关要过。 林州陪着林母聊了半天才挂了电话,轻吁了一口气。 他这里有惊无险地过关了,燕昆却气得把老秦递上来的茶杯一把挥到地毯上。 “把燕深给我找来!” 燕深回到家里的时候,燕昆正面沉如水地坐在厅里等着他。 燕深挑了挑眉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燕昆皱眉看着他,半晌才道:“是你出手帮的林家那些人。” 燕深点头:“不错。” “胡闹!”燕昆一拍茶几怒道,“真是胡闹!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跟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你不说出手阻止,你还帮着那个乡下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燕深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燕臻既然喜欢,您又何必去管。就算想要孩子,以后还可以去国外代孕。” “不行!”燕昆顿着拐杖,“绝对不行!这么不成体统的荒唐事绝对不允许发生在燕家。代孕有了孩子长于两个男人之手,也实在不成体统!以后如何在燕家立足!” 他眉头紧皱看着长子:“如今你在蓝擎大权在握,燕臻也把该得的那一份全部交给了你。你不能对不起你弟弟!你这样做,到底是何居心!” 燕昆话题一转,似乎毫无来由,燕深却听得明明白白。 燕昆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是他谋夺了弟弟的股权,还要看着燕臻和男人在一起,以后就不会有人来跟他的儿子竞争。 即便燕臻有了孩子,可是代孕出生又被两个男人养大,天生比他未来的孩子在竞争优势上后退一筹。 这些都是燕昆的想法,燕深向来知道得一清二楚。 燕昆对他这个篡位的长子满怀戒备,可是他对燕臻却是真心疼爱的。所以燕深即便按着燕臻的头也要押他回来跟燕昆相见。 一个真心为燕臻着想的人,永远不嫌多。 此时他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松开领带耸了耸肩。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盗用了林州的金句,燕深说完起身上楼去了,气得燕昆两手发抖,面色涨红地站在客厅里,瞪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语。 燕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个乡下小子别的不行,给人憋屈确实很有一手。 因为燕深的出手,燕昆的计划被完全破坏,再也进行不下去。 燕深沉默的时候,燕昆在蓝擎仍旧很有分量。但是燕深发了话,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两个人立场相对时燕昆从来没有赢过这个长子,即便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 林州顺顺利利地考完期末考试,带着行李到学校大门口等着燕臻来接他。燕臻如约而至,林州高兴地上了车,迎接他的却是燕臻面沉如水的脸色。 燕臻生气了。 林州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悦的情绪,连忙收起过于灿烂的笑容,在副驾座上正襟危坐,偶尔撇眼偷看燕臻一眼。 燕臻一直沉默地开着车,林州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空气里的气氛有点沉闷。 半晌燕臻先开口了。 “你去找了燕深,替你处理林家的事?!” 林州心里一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燕臻用这么冷的声音和他讲话了。 “对不起,哥……”林州下意识地道歉。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燕臻笑了一声,“你很聪明,知道这些事无需告知我,找燕深事半功倍。” “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林州握着安全带连连摇头。 “事实如此。”燕臻面上很平静,“蓝擎全是燕深的,我不过是他手下雇员。比其他员工稍微好一点的不过是我手上还留有些蓝擎的股份。但是蓝擎的股东不少,我也算不得很特别的一个。” 当年为了帮助燕深对抗燕昆,他把所有的股权都转让给了燕深,自然也因此丧失了在蓝擎说一不二的超然地位。 燕臻从来不在乎蓝擎属于谁,他也无意继承蓝擎,他有能力做出自己的事业。 林州听着燕臻平静却冷淡的话语,急得眼眶发红,想要伸手拉住燕臻又怕影响他开车,想要解释又怕让他分心,只能眼泪汪汪地注视着燕臻,模样十分可怜。 第六十七章 燕臻一直专心至致地开车,他感受得到身旁那两道委屈可怜的视线,但是他选择了无视。 似乎过了很久才开到小区,燕臻停稳了车,转头看向副驾驶座。 经过林州一路上的“注目礼”,燕二少的怒火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了。 林州的选择其实很准备很高效,最主要的是他居然能说服燕深出手帮忙。从这一点上来说,燕臻其实很欣赏林州的小聪明。 只是直接越过他去找燕深,这让燕二少略感不爽。但是看在林州这一路上的表现良好,燕二少也不准备与他计较太多。 他毕竟是一个大气的攻君。 谁知一转头就对上一张睡得正酣的脸。 什么专注的视线,什么可怜委屈的注视,全都是他一路上的脑补而已。 “林州!”燕臻黑着脸色大喊一声。 林州头一点惊醒过来,脸上的神情瞬间从沉睡的迷茫切换到了委屈求全。 “哥。”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燕臻的衣袖。 “睡得很香啊。”燕臻咬牙切齿,眼神可怕。 林州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错误,抱着自己的行李包眼泪汪汪。 “哥,我没有睡,我只是闭目养神。你不要生我的气。” “下车!” “哥,半路上你就要赶我下车?!”林州伤心欲绝。 燕臻捏着他的下巴转向窗外,脸色黑如锅底。 “谁说的自己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恩?!闭目养神你不知道已经到家了!” 林州顿时讪讪的。 看燕臻已经径直下车朝外走去,气得连行李都没帮他拿。 林州连忙自己背着一个抱着一个下车小跑跟上燕臻。 “哥,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怎么罚我都行,别气坏了自己,啊?”林州围着燕臻转来转去,却只得来燕臻一声冷哼。 看来他真是把臻哥的心伤得狠了。 林州更加曲意讨好,回到家里什么也不用燕臻去做,换衣洗手倒茶端水,全部一手包办,最后自己老老实实地坐在燕臻身边,看着他面沉如水的脸色,吸了吸鼻子,扑过去抱着燕臻。 “哥,我真的错了,你别气了。” 燕臻任他抱着,坐得笔直八风不动,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 “林州,你信不过我?”他声音沉沉,含着一丝寂寥。 林州委屈死了,连名带姓地叫他,真是讨厌,连州儿都不叫了。 “哥,你还叫我州儿嘛。”林州马上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诉求。 燕臻面沉如水,瞪了他一眼。 林州理直气壮:“你不叫我州儿,我也不叫你哥了。” 燕臻瞪着他不说话,林州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燕臻!你瞅我干啥?!” 燕臻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他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信不过我?你觉得我没有能力满足你的要求?没有能力保护你和你在乎的家人?” “绝对不是。”林州指天发誓,一脸认真郑重。 燕臻也不是真的认为林州看不起他,只是林州略过他去找燕深,终归让他有些自尊心受挫。 也许他不应该把所有权力都放手,该握在手里的还是要握在手里。 林州没想到他一次无心之举激起了燕二少的权利欲,他还在表白真心。 “哥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这话并非林州刻意恭维,当初燕臻身无分文头脑还失忆了的时候就能一穷二白地在短短几天里把村里老人被骗走的钱都赚回来,那样的震撼比起本身就身居高位的燕深动动手指摆平燕昆带来的麻烦,所带来的震撼要大得多。 “我只是不想看到哥为难。”林州不顾燕臻的冷脸,厚着脸皮攀到他身上,捧着燕臻有些抗拒的脸庞,无视他皱成川字的眉头,硬是对着那张线条优雅的薄唇强制地亲了下去,伸出舌尖讨好地舔了舔。 林州对于自身的魅力十分有信心,他都这样了,就不信燕臻忍心推开他。 吵架生气什么的,亲亲就好了。 燕臻果然只是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他推下去。 林州就顺势把燕臻的手臂环到自己肩上,半躺下来和他一起靠着沙发。 “那可是哥的爸爸。”林州继续解释,“我不想让臻哥为了林家的事和他直接对上,要是大哥出手的话就方便多了。” “他也是大哥的爸爸。”燕臻轻哼一声。 “啊。”林州似乎刚想起来。 他回想着燕昆的气度和燕深周身那逼人的气势。 “大哥不像当人儿子的。” 燕深看上去比燕昆厉害多了,好像天生就这么高高在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燕深一出手,燕昆立刻就没了气焰。 燕二少又怎么会听不出林州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潜台词,瞬间又要炸了。 “燕深在你眼里就这么与众不同?” 这醋吃得毫无道理,然而恋爱中的男人,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蓝擎这么大的企业掌握在他一人手里,他当然不可一世。”燕臻开始不孝地诋毁兄长,“如果州儿喜欢大权在握,我也可以送燕深去养老。” 林州瞪大眼睛,连忙摆手。 “不要,千万不要!” 要是因为他的缘故惹得人家兄弟阋墙,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州儿还是不信我?”燕臻一手揽住林州的腰身按向自己,一边斜挑着眉头看着他。 如此做作的pose被燕二少做出来却浑然天成,俊美得令人心悸,拍到相机里直接就可以当杂志硬照。 不等林州说什么,燕臻的手机就响了。 林州无辜地看着他,自作主张地伸手从他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接通键,放在燕臻耳边。 燕深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燕臻,周末回家来陪我吃顿饭,把陈湛也带过来。他牵头的第一个项目完成得不错,我们给他庆祝一下。” 刚才还在大言不惭想要篡位的燕二少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薄唇吐出两个字。 “不去。” “不来?”燕深声音抬高了一分,“反了你了!臭小子,翅膀硬了,连陪大哥吃顿饭都不愿意了?!陈湛也是你表哥,拿出点做弟弟的样子!周六十点,你给我准时出现。” 燕深下了最后通牒,声音就渐渐变小了。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然后就挂断了。 林州还在举着手机搁在燕臻耳边,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安静。 “我一定要把他送去养老!”燕臻收回pose咬牙道。 林州乖乖地坐在燕臻身边喝茶。 大哥下了臻哥的面子,他现在还是不要去触虎须的好。 转眼寒假到了,林州已经买好回家的火车票,只等在S市再陪燕臻几天,就正式回家过年。 燕臻本来也想跟他一起回去,但是燕深和燕昆都不放人,林州也劝他留下陪燕父和大哥过年,免得让那两个人不爽了,又会给他们出难题。 燕臻只得留下。林州和林成林东都商量过,一起买了车票回去。林超和林明却不准备回家过年,想要留在S市继续忙活生意。 两个人搞起了微商,还在远离S市中心的偏僻地方弄了个小小的办公室加仓库,像模像样地做起生意来。 只是看别人做起微商来都是日进斗金,自己做起来却是无人问津,日日倒贴钱进去。两个人原先存的那点存款很快见了底,事业刚刚起步就已经面临关门大吉的危机。 两人正急得团团转,准备直接找林州商量一下解决难题时,却有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来了。 来人四十多岁,一身西装革履,银框眼镜,看上去也是个成功人士。 林超林明坐在自己狭窄的办公室里,两人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这位的来意。 “林超先生,林明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们。 两人接过来一看,私家侦探。 “鄙人姓周,我托大一些,你们可以叫我周哥。”那人笑道,“我开了一间私人侦探社,在业界还算小有名气。二位如果有什么需要,欢迎大驾光临。” “我们没有找私家侦探。”林超放下名片,一脸局促地道。 周先生笑着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这一次是我是受了别人的委托,专程来找两位林先生商量一项合作的。” “合作?”林超疑道,“你也看到了,我们没钱又没人,没有什么能合作的啊。” “两位真是坦率。”周先生笑了笑,比陆家那些人坦率多了。 “二位先看看这个。”他将一只文件袋推向对面。 林超林明一起打开文件袋,翻看里面的文件。 “这,这是?!”林超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有些震惊地看向周先生。 周先生点了点头:“没错,如您所见。” “你偷拍我堂弟?!”林超突然站起身来,把照片摔到桌子上。 “偷拍还敢拿来给我们看?!”林明也摔了照片,一脸阴沉看向周先生,手里掰得咯咯作响,“哥,这人太嚣张,分明是没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 周先生:“……” 重点错了好嘛?! “咳,这些照片的确是我偷折拍的——二位先别生气,你们仔细看看照片的内容。” 林超林明疑惑地又拿起照片看。 “这不就是我堂弟和那个燕二少吗,没有什么啊,他俩本来就要好。”林超看着那些状似亲密的偷拍照,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不对。 周先生无语了,对付这些泥腿子真不该拿腔作势的。 他干脆拿起照片翻捡了几张,直接摆到林超林明面前。 “你们的堂弟和那位燕先生抱在一起接吻,也没有什么吗?!” 第六十八章 林超和林明两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拿起那两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仔细分辨。 偷拍的照片看上去非常模糊,只有两个远远的人影,看得出来动作是拥吻,只是全然看不清楚脸庞。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来看,多半认不出来。 但是林超林明对堂弟林州太熟悉了,又见过燕臻几次,林州他们认得准准的,另一个男人有点像燕二少,却又不能确定。 事到如今,他们情愿那是燕二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超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一脸警惕地看着那所谓的私家侦探。 “二位先生不要紧张。”周先生笑了笑,“我的主顾对二位绝无恶意。相反的,他知道二位的生意最近遇到一些小小的瓶颈。我的主顾非常欣赏二位创业的激情,像你们这样积极向上的年轻人,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自主创业,本应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 林超和林明听得云里雾里,看周先生一脸高深的模样,又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太无知。 林明偷偷地戳了戳林超:“哥,他啥意思?到底想干啥啊?” 林超同样小小声地:“我哪知道!” 周先生:“……”微笑僵化在脸上。 他平日里往来的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家习惯说话留三分,不点破才是最美的,聪明人总能听懂别人的未尽之意。 就算是陆家那些穷亲戚,关于钱的事也是一点就通,也没有听不懂人话的啊!他怎么就碰上这两个奇葩。 “我的意思是,咱们来合作,你们帮我的主顾做点事,我的主顾会给你们一笔不菲的报酬。”周先生只能收起高深莫测的嘴脸,干脆把肮脏的交易摆到台面上。 “给我们钱?”林明瞪大眼睛,”给多少?“ 林超用手肘捣了他一眼,不让他说话,自己看向周先生。”你主顾是什么人啊?他想让我们干什么?“ 周先生也不绕弯子。”我的主顾是谁,你们可以不用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他和燕二少燕臻有些生意上的过节。我们需要你们利用这些素材给燕二少制造点小麻烦。至于报酬嘛,绝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丰富。“”小麻烦?制造什么小麻烦?“林超好歹还没被周先生画的大饼迷惑。 实在没有办法,被小堂弟摁着进行思想教育的那痛苦的一夜实在印象深刻,现在他一升起点什么不好的念头八荣八耻就先冒出来了,真是很销魂。 “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丑闻。“周先生笑了笑。 “你要我们出卖林州?”林超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照片。“既在你们有照片,自己去网络上散播不是一样的?找我们干什么呢?” 周先生推着眼镜笑了笑。几张不甚清晰的照片怎么可能抹黑得了燕二少,燕陈两家的媒体公关不是摆着好看的。再说燕臻这种私生活干净的人,就算真的跟男人在一起,在如今这么开放的网络风气下,根本不是丑闻,只会是风流蕴事。何况网上还有一群爱好奇怪的女人,指不定叫着“好萌啊”就扑上来了,那不是自己花钱给燕臻买个好名声么。 只有像当年陆家闹出来的那种风波,才能算得上是“丑闻”。 周先生不指望对面两个愣头青自由发挥,便干脆利落地把陆家当年的手段倾囊相授。 林超林明听得一愣一愣的。 “跟燕家这个闹法?那是找死的节奏啊。” 周先生嗤了一声。 “二位现在就沾了燕家的光了么?明明你们的堂弟对燕二少有救命之恩,你们也是林州最亲近的亲人,燕二少对你们可有任何表示?二位的生意陷入困境,他可曾出手相帮?” 林超林明面面相觑。 燕家当然没帮他们什么忙,有林州拦着,他们也不好找燕臻来个挟恩图报。 周先生笑道:“没有吧。既然燕家对你们不仁,二位又何须顾忌太多。左不过离开S市,天大地大,二位拿到那笔丰富的报酬,到哪里不能闯出一片天来。燕家再是有钱有势,也不能一手遮天。” 他看着对面二人犹豫的脸色,便笑了笑站起身来。 “二位考虑一下,这可是一笔极好的买卖。我的主顾也是看中了二位的资质,想要给二位一个向上发展的机会,这才找上二位合作。二位若是不想做,林家人可还多着呢。我先告辞,二位想清楚了,再给我电话。哦,对了,二位答应下来的时候,可以先拿个预付款哦。”周先生拿出计算器按了个数递给林超林明看,两人被显示屏上那一串的零闪得眼花缭乱。 “再说,二位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堂弟沦为权贵的玩物吗?” 把那周先生送走,林超林明回到客厅大眼瞪小眼。 “哥,真的要干吗?”林明咽了咽口水。 “谁说要干了。”林超瞪了他一眼。 “可是,那么多钱啊……” 光是预付款就有两百万,那全款得有多少钱? 就算只有两百万,也足够把他们的小生意撑下去了。比起来一毛不拔的燕家并没有那么让人留恋。 燕家是好,不让他们借势也跟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林超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拨起了号码。 林明吓了一跳:“哥,你干什么?!” “不管我们干不干,这件事不能瞒着叔和婶。” 林州居然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了一起,这是要翻天的节奏。他们既然知道了哪敢瞒着长辈。 电话打了回去,隐晦地说了一下林州的事情,林超终究没敢直说林州和燕二少在一起了。 挂断之后仍要面对周先生扔给他们的那个难题。 两个人在良知和金钱的诱惑之间纠结得生不如死,一连几天窝在小出租屋里连饭都没有吃好,短短几日就一副历尽沧桑的憔悴模样。 林州和燕臻一起来看他们的时候,一开门就吓了一跳。 两个人心里有鬼,一看到正主更加慌乱,差点就把门板拍上。好在林超还有一丝冷静,打开房门请两人进来。 林明缩着肩膀坐在沙发里,连看也不敢看林州。 看来坏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林州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厨房里,挽着袖子走回客厅,看着客厅里的一团混乱直皱眉头。 “堂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没,没事啊。”林明听到林州的诘问,差点跳起来,心虚地连连大声回应。 林州狐疑地看着两个堂哥,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怕我?” “”谁怕你了,州儿你别胡思乱想。”林超色厉内荏地大声否定。 林州沉下脸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最好老实说出来,别逼我出手。”林州握了握拳头,居高临下地逼近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 林超林明跳了起来。他们两个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有些战斗力,可是在自小游走深山的小堂弟面前根本不够他一只手揍的好么! “州儿,不用了。”一直安静坐着的燕臻出声叫他,手里举着两张照片朝着林州挥了挥。 林超林明暗叫不好,林超低声怒道:“不是让你收好吗?你收到哪儿的?!” 林明白着脸辩解:“我搁在抽屉里的!”还是夹在色情杂志里的,一般人谁会乱翻那种东西。 谁知道燕二少偏偏会乱翻,还能把夹在色情杂志里的东西找出来! “什么东西?”林州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心虚地东张西望的林超林明。 “你们哪里来的这些照片?怪不得你们一直怪怪的,原来是心里有鬼!” 林州气得扑了过去,吓得林超林明拔腿就跑,连声大叫。 “我们坦白,我们坦白,州儿,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可是你哥哥!” 林超还算有几分急智,直接跑到坐得笔挺的燕二少身后。 “燕少爷,你可要管管州儿,哪有大过年地打哥哥的?!” “州儿自有分寸。”燕二少笑了笑,翘起长腿,一手搁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端着热气缭绕的茶杯,尽显绅士风度。 林超心里疯狂腹诽,装什么装,你个跑别人家里翻色情杂志的家伙! 但是他不敢说出口,更不敢直面小堂弟的拳头。最后果断认怂,抱住小堂弟的大腿,涕泪横流。 “堂弟,别动手,哥全都招了!” 说着就把私家侦探来找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等听到还有陆家的事情夹杂在里面,林州面色复杂地看向燕臻,燕臻却没什么表情,似乎林超林明二人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算你们识相,没有立刻答应他们。”林州瞪着两个哥哥。 林超林明赔着笑:“哪能啊州儿,就算你不过来,哥哥们也不准备答应他干那种阴损事的。” 干坏事也是需要天赋的,他们虽然贪钱,但是他们明显没有那么天赋,什么都还没干呢就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林州又把两个人教训了一通,就和燕臻一起离开了。 林州在车上就有些紧张,一点也没有在林超林明二人面前的嚣张。 “哥,原来真的有人针对你。” 听那个私家侦探的口气,当年陆家明显也是受人蛊惑,才敢在燕家门前闹个不停。 燕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一连几年都没有放弃针对他,这样的人不会很多。 针对他不要紧,他本来也无所谓清白名声,所有的低调禁欲都是别人安给他的标签,他从来不看在眼里。 当年被陆家闹得几次上了新闻,明里暗里的讽刺贬低扑天盖地而来。他是富二代,人们总是习惯站在弱者那边的。那时他都没当一回事,现在更加不在乎舆论怎么定义他。 可是事情涉及到林州,他们敢拿着林州当攻讦的工具,就不是那么善了的了。 第六十九章 林州拦住了林超林明二人的坏心思,又担心他们继续留在S市又会被人利用,便干脆买了火车票,把两个人一起带回家过年去比较放心。 转眼到了启程的日子,林州一大清早和燕臻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一回又一回,要不是起得够早,只怕就要赶不上火车了。 陈湛突然在二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找上门来了。 “州儿,你真不够意思,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这样对我让我很寒心。” 林州:“……”大哥你谁?我们很熟吗?! 燕臻伸手隔开陈湛:“借过。”说着便护着林州进了电梯。 陈湛在电梯门关上前一秒挤了进来。 他可没有燕臻家里的门卡,被锁在他家里算怎么回事?!不就是想来送一下小土包么,燕二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陈湛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吹着口哨,眼光瞄见林州的山寨LV行李包,顿时大惊失色。 “燕二!你怎么能让州儿用这种丢人的地摊货!还不赶紧丢掉!” 对于在时尚娱乐圈里混出来的陈大少来说这简直是比斯文扫地还严重的重大事件。 林州把行李包藏到身后,狠狠地瞪了陈湛一眼。 “碍了陈总的眼真是不好意思,我用这地摊货用得挺舒服的。” 陈湛对地摊包一脸嫌弃,对用地摊包的林州却讨好得很。 “州儿别不舍得,这是身份和脸面的问题。走,哥带你去买几个带得出去的包。反正离开车还早,哥直接送你去火车站。”说着就挤在了燕臻和林州中间。 被当面挖墙角的燕二少连眼风都没给陈湛一个。 林州呵呵干笑:“不用了,包买得再好,我带回去也得滚一箱泥土,说不定还会沾上驴粪蛋子。只能辜负陈总美意了。” 陈湛还想说什么,电梯已经下到车库,厢门打开,燕臻一手格开他。 “借过。”说着就护着林州出了电梯。 陈湛丝毫不觉得被别人无视有伤自尊,仍旧跟在二人身后,在林州和燕臻上车的时候自己很自觉地打开车门爬上后座。 林州好生无语。 这个人到底干嘛来了! 燕臻目不斜视地专心开车,陈湛干脆就扒着燕臻车座歪着头跟林州闲聊。 年前刚把和陆惜之公司的合作项目告一段落,也算有一个完美收官,陈湛内心的野马早就耐不住寂寞,刚得了燕深的赦令就的迫不急待地浪到燕臻和林州这儿来了。 按着他本来的浪荡习性,总要去什么音乐学院戏剧学院结识一些年轻小美眉的,现在对那些游戏也失去了兴趣。 三人到了火车站,看着林州和林东几人汇合,燕臻把林州拉到一边,拉着小手摸了摸小脸,殷殷嘱咐了几句,林州十分乖巧地连连点头。 “到家立刻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挂心。“ “记得经常跟哥视频,别舍不得那点流量。” “过年不要乱吃东西,早点回来。” …… 林东和林成肖翠已经从林超那里知道了二人的关系。林成急得上火,嘴里都急出一溜水泡出来,此时看到燕臻把自家弟弟拐到一边,光明正大地对林州动手动脚,全然当他们是空气,他真是又急又恨,却偏偏动弹不得。 “州儿,检票进站了。”肖翠一直冷冷看着,这时候突然喊了一声。 林州连忙应声,拎起行李就要过来。 陈湛拦住他,也准备嘱咐两句,被燕臻伸手格开。”借过。“ 陈湛:”……“他总算发现了这一早上燕二少对他的阴阳怪气。 燕二你个小气鬼你有本事永远都借过! 两人一起看着林州的身影跟在林成等人身后进了站,直到消失在人潮当中,燕臻才脚步一转,准备回去了。 没有开车的陈湛只能牢牢跟着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总算燕臻还有几分良心,没有把他丢在火车站里。 林州和林成一众人在路上颠簸了两天,终于在一天夜里披星戴月地赶回了林家村。 林父林母知道林州这天回来,守着灯一直没睡,林州和林成肖翠一回到家就被林母热情地迎进了屋。 林东过来打了个招呼,正要回自己家去,却被林父叫住了。 林父回头看了堂屋一眼,嘴里抽着烟袋锅子,背着手往厢房走去。 “东子,你跟我来。” 林超林明在后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很没义气地赶紧溜了。 林东有些忐忑地跟着林父到了厢房,本以为林父是因为他鼓动着后辈到S市找林州麻烦才准备教训他,没想到林父开口问的就是林州和燕二少的事情。 事情是林超捅给林父知道的,却让他来善后。林东心里痛骂侄子的没义气,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族长的质问。 “州儿和燕家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超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你来给我说说。”林父背着手眉头紧皱发问,“是不是州儿仗着救过燕家少爷那回事,失了分寸了?我早就说过燕家为林家村做了不少实事,燕家是积善之家,不同于一般豪富。要想好好把这段关系处下去,就得把那些恩情都忘了,怎么能自己找上去要人家报答?!” 林东知道林父是误会了,他当然也不敢挑明了说,只能心虚地笑笑。 “哥别白担心,州儿是有分寸的孩子,哥不信别人还能不信州儿?他跟燕二少处得好着呢,一点也没得罪人家,燕家的关系断不了。” 都处床上去了,能不好么?他家州儿现在可是燕二少捧手里怕飞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这关系想断都难。 林东想到这些,突然觉得自家小侄子和燕二少搅得到一起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州就算娶妻生子,他娶得到像燕二少这样金光闪闪的老婆吗?燕二少无论长相家财个人素养,都好到足以让人忽略他的性别了。 反正林东觉得这样好像挺好。要是来个燕二少一样的男人像对待林州一样追求他,他一准没节操地牢牢抱紧大腿不放松。 可惜没有这样眼瞎的男人。 林东在林父的逼问下有些浮想联翩。 林父皱着眉头:“我听说州儿住到燕少爷家里去了?” 岂止住到家里,都住到人家房里去了。 林东一脸赔笑:“那都是燕少爷要求的,州儿可没要他报恩。州儿要是不住他家,燕二少还得生气呢。” 林父从林东的再三保证里得知林州并没有对燕家挟恩图报,反而是燕家对他家州儿礼遇有加,甚至牵挂甚深。 本来应该放下心的,林父却总觉得还有一丝郁闷和不确定,最后终于摆摆手放林东离开。 林东吁了一口气,拎着行李披星戴月地跑回自己家去了。 堂屋里,林州已经被林母照顾着洗了脸洗了脚,还煮了一碗热热的汤面当夜宵。 分开了半年多,林母日日挂念着小儿子,此时恨不得把他当成个心肝宝贝捂在怀里,哪舍得让他去干活。 林成和肖翠就没这待遇了,林成也顾不上林母的偏心,他一直跟媳妇使眼色,肖翠忙前忙后地帮着林母做事,趁林母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林成,让他别在那里坐立不安,跟被猫抓了似的。 林成有苦难言,心事重重,坐在床头上不住地踮着腿。 林母抱着林州一脸心疼想念地摩挲他的脸颊,看得出来林州出去这半年多,比原先在家的时候还有精神,小脸养得水润润的,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是越看越好看。 “怪不得都要往大城市跑,大城市还是挺养人的,看我们州儿现在多好看。” 林母更加心疼那些年为了帮衬家里,眼看着别的年轻人都离开村子去了城市,却始终安心呆在他们身边的小儿子。连他的大哥二哥都早早地带着媳妇出去了,林州却从来没对繁华的大城市动过心,其他人家的闺女都没他在家里呆得住。 她偏疼小儿子也不是没理由的。 “这衣裳这么薄,扛得住冻吗?怎么不多穿点。”林母摸着林州身上的衣裳唠叼起来。 “都是臻哥给买的,名牌呢,料子好,看着薄,可暖和了。”林州翻开衣裳里头贴到林母手上,“妈你摸摸,是不是很暖和。” “好好,暖和。”林母连声应和,“你臻哥就是旗儿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初住在咱们家的时候,也是个特别勤快的孩子。” 勤快得不像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他们那时候根本没想到州儿救的人居然有这么大来头,以为顶天了就是个家境小康的城里孩子。 “臻哥挺好的,他爸爸也从国外回了S市,他还想跟我回家来看看你和爸爸,我就没让他来。”林州捧着热茶努力给燕臻树立好印象。 林母果然很开心,笑着说道:“就说旗儿本性不错,就算变成了大少爷也错不了。他有心就好了,大过年的当然要在家里陪陪父母。” 林成坐在一边看着小弟一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外向样,急得吹鼻子瞪眼,感觉嘴里的水泡好像更疼了。 林母搂着林州拍抚着,转而叹道:“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今非昔比。他记着咱们的交情,咱们就好好处着。要是记不得,州儿千万别勉强人家。燕家对林家村做了不少好事,咱们也不缺吃不缺穿,不用非扒着人家,让人白白看不起。” 肖翠笑着应和:“妈说得这些州儿都清楚着呢,我看着燕家那位一点也不勉强,要是州儿不理他,他还要着急呢。妈刚才说州儿更好看了,妈您不知道,州儿往燕家陈家那些大少爷身边一站,一点也不输阵呢。” 林成听着他媳妇的话,怎么就这么奇怪呢?这是替那个拐了他们弟弟的家伙说话呢?!可惜他夫纲不振,就算听出了媳妇的话外音,他除了在背后干瞪眼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陈家又是哪家?”林母一边抱着幼子一边笑着跟儿媳闲聊了起来,有关林州的一切锁事她都有兴趣。 肖翠对燕陈两家的关系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陈家的姑娘嫁了燕家老爷子,燕臻的母亲就是陈家人呢,论起来是姑表亲。”肖翠捧着热茶坐在婆婆身边,“今天来送州儿的除了燕臻还有陈家的大少爷。妈您不用担心州儿在外头受委屈,有燕臻看着,谁敢给州儿委屈受?!燕少爷对州儿的心不比咱们少。” 林州眨了眨眼,看着一直替他和燕臻说好话的二嫂。 原来他不是孤军奋战,这是友军啊。 第七十章 2016年11月9日, 星期三 林州陪着林母说了一会儿话就困意上涌,连连打着哈欠,林母忙让他回屋睡觉。 林州躺回自己的床上,钻进暖和的被窝里舒适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这里就是林旗当年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满了林旗的气息,林州想着想着,不由地红了脸。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抱着手机给燕臻打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马上就接了起来,迫不急待得不像燕臻平日里的作风。 林州笑得弯起双眼:“我打错了吗?你是不是我哥啊?哥不是教我电话铃音响三声再接吗?” 燕臻低沉性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林州摸了摸隐约发热的耳朵,他都能够想象得出来燕臻现在一定摆着帅气至极的Pose,不管是躺是坐,一举一动都可以入画。 “哥,我跟你视频吧。给你看看你以前住的房间。” 燕臻恩了一声,林州就马上挂断,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画面接通,对面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映照出燕臻利落优雅的面部线条,俊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睛正透过镜头注视着他,微薄的唇角也噙着一抹微笑,淡漠之中的温柔令人心折。 林州忍不住地脸红:“哥你真帅。哥,给你看看我们的房间。” 林州拉亮日光灯,亮黄的灯光照亮满室,所有摆设都在镜头中呈现出来。 燕臻看着屏幕中随着镜头的移动一一展示的场景,那是一个朴素的农家小屋,没有太多装饰,只有几张简朴实用的木头家具摆在不大的空间里。 “哥,眼熟吗?有没有觉得哪里熟悉?!” 林州把脸凑近屏幕,燕臻只能看到他晃动着的半张脸颊,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饱含希翼。 “有啊。”燕臻笑着道。 “哪里熟悉?”林州连忙追问,急切的样子溢于言表。 他实在太想找回那个曾经和他一起生活在这个简朴的农家小院里的林旗了。 “床上的小东西我最熟悉。”燕臻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林州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哥还是想不起来啊……” 燕臻斜倚在床头,原本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着林州的电话,此时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边,唇角微抿出一道细纹。 “州儿,你很想让我想起来?”很想让他,变成林旗? “想啊。”林州点头。 在S市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回到这个和林旗日夜相伴的农家小院,林州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林州的失望也只在一瞬,马上又兴致勃勃地讲起一路上的见闻。燕臻一直安静地听着,虽然他平常也很安静,林州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同。 “哥?怎么了,你困了么?困了的话就先睡吧。” 燕臻笑了笑:“听州儿讲故事,怎么会困。州儿再多说一点,两天都没听到你的声音了,哥想你了。” 林州脸红红地,把手机凑近脸颊,仿佛这样就能离燕臻更近一些。 “我也想哥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特别想。” “那跟哥说说,州儿是怎么想的?” …… 谈话渐渐向着有色方向发展,林州缩进被窝里,插上了耳机,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虽然不会有人偷听,但是该有的警觉性还是要有的。 窗户外头,林父活动着冻麻了的腿脚,烟袋锅子抽得叭叭作响,眉头紧皱着,背着手穿过院子走回和老伴的房间。 林母正在倒洗脚水,看他回来了招呼道:“老头子,你干什么去了?!这半天不回来,水都凉了。快来洗洗脚,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给州儿做点好的吃。” 林父坐在床头,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水里,一直紧皱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老婆子,你有没有跟州儿谈过?”林父闷闷地出声问道。 林母坐在一旁整理针线筐,头也不抬地道:“孩子刚回来,能谈啥?就随便说了几句。” “有没有问林旗的事儿。” “什么林旗,人家现在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林母把针线筐搁到衣柜上头,拿了条毛巾回来递给林父。 “州儿和他二嫂说了几句,说是燕家少爷对咱州儿可好了。让州儿住他家里,还天天接送州儿上学,还给州儿买衣裳。亲哥也就这样了,州儿没白救一条命。”林母喜上眉梢。 救了那么一个大麻烦的时候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机缘,林州为了给他看失忆症把家里那点积蓄花了大半,林母自然是心疼钱的,可是儿子人小主意大,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当做善事了,都没想过讨还回来。 谁想到当年的大麻烦居然大有来头。 如果没有燕家少爷,他们家州儿也许一辈子就在这个小山村里过下去了。 现在州儿不但考上了大学,成了大学生,还有一个那么强劲的靠山。林母不图燕家什么,但是他们愿意看顾着自己的儿子,她自然高兴极了。 林父却是越听越沉闷,眉头都快皱成一个疙瘩。 林母终于发现林父的异样,推了他一下。 “老头子,想什么呢?怎么愁成这样?州儿有出息了你还不高兴难不成让他窝在这小村子里找个村姑生一堆娃你就满意了?!” “老婆子,你懂什么。”林父擦干了脚,直接脱衣躺床上,自己想着烦心事。 从林超给他打电话吱吱唔唔地说了他家州儿和燕家少爷有点不清不楚,他这颗心就一直悬着。 本来以为是林州仗着救命的恩情向燕家提了过分的要求,他还想等林州回家之后提点他两句,就算有一层恩人的身份也不能太过分,别把和燕家那点情分都耗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今天一见到小儿子,他就知道不是那回事。林州一提起那个燕二少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脸红红的,眼睛也亮亮的,口气也怪怪的,这要是个闺女,整一个回娘家的小媳妇样。 可那是他儿子啊!老来得子的小儿子! 林父瞬间想起了那意义莫测的“不清不楚”四个字,可恨林超那贼小子就是不愿意说明白。 听到儿子说回房要给燕二少爷打电话,林父很没品地蹲到儿子窗台底下偷听。可是偷听下来的内容只是让他更加胸闷起来。 尽管最私密的内容被林州捂在了耳机里,可是光前面听到的那些就已经气得林父心肝疼。 那些暧昧的对话,什么小东西,什么想不想我,听得林父只想把电话那头的混球狠揍一顿。 作为一村之长兼一族之长,林父就算一辈子没出过本地县城,毕竟比村里人多了点见识。 他只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就算是大富豪家的少爷,敢占他儿子的便宜,他也不能饶了那种混蛋! 林州不知道隔壁的老父亲辗转一夜都难以入眠,和燕臻视频通话之后,又隔着屏幕亲亲我我了半天,才挂断电话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林州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己老爹青黑的眼眶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吓了一跳,忙凑了上去。 “爸,你怎么了?没睡好吗?都怪我回来得太晚了,你再回去睡一下吧,我帮妈做饭去。” 林父眼睛一热,差点涌出泪来。 多好的小儿子啊,多贴心的好孩子啊,那个什么燕家少爷敢动他州儿一根手指头,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啪地一声,一叠资料被扔在桌面上。 燕二少不知道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深山里有个老丈人正惦记着狠狠教训敢占他儿子便宜的混蛋有钱人,仍旧摆着优雅的姿势,靠在舒适的老板椅里,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这是专职为燕家服务的从私家侦探到法律咨询一条龙服务的精英人才之一,桌子上的调查资料正是他这几天来的心血。 “都查清楚了?准确无误?” “二少放心,我可以为写进资料里的每一个字负责。”男人恭敬垂首道,“都已经查明了,四年前陆家那件事,包括前些时间蛊惑林家人与二少为敌的,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他名叫方辰,是燕老爷子的私生子,如今在S市经营一家服装公司,也算小有成就。” 燕臻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眯起双眼。 男人抬头看着他,推了推眼镜,建议道:“二少,把这件事告诉燕董吧。燕董一定不会再给那人机会伤害二少。” 燕臻视线看向他,冰冷淡漠的目光刺得他一个激零。 这么可怕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说错了什么吗?!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燕臻冷哼了一声,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报酬我会直接打到你的帐户上。记住,不要到燕深面前透露一个字。” 男人总算知道燕二少在别扭什么,原来是不愿意找燕深替他摆平。他哪还敢再提燕深,连连点头应声,果断告辞离去。 燕臻戴上耳机,用私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等着接通的空当把手里的飞镖随手扔向靶盘,夺地正中红心。 “喂,陈湛吗?我记得你手里有一家服装公司。” 陈大少很早涉足时尚娱乐圈子,服装公司比影视公司还早试水,结果影视公司获得了巨大成功,服装公司现在那里不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 “把公司借我一用,我帮你赚点零花钱。” 陈湛自然满口答应,燕臻挂断手机,又扔出一只飞镖。 第七十一章 不管燕二少有多想亲手教训敢对林州动手的燕老爷子那个私生子,眼下正是年关,什么大事都要放一放。 燕深让他回家住几天。反正林州不在,燕臻也无所谓住在哪里,这一次很听话地就回去了,倒让作好了对付不听话的弟弟的准备的燕深讶异地眉头挑了老高。 燕臻回来,燕昆明显很高兴,这几天也一直呆在家里,哪都没去。 平常他更常呆的地方是初恋情人的香闺。 他看着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的长子,在院子里修剪草坪的幼子,不由得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有多少年了,这个家总也不像个家的样子。当年一家四口生活在这栋老房子里的时光,久远得都快成为上辈子的回忆了。 “如果夫人也在,这个年就更热闹了。”老秦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轻叹一声。 燕昆没有应声。 燕深和燕臻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他们的母亲,估计在她面前也不会提起他这个失职的父亲。 他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想法,但两个儿子终究不如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秦更了解他。 一个电话打破一室静谧,老秦接起来轻声应了两声,才拿到燕昆耳边。 “是方雨夫人。” 方雨就是燕老爷子的初恋,是他娶了陈家那位张扬似火的大小姐之后仍然藕断丝连的女人。 他接过电话,老秦自觉地走开,直到燕老爷子挂断电话,示意他过去。 “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到方雨那里一趟,看看小辰。” 老秦看着院子里的燕臻,有些犹豫。 “要是二少爷知道……” 也许是因为当年燕家二少爷的身份险些被方辰夺走,燕臻比燕深更在意方雨母子的存在。燕臻自从搬出去之后就鲜少回到这个家里,尤其是燕老爷子在的时候。 如今他好不容易安心在家里住了几天,要是知道燕昆去看方雨和方辰,老秦觉得,燕昆不可能再留住他。 “只是去看一眼,不要让阿臻知道。”燕昆轻咳了一声。 方雨声音焦急地说着方辰的公司出了些问题,满怀依赖地恳求他过去看一眼,他总得去看看才放心。 老秦无法,只得出去安排车子。 燕深挑眉看着缓缓驶出院子的黑色轿车,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一面翻着记述繁冗的合同文件。 原本只是打算去看一眼的燕昆果然这一整天都没能回来。如果那对母子够给力,大概一直到年三十过完,燕昆都不一定能回到这个家来。 晚上的时候餐桌上只有兄弟二人,燕臻似以往一样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安静地用完餐,难得孝顺地陪着燕深闲聊了片刻,然后上楼洗漱睡觉。 燕深留在客厅里,转着腕上的佛珠,抬头看了一眼燕臻紧闭的房门。 这是,转性了?终于知道孝敬他这个劳心劳力的大哥了? 燕深还来不及欣慰,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冷酷的现实砸醒了。 燕臻居然不告而别了。 在这个将近大年三十的日子!在这个应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在这个满大街都唱着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日子! 尤其燕臻不告而别的理由居然是一早乘飞机追他的小情人去。空巢老人兼单身狗燕大董事长彻底愤怒了。 “反了,反了!我这么劳心劳力都是为了谁!”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偌大客厅愤怒地咆哮。 宅子里雇用的佣人都拥在门外,谁也不敢在老板发怒的时候进去触霉头。年三十快到了,还指望着得个大红包回家好过年呢。 燕深对着空气发泄了一通怒火,抓起手机刷刷地翻起通讯录。 “走吧,都走!我就不信了,我还找不到个贴心小棉袄陪我过年了!” 养尊处优的修长手指头随便一戳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一接通,燕深不耐烦地道:“你是哪个!随便哪个了,富华大酒店3009室六点见!穿得性感点。” 陈湛:“……” 什么情况这是?! 可是对面是大魔王,他能说什么? “是我啊,燕大哥,我是陈湛。”陈湛赔笑道。 燕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显示的名字是陈湛。 手机里存了一堆现役情人的电话,本来想要随便戳一个小甜心来陪他解解闷的,没想到戳错了人。 “怎么是你?!”燕深嫌恶地道。 陈湛:“……” 好像是他先打来的电话的吧?! 他为什么觉得委屈得好想哭?! 在厨房里陪着老伴包饺子的陈父穿着围裙走出来,看着一脸憋屈瞪着手机的儿子。 “谁的电话?” 能让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用讨好的声音回话的人可不多。 “是燕深。”陈湛吸了吸鼻子,老实回道。 陈父哦哦了两声。 “你表哥啊,是不是找你有事?!快点去,别耽误你表哥的正事。” 陈湛:“……” 他早就想问老头子了,燕深才是他亲儿子吧!他可是陈家一株独苗苗,他就这么放心把他交给燕家大boss调教?!就不怕燕深把陈家的家业给谋夺了去?那个大魔王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陈父已经把手机抢了过去,热情地对那头的燕深道:“阿深啊,有事找你表弟?你尽管好好教导他,我让你表弟一切都听你的。玉不琢不成器,让他跟你身边学些本事,舅舅我放心。” 燕深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对人家爸爸说他刚才叫小表弟穿性感点去酒店等他,就算只是个误会。因着这一层心虚,面对全身心信任他的舅舅更加毕恭毕敬起来,哄得陈老爷子眉开眼笑。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舅妈还等着我过去包饺子呢。不是有事吗,我让陈湛马上过去找你——过年?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陈湛在你那里过年有什么的。” 陈父毫不留情地把窝在沙发里吃零食玩电脑的陈大少打包出门,让他去找燕臻听从教导。 被扫地出门的陈大少愤怒地说不出话来,抱着行李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要离家出走,他要……他一定要离家出走! 大年三十一早上,林州一大早起帮着林母煎炒烹炸,忙得热火朝天,平常冷冷清清的村子因为年轻人的归巢也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到处都是鞭炮声,吵嚷声,小孩子挨家串户的笑闹声。 因此林州并没有发现村子里陡然热情上升了一个台阶的异样气氛,直到他端着一盆菜要去井边摘的时候,猛地被一道穿着深色大衣的修长身形拦住了去路。 “让一让,让一让。”林州头也没抬,嘴里喊着,脚下一转准备绕过来人。 没想到那个人脚步跟着他转,牢牢的拦着他的去路。 林州疑惑地抬头,一张意想不到的俊雅脸庞映入眼帘,他顿时瞪大了双眼,手里的铝盆差点没端稳。 燕臻伸手接住盆子,唇角边一直噙着一抹微笑。 “洗菜吗?要端去哪儿?” 一瞬间林州仿佛看到了林旗,好像他和林旗从来没有离开过,好像这四年的时光都还没有流逝。 错觉也只在转瞬间,林州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激动地一把拉住燕臻的手臂。 “哥,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在家陪燕伯父和大哥的吗?”林州当然欣喜燕臻的出现,可是更担心他跑来找他会激怒那两尊大佛。 “没事,他们顾不上我。”燕臻笑道。 他和燕深经常在一起,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倒是林州这里,他迫切需要来看一眼。不然林州以后每一次回家都要想念那个林旗,这算什么事? 就算他和林旗其实是一个人,但是从感情上林旗于他只不过是一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他怎能容忍州儿心里老惦记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要让林州每一次回来,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燕臻。 林州全然未觉燕二少的阴暗心思,还在兴高采烈地陪着他一起往井边去摘菜。 “哥你的行李呢?你怎么来的?准备住几天?” 燕臻微微笑着,好脾气地一一解答。 村子里的村民都在院子外面跟他打招呼,还有老人家热情地邀请他回家吃饭。 这种感觉很神奇,他明明没见过这些人,但是好像所有人都与他熟识。 燕臻知道他们熟悉的是林旗,也不动声色地一一回应。 林父从外头回来,有些纳闷自家院子前面怎么这么热闹,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聚到他家门前了。 挤进人群进了院子,两个蹲在井边一起择菜的人影顿时映入眼帘。 林父一眼就看清了那个卓尔不凡的男人,他正温柔地笑着,一面抬手拂开他家州儿脸上过长的发丝……林州不但没拒绝,反而笑着凑近了一些,方便他动作。他脸庞红红的,专注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两个人之间那暧昧难言的气氛让林父瞬间血气上涌,眼皮也突突地跳了起来。光看两人这个情形,也知道被占便宜的是他儿子。 林父颠了颠手里的拐棍,咬牙切齿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占他州儿便宜的混蛋去了。 居然追到林家村也不放过他州儿,这简直是太嚣张啊! 第七十二章 林父冲到二人面前,林州先一步看到了他,站起来迎上前,笑得十分开心。 “爸你回来了。你看谁来了!”说着把燕臻拉到身前。 燕臻看了一眼林父举在身前的不怀好意的拐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还是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不无亲近地打着招呼。 “林伯父好。” 来势汹汹的林父一下子就端不住气势了。 当年他还是懵懵懂懂的林旗的时候,就能让全村村民惟他马首是瞻。现在人家可是堂堂燕家二少爷,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他刻意摆出柔和近人的神情,林父仍旧觉得不敢逼视,更别说用拐杖打人了。 如果他精通网络用语,他就会知道这种气质有一种专门的形容词叫高贵冷艳。 可惜他不知道,只是在燕二少温和的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拐棍,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大过年的。”明显不愉的口气。 林州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向来敏锐的直觉彻底罢工,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老爸不悦的心情。 “我也说让哥在家陪燕爸爸和燕大哥过年呢,可是哥自己乘飞机就来了。”虽然是指责的话,语气却充满了腻人的甜蜜。 林父无法直视了,也无法再听下去了。 把烟袋锅子在脚跟上敲了敲,沉着脸背着手,朝堂屋走去。 “赶紧把菜洗了,别在这里磨磨叽叽的。” 林州欢快地应了,拉着燕臻继续你洗一根我洗一根,跟捡相思豆似的继续洗菜叶子。 林父坐在堂屋门前,摸着凑到身边的小黄土狗,被院子里那两个人刺得眼睛疼。 林父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燕臻的到来受到了林母的热情欢迎。林母只当他还是原来住在家里的林旗,一点也不生分,对于林旗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回”家过年,林母的开心溢于言表。 不管他在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地位,在这个小山村里,他就是那个会帮她摘菜种地的沉默的大男孩。毕竟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林母眼里对林州和林旗没有什么不同。 燕臻一直淡然地笑着,林州感觉得到他的愉悦。 他喜欢这个地方。 晚上两人洗漱过后,和林家其他人一起挤在堂屋里看春节晚会,林父看着两个人头挨头的亲密姿势,沉着脸吧哒吧哒地抽烟袋,另一边林成却整个晚上如坐针毡。 一直高高在上的高冷总裁突然和他们一起挤在自家小土房里看电视,这画风怎么看怎么恐怖啊—— 林旗在家的那一年他不在,因此看着自己老妈像对待林州一样给燕二少拿大棉帽子裹起袋耳朵,削了苹果分给他和林州一人一半,指挥燕二少和林州往沙发里头挤一挤给小侄子小侄女们让出地方,林成觉得这场景真是——太玄幻了。 当了一辈子农妇从没走出过本地小县城的林母在他眼里瞬间光辉万丈。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这样任意指挥揉搓燕二少的。 而且燕二少还乖乖听话。 守过了零点,到院子里放完鞭炮,林母就赶着燕臻和林州回房间早点睡觉。她一早把林州的床重新铺过,卷了两个大棉被筒,挨挨挤挤地排在床上。 林父过去看了一眼就辣得不敢看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床了,你干啥非让他跟咱州儿挤一屋?!”林父回头拉着老伴出来教训。 林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老头子你晕头了吧。家里哪来的床?老大回来都没地方睡,还是去他大伯家住的。” “那也不能让他跟州儿一屋。”林父很是烦闷,“就让成儿跟他凑和几晚。” “净找事,那成儿媳妇睡哪去!” “成儿媳妇跟你挤一挤,我去跟州儿挤,让成儿跟他睡。”林父完美地安排好一家人的房间。 西厢房里正脱着秋裤的林成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母瞪了他一眼,懒得再理。 “老头子老昏头了。” 林父郁闷无比,蹲在房门前看着小儿子的房间,吧哒吧哒地抽了大半夜的烟袋。 之后几日的种种情形,只让这种郁闷有增无减。 他现在已经有七八分能确定这个燕二少爷肯定是拐了自家小儿子跟他处不正当关系了,可惜最应该跟他一个盟的林母偏偏无知无觉。看林母对待燕臻同样疼爱的态度,林父在没有最终确定下来此事之前,还是决定不告诉她了。 结果就是他一个人独木难支,还有一个时时拆台的老婆子,不但不说想想办法棒打鸳鸯,竟然还天天把他俩凑一堆。 这种糟心气一直到燕臻计划离开林家村的那一天,才终于稍有平息。 可是晚间饭桌上一个消息让林父再次气得手抖。 林州居然告诉他们他要跟燕臻一起回S市去,明明离开学还有好些天呢! “州儿回程票不是早买好了,换日子还得花手续费。”林父沉闷地出声。 林母也十分不舍,应和道:“是啊,州儿,不是说十一开学,这才初七呢。何必花那冤枉钱。” 燕臻微微笑道:“车票费用我让公司给州儿报销,伯母不用担心。也就还剩三天了,州儿跟我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以后我和州儿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那多麻烦,那么远,咱这地儿太偏了,光车费就花不少钱。不用老想着回家,你们好好在大城市过日子就好。”林母嘴上拒绝着,心里自然十分高兴。 孩子有出息当然好,可是离家千万里一年只能过年见一回面,也是很舍不得的。他们能经常回家看看当然好,可是林母也知道他们回来一趟有多不容易。 “不花自己的钱,公司有专门的差旅费,飞机来往非常快捷。”燕臻笑着解释。他没有林旗的记忆,但是安慰起林母来却非常有一手。 林母高兴地连连点头。 看着这一桌子和谐欢笑,一直沉闷不语的林父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高铁商务座车厢里,林州坐在走道左侧的沙发,燕臻坐在走道右侧的沙发,两人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 这和欢乐亲密的旅途play完全搭不上边。 两道严肃异常的视线从侧后方射过来,直直地扫视着他们两个。 难得出一趟远门的林父顾不上享受高科技带来的舒适便利,坐在沙发上瞅着前面两个家伙,严防死守地看着。 不管他们两个是真有其事还是他误会了,反正他紧迫盯人,绝不给他们任何接触的机会就是了!就算燕家少爷有钱有势一手遮天,都这个时代了,他也不能在他眼前强抢他的儿子。 燕臻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转回头微笑地招呼林父。 “伯父,今天早上出来得早,您困不困?到站之前可以睡几个小时。” 虽然他不怕林父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可是他也没浑不吝到在人家老父亲的注视之下和州儿亲亲密密地谈情说爱。 林父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沉沉的目光更不悦了,冷硬地回绝。 “我不困。” 燕臻无法,只得坐回坐位,继续正襟危坐,转头和林州相视一眼,齐齐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没想到只是一个对视就让林父冷哼一声,林州连忙收回目光,看着半空老僧入定。 到了S市,得到通知的司机一早在火车站等着接人,径直把三人拉回燕臻的豪宅。 林父被燕臻那幢豪华无比的智能公寓惊得一脸发白,还是强自震定着,无视那些价格不菲的家具摆设,直接对林州道:“州儿,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爸让东子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我们搬过去住。” “啊?——”一路上都在担心怎么向林父隐瞒他和燕臻住在一个卧室的林州,显然没想到自家老爹根本不在乎那些小事,直接使了一招釜底抽薪。 “伯父,您也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就是。我这房子够大,何必再出去租房,白白浪费钱。”燕臻劝道,他很了解什么才是林父最顾及的事情。 果然林父听到浪费钱三个字眼皮跳了跳,不等燕臻再接再励接着劝,他却坚定地摆了摆手。 “你不用再劝了,你的房子是你的房子,我和州儿是你什么人,怎么能白白占你的便宜。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租个房子的钱我们老林家还能负担得起。州儿在S市还要再上三年半的大学,老头子我正好趁着每年农闲的时候过来看着他念书,也在S市找个工赚点钱,怎么能一直住你这里。” 无论燕臻多么巧舌如簧,他也劝不住早就打定主意的林父。 林父是怀疑他和林州的关系了。 林州不敢在这种大事违逆父亲的意思,只能咬着嘴唇一脸为难地看着燕臻。燕臻沉默了片刻,林父不愿意捅破窗户纸,只希望用这种方法分开他和林州,那这层窗户纸就由他来捅破好了。 捅破了才好说话,不然他以什么立场身份阻止林州搬出去呢? 燕臻不再强劝,林父也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他是倚老卖老,可是面对燕臻的气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林父正要吩咐儿子去收拾东西,燕臻突然拉起林州的手,语出惊人。 “伯父,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是真心待州儿的,您就把州儿交给我吧。” 林州僵硬得如同一根木头,错估了燕二少脸皮厚度的林父更是被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坦白震惊得呆住了。 这种事态发展不在预料范围内。他以为他含糊其辞,那个做贼心虚的肯定会顺水推舟,没想到人家直接承认了,直接承认了! 第七十三章 燕臻毫无预警地在林父面前坦白,林家父子两个一起呆住了。 林州觉得自己这个冰雪聪明的脑袋瓜彻底无法运转了,无论他怎么调动脑细胞,想要仔细考虑一下眼前这种状况该如何应对,可是脑海里的神经元拒绝工作。 他只能僵硬地任燕臻牵着他的手,一起面对面色渐渐变得铁青的林父。 偌大的客厅里,惟一镇静的就是燕臻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见林父沉闷地没有回应,进一步得寸进尺地拥住了cos木头桩子的林州,向林父道:“林伯父,我和州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以一个老实巴交寡言少语的农民伯伯形象示人的林父突然暴起,双眼怒睁,青筋直冒,把手中铜铸的烟袋锅子当作武器就朝对面的两个人挥去。 燕臻不知是太自信还是太固执,或者是想要保护林州,眼看着林父挥过来的黑暗武器他也没有放开林州,揽着林州的手背生生被烟袋锅子砸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林父当然不会打自小就乖巧懂事的小儿子,他要打的就是这个占他儿子便宜的大混蛋!就算他是了不起的燕家大少爷,他也照打! 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如果不是他有意诱拐,他州儿怎么可能跟他好?! 林父歪打正着的猜测,倒离真相相去不远。 “州儿,你给我过来!”林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州一脸心疼拉起燕二少的手连连呵气,好像他受了多重的伤似的。他根本没使多大力气,连层油皮都没打破! 儿子不争气,林父当然生气,大吼一声扯着林州拉到身边,也不说要收拾行李了,直接拉着林州就朝外走。 “伯父,州儿不能走——”燕臻顾不上被砸得发麻的手,连忙追了过去。 “你给我让开!不让走了是咋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林父气得脸红脖子粗,老实人发起火来分外汹涌。 林州半是犹豫半是不舍地被林父拉到玄关,林父对着那两扇关着的电梯门直运气。 他不会开这个怪门!根本出不去! 林州有门卡,也知道密码,却不想用。 燕臻追了过来,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等他一口气松完,林父突然操起烟袋锅子哐哐哐地开始敲门。 燕臻禁不住头疼起来。 林老爹这根烟袋杆子还真特么一杆利器啊。 接下来无论他装乖卖好,还是巧舌如簧,林父只是不同意再把林州给他留下来,一定要带着林州离开。 燕臻无法,最后只能放人,总不能真把老人家关在公寓里。 既然留不住,干脆做得好看点,他亲自把人送出了小区。一到了最近的公交站,林父马上赶着燕臻回去。 林州见老爹气成这样,一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燕臻。等公交车来了,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整得跟罗密欧与茱丽叶梁山泊与祝英台似的,林父气他被燕臻迷得找不着北,恨得在林州手上狠狠敲了一下。 林州抱着被敲得发红的手,吸了吸鼻子,没敢诉委屈。 这下好了,他和燕臻都挨了一下,谁也没吃亏。 燕臻很快打听到林父租的房子,是在离他很远的城市另一头,一个城中村的小院子。说是院子,只是把原来的小平房前面用挡板圈出了一块地方当作庭院,条件简陋得很。 林父情愿带着林州住城中村也不愿意让林州再跟他有接触。好在还有手机是林父管不到的领域,林州把被敲红的爪子拍了个照片发给燕臻,企图讨两句温柔安慰。 不管怎样,他现在和燕臻只能同城异地恋了。燕臻想要过来看他,林州连忙拦住了,不让他过来,至少现在不能来,燕臻要敢来他爸一准拿烟袋打他。林州怎么舍得? 燕臻现在见不着林州,恰好陈湛把他的服装公司交上来了,燕二少这几日欲求不满堆积起来的一腔怒火总算有了发泄的方向。 如果不是那个方辰动的手脚,他不至于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林州的家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不好好回敬一番,怎么对得起他几年如一日给他找麻烦的苦心?! 正月还没过完,燕昆又被情人找了过去。 上一次方雨拿方辰当借口,临近过年把他叫去,本来想着去去就回,结果也没能做到。终于赶在年三十的早上着急慌忙地回去了,结果好不容易回家来住的燕臻已经离开了。 燕昆着实懊恼了好些时候。 现在方雨又拿着方辰的事情来找他哭诉,燕昆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年前就说公司出了事情,结果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又有什么事?阿辰也不小了,有问题得学着自己解决,不能老是依赖我。他总得长大,自己要能独当一面。” 方辰比燕臻还大,有了他的扶持,到现在也不过是小有所成。燕深和燕臻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敢跟他叫板对阵,最后还赢了,把整个蓝擎都赢到了手心里,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燕昆不由得想到远在国外的妻子。陈家的钟灵毓秀仿佛都生在了她的身上,聪明,漂亮,肆意张扬。她生的两个儿子也和她一样优秀,完全继承了她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初被家里逼着与方雨分手和陈静结婚,他怨气很大,不然也不会婚后继续与方雨藕断丝连。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聪明强势的陈静和温婉平凡的方雨,他年轻的时候到底为什么觉得陈静不好? 现在他由衷庆幸燕深和燕臻都是陈静所生。要是像方辰那样,他就算握着蓝擎也不能安生。 方雨在电话那头急得直哭:“燕哥,这一次真的出了大事了,阿辰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休息,一直在公司里呆着。可是公司也快撑不住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雨也在方辰的时装公司里任了一个闲职,公司的状况她自然清楚。 燕昆皱着眉头:“怎么会撑不下去?” 这才几天时间?年前明明运作良好,多大的危机能让一个平稳发展的公司在几天之内就撑不下去了? 方雨哭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公司,专门跟我们对着干。阿辰手底下的优秀设计师全被挖走了!还有今年新发布的几款新品,不知道怎么被人说抄袭了别人的创意,现在那个设计师一直在网上攻击我们,还发了律师函要走法律程序!之前的几个大单客户因为这个事情,硬说我们违反了合同规定,说我们违约,订单取消不说还追着要违约金!阿辰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忙了好些天也没解决好,现在公司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真的撑不下去了。” 燕昆听着方雨哭诉了一通,眉头紧紧皱起。 这么多事情赶到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方辰。 “我让人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昆道,“你也不用着急,回去问问阿辰,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平白无顾的,谁会专门针对他。” 燕昆又安慰了方雨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他让老秦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谁在针对方辰。本来以为怎么也要查个几天,没想到下午老秦就带着结果回来了。 是燕臻。 他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所以老秦才能查得那么快。 燕昆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就算是燕深,他都可以去跟他谈一谈,让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就好像四年前那一次一样。 可是燕臻…… 他对燕臻是真的说不出口。 “你再去查一查,小辰到底怎么惹到了阿臻?”燕昆有些烦闷,“阿臻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他。” 就算在方雨带着方辰要求燕家承认他燕家二子的身份的时候,燕臻都没正眼看过她们一眼,这些年更是不管不问。这么雷霆万钧不留一丝余地的手段,不是燕臻素日的作风。 老秦道:“我查过了,是跟二少爷的小男朋友有关。” 燕昆眉头紧锁,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回事?!他又干什么了?” 老秦看了他一眼,道:“辰少爷把以前用在陆家人身上的手段,又在林家用了一回。” 燕昆面色瞬间铁青起来。 “这个不求上进的不孝东西!就会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三个儿子都是他的种,他一样的疼,不然当初也不会默认方雨让方辰回归燕家的做法。 可是方辰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抹黑燕臻,那就在他的容忍之外了。 他准许方辰有野心,如果他敢回来跟燕深兄弟争夺蓝擎,他不会阻止。可是他没有那个本事不说,心里又嫉恨抢了他身份的燕臻,只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燕臻制造麻烦。 而这些麻烦除了让燕臻烦心一段时间之间,根本屁用没有。 有野心不怕,可是又毒又蠢,是燕昆无论如何无法忍受的。 第七十四章 “老秦,你说我该怎么办。”燕昆沉默了良久,才出声叹道。 老秦只道:“两位少爷都很懂事,他们会理解您的难处的。” “理解我的难处?”燕昆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但愿如此吧,但愿他们都能理解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难处。儿女都是债啊。”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燕臻了,燕臻也从来不主动联系他。好在他平常给燕臻打电话没有被无视,燕臻还是会接的。 燕昆想了想,还是没准备在电话里说,让老秦准备车子,他要去看看燕臻,顺便把方辰的事情解决一下。 现在是上班时间,燕臻是个好员工,从来不会无故翘班,只要不是外出公干之类的,去公司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燕昆到达燕臻的办公室的时候,燕臻果然正在专心工作。 燕臻的办公室不同于燕深的那般奢华大气一看就是大老板的配置。他的办公室陈设不出挑,但室内摆满了各种各样造型各异的工业样品,看上去很有学术气息。 戴着银边眼镜的燕臻坐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神情严肃地处理公务,燕昆一时间竟不好意思拿那些杂事打断他。 虽然那些麻烦都是燕臻一手造成的,但是他无法责怪燕臻。 以前方辰准备回燕家认祖归宗的时候,网络上也同时造了不少势,因为他年纪比燕臻稍微大一些,因此网络话题主要围绕着谁才是真正的燕家二少爷展开,把方辰和燕臻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地进行了多番比较。 水军是方雨买的,自然都向着方辰有利的方向引导,燕臻那时候被泼了不少脏水。 但是燕臻从来没理会过,那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每天只是规规矩矩地上学读书。燕昆也觉得在这个信息化时代要能禁得住网络言语的诋毁,甚至要反过来善用网络的力量,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所以他也没有阻止过方辰的行动。后来他输了,输得很惨,输得把他刚刚走上轨道的新公司差点也牵连进去,燕昆只能出手保住他。 那时候燕臻站在燕深的身边,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淡漠,却又似乎充满讽刺。 因为那些往事,燕昆对燕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现在要来让他放方辰一马,燕昆实在难以启齿。 他一进办公室燕臻就发现了,停了手头的工作摘下眼镜,让秘书端上茶水。 恭敬有礼,却完全是接待客人的态度。 燕昆端着茶水心里纠结着怎么开口。 燕臻微笑着看了他半晌,在他想好怎么开口之前先出声了,而且很体贴地直接捅破了他所烦扰的那件事情,免去他再迂回曲折多绕弯子。 “你是为方辰来的吧。您有什么想法,我洗耳恭听。” 燕致闲适地靠进沙发靠背,右手倚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放松地半垂着,神色十分平静。 没有燕昆料想当中的愤怒。 以他对方辰的公司所用的雷霆手段,燕昆本以为燕臻会非常生气,甚至在脑子里预设了好几种安抚燕臻的方案,只是没想到燕臻这样平静。 燕臻平静了,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燕昆看了燕臻一眼,被燕臻似笑非笑的淡漠眼神刺了一下,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我等会儿还有个会。”燕臻抬手看了看手表。 燕昆轻叹了一声,不再企图寻找一个婉转的表达方式,干脆直说出来。 “阿臻,我知道方辰又干了些蠢事,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你要亲手教训他也由你,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是他该受的。但是那个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总算负担着几百号员工的生计,现在公司陷入困顿,也算受到了教训,剩下的就给公司留一线生机吧。” 燕昆说完,本来不抱什么希望,还准备着好好劝一劝燕臻。 没想到燕臻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原来是那件事。既然您说了,你就让他来当面给我道个歉吧。” 燕昆一怔,继而又是一喜。 “阿臻,你、唉,也是为难了你。还是你和你大哥省心。” “没什么为难的。”燕臻笑道,站起身来,没多说一个字却摆明了送客的态度。本来还想留下来多跟儿子聊聊天的燕昆只能认命地起身,没话找话地多叮嘱了几句,最后有些怅然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在走廊外渐渐走远,燕臻戴上耳机,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林州的声音欢快地随着电波传了过来。 “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燕臻淡漠的视线涌上一丝暖意,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慢慢转着圈,笑着道:“宝贝在干什么呢?” 宠溺的神情与方才的冷淡判若两人。 林州喋喋不休地把从早起到刚才的几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 “哥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没有天然气,还要烧蜂窝煤呢,我刚才去煤站买了一板车回来,老板娘多给了我十块蜂窝煤!她都没给别人多几块,她说我看着就亲近。”林州小小的沾沾自喜仿佛透屏而来。 林州向来很容易开心。燕臻带他去高档会所玩他高兴,白得了燕深两笔巨款他也高兴,城中村里老板娘多送的十块蜂窝煤他同样高兴。 燕昆认为他贪财且厚脸皮,所以不拒绝燕深的钱又不离开燕臻身边。不懂林州的人很容易认为他脸皮厚,别人对他不冷不热他也不在意,该怎么热情还怎么热情。 燕臻看到的却是一颗纯真至极的赤子之心。 当然脸皮也不薄就是了。 “哦?宝贝都能刷脸付费了。”燕臻笑道。 林州有点小羞涩又有点小得意地道:“可不是嘛,老板娘说我长得好看,懂的也多。” 这句借别人之口的夸奖才是重点。被人夸了必须得让燕臻知道,他也是个很优秀滴青年。 燕臻笑意又深了些。 他的州儿啊,怎么就那么能招人高兴呢? “我跟你说个正事。”燕臻笑道,“你不是说要让那个诱骗你堂哥的人站出来道歉么?” 燕臻没有隐瞒林州,因此林州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知道燕昆年轻时候的糊涂事,知道那个私生子在燕老爹的偏心下屡次给燕臻找麻烦,知道他每次犯了错误之后就躲在燕老爹的身后,让燕老爹给他善后。 燕深和燕臻碍于燕昆的颜面,都没有对方辰下手太狠。面上再不和,那毕竟是他们的父亲,总不能为了一个方辰闹到家庭决裂。 燕臻一直不在乎他的挑衅。他不需要好名声,反正燕家也不靠他扛大旗。他也没有怨怪他利用陆家离间了陆惜之,有了林州的对比,他很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 只是这一次他惹上了林州,这就是动了燕二少的心头肉,他才迂尊降贵地小小教训了一番。 道歉的要求却是林州提出来的。 “州儿,那种人,不会真心认为自己错了的。就算真的道歉也不过是一时的表演,道歉不道歉 ,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燕臻道。 那边的林州正蹲在出租小院的小花坛边沿上,手里揪着几根枯草来回拨弄。 听了燕臻的话他微微皱起眉头。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认为自己错了,他都应该向你道歉,而且应该让燕伯父在旁边听着。” 林州觉得燕老爹总是把私生子护在身后的行为很成问题,这才是那个方辰总是有底气找燕臻麻烦的根由。就算燕臻不在乎他制造的那些麻烦,可是林州因为陆家前车之鉴的缘故,他觉得有必要把一切麻烦的苗头都摁灭在萌芽里。 “哥你就算这次把他的公司弄倒了,可是你也阻止不了燕伯父继续资助他。到时候他还是有机会找你的麻烦。得让燕伯父知道错误才行。”林州很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那个方辰明显是嫉妒哥,因为你们的年龄相仿,燕伯父表面上似乎又偏爱他,但是他偏偏哪都不如你。因为嫉妒就渐渐恨上了。”林州分析道,“哥你越针对他,他就会越嫉妒你越怨恨你。这次把他整倒了,下次他一有机会,说不定更疯。” 林州觉得方辰是挺疯的。明明生活优渥有钱有势,偏要干些损人不利已的事。不是疯是什么。 燕臻耐心听着林州头头是道的分析,笑道:“想得还挺多,真是辛苦州儿了。” 谁说单纯的人一定单蠢来着,他家州儿既单纯又通晓世故,真是冰雪聪明。 林州说的那些,燕臻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懒得理会,他也不想跟父亲争论方雨那两母子的事。既然林州现在有所顾虑,那就一并解决好了。 当天晚上,燕昆就派人把方辰接到燕家,方雨陪着他一道来的。 方雨现在住在燕昆送给她的公寓里,也是繁华地段的一套大户型,比起普通人来说是很高品质的住宅条件了,可是比起历史悠久闹中取静的燕家老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方雨陪着一身憔悴的方辰走进燕家大门,上一次她们来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梦想着可以真正融入燕家,最后却被燕深兄弟俩一脚踢出大门,一点体面也不剩。 今天还是这些年以来她们第一次踏进这里,方雨有些忐忑,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的那一老二少三个男人,她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燕深看着那二人,眉头挑起看向燕臻。 燕臻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仰头,看着走进客厅的那两个人。 方雨先看向燕昆,小声地招呼了一声:“燕哥。” 燕昆冷着脸点点头,让她坐在一旁,转而看向方辰,冷声道:“你到底做过些什么鬼祟,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你自己说吧。” 方辰长相还算英挺,只是比起燕家兄弟二人还差得远。此时一身憔悴失意,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方雨看得万分心疼,方辰只是抿紧嘴唇站在中间,看向燕臻的视线含着愤恨。 燕臻并不把他的恨意当一回事,燕昆却看得心头火起。 当年是他先挑衅针对燕臻,他想要燕家二少的身份,最后败得一塌糊涂,是他技不如人。方辰竟然因此就恨上了燕臻。 何其可笑的理由。 “你还不快向阿臻道歉!”燕昆怒道。 方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方雨,方雨温婉的脸上满是担心。 方辰垂下头,握起了手心,在燕昆再次出声训诉之前开了口。 “燕二~少,你赢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犯了大罪。是我找人调查你,我把你喜欢男人的事捅破给对方的亲属知道。我不该做那些事,毕竟,这种不正常的事情,向来见不得光。” 方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阴不阳地说着所谓的道歉。他直直地看着燕臻,看着这个占着他的身份的男人,他高高在上,仗着燕家的威势欺得他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他们甚至不准他姓燕。 方辰挑起一抹冷腻的笑:“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见不得光的事,当然要藏着掖着,怎么能公之于众,让堂堂燕家二~少受别人的异样眼光呢。我错了,我向你道歉。燕二~少,我给你跪下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他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得轻而易举,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好像一丝骨气都没有。 燕昆神色复杂地看着方辰,不知道是该厌恶他话中有话并不诚心的道歉,还是该怜他今日被逼到这个境地。 燕深可没有那么多怜惜,一脸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像看着一只令人恶心的臭虫。 方辰是笃定了今天有燕昆在就能保住他的公司,就算保不住公司燕昆也不会不管他,他才敢这么阴阳怪气,还说跪就跪,跪得让人膈应。 他本来就不同意燕臻的举动,方辰的道歉有什么好听的?想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句没诚意的道歉就放过他也太轻率了。虽然方辰的公司已经被燕臻整得半残,但是燕昆肯定不会看着他倒闭关门,就像四年前一样。 等他缓过来又要想着法地找燕臻的麻烦,这根本毫无疑问。方辰对燕臻的恨意来自嫉妒,不是那么轻易消解的。 他和燕臻差不多同时出生,又自信方雨是燕昆的真爱,偏偏他只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燕臻却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燕家小少爷。企图登堂入室而不成的方雨多半也自小给他灌输了什么偏激的念头,方辰对燕臻从艳羡到嫉恨,早就成了执念。 燕臻还是太年轻。燕深转了转手上的玉指环,不管今天是个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再给方辰任何攀扯燕臻的机会。 既然他嫉恨燕臻的高高在上,那就把他踩到泥里,让他低微得连燕臻的裤脚都碰不着。 燕昆感到燕深不善的视线,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方便说什么,干脆看向燕臻。 “阿臻,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听他那些浑话。”燕昆无奈地向燕臻解释。 其实他也不愿意燕臻和男人在一起。方辰说得也不算错,这难道是很光彩的事吗?方辰如果不是老针对燕臻,他做的那些事还挺合燕昆的心意。 燕臻淡然一笑,对燕昆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抬手看了看表。 “再等五分钟吧。” 燕昆一脸疑惑,燕深也看向燕臻,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燕臻刚才根本没有听到方辰的一个字,他那通阴阳怪气的道歉全然白费功夫了。 蓝牙耳朵里不断传来林州气喘吁吁的呼喝。 “嗷!好累,公交站离你家怎么那么远?我都跑了十分钟了!还差五分钟!你们这个地方公交建设很不合理呢……呼呼,好累。哥我是不是迟到太久了?你不用说话,我就随便问问。” 燕臻一跟他说话就暴露了他刚才的心不在焉,那多尴尬。 林州很为他哥的面子着想。 第七十五章 燕臻要再等五分钟,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是故意为难方辰了。 方辰现在跪在客厅中央,他不理会方辰的道歉,却要再等五分钟,不是故意羞辱方辰是什么。 燕深心里越发不赞同起来,他没想到燕臻竟然这么不成熟。 跟方辰这种人,不搭理他才是最好的办法。燕臻去为难他,不但自己放低了身份,还让他自鸣得意。 这种人是不会感到屈辱的。 果然方辰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脸上还是那种粘腻的笑容,挑衅一样看着燕臻。 方雨满脸心疼,却不敢出声,只能望向身旁的燕昆。 燕昆沉着面色,看着跪在燕臻身前的方辰,没有搭理方雨的求救。 如果跪上五分钟能让燕臻消气的话,那他跪得也不算冤枉。也让他长长记性,不要总是针对燕臻做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众人都没说话,客厅里沉闷的气氛就有些难熬,方雨心疼着儿子所受的羞辱,更是度秒如年。 燕臻一直看向门外,片刻后突然起身。 “我出去一下。” 厅里几人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名堂。 吊尔郎当跪在客厅中央的方辰看向燕昆,笑道:“爸,你是我亲爸,这一跪你受得起。儿子今天为了你,可是给人跪了足足五分钟,全是因为您的要求。您要我来道歉,我就来道歉。您不说让我起,我就一直跪着。我也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反正您说我错了,那我就是错了。我跪到您宝贝儿子消气,爸您就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他这一跪与其说是跪燕臻,不如说是跪给燕昆。 燕昆这些天为了燕臻屡屡教训他,还几次失望地说不会再给他资助。这怎么可以?只有燕昆愿意给钱愿意扶持他,他才可以无所顾虑。有燕昆在,公司倒就倒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燕昆听了他的话,果然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 方雨更是捂嘴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对身份一直耿耿于怀,方辰何至于变得这么愤世嫉俗? 陈静的儿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要她的儿子下跪请罪,还要受这样的羞辱。 燕昆半是沉痛半是歉疚地看着这颓然的母子二人,半晌长叹一声。 厅里弥漫着一股酸涩的哀凄味道,燕深很是不耐烦。要不是答应了燕臻让他全权做主,他何必坐在这里看着这些廉价的表演。 现在倒好,他自己跑出去了,把他扔这儿看这场蹩脚的戏。 燕臻一出大门就迎到了正向他跑来的林州。 “不用这么着急。”燕臻等着他跑到近前,抬手替他擦着额头的汗水。 林州拉下他的手:“都跟哥说好了的时间,我怕迟到太久嘛。我们快进去吧。” 两人并肩出现在客厅门外,厅里的人都朝外看过来。方辰既然要跪得燕昆心疼,自然不能有丝毫放水,这个时候仍旧没起来,只是膝盖朝着燕昆。 林州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大跳,真的跳起躲到了燕臻的身后,伸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跪在他们面前的方辰,再看看后面沙发上神情各异的三人。 “这……这个,不用这么多礼吧?怎么还跪迎呢?你快起来吧,我们不需要你跪。”林州很聪明地猜出了地上跪着的人的身份。虽然方辰做了坏事,但是跪迎什么的好像还是有点太隆重了,他真的受不起啊。 “哥,你让他起来吧,我怎么受得起。” 谁都没想到燕臻居然大喇喇地在这种场合把林州叫来了。 燕深听得嘴角一抽,这货能不这么自恋么?他哪只眼睛得出的结论方辰是跪他的?自我意识怎么这么过剩呢?!谁管你受不受得起,脸怎么这么大呢?! 不过当事人显然感受到了更深刻的憋屈。 方辰本来使的小把戏就是跪天跪地跪燕昆,反正燕昆是他老子,他又不吃亏。那些阴阳怪气的道歉,更是本来就说给燕昆听的。 现在从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张嘴就给他的行为定了性,他还不能反驳。方辰脸色一阵扭曲,憋得脸都青了。 燕臻挑了挑眉头,当然要顺着林州的意思。 “你起来吧。”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拉着林州就绕过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方辰咬紧的牙关绷紧脸颊,这个时候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更加没法再像刚才那样摆出一副油盐不浸的无赖模样。 燕昆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恼得,颤着手指着林州:“你叫他来干什么?!” 方辰做错了事,对燕臻道歉是理所应当,可是这不代表燕昆愿意看着方辰在其他人面前出丑。 林州乖乖向燕昆弯腰致礼,礼貌地道:“燕伯伯,你别怪臻哥,是我要来的。” 燕昆不愿意跟他说话。 以从前跟这个乡下少年打交道的不愉快经历来说,他总觉得这一次也不会很愉快。 燕深在一旁挑起眉头,露出了然的神色。怪不得燕臻突发奇想要方辰当面道什么歉,多半是林州的要求。 他早该想到的,这么乡土原始的蠢主意还能有谁想得出来? 仇人一样的两方人,聚到一起开道歉大会能有什么结果?刚才不就被方辰这货恶心得不行。他和燕臻更不会放下身份跟他对口水阵,那更跌份。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白白被他恶心上一顿,还给了燕昆维护他的理由。 不过林州一进门似乎就扭转了这种局面,燕深看向沉着脸色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狼狈地站到燕昆身边的方辰,又饶有兴味地看向一脸无辜地面对燕昆的林州。 果然土主意就得土包子来主持么? 虽然口水仗是最浪费时间最没意义的事情,可是燕大总裁现在突然有点期待起来了。 燕昆还在指着林州,对燕臻下命令。 “你让他马上离开!我不想看到他!” 他被燕深压制得动不了这个人,只能暂时忍着他和燕臻继续交往,可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晃荡,还不要脸地跟燕臻扮亲密! 林州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燕伯伯你别生气……” “谁是你燕伯伯!你马上离开!我不想看到你!”燕昆怒道,方雨坐在他身边小心地拍着他的后背。 “是我让他来的。”燕臻拉着林州坐下,淡漠地看向燕昆,“真正受到影响的是林家人,他不该听一听始作俑者的道歉吗。” 燕昆一时语塞,一脸痛惜地看着燕臻。 “你、你啊,你啊!唉!” 方辰兴奋地察觉到了燕昆对燕臻的失望。 他最不平的就是燕昆对燕臻的偏心,凭什么燕臻抢走了他所有的身份地位还要把老爷子的关注也抢走?没有燕昆的疼爱他就真的会摔下谷底了。分明是燕臻一直在针对他,他不过是略作反击,他只是想让燕昆看到他最偏爱的这个儿子是多么见不得光不上台面。 可是燕昆总不愿意看到燕臻的不堪造就,一直偏爱他。 现在是燕臻自己在刺激燕昆,为了一个男人对燕昆冷脸。燕老爷子一脸沉痛,他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他想听道歉,他当然要好好地“道个歉”。 方辰站了出来,张口还没发出声音,林州却突然一脸紧张地连连摆手:“别,别跪!你别跪了,我哥说着玩的呢,我不用你再道歉!” 方辰打好的一通腹稿瞬间被怼了回去,又是一阵便秘一样的憋屈。 谁说他要跪了?!他什么时候要跪了?!谁会跪他这个乡巴佬?! “我没要——跪!”方辰瞪着林州,一字一字地咬牙吐出,跪字快被他咬碎了,嚼着一嘴酸苦。 原先的那点小把戏都砸回到他的身上。 林州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坐下来,我们一起好好说话。” 燕深坐在一旁沉着脸运气,肚子里笑得快要停不下来。 他弟弟的口味为什么如果奇葩?! 燕臻瞪了他一眼,燕深一脸沉稳地撇开视线。 另一旁燕昆已经起身,拉过方辰,沉着脸看向燕臻和林州。 “我本意是为了让你们兄弟化干戈为玉帛,既然阿臻你无心于此,我看今天的事暂且作罢,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方辰的,你也对他的公司留一线吧,彼此各退一步,以后海阔天空。” 燕臻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个。 林州却起身拦在想要离开的燕昆三人身前,一脸严肃地道:“燕老爷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对臻哥不公平!” 燕昆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带着方雨方辰二人绕过他朝外走。 林州也很生气,他气燕昆对燕臻的疏忽冷漠。 “燕老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您对臻哥很关心,现在看来只是嘴上的关心而已!”林州怒道。 燕昆顿时停住脚步,铁青着脸转头看他。 “你说什么?!”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置疑他对自己儿子的关爱!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的两个儿子又怎么会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方辰一脸兴灾乐祸地看着燕臻和林州,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戳燕昆的痛脚。 他已经可以想见今日过后燕昆对他的失望将全部转移到燕臻身上。 只要燕昆不会对他失望,那就代表着财源滚滚。 第七十六章 “难道不是吗?”林州很生气,迎着燕昆颤抖的手指挺胸站着。 他觉得燕臻实在是太可怜了。 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结了婚还要出轨,生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还企图登堂入室抢走他的身份。 有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因为丈夫不忠实,连两个儿子也不管不问了,自己去了外国躲清闲。 那个时候燕臻才十岁,如果不是燕大哥护着,十岁的燕臻会过得多么可怜。 林州从听说了燕臻的往事之后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时刻想要对他么么哒。 当然当年才十五岁的燕大哥也很可怜,不过那个不在他么么哒的范围之内。 “实话说,我觉得您特别不负责任。”林州认真地道。 “你说什么?!”燕昆的声音已经气得变了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子到他家里来,不说为了和燕臻在一起讨好燕家人,也不说因为方辰利用林家人的事找说法,居然一来就把目标直接指向他。 “你、你污辱我?!” “我没有污辱您,我就是说实话。”林州道。 他也不想这么不礼貌地直接指责燕昆,可是燕昆的态度太过分了,明显又要给那个私生子撑腰。 方辰以后肯定还会找事,林家那么多人,可禁不住他一个一个地砸钱诱惑。 就算燕臻不在乎被人抹黑,他也绝对不愿意让林家人成为那把刷子。 “您以为您的私生子为什么老是找臻哥麻烦?都是因为您的纵容。”林州道。 燕昆不愿意再听下去,跟这种人吵架也觉得跌份,直接转身朝门外大步走去。方雨和方辰也连忙跟上,方辰因为那句私生子恨恨地看了林州一眼。 林州连忙追了过去,跟在燕昆身边,燕昆快被他烦死了。 燕深和燕臻相视一眼,燕深施施然站起身。 “走,过去看看,大哥来听听你的小情人要怎么维护你。” 向来都是燕臻宠溺着那个家伙,可是燕深突然发现,林州对燕臻也——挺宠爱的。 燕臻的命都是他救的,所以他才会有一种自己有能力宠爱燕臻的错觉么?不过看着别人为了燕臻这样努力,燕深其实非常开心。 林州跟在燕昆身边喋喋不休地接连说道:“您明明知道方辰有了你的资助才会有恃无恐地对付臻哥,可是您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钱,帮他做公司,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找臻哥麻烦。这一次又是这样。明明是方辰自己的公司留不住人才,而且犯了法,他的公司要倒了,您就只是不痛不痒地教训他几句,回去一准又要给他钱,帮他开公司,资助他以后继续找臻哥麻烦!” “谁说我要资助他找阿臻的麻烦!”燕昆越走越快,那个少年的声音却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最后他忍无可忍地顿住脚步,瞪着林州脸色铁青地怒道。 “你不过以色侍人之徒,谁给你的权利来指责我?!” 林州也停了下来,站在燕昆对面。 这些话燕深和燕臻不会对燕昆说,也许是不屑,也许是顾念着父子关系,可是林州觉得这样不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至少要让燕昆别再给方辰那么多钱了。 不然他闲着没事干就会嫉妒臻哥比他更优秀。等他需要为赚钱奔波的时候他就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了。 林州皱眉看了方辰一眼。一直幸灾乐祸地看笑话的方辰突然脸皮一紧,似乎感到一股不怀好意的危险。 林州听了燕昆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以色侍人怎么了,他哥也以色侍他呢。大家互侍,挺好。 “反正,您要是想证明您心里还有一丝在乎臻哥,您就不能再给他钱了。”林州一手指向方辰,直指重点。 方辰顿时沉下脸来。 燕昆脸色也不好看。 燕深燕臻兄弟二人有蓝擎,根本不用他操心,可是方辰的才能太平常了,没了他的照顾,他能过什么像样的日子?他如果能狠下心,早在上回他摆弄陆家人的时候就不管他了。 可是当年他还是要求燕深对方辰手下留情了。 林州看着他为难的脸色,面露一丝不屑。 “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您还说什么对臻哥好?嘴上说说有什么用,都是假的!”林州一锤定音,像个大法官给燕老爷子的品德下了结语。 “谁说我做不到!谁说我疼阿臻是假的!阿臻才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燕昆快气疯了,顿着拐杖吼道。 “阿臻从一出生就是我的心头肉!谁也比不过他,谁也比不了他!方辰从小嫉妒阿臻,我知道是被他妈养歪了,所以我才亲自教导他,我不能让他恨上阿臻!” 方雨听了他的话,顿时摇摇欲坠。 她以为燕昆在方辰小时候一直和她们住在一起是因为燕昆心里偏爱她们,把她们当作家人,原来竟然是这种原因,竟然是这种原因…… 方辰脸色发白地看着燕昆。 燕昆一脸愤怒地看着林州:“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这些人只会攀在阿臻身上,享受他的照顾,求钱求地位求前途,还要对他冷着脸!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你们什么东西都不是!根本配不上阿臻的一根指头!” 燕深和燕臻在不远处停步,看着前方对恃的几人。 林州知道燕昆骂的是陆惜之,那个享受了燕臻的温柔又要伤害他的男人。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对号入座。 “那您为什么明知道方辰一有机会就要出手对付臻哥,还老是要帮他?他老是妒恨臻哥老想着干这种事就是钱多烧的时间太多闲的!” 燕昆一时卡住。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以前没有想明白?只想着调和这兄弟俩的矛盾,希望方辰看在他那么照顾他的份上,能把心里的不平衡消弥下去。 可是事实证明,方辰从来不曾减过一分扭曲的妒恨之心。就算是刚才的道歉,也是那么地阴阳怪气,故意给阿臻添堵。 连道歉都做不到,还指望他以后真的懂得兄友弟恭?做梦比较快些。 燕昆心里下了决定,一咬牙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我以前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以后除了保证方辰能正常地生活下去,我绝对不会再给他一分钱让他用来对付阿臻!” “爸!”方辰尖叫了一声。 “你闭嘴!都是因为你,你除了嫉妒阿臻之外就没有正事可做了?!以前是我考虑错了,我太惯着你了!你应该真正历练一下,让你也知道阿臻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只是因为他是燕家二少爷,他是吃了多少苦下过多少功夫才达到今天的地步!” 燕昆冷冷看了他一眼,那视线中的冷意让方辰一窒,竟然不敢再说什么。 林州顿时平静下来,嘴角露出甜美的笑意,眨了眨间哦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剑拔弩张的人不是他。 “恩恩好,那就这样做吧。” 燕昆还在怒气的顶峰,突然发现对方瞬间风平浪静,顿时被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好险没有避过气去。 这个家伙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林州笑着朝燕昆弯腰拱手,笑眯眯地道:“我的主要意思就是这个,燕伯伯以后千万别再给他钱了啊!我们说好了的,您要是出尔反尔,我和臻哥就再也不会尊敬您了。” 燕昆直翻白眼。 他很稀罕他的尊敬吗?!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燕深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听完两人的争执,这个时候意犹未尽地走了过来。 “都说完了?挺好挺好,不如一起留下吃个便饭?” 燕昆神色复杂地看了后面的燕臻一眼,燕臻依旧面色沉静,只是看着向他蹦过去的林州,眼中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燕昆一挥手转过身去。 “吃什么吃!我先把这个不肖子带走教训教训!” 方辰一脸不可思议地左右看看,最后被方雨拉走了。 他仍旧不敢置信。 本来他以为今天的主角是他才对,可是现在算是什么?!根本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一个土包子激了燕昆一番,就让燕昆彻底断了对他的资助?! 方辰回过头看向正跟燕臻笑着说什么的林州,刚才这个土包子甚至完全将他无视,只对着燕昆说话。 比燕臻还可恨。 燕昆把方家母子带走了,燕深今天也是心情大好,对着林州也是和颜悦色,非常和蔼地留他下来吃午饭。 三个人的这餐饭吃得十分和谐。 饭毕撤席,燕臻要领着林州回去,燕深一脸慈详地拍了拍林州。 “小伙子,做得不错。” 燕昆早该受此一激,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多么伟大,为了孩子们做了多少牺牲呢。 可是燕家兄弟都不是那么爱诉委屈的人,方家母子更不会对他说那么多,今天林州骂醒他,也省得他以后老是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为难的慈父脸孔。 林州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夸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夸奖,但是有人夸他他就高兴,何况这是来自大哥的夸奖。 “大哥以后不再为难他就好。”燕臻将林州拉到身边,替他系好围巾,拉着林州走向门外。 燕深挑了挑眉,笑骂一声:“臭小子。” 不管怎样,林州暂时觉得安心了些。 只要没有钱,看方辰还怎么作妖。 第七十七章【完结】 虽然没了方辰的威胁,林州还是在微信里把小叔二哥堂哥们聚在一起,再次教育一番,让他们一定不要被金钱蛊惑,不要失去自己的道德标准,不要做下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简而言之一句话,别找他臻哥的麻烦。 林东几人好是销魂。 这世道是不是变了?为什么这个小侄子、小弟、小堂弟,跟个男人在一起这么理直气壮?!天天给他们上思想教育课是什么鬼?难道不该是他们这此长辈给他上上自然课和两性教育课吗?! 微信群的名字还颇惊悚,叫“摸着你的良心”。 太恐怖了有没有?! 惟一能管住林州的林父完全不懂这些高科技,在儿子用微信跟燕家二少爷撩骚撩得飞起的时候还以为他很乖地在听他的话,没有再见那个燕二少。 良心群里的几个成员只能天天苦逼地学习群主布置下来的各种道德标准和技术书籍,争取做一个道德情操高尚,对社会有用的人。 S市南区机场里。 一个穿着绿色风衣,身姿曼妙让人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一手拉着小巧的拉杆箱,正从宽敞的大厅里款款走来,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半张妆容精致的脸庞。 陈湛靠在车身上百无聊赖地等着,视线中一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姑姑,您总算到了。快上车,S市的气温还挺低的。”陈湛接过女人手中的行李箱,紧赶了几步先打开车门。 车子缓缓驶离机场,后座的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和燕臻极其相似的脸庞,只是显得更加柔美。 任谁也不会错认她和燕臻的亲密血缘关系。 离家数年未回一直在国外发展的陈静,在阔别数年之后,再一次踏上S市的土地。 “小湛,几年不见,长成大男孩了啊。”陈静笑着道。 “姑姑走了那么多年,我们当然得长大了啊。”陈湛笑道,“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陈静看着窗外,挑了挑唇角。 “接到了燕深的信。” 自从她离开燕家之后,燕深和燕臻都再也没有找过她,也没有给过只言片语的问侯。她当年很潇洒,他们兄弟俩比她更潇洒。 离开的人,他们从来不去挽回。 如果没有燕深突如其来的一封邮件,她甚至没有借口回来这座他们兄弟俩所在的城市。 陈湛闲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话。 比起陈家二老的甜蜜恩爱和对他的一心疼宠,燕家的事情实在是复杂多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陈湛将陈静送回燕家,燕深已经派了人在门外等候。 陈静再次踏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庭院,被人引领进了书房。 从前那里是燕昆最常呆的地盘,现在坐在那张古朴大书案后面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令他感到一瞬间的陌生。 燕深笑了笑,招呼了一声:“母亲回来了,快请坐。” 在人前向来雷厉风行以女强人形象示人的陈静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强自镇定地在燕深指引的沙发椅里坐了下来。 这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儿子,现在他喊的一声母亲却让他陌生至极。 燕深仍旧坐在书案后面宽大舒适的椅子里,微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 陈静不想跟儿子如同生意伙伴一样客套,沉默了片刻,干脆地问道:“小深,你……你是不是不再怪我了?” “我和燕臻从来没有怪过您。”燕深微笑道,“谁都有选择更好的生活的权利。” 即便抛下他和燕臻,他们也并不是没有能力自保的温室花朵。所以他和燕臻的确没有怪过陈静。 只是也提不起兴趣和她上演一场场挽留和拒绝的戏码,这在陈静看来大概就是怪她了。 燕深也不再客套,直接讲起了自己的目的。 “这次请您回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燕深道,“燕臻喜欢上一个小朋友。只是父亲和对方的父母都不太同意。我觉得这个小朋友挺好,您作为家长,更方便出面与父亲和对方的家长沟通,请您务必多费心,消除他们的疑虑。” 陈静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她实在没有想到,燕深几年之中惟一一封邮件请她回来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能为燕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她自然求之不得。 作为母亲,她实在做得太少了。 燕深很高兴她的果断答应,笑着道:“母亲还是那么爽利。” 说着叫来佣人,带着她去看安排的客房。 “您原来的房间后来给陈芸住了,她以前经常到家里来。”燕深解释道,“最近陈家二老拘得紧,把她送出国读书去了。她的东西还在里面,不好收拾,委屈您先住在客房了。” 解释得很合理,陈静勉强地一笑,就跟着佣人出去了。 他们连她的房间都没留下来,仿佛一点也没留下任何依恋。这两个孩子啊…… 燕深行动很是迅速,第二天就让人把林州约到蓝擎广场,准备让陈静见他一面。 至于陈静会不会接受一个男儿媳,燕深很有把握。 十点一刻的时候,两人坐在咖啡馆里等着林州的到来。 广场上正有一撮人聚在一起,遮遮掩掩地拿着一些牌子,看上去行迹有些可疑。 燕深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他们片刻,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些安保人员过来看着,以防有人闹事。 “出什么事了?那些是什么人?” 陈静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出声问道。 燕深摇了摇头。 在蓝擎广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方辰赫然坐在楼梯一角,嘴边满是胡茬,一脸戾气地看着不远处的广场。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接了起来,带着醉意喂了一声。 对面的人道:“老板,林州出校门了,他说要去蓝擎广场。” “你确定?!”方辰恶狠狠地道,打了一个酒嗝。 \\\\\\\"当然确定!\\\\\\\"对面的人道,“我在宿舍走廊里装着偶遇他,专门问的。老板,你说好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只要消息没错,你等着收钱就是了。”方辰粗声道,挂断了手机,不理会那头那人的喊叫。 “林州……”方辰狠狠地咬着这个名字。 要不是这个人多嘴多事,燕昆怎么会狠心不管他的公司,看着他挣扎到最后关门大吉,现在一个月只给他五千块钱,喝西北风都不够! 燕臻可恨,林州更可恨! 他现在是没钱了,可是上一次跟那个私人侦探的合作还没结束,趁着最后一哆嗦,他就给他办个大的。 不是喜欢男人么,就给他男人!他够不上燕臻,也能给燕臻的相好来个艳照门,这一次不轰动全网不算罢休。 燕家二少爷?呸! 燕深看着一队保安过来盘问那群人,又看了看他们手中的牌子,最后只是驱赶了一下,没做什么具体处理。 燕深眉头微皱,助理汇报说只是几个等明星的粉丝,赶不走也只能由着他们。 粉丝?燕深还是觉得怀疑,正要叫人把他们彻底赶走,林州已经背着书包顺着行人街走了过来。 只见那群刚才还在徘徊的“粉丝”突然一齐朝他拥去,一下子把林州围了起来。 燕深挑了挑眉头,心下了然。 陈静也在看着外面,燕深笑着向她道:“被围起来的那个就是燕臻的小朋友。” 陈静刚想出口的问话一下子全被堵了回去,顿时有些凌乱。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儿子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 燕深根本是故意的吧?! 陈静沉默了片刻,看着外面乱成一团的广场一角,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不用去看看么?” 燕深摇了摇头:“您先看看吧,这件事和燕臻可也有点关系。” 说着就向陈静解释起方辰和燕臻的过节。 陈静越听越沉默,最后一言不发。 她自认为自己对两个儿子一直很关心,即便人在国外,也一直请人替她关注着两个儿子的成长。她以为自己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此时林州正晕头晕脑地陷在一群人的推搡里,脑子里也是一团糨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男人一把抱住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里举着一只大喇叭,哭嚷道:“林州,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报仇?!人家可是燕家二少爷,就算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你一个人能怎么样?!为什么要撇开家人自己来寻仇,我们是摆着好看的吗?!今天我们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燕二少爷怎么了?!强奸罪是犯法的!咱们报警来抓他,让他进监狱!” “我可怜的孩子啊!快,跟哥回家!我们回家!” 林州听到有人在用大喇叭污蔑燕臻,又有人推着他往广场外面走。 广场上的行人都围在一旁观看,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 林州立刻就想起了方辰,顿时恨得牙痒。 那个可恨的家伙居然还没有放弃!又使这种手段给臻哥泼脏水,太可恶了! 林州一直随着人群被推向一个白色面包车,他挥着手大叫道:“不要相信这些人!你们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他们是在诬陷燕臻!快点叫保安来抓他们!” 那些人本来就准备在保安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劫走,顺便污蔑一把燕臻。 广场里这么多人,不怕传播不出去。 听到林州的话,更是加快速度往面包车挤过去。 陈静看到他们渐渐远离广场,顿时紧张起来,站起身道:“还是快点拦一下吧,别真出事了。” 燕深又给安保部门打了个电话,和陈静一起走出咖啡馆。 外面到处都是看热闹拍视频的人群,燕深带着陈静走到一处僻静的高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闹剧。 人群中央的林州被挤得够呛,还有人拿着大喇叭叫嚷。 “你不用替那个人渣遮掩!我们一定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的!林州,我们虽然是普通老百姓,可是我们不用怕他!” 林州快气死了,脚底下一直动着,猛着卡到一个障碍物,借力在人群推挤中站定了身体,脚下使足了力气,顶着几个人的推拉,硬是纹丝不动。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正要再加把劲拽走他,林州突然一跃而起,直扑那个抓着喇叭的男人。 “林州,你干什么?!”那个男人一边躲着他一边还在尽职地按着剧本演,“你不用怕!不管前面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面对!不用怕那个人渣,我们这些亲人一定会替你讨一个公道!” 林州咬紧牙关,不管其他人的拉扯,一直冲着那个拿着大喇叭的家伙又踢又抓,直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 跟林州近身的几个人脸上万分惊讶。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瘦的家伙居然这么有劲,几个人硬是拉不动他。 林州怒气上头,发狠地一直往前冲,喇叭男直面他的怒火,心里渐渐涌上一阵阵恐惧。 他觉得这个人好像真的想要杀了他。 手上一软,喇叭突然被人夺了过去。 林州拿着大喇叭,嘿嘿狞笑了几声。那些人一愣,彼此看了一眼,又要拥上去推人。 现在已经顾不得抹黑燕臻了,先把林州劫上车要紧。 林州打开喇叭,清了清嗓子,指着他们大叫一声:“站住!” 刺耳的电子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燕深拧眉揉了揉耳朵。 几个人止步不前,还在不死心地端起关怀的笑脸,劝解道:“林州,你别怕,我们都是你的族亲,我们会保护你的。我们知道你现在太伤心了,咱们先不找燕家了,咱们先回家吧。啊,乖。” 两个人对了眼色,又一齐上前去抓林州。 方辰躲在角落里又急又气,直捏手机。 这帮蠢材!本来只要喊一嗓子然后把人直接掳走就行了,谁让他们制造那么大的混乱的,现在还能走得脱吗?! 只是他不知道林州的武力值显然不是能够“直接掳走”的。 林州咬了咬牙,看向四周,路人都是一脸迟疑,谁也不会管这种闲事。 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那个被围住的少年气急败坏的样子也的确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州不敢指望别人帮忙,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想把他带到哪里去,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去处。真要打起来,他不怕打不过,只怕时间不够,被塞上面包车就麻烦了。 眼看又有几个人要来抓他,林州脑子里急转,指着其中一个人一瞪眼:“小狗子!你不好好打工,谁让你来凑这个热闹的!” “小狗子”一头雾水,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林州突然就镇静下来,手指一个一个点过来。 “二狗,老鳖,猪仔——” 被他指点过来的人个个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唱下去。 “老鳖”干脆不唱,继续上来抓人,不听林州废话。 林州一脚踹了过去,众人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的腿,一下子就把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踢得抱着肚子软了下去。 “老鳖,你敢抓你三叔公!反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林州拿着大喇叭怒道。 围观群众的摄像APP瞬间全速运转了起来。 剧情精彩起来了有木有! “我跟燕家二少燕臻是两情相悦。”林州厚脸皮地直接出柜了,“我俩处对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就因为燕臻没答应你们的勒索,你们就敢跟过来给他泼脏水!你们忘记当年他是怎么出钱给你家修猪圈了?!你忘了你儿子上的学校都是他建的,午餐吃的肉都是他捐款买的了!燕二少爷向外面说过吗?!啊!他炫耀过吗?!做好事不留名,这么好的男人,你们就这么污蔑他!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燕深听得嘴角翘起,身旁的陈静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一身狼狈地维护着她的儿子的少年。 林州越说越起劲,仿佛说的都是真的似的。 “作为你们的三叔公,我今天就替你们家长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他们不服气让他们来找我,看看他们敢不敢来找我这个当三叔的!”林州攥了攥手心。 围观群众兴奋了。 带有BL元素的伦理剧有木有! “老鳖”一脸阴沉地站直身子,朝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直接劫人上车。 林州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出手了。 一个扫堂腿将“老鳖”再次横扫在地,然后一脚踏在“老鳖”的脸前,捡着身上那些远离要害的地方,一脚一脚地踹了下去。 大喇叭里把脚脚到肉的声音无限地扩大开去,连着“老鳖”惨无人样的痛号声,一下子响彻半个广场上方。 想要抓人的几个男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在那个瘦弱少年的脚底下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同伙。 林州动作显得很是简单,只是踹了他几脚,“老鳖”仿佛真的不敢冒犯长辈一样,明明伸手就能推到他,却连一根指头都不敢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根本动不了,仿佛全身都被打散架了。 太恐怖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人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会被踢死的! “老鳖”恐惧地哀号起来,仿佛垂死的叫声。 偌大的广场上方渐渐没了哄闹的人声,只剩“老鳖”的惨号声飘来荡去,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陈静手心紧握,向燕深道:“快让保安过去看看吧,别真闹出人命来。” 这个儿媳妇,太…… 燕深正要招呼随时待命的安保人员,燕臻突然挤过人群,走到了林州身边。 “州儿,怎么了?!”燕臻焦急的声音透过大喇叭传到广场上方。 围观群众顿时耳朵一清,眼前一亮。 超美型的一对儿有木有!有一群奇怪的女孩子们暗暗地沸腾了。 手机啪嚓啪嚓响个不停。 林州连忙停了暴力行为,扯了扯凌乱的衣襟,看向燕臻,眼眶瞬间就红了。 “哥,你来了。”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走到燕臻身边,好像被欺负了的小动物找到了主人。 围观群众的下巴都惊掉了一地。 发生了什么?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头狂暴状态的恶虎瞬间化身成了hellokitty有木有?! 此时站在人群之外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垂下头,脸庞深深地埋在风衣的衣领里,转身朝着广场外走去。 陆惜之觉得,他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了,他理应输得心服口服。 林州和当年的他一点也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柔弱。 相反他足够强大,他强得可以理所当然地把燕臻也罩在他的羽翼下。尽管他的羽翼在燕臻面前也许稚嫩得可笑,可是他愿意不顾一切张开翅膀。 如果当年他把自怨自艾的时间都用在积极地思考和处理问题上——陆惜之苦笑地摇了摇头,他又开始自我哀怨了。 该改改了啊…… 燕臻把林州手里的大喇叭拿了过去关掉声音,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和周围一群身高马大不怀好意的男人。 “没事,我们先回去,这些人交给哥来处理。”燕臻拉起林州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一齐行着注目礼。 燕臻给公司安保打了个电话,安保部长先是接到大boss的随时待命的命令,现在又接到二少爷立刻抓人报警的命令,一时凌乱纠结了片刻,最后一拍桌子,决定听二少爷的。 “哥,刚才好可怕。”林州眼眶里转着泪珠子,一脸可怜委屈地诉苦,“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匪徒,差点就把我抓走了。” 燕臻心疼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州儿不怕,是哥来晚了,让州儿吓着了。” “不怪哥,怪的是那些坏人。” 燕深带着陈静赶上两个人的时候,正听到林州用着一种小矫情小撒娇的声音跟燕臻诉苦。 燕深被他酸得一咧嘴,装什么柔弱啊你个金刚芭比。 燕臻领着林州停住脚步,眉头微皱看向面前的燕深和陈静。 陈静一脸复杂地看着燕臻,又看向林州。 少年正睁着一双圆润的猫儿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一脸无辜纯良,跟刚才那个一脸冷酷地一脚一脚踢得那个壮汉爬不起身只能惨叫的人判若两人。 “小臻,我……我都知道了。”陈静涩声开口,“是你哥告诉我的。本来今天想见见这个孩子,没想到出了这场意外。还好他没事。”陈静说着笑了笑。 林州听出了她的身份,这种语气—— “伯母好。”连忙乖乖地打招呼。 陈静笑着点了点头,话也比刚才顺溜多了。 “我觉得……这个孩子挺好的,小臻,你眼光不错。你们放心,你爸,还有小州父母那里,我会好好跟他们交流的。” 燕臻看向燕深,燕深只是端着微笑,挑了挑眉头。 林州已经高兴起来了,连声道:“真的吗?伯母不反对我们?!” 陈静微笑着点头。 她受够了不专一的感情,能够像林州这样一心爱着燕臻的人,不管男人女人,真的能再找到第二个吗? 她何必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别离多年,她早已后悔当年的任性,不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抛下两个仍旧年少的孩子,只要她愿意费心,明明是有着既同燕昆划清界限还能照顾两个孩子的办法的。 只是燕臻和燕深太过坚强独立,她一直找不到能够挽回关系的契机。现在能趁机拉近同两人的关系,再好不过。 *** 在S市一家工地上找了个扎钢筋的活计的林父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坐着豪车穿着华贵衣裳的贵妇人,笑盈盈地同他客套,站在瓦砾遍地灰尘漫天的工地外头,跟他攀起了亲家。 林父晕晕乎乎地,被司机硬是拉上了车,前面副驾上坐着光鲜亮丽自称他亲家的贵妇人,他自己一身沾满泥灰的粗布衣裳蹭在人家车座的表面一蹭一道灰,吓得他顿时动也不敢动了。 林父僵硬了一路,最后被司机拉到一家幽静的咖啡馆,手足无措地被请了进去。 陈静一直带着亲切的微笑,直到咖啡端上来,侍者离开,这才开始了正题。 “我是燕臻的母亲,您大概已经知道了燕臻和你家林州的事情。我今天找您来,就是想跟你谈一谈两个孩子的事。” 林父一听是这件事,顿时沉默了下去。 陈静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径直说下去。 “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幸福。作为一个母亲,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您应该更了解您的儿子。您觉得,小州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吗?” 林父一脸灰暗。他当然知道,林州自小就主意大,他决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现在他也不过是抱着能拦一时是一时的想法罢了,也许以后林州就回心转意了呢。 “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陈静突然说道,林父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 陈静也有点不好意思。林州救了他的儿子,他儿子在失忆的时候还不忘拐了人家当媳妇,这件事说起来……是有点不太厚道。 不过她不能露怯。 陈静一脸平和的笑意,继续道:“当年燕臻在林家村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已经在一起的。可惜他回到S市之后,恢复了记忆却忘记了当年的事。林州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学习努力考上S市的大学,他努力了三年多,终于又回到了燕臻的身边。有了这样的经过,您觉得,他们是那么轻易会分开的么?” 林父动了动唇,小声地道:“他们从来没有说过……” “他们怕您会生气。”陈静道,“两个孩子都很有孝心,都很在乎家人的感受。”陈静说着,嘴里弥漫起一阵苦涩。 摇了摇头甩开过去的不愉快记忆,她继续道:“不是我自夸,我的儿子无论是长相还是素质,无论工作能力还是善良的心地,都绝对是人中龙凤,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您就算想给林州找个媳妇,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林州满意?他可是拥有过那样优秀的恋人。” “可是,他们都是男的!”林父闷声道。 “他们可以去外国登记结婚,惟一的问题不就是传宗接代么。”陈静笑道,“那个更简单。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有各种手段可以让两人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还、还能这样?”林父张口结舌。 陈静淡然地点了点头。 林父被“两个男人也能有娃”的事情震惊了,一直处于一种恍忽的状态,陈静又劝了片刻,这才结了帐和林父一起乘车离开。 陈静又孜孜不倦地劝了好几次,林父面对这样一个“亲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能拿烟袋锅子打燕臻,可是他不能打一个女士啊。 何况自己白手起家经营起一家公司的陈静,谈判能力也是不容小觑。 这一天燕臻正带着偷摸跑出来跟他约会的林州一起漫步在公园的小河边,说着一些情人间甜腻无聊的低语,林州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州看了看来电显示,一脸苦逼地接起来,喊了一声:“爸——” 不知道林父说了什么,林州面色一僵,眼睛转向燕臻。 一直保持默不作声的燕二少眼中闪过疑惑,林州把手机给他。 “我爸找你。” 燕臻接过去,林州捂着脸开始碎碎念。 坏了坏了,被老爸知道他借口去图出馆出来跟燕臻约会,回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教训呢! 燕臻对着手机,唤了一声:“林伯父。” 电话那头一声悄无声息,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燕臻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再出声,林父开口了,冷硬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妈跟我谈过几回,行了,我不拘着你们了。” 听到话筒里的声音,林州顿时面色一喜。 燕臻见他听得辛苦,便点了免提。 林父的声音清楚地传了出来,飘荡在小河堤上空。 “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们得正经结婚!不能随便同居!” 林州激动地连连点头,燕臻笑着看了他一眼,对着手机沉声道:“林伯父放心,我对州儿从来不是随便的。” 不只是不随便,他的两个身份,两个记忆都深深地爱着这个少年。 “恩。”林父的声音透出一丝满意,然后又严厉起来。 “还有,你们必须生个孩子,至少生一个!不要认为我思想老旧,我必须抱到孙子!” 啥?林州挖了挖耳朵,看了一眼似乎有点石化的燕二少。 林父继续道:“咳,孙女也行,我不重男轻女。科技那么发达,你们别想糊弄我。就这样了!你们记住了!” 说完啪得挂断了电话。 嘟嘟声在傍晚的河风里四下飘散。 燕臻看向同样一脸呆滞的林州。 “爸刚才说的啥?”林州的乡音都带出来了。 见惯了大世面的燕二少已经镇静下来,淡定地伸手揽住林州。 “没事……功夫不怕有心人。” 林州:“……” 这个……他真的不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鸟亲们,撒花花!!!关于番外,有萌点有灵感的话我会写的,就是随缘吧【卧。 我还欠着御赐良医的番外呢,嗷,好紧张的感觉 小说下载尽在bbs.txtnovel.com--书香门第【岁梦】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