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先生 作者:丘迟 文案 制作人先生有个技能,叫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由于太过一本正经,以至于一个娱乐圈的人都没发现他在胡说八道。 于是他成了后宫了半个华语乐坛的潜规则狂魔—— 歌手先生:妈的心塞。 【真】亚洲醋王歌手攻 x 【伪】潜规则狂魔制作人受 大甜饼 内容标签: 年下 娱乐圈 都市情缘 主角:关澜,庄麟 第1章 传说中的潜规则   关澜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前站了一个人。   男孩子,年纪轻,但一看就不是学生。长得还可以,不过关澜也算阅美无数,所以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脸上带着一种欲说还休的奇特扭捏表情,从关澜一下电梯,两只眼睛就黏在他身上。   关澜下意识地看了看房间号,再看看自己的房卡,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就径直开了门。   虽然这位一看就是找他的,不过对方不开口,他也实在没有搭理陌生人的习惯。   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人身手不凡,趁着他开门的功夫,一个虎跃就想往房间里蹿。   关澜吃了一惊,拽着胳膊把人扯出来:“你找谁?是不是走错了?”   这位少侠看着关澜,然后脸红了。   关澜:……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私生饭?   他最近虽然在媒体上活动比较多了,但本质上还是个幕后工作者。脑残粉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点新鲜。   少侠脸上还带着那种奇特的扭捏神情:“关老师,我是白林啊。”   关澜仔细在记忆库中检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无果。   白林:“关老师,我一直很敬仰崇拜您,我是听着您的歌长大的,您写的每一首歌我都反复循环过无数遍……我从小就有一个音乐梦想,我想唱歌……”   关澜脸色冷了下来,换上了一种外交部发言人的语气:“业务合作请联系公司,公司官网上有联系方式。”   白少侠有本事摸到他房间门口,岂是两句官腔能打发的:“不是业务合作,关老师,我就是希望您能……单独指点我一下……”   关澜:“你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白林急了:“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下一站歌王》海选时候,我唱的《暴雨》,您还批评我,基础不扎实、唱法太浮夸……”   关澜总算对他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选秀节目的评委,一天要面试上百个选手,能稍微想起个影子,他也算尽力了。   关澜:“如果你对评审结果有异议,请联系主办方恒星卫视,找我是没有用的。”   白林大声道:“关老师!这个舞台对我非常重要!我决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只要您能帮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关澜联系起他扭捏的神色、“单独指导”、“做什么都行”,总算反应过来这位蹲守在他门口是要干嘛的了。   这是上门来求潜规则的啊。   关澜,天龙娱乐集团音乐事业部总监、天龙唱片公司常务副总,传说中男女通吃、色中饿鬼、潜规则狂魔、睡了半个华语乐坛的,金牌音乐制作人。   他换上一副和颜悦色、兴味盎然的表情,把人让进了房间。   关澜:“来,你坐。别紧张,咱们先聊聊天。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呢?”   白林:“我问的前台。”   五星级酒店的前台能让你随便一问就问到客人的房间号,你糊弄二傻子呢?   关澜:“认识的第一天就跟我说谎,对咱们关系的长远发展不太好吧?”   白林还是年轻,关澜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他诈得搂不住了:“我说着玩的……是王晨哥,是他告诉我的。”   关澜:“真的吗?不是又在说着玩吧?我现在给王晨打电话问他了哦?”   白林:“真的真的,他是我们家亲戚,真的是他告诉我的。”   你这亲戚给你指这条道也够黑心的,你家欠人家钱了吧。   关澜:“嗯,我猜就是他,王晨最明白我的喜好。”   白林听着这是有门,脸上换成了一种喜悦的扭捏神色。   关澜:“你既然想要跟着我,我就给你讲讲伺候我的规矩。”   白林听他语气严肃,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做出郑重对待的样子。   关澜:“跟着我的人,由上到下,分为一后、二贵妃、四妃、八嫔、十六昭仪、三十二婕妤,下设美人和才人数额不限。不同的位分有不同的月俸待遇,每年年终,我会根据各人的资历和表现进行位分的升降。到了婕妤,才能签约到我公司;昭仪出单曲,嫔能出专辑,到了妃位,我亲自给你写主打歌。”   “你这样的条件,说实话我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今天赶上我有兴致,可以给你个机会,不过你只能从最低的才人做起,一步步往上熬。你愿意吗?”   白林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我以前单单知道你们有钱人会玩,没想到居然这么会玩”。   关澜:“我这个人,从不强买强卖。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白林:“等等关老师……您让我考虑一下。”   关澜用稀奇的目光看着他。就这还能考虑一下,真的是想红想疯了吧?   关澜吓唬他:“我没那个时间等你考虑,要么走要么留,现在决定,不要耽误我找别人。”   白林咬着嘴唇,壮士断腕:“我愿意!我愿意从才人做起!今天开始我就是您后宫的一员!我愿意!”   关澜:“你愿意啊?”   关澜:“呵呵,我不愿意。”   ——————————————————————   把白林撵走之后,关澜给助理任晓飞打电话:“把王晨开了,通知人事明天就给他办离职手续。”   任晓飞有点吃惊:“好的关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关澜正急于吐槽,就把白林的这个事跟任晓飞讲了。   任大助听完一阵沉默。   然后用最委婉的表达方式提醒他家老板:“我觉得您赶他走的方式,不太合适。”   关澜:“哪里不合适了?”   任晓飞:“他出去会跟别人乱说的。”   关澜:“我都说的这么荒唐、这么脱离现实了,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啊,他还能相信?他是傻么?”   任晓飞:“根据您的描述,他应该挺傻的。”   关澜:“……那听他说的人能相信?别人都傻么?”   任晓飞:“根据以往的情况,别人也普遍不太聪明。”   关澜想起自己的名声是怎么坏掉的,也沉默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关澜不甘心地挣扎:“那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别的办法呀。”   任晓飞憋不住,吐了他一槽:“您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义正辞严地拒绝他,跟他说你看错我了、我不是这种人,你再骚扰我我报警了——这样。”   关澜恍悟:“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做!”   任晓飞心中流下血泪。老板,跪求你不要作了,挺正派的一个人,现在名声这么差,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呀?   关澜是什么时候有了潜规则狂魔名声的,他自己也找不出个确切的时间点。大概就是在他事业最顺遂、逐渐开始做出金牌制作人的招牌的那段时间——那一阵子,他写的歌大火,在金曲榜上霸榜十周,十周之后掉下榜首,新榜首还是他的歌。金曲榜前十位里,总有三四首,不是他写的也是他制作的。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   那段时间他也是十分膨胀,加上他本来也就口无遮拦,于是没少说什么“半个华语乐坛都是我的后宫”之类的话。   他当时的想法跟现在一样,这种话,一听就是吹牛比,根本不会有人信的。   但在这个无风能起三尺浪的圈子里,你今天说一句“李小花挺好看的”,明天就能传成“你想跟李小花睡”,后天就变成“你跟李小花已经睡了”。再假的事情,也都是越传越真。   于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他就这样成了个潜规则色魔。   人生无常,不作不死,大抵如此。 第2章 忆往昔后宫岁月   关澜洗完澡,趴在酒店的大床上,开始刷微博。   《下一站歌王》一经播出,他涨了很多粉。   选秀节目的评委设置,一般是这样的:一个慈母型,一般是女评委,神情和颜悦色,语气如沐春风,用真诚温暖的微笑鼓励每个选手,点评出来谁都是一身优点;一个严父型,话少,没有表情,点评专业中肯、有理有据;还一个疯狗型,见谁怼谁,戏都在他身上。   关澜的人设,就是怼人的那个。   他作为一个朴实的幕后工作者,不太把握得住现在年轻人的萌点,这是头一次知道,在电视上怼人还能圈粉。   有人整理出来了关澜怼人的合集,图文并茂:   “你唱这首歌是我写的,所以我特别了解这首歌的定位,当初写的时候,就是冲着KTV金曲去的。你知道什么叫KTV金曲吗?就是要确保人人能唱,听一遍就能学会,旋律简单,没有技术难度。我认为你在歌唱比赛中选了这么一首歌,就像在钢琴比赛中弹了一曲《玛丽有只小羊羔》,你弹得再熟练,我也不能给你分。”   “我一般不建议选手们选择rap,不是因为rap不好;相反,是因为很多人都低估了说唱的技术难度,认为说比唱简单,导致身上有一股迷之自信,上了台既辣眼睛又辣耳朵。你刚才这段rap,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   “姑娘,你嗓音条件不错,音域挺宽,高音很稳,所以我给你通过;不过还是要给你个建议,回去一定把普通话练好,起码平卷舌要咬准。发音不准非常致命,容易让观众分心;刚刚我听你唱歌,一直在想这歌为什么要唱‘在大海里走私’,等我终于想到其实是‘在大海里走失’,半首歌都过去了。”   关澜一脸冷漠地怼人的截图被制成了表情包。有不少新粉去百度了他的作品,发现有这么多眼熟耳熟的歌都是他写的,就开始带起了“明明可以靠脸,却偏偏要靠才华”的节奏。他俨然成了新晋网红。   然后,一些混迹娱乐论坛多年,熟悉圈内各类八卦的纪检委们就不干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关澜这样人品低劣的渣滓败类还能有火的一天,现在的人还有没有三观?他们觉得自己有责任拯救广大不明真相的群众,要在众人面前揭露潜规则狂魔的恶行。   关澜先前只是对自己有一个“名声很不好”的印象,这样条分缕析详细整理他所有罪行的帖子,他还是第一次看。   看完他觉得自己真是太牛逼了,不愧是睡了半个华语乐坛的男人,但凡跟他或者他的公司有合作的歌手艺人,每一个都被他潜过。   大牌一点的艺人,因为怕得罪粉丝,不敢写得太实,只是说“关系亲密”;没什么名气的小歌手,那他可是个个都睡过,出手就包养,实在是非常霸总。   帖子里还用详实的图文论证了,一个去年出道的叫做NEXT的偶像男团,里面四个男孩子,个个是关澜的后宫。   一个新晋偶像男团,它可能名气不大,粉丝不多,但他家的粉丝,一定是非常有战斗力的。   于是帖子里硝烟四起,众人互相撕扯了起来。   关澜没兴趣看人吵架,就关掉了电脑。   说实话,他名声差这件事,虽然令人郁闷,但也并没有多么致命。   他跟艺人们不一样。艺人是靠观众养活的,公众形象差了,导致观众不买你账,这对事业会产生直接的打击;他跟观众到底隔了一层,他的客户是歌手,或者说歌手的经纪公司。这些人不会管你是不是劈腿劈成了八脚蜘蛛、小三小四排满了东二环,只要你的歌还在金曲榜上挂着,就永远有人上门。   所以他只郁闷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之后,他就给人家NEXT的队长打电话:“有空没?出来玩呀!”   是时候跟后宫们联络一波感情了。   ————————————————————   关澜开了车,把四个男孩从公司接出来。   他们公司的情况关澜也知道一些,偶像包装从上到下请的都是韩国的团队,走的就是韩国人培养偶像的路子:圈起来往死里训练,还不给多少钱。这样的法子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推出的男团女团素质都不错,专业过硬,能唱能跳,还懂人情讲礼貌。   NEXT首专的唱片约签在他这里,首专发完后,他觉得这几个孩子还挺不错,也是看他们平时训练枯燥又辛苦,娱乐圈的声色犬马一律没体会过,所以时不时带他们出来玩玩。   车上,他把刚才看的帖子当做乐事跟他们讲:“我看网上有人说,你们四个都是我包养的后宫。”   四个人面面相觑,没琢磨明白关澜提这个是什么意思,都没说话。   关澜毫无所觉,还乐滋滋的:“我一想,也不能让你们白当我后宫呀。不能让你们开宝马,怎么也得带你们住住别墅吧。”   四个人更加摸不清他要干嘛了。   队长宁讯胆大一些,问他:“老师,咱这是要去干嘛呀?”   关澜:“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院子里摆着两个户外烧烤架,一个大烤箱,有穿白围裙带厨师帽的师傅在长案上切肉。烤架边,摆了三大箱碳酸饮料。   一般霸总开泳池鸡尾酒派对,关总比较清新脱俗,他带着自己的小后宫们开了个草坪BBQ派对,扑面而来一股油烟味。   宁讯:“那个……公司不让我们吃这些的……”   别挣扎了,明明眼睛都黏在牛肉上了。   关澜:“你们又不是女星,吃一顿肉就得饿三天。你们要保持运动量的,基础代谢水平在那儿摆着,还能让一顿烧烤把腹肌毁了?下礼拜每天多做几个俯卧撑不就回来了?”   关澜:“来吧,不告诉你们经纪人。看你们平时清汤寡水吃的脸都青了,好好吃顿肉,就当过年了。”   哪有二十岁男孩子不爱吃肉的。   半米长的大钎子,穿上大肉块,肥瘦相间,中间垫上几片青红菜椒和蘑菇,在烤架上滋滋地冒着油脂,烧烤酱一刷,爆出扑鼻的香。   几个大小伙子吃得泪流满面。   老二艾维左手一串肉,右手一罐可乐,喃喃道:“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老三徐新杰拍他脑袋:“你傻啊,不要喝可乐,到肚子里太占地方,吃不了多少肉了!”   艾维委屈:“我都三年没喝过可乐了……”   老幺谭秋不说话,默默地把烤架上正在烤的几串肉挪到自己一边。   关澜怕他们吃得腻住,还特意准备了水果蔬菜什么的,结果发现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反倒是他自己,吃了一点就受不了,开始啃黄瓜了。   看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吃喝打闹,这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啊。   正沉醉于美景的时候,电话响了。   拿出来一看,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周骏卓。   关澜:“大房来查岗了。”   NEXT四人:“……”   这话是玩笑吧?应该是开玩笑吧?   宁讯:“您不接吗?”   关澜没有接也没有拒接,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扔在一边。   关澜:“你们还是没有人生经验。陪小情人的时候遇上大房查岗,怎么能马上接电话呢?一诈就诈出来了。得先假装没看见,等做好心理准备,考虑好应对措施,再打回去。”   NEXT:“……”   如果任晓飞在这儿,一定要跪下来抱着他大腿以死相谏:你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啊!别人不会觉得你在开玩笑的!你还嫌你的名声不够刺激吗大佬!   手机又震动了一阵子,熄灭了。   关澜看着这些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开始惆怅地忆往昔:“我跟周骏卓可是老交情了……你们知道我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艾维:“我知道,大学同学嘛。”   关澜:“比这还早。我们中学就是一个学校的。当时我们还搞了个乐队,他是主唱我是吉他手。高三乐队解散,高考完那一个暑假,我们就在一起鼓捣歌,我写他唱。他把他唱歌的视频传到网上,就小火了一下。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网红遍地走,他长得帅唱得好,说火就火了。”   关澜:“大学以后,周骏卓在我们学校的歌唱比赛,就那种校园十大歌手什么的,拿了个第一,然后就被天龙的人看中了。人家是想把他打造成那种天才少年、创作型歌手的;他就告诉人家,他唱的歌不是他自己写的。”   关澜:“然后雪雯姐就找到我了——你们知道林雪雯吧?”   大家纷纷点头。林雪雯虽然沉寂已久,但音乐圈里的人也没有没听过她的名字的。   关澜:“我那个时候刚上大二,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上课玩游戏,未来什么的从来没考虑过。她这一出现,简直是给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啊。她跟我聊了一下午,看了我自己随便写的一些歌,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到她那儿实习。”   关澜:“然后地狱般的日子就开始了——那是真的累,课能逃的都逃了,考试总不能逃,也不能全靠作弊,总得稍微学学吧;白天上学上班,晚上还要做功课:我之前说是会写歌,其实都是跟着感觉乱写的,专业知识一概不懂,总得补上,要不然在公司开会的时候,人家说话我都听不懂。”   四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一时间院子里只有烤肉上油脂爆开的滋滋声。   关澜:“就这样到了大四。那个时候雪雯姐手上有两个项目,一个是姚洁的首专,一个是周骏卓的二专。雪雯姐的秘书跟我说,雪雯姐打算跟她老公去度假,所以两个项目会推掉一个,另一个交给我负责,因为她觉得带了我两年多了,可以自己做个项目了,于是问问我的意向,想要哪一个。”   关澜:“我当然想要周骏卓那个啊。我中学开始就给他写歌了,对他风格太熟悉了,不说十拿九稳,也是心里非常有底。自己做的第一个项目,还是稳一点;况且我快毕业了,这三年都没怎么上过课,毕业论文还是分出心思好好弄一下吧,要不然学校不给我毕业怎么办。”   关澜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没料到我还是太年轻,她早就决定好了,根本没想真心问我意向——”   艾维:“她把姚洁的给您了?”   关澜呵呵一声:“她把两个项目都给我,然后自己跑去度假了。”   关澜:“唉,那段日子太痛苦,根本不想回忆。最后我毕业论文还是周骏卓给我写的,他跟我都不是一个专业,也是难为他了。”   徐新杰:“原来这两张专辑都是您做的!真的太厉害了,我还记得《四行诗》那张专辑,我整张下载到mp3里,成宿地循环着听。”   关澜微微一笑,这两部算是他的出道之作,他不是不得意的:“重压之下啊,我这是没有回头路了,我自己专业已经荒废了,想找别的工作根本找不着。”   关澜:“不过我的苦日子还没结束。等我毕业了,正式入职天龙了,雪雯姐也度假回来,发现怀上二胎了。”   关澜:“本来雪雯姐跟她老公是说好的,孩子只要一个绝不多生,职业女性嘛。但女人年纪大了心态也变了,真怀上了又觉得四十多岁怀个老二不容易,舍不得不要。她就跟我说,本来想让你再锻炼几年的,不得以只能现在让你挑大梁了——”   关澜:“你们没混过职场不知道,职业女性最怕什么,最怕你辛苦为公司打江山,回家生个孩子,再回来你的位置就没有了。她这又是高龄产妇,生之前保胎加上生之后休养,怎么也得休假一年。那我能怎么办,我是雪雯姐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她对我连知遇之恩带栽培之情,我起码得在这一年为她把地盘守住啊。”   小孩们听得入了迷,不错眼地看着他。   关澜:“我满以为熬过她休假这一年就好了,没想到她这一生完孩子,身体就不好了,要做手术要休养;她身体好了,她家孩子又不好了;孩子也治好了,她家大儿子又叛逆期,闹休学,折腾得全家人仰马翻……我是年年等、月月盼,盼着我师父回来罩着我,我压力能小点;结果师父就是不回来。这一行吧,人情关系特别重,同一个公司也有师承和派系;我师父不在,我压力就特别大,要是做不出点成绩来,就得活得跟个小白菜似的。”   关澜:“好在我那个时候……我那个时候,真是创作巅峰,人家说我写一首火一首,做一张火一张,那也不全是捧我。后来连吴硕都找到我要合作,吴硕啊,歌神啊,我上小学攒零花钱买他的卡带的时候,死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给他写歌啊……”   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却被两声鸣笛打断。   门口一辆黑色奔驰,正在冲他疯狂打双闪。   宁讯:“您还邀请别人了啊?”   关澜叹气:“没有。不接电话,大房找上门了。” 第3章 犹记得当年初见   周骏卓停好车,一身气势地向他们走来。   四个男孩不由得绷紧了身体,端正了坐姿,恭恭敬敬地叫“老师”。   周骏卓应了一声,就转向关澜:“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他一挑眉,“长本事了是吧,不接我电话?”   这一派大房捉奸的气场,直教小孩们大气都不敢出。   关澜假模假式地看手机:“诶,你啥时打来的?静音了,没看见。”   周骏卓不放过他:“我在录音棚里辛苦一天,你在这儿带人吃烧烤,你过得挺美啊。”   关澜:“哎呀,我这不是看你忙嘛。我要知道你现在有空,肯定叫着你呀。”   小孩们听得冷汗直流,他们听着关老师这语气,简直是在撒娇。   他们根本看不懂这俩人什么关系。   周骏卓伸手从桌子上拿饮料,拿一瓶,是可乐,再拿一瓶,还是可乐。   周骏卓:“什么玩意,怎么全是可乐,有你这样开party的吗,酒水都不提供?”   关澜:“都是唱歌的,就别喝酒了吧,伤嗓子。”   周骏卓怼回去:“吃烧烤不伤嗓子哦?”   关澜:“……好吧。”   他也不好跟周骏卓解释。“带小艺人回家吃烧烤”跟“带小艺人回家喝酒”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个事情,他这个人再没谱,这点分寸感还是有的。   周骏卓:“人太少,没意思。不如把你后宫们全叫来吧?”   关澜:“……诶?”   事情就这样失去了控制。   金牌制作人和当红歌王要开party,整个音乐圈的人,只要在北京且有时间的,基本都来了。   关澜不得不加订了一车酒肉。   虽然北京寸土寸金,但他这个房子在北六环,快到怀柔了,基本就是在山里,价钱倒不高,所以面积颇不小,装个几十人也不显得拥挤。弄得一屋子油烟味酒精味是挺烦人,不过他平时也不住这儿,雇人收拾一下,倒也眼不见心不烦。   关澜的脑子里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丝毫不知道这一天对他人生的巨大意义。   庄麟本来不想来的。   他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跟潜规则狂魔扯上关系?   他是活生生被自己的经纪人、他的亲表姐,给念来的。   他表姐说:“你还要不要人脉,要不要交际,要不要在这个圈里混?你以为这个圈里,你只要有才、只要长得好,就能成功啦?你几岁了这么幼稚?不光中国,美国也是这样,全世界都一样,都是圈子,都是人脉!你是黄花大闺女吗,参加个派对就能毁了你的贞操?他关澜再怎么荒唐,还能当着几十上百个人把你强奸了?陆青去了,黄锐腾也去了,你怎么就这么大牌、这么金贵,你比黄锐腾还大牌啊?多认识几个人、多说几句话,你是能死还是怎么地?你不想去,我闺女还不想上学呢,我还不想上班呢,我还想回家当太太,每天雇十个鲜肉围着我跳舞呢,你不想去是理由吗?什么事都遂你的意,你是世界中心啊?”   这一番话念得庄麟的脑仁嗡嗡作响,顷刻举手投降,忙不迭地滚到了聚会现场。   只是他心底有一句话,到底没敢问出来:   你每天雇十个鲜肉围着跳舞这个愿望,姐夫知道吗?   庄麟在电视上见过关澜。关澜在电视上是好看的,不过他觉得那是化妆和造型的功劳,真人必定是面目可憎、气质猥琐的,一身精英气也掩盖不住人渣味儿的那种。   可他居然不是。   便纵是他庄麟带了八副有色眼镜,他也得承认,关澜确实是好看的,可能比电视上还好看那么一点。   他姿态舒展地坐在沙发上,在微侧着脸与人交谈,脸上是与电视上的刻薄冷厉截然不同的微笑。   ……长这么好看还搞潜规则,果然是个变态吧。   跟他交谈的是李彦尧——可以说是在场唯一跟庄麟比较熟的人,就是他邀请庄麟过来的。此时他看到庄麟进门,就冲他招手叫他过去。   ……庄麟本想在阴暗的角落里安静地做个壁花混上半小时就走,可惜事与愿违,本着做人基本的礼貌,他还是过去了。   李彦尧:“这位是庄麟,刚刚从Juilliard学成归来,现在签约了慧新娱乐,正在筹备首张专辑。”   关澜:“哎呀,青年才俊呀。”   他明明岁数不大,说话却是一副老前辈的口吻。   庄麟:“关老师好。”   关澜:“Juilliard可不好进,学什么的,声乐?”   庄麟看他,带点挑衅意味地:“作曲。”   关澜毫无所觉:“创作型才子呀。”   李彦尧:“是啊哈哈,特别有才,您去tube上搜一下Edward Zhuang,可火呢。”   关澜:“哎呦,那我可得看看了,好好学习学习。”   庄麟:“我的荣幸。”   他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没礼貌了,关澜这种地位,他说学习学习是人家谦虚给你脸,你作为后辈顺杆爬那就是不要脸了。   李彦尧脸上有点尴尬,不过关澜没计较,觉得人家刚从美国回来,可能还不适应国内虚乎的这一套。   关澜:“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我今天没带名片,你想联系我就问彦尧吧。”   庄麟觉得这人真是虚伪,不想联系就直说,这种场合你说没带名片,逗谁呢?   他不知道,关澜也没预料到今天会变成这种场合,没带名片就是真的没带名片。   他们的第一次交谈,就是这样不走心的无聊客套。   李彦尧脸色不太好:“你什么毛病啊?不要求你毕恭毕敬,正常说话不会吗?什么态度呀你这是!”   庄麟:“对于这种人品低劣的人,这是我能保持的最大礼貌了。”   李彦尧:“你这脑回路也是够奇特的。他搞潜规则搞到你头上了吗?碍着你了吗?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又不跟他搞对象,关心人家人品干什么呀?在商言商,大家都是商业合作关系,盯着人家私生活干嘛呀?人家一个前辈,业内大牛,都对你和和气气的,你自己想想你有理没理。”   庄麟:“他这是职业道德问题,可不是私生活。”   李彦尧顿时觉得三观不同,无法交流,他觉得庄麟这观点,就跟“因为他家董事长包小三,所以我不买他家洗发水”这种逻辑似的,站在一个特别高的道德高地上,愚蠢且没必要。这也就是自己发小,换别人他早就一耳刮子扇过去了。   关澜没把庄麟当回事。   留过洋的,前几年还挺高大上的,这几年已经不新鲜了。   一切看作品说话——我管你是巴黎罗马音乐学院的还是车道沟第一中专学汽修的,我只看你的作品。Juilliard毕业也好,tube小网红也好,回了国照样水土不服。   况且,看他跟李彦尧很熟,他就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李彦尧就是富家公子来圈里玩票的,仗着自己外形和嗓音不错,边唱歌边泡姑娘。这位庄麟,可能肚子里的真金白银比李彦尧多一点,可差不多跟他一回事。茱莉亚这种世界名校,是一般家庭能上的吗?恐怕一般小富的家庭,都不会送儿子出国学艺术,得是富了三代以上的那种大家族才行。   他找到NEXT:“本来带你们好好吃一顿的。我都计划好了,白天吃烧烤,晚上打游戏,在这儿住一宿,明天早上把你们送回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们要是呆着无聊,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宁讯:“不用不用,我们也没少吃啊,今天已经比我们之前一年吃得都好啦。况且现在还能认识很多前辈,挺好的,您不用麻烦。”   关澜:“嗯,那行,你们什么时候想走了跟我说啊。”   打点好了小妖精,就要去关照大房了。   四个小妖精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个正房难搞。   周骏卓:“左拥右抱,你过得挺美呀。”   关澜:“……我拥谁抱谁了?”   周骏卓:“虽然你没有实际付诸行动,但思想上一定抱上了。”   关澜只好用一种挺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周骏卓说完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劲的,像个无理取闹的怨妇,忒难看。   别人误解关澜也就算了,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他说这种话就太诛心了。   他现在就是全身上下窜着一股子邪火,不作就难受、作完也难受,关澜忍他这么久,也是他脾气好。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放平语气:“我就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别到处瞎撩。你是没那个意思,你撩来撩去的,难保别人不起心思。”   关澜:“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也就是跟他们聊闲天,过界的话,一句都没说过。”   你有个屁分寸。   二十岁的小孩,背井离乡在娱乐圈辛苦打拼,这时出现了一个前辈,有能力又有魅力,关心你的工作关心你的生活,动不动还带你出去吃个饭放放松,又亲切又体贴,这一套下来,但凡有一点点弯,那谁能扛得住。   撩而不娶是为渣,你知不知道啊?   其实对于关澜来说,他天生就懂照顾人,天生办事就周全,看起来好像对人周到体贴,但其实真没特意花什么心思。   当年林雪雯生孩子的时候,他没包红包,送了一套价位不低的护肤品礼盒,包装的精致漂亮,里面还多放了一管专门从国外淘的消除妊娠纹的乳霜。弄得林雪雯她老公都犯嘀咕,说你这个徒弟怎么小小年纪这么贴心,莫不是喜欢你吧?   还是他师父比较了解他,她说这孩子会办事就是天生的,真不是故意的,人家对谁都这样。   她老公听了还是不大放心,还加了关澜微信拐弯抹角地试探。   然后关澜就明白了,从此每年逢年过节,给他师父送礼都是送两份,两口子都不落下,以示光明正大。   林雪雯老公也是个事业挺成功的老总级人物,他跟媳妇感叹,你这个徒弟是真会办事,他哪天要是不想干这行了你让他来我这儿,我直接让他当总助。   这个事儿林雪雯讲给关澜当笑话听,关澜又讲给周骏卓当笑话听。   周骏卓觉得这事根本不是个笑话,你看你撩得人家老公都怀疑你了,那还是你亲师父呢,你还不涨教训!   真等哪天撩出事,碰上个不讲理的浑人,把你腿打折了,看你怎么办!   ……不过,他断了腿,我养着他,他也没法出去撩了,那好像也挺不错的。   ——周骏卓觉得自己暗恋太久,已经约等于一个心理变态了。 第4章 这套路有问题啊   闹到半夜,人都散了,关澜喝了点酒,也就不愿意再回市里,就直接在别墅里住下了。   他对自己有一个要求,每天要听五首新歌。   这个新歌指的是他没听过的,不一定是新出的歌。   所以他的唱片储备量十分巨大。这也是他的工作需要。   不过不巧,他查看了一下别墅这边的唱片,发现没有没听过的了。   只好上网找——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庄麟。   好吧,听听吧,他今晚也做做评委,给这个音乐才子打打分。   ……   三十分钟后,他抚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刚才的歌声而跳得不太平稳的心脏,拨通了李彦尧的电话。   搞得李彦尧胆战心惊。   关澜大半夜的跟我要庄麟的联系方式,这是要干啥呀?   我刚刚还教训过庄麟,说关澜搞潜规则也搞不到你头上,这打脸来的未免太快了吧?   虽然江湖传言关澜男女通吃,但在关澜所有的疑似后宫里,还是男孩子比较多。以他李彦尧多年混迹情场的经验,那几个女的不是烟幕弹就是误伤,关澜应该就是个纯基佬。   他这个发小,好像从小就招基佬喜欢啊。   庄麟那么讨厌关澜,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这可怎么办,给还是不给?   关澜听出他不大愿意给:“那算了,是我糊涂了,这种业务合作的事情,我还是直接找他公司吧。”   李彦尧:“不用不用,我刚刚就是酒喝懵了没反应过来,我这就给您发过去哈。”   通过他见面,他还能居中调停一下;到了公司那儿,那就真没法控制了,谁知道他们公司有没有节操,是不是给艺人拉皮条的啊?   挂了电话,他就给庄麟跪下请罪:“兄弟,我对不起你……”   ——————————————————   跟关澜见面的事情,庄麟没告诉经纪人,也没叫着李彦尧。   他姐之前那句“你是黄花大闺女啊?”着实刺激到他了。他要是跟人见个面,都跟个小姑娘似的呼朋引伴找人壮胆,那未免也太怂了。   他准备了一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的说辞,就等着关澜跟他提出那肮脏龌龊的要求然后甩他一脸,让他恼羞成怒地离去。   他自认为在思想上已经全副武装,就去单刀赴会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资深潜规则专家的实力。   关澜带着他到了一家粤菜馆子。   关澜:“我听说你一回国就直接来北京了,都没来得及回家。这家馆子经我听人说是口味比较正宗的,老板顺德人。今天请你来帮我鉴定一下。”   庄麟感觉敌方一记暴击击穿了自己的护甲。   作为一个吃省人,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关澜继续:“他家还有早茶,你要是今天吃着不错,以后也可以过来。”   庄麟:“……谢谢关老师。”   关澜:“广东人刚来北京的一般都吃不惯。北方这边口味重,浓油赤酱的,不太受得了吧?”   庄麟:“还好,美国人口味更重。”   关澜笑:“那倒是,你在美国都活下来了。纽约那边我倒是去过一家馆子不错的,离你们学校不远,老板姓黄,你去过没有?”   庄麟心里很焦躁。他觉得自己不能跟敌人这样唠家常,不能吃敌人的饭吃得这么开心,但是没办法,人家在谈这么正常、这么无害的话题,自己要是突然拍桌子跟人翻脸,那不显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一样么?   这个人,真的手段高杆,实在是套路太深!   关澜略略谈了一会儿吃的话题,就天南海北地岔开来,聊圈子里的八卦,聊时事新闻,聊刚上映的电影。   庄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与克制,绝不搭话,只在适当的时候插入语气词。   关澜从业多年见得多了,他接触过的小众歌手、独立音乐人,脾气多么古怪的都有,庄麟这种程度的连让他觉得尴尬的级别都达不到。   关澜就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不急不缓,接着讲圈里的段子:“去年有一首《盛放》挺火,云朵乐团的,你应该听过。副歌第二遍的时候有一处大破音,撕心裂肺的,其实那个是失误,副歌调子起高了。想重录一遍呢,他们一群学生,穷得要当裤子,掏不起续租录音棚的钱了。就这样把破音那版放出来,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觉得有感觉。后来他们有钱了,又录了个重制版,这次没有破音,下载量和播放量却远远比不上之前了,大家还是喜欢破音那一版。这几个小伙子挺有意思的——噢不全是小伙子,他们鼓手,大高个板寸头特别帅气的那个,是个姑娘。这个小女孩也挺逗,有一次……”   说到这里,他却打住了:“唉,说了这么久,咱们再在这里赖下去,老板要来赶人了。走吧,咱换个地方。”   倒把庄麟憋得够呛。有一次什么呀,你倒是往下说啊,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然而他不能问,不能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只能高冷地“嗯”一声,心里憋成内伤。   出了门,关澜就像忘了这茬,也没接着讲,另起了别的话题。   他开车上了三环:“来了北京有没有好好逛过?建议你抓紧把该玩的都玩了,以后出了名,就没法痛痛快快地上街了。”   庄麟终于崩溃,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好好地跟关澜唠家常了,直接顶回去:“我以为关老师很忙的,看来闲得很嘛。”   关澜就跟没听出他的语气似的:“忙的时候是真忙,恨不能脚不沾地;闲的时候嘛,也确实是没什么事。”   他停下来等红灯,转过头看向庄麟:“不过呢,我现在也不能算是闲。毕竟,我现在也是在工作嘛。”   庄麟冷笑:“您的工作,就是请人吃饭、跟人聊天啊?”   关澜和煦地笑:“我以为你应该能看出来的——我在挖你啊。”   庄麟愣住了。   不对啊,这套路有问题啊!不应该是“如果你跟我嘿嘿嘿,我就让你签我们公司”这样吗!为什么要先挖人啊!   先挖过去为了方便以后嘿嘿嘿吗?   关澜:“我希望你能把唱片约签在我这里。”   庄麟:“对不起,我并不想跟您签约。”   连个原因都没说,庄麟觉得自己酷酷的。   关澜毫不意外:“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首专很重要,不要感情用事。”   庄麟:“对不起关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关澜:“好吧。不过为了证明你不是在感情用事,我一个月后会再问你一次,请你那个时候再冷静理智地拒绝我吧。”   庄麟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套路,不过他对自己信心满满,不管一个月还是十个月,他都绝不会动摇的。   关澜在地铁口停下车:“我就不把你送回你们公司了,这儿离你们公司两站,你坐地铁还是打个车回去都行。”   庄麟心想:果然!你要是心里没鬼,干嘛怕人看见?   关澜也是十分无辜:我挖人公司墙脚,总不能太招摇吧。   ——————————————————   关澜回家的路上又把昨晚找到的庄麟的歌听了一遍。   他昨天给NEXT讲自己的职业生涯,被突然到访的周骏卓打断了。其实如果周骏卓不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   巅峰期一过就是瓶颈期——当然可以说他职位高了,要把更多精力放在管理上,对于创作有所牺牲。但他自己知道,创作是一直没停下的,质量却与之前无法相比了。   更重要的是,以前那种信手拈来、灵感倾泻的状态,再找不回来了。   NEXT是他突破瓶颈的一个方式。这种团体演唱、带舞曲形式的歌曲,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尝试。   然而还不够——还不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专业出身的缘故,他写歌有个很大的局限。他不能凭空写歌。他写歌之前一定要认识唱歌的歌手,了解他的嗓音他的风格甚至他的长相他的性情,在写歌的时候一字一句地把每个细节都在脑中描摹出来。   有跟他合作过的歌手上访谈节目吐槽过,说他抠细节抠到变态的地步,一句词达不到他心中设想的效果,就得一遍遍重录。她说,关老师脾气好,有耐心,不会骂人责备人,他只会把你扣在录音棚里录到凌晨三点。   关澜也不想把人家扣到三点,周骏卓就从来没录到过三点。你唱不出我要的感觉,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至今也没人能在他的录音室里一遍通过,周骏卓也不行。   他听庄麟唱歌,听了两句,脑子里像微波炉一样响起“叮”的一声,就一个念头:我得给他写歌。   有句古诗怎么说的,昆山玉碎凤凰叫。他一直以为符合这个描述的应该是个姑娘,没想到男声也能清澈到这个地步,而又毫不违和。   那是一种非常纯净的少年音,并且因为演唱者不是真正的少年,还带着成年人的情感厚度,却又不油滑、不世故,也没有通常专业院校出身的歌手的那种受过训练的斧凿痕迹。   这种不世出的好嗓子,别人也不都是聋子,晚一步出手,就没有了。   庄麟不愿意跟他合作,也在他意料之中。年轻人,家境好,名校毕业,还是学作曲的,那肯定心高气傲,憋着一股劲想要一展长才,说不定心里还想着要跟自己一较高下呢。人家打定主意要做创作型歌手,首专肯定是想要自己写,不会让给别人的。关澜今天看他第一眼就发现他一身戒备,立即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拒绝。   不过没关系,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自以为打了胜仗还在暗自得意的庄麟并不知道,从此他的人生,就要走向虐心模式了。 第5章 你是三月的烟雨   关澜在综艺节目的后台里见着了李彦尧。   他也不耐烦跑这么多通告。然而他在公司也有业绩压力,手底下近百号人还要吃饭;今年他成绩平平,不得已要趁着前一阵的热度出来赚点通告费,好歹也算公司的营收。   就是网上老有人说他flop了,江郎才尽、屁都写不出来了,只好趁热捞金,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以前的作品吃老本了。   虽然他不至于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可这种话看多了也挺烦。   他当然也想靠作品说话,不愿意出来卖脸卖人设,然而公司不是他家开的,不会等着他闭门度过瓶颈期。   他跟李彦尧点了个头,李彦尧心里也是很忐忑。   他知道关澜跟庄麟见过面了,然而他从庄麟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就只能自己暗暗担心,一边担心关澜把庄麟潜了,一边担心庄麟那个没有情商的把关澜得罪了。   于是他凑过去,寒暄两句,就开始打听他们见面的情况。   关澜如实回答他:“就吃了饭,聊了一会儿,也没达成什么合作意向。”   李彦尧的心放下了百分之八十。   这是没成。   以他跟关澜的接触,关澜这个人,也就是好色了点,但并不恶毒。睡不成别人就挟私报复这种事情,他觉得关澜干不出来。   然而关澜还要跟他打听庄麟的事情:“庄麟怎么签的慧新呢?是你给他牵的线吗?”   李彦尧:“不是我,他家在慧新有亲戚吧好像。”   他也不敢说太细,生怕关澜对庄麟还贼心不死。   关澜还偏偏就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   关澜:“慧新在歌手这块资源不太好啊,有点可惜他了。”   李彦尧的心又吊起来了百分之三十:“他刚回国,也不太懂这个。”   关澜:“他不懂,你做哥们儿的,总得给他好好讲讲。”   关澜点到即止,不再说了。挖墙脚这种事,讲究一个暗通款曲,要是打草惊蛇,风声传到人家公司耳朵里,就很不好办了。   李彦尧疯狂内心戏:他什么意思这是?要我帮着牵线?小爷我是那种给兄弟拉皮条的人吗?   其实关澜是想要他帮着牵线,只不过牵的不是他想的那条线。   ——————————————————————————   关澜作为一个娱乐圈内人士,却已经好几年没正经看过电视了。是以他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综艺节目是什么样的。   他印象中的综艺还是那种,大家在演播厅里,台下坐着几百号观众,台上几个艺人、几个主持人一起聊天做游戏。   任晓飞告诉他:“您说的这种叫室内综艺,现在也还有,不过当下最热的还是室外综艺。”   然后给他用详实的示例科普了一下室外综艺是怎么一回事。   关澜大概弄明白了,感谢了他的科普,并觉得自己助理有空看这么多综艺节目,看来工作量还是不饱和。   这一期的主题是狼人杀。   三个狼人、六个好人,大家在一幢大厦里做任务,好人做任务有可能得到道具卡片,获得诸如验证一个人的身份、复活一个人、死时带走一个人这样的技能;狼人也在做任务,不过他们做的是杀人任务。   每隔半小时聚到一起开一次会,票选狼人。   这种设定,看点不是做任务,而是宫斗与撕逼。   关澜不知是手气好还是手气烂,上来就抽着一张狼人卡。   他表情都没变,看了一眼就把卡片收起来。   其实他心里是很茫然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一天夜幕降临,好人们蒙上眼睛坐在原地,狼人们悄悄聚到狼人房间里。他们有五分钟的会议时间。   关澜一进门,就看见了李彦尧。   对脸懵逼。   然后就见推门走进来个陈锦。   三脸懵逼。   陈锦是节目的固定役,经过任晓飞的科普,他知道陈锦是卡司里的卖蠢担当,负责犯傻。不管他这人是真的二百五还是为了节目效果演出来的二百五,反正他一定是全程智商下线的。   关澜觉得狼人药丸。   陈锦:“这……怎么办呐?我好慌。”   关澜:“杀谁不是杀,抓阄吧。”   为期一分钟的第一届第一次狼人会议圆满结束。   杀人任务是很麻烦的,半小时一定是完不成的。   想想也是,如果第一个被杀的人半小时就死掉了,只有一点点戏份,这节目组也不好交代,要被粉丝黑的。   所以他们保持着两轮杀一个人这样的频率。   关澜对外维持着一种“我第一次参加综艺搞不清楚状况,能给我讲讲任务是怎么回事吗”的老年人形象,没有引起什么怀疑;陈锦的人设就是傻缺,此时居然傻缺出了一种以假乱真的迷之效果。   最大的漏洞居然是李彦尧。   这厮有一个硕大的弱点,就是漂亮姑娘。   有个小姑娘全程缠着他一起做任务,一路哥哥哥哥地叫着,李彦尧就找不着北了。关澜觉着他一定被人套话套了个底儿掉。   果然,下一轮投票,小姑娘直接亮出了獠牙。   她说,我第一轮就拿到道具卡,验出来李彦尧是狼,所以我就潜伏在他身边找他的破绽。现在我列举一下他的疑点,分别是一二三四,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致,把他投出去。   突然被背刺一刀的李彦尧直接傻住,露出一脸三观塌陷的表情。   关澜觉得,这个队友虽然猪,但自己这边本来就人数劣势,一上来就少一个人实在太伤了,还是要保一下。况且小姑娘能控住场,其实主要是因为她说话语气笃定、条理明晰,她列举那些疑点都不是什么硬锤,很好推翻,自己未必不能翻盘。   他还在组织语言,轮到陈锦发言了。他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在李彦尧身上再插一刀,一脸大义凛然地背叛了队友。   李彦尧眼神放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关澜没有办法,他总不能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李彦尧高票出局。   第一届第二次狼人会议。   陈锦:“怎么办呀关老师,我们杀梁燕燕吧?”   梁燕燕就是刚才指证李彦尧的姑娘。   陈锦:“现在大家都觉得她是好人,都听她的话,她对我们威胁很大。”   关澜:“不杀她。杀她就是坐实了她是好人、彦尧是狼了。”   陈锦:“……难道不是已经坐实了吗?”   关澜:“远远没有坐实。现在谁说话都是一面之词,平民间的联盟是很松散的,稍微一挑拨就不行了。他们还有一张复活卡没有用掉,我们要引导他们觉得彦尧是被冤枉的,再把彦尧救回来。”   陈锦一脸“你说的话超出了我的智商上限”的愚蠢表情。   陈锦:“……那杀谁啊?”   关澜:“抓阄。”   他们好歹把平民联盟离间了,却没能把梁燕燕投出去,也没把李彦尧救回来,而几轮之后,陈锦又暴露了,壮烈牺牲。   ……关澜反正也没对两个队友抱什么希望,一开始做的就是孤军奋战的准备。   人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紧张。   只剩最后四个人的时候,有个小歌手神神秘秘地拿着张纸条找到关澜:“关老师,你看这个线索是什么意思啊。”   纸条上有一行字:   你是三月的烟雨,是困在气泡里的鱼。   关澜一看这线索指的就是自己——这两句都是他写的歌词,只不过原本在两首不同的歌里,被硬凑在了一起。   他思考了五秒钟:“我觉得这个人是三月份的生日,双鱼座。”   小歌手大眼睛里扑闪着崇拜的光芒:“关老师你好聪明哦!”   然后蹲下来开始搜索所有人的生日。   关澜凑过去,假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反正他自己不是双鱼座。   小歌手:“哦是燕燕姐!三月份的双鱼座!哦她果然是狼!好险好险!”   ……行吧,意外收获。   他就把小歌手杀了。   关澜打的主意是想让他遗言指认梁燕燕,没想到这小子手里憋着一张猎人卡,死前毫不犹豫地把梁燕燕带走了。   裁判宣布:还剩一人一狼,狼人获胜。   关澜把他的底牌亮出来的时候,让不少人怀疑了人生。   关澜没想到,现在的综艺节目还挺好玩的。   在后台卸妆的时候,陈锦跟他闲聊:“关老师挺有综艺感的。”   这时的陈锦已经不是节目里那种傻兮兮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正常。   关澜:“是吗?我不太懂。”   陈锦:“嗯,这次你是全场的亮点,节目剪出来后基本上就是你的特辑。”   关澜说了句大实话:“其实也是大家跟我不熟,不好意思怀疑我,也不好意思投我。”   陈锦:“没有的事。我们做综艺的,哪个不是自来熟,没有不好意思这一说。”   关澜觉得陈锦这人挺有意思——节目内外,堪比精分。装疯卖傻并不难,能够不着痕迹地装疯卖傻,装出天然萌的效果,才见功力。   关澜由衷道:“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陈锦冲他微笑了一下。   陈锦:“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也是出过专辑的啊。要不是靠唱歌吃不起饭了,我才不在这儿装疯卖傻呢。”   关澜恍然发现,陈锦的嗓音,还挺好听的。 第6章 我一点都不想红   庄麟特意设了个闹钟,要看李彦尧的节目。   李彦尧这厮,去录节目之前,一天跟他说八遍,哥们儿要上综艺了,最近特火的那个,你记着看,一定一定记着看;录完之后呢,反而安静如鸡,再也不提这茬了。   庄麟就知道他这是在节目上丢脸了。   这下他可是必须得看了——就算节目里有关澜他也忍了,这一个事儿起码够他嘲笑李彦尧半年,这波不亏。   不想却猝不及防地看了一场关澜的个人秀。   李彦尧是挺丢脸的,他早早地丢完脸,接下来就是关澜在控场了。剪辑师仿若一个癫狂的迷妹,恨不能全程关澜主视角,远景近景脸部大特写微表情,还时不时配一点骚骚的字幕和特效,其他所有人,都是布景板。   他看来看去,看了一肚子火。   他给李彦尧发消息:关澜这个人问题很大。   李彦尧秒回:就是!心机太深!我今天不看节目都不知道他这么阴!   庄麟:兄弟,不要怪别人心机深,你先反省一下自己心机为什么那么浅。   李彦尧:……我们不是在声讨关澜吗!这货对你还没死心呢我跟你讲!   庄麟哼了一声,意料之中。   庄麟:这个人,参加个综艺节目都要勾三搭四的,一点节操都没有。   李彦尧回给他一串问号。   庄麟:你看那个李庚庚、苏辛辛,一直围着他转,找不着北了都;尤其那个陈锦,问题最大,两个人一下节目就勾搭成奸了你信不信?   李彦尧沉默了一会儿。   李彦尧:我没看出来呀??   这个脑子里塞了稻草的家伙,你能看出个屁。   庄麟:你当然看不出来,你连人家小姑娘在套你话都看不出来。   李彦尧:喂!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吧!   庄麟:你看他的表情,还有眼神。   又过了一会儿。   李彦尧:他看谁都这眼神啊?他看我也是这么看的啊?   庄麟更生气了。   他不太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最后归结为一种路见不平的义愤。   没节操的渣!业界毒瘤!华语乐坛药丸!   ————————————————————   关澜的微博大号,是那种高冷的性冷淡画风。   他的微博上就只有两种内容,一种是商业宣传,转发新歌通告、演出信息,就写俩字,不是“支持”就是“分享”,标点符号都没有;还一种就是他平时听了觉得好的歌,要不然就小众得一逼,要不然就是什么冰岛语芬兰语捷克语,全国能听懂的也没几万人。   就这种日常转发评论到不了两位数的微博,这一天,流量爆发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夸他的、骂他的、粉他的、黑他的,还有跟他没关系蹭热度的、打广告的、卖黄片的,好不火爆。   而他只是参加了一期综艺节目。   他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火,完全高兴不起来。   有一条评论,不太显眼,语气也并不激烈,他看在眼里却无比扎心:   “我是老粉了,你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去听。我还记得上学时第一次失恋,一遍遍听着《倦鸟》流泪;我还记得《金鱼》,那张专辑十首歌,班里每个人,每首都会唱;我还记得我买了一个很贵很漂亮的本子,专门为了抄写你的歌词。这样的感动,好像很久没有过了。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他给任晓飞打电话:“把我这个月的通告都推了。”   任晓飞很吃惊:“为什么呀关总?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应该趁着热度多接几个啊!”   关澜:“热度什么热度,我要热度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他口气很冲,任晓飞有些被吓到:“哦……好的关总。”   关澜:“我要在家闭关两天,这两天只要不是公司要倒闭,就别找我。”   任晓飞心里苦。他做助理的,老板不上班,工作量就要翻番。不过关澜现在心情很差的样子,他也不敢废话:“好的好的。”   灵感这玩意是个小碧池。它总会在你吃饭、睡觉、或者忙得吃不了饭睡不了觉的时候,像一道惊雷劈进你的脑子;而当你关起门来,焚香沐浴斋戒更衣,想要专心致志搞创作的时候,你的脑袋里却装满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好像装着整个世界,其实就是真空。   他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拨弄拨弄吉他,摆弄摆弄钢琴,演奏了几遍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又开始演奏两只老虎和粉刷匠的remix。等到他可以编出一本儿歌大全了,他终于对自己承认:写不出来。   这就很尴尬了。   他简直要陷入哲学的思考:我真的会写歌吗,我之前写的歌真的是我写的吗?一定是代写的,是假的吧。   烦得很。   他开始翻通讯录。习惯性地翻到最底下,手指堪堪点到“周骏卓”上面,又撤了回来。   周骏卓的名字底下是庄麟。   他点了下去。   关澜:有时间吗?   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地没有回音。   他发朋友圈:创作卡壳怎么办?   在一片抽烟喝酒打炮的调侃声中,有一个回答特别清流。   庄麟:跑步。   关澜笑了。   庄麟仍未想明白自己那天为什么突然手贱,回复了关澜的朋友圈。   他一回复出去就觉得大事不好,自己只要理他他就要黏上来,这个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接近自己的机会!   果然,关澜就开始约他一起跑步。   庄麟既然回复了人家的状态,就不好再装看不见,只能说没时间。   关澜: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庄麟:我最近都特别忙。   关澜:在忙新专辑吗?   庄麟:对。   关澜:那正好,跟你蹭一点灵感。   关澜:明天早起半小时吧,不耽误你正事。   ……啊,这个人真的好烦,根本甩不掉!这要让人怎么拒绝啊!   不过,约在一大清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关澜说跑步,就是真的跑步。穿运动装去公园,身旁是跳舞的大妈和遛鸟的大爷。   庄麟穿着球鞋和运动短裤,青春无敌腿长日天,挺拔得像一根嫩生生的水葱。   关澜——关澜穿着运动衣居然很精神,一点也不像沉湎酒色的人。   不过内里还是虚的。跑了三圈,对于庄麟来说这叫热身,运动才刚刚开始,关澜就已经开始喘了。   关澜:“哎,我们……走一会儿吧。”   哼,一股弱者的气息。   关澜久不运动,这一下虽然累,倒确实觉得精神振奋了许多。   正一边慢走一边调整呼吸,就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凑上来,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光:“你好,你是不是关澜呀?”   关澜都没反应过来。   关澜:“对,我是关澜。”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兴奋地连连尖叫,语无伦次地表白,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求合影、求签名。   说实话,这是关澜头一次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他对此毫不习惯。   两个小孩走了,目睹了全程的庄麟开口调侃:“关老师现在很火啊。”   若是平时 ,关澜或许就笑笑过去了。然而这一刻,在他度过了又一个灵感枯竭的焦躁夜晚之后,他被庄麟话语里那一点讽刺的意味刺痛了。   关澜:“你觉得我很喜欢这样吗?”   他语气平缓,庄麟却感受到了平静海面下的激流暗涌。   关澜:“我写一百首歌,也不如参加一集综艺节目。同样是一二线的艺人,一个歌手出十张唱片,比不上人家拍一集电视剧挣得多。我见过多少好歌手,有才华有天赋,结果靠唱歌根本活不下去,最后去横店跑龙套,都比唱歌时活得滋润——你觉得看到这些,我会很高兴吗?”   关澜知道自己这场火来得莫名其妙,此时冲着庄麟发泄出来,实在是迁怒;但这番话他实在是在心中郁结了太久,一旦说出口,就像千里之堤开了个口子,万丈怒涛倾泻而下,他根本停不下来。   关澜:“我知道你刚回国,满腔的青春热血,可我给你透个实底,你现在转行还来得及。这一行,就是表面光鲜;我们音乐部一年的营收,抵不过人家影视部的一个零头,现在还在做音乐的,全都在用爱发电,烧情怀。我们惨淡经营一整年,利润比不上我这几天挣的通告费,你信不信呢?唱片没有挣钱的吗?有,当然有,全是偶像团体,粉丝经济,一群小姑娘,为了给偶像打销量,十盘八盘一百盘的买,然后呢,有意义吗,她们掏钱为的是你的音乐吗?”   关澜:“再比如你。我现在这样费心思地想要挖你,是觉得你是个好歌手,能红。可是你唱了两首热歌,红起来了,说不定就去拍戏了。不是说不让你拍戏,两边兼顾的也不是没有;但你拿过一集几十万的片酬,还能回来踏下心干这不挣钱的营生吗?一开始是精力分过去了,然后心思也转移过去了,再后来唱歌就变副业了,最后就成业余爱好了——这两年,我见的还少吗?”   关澜:“不,我一点都不想红,我不想大街上有人拦住我告诉我他喜欢我的脸我的性格,我宁愿他不认识我,耳机里放着我的歌。”   庄麟被他突然呛了一通,却奇异地并不生气。   他感觉这个人,在这一刻,终于把完美微笑的面具掀开了一点点,露出了一块柔软的内里,在这清晨的阳光下,透出一点鲜活的人味儿来。   他想,这个人,如果不是个热衷潜规则的色魔,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庄麟:“关老师,我只能说,你之前遇上的,都是二流货色。我绝对不会这样的。”   关澜黑而沉的目光射向他:“那么,证明给我看。”   真是低劣得能让人一眼看穿的激将法啊——但是,根本没办法拒绝呢。   庄麟:“好啊。” 第7章 我就爱说相声的   庄麟十分气愤。   他气自己麻痹大意,轻易踩中了敌人的陷阱。   是的,这整件事情,完全都是套路!   这怎么办?可以反悔吗?一月之期还没过半,自己这就城门失守了,虽然敌军炮火太强大,自己的战斗力也是真的渣啊!   他现在就盼望着,关澜突然对他提出潜规则的无理要求,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占据道德制高点:不好意思啊老师,我本来挺想跟你合作的,但实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的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似乎是忘了自己最初的打算还是义正词严地把关澜撅回去,还没过俩礼拜,他这版腹稿的言辞就已经比最初的一版温和了八百多倍。   不过他想想也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他已经看出来了,关澜不是那种简单粗暴的走肾型;他也算不上是走心型,他应该是手段高杆的套路型。这个人是真正的玩家高手,在他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出手,一旦他出手,你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庄麟跟关澜分享了自己这段曲折坎坷的心路历程。关澜表示:你内心戏真的太多。   关澜现在挺不好意思的。   他觉得自己挺大个人,干这行干了快十年了,居然还跟个刚出校门的愣头青似的搂不住话,向人家小朋友倾泻了那么多负能量,实在是太不成熟。   不过好处就是,庄麟的唱片约基本可以说是签到手了。   庄麟比他想象的还好攻略一些。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一些。   然后他就去找陈锦。   陈锦一开始也闹不明白,他跟关澜就一起录个节目,半天的交情,结束之后说的“以后常联系”,谁都觉得是客套,可这个人竟就真的跟自己常联系了起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这个人性子直,闹不明白就直接问了。   关澜是这么回答他的:“我现在最好的朋友名额空出来了,我正在安排面试。”   陈锦觉得关澜在逗他,可他神色非常认真,他说“最好的朋友”的时候语气跟个小学生似的,严肃得有点好笑,让陈锦禁不住觉得这是真话。   陈锦:“那你之前最好的朋友发生了什么?”   关澜摆摆手:“一言难尽。等你面试通过了我再告诉你。”   陈锦依然觉得这事儿挺逗的,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老师,你不会是看上我了,想包我吧。”   关澜盯了他半晌,随后长叹一声。   关澜:“锦啊,你看过去的少爷包戏子,有人包演电影的、唱京戏的、说大鼓的,你看看有没有哪个军阀头子,一出手包了个说相声的。”   陈锦:……   人有白首如新,有倾盖如故。人与人的交往,投不投脾气、合不合眼缘,有时见面三十秒心里就有数了。   关澜不是那种闭门搞创作不爱与人来往的艺术家型,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社交,很多很多的朋友。   尤其需要,一个可以无所顾忌、什么都能聊的最亲密的朋友。   是以这个位置空出来之后,他的日子过得十分难熬。   后来陈锦找到他:“你这个offer我接受了,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   关澜提醒他:“你还在面试阶段,还没到拿offer的时候呢。”   陈锦:“行吧,不过找工作还得双向选择呢,这么重要的职位,不能光你面试我,我也得面试面试你呀。”   关澜:“好吧。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这是一个十分狗血的任务。   假扮现任,到渣前任面前,秀他一脸。   ……关澜觉得这种行为,其心智水平相当于幼儿园大班肄业。   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还是答应了。   一顿午饭而已。   他回家把运动装换下,精心装扮了一番,开车到了陈锦家楼下。   陈锦:“嚯,卡宴啊。”   关澜:“借的。”   陈锦:“……”   关澜:“我工薪阶层,哪儿养得起卡宴啊。这不是为了给你撑面子吗。”   陈锦:“好,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会儿到了地方,也千万要撑下去,不要暴露你是个连卡宴都养不起的穷比的事实!”   关澜:“……等会儿,你前任谁啊?”   陈锦:“到了你就知道了。”   关澜心中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等见到了人,关澜就一个感想:   陈锦觉得自己做现任能打到这位前任的脸,实在是太抬举他了。   关澜:“杨总好。”   杨佩青冷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关总啊。”说罢转向陈锦:“你这是打算重返歌坛了啊?”   关澜仿佛没听出他在嘲讽似的,语气平静:“锦锦一直有这个愿望,我当然得帮他实现。”   陈锦被他这个称呼肉麻得心里一哆嗦,面上却在甜蜜地微笑。   杨佩青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阵。   陈锦看向杨佩青身边的大眼睛男孩子:“这位是谁呀,杨总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关澜不怎么看电视,但也看这男孩挺眼熟,所以他觉得这位至少是个三线鲜肉。   杨佩青:“这位是许膺,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落座之后,俩人假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开了个小会。   关澜:“你要害死我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是他?”   陈锦:“怎么着,你还怕他呀?”   关澜:“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跟他好歹一个公司的,每周例会还要见面呢,这多尴尬。”   陈锦:“你尴尬什么,他是前任,他才该尴尬呢。”   关澜:“而且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地位能跟他相比吧?”   陈锦:“有什么不能比的,他是经纪人你是制作人,他是艺人管理部的老总你是音乐事业部的老总,你们俩不是平级吗?”   关澜:“第一,平级是平级,但我的部门跟他的部门,不管是利润上还是规模上,都无法相提并论;第二,他比我有钱,大概十几倍吧,并且这个差距还在不断扩大;第三,我们大老板是他亲哥,他是公司实际上的二把手、未来的一把手,十年之后他就是我直接上级。你说我们俩怎么比呢?”   陈锦:“那管什么用,他还没你出名呢!况且咱们的主要战略目标是秀恩爱,又不是炫富。”   关澜:“唉,好吧。”   关澜:“我承认是我孤陋寡闻了。我现在相信,真的会有军阀少爷,喜欢包养说相声的。”   陈锦:……   席间,关澜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贴心的情人。温柔小意,耳鬓厮磨;端茶倒水,夹菜转桌。时不时地还来个相视会心一笑,眼波流转之间,仿佛一对真正的甜蜜爱侣。   直把前任先生气得饭也吃不下,就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俩。   他的小演员男友倒是心大,话都不说一句,默默低头吃菜。   杨佩青:“两位还真是恩爱幸福啊。”   关澜:“热恋期,杨总见笑了。”   陈锦:“我现在跟澜澜在一起,才发现当一号也是挺爽的嘛。”   杨佩青:“什么?!!”   关澜:EXCUSE ME?   他僵硬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笑出来:“锦锦你别在杨总面前说这些,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杨总啊?”   然后试图找回一些场子:“我们俩轮流,他一三五,我二四六。”   最后不忘恶心陈锦一下:“没办法,锦锦的要求,我怎么舍得拒绝呢?”   杨佩青语气冰冷:“你是因为这个跟我分手的吗?”   陈锦:“过去的事情,提它做什么,多么扫兴。来,澜澜吃菜~”   一顿饭,就在他们两个“看看咱俩谁能恶心到谁”的竞赛中过去了,最后谁也没吃多少,就属杨佩青那个小男朋友吃得多。   关澜做戏做全套,吃到一半还不着痕迹地出去结了个账,男友风度十足。   饭后,回家路上。   陈锦:“一会儿你给我个卡号,我把饭钱打给你。”   关澜假客气:“不用了吧?”   陈锦:“本来就是我请你来帮忙,哪有让你掏钱的道理。”   关澜:“那好吧。你前男友档次真高,这顿饭可不便宜。”   陈锦:“他就好这一口,爱装逼。”   关澜:“还有你——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干嘛跟他说我是受啊?”   陈锦:“你装什么装,你不是受吗?”   关澜有点尴尬,不说话了。   陈锦:“我不可能看错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   关澜:“咳,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   陈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还有不知道的?”   关澜沉默望天。   陈锦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你该不会是……”   关澜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不要喊出来,你自己知道就得了。”   陈锦仍然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   夭寿,后宫满地走、睡了半个华语乐坛的男人,居然是个处,这是不是能列入娱乐圈年度十大奇闻了?   当过了某一个年龄之后,纯洁就不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陈锦:“完了,我知道了你这么大的秘密,我就只能跟你做好朋友了,不然你还不把我灭口了?”   关澜:“你以为你这就安全了?你知道我上一任好朋友怎么死的吗?”   他的语气平静得有点变态,让陈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陈锦:“你不要这样吓人!”   关澜:“开玩笑的。”   陈锦:“笑着开才叫开玩笑好吗!”   关澜:“好吧。我现在可以给你讲讲,我上一任最好的朋友发生了什么。”   关澜:“也没有什么一言难尽的,无非就是我发现了他喜欢我。” 第8章 我就不跟他合作   关澜跟陈锦吃饭,第二天就被路人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当然,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路人拍的。如果真的是无辜路人,就一定能看到他们同桌吃饭的是四个人,其中关澜和杨佩青还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四个男人一桌吃饭,路人看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聚餐。而这位路人的视角很奇妙,他拍的照片里就只有关澜陈锦两个人,两个人举止亲密,神情暧昧,从同桌进餐到一起坐进豪车离开,一组照片看下来,简直能脑补一万字。   对于这个事,两位当事人都表示不是很在乎。   关澜反正已经花名在外,再多一个也是虱子多了不痒,根本没在怕;对于陈锦,这就是个无伤大雅的花边,而且也扯不到潜规则上头,他跟关澜都不是一个圈的,想潜也没什么好潜的。   其他利益相关人士对此反应不一。   任晓飞:说好的闭关在家搞创作呢!为什么跑出去扩建后宫了!你有本事开卡宴泡男人,你有本事来上班啊!   这么多年身边各色娇花嫩草都不入眼,却跑去追一个综艺节目里卖蠢的逗逼,老板你眼光挺别致啊!   杨佩青:妈的好气!   老子那么大个人坐在饭桌对面就是让你们无视的吗!有张照片明明都照到老子了,居然硬生生地把老子P掉了!本来这顿饭吃的就够心塞,第二天还要老子继续心塞!好气!   庄麟。   庄麟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知道关澜不走心,没想到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这边刚刚套路过自己,回去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勾搭别人。   自己于他算是个什么呢?游戏里的可攻略角色,攻略下来之后,连档都懒得存一下,就去攻略下一个了吗?   套路都是一样的呢!第一步是请人吃饭,车接车送,这也就算了——   为什么接陈锦就是卡宴,接自己就是Q5啊!   这还分三六九等的是吗!   自己就只配坐个经济适用型车,去个平价饭馆吗!   盛怒之下的庄麟完全没发现自己愤怒的点哪里不对。   还有——还有这样温柔的神情、这样暧昧的眼神、这样亲密的举动,在自己这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所以说关澜在自己这儿只使出了三成功力。且不说他有没有成功拿下自己——当然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关澜觉得只用三成功力就能拿下自己的这个想法,就非常的气人!   他的怒点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他气的是关澜不够重视自己,而他自己毫无所觉。   ——————————————————   关澜完全不知道庄麟内心戏的激烈程度,他上了班,开始安排任晓飞起草庄麟的签约合同。   任晓飞:你闭关创作了两天招惹了多少个人啊这是?   挖人墙脚的流程一般是这样的:他这边跟歌手本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把歌手搞定了,就该联系人家经纪人了。自家艺人这边已经失陷,通常经纪人也没什么办法;等到公司知道了,大势已去,木已成舟,能和平交接当然最好,不然就是两家公司法务部门互相扯皮了。   关澜约见了庄麟的经纪人。   经纪人其实比歌手好打交道多了。尤其关澜现在在圈子里这个地位,歌手的经纪人见了他多少要巴结一下,客客气气地笑脸相迎,怎么也比庄麟那个刺头令人舒心。   庄麟的经纪人齐菲女士,关澜也有所耳闻,是很精干的人物,带出过几个小花小草,发展得都还不错。他不知道齐菲和庄麟的亲戚关系,只觉得庄麟的公司给他安排的经纪人挺合适,公司应该比较重视他。   齐菲接到关澜的邀约也是吃了一惊。   待到两人聊完了,她就更吃惊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搭上线的,她竟完全不知道,庄麟这小子瞒的她死死的。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俩人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说的关系,然后又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全程瞒着她;另一种是,庄麟自己松了口要跟人合作,但是因为之前他已经把话说绝了,现在反口就是自己打脸,所以不好意思告诉她。   以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她觉得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无限大。   她回去把跟关澜见面的情况略略跟庄麟说了。   庄麟:“不行,我不同意。”   齐菲彻底不懂这个状况了:“为什么?关老师说你已经答应了。”   庄麟:“没有,他理解错了,我没答应。”   齐菲脸色一肃:“怎么了?他对你提什么要求了?别不好意思说,咱们人微言轻,可他关澜也不是一手遮天。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不会看着人家欺负我弟弟。”   庄麟:“没提,他就只说想签我,没说别的。”   齐菲:“真没有吗?”   庄麟:“真的。”   齐菲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觉得他没说谎。   齐菲:“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庄麟脖子一梗:“首专我自己写,不要签给别人。”   齐菲:“他跟你说首专不用你的歌了?”   庄麟不说话。   齐菲:“那就是没有说。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庄麟:“……我不想跟他合作。”   齐菲眉头一皱,庄麟心里一紧。   他知道她这是要开始训人了。   齐菲:“本来,我不建议你来慧新。你是唱歌的,这边的音乐资源什么样,你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心里应该明白。但是你妈妈担心你,一个人在北京,要被人欺负被人骗。我想想,这一行鱼龙混杂的,水那么深,你在我手底下,发展慢一点,好歹不会被人坑。这话,我作为公司的员工不该说,但我以做姐姐的身份告诉你,慧新的音乐部,就是个草台班子,咱们音乐总监是个什么水平,你是专业的你比我有数。你是创作型的不假,但你从此以后就不要跟人交流切磋?不要人指导?还是说你觉得你一出江湖就是天下第一,没人指导得了你了?”   齐菲:“我还告诉你,你要唱歌,要在音乐上有所成就,国内最好的去处就是天龙,就是关澜那里,没有第二家。他为人怎么样搁一旁,专业水平跟市场眼光摆在那里,他要是年纪再大十岁,那就叫音乐教父。本来要按我的意思,既然他有意向要签你,你应该连人带歌、连经纪约带唱片约一起签到他那儿去;现在你有顾虑,那么至少应该把唱片约签过去。只要经纪约还在我这里,他就拿捏不住你。签约合同我给你把关,不让你吃一点亏,也保证不让他抓住什么漏洞,以此要挟你做什么。你看这样还可以吗?”   庄麟知道,齐菲说的,句句在理,自己要是再不同意,就纯属无理取闹。   他不与齐菲对视,也不说话。   齐菲太熟悉他这个负隅顽抗的表情了,就跟他小时候被教育要跟别的小朋友分享吃的时那个表情一模一样——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想听。   她怒气值终于满格,开始放大招:   “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你不喜欢的人,你看不惯的人,你就一辈子不跟他共事,不跟他打交道,这可能吗?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就这么怂,你就这么怕他关澜想睡你,怕得宁可牺牲自己的事业发展吗?按理说我做姐姐的不该说这么难听的话,可我得告诉你,关澜也不是见一个睡一个的,你自己在这儿胡乱担心,你有没有被人家睡的资格,还未可知呢!”   她不知道,庄麟现在最听不得这话。   庄麟:“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吗?难道我不跟关澜合作,我的前途就死了吗?如果我不靠他就成功不了的话,那我趁早也别干这行了吧!我不是怕他睡我、潜我,我就是不想跟他签约,不可以吗?”   齐菲以往再怎么训他,他都没回过嘴,都是乖乖听着;这次纯粹是被齐菲的话激的。齐菲说他连被关澜睡的资格都没有,这话可太戳心了,他一听就受不了。   齐菲也是拿他没招了,只好给关澜回电话。   关澜听说庄麟变卦了,还是挺坚决的那种,非常意外:“不能够吧,我们俩明明谈得好好的,他怎么又不愿意了?”   齐菲:“我这边再劝劝他吧,年轻人难免有点轴。他这搞艺术的脑子,我也经常闹不明白他的想法。”   关澜知道齐菲恐怕是劝不动他的,不然也不会急着给他打电话。   关澜:“还是我亲自问问他。不过你既然说他挺抵触的,那他应该也不会见我。你把他最近行程给我一下,我看什么时候有空,去偶遇他一下。”   齐菲把庄麟行程给了关澜之后,也有点犯嘀咕:   关澜为什么对庄麟这么上心?别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吧。看庄麟意思这么坚决,应该也不是他自己自作多情胡乱担心。自己最近可得盯紧点。 第9章 掉进了单身陷阱   “我不懂你。”   陈锦脸上糊着黑绿黑绿的面膜,岔着两条腿,撩起浴袍的下摆,手里拿个超市收银用扫码枪一样的东西,在小腿上扫来扫去。   这几天,陈锦在关澜面前飞速地原形毕露,私底下就这个gay里gay气的样子。   关澜忍不住问他:“你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锦:“脉冲光脱毛器呀。我跟你讲,什么脱毛膏、脱毛蜡纸、剃毛刀,都是不行的,脱过一次之后,再长出来的更黑更密。就这种脱毛器效果最好,还不伤皮肤。我这一款亲测好用,一会儿我把链接发你呀。”   关澜:“……我不刮腿毛。”   陈锦:“你咋活得那么糙,跟个直男似的。”   关澜:“……你靠腿毛鉴gay的吗?”   陈锦:“你不要打岔!我接着说。我真的不懂你啊,要是我三十年没跟人打炮……不是,这根本做不到啊!我必须得问问你,你在娱乐圈里的gay圈,这基本上就是世界上性交最容易的圈子了吧,大家握个手就可以上床的啊!尤其你这样的身份,连握手都不用的,你一个眼神人家就能脱光了在床上摆好十八个姿势等你了吧!你怎么办到的啊!”   关澜还不太习惯他说话的尺度,尴尬道:“还不到三十年。”   陈锦:“你还真想守到三十年啊!守到三十年能获得魔法吗?”   关澜对他过往的人生展开了总结:“主要是,我上班太早了。我十九岁就进公司实习,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来不及有,闲暇时间恨不得都用来补觉了,哪舍得用来谈恋爱啊。等我终于熬出头来,不用像之前那么拼了,也有二十六七了,这个年纪,就很尴尬了。”   关澜:“比如二十出头的时候吧,那个年纪浑身都是荷尔蒙,不管是爱情还是激情,反正大脑一充血,说破就破了。要是一不小心错过这个年纪,到了二十五岁之后,就要开始瞻前顾后了。你说我都守到这么大岁数了,要是随便找个小鸭子,或者一夜情什么的,就把第一次给出去,想想真是挺不甘心的。”   陈锦:“就是先搞对象才能打炮的意思呗,我懂。但是你三十年没搞过对象,这也很奇葩好吗!”   关澜叹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仿佛人过了某个年纪,就越来越难动心。   对感情再稍微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就一不小心成了奇葩。   陈锦:“你这个毛病我明白了。就是不愿意找圈里的,平时又接触不着圈外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圈外的居家型优质男?”   关澜猛地一听,居然真的有点心动。   不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我最近事情有点多,你介绍了我也没空搭理人家。”   陈锦看着他,叹了口气。   陈锦:“你这就属于掉进‘单身陷阱’了。单身时间太久,自己一个人过得太舒服,最后没有什么动力脱单了。说寂寞呢有时候也寂寞,但一旦真的要谈恋爱了,就开始嫌麻烦。你这个样子,是注定要把贞操留到三十岁了。”   关澜:“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难道我就不会遇上一个,不管多麻烦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吗?”   陈锦:“没想到你脑子切开还是粉红色的呢,你是女初中生吗?”   关澜:“……”   陈锦:“反正我建议你,要想谈恋爱,先去找个人把处破了,要不然你一直都放不开手脚。你名声这么差,实际上一个都没睡过,你不觉得亏吗?”   关澜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亏的呢。   ——————————————————————————   关澜毕竟不是个恋爱脑,感情这回事在他脑子里只占了很小一部分。这边跟陈锦惆怅完,一上班就什么都忘了。   工作上的事就已经千头万绪了。今天开管理例会的时候被杨佩青瞪了好几眼,关澜表面上装没看见,其实心里非常苦,觉得自己这个锅背得有点大。开完会还要进录音棚,给周骏卓录制全国巡演的特典新单曲。   本来他给周骏卓挑好了三首很不错也很适合他的歌要他选,没想到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我要你写的。”   关澜无奈:“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我写出来也不见得比这三首好。”   周骏卓:“不行,这首歌要在巡演每一场都做开场曲的,我必须要唱你写的。”   关澜没有办法,好在他给周骏卓写了这么多年歌也算驾轻就熟,好歹是在他进录音棚之前赶出来了。   没想到录制过程也不顺利。   折腾了若干小时,关澜直接把谱子一撂,“你要是今天状态不好就回去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再录。”   周骏卓:“你等我喝杯水,再录最后一遍。”   这最后一遍居然就这样过了。   他怀疑周骏卓故意的。   把一件俩小时就能完成的事儿,故意拖到晚饭时间。   果然,收工之后,周骏卓就来找他了,语气无比自然:“走啊,一起喝点儿。”   关澜:“就咱俩吗?那多没劲,我再叫几个人吧?”   周骏卓:“就咱俩,有什么没劲的?你还要几个人才能满足你呀?”   关澜假装没听出来他开了个黄腔:“大家陪你折腾了这一下午,耽误了多少事儿,晚上还得回来加班,你觉得你不该请大家吃个饭吗?”   他说话声音挺大,就有路过的人来凑趣:“是啊骏哥,听说巡演预售门票半小时就抢空了,网上黄牛票炒到好几千呐,不该请个客吗?”   结果周骏卓想象中的二人约会就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酒局。   经纪人、助理、伴奏乐队、调音师、跑腿的实习生,因为正赶上天龙下班的点儿,一路上还捎上了几个关系不错凑热闹的人。   周骏卓非常窝火。他隐约觉得关澜在特意躲他。   他又不敢问。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有的人越爱越勇,有的人越爱越怂。   关澜当然是在躲他。   纵使他人情练达,他也是一只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单身狗,丝毫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问题。他就只能先这样拖着,然后夜夜祈祷天降一个小妖精把周骏卓勾走,这样问题就完美解决,他们还能继续愉快地做好朋友。   他是真没法回应周骏卓这份感情。他们认识太久,交情太深,就像骨肉兄弟;要是他们俩好上了,关澜光是脑补一下那个情形都觉得跟乱伦似的,浑身难受。   关澜酒量不怎么样,所以他练就了一身在酒局上偷奸耍滑蒙混过关的躲酒本事,免得自己喝到太狼狈的程度。不过每次还是免不了喝到头晕脑胀,视线模糊。   所以一行人喝high了想要换个地方开下一场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再喝下去要坏事,拼着最后一丝清醒走到自己车上。他想打电话叫个代驾什么的,一拿出手机,感觉屏幕上的字都在到处乱飞,什么都看不清。   关澜觉得自己现在的神智不足以支撑自己完成上网搜索代驾电话再给人家打过去这个步骤。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有助理帮他处理,现在他助理也在里面喝着呢,不见得比他清醒。   他就给陈锦打电话,想要他来接一下自己。   他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屏幕,好歹没把电话打错。   陈锦:“你在哪儿呀?呆着别动,我现在就过去。”   关澜现在脑子钝钝的,听到这话先在大脑里处理了三秒,才慢慢地答道:“我在饭店呀。”   陈锦哭笑不得:“你在哪个饭店啊?”   这边又停了三秒:“大饭店啊。”   陈锦:“在几环,哪条路上?是不是在你们公司附近?”   关澜:“……就在什么桥……这里吧……”   北京的什么桥少说也有几百个,陈锦是不指望他能说清楚了。   陈锦:“你微信定下位发给我好吧?知道怎么定位吗?会不会?”   关澜思考了三秒什么叫微信,又思考了三秒什么叫定位,然后回答:“哦,好的。”   陈锦:“你别挂电话,就直接退出去打开微信——”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庄麟好好的在家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收到了关澜发过来的定位。   他不知道关澜这又是什么新套路,就无视掉了。   没想到关澜坚持不懈,一遍一遍地给他发过来。   庄麟点开看那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的心有点提了起来:该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他开始脑补关澜一边跟绑匪或者劫犯周旋,一边在口袋里悄悄用手机给人发定位求救的样子。   庄麟虽然(自认为)讨厌关澜,但绝没讨厌到见死不救的地步。现在求救信息发到他这儿了,他要是不管,万一关澜那边真的出了事,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对不起他?   这可绝对不行。   庄麟现在是万分不想见关澜,不过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拿了外套,出门奔着那个地点去了。 第10章 到底什么偶遇啊   庄麟离得不远,很快赶到了,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关澜的车。   因为关澜在车里看见他,放下了车窗跟他打招呼:“你也来啦?好巧啊。”   巧个屁,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车里就他一个人,没有抢匪也没有劫犯,庄麟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憋着气:“关老师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关澜看着他,眼睛瞪得挺大,目光却呆滞,好像没听懂他说什么似的,半天才回一句:“哦,那我捎你回去啊。”   庄麟看他脸上两团酡红,才明白他这是喝多了。   行吧,看来自己也不是被欺骗了,而是被醉鬼耍了。   庄麟四下里看了看,这大晚上的,关澜一个公众人物,还喝多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撇在这儿。反正自己来都来了。   庄麟:“老师,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关澜掏了上衣口袋,又掏了裤子口袋,又掏了上衣口袋。   关澜:“钥匙丢了。”   庄麟:“……那你怎么上的车啊?”   关澜:“开门进来的。”   庄麟不想再继续问他“那你怎么开的门”这种弱智问题了,干脆自己上手去摸他的口袋。   手刚一碰到他,关澜就“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庄麟无语到极致了。   他身上酒味儿也不大,怎么就醉成这个德行了?   庄麟俯过身去摸他另一边口袋。   关澜高龄单身犬,就算是醉了也对肢体接触特别敏感,当即往旁边一缩:“你不要碰我!”   庄麟:……妈的,怎么我还成流氓了?   折腾了半晌,还是从椅背的夹缝中找到了车钥匙。   坐到驾驶座上,才发现关澜的Q5是无钥匙启动。   ……庄麟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醉鬼传染,拉低了智商。   开出了停车场,庄麟要面对下一个严峻的问题。   庄麟:“你家住哪儿?”   关澜脸上露出了一副费力思索的表情。   最后还是思索无果:“我不记得了。”   庄麟:“……你手机响半天了,不接吗?”   关澜喝多了有一个好,傻归傻,他特别听话。人家让干嘛他就干嘛。   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来,接电话。   庄麟下意识地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看见屏幕上闪烁着陈锦的名字。   他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关澜:“你不用过来了,我这儿有司机。”   ……原来我就是个司机啊?   还是个备胎司机对不对?   庄司机还不知道要把车往哪儿开。   庄麟就只去过关澜在北六环的那个小别墅,但他知道关澜平时肯定不住那儿。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开车,还是夜路,要真往六环开,他有点怕自己会一路开到张家口。   他有心想要接过关澜的电话来,问问陈锦知不知道他家住哪儿,然而他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司机是他——虽然陈锦肯定不认识他。   只能奔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后座上许久没有动静,庄麟以为醉鬼终于睡着了。   他往后视镜一看,正对上一双黑而亮的眼睛。   他心里一凛,没来得及把目光挪开,关澜就开口了:“庄麟,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签约?”   就好像他见着庄麟半小时之后,终于认出来他是谁了。   庄麟猝不及防地直面这个问题,没摸透他是醉着还是清醒着,把皮球踢回去:“那关老师,你为什么想签我呢?”   关澜:“因为我想给你写歌呀。”   关澜:“我都已经写好了,你不来它就没有人唱了。”   庄麟:“怎么会没有人唱。你那里有那么多歌手……随便谁都愿意唱的吧。”   关澜:“他们都不行。”   庄麟就这么奇异地被这一句“他们都不行”给治愈了。   他想,唉,既然别人都不行,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吧。   ————————————————————————————   关澜宿醉醒来之后,惯常地思考了一下人生两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   第一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竟一下把他卡住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是哪儿。   床不知是谁的床,房间不知是谁的房间,幸好衣服还是自己的衣服。坐起来之后对面靠墙坐着一只比人还大的玩具熊,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他跟熊对脸懵逼了几秒钟,下床走出了房间。   看到了庄麟。   他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他小心翼翼问人家:“这是你家吗?”   庄麟:“这是我宿舍。”   关澜:“……我为什么在你宿舍?”   庄麟:“你喝多了,叫我去接你,还不告诉我你家住哪儿。”   关澜有点想起来了。   可他叫的不是陈锦吗?   他掏手机看了一下,一切真相大白:   庄麟的微信头像跟陈锦的有点像,他酒后老眼昏花,叫错人了。   关澜:“谢谢你,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庄麟:“嗯,应该的。”   ……也就是关澜习惯了他这种找揍的说话方式,换个人早把他打死了。   ……庄麟跟别人说话也没有这么找揍,就只在关澜这里控制不住嘴贱的冲动。   关澜在这间小公寓里环视一周:“这是你们公司租的宿舍吗?”   庄麟:“是。”   关澜:“我要是现在大摇大摆地从你这儿走出去,再围着你们这个楼转三圈,你信不信你从此就在你们公司混不下去了,明天就得去我那儿报到。”   庄麟:“您这是在威胁我?”   关澜无奈地看他一眼:“做人要有点幽默感,这是个玩笑。”   ……我get不到您的幽默感还真是对不起呢。   关澜:“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一个月。现在期限还没到,我不把你的回应当做最终答复。”   庄麟看出来,他这是把昨晚上他们的对话都忘干净了。   离一月之期还有一周,他有点想知道关澜打算怎么套路自己。   庄麟:“您随意。”   关澜起身,打算告辞离开,刚走到玄关,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跟进门的齐菲撞了个脸对脸。   齐菲:!!!   关澜:……   庄麟:宝宝有点想死。   齐菲好样的,没有堕了她资深经纪人的威名,内心山呼海啸,面上波澜不惊:“原来您说的偶遇,就是偶遇到家里来呀。”   庄麟:“什么偶遇?”   关澜:“误会。昨晚喝了点酒开不了车,正好碰见庄麟,他顺手帮了我个忙。”   庄麟:“什么偶遇??”   齐菲:“帮忙怎么还把人帮回家了呢?”   庄麟:“什么偶遇??!”   关澜:“喝得有点多,醉得比较狠。”   齐菲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个人,觉得应该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这种事情谁看得出来啊!她又不是基佬!   她按下心中翻腾的疑虑,从包包里摸出一个一次性口罩,递给关澜:“外面雾霾重。”   意思是,你把脸遮一遮,不要被别人看见。   于是关澜戴着口罩,像一个奸夫一样出了门。   从头到尾惨遭无视的庄麟:“……”   关澜走了,这边就开始三堂会审,审得庄麟就差发天打雷劈死全家的毒誓了,齐菲才勉强相信了关澜的说辞。只不过,关澜从她心里原本的橙色预警级别升格为高危红色预警。   最后齐菲跟庄麟交代完事情也走了,只剩下庄麟绝望的呐喊:“到底什么偶遇啊?!”   ——————————————————   关澜这边上了车,忍着宿醉的头痛,给陈锦回了电话。   陈锦这边嗓子有点哑,还带着诡异的鼻音:“一大早的,我还没起呢。”   关澜抬头看了看天边高悬的太阳。   关澜:“不是怕你担心嘛,给你报个平安。”   陈锦:“嗯?报什么平安?……哦,你说昨天晚上啊……”   竟是一副把他完全忘干净了的样子。   关澜:“……你昨天难道也喝酒了?”   陈锦还没回答他,关澜就听见电话那头另一个熟悉的男声:“怎么了宝贝?”   关澜:“……”   就听电话那头着急忙慌起床穿衣的声音、陈锦说着“哎呀你别烦”然后啪的一声打在人手背上的声音、蹬蹬蹬下地走路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最后陈锦说话了:“我没喝酒呀。”   关澜:“……那你为什么跟杨佩青睡到一起了啊!”   陈锦竟非常理直气壮:“还不是为了你!”   关澜觉得自己可能罹患了耳癌。   陈锦:“昨天你说要给我发定位,我等了半天你也没发;打电话你也不接,把我急死了啊!我就只能问别人你下班去哪儿了呗!你们公司我除了你只认识一个人啊!你以为我想跟他说话吗!”   关澜:“说话就说话,说到床上也要怪我咯?”   陈锦:“前任见面打个炮那不是国际惯例吗!”   关澜:“你不要欺负我没有前任!哪有这样的国际惯例!”   陈锦:“哎呀呀,我又没怪你,你激动个什么。”   关澜:“……我只是觉得我头上有点绿。”   陈锦:“……”   关澜:“杨佩青觉得咱俩是一对,对吧。他认为你是我的男朋友,然而他还是把你睡了,毫不犹豫地绿了我。杨佩青这个牲口,一点同事爱都没有。”   陈锦:“对,他就是个牲口。”   关澜听着陈锦哑哑的嗓音,总觉得他们俩对“牲口”的定义不太一样呢。 第11章 选择大于努力吗   只要日子过得去,哪怕头上带点绿。   关澜开始觉得,陈锦要自己假扮他现任的行为,跟虐渣攻什么的不沾边,纯粹是作。   按关澜朴素的世界观,你们既然睡了,那就复合呗。但陈锦表示,睡是睡,谈恋爱是谈恋爱,两者不是一回事,坚决不能混淆。   关澜:“那好吧。但我也不能一直做你的伪男朋友啊,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来把我甩了吧。”   陈锦:“刚秀完恩爱就秒分手,这不是打我自己脸吗?等我找好下家咱就分,你放心,我空窗期不会太久的。”   关澜:“在你们俩把我绿了的那一刻,你这恩爱就完全秀失败了好吗!”   关澜:“而且为什么非得是你找着下家,就不能是我脱单了吗?”   陈锦:“……亲爱的,要是等你脱单,恐怕咱俩得白头偕老了。”   关澜心想,说得好像有这个藕断丝连霸道前任在,你就能找着下家了一样。   ————————————————————————————   本周,关澜还有个重要的日程安排,就是参加林诗泽小朋友的生日宴会。   林诗泽是关澜师父、一代目金牌制作人林雪雯家的千金,是地产大亨杨佩明年近五旬时得的小公主,一出生就生在了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关澜去年也参加了她的生日宴会,会后就一个感想:投胎是个技术活。   今年的规模比去年还要大,因为她爸爸说六岁是个整寿,必须大操大办才行。   关澜真的不知道按哪个地方的讲究,六岁能算整寿。   杨家兄弟三个,岁数差距挺大。老大杨佩明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主要是地产和传统制造业;老二杨佩宁拿着家里的资金,又靠自己的人脉融到一些风投,创办了天龙娱乐,二十年逐步发展,成了行业巨头;老三杨佩青,就在杨佩宁手底下,从经纪人做起,做到艺人总监,现在算是天龙的二把手,等着接他二哥的班。   杨家是99K的豪门。   林雪雯一直挺低调,关澜做她徒弟的时候只是大概知道她老公是个公司的老总,全然不知她竟是自己老板的大嫂。还是后来,他职位做上去了,圈内地位也上去了,勉强可以进入大佬们的社交圈了,才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   林雪雯同他抱怨:“要按我的意思,这么小的孩子办什么生日,就请一些亲近的朋友,自家人过一下得了。可她爸爸就是这么个德行,就爱大场面,非得给闹腾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够他显摆的。”   关澜听得明白,她这不叫抱怨,这叫秀恩爱。   他莫名想起陈锦说杨佩青的话:“他这个人就是爱装逼。”   ……该说不愧是兄弟俩么?   关澜:“掌上明珠嘛,自然是怎么疼爱都嫌不够的。我要是有诗诗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也恨不得天天炫。”   他说话中听,一句话明夸女儿暗夸老公,林雪雯的语气不自觉地愉悦了很多:“你到时候人过来就行了,也别准备什么礼物了,几岁的孩子用得着什么,她爸都把她惯得不像样了。咱们师徒俩也好久没见,好好聊聊。”   关澜:“是,我也盼着能跟您好好聊聊呢。”   说是这么说,礼物肯定是要备的。   他在专做高档手工定制乐器的乐器行里订了一把尤克里里,外观做成小女孩喜欢的萌系样式,琴身上刻了“诗泽”两个字。   这个礼物,小公主会不会喜欢他不知道,不过公主她妈妈肯定喜欢。   果然,宴会当天,星光璀璨、大佬云集,在那一堆总价值加起来约等于一辆档次不低的车的礼物里,林雪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小小的乐器。   她牵着女儿来找关澜:“我一看这个就是你送的,也就只有你这么用心。”   关澜:“要按过去的说法,诗诗就是我小师妹。我做师兄的没别的可送,好歹把咱们师门的手艺传承下去,希望诗诗跟妈妈一样,爱艺术。”   林诗泽最近大概是看了电视剧,竟像模像样地冲他一抱拳:“多谢师兄。”   关澜被萌到了:“哎呀,突然觉得我年轻了二十岁。”   林雪雯也快五十了,但是生活优渥家庭幸福,外表说是三十也有人信。   林雪雯:“行了,我先去招呼一下别人,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咱们好好说说话。”   关澜看出来了,杨家对这个小女儿真是千娇万宠,简直是全家人的眼珠子。她二叔杨佩宁送了她一部真人加CG的儿童电影,投资几千万,砸了钱买了院线排片,在她生日当天上映,片头十秒钟就是一行字“送给诗诗”,并且表示,这部电影赔了钱算自己的,赚了钱算侄女儿的;她三叔杨佩青没有这么阔气,但也相当大手笔,拿整块的冰种翡翠找人雕了一套大号娃娃屋,灯光下一照流光溢彩,特别漂亮;她亲爹就更是不得了,直接用闺女的名字投钱盖了一座主题公园,生日当天剪彩开业。   可见老杨家的男人是真的都喜欢大排场,土豪风范十足。   无怪杨家大公子杨宇泽说,自从有了我妹,我就成了我爸我妈捡来的,网购凑单用的,连包邮带返现的那种,地位不如我家的萨摩。   林诗泽才六岁,她所拥有的,就已经是世界上大部分人奋斗一辈子也够不到的。   这种事情不能深想,关澜略略想了一下就打住了,不然今晚要失眠。   林雪雯把客人们都关照到了,就与关澜找了个僻静的露台坐下聊天。   关澜打趣她:“咱们还是找个杨总能看见的地方坐,不然杨总又要怀疑我,刚才还见他瞪我一眼呢。”   林雪雯:“不要在意他,他有毛病。你这年纪搁旧社会都能当我儿子了,他心里没数吗?他就是闲的。来跟我说说,最近情况怎么样?”   关澜自个儿在外面打天下,只有在他师父这里才能适可而止地撒个娇:“我可是日日夜夜盼着您出山呢,我这风吹雨打的多么辛苦,连棵可以依靠的大树都没有。”   林雪雯:“你要什么大树,你是娇花吗?现在市场动向瞬息万变,大众的口味一天一个样,我脱离一线太久,眼光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正是你的时代,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比不上你了。”   关澜:“现代人职业生命长,您还不到五十,正当年。诗诗也正好要上学了,其实您可以考虑一下。”   林雪雯微微叹气:“说实话,我也是当够全职太太了,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就算出来,也不能去天龙。之前我是保密工作做得好,所以没出什么问题;现在公司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我是杨佩明的老婆,是天龙大老板的嫂子,那还干什么活儿,每天宫斗还斗不过来呢。再说佩宁也难做,我是他属下,还是他大嫂,他这个老板要怎么当,他管我还是不管我,别人要不要说他任人唯亲?我也不给他添乱了。”   林雪雯:“我的事就不说了。倒是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关澜自觉开始汇报工作:“我之前的路子倒是还走得下去,不过我已经开始觉得有点要走到头的意思。我现在正在探索新风格,不过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思路,也就是边走边看。有几个新人准备签,有一个我看前途很好……”   他就这样巨细靡遗地把现状絮叨了一遍,林雪雯蹙着眉,听罢叹了口气:“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问你,你有没有为自己谋划过?”   关澜一愣,一时没想透他这个“为自己”是什么意思。   林雪雯:“我听到一些消息,说天龙有意向要裁撤掉音乐部,停止所有音乐业务,你知道吗?”   关澜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浑身的血凉了一半。   关澜:“没人跟我说过……为什么呀?这么大个部门、这么多人,又没有亏损,说裁就裁了?”   林雪雯:“你先别急,这事儿还没什么谱。佩宁肯定是不愿意裁的,是有的股东发牢骚,说音乐这块的营收不行,疲软了几年也没什么起色,应该趁着还没亏损撤掉,等到亏损就晚了。”   关澜吐出一口浊气:“磨还没卸就要杀驴,未免太心急了吧。”   林雪雯:“现在佩宁在天龙还是说一不二的,他没这个意思,就暂时没什么危险;况且我在天龙也有股份,也是能出席股东大会的。你不要着急,这几年不会有什么事。我就是知会你一声,现在有这个苗头,你该为自己早作打算。”   关澜:“……雪雯姐,说实话,我真的从来没考虑过这些。”   林雪雯:“我就知道你脑子里没这根弦。即使没这一出,你也该想想,你在天龙,已经算是位极人臣,这职位就算是走到头了,升无可升;也就是十年后佩青接班,你要是跟佩青搞好关系,按你的资历能做个副总。”   ……关澜默默地想,已经没这个可能了,我已经把杨老三得罪透了,我把他三了,他把我绿了,可以说已经不共戴天了。   林雪雯:“可这十年里,变数太多了。天龙现在风头正盛,可这个圈子,再热的新闻也就能在头条上呆半天,今年一夜成名的人明年就过气,哪个公司敢保证能一直独领风骚呢?就算你熬过了这十年,当了副总,但这是你想要的么?这是你的职业目标、事业理想么?”   林雪雯:“再多的我就不说了,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但这些事情,你必须想清楚。有句话说,战术上的勤奋不能弥补战略上的懒惰。你认真敬业的态度是好的,但要是大方向出了问题,那是你再怎么用功、再怎么有能力,都弥补不回来的。”   关澜到底是失眠了。   林雪雯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放,然而除了心绪越来越纷乱,他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   他一直秉持的是工人阶级朴素的世界观: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足够勤奋我就能成功,他的人生经历也让他愈发巩固了这个信念;今天他师父却告诉他,选择大于努力,如果你的方向是错误的,就仿佛一个溺水的人,越挣扎沉没得越快。   一直熬到晨光熹微,他看着东方泛着白的天光,很光棍地想,怕个鸟,就算老子明天失业,老子靠着版权费也能活下去;版权费也吃完了,我就不要个脸了,全国乐迷众筹养着我,还能让我饿死吗? 第12章 一个战略核套路   庄麟这一天早早地醒了。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处在紧绷的状态。   他不太想承认,不过确实是因为,今天是与关澜一月之约的最后一天。   从上次见面以后,关澜就没再联系过他。这让他的警惕心与日俱增。他知道,这一周关澜都没有行动,那意味着什么,说明所有的套路都集中在最后一天呐!   关澜憋了一个月的大招,究竟是什么样的战略核套路?   庄麟神经紧绷地晨跑,神经紧绷地吃早饭,神经紧绷地进录音棚,神经紧绷地吃午饭……   吃过了午饭,还是没有动静。   他的手机电量满格信号满格,硬是跟坏了一样,安静如鸡。   不得了,难道关澜要把所有的大招,憋到一顿晚饭里放出来吗?   到了晚饭时间。   庄麟不得不面对现实:关澜这是把他忘了。   对于业务繁忙、日理万机、更兼上后宫三千的关老师,自己就是三千弱水中的一朵小浪花,转过身就忘了。   自己这一天的纠结、焦躁、猜想,还有隐隐的期待,都显得那么可笑。   关澜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关澜:“晚饭吃了没有?”   庄麟听着心里就来气。我不吃饭难道特意等你吗?   ……虽然他的确没吃饭在特意等他。   庄麟:“吃了。”   关澜:“哦,你吃饭还挺早。”   庄麟:“……”   关澜:“你现在下楼,找我的车,我助理在等着接你。”   庄麟心里冷哼一声:我现在连亲自接送的待遇都没有了吗?   他还是下了楼。   他上了车,任晓飞跟他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你吃晚饭了没?”   庄麟:“……吃了。”   任晓飞:“哦,那你吃饭还挺早。”   ……庄麟不想说话了。   任晓飞:“关总本来说让我顺路带你吃点饭,既然你吃了,那咱们就直接去吧。”   庄麟想,所以我现在不仅没有亲自接送的待遇了,连吃饭的规格都降低到了路边快餐馆。   好一招欲擒故纵,我看透你了。   关澜这一天都在故意冷落他,降低他的期待值,让他失望到极致,最后再来个surprise,巨大的心理落差会对他造成成吨的冲击。   很厉害的套路,但已经被我识破了。   接下来,你的任何行为,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庄麟:“这是要去哪儿?”   任晓飞:“我们公司。关总还没下班。”   庄麟进了关澜的办公室,发现关澜的确还没下班。   他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齐头整脸、人模人样的,办公桌居然这么乱。   乐谱、文件、书籍杂志、纠结成一团的耳机线电源线、电水壶、水杯、意义不明的奇怪工艺品摆件,全都龇牙咧嘴地在桌上支棱着,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就算是很给他留面子了。   任晓飞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自觉过去把他吃剩的外卖餐盒收拾好。   关澜从显示屏前抬头看他们一眼:“来了啊,挺快。庄麟坐,晓飞你可以下班了。”   关澜:“庄麟你等我十分钟。我这儿有热水,来自己倒。”   谢谢,我不想接近你的办公桌。   庄麟:“您先忙,不用管我。”   关澜就真没管他,径自在电脑上忙自己的事。   庄麟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想,你就继续晾着我吧,你的套路我已经看穿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关澜那边终于响起电脑关机的声音。   庄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绷紧背脊:来了!今晚的正文开始了!   关澜站起身,在他桌上那一堆四处卷边的纸堆里翻翻找找,翻出个塑料文件夹。又在一堆杂物里窸窸窣窣,拽出一副黑框眼镜来带上。   庄麟这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镜。他戴上眼镜整个人气质一变,褪去了平时衣冠楚楚的精英气,透出一股散漫的艺术家味儿。   关澜:“来,我这屋太乱,还一股子饭味儿,咱们找个会议室。”   ……原来你也知道你这儿乱啊。   关澜把文件夹放到会议室的椭圆桌上,反身开了灯,关上门,开始慢慢地把衬衫的袖边卷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   一般这个动作是要动手的先兆——不过庄麟跟关澜跑过步,对他的体质心里有数,自信他揍不了自己也睡不了自己,即使自己没吃晚饭。   关澜:“你叫了我这么久的老师,不能让你白叫。今天我给你上上课。”   纵是庄麟自认为做好了万般准备,对于这句话他还是没料到。   关澜:“怎么了?我知道,你是世界名校毕业生,你的老师都是世界级的大师,可能你觉得,给你上课,我还不够资格。”   庄麟:“我没有这么想。我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也没狂妄到愚蠢的地步。”   关澜慢慢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有自信是好事,但愿你今晚之后还能继续保持。”   关澜:“这些是我叫人整理的你的作品集,你看一下有没有错。”   庄麟翻看了一下,居然收集得非常全,不光是他在网上发布过的那些,还有他上课的习作、毕业创作等等,他自己的公司都没有整理得那么细致全面。   关澜跟庄麟慢悠悠地感慨峥嵘岁月稠:“我想起来十年前,我还是个傻吃傻玩的大学生,我师父找到我,我也是拿了这么一本作品集给她看。她看完跟我说,你挺有天赋的,不过你写的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没有一首是能直接拿出去卖的。”   关澜:“现在我把她的这句话送给你——我看得出来你挺有想法的,不过想法不能当饭吃,你这些作品,没有一首及格。”   庄麟对他这番评价,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关澜在他面前一直是平易温和的,从没摆过前辈高人的架子。纵使庄麟有时候言语无状,冒犯了他,关澜也就是笑笑,从来没计较过。是以他竟然忘了,关澜可是因为做选秀节目评委怼人而出名的。   关澜脾气好归脾气好,专业上的事情,他眼里可是一点都不容沙子的。   庄麟本以为今晚的心情会像坐过山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根本就是跳楼机,冷水之上再泼冷水,真的刺激。   庄麟:“您觉得不及格是您的意见,我想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关澜:“知道你不服气,我也不会说什么让市场检验你这种话。我倒是也想让你自己摔两个跟头看看,不过我担不起这个风险。我现在签你,你是名校海归,光环加身,谁看都是前途无限光明;等你这种水平的新歌真的拿出去卖,首专扑街完二专再扑,我那时再签你,我就是接盘侠,收废品的,在我老板那儿就通不过,我还得在老板面前立军令状,说庄麟不火我引咎辞职,他一天不火我一天不拿工资,这样才能把你签过来。”   关澜:“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想这么麻烦。”   庄麟:“所以,您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特意羞辱我,说我是废品,是吗?”   关澜:“别急别急——年轻人怎么一点气都受不了,我这还没开始骂你呢,我这风格可算是同行里最温柔的了。”   庄麟也不是没挨过骂受过气,在学校里他的老师也都是本事大脾气也大,他甚至被老师骂过脏话撕过乐谱。   只是关澜对他的否定,让他格外难以接受。   关澜柔声道:“我也是不忍心让你受这样的摧折。歌手的人生经历都是写在歌声里的,你受过这样的磨难与打击,嗓音就不对了。”   庄麟:“那您就这么确信,我的歌就一定扑街,我就一定得受这样的打击?我要是一专成名了呢?”   关澜温柔地微笑:“不可能的。”   庄麟:……   关澜:“你在网上能火,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唱歌好听,不是因为你歌写得多好。你不信我的眼光,美国的唱片行业总是很成熟的吧,美国的制作人总是眼光毒辣的吧,那么有没有唱片公司联系你,要制作发行你的歌呢?”   庄麟想,真的够了,我为什么特意来到你这儿,受你的羞辱?   关澜把庄麟的作品集在桌面上摊开:“现在,我具体跟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定扑街。”   关澜:“你在学校学的是艺术,我现在给你讲讲市场。”   庄麟:“就是说,我们要牺牲艺术去屈从市场?”   关澜:“你不要在这里清高,有本事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只爱艺术,不想出名不想火。”   ……一击必杀,庄麟闭嘴了。   关澜:“当然不是叫你完全屈从市场,第一那叫媚俗,第二谁也做不到完全摸清大众的口味,做到了那就是神。问题是,百分之多少是艺术,百分之多少是市场。我们制作人,就是帮你掌握这个比例。”   关澜:“艺术技巧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况且你科班出身,我这个野路子也教不了你,硬要教你恐怕你也不服气。况且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没什么大毛病,细节问题都可以日后慢慢打磨。”   关澜:“所以你的歌的问题,不在不好听,而在不动人。”   这句话让庄麟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想,罢了,你想潜我也好,想睡我也好,你要是真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是卖给你也值了。 第13章 只想一个人静静   关澜带一名小歌手进了一间会议室,俩人锁上门呆了一宿,第二天就签约啦。   天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公司里乱搞,这何止是不要脸,简直是不要脸呐。   哎哟我去,哪个会议室啊,别人还要用的啊,太恶心了吧这?   杨佩青一来上班,就听到了隔壁部门的几句闲言碎语。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攻讦情敌的机会,立即给陈锦发消息:你男朋友昨天在哪儿过的夜你知道吗?   陈锦的八卦天线倏地竖了起来。   陈锦:我们俩的生活,不劳您关心。   他料定杨佩青憋不住,一定会给他爆料。   杨佩青: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在公司加班?   陈锦昨天根本没跟关澜联系。   陈锦略微入了下戏,揣摩一下人物心理,回复:跟你没关系。   杨佩青觉得自己猜对了。   杨佩青:呵呵,我建议你回去好好问问他。   于是陈锦好好地问了问关澜。   关澜:“杨佩青是不是人?他都把我绿了,还要告我黑状,他哪儿来的脸?”   陈锦:“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昨晚跟谁过的?”   关澜:“没过夜好吗,我十二点就回家了。”   陈锦:“六点下班搞到十二点,够搞好几个回合了!第一次就玩办公室play,不会有点刺激吗?”   关澜:“……快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他把庄麟的事情略略跟陈锦讲了一下。   陈锦:“我才不关心他是什么朱丽叶还是罗密欧音乐学院的,你倒是发照片啊。”   关澜哪有庄麟照片,只好去庄麟朋友圈盗了几张图。   陈锦:“哎哟真鲜肉啊!这个无论如何也要睡啊!我支持你们俩在一起!”   关澜:“怎么着就在一起了,都不沾边的事儿。且不说我是不是跟手底下歌手乱搞的畜生,人家对我可是讨厌得很,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我的。”   陈锦:“人家能在一间小黑屋里单独听你叨逼叨到十二点,要说他喜欢你我不敢说,但是讨厌你那是不可能的。”   关澜无奈:“你知不知道圈子里有多少人愿意花个万八千的听我上课呢,我免费给他讲,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陈锦:“那我问你,你签每个歌手的时候,都要这样单独指导大半宿吗?”   关澜:“那倒没有。”   别人都没有庄麟这么难搞。要是能轻轻松松把人签下来,他也不会费这个劲。   陈锦:“这不就完了。不管你有没有意思,他肯定觉得你有这个意思。他觉得你有这个意思仍然跟你签约了,那就是说他也有这个意思。你们两个互相意思意思,这个事情就有意思了。”   ……这他妈是怎样的神逻辑。   关澜:“你不要把万事万物都跟男男关系扯到一起好不好,我们正常的商务合作,就非得有别的意思?”   陈锦:“你可能是这个圈子里最后一个纯洁的人了,我们正常人想问题都是这么龌龊的。”   关澜觉得这个圈子不会好了。   ——————————————————————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庄麟觉得,他要是在战争时代被敌人抓获,只要敌人派齐菲来瞪他一眼,他肯定就什么都招了。   但是这件事他真没什么好招的呀。   “我们聊创作聊到深夜”,这句话听上去非常扯淡,但这就是实情啊。   齐菲:“上个礼拜还死活不愿意,昨天去人家那里待到半夜,今天忽然就同意签约了,你要我怎么理解这个情况?”   庄麟:“姐你这样说,好像不是关澜把我潜了,这是我把他潜了啊。”   齐菲:“所以真的潜了?”   庄麟:“没有啊!真的没有!你要是不信我还问我干嘛呀!”   齐菲:“你好像还有点失望?”   庄麟:……心好累,想换经纪人。   齐菲:“我姑且就当你突然想开了吧。你既然跟人家签了约,就不要再作了。你现在算是有了一流的平台和资源,好好把握住。”   庄麟:“我明白。”   庄麟确实是想明白了。关澜人品如何搁一边,起码在跟自己交往的过程中,是一个伯乐兼贵人,对自己只有提携和帮助,没有丝毫冒犯自己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对他,有时候挺失礼的。人家不计较是人家大度,庄麟自己心里不能没数。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了,自己就得拿出对待圈内前辈的正确态度对待他,不能像之前一样横着说话。   该有的礼貌不能少,至少在他提出潜规则的要求之前吧。   等他提出之后呢?该怎么回应他?庄麟还没想好,总之大概是这么个思路:不是你不好,但我有我的原则,你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不要再提了,不要影响我们的合作。   一个月之前那番誓要说得关澜羞惭而去的慷慨陈词,早就被他忘到异次元了。   ——————————————————————   今天陈锦跟关澜也没有分手,杨佩青真的好气。   陈锦居然跟他说,他跟关澜开诚布公地谈过心之后,发现两人都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他们选择珍惜这份感情,原谅对方继续走下去,感情比之前更亲密了呢。   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到了这样拆都拆不散的地步,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他无法接受。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这场恋情是他们俩搞出的双簧。但他作为圈内大佬,能拿到许多娱乐媒体的一手情报。这些狗仔拍到的照片或视频大多数不会发布出来,仅在圈内少数人手里流传。   杨佩青手上,关澜陈锦约会的照片有一摞,两人到对方家中过夜的照片还有一摞。   他们举止亲密、神情暧昧,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带着微笑。   不由得他不相信。   杨佩青跟关澜多年同事,对关澜的为人其实心里有数。之前在陈锦那儿造他的谣是出于私仇,其实他知道,关澜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至少百分之八十是瞎编的。关澜不说多洁身自好,至少肯定不是传说中那个毫无底线的色鬼。   所以他更心惊,更加觉得这是一段认真的恋情。   他跟陈锦在一起很多年,分分合合很多次,往事杂驳纠缠,早已理不清谁对不起谁多一点。他以为这辈子兜兜转转,最终跟自己偕老的人还会是陈锦,但是这一次,他第一次有了彻底失去他的恐慌。   更糟的是,他对此毫无办法。难道他还能去找关澜决斗吗?   杨佩青就去找关澜决斗,哦不,吃饭了。   关澜收到杨佩青的邀约,感觉自己这个锅背得太大,跟陈锦分手势在必行,回去一定要甩了他。   同时他有点搞不清杨佩青的脑回路——你把我绿了,又告了我的黑状,还想怎么样,还想揍我吗?   ……他突然觉得杨佩青可能是真的想揍他,得准备点防身措施才行。   最关键的是——他又不是个演员,他实在不会揣摩“现任跟前任吃饭”应该是怎样的心理状态啊。   好在杨佩青不用他表演,杨佩青自己戏就很足,他沉浸在悲情男主角的人设里,开始给关澜讲述他跟陈锦这一场旷日持久的虐恋情深。   关澜用自己深厚的词作功力简单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年少初遇都不懂爱,作天作地翻江倒海,合也合不久,分又分不开,好一对王八看绿豆,破锅配烂盖。   关澜之前觉得陈锦作算是错怪他了,杨佩青也不遑多让,两口子作到一起去了,他俩真是天生一对,就应该好好在家关起门来祸害对方,别出来作践别人。   你们情侣的世界好复杂,单身狗只想一个人静静。   关澜:“你在这儿给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问题的关键是我吗?不是我就没有别人吗?就算我跟陈锦分了,他就能跟你在一起了?你就没好好想想,他为什么唯独这一次跟你分手分得这么坚决,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起了什么变化,他有什么想法,你有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呢?这些问题不解决,你跟我在这里逼逼,就算把我们拆散了,然后呢?”   杨佩青诧异地看着他。   关澜知道面前这位是自己之前不太熟的同事,未来的老板,自己实在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然而关澜实在是被他逼逼烦了,他以前觉得杨佩青挺霸总的,真不知道这个人原来这么墨迹。   杨佩青觉得自己可能是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关澜在给他助攻? 第14章 宫斗剧的片尾曲   关澜递给庄麟一张乐谱。   庄麟略略看了一下这首叫做《越江吟》的歌:“这是什么……这是你给我写的歌吗?”   关澜:“不是我写的。你先看看。”   庄麟好好地看了看,然后评价:“像八点档电视剧片尾曲。”   关澜:“猜对了,就是电视剧片尾曲。”   庄麟皱眉:“你要我唱这个?”   关澜:“《汉宫秋》,知道吧。李俨黄悦主演,下个月在三大卫视开播。连拍戏带宣发成本上亿,这可不是炒作出来的噱头,是实打实的投资。制作方内部放了话,这剧收视率不过5就算失败,制片人要背锅。你可以查查,现在有几部电视剧收视率能破3的。”   关澜:“明白了吗?这首歌,谁唱谁火。圈子里已经抢破头了。”   庄麟:“那就让他们抢去吧。”   关澜:“明天下午试音,我给你插队排了个号,你记得来。”   庄麟:“我不给宫斗剧唱片尾曲。”   关澜:“我没跟你商量,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决定权。”   庄麟:“那我总该有个投票权吧?”   关澜:“可以,你、我、你经纪人,咱们来投票表决一下。”   ……庄麟气闷,用脚趾想都知道齐菲会站在谁那边。   关澜:“回去好好练练,我会叫你经纪人监督你的。”   庄麟:“那我的专辑呢?”   关澜:“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先把这首歌拿下来。”   庄麟:“然后我就能出专辑了?”   关澜:“看情况,再来一张单曲或者EP,三到五首歌,网上发行。然后你去上两个综艺,跑一些通告。起码要半年之后了。”   庄麟:“为什么这么麻烦?”   关澜:“时代不同了,一专封神的时代过去了。你要人先火,在大众面前混个脸熟耳熟,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你看多少人,歌红人不红,歌坛老前辈了,最后还要跟草根素人一起上选秀节目。”   庄麟被勉强说服了。   临走前他问关澜:“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明天我能拿下来?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关澜:“我干嘛要内幕你?我有什么好处?”   有那么一瞬间,庄麟以为那个(他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了,关澜终于要向他提出不正当的要求了。   但是关澜接下来的话没有向着庄麟想象的方向发展:“你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宫斗剧的片尾曲。你要是连这个都需要我黑幕,那你趁着年轻赶紧转行吧。”   试音的竞争非常激烈,关澜这话不可谓不狂妄。   偏偏庄麟也不是什么谦虚的人。   庄麟:“说的也是。唱一下又不会死。”   ——————————————————————   第二天试音的情况跟关澜料想的差不多。   关澜先前一拿到这首歌,就觉得庄麟唱太合适了,从音色到气质,完全合衬,没人能比他唱得好。   果然庄麟一开嗓,才唱了两句,银瓶乍破水浆迸,导演和编剧就表示不想听别人唱了,就是这个人了。   问题出在制片人那里。   制片人就是觉得应该找个女声,对一切男歌手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他喜欢之前的一个叫胡倩倩的女歌手。   胡倩倩唱得也不错,但关澜看来还是照庄麟差了点感觉。   电视剧剧组,制片人是天,但导演和编剧两个人的意见也不容忽视,局面就僵住了。   最后还是关澜出来说,我们可以录两个版本,一个男声版一个女声版,实在不行再来个男女对唱版,到时看最终效果决定用哪一版。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两方只好各退一步,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   第二天,庄麟跟胡倩倩进棚录歌。   这种电视剧片尾曲,再怎么大制作也不至于要关澜亲自盯着。关澜在棚里呆了一会儿,看看一切按部就班,就出来了。   出了门就被任晓飞堵住:“关总关总,杨总叫您现在过去。”   这个杨总当然不是杨佩青,而是天龙的大老板,杨佩宁。   在公司内部为了区分两人,一般私底下称杨佩青为“小杨总”。而且,杨佩青跟关澜平级,要是有事找他,起码得亲自给他打个电话,不能摆这样的谱。   关澜头皮一紧。   他工作许多年了,但这样单独被老板叫去,心情依然像上学时去老师办公室一样。   关澜没想到,杨佩宁找他,竟就是为了这次片尾曲的事。   杨佩宁:“这个庄麟,是哪里的?”   关澜:“我刚签的。”   杨佩宁:“嗯,唱片约是咱们的。经纪约呢?”   关澜心里一沉,已经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了。   关澜:“经纪约在慧新。”   杨佩宁慢慢道:“这个片尾曲的事情,既然交给我们来做,我的意见还是,我们应该有所侧重,重点放在我们自己的艺人身上。你觉得呢?”   胡倩倩是天龙的人,经纪约签在天龙。   关澜:“最后选谁,还得剧组那边定,我的意见没什么价值。”   杨佩宁:“你不要拿这种话搪塞我。剧组那边选谁,那还不好控制么?”   的确。电视剧片尾曲不是现场演出,后期制作的质量举足轻重。而后期是由关澜这里负责的。   关澜:“杨总,我跟您交个实底。庄麟这个人我很看好,我是要花大心思捧他的。”   杨佩宁抬眼:“看好,那就更不行。把他捧红了,那不是为他人做嫁吗?”   说白了,关澜费心思把庄麟捧红了,他们挣的也就是那点卖歌卖唱片的小钱。而他后续的通告费、代言费、演出费,这些大头,都被庄麟的公司坐收渔利了。   从杨佩宁的角度来看,当然十分不划算。   幸好大老板还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杨佩宁:“你要是真的看好他,我让佩青安排人跟他接触一下。”   这就是要把庄麟彻底挖过来了。   杨佩宁:“今天佩青在外地,明天你找他谈一下。我会跟他打个招呼。”   关澜内心一声握草。   不要啊老板!你帮我跟他谈吧老板!我跟他有仇啊老板!夺妻之恨啊老板!   人不能撒谎做坏事,果然遭报应了这!   ————————————————————   关澜不能告诉自己老板“你弟弟跟他男朋友分手了现在他把我当成他情敌”这种事情,只好硬着头皮准备去找杨佩青。   他以前觉得杨佩青不管怎样基本的职业道德是有的,不会公报私仇,但自从知道他在陈锦那里告了自己的黑状,关澜对他的人品就没什么信心了。   因此他在找杨佩青之前,先找了陈锦。   关澜:“你得对我负责。”   陈锦受到了惊吓:“我什么时候把你睡了?”   关澜:“我现在撞在你前夫手里了,你去卖身把他给我摆平吧。”   陈锦:“他这个人,渣是渣了点,可不会因私废公,不会在工作上挟私报复你的。”   关澜:“那是一般的仇怨。我这可是夺妻之恨,谁知道呢?”   陈锦:“如果我跟他正常交往期间,我劈腿跟你搞上了,咵嚓一顶大绿帽子带他头上,然后把他踹了,那叫夺妻之恨;我跟他分手,然后遇见了新的人,这叫恋爱自由,怎么能叫夺妻之恨呢?”   关澜:“……我要真敢当西门庆,他可不是武大郎,他还不第一时间把我剁了。”   陈锦:“……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和你分个手。”   关澜:“这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群众好么?你们两个,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不要吵架、不要上床,把什么历史遗留问题都好好地说清楚么?要不然干干净净地一刀两断,要不然清清爽爽地重新开始,不要再这样藕断丝连地夹缠不清,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全世界人民都松了一口气。”   陈锦:“你去谈一场恋爱,就不会这么天真了。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得清楚的。”   关澜:“谈成你们这样,不如不谈。”   陈锦:“我知道了。我们俩的事儿不该连累你。我去告诉他,咱们两个是假的。”   关澜看他忽然这样懂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了,这样你没面子,我也没面子。你就说咱俩分手了吧,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第二天,关总跟小杨总开会。   关澜一看杨佩青的神情和精神状态,立即知道了两个事实:   第一,陈锦已经告诉杨佩青他俩分手了。   第二,陈锦又跟杨佩青睡了。   这一对作逼,关澜决定这辈子也不要掺和他们两口子的事了。   杨佩青:“大概情况我已经听说了。现在关总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呢?”   关澜:“按佩宁总的意思,是要您这边派人跟庄麟接触一下,跟他谈一谈经纪约。”   杨佩青:“那关总看,我这边几个经纪人,谁去合适?”   关澜从来分寸感十足,别人家内政绝不掺和:“看您安排,咱们天龙的经纪人,当然个个都是好的。”   杨佩青:“说实话,看歌手的眼光我不如关总,既然关总说他会火,那我就去挖他就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他的经纪人齐菲。”   关澜:“您的意思是……”   杨佩青:“我看中她好久了。这一次,咱们既然出手拔萝卜,就要连根拔起。”   关澜没料到这次的进展这么顺利,大概也仰赖杨佩青人逢喜事精神爽。   等到两人的助理都退了场,办公室里就剩他俩了,杨佩青忽然问关澜:“这个庄麟,是不是之前跟你在会议室过夜的那个?”   关澜:“……没过夜。”   杨佩青:“你放心,肯定把人给你弄过来。”   关澜:“……您真的误会了。”   杨佩青:“那你跟陈锦为什么分的手呢?”   关澜:“是他甩的我,不如您去问问他?”   杨佩青向他露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神情。   关澜觉得,好像误会更大了。 第15章 关老师豪华后宫   挖庄麟这个事情,杨佩青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   虽然关澜陈锦分手了,但陈锦可有跟前任纠缠不清的累累前科,杨佩青仍然对关澜抱有十足的警惕心。最好关澜沉迷小鲜肉,把陈锦忘到天边去,陈锦就能跟正确的前任纠缠不清了。   庄麟的老东家对此有心理准备。从庄麟把唱片约签了出去,他们就知道天龙挖人不会挖到一半,肯定要连人带歌一起挖走。现在庄麟并不红,也没显露出要红的迹象,所以只要能把他卖个好价钱,公司也不很肉疼。   但是他们不知道,杨佩青要连齐菲也一起带走。   杨佩青十分鸡贼,这边厢跟慧新就庄麟的事情扯皮,讨价还价,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私下里跟齐菲接触,暗度陈仓。庄麟转约的条件一敲定,齐菲这边就提了离职,等到慧新发现连金牌经纪人都被人撬走了,齐菲在天龙都已经办完入职手续了。   庄麟:“好了,这下连人带歌都捏在人家手里了。”   齐菲:“你的歌在关澜手里,人还在我手里,我上级是杨佩青;你要搞清楚公司的架构。”   庄麟:“一个公司的,有什么区别。”   齐菲:“据说关澜跟杨佩青不对付,两个人有感情纠纷。”   庄麟听到“感情纠纷”心里一惊:“什么感情纠纷?”   齐菲:“圈子里的八卦,捕风捉影的,不靠谱。同事之间不和的原因多了,也不一定就因为这些个事情。但他俩不和是真的。”   庄麟好气:“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谁都招惹呢?”   齐菲看向他,目光如电:“也招惹你了?”   庄麟闭嘴。   还能不能让人正常说话了?   好在齐菲没继续这一茬:“我知道,跳槽这个事情,我做的不太地道。但你知道天龙给我开多少工资吗?我出来上班就是为了钱,我干嘛跟钱过不去啊。”   庄麟:“自主择业,双向选择,你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合同,姐我没觉得你做的哪里不对。”   齐菲:“所以,你就只对关澜的道德要求特别高,对吧。”   庄麟:“……不是一码事!”   齐菲:“那是怎么回事,你爸给你留下的童年阴影吗?”   庄麟:“……跟我爸有什么关系啊!”   齐菲:“你讨厌花心滥情的男人不是因为你爸吗?或者难道是,你在国外受过猥琐老师的潜规则,所以对这个特别的敏感?”   庄麟:“哪儿跟哪儿啊!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齐菲:“你爸那叫背叛婚姻,人家关澜这是享受单身,有本质上的区别,你要搞清楚。”   庄麟:“多少年的陈年旧事,我妈都不记得了,我还耿耿于怀干嘛!根本跟这没关系!”   齐菲叹气:“你把这些可能性都否定掉,那就只剩一种情况了。”   庄麟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你不要说了。”   齐菲:“我偏要说。”   庄麟:……   齐菲:“后宫争风。”   庄麟想,我他妈要是真的进了后宫也就罢了,问题是我现在还在宫门外头扫大街呢!   怎能不气啊!   ——————————————————————————   庄麟这边转约顺利,他拿下《越江吟》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最终电视剧用了庄麟版本的片尾曲,而由于天龙的争取,前期网络发行的版本是庄麟胡倩倩的对唱版本。   《汉宫秋》上播前夕,制作方花了大价钱做宣发,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这剧的预告片和片花,这首片尾曲也跟着未播先火。天龙趁势推出了MV,庄麟在里面一露脸,就圈了一大票粉丝。这时再有“热心路人”把庄麟之前在tube上的视频搬运过来,再扒一扒他华丽的学历,庄麟新开通的黄V微博只发了一句“大家好”,就有了六位数的粉丝。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庄麟感觉有点假。   等到《汉宫秋》正式开播,收视率一路破3破5,这首歌就开始在各大金曲榜上屠榜,真正火到了市井传唱的地步。   这天关澜刷微博,看见庄麟又上了热门话题。   《音乐才子庄麟:<越江吟>的火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记者:现在《越江吟》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你是什么感受呢?   庄麟:之前有前辈告诉我,这首歌谁唱谁火,要我一定抓住这个机会。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现在有了那么点名气的原因,是一首好歌、一部高质量的电视剧,这里面其实没我什么事。这歌谁唱谁火,你唱你也火。所以这其实不是我想要的知名度,我离我自己的目标还差得远。   ……这小子真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捅。   但网友们意外地很吃这一套,纷纷赞扬他是一个耿直boy。   记者:你现在已与天龙娱乐签约,我们未来能不能期待你与关澜老师的合作呢?   庄麟:我能与天龙合作,可以说就是被关老师三顾茅庐打动的。   ……还三顾茅庐,你是出国太久不会用成语还是真的不知道谦虚俩字怎么写?   网友:你已加入关老师豪华后宫。   关澜:……   ——————————————————————   就在庄麟火起来这段日子,关澜又抽空上了个综艺。   他已经把大多数通告都推掉了,然而还是免不了偶尔要为通告费折腰一下。   还是陈锦他们节目,《超新星》。   这一次是友情特辑,节目组要求每一位固定成员邀请一位朋友,与自己组队完成竞赛任务。   陈锦就给关澜打电话:“三天两夜,海南双人游,来不来?”   关澜对旅游有点心动,但在了解事情原委后,十分无语:“朋友,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已经分手了?”   陈锦:“分手了就不能做旁友了吗?”   关澜:“……你刚说的是朋友还是炮友?”   陈锦:“唉,这次是要同吃同住的,我也不是请不到别人,但是跟人装熟装三天很累的。就算我演技没问题,对方要是演技不自然,还得招黑。”   关澜认为他这是委婉地在表示“我就你一个朋友”,至少是“我在娱乐圈里就你一个朋友”。   关澜最后同意了,一半是看陈锦的面子,一半是看海南的面子。   他真是好久没出去旅游了。   结果下了飞机,又坐了三小时的大巴两小时的板车,他才发现不对——阳光呢,沙滩呢,椰子呢,大海呢?这他妈是哪个山沟?   陈锦这个满嘴跑火车的货,再信他我就是猪!   海南双人游,既不是海南,也不是双人游。   到了节目组准备的营地,跟其他队伍汇合,就有青年元气满满地跟他打招呼:“你也来啦关老师!”   竟是NEXT的队长宁讯。   关澜难得看见熟人,还挺高兴:“是,我跟陈锦来的。你呢?”   宁讯往身后一指:“方龙师兄带我来的。”   关澜对这些综艺咖都只停留在脸熟的程度,远远称不上认识。他猜测这个方龙大概是跟NEXT一个公司的前辈。   宁讯:“我听说晚上要拼着住,咱们住一起吧,我刚刚转了一圈,别人没有太熟的。”   关澜:“是吗?都有谁?”   宁讯开始掰着手一对一对数:“梁燕燕和陈茹、秦仲文和刘墨、李彦尧和庄麟、张……”   关澜打断他:“等会儿,谁和谁?”   陈锦:“嗯,就是你的那个庄麟。”   关澜顾不上纠正“你的庄麟”这个说法,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为什么?”   陈锦:“李彦尧上次参加完节目,就对综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回家跟爸爸撒娇要了几千万投给节目组,就留下来做了固定役。节目做了好几期,也就你这种不看电视的人不知道。庄麟是他请来的朋友。”   如果你说一个人的名字说了太多遍,那个人就会听见。   关澜左边宁讯,右边陈锦,一抬头,正对上庄麟的目光。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网络评论,觉得这期节目可以改名叫做“关老师的豪华后宫”。 第16章 终于摸到了大腿   拍摄一开始,关澜就被属于综艺的恶意糊了一脸。   以为能吃顿晚饭洗个热水澡,在度假村干净的房间里好好休息一晚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住宿标准有三档:木屋、帐篷、很小的帐篷。   要努力赢得比赛,才能挣得一个不那么难受的住处。   比赛项目是二人三足障碍赛。   关澜:“等下不要急,不要抢,咱们喊口号,一二一二,按口号伸腿。”   陈锦:“一二一二容易乱,还是左右左右吧?”   关澜:“……我的左是你的右,你是不是傻?”   陈锦:“哦哦,那听你的。”   关澜怀疑陈锦脑子里有个智商开关,摄像机一开机就立刻关掉,傻得亲切自然,傻得了无痕迹,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这么傻,根本不是演的。   他觉得自己这三天会活得很艰难。   他们在起点线前做准备。   关澜:“来抱紧。”   陈锦伸手搂住他的腰。   关澜浑身一激灵:“别碰我腰!肩膀肩膀!”   陈锦把手臂挪到他肩膀上,背着镜头冲他促狭一笑:“哦哟,好敏感呐。”   旁边的庄麟脸有点青。   他转身就走,把已经绑好了腿的李彦尧扯了一个趔趄。   李彦尧:“你干嘛?比赛都要开始了!”   庄麟:“离狗男男远点。”   关澜没想到,真比起赛来,扯后腿的居然是自己。   他缺乏运动,协调性差,这种动作性的项目,真不如常年在综艺里摸爬滚打的陈锦。最后勉强拿了个倒数第二,比岁数比较大的一对中年搭档强一点,连两个姑娘都没比过。虽然没有垫底,可还是要住小帐篷。   一行人去考察住处。小姑娘梁燕燕连连惊叹:“哎呀这也太小了,两个大男人住得多挤啊,翻身都费劲吧?要不咱们换一换,我们两个女孩儿住还能稍微宽松点。”   庄麟在心里冷哼,你觉得挤,说不定人家两个觉得亲密贴身,还挺高兴呢。   关澜:“哪能欺负你们女孩子呢,你们好好休息。也就一宿的事儿,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庄麟李彦尧、方龙宁讯这两对,都是年轻腿长常年锻炼的小伙子,没有悬念地拿到了最好的住处。   虽然是四个人住一屋,但宽敞整洁,有枕头有床垫,还有独立的洗漱间,跟住睡袋的关澜陈锦比起来,简直是奢华待遇了。   方龙跟陈锦一起做了多年节目,开起玩笑没什么顾忌:“要不陈锦你晚上来住这儿,我可以赏你在我床边打地铺,别去挤着人家关老师了。”   宁讯:“关老师也可以住过来,你住我床上,我住地上。”   庄麟:!!!   他不认得宁讯,是以完全不知道,这儿居然还埋伏着一个关澜的后宫!   陈锦看了看庄麟的脸色,开始搞事情:“我看这床还挺大的,咱们都这么苗条,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啊!不如龙哥你跟小宁挤一下,给我跟关澜腾个床铺呗!”   方龙:“不要不要,我睡相差,晚上要是把宁讯踹下去,他粉丝要找我算账的。”   陈锦:“我睡觉老实,我跟小宁住。关澜你就……跟庄麟凑合凑合?”   庄麟:“我是没问题,就怕关老师嫌弃我。”   关澜也闹不明白陈锦是为了节目效果还是单纯地在作妖,只求尽快地终结这个话题:“行了行了,愿赌服输,挤一晚又不会死,陈锦你老实跟我去挤帐篷吧。”   晚上,庄麟拿手机,先搜索“宁讯”,再搜“NEXT”,最后搜“NEXT 关澜”,看八卦看了半个小时,看出一肚子气。   宁讯毫无所觉,还凑上来跟庄麟搭话。   庄麟:“你跟关老师很熟啊?”   宁讯:“说不上很熟吧,去年我们的首专是他做的。你现在也签到关老师那里了吧?他专业上要求很严格,私底下人很好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庄麟慢慢道:“那你们跟他,私底下接触也很多吗?都不是一个公司的。”   宁讯:“他比较关照后辈嘛,他跟年轻的歌手都走得很近的。”   庄麟看着这个看上去十分单纯的青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刚回国,对国内的圈子不太熟,听说关老师跟很多年轻歌手……我心里有点虚,跟你了解一下,是真的吗?”   宁讯骤然听他提起这些,神情有些不大自在:“这个我不太了解,我听到的也都是圈子里的传言。”   庄麟:“嗯,别人的事不知道,反正你们团都是清白的,对吧。”   宁讯:“对,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   庄麟敏锐地抓住了“我们”和“我”的区别:“我早听说你们团风很正,不搞这些歪风邪气。”   宁讯:“嗯,这些事情,我是看不上的。”   又一个“我”,不是“我们”。   庄麟就随便诈一诈,果然诈出了事情!   其实NEXT这个团,在跟关澜的关系上,每个人都处在一个微妙的猜疑链中:我知道我跟关老师没睡过,我队友就不好说了。他如果把别人都睡了而没有睡我,那是特别看好我还是特别看不上我?他如果只睡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所以四个人对这个事情都是一种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态度,力求给队友造成一种好像睡过又好像没睡过的朦胧效果,四个人进了一个巨大的猜疑黑箱,谁都不知道关老师到底睡了谁。   这么复杂的内情,庄麟死也想不到。他半宿没睡,一边想象关澜跟陈锦在那顶狭小的帐篷里在做什么,一边研究NEXT几位成员的资料,试图猜测到底哪一位是关澜的菜。   ————————————————————————   关澜度过了有生以来睡眠质量最差的一晚。   这一晚,那真是连翻身都费劲,连呼吸都困难。这期节目不愧是友情特辑,他跟陈锦谁都没有趁对方熟睡把对方打死,这就是友情的力量。   这一天的系列任务是,找到神奇的花盆,拿到神奇的种子,取到神奇的泉水,就能得到神奇的七色花。拿着神奇的七色花,可以找到最终任务地点的线索,最先到达任务地点完成任务的队伍获胜。   关澜毫不犹豫地把需要体力的花盆任务推给了陈锦,自己去做看上去比较需要脑子的泉水任务。   泉水任务需要先完成立体拼图,拿到水晶杯,然后去接取山泉,拿着泉水走过吊索桥,就算成功。   关澜发现,立体拼图这个东西并不需要脑子,只需要动手能力。   小学手工作业从没得过优的关澜压力很大。   昨天比赛垫底的中年影帝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他说在家经常陪儿子玩这个,果然上手很快,手指翻飞间一座微型的故宫就成了型,飞速地奔赴下一个任务去了。   关澜憋了一脑门子汗,又拿了个倒数第二——倒数第三是庄麟,他不知道庄麟是不是故意掐着点,就比他提前半分钟弄完。   两人一起去接了泉水,准备过吊桥,又遇到了节目组的幺蛾子。   过吊桥不许穿自己的鞋,只能选节目组准备的鞋。   正常一些的,像是运动鞋、胶底布鞋、过膝长靴这些,都被前面的人穿走了。   剩下三双,一双洞洞凉拖鞋,一双尖头细高跟,还有一双,是拿厚纸板和胶带糊成的人字拖。   庄麟看了关澜一眼,拿走了纸板拖鞋。   他决定关爱一下四体不勤的老年人,把最好穿的洞洞鞋留给关澜。   关澜叹口气,选了细高跟。   关澜:“燕燕还在后面。咱们大男人辛苦一下,别为难人家女孩子。”   庄麟气到心梗,开始换鞋。   好好好,你绅士你怜香惜玉,我真是多余照顾你!   这双高跟十分大,男人的脚也能穿进去。   关澜总算是理解了女同胞的辛苦。这双鞋的跟也不算很高,平地上已经站不稳了,更别说要举着水杯过吊桥。手里的水稀里哗啦洒了好几遍,最远也没走过四分之一,关澜十分绝望。   庄麟那边也很难受。纸板鞋严重不合脚不说,鞋底没有摩擦力,一步一打滑,走到桥中间,直接摔坐到地上,手里的杯子都甩到河里了。   庄麟找节目组领了新杯子重新接了水,看到还在岸边跟高跟鞋较劲的关澜,心中一动。   庄麟:“关老师,咱们合作吧。”   绝望的关澜仿佛看到庄麟身上长出两个翅膀,背后还在发光。   庄麟:“我背你,你帮我扶着栏杆,拿着水杯。”   关澜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好,但心底还残存着一点大男人的自尊心:“怎么能让你背我呢?不太合适吧。”   庄麟:“你有别的办法吗?”   关澜:“……”   庄麟直接转过身,俯下身来,把关澜背了起来。   关澜低低地惊呼一声,有点尴尬:“咳,沉不沉?”   庄麟感受着后背上传递过来关澜的心跳,两手扶着关澜的大腿:“嗯,有点沉。”   关澜觉得,自己这整期节目都在不停地丢人,只有最后一个环节稍微帅气了一下。   最终任务进场之前要做一道题:写一句话,不少于十五个字,要求语句通顺,并且整句话只能用一个声调。   关澜都没有思考,直接提笔在题板上写:   加菲猫今天飞苏州观樱花,相当开心。   关澜:“正好十五个字。”   陈锦:“……你好厉害。”   关澜:“我写歌词的,这毫无难度好吗。”   说完把庄麟的题板拿过来,写:   奥特曼到绘画教室做作业,却上课睡觉。   后赶到的两个姑娘看着这两个题板,捂嘴笑道:“好萌好萌,这两句话好可爱呀关老师。”   梁燕燕:“关老师关老师,也帮我们写一句吧?”   关澜:“姑娘们,做任务要靠自己哟。”   梁燕燕:“诶,那为什么要帮庄麟他们呢?”   关澜把题板递给庄麟,冲他一笑:“还你的。”   庄麟被他这个微笑,重重地晃了一下眼。 第17章 我这辈子完了啊   这期《超新星》一播出,庄麟的人气就坐上了火箭。   而关澜这边依旧是粉黑参半。   有一些人的认识是,什么友情特辑、朋友之类的都是幌子,就是关澜带着自己的新人出来艹热度,为了捧新人脸都不要,不惜卖腐,还要人家背你过河,好歹是业内大佬,要点脸好不好?   然后又是那熟悉的老三样,江郎才尽、趁热捞金、乐坛药丸。   哦,再加一样,后宫纳新。   关澜也是被黑呀黑呀的,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庄麟背自己过个河,自己怎么就不要脸了,看了节目才知道,这个节目组后期真的有问题,挺正常的一个场面,给弄得gay里gay气的,配上了莫名其妙的特效和bgm,难怪人家说他们卖腐。   讲道理,自己跟陈锦作为队友,一起做动作性任务的时候免不了搭个肩膀搂个腰,抱在一起打个滚,甚至他们还在狭小的空间里贴在一起睡了一宿,这要是好好发挥一下,可比背起来过河什么的腐多了。怎么就偏偏抓住过河这几分钟不放,教人怪尴尬的。   他是不知道,他跟陈锦两个人,都不用节目后期做什么效果,就已经基得爆表,要是后期再卖卖腐,简直要怕节目过不了审。   陈锦的粉丝都炸了锅,掀起了一场“关澜陈锦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到底怎么回事”的大讨论,脑洞同人文都产出了一箩筐。   炸了锅的不仅是陈锦的粉丝,还有陈锦的前任。   杨佩青看了节目,险些砸了家里的电视。   这他妈是分手了?逗我吧?你们俩分手之后,玩得很高兴嘛!玩就罢了,还要上电视玩,故意的吧?   合着你们俩分手,就是分给我看的啊?等我傻呵呵地帮你们出完了力气,立马就迫不及待地秀上恩爱了,现在搞不好正在哪里搂在一起,嘲笑我这个大傻逼呢!   想起这一茬,他就想到了庄麟。   他冷下来想一想,还是觉着庄麟跟关澜有鬼。   他心中有了个大体的想法,具体怎么实施,还待仔细筹谋。   ——————————————————————————————————   “《汉宫秋》第一轮播出完毕,靠一首歌获得的热度,这就算是见顶了。是时候准备你的EP了。”   关澜递给庄麟五首歌。   “这回给你决定权——挑三首吧。”   庄麟:“不能唱我自己写的歌吗?”   关澜:“还拿不出手,等你专辑再说。”   尽管庄麟料到了他这个回答,还是有点被他的直白伤到。   庄麟开始翻看这五首歌。   庄麟:“都不是你写的。”   关澜:“是我给你挑的,肯定是最适合你的。”   庄麟:“为什么没有你写的呢?”   关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唱我的歌的。”   庄麟想,你就装吧,你都给我写好了,我知道。   庄麟:“我听人说,您把我签过来之前就给我写好歌了,就等着我过来唱呢。”   关澜皱眉:“你听谁说的?”   听你自己说的呀。   这是关澜那天酒后吐露的,第二天他自己就忘了。但是庄麟不太想说。   庄麟:“有这样的传言。”   关澜回忆了一下,实在不记得自己跟别人提过这件事——只能说现在的传言真是神通广大。   关澜:“是有那么一首,不过其实是我好几年前写的。”   关澜:“那一阵不是流行中国风嘛。中国风在上古时代火过一阵,过了几年又开始火第二波。我赶上的就是那第二波。我其实不会写这个风格的,底蕴不够,怕露怯。不过跟跟风,自己写着玩玩。你知道集句吗?就是拿人家现成的诗句,做七巧板,再拼凑出一首诗来;我就干的这个事,拿了几首宋词,凑出了一首歌。”   庄麟:“曲呢?”   关澜:“伴奏用的小提琴和木吉他。”   庄麟:“……美国乡村风?”   关澜笑:“有点像,也不全是。毕竟是自己写着玩的,况且宋词在过去也不是什么高雅艺术,也就是坊间小调,说的都是爱呀恨呐失恋啊、景色美呀好想家啊,乡村乐不也就是这些东西,有相通之处嘛。”   庄麟:“……好有道理。”   关澜:“我写出来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唱,就一直搁着。后来遇到你,我一下子就觉得这歌给你唱太合适了,就跟为你写的似的。”   庄麟还没来得及开始得意,就听到了关澜的下一句话。   关澜:“就这种不土不洋的风格,太适合你了,别人都不行。”   ……原来这句“别人都不行”是这个意思,亏得庄麟之前还为了这句话美滋滋了半宿。   庄麟:“我真想见识一下这首‘太适合我了’的歌。”   关澜:“多少年前写的了,我得找找。”   庄麟以为这是一句托辞,还想再争取一下,不料关澜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吉他。   关澜:“你运气好,赶上今天我有兴致。我给你唱唱。”   庄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人听过关澜唱歌,想必不会太少;他亦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让关澜只唱歌给一个人听,但愿只有他一个。   关澜抱着吉他拨一拨弦,耳后的碎发垂到脸颊边,垂目看着琴弦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细碎而温柔的亮光。   “江边日晚凭栏久,   烟波满目一叶秋,   断雁无凭下汀洲,   忍凝眸,忍凝眸,苒苒物华休。”   庄麟知道关澜会唱歌。他是写歌的,当然会唱歌,不管水平如何,起码不会跑调。但他不觉得关澜唱歌会有多好。明摆着的,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创作功力,但凡唱歌不太难听,干嘛不自己出道做歌手呢?不论是名还是利,都比做在幕后的制作人回报大得多。   但是他唱歌这样好听。   这样温厚婉转的深情,像暖棉的云朵做的梦。   “幽欢佳会,聚散难期;   那堪酒醒,空阶夜雨滴。   故人难聚,新愁易积;   念去去,念去去,归云一去无踪迹。”   庄麟从没听过这样的歌。   本是悲颓至极的歌词,木吉他的旋律却利落又轻佻,生生带出一股落拓不羁的风流味道。毫不相干的两种风格,却像天生合该融合在一起似的,那么好听。   此刻他承认创作有天才,有人天生该吃这碗饭。每个音符里都跃动着天才的灵感,令人心折,却也令人感受到仰止无期的绝望。   “拟把疏狂图一醉,   断鸿声远四天垂,   偎红倚翠,鸳鸯锦被,   为伊消得人憔悴。   烟花巷陌,白衣卿相,   把我浮名,都换了浅斟低唱。   愿把浮名,都换了浅斟低唱!”   吉他声停的那一瞬间,庄麟脑中浮现的竟是一些煽情过度的午夜电台,女主持用略显造作的语气说:“你有没有曾经因为一首歌,爱上一个人。”   关澜停弦抬颈,望向他的那一刻,庄麟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个眼神像天外飓风,之前的种种,纠结、嘴硬、不愿承认、自欺欺人,都在天风中化作齑粉埃尘,湮灭成宇宙射线,抛射到了三千光年之外。   庄麟想,怎么办,我这辈子完了。   庄麟不愿惊扰这屋里的空气似的,轻声道:“这歌给我吧,我要唱。”   关澜:“嗯,是你的,等合适的时候就让你唱。”   庄麟:“不,我这次就要唱。”   关澜:“着什么急呢?这首歌跟这次的风格不太搭。”   庄麟:“我怕等得太久,它就是别人的了。”   关澜:“它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你啊。”   ——我怕等得太久,你就是别人的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你啊。   很久很久以后,在场的二人之一在他的自传中,是这么记载这场对话的。   而另一位当事人拒不承认,他坚称当时的对话并不是这样的,只因某人长期脑洞过大,不幸罹患了认知失调和记忆错乱,以致分不清脑补和现实。   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在场的两人知道了。 第18章 师父我想学煲汤   庄麟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一下他那点少男情怀,就要转身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去了。   在庄麟的反复强烈要求下,那天关澜唱给他听的《乐章》也会加在这次的EP里一同推出。   关澜:“人家出EP或者迷你专,不是三首就是五首,你这来一个四首,可以,很有个性。”   庄麟:“咱们做音乐的,四就是发。”   关澜:“……你去的是假美国吧?”   庄麟:“嗯,可能。”   关澜觉得庄麟最近有点可怕。   跟他说话也不横着说了,也不会习惯性顶撞他了,好像一下子从之前那个较着劲的状态拧回来了,现在言语温和,行为顺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听话。   关澜不觉得他是突然领悟到了长幼有序的传统礼仪,决定开始做讲文明懂礼貌的三好新人。但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因而心里有点毛毛的。   关澜:“行了,发就发吧。你去吃顿好的,准备进棚了。”   庄麟开始还不明白,进个录音棚而已,干嘛还得吃顿好的。   到了半夜,他就懂了。   他还在录音棚里。   关澜也不发火,也不骂人,他就只把袖子一挽,谱子一撂:“副歌再来一遍。”   “庄麟你去喝点水,休息二十分钟,然后再来一遍。”   “外卖到了,别在棚里吃,三十分钟后回来,咱们再来一遍。”   其他工作人员显然都对他这一套极其习惯,半句废话没有,看上去个个都做好了奋战到深夜的准备。   庄麟作为歌手不能吃的太饱,不然要影响一会儿的发声状态。关澜给大家订了丰盛的宵夜,到他这儿就只有一杯柠檬水和一小块便利店三明治。   庄麟就咬着那块小三明治,看着关澜一手咖啡一手手抓饼,嘴角上还沾了一点点黑椒酱。他看着他把那块饼三两口吃完,然后抱着咖啡刷微博,严肃的神情舒展开来,脸上带上了放松的笑意。   庄麟就这样看着他,巴掌大的一小块东西吃了半个小时,最后咬到了手。   庄麟一边觉得,这一屋子的人呢,自己这么盯着他看不太合适,一边又觉得,这不能怪我呀,他这么好看,我又不瞎。   最后折腾到凌晨,总算是完事了。   关澜:“今天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   庄麟:“好啊。”   ……关澜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这人分明一点都没有变懂事嘛。   他哪知道庄麟就是单纯不想跟他说再见,这时候他就算是说“咱俩去绕着二环跑步吧”,庄麟也会一秒都不思考地答应下来。   二环上车很少。   庄麟:“我这也算是见过凌晨三点的北京了。”   关澜笑:“其实今天你录得挺好,按正常进度不至于弄到这么晚。不过你们小杨总给我下了deadline,月底之前新歌务必全网上线,不能等前一阵的热度冷下来。咱们就只好赶一赶工了。”   庄麟:“我理解。再晚一点我也没问题。”   关澜:“看来你们小杨总这是很看好你,想要花心思捧你呢。”   庄麟:“都是看你的面子。”   关澜:“我可从来没叫他特意关照你。杨佩青这个人,其他的方面是不太着调,不过看艺人的眼光,绝对是很准的。”   庄麟心里的警报灯“哔”地亮了起来。他想起之前齐菲说,关澜跟杨佩青有感情纠纷。   庄麟:“你说其他的方面,是什么方面?”   关澜侧过头来带点揶揄地看着他:“你这是在跟我打听你们老板的八卦吗?”   谁他妈在意杨佩青的八卦啊!   但是他看着关澜眼中那点明亮的笑意,又看呆了,忘了反驳。   关澜驶进了小区,在庄麟住处楼下减速停车。   庄麟换了公司,自然不住原来的地方,搬到天龙的艺人公寓了。   关澜:“行了,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庄麟根本不想上楼,他宁愿跟关澜在车里坐一宿。   庄麟:“这么晚了,你还要开夜车回去吗?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关澜惊奇地看着他。   庄麟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根本就是国际通用的性暗示。   他现在对关澜的感情还处在一种纯净崇高的精神恋慕状态,更进一步的问题还根本没想过。是以他突然失言,自己也有点慌。   不过关澜压根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他只是觉得庄麟这两天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人情世故上的任督二脉,变得这么会说话会来事儿,真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关澜:“得了,我住你家算什么事儿。现在路上也没车,我二十分钟就开回去了。”   庄麟:“又不是没住过。”   关澜:“嗯,就上次住的那宿,你经纪人看我的眼神就跟我拱了她家的大白菜似的。”   庄麟:……   见过自黑的,没见过黑得这么狠的。   关澜:“你这里人多眼杂的,你现在也是出门要遮脸的人了,被人拍到了怎么办。刚出道就闹出这种新闻,杨佩青得把我手撕喽。就算能公关掉,不发新闻,被记者拿住把柄,也很难受的。”   关澜:“你赶紧上楼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晚点去公司。”   庄麟能睡得好才有鬼。   钱钟书说,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心里的污秽有时过于公共厕所。   一个二十三四的单身男孩子,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他对关澜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是因为他仍旧处于一种艺术与灵魂的双重震撼的余波中,还没缓过劲儿来。今天晚上他突然有了这方面的一个转念,那就跟山洪泄闸一般,心里的画面立刻下流了起来。   然而他脑子里的素材实在有限,他翻来覆去地回忆,他们的身体接触也就是这么数的过来的两次:他送醉酒的关澜回家,在他身上找钥匙,稍微碰到关澜的腰,他就躲开了;另一次当然就是,他背关澜过河,摸到了他的大腿。   这算什么身体接触,这都是隔着衣服的呀!没隔着布料的,可是一次都没有,连手都没碰过!   他恨自己初见关澜时怎么那么没礼貌,都没握一下手!   最后,庄麟就想着今天关澜穿着白衬衫露出的一点点脖颈和锁骨,硬了一宿。   ————————————————————————   庄麟发现关澜昨晚说得没错,杨佩青似乎是挺看好他。   今天庄麟去了公司,就被单独叫进杨佩青的办公室。   他的这位老板先是跟他虚乎,不着边际地谈了谈工作谈了谈生活,然后就开始问关澜的事儿。先是问他昨晚跟关澜忙到几点,又问关澜对他好不好,跟他交流多不多,不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多走动,问得庄麟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半路杀出的情敌了,话头一转,又开始教育他年轻人要善于学习,关总这样高水平的优秀制作人有心要带你,这机会可非常难得,你一定要抓住,多交流、多请教,业余时间也要用上;关总工作起来容易废寝忘食,你年轻人不管陪到多晚也不要有意见,他熬夜你就跟着熬,深夜工作效率高。   最后庄麟已经放弃思考他的目的了,他觉得这个应该不是情敌,那就爱咋咋地,可能他就是这么个婆婆妈妈的风格吧。   好不容易从杨佩青这儿出来,庄麟绕到关澜办公室,想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就见关澜在里边吃饭。   他想想,算上昨晚,这是第三次看见关澜吃外卖了。   庄麟就没进去,而是在门口跟任晓飞聊天:“你们关总,天天都吃外卖的吗?”   任晓飞:“只要没有饭局,一天吃两顿吧,早饭我不知道,不过估计他也不会自己做,应该也是买着吃。”   庄麟别有用心地打听:“他一个人住?”   任晓飞:“他又没结婚,他爸妈也不在北京,当然一个人住啦。”   没结婚就不能同居吗?庄麟觉得关澜这个助理的世界真的很单纯。   庄麟:“他这工作也太辛苦。”   任晓飞:“其实没有忙到连出门吃个饭都没有时间的地步,他就是懒。”   庄麟:……   下午,庄麟要接受一家网站的专访,顺便宣传新歌。路上,齐菲为他讲待会儿采访的要点和注意事项,讲得唇焦舌燥,却见庄麟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   齐菲就有点心塞。   庄麟:“……我想学煲汤。”   齐菲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你谈恋爱了?”   庄麟毫不心虚地看回去:“我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我提高一下生活品质不行?”   其实他注重个屁的生活品质,在国外的时候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有一口吃的就能活下去,面包炸鸡老干妈,点个大号披萨吃一天,没有变成一个满脸油光粉刺的肥宅全仗着基因好。   不过这些齐菲不知道。   齐菲:“那给你请个阿姨吧,厨艺好的。”   庄麟:“我钱还没赚多少,谱倒是摆得不小,请什么阿姨呀。我想自己学。”   齐菲:“那你别找我,我们家也不是我做饭。不如把你妈妈接过来,她的手艺才叫绝。”   庄麟:“她有她的生意,我也不能让她把什么都扔下过来给我做饭呐。”   庄麟:“算了,我就是那么一说。”   他想着今天关澜吃盒饭的样子,决定回家给他妈打个电话。 第19章 一直是他在上边   新EP发行当天,有知名乐评人深夜发博:   “听了《乐章》,激动得睡意全无。这是天才的创作、天才的演唱,是我近两年听过的最好的歌。恭喜庄麟,音乐才子雏凤初鸣,让世界听到了你的声音;更要恭喜关澜王者归来,用天才的作品力扫‘江郎才尽’的传言,还世界一个惊喜。这首歌大有关澜巅峰时期的风范,满溢着天才的灵感,每听一遍都能发现新的细节。天才不会沉寂,这一刻我是关澜的脑残粉。”   这样一连串的“天才”,毫不含蓄的溢美之词,夸得关澜脸上发热,他转发了这条微博,只写了一句“受之有愧”。   他确是受之有愧,因为这歌根本就是他巅峰时期写的,称不上什么王者归来。   这么不遗余力的夸赞,关澜有些怀疑老板给自己砸了钱。不过他对这些乐评人心里有数,什么人是收钱说话的,什么人是选择性收钱说话的,什么人是收了钱照样怼你的,他心里都分好了类。这位发微博的乐评人,确实是不收钱的耿直派。   显然他在乐迷里也有不错的口碑,这条微博上了热门之后,庄麟的《乐章》就成了当日的下载量第一,并且远远甩出第二名一大截。   关澜:“我就想知道,这些数据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咱们刷的。”   公关经理:“大部分是真的。我们开始是找人刷了一刷,后来看真实下载量已经很多了,就停下了,实际没有刷多少。”   关澜:“那就是真的火了?”   公关经理:“不用怀疑,真的火了。”   杨佩青:“关总当时不是跟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庄麟一定会红的吗,怎么现在倒这样不自信了?”   关澜:“江郎才尽太久,猛地写了首热歌,不太习惯。”   杨佩青:“王者归来,重回巅峰,恭喜了。”   关澜:“嗯,下周开会,总算敢在老板面前挺一挺腰杆了。再不出成绩,简直要担心被炒鱿鱼。”   杨佩青:“关总别开玩笑,他就是炒了我都不会炒了你。咱们天龙这几个唱歌的宝贝疙瘩,哪个不是关总养大的。先前有周骏卓陆青,现在又来了个庄麟。他敢把你炒了,这些人哗啦啦地都跟着你走,他还不得肉疼死。”   关澜:“怎么就跟着我走,公司法务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签的合约又不是手纸,还能说走就走的?”   杨佩青:“我说的这几个人,哪个不是拼着毁约赔钱也要跟你走的,关总这点自信也没有?”   关澜莫名感觉杨佩青在套自己的话。   关澜:“他们跟着我能去哪儿,咱们公司不要我,我可就失业啦。到时候坐吃山空一穷二白,只能让陈锦养着我了。”   公关经理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悄悄地撤退了。   杨佩青脸黑了。   关澜叹口气:“看来我上次跟杨总您说的话,算是白说了。您在我这儿找突破点,战略方向根本不对头,你跟陈锦谈过没有?”   杨佩青:“……他不见我。”   关澜:“是,你们俩也别见了,见面就要滚到一起,我觉得你们也没法好好说话。”   杨佩青:“……你都知道?”   关澜没好气:“我能不知道吗?”   杨佩青:“那你不介意?”   关澜想,我挺介意的,不过是一只单身狗对作逼情侣的那种介意。   关澜:“我介意得着吗?”   杨佩青:“看来,你们确实是分手了。”   关澜真的心累,决定给他送个助攻:“是分手了,因为他心里还放不下你。”   杨佩青愕然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他跟你说的吗?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关澜:“你够了啊,你把我绿了我还给你助攻就够意思了,你还真要我当你参谋啊?自己媳妇自己追行不行?”   杨佩青沉默了。   半晌,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艰难地问关澜道:“你们俩在一起,真的是轮流来?”   ……合着你痛定思痛,分析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他甩了你是因为体位不谐?   关澜:“我实话告诉你,他这人是天生一号,是太喜欢你了才委屈自己;我跟他在一起,一直是他在上边儿。”   关澜这话,自损八百,伤敌一万,他看着杨佩青的脸色,觉得这波自黑很值。   ——————————————————————   在庄麟人气核爆的这段时间里,庄麟本人,在学煲汤。   他打电话跟他妈表示了学习的意愿之后,他妈是这么说的:   “你出国之前,我就要你学一学,出去之后能吃得好一点不说,也方便以后找老婆。你怎么跟我说的呢?你说,不会煲汤的老婆,不要也罢。”   “怎么,现在不要等你老婆给你煲汤了?”   庄麟恼羞成怒:“你还要不要教?我去网上找教程也一样学。”   庄母又好好地嘲笑了儿子一通,才把自己的毕生烹饪手艺传授给他。   庄麟就购置了全套的设备,在家炼丹一样地反复修炼一道山药猪骨汤。   以致齐菲一进门,就被浓郁的排骨味儿熏了个跟头。   庄麟给她盛了一碗。   庄麟:“怎么样?我这两天味觉都要失灵了,你帮我尝尝,有没有很鲜?有没有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有没有从心暖到肺,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齐菲尝了两勺,客观评价:“还可以吧。”   庄麟:“……那还不够啊。”   齐菲整个人都不好了,学个煲汤而已,要不要这么拼?搞艺术的都这么奇怪吗?   庄麟拎出个大保温桶:“不行,你从小喝我妈的汤太多,标准太高。你带回去给姐夫和璐璐尝尝,问问他们怎么样。”   齐菲:“……你把汤放下,咱们说正事。”   齐菲:“你这两天上网没有?”   庄麟:“又出什么新闻了?”   齐菲:“还新闻,你红了你自己不知道?”   庄麟:“哦。那不是很正常吗?”   齐菲感觉,庄麟对于音乐已没有了爱与热情,要全心投入进烹饪事业中去了。   庄麟对这个事倒也不是不在意,不是不高兴,但是他的心思全被另一桩事情占据了。   当然不是煲汤。   事到如今,他当然想明白了,关澜恐怕是不想潜规则他的。   或许一开始是想的,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有才华,不愿意用对待寻常小妖精的态度对待自己,就放弃了。   因为提出无理要求的最好时机,一是将红未红之时,二是没红之前。关澜签自己之前没提,把他的歌给自己唱之前没提,现在歌都发了,自己该有的知名度也有了,再提要求实在意义不大。   这样其实正合他意。   钱色交易实在不适合做一段健康恋情的开端,为感情的长远发展埋下了隐患。他还是希望能跟关澜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他觉得关澜这个人,大概感情上有所缺失,故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一段不是包养也不是潜规则的情感关系,所以就需要自己主动一下。   那要怎样才能算是美好的开始呢?   什么钻戒玫瑰,烛光海滩,不仅俗,而且虚。   食物才是实在的幸福。   齐菲跟庄麟说着说着话,感觉庄麟的脑子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觉得他最近问题很大,一定是思春了。   思春不可怕,猪长大了当然就会想要拱白菜;但是作为优秀饲养员,她务必得知道他惦记的是哪棵白菜。   不过她不急着问。   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掩饰,咳嗽和爱情。   齐菲不动声色,假作不察,接着给他讲:“杨总的意思是,通告贵精不贵多,你的逼格不能掉,人设不能崩,不能什么奇奇怪怪的节目都上。不过戏还是可以适当拍一拍。目前有一部《龙虎斗》,定档春节的贺岁喜剧,导演跟卡司阵容都不错,两个镜头的客串,也不要什么演技,我可以给你争取一下……”   庄麟忽然恍过神来:“不拍戏。”   齐菲:“什么?”   庄麟:“我不拍戏。通告什么的我配合,拍戏就算了。”   齐菲知道他这股拧劲儿上来了,任谁也拽不回来。   齐菲叹气:“我要问你为什么,你肯定也不告诉我,对吧。”   庄麟倒是理直气壮:“我要专心音乐啊。”   齐菲想,我没看出来你哪里专心音乐,分明在专心炖排骨。   齐菲:“去电影里露一脸,就耽误你做音乐了是吧。”   庄麟想,倒是不至于耽误我做音乐,不过很可能耽误我搞对象。   庄麟:“是啊。”   齐菲:“……好吧,你高兴就好。” 第20章 靓汤与后宫选秀   庄麟的新专辑发行计划定在了年底。关澜算了算日子,觉得挺宽松,可以暂时把庄麟撇在一边了。   就在早先关澜忙庄麟这个事的时候,《下一站歌王》要开第二季,海选轰轰烈烈地开始了,恒星卫视的副台长三天两头给关澜打电话要请他聚聚,关澜就知道,这是第二季还想请他的意思。   本来要还是好好地做评委,应了也就应了,可是听副台长的意思,第二季要改导师制,他就不太想去了。   好好的节目,干嘛要跟风呢。   关澜:“吴台,我是写歌的又不是唱歌的,做做评委还行,怎么当人导师呢,还是算了吧。”   副台长:“咱们这是双轨制,评委是评委,导师是导师,不是一码事,我们还要另请歌手当导师的。”   关澜:“这意思是,我不光得点评选手,还得点评导师呗。”   副台长:“哈哈哈,还是以评价选手为主。”   关澜明白了,这是得罪人的活啊。   关澜:“我何德何能啊,能当导师的,个个比我岁数大吧,您让我怎么下得了口啊。”   副台长:“不会不会,我们这次导师队伍年轻化,个个都是您在录音棚里骂过的,没有年纪大的。”   关澜不想辩解他在录音棚里不骂人,他只是听着这话不太对劲。   关澜:“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次有几个评委啊?”   副台长:“就您一个,您不来节目就要开天窗啦。”   关澜:……   关澜很想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但是杨佩宁直接给他下了指示——他才知道这节目是天龙跟电视台合办的,选出来的花儿草儿都要签天龙,恐怕他还得管出专辑管写歌。此番他去做评委,不光是作为一个专业音乐人,还是代表公司去选人的。   老板发了话,他一个领人工资的能有什么办法,只好答应了。   赛制大概是这样:每个导师带8个,一共三十二个选手,进行一轮一轮的直播淘汰。打分的依据呢,一共三十分,现场观众评审十分,网络投票十分,关澜十分。   这个赛制一在网上公布,网友们都有点无语凝噎。   因为四个导师都或多或少跟关澜有过合作,他们提前给这节目定了性:四宫主位娘娘为皇上调教秀女以供遴选。《下一站歌王》的宣传海报,也被p成了“下一站皇后”。   第一期直播淘汰播出后,大家纷纷表示:这节目可以的,别出心裁,四个娘娘带着自己宫里的小主们在皇上面前争宠,有创意,追定了。   庄麟是没想到,自己闭门在家修炼个厨艺的功夫,关澜这边又出去广布雨露、扩建后宫了。   庄麟感到危机十分深重。情敌数量庞大不可怕,问题是他情敌的数量是一个随时间递增的函数。   新科秀女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妖艳,四宫娘娘也都不是吃素的。庄麟慢慢从陷入热恋的梦幻高热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只不过从扫大街的升级成了看大门的,好像离宫门口近了点,其实还在门外头呢。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他的骨头汤。   庄麟没沉住气,第二天就把汤拎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的技术还没有修炼到位,不过也到了可以拿出来见人的程度,应该够让关澜赞一声“好香”了。   食物这种攻略方法,要点不在一鸣惊人,而在持之以恒、细水长流,在培养用户习惯,到最后让他一天不吃怅然若失,这样才叫达到目的。   到了办公室,果然看关澜拿了外卖正要打开,一抓一个准。   关澜见他进门,抬眼看他:“有什么事吗?”   庄麟跟他眼神一对上,只觉心里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居然就怂得走了样:“这是我……我妈做的,嗯,这两天她来看我,特意给你做的,要我好好谢谢你。”   关澜挺高兴:“阿姨有心了,替我谢谢阿姨。广式靓汤啊,我有口福了。”   庄麟见他把汤接过去,心里有点幸福,又有点酸:“昨晚上的节目我看了。”   关澜:“嗯?什么节目?哦哦,你说下一站歌王。我还没来得及上网看评论呢,你觉得怎么样?”   庄麟:“像宫斗剧的第一集 ,后宫选秀。”   关澜:“哈哈哈哈你是看到网上的评论了吧?他们一见什么节目里有我就开始带节奏,成天后宫后宫的,挺逗。”   庄麟在心里呵呵,真没觉得哪里逗。   庄麟:“他们这么说你,你不介意吗?”   关澜:“介意什么,睡遍华语乐坛,听起来不是很厉害吗?”   庄麟:“……不是说睡了半个华语乐坛吗?到底是睡了半个还是睡遍了?”   关澜笑:“不到半个,也就百分之三十吧。”   哦,原来他睡了百分之三十的华语乐坛,括号,不包括我。   庄麟感觉自己要心梗了。   庄麟回了家,看昨晚节目的重播,整个人的心情很低落,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从非理性的高热中褪下来,剩下的就只有无边无着的不安。   他看着电视上的关澜想,他这么好,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齐菲来找庄麟的时候,就见他正在一脸不高兴地看关澜。   齐菲:“我看你前段日子不是跟他处得挺好吗,这怎么又苦大仇深上了?”   庄麟没回答,看电视上作为导师之一的周骏卓跟关澜有来有往地互动:“姐你说,他俩什么关系?”   齐菲以为庄麟那股大概源自童年阴影的道德洁癖又发作了,叹气道:“我不知道。”   庄麟:“应该好过吧。现在不在一起,以前也在一起过吧。”   齐菲:“你怎么看出来的?”   庄麟:“毕竟是半个华语乐坛呢,不包括周骏卓也太没道理了——”   齐菲当然知道“半个华语乐坛”的梗,心道庄麟果然是犯了毛病。   齐菲:“来,你把电视关了,我教育教育你。”   齐菲:“娱乐圈生存第一课,看人要用自己的眼。我先前也觉得关澜不是什么正派人,可现在跟他在一个公司,接触了他本人、他部门里的人、他手下的人,现在对他的印象也有改观。你跟他的接触比我多多了,你先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用你自己的感受告诉我,他是什么人?你觉得他真有那么不堪吗?”   庄麟想,是没有半个华语乐坛那么不堪,百分之三十,这可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齐菲:“关澜这个人,年纪轻轻,没背景没后台,一路打拼到现在这个地位——”   庄麟:“我知道,他是有能力有才华的。”   齐菲:“没错,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年纪轻轻,没有后台,不到三十岁,坐到这样的高位。你想想,恨他的人,会少么?”   庄麟吃惊地瞪大了眼。   齐菲:“不说别人,就说你的好兄弟李彦尧。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吧?他泡过的小姑娘有一个连没有?你看看他什么名声,有一条新闻说他花心乱搞吗?”   齐菲:“你真的觉得关澜是圈子里最脏、最乱的人?没人比他滥情、比他荒唐吗?可你看看,有几个人比他名声差的?你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齐菲:“你就是……你就是这一路太顺利,看什么都是花团锦簇、积极向上的,到处都是正能量。这些腌臜事,我本也不想跟你说,不过既然你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早晚会遇到。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   关澜对于此时庄麟内心的巨震一无所知,他只觉得庄麟的汤挺好喝的。   正巧这几天陈锦住他家——因为“这两天杨佩青太他妈奇怪了我必须来你这儿住几天躲一躲”——他就与陈锦两人把汤分了。   陈锦:“你敢不敢跟我赌,这汤绝不是他妈做的。”   关澜:“赌就赌,他骗我这个做什么呢?老一辈的人比较实在,会做吃的送给人家,要是他自己想送的才奇怪吧。”   陈锦:“我拜托你,庄麟今年二十四,他妈也就五十岁吧,都没退休呢,哪有这么老派的做法?就算把你当伯乐、当贵人,要给你送礼,稍微讲究点人情往来的体面人家,会给人送这个?你自己想想,你要是哪天想不开了要拎着一盒炖猪蹄送给你们老板,或者你师父,你妈知道了会不会大耳刮子抽你。”   关澜:“……人与人不同,妈与妈不同,人家的妈可能就是这么朴实的风格。”   陈锦:“我跟你讲,我看人没走过眼,庄麟一看就是体面人家出来的,人家的妈干不出来这个事,多半是他自己干的。”   关澜:“他自己干的,那就更奇怪了吧。”   陈锦诡笑:“我看一点都不奇怪。嗯,庄麟手艺不错。”   最后一碗被陈锦抢去了,关澜有点不开心,开始找茬:“我不是要赶你走——但是你再住下去,我要收你房租了。”   陈锦:“友情呢?你的友情就值这么点钱?”   关澜:“主要是精神损失费。你住我这儿,杨佩青肯定第二天就知道了,我刚跟他说过咱俩彻底分了,你这样搞得我很被动,天天挨他的瞪,我压力很大。”   陈锦:“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还说别的了吧?”   关澜真诚道:“没有,我跟他说的和跟你说的一样,劝你们俩坐下来好好谈谈,没说别的。”   陈锦狐疑地看他两眼,没看出什么破绽。   关澜殷殷关怀:“怎么了?他又怎么你了?”   陈锦迟疑道:“他……也不知他发什么疯,非要我上他,说我不上就是看不起他。”   陈锦:“他这难道是转了性,变成个零了?”   关澜听了,慢慢伏到餐桌上,抱紧保温桶,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   此刻他觉得,自己因无辜卷入这对问题情侣之间而遇到的一切麻烦,都值了。 第21章 番外:陈锦的故事   刚来到北京的那一年,我还是个傻逼逼的音乐青年,留长发、住朝阳区的地下室、抽烟喝酒、酒吧驻唱,每天觉得自己明珠蒙尘,一边觉得主流音乐界都是傻逼,一边希望这些傻逼中能有一个不那么傻逼的,能一眼把我从一堆鱼眼睛中挑出来。   后来我想过,如果早一点认识关澜,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但再想想,那个时候,关澜还不是现在的乐坛大佬,他只是一个苦兮兮的实习生,每天忙成一只积极向上的陀螺。但是如果认识了他,我的生活水平必定会好很多,他肯定不能让我住地下室,他会帮我垫钱换个舒适点的住处。   他这个人不是没吃过苦,但他真的没受过穷。没受过穷的人,都大方。   所以每当后来关澜跟我说他家条件不好的时候,我都想骂脏话;也有可能有几次真的骂出来了,我不太记得。他说他爸妈都是在机关拿了一辈子死工资的,没有油水、级别也不高;从小上学都是班里条件最不好的那一拨,跟同学出去玩同学都不让他掏钱。我就说,你也不看你他妈从小上的都是什么学校、你同学都是什么人,你们大城市长大的小孩哪里见过穷。   在我老家那个百分之八十中国人都没听说过的小县城的县一中里,就他这种父母都吃皇粮的家庭条件,绝对是班里的富豪阶层。   但他起码还算是小市民阶级出身,比我前任接地气得多。   扯远了,我再扯回来。   事实证明,我那个时候纯属一夜成名的梦幻鸡汤喝得太多,现实中正经唱片公司的制作人不会每天蹲守在三里屯的酒吧里微服私访,现实中能发现你的只有骗子。   骗子看中的不是你的歌喉或者才华,他们只能看到你眼中对成功成名满溢出来的狂热渴切,并且一看一个准。   我的第一个经纪公司是一个专门生产外围和野模的作坊,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暗娼窑子。   不过天子脚下、法治社会,他们不做逼良为娼的勾当,你要是不愿意他们也不会给你下药绑到谁的床上——只要你天天看着公司里的“前辈后辈”们每天香车美酒穷奢极欲的“上流社会”生活,能够不眼红。   说实话,眼红还是眼红的。但不得不说我这个人还有点道德底线,眼红也就是酒后骂骂娘。   我很快就看清了这家公司的本质,但我也没走,实在是不想回去住地下室。就是每次有“业务”来的时候,就头疼胃疼姨妈疼地躲掉。   不过到底,公司不会一辈子养着一个不干活的人,总有躲不掉的时候。   这一次我的“经纪人”说得明白,只陪酒,陪不陪睡悉听尊便。必须服从公司安排,再不去,你就走人。   我就是在这个酒局上遇到的杨佩青。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跟我一样,是被人强拉来的,一脸的不耐烦。   他这个人的心思在我眼里从来都是透明的,从第一眼开始就是这样。   酒局中途我们俩躲出去抽烟,他凑过来问我,“兄弟借个火。”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并没有当场搞在一起,只到了交换微信的程度。那时候有没有微信呢,我也不太记得了,可能交换的是电话号码吧。   后来杨佩青追我,我就意思意思地稍微吊了他几天,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我承认那时候我没多喜欢他,确实存了“找个有钱男朋友”这样的心思。这点算我对不起他,我没跟他说过,但我心里是认的。   这就是环境对人的影响。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你以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实际你的道德标准已经被周围人不知不觉拉低了不少。当你生活在一群鸡鸭之间,很容易就会觉得为了钱找个男朋友完全不是问题——毕竟我这是正经的男朋友,不是金主也不是嫖客,而他居然还是未婚,天呐,我是不是当世道德楷模啊。   我也是好久好久以后才意识到杨佩青对我是来真的,一开始就是来真的。一样的道理,当你认识的鸡鸭太多了,你就会飞快地不再相信爱情,尤其还是这种他妈的比鸡汤还假的灰姑娘式的爱情。   后来我的“经纪公司”总算是为我争取到一个上电视的机会。也并不能说是为我争取,实在是公司“前辈”们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是一个三线省级电视台的综艺节目,他们嫌节目没名气、嫌电视台远、给的钱还少,都不愿意去。   我就问了一句,“来回车票报不报销?”   他们说电视台给报销,但只报火车票,不许坐飞机。   坐火车我是不怕的,尽管那时还没有遍布全国的高铁。我除了北京也没见过别的世面,权当公费旅游了,还能上电视,我觉得很值。   那时还没有从日韩引进室外综艺,综艺节目的形式还是一群人在演播室里做游戏那种。我主要就是在里面做背景板,背景板做久了,后来也能说几句话,上镜分量也多了起来。   那个节目最后的收视率也还是那样,一直半死不活的,我去了不到两年就停播了。   但是我居然就被我现在的经纪公司发现了。   我老板说,我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流程设置有问题、内容很无聊、主持人也平庸,唯一的亮点就是我。他觉得我很有综艺感,节奏和笑点把握得都很好,稍加培养,可以做国内一线综艺咖。   我当然二话不说地跳槽了,之前那个窑子跟现在这个正当经纪公司,这种送分题还会选错的是傻子;但我对于公司给我制定的发展路线是很不屑的。土包子如我,哪里知道什么叫综艺咖,我高贵的三里屯音乐青年,怎么能做谐星呢?   杨佩青的市场眼光很毒辣,他跟我说,综艺这几年大有发展前景,走综艺这条路会比做音乐收益大很多。   我还跟他作,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浑身铜臭味,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梦想?   其实我这话挺不要脸,我从来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人,我也挺铜臭的。   我们俩大吵一架,吵完之后杨佩青还是给我联系了制作人出了唱片。   不是关澜。   如果是关澜的话会不会有所不同呢?毕竟那个时候关澜挺神的,写什么火什么,搞不好能把我也捧红了。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   总之那张唱片是扑街了,咚地一声沉到娱乐市场的汪洋大海里,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我又疑心杨佩青故意的,他就是不想我唱歌;又把他气得够呛,三天不跟我说话。   现在说起这个事儿来,我真是挺作的。   从那之后,我就剪掉了长发,正式作别我的音乐梦想,成为了一个谐星。   我跟关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是相信一步一个脚印的艰苦奋斗型;我呢,不太好说,我可能是“完全受不了艰苦奋斗”型。就比如我们上学的时候都搞乐队,他到了高三就知道解散乐队好好念书考大学,我呢,就抱着所谓的梦想来北漂了。要我像他那样一步一步地,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磨练能力、积攒资历、提高成绩,这样往上爬,还不如让我去死。   年少时不愿承认,拿所谓的梦想做遮羞布,现在年纪大了,才渐渐能够直视这段过去。可以说,跟梦想关系很小,就是虚荣与浮躁,耐不住寂寞,受得了穷却吃不得苦。   但是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抛弃了初心,屈从于世俗,亲手葬送了梦想,故而很是痛苦,每天要拿杨佩青出气。   不得不说,我对这段感情是很漫不经心的。因为我内心深处始终抱的是悲观的态度,觉得我们两个走不长。而他是在用心经营这段感情的,但他经营得很不得法。   杨佩青这个人,那样的家庭出身,还是家里的小儿子,别看出去人模人样的,人人叫他一声“总”,其实心理特别不成熟,而且可能小时候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看太多,有点恋爱脑,傻乎乎的。   我们两个之间这段惊涛骇浪的感情,他总要找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什么七年之痒、我变心了、他对我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失去吸引力了,等等等等,却看不到,根本原因就是,我是个上个通告还要问人家报不报销车票的人,而他家的狗都有一辆Q7。   对,这是他家档次最低的车,人一般不坐,专门带狗兜风的。   他妈的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说的是两个世界的话,硬要一起生活,当然过不到一块儿去。   经济条件这种事情,一般是较高的一方毫无所觉,觉得金钱什么的根本不是障碍,较低的一方处处敏感步步小心,每天晚上入睡之前只想两件事,第一是我不配,第二是我好累。   爱的越深,累得越狠。越爱越分不开,分不开只会更累,恶性循环。   我纵使比杨佩青成熟一点,也不是什么处理感情问题的大师,要不然也不会跟他分分合合这么多次,想断又舍不得,把一段感情搞得这么狼狈。   关澜是我行将溺水时的一段浮木。   那时我被这段感情拖得几近抑郁,我跟第一家经纪公司的合约又在网上被人扒了出来。那家公司是个什么玩意,圈里人心知肚明,窑子里出来的当然不会是什么良家,加上我早年长发时是很有些妖艳贱货的样子,那时网上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虽然网上的黑料最后都被公关掉了,但我当时只觉得人生里净是这些糟烂事,全无亮光。   然后关澜出现,仿若天降神兵,不仅以友情渡我,还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活法。   我们俩的友情来得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我现在还觉得他是天使派来救我的,或者他就是天使本人吧。不过这话不能跟他说,太肉麻,我自己想想就好。   本来我还在跟杨佩青纠缠不清的——我之前说过,他这个人恋爱脑,仿佛活在一本十五岁少女写的耽美小说里,觉得没有什么不是一场啪啪啪能解决的,一次不行就七次——这一点特别烦人。   后来我突然想明白,如果我不解决自己的问题,那么我永远处理不好感情问题,不管换几个对象都一样。我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挣来的,都不是我应得的,是一栋没有桩基的楼房,总有一天忽喇喇似大厦倾,樯橹灰飞烟灭。   我该先理顺自己的事业,再建立并维护好一些爱情之外的亲密关系,这样整理好自己的人生,把心里的洞填满,直到最后,不管是跟杨佩青还是跟谁,我能底气十足地直视他的眼睛,跟他一砖一瓦地建立起一段牢固的关系。   不过杨佩青不懂这些,他依然每天在找机会要跟我啪啪啪。最近见无法得逞,什么歪门邪道都想出来了,蠢得要命。   不过没关系,你一直这么蠢就好。   只要你愿意等我。 第22章 来一起度假去吧   如果说娱乐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庄麟已经正式成为了那万分之一,他红了。   庄麟提着松茸竹荪土鸡汤去找关澜。关澜见他脸上还带着妆,吓了一跳:“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啊?”   庄麟:“拍广告。我看离这儿还挺近的,先把东西给你送过来。”   关澜看着庄麟手中的保温桶,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带着保温桶去拍广告的,你可能是娱乐圈里头一个。   关澜:“阿姨……也太客气了。她再这样,我可就得回礼了。”   庄麟:“可以呀,你想送什么,我帮你转交。”   按照关澜的惯常做法,该送一套贵妇级的护肤套装、再搭一瓶死贵的香水;但他想一个会煲汤送人的母亲,可能并不会欣赏这一类的礼物。   关澜想了想:“阿姨喝茶吗?”   庄麟笑:“开玩笑的,不用你回礼。再见,我回去了,那边还没拍完。”   关澜:……   这个风一样的男子,挥一挥衣袖,只留下关澜跟保温桶,面面相觑。   庄麟这边忙到升仙,关澜却是难得的清闲。他看了看工作安排,除了每周要去录一次节目,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而下一周的《下一站歌王》正好要播出一集回顾集锦,没他什么事,这就意味着,他空出了近两周的时间。   关澜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休个假了。   自从他上次被陈锦晃了一枪,他就特别想去海南。   结果他去跟杨佩宁请假,竟赶上老板心情好,想了想觉得今年公司业绩不错,是时候该发一发员工福利了——   于是关澜的度假计划变成了声势浩大的公司团建旅行,海南也变成了塞班。   庄麟听说了,也要跟着去。   经纪人当然不同意。   齐菲:“你是不是要疯?这个时候去旅什么游?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吧?”   庄麟振振有词:“不是你说的吗,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这是多好的经营人脉的机会啊!”   齐菲:“庄麟,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庄麟想,我怎么敢以为你傻,你要是傻我不就是智障了吗?   齐菲:“你这正是紧要关头,网络时代的热度都是按小时计的你知道吗?别人都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镜头前面,你怎么逮着机会就想跑呢?”   庄麟:“姐啊,我打着个音乐才子的人设,现在总共就出了那么几首歌,还没一首自己写的,要是在公众面前蹦跶得过了头,那不惹人反感吗?还是要循序渐进,过度曝光透支热度要不得,眼光要长远啊。”   齐菲惊讶地看他,他这话居然很有道理。   庄麟也是压力之下超常发挥,反正他这次是一定要去的,为此不惜用上了此生所有的急智:“而且,塞班岛哦,姐你也好几年没休假了吧?你不想去吗?可以带家属哦,璐璐放暑假了吧?”   齐菲有点动心。   最终她还是松口答应了。   庄麟沉浸在能跟关澜一起旅行的喜悦中,完全不知道齐菲在想什么。   她在想,很好,这回庄麟喜欢的人肯定在这次一起旅行的人当中,到了地方不出半天,我就能看出来这颗白菜到底是谁。   智商碾压,是一辈子的事情。   ————————————————————————   关澜是社交型的,因此他倒不为私人度假变公司旅行而郁闷,反倒觉得人多热闹,挺好。   只是他不知道,这次旅行的队伍中潜藏着暗搓搓想看他大腿的人。   飞机上,坐关澜旁边的是周骏卓。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多年故交,关系好,因此安排座位时自然而然把他俩安排到一起。关澜是在躲周骏卓,倒也不至于到了两个人坐个飞机都要特意避开、一句话都不能说的程度。   周骏卓:“听说这次出来玩,是你跟老杨建议的?”   关澜:“我可不居这个功,都是老板英明。我本来就是想请假,自己去趟海南的。”   周骏卓笑:“嗯,你这些年辛苦为老杨挣了这么多钱,这趟他给你掏钱也是应该的。我们都是沾的你的光。”   关澜:“哎哟我天,你可别磕碜我。歌王陛下你还至于沾我这点光,这趟全国巡演挣了多少啊?”   周骏卓:“挣多少也起码有你一半。”   他这话明着是说,他的成功有关澜一半的功劳,实际上内里带了点暧昧的意思。   关澜:“不敢当,没我也有别人。”   周骏卓一窒,看他神色如常,一时也摸不准他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   他故作轻巧地换了个话题:“我记着,你老早就想去趟海边,结果一直就去不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大学毕业,我本来安排了毕业旅行去青岛,结果你太忙,又黄了。”   关澜:“说的好像我不忙就能去成了似的。你那时都已经红了,你不忙啊?”   周骏卓:“那时候哪想得到,这一忙起来就是这么多年得不着闲。我这正好巡演完了,明年可以稍微歇歇——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海南吗?”   关澜:“我工薪阶层,可不敢这么任性。这一趟塞班,下一趟可就得好几年之后了。”   周骏卓:“不管几年,我提前跟你预定好吧?”   关澜:“不好,万一我下一趟就是度蜜月呢?”   那就跟我度啊!   这一句话,被他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最终也没说出来。   关澜拿了眼罩和靠枕:“假期来之不易,我得争分夺秒。我补个觉,下了飞机就要开始享受假期了。”   周骏卓:“肩膀借你,用不用?”   关澜:“太金贵,用不起。”   后排的庄麟,一路上把脖子抻成了一只长颈鹿,就为了看清关澜跟周骏卓交谈的情形。无奈离得太远,只能靠脑补,脑补得直上火,觉也没睡好,下了飞机脖子疼得要命。   不过他看到周骏卓脸色也很难看,心里立刻舒畅了不少。   顶天了就是个前任,不足为惧。   飞机的座位算什么?到了酒店,住宿的房间才能见真章呢。   酒店房间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都是到了地方领房卡。庄麟快走两步,跟关澜并肩而行——如果一起领房卡的话,很可能房间号会挨着。   关澜这才看见庄麟也来了,挺诧异:“你也来了啊?你不是挺忙的吗?”   庄麟:“公司团建,我一个新人,再忙也得来啊。”   关澜:“……你这么懂事儿,我真不习惯。”   庄麟:“现在开始习惯吧,早晚得习惯。”   关澜笑:“行,那你挨着我住吧。”   ……意外惊喜!   关澜觉着庄麟是公司新人,除了自己也没有别的熟人,经纪人又是个女的还带个孩子,自己理当关照他一下;而庄麟那里,已经脑补得鼻血都要下来了。   林雪雯竟也来了。   她带着儿子女儿,跟着杨佩宁坐私人飞机过来的,是以关澜到了酒店才看到她。   林诗泽还认得关澜,小女孩老远就冲他“师兄师兄”的叫。   关澜很是惊喜:“你也来啦师父?”   林雪雯:“孩子都放暑假了,正好蹭佩宁一趟飞机,带着他们来玩玩。”说罢回头叫儿子:“诗诗已经认过师兄了,你也来,叫师兄。”   林雪雯大儿子已经十八九岁了,是个比关澜还高的英俊小伙,大大方方地向着关澜伸出手来:“师兄好。你都不知道我听我妈念叨你听了多少年了,我妈心里诗诗第一我爸第二你第三,我也就能勉强跟我们家狗竞争一下前四。”   关澜跟他握手,心想这小孩未免太会说话——在场谁都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但就是叫人听着心里舒服。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前几年那个叛逆期闹休学闹得老杨家人仰马翻的大公子。   关澜想起来庄麟还在旁边,介绍道:“这位是庄麟。”   林雪雯:“认得,你的歌我刚刚还在听。”   庄麟赶紧道:“师父好。”   关澜:……   林雪雯失笑:“这是怎么论的啊?”   关澜当他是太紧张:“你叫林老师就好。”   庄麟乖巧:“林老师。真不敢随便叫,怕把老师叫老了。听关澜叫师父我都不敢相信,您一看明明跟我姐差不多大嘛。”   关澜心里是真不平衡。这小嘴甜的,明明是会说漂亮话的,怎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摆张死人脸,说话横着说呢?欺负我脾气好啊?   他是不知道,庄麟在听到关澜叫“师父”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已经在提前预演见丈母娘了。 第23章 命运实在太多舛   关澜跟庄麟住的是一个大套间,虽然有阳台和门廊连着,实际上还是两间卧房。   庄麟:“我不小心把我床铺弄湿了——”   关澜:“哦,那你给前台打电话叫人来收拾一下。”   庄麟开始思考,要是把酒店的床腿锯断,自己得赔人家多少钱。   这次旅行是半放养,公司给安排好食宿之后,便不要求统一行动,行程自理。窗外阳光正好,关澜往楼下一望,已经有人在房间里整理完毕,三三两两奔赴沙滩了。   关澜换好了衣服,也打算往沙滩去的时候,就被进门的庄麟晃瞎了眼。   庄麟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递给他一瓶防晒霜:“后背够不到,帮我涂一下。”   关澜自从大学毕业不必再进公共浴室,就再没如此近距离且裸眼3D地观赏过新鲜肉体,猝然间受不得刺激,禁不住倒退了半步。   半秒之后,看着庄麟纯洁正直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平时看不出来,此时脱了衣服关澜才发现,庄麟的身材很不错。阔背狼腰,漂亮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肤色似白瓷,白得发亮。手感也是一级——从脖颈到肩膀,再从斜方肌顺着脊椎划到腰侧,触手之间尽是年轻的弹性与张力。   庄麟为了在这一分钟把表情变化控制在正常范围内,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他感觉关澜的手在他的两块背肌上揉了好久,暗暗地为自己点了个赞,来之前的俯卧撑突击训练没有白费。   但愿他下一次再摸这两块肌肉,就不是用揉的,而是用挠的了。   稍微转了一下这个念头,他立即觉得自己实在下流,悄悄红了耳根。   关澜拧上防晒霜递给庄麟,意犹未尽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以前没看出来,身材还不错。”   庄麟被他拍得身上一酥。   庄麟:“我也给你涂一下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关澜:“不用,我不脱上衣。”   庄麟按下心中涌动的巨大失望,不太死心:“这么好的海水,不下水玩玩么?”   关澜:“我心中的度假,就是找个风景如画、空气清新的地方,什么都不干,躺足三天。”   季羡林说,我看女子篮球赛,就只是为了看大腿。   而一个大型娱乐公司的集体海滩游,就是各色美好大腿的大型展会。   庄麟想,好吧,我好歹算是看到腿了,其他地方就等以后私底下慢慢看吧。   又白又直,是一双好腿。   关澜果真就在沙滩上找了个好地方,支了把躺椅,开始躺着。   庄麟有心去坐到关澜旁边聊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说,两个人静静地晒太阳,也是很好的。不过他作为一行人中英语水平的巅峰,很快就被想去四处观光的人拉走做翻译了。   关澜就靠在沙滩椅上,看天长水远、白鸥逐浪,感觉紧绷的心神一点一点舒张开来。   不远处,两个小女孩正坐在一起堆沙堡。一个是林诗泽,另一个关澜不认得,不过他猜是齐菲的女儿;因为一行人里年纪这么大的小女孩就这两个,还因为两个当妈的就坐在一边聊天。   林雪雯跟齐菲岁数差了十好几岁,可真像昨天庄麟说的,乍一看两人就是同龄人。   林雪雯看到了关澜,便招呼他过来:“你在那边张张望望地看什么呢,过来聊天。”   人家两个当妈的交流养闺女的经验,他光棍一条能插得上什么话?   然而师父开口叫他,他当然召之即来,立刻就凑过去了。   林雪雯:“我们刚在聊庄麟。”   关澜:“您也觉得庄麟不错吧?”   林雪雯:“嗯。我看今年签的这批新人里,他是最好的。”   关澜:“那我回去得跟老板说说,庄麟是我发现的,以后他挣的钱,我得拿提成才行。”   林雪雯:“这个佩宁恐怕不会同意。你不如跟庄麟商量一下,看看他愿不愿意把自己那一部分抽成一些给你。”   齐菲:“我看靠谱,我给他做主了。”   关澜笑:“算了吧,回头传出去,潜规则也就罢了,还要讹人钱,色鬼还是个周扒皮,这名声可太好听了。”   林雪雯:“啊哟,原来你还知道顾念名声,你不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关澜:“咳,毕竟是自个儿的名声,哪能一点都不在意呢。”   林雪雯:“用不着在意。咱们凭本事吃饭的,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这话听着心里爽快。他刚想表示一下赞成,就听林雪雯接着说:“你又没结婚,爱跟谁好跟谁好,爱换几个换几个,不违道德不犯法,小人之言,不用理会。”   ……关澜真是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尴尬。   齐菲:“是这个道理。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关澜含泪把这个人设接了过去:“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菲知情识趣,知道他们师徒两个要说一些体己话,又聊了一会儿,就到一边去陪孩子玩了。   林雪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你好好想过没有?”   根本没有。   上次关澜也就忧愁了两三天的样子,就像金鱼一样忘干净了。   林雪雯:“我也不是非挑你休假的时候提这些扫你的兴——不过,你有兴趣自己做老板吗?”   关澜:“什么??”   林雪雯:“不至于这么吃惊吧?你从来没想过自立山头吗?”   关澜诚实道:“没有啊。”   林雪雯:“……那你现在想。”   关澜:“首先,我没钱。”   林雪雯:“这是你最不必担心的问题。你在圈里这么多年的脉和口碑,几千万的投资拉不来?我做师父的先给你投一千好不好?”   关澜:“你是认真的啊师父?”   林雪雯:“我干嘛没事儿逗你玩?你当我是你啊?”   关澜:“我哪儿当得了老板啊?”   林雪雯:“你现在手底下就有百十人了,你自己当老板也就跟现在差不多,顶上还少一个人,自由多了。”   关澜:“压力也大多了吧!上有投资人和股东指着我挣钱,下有百十号员工指着我发工资,这压力也太大了。”   林雪雯:“所以,有得有失,还看你自己。”   关澜:“我得……我得好好想想。”   林雪雯:“这次可得真的想哦,别跟上次似的,转身就忘。”   关澜:“好好,不过,得等我休完假再开始想。”   林雪雯:“慢着,我还有一个事儿。”   林雪雯的另一个事儿,竟是要他带一带她的大儿子杨宇泽。   林雪雯:“他初中那阵子闹休学,就是为了这个,想搞音乐。当时他爸跟他谈判,答应他让他搞,条件是好好上学,念书念到十八岁。本来是缓兵之计,想着他过两年就把这茬忘了,没想到小子主意正得很,今年高中毕业,又跟我们提了,要唱歌。他爸也不能言而无信,就答应他给他一年时间让他唱,明年这个时候不出成绩,就乖乖滚去国外念书。”   关澜:“他难得对音乐有兴趣,要是真有天赋也不妨让他玩两年。”   林雪雯摆手:“不是这块料。我是他亲妈,还是干这行的,能看不出来吗。我来的路上还听了庄麟的歌,他比庄麟差远了。他要不是我儿子,按你的标准,你肯定是看不上他的。你也不用看着我的面子给他脸,该怎么带怎么带,让他也见识见识山外有山。”   这意思关澜是听明白了,指导为辅打击为主,务必挫败杨大公子的积极性,抹杀那一颗勃勃跳动的爱乐之心,最终要他乖乖滚到常春藤名校去念书,履行他身为二代的责任。   关澜:“明白了师父,交给我吧。”   ————————————————————————————   关澜这边心情不平静,庄麟那边就更加波澜起伏。   庄麟是不知道杨佩青什么毛病,终于在杨佩青第八次旁敲侧击他跟关澜的关系时没有按捺住顶撞老板的冲动:“杨总,我能不能问问,您这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关澜了?”   杨佩青被他问得一愣,并没有生气,只是叹息一声:“都不是……是我媳妇看上关澜了。”   庄麟一开始没有get到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杨佩青的老婆是关澜的迷妹。   杨佩青:“关澜跟陈锦好过,你知道吗?”   庄麟:……   杨佩青:“不,不能说好过,说是分手了,谁知道呢?”   庄麟:“……关澜现在单身。”   杨佩青盯着他:“你确定?”   庄麟:“杨总,我跟他们俩上过综艺节目,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一对,感觉就是特别好的朋友。”   杨佩青冷笑数声,用一种“年轻人真是天真得可怜呐”的眼神看着庄麟:“眼见为实啊,你敢回去问问关澜吗?”   庄麟内心巨震。   杨佩青这么笃定的样子,一下子把他本来也不那么牢靠的推断推翻了。再回忆关澜陈锦相处的细节,更觉得处处是暧昧。   关澜这些前任,左一个乐坛小歌王,右一个当红综艺咖,自己这情路,还能更多舛一点吗? 第24章 来拯救华语乐坛   在塞班的最后一晚,天龙的众人们聚在一起,举行了曲水流觞赋诗会——不对,是海滩烧烤派对。   庄麟面对此情此景,感慨万千。   庄麟:“你还记得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你家的烧烤派对上。”   关澜:“记得,你两只眼睛好像长在天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庄麟:……   这个脸打的,有点疼。   关澜:“不过后来慢慢地越来越懂事了,进步很大。”   庄麟更郁闷了。关澜总是用这种高中班主任面对宠爱学生的语气跟他说话。我一点也不懂事!你要是能看到我脑子里那些不懂事的念头,说不定会吓得跳到海里游泳回国!   要怎么才能切换到正确的身份模式中呢?连脱衣服都不行!   庄麟觉得这个事情要尽早,在“朋友区”停留太久,容易陷入进退不得的悲剧境地。   庄麟深觉自己这相思之苦来得太晚。自己今年要是十七岁,那还纠结个屁,肯定二两酒下肚借酒装疯直接推门把人办了,明天怎么办那是明天的事。然而二十四岁的他,顶多在脑子里意淫一下过过瘾,不得不考虑明天。   派对渐渐进行到了载歌载舞的高潮,班卓琴的声音顺着海风飘过来。关澜小酌了两杯,感觉脑中涌上了一些仿若飘在云端的轻柔倦意,就回了房间。   他前脚进了房间,庄麟后脚就跟着他进来了。   关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玩会儿了吗?”   庄麟:“没什么意思。”   关澜打趣:“年轻人,怎么心态这么老。”   庄麟:“又都不熟,有什么劲。”   关澜:“谁跟谁也不是天生就熟的,这不正好是个熟起来的好机会么?”   庄麟:“我跟你不一样——你是社交型,喜欢人多喜欢热闹;我是独处型,跟不熟的人说话,浑身难受。”   关澜:“好吧,那我进屋了,你独处吧。”   庄麟:“又不是说你。跟你说话,越久越开心。”   关澜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莫名感觉心尖上酥了一下。   关澜:“你这是一句好歌词,赶紧记下来。”   庄麟:“哪里用记。这种话,我心里还有很多,要不要先给你来十句听听?”   关澜:“别了,你好好攒着吧,争取攒成一首歌。不要浪费在我这里了。”   庄麟:“你想听我唱歌吗?”   关澜:“什么?”   庄麟:“高级酒店就是不一样,房间里还有钢琴。我突然想唱,你要听吗?”   关澜:“好吧,趁着听你唱歌还不用买门票。”   庄麟:“算是那天你给我唱歌的回礼吧,虽然不是我自己写的,但这一首我没在网上发过,也没给别人唱过,勉强算打平了吧。况且你说我半土不洋,我可是记到现在——好歹要让你看看我洋气的样子。”   许多年以后,关澜仍然记得那天塞班岛上的月光,和那个在月光下为他弹琴的青年。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ll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那是一首老歌,《玫瑰人生》。法语自带一股醇厚的性感,庄麟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两个调,竟是别样的温柔。   当我拥他入怀,他在我耳畔低语,我看到了玫瑰色的人生。   这首歌,庄麟从没唱给别人听过,却练习过无数次。从少年时代开始,在一个个带着玫瑰色怀想的夜晚,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校正发音,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雕琢演奏,带着他对爱情隐秘的浪漫幻想,为了有朝一日,把这首歌唱给爱人听。   异国的月色下,他毫无准备,也准备了许多年。   “When you kiss me, Heaven sighs   And though I close my eyes   I see la vie en rose   Give your heart and soul to me   And life will always be   La vie en rose”   将你心与魂灵交予我,我会还你以玫瑰色的人生。   关澜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否则无法解释此时的心跳。   那个唱歌的人,让他莫名地不敢直视,却又让他移不开眼。   他这一生听过许多情歌,这是第一首。   这首歌没有激烈的起伏,只是恋人爱语的倾诉。关澜却觉得,那钢琴键像是直接敲在他的心脏上,每一句词都在撩动他的大动脉,让他的心跳再重一些。   当歌曲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庄麟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的时候,一切隐秘的心事、悄然的悸动,都袒露在了海风和月光之下。   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掩饰,咳嗽与爱情。   唯有歌声不会骗人。   庄麟:“怎么样?”   关澜轻声道:“很好听。”   庄麟:“就一句好听啊?你在电视上当评委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我这么卖力气,起码得点评个一百字才对得起我吧?”   关澜:“我之前说你唱歌不动人,是我不对。”   庄麟:“你之前没说错,现在也没说错。我之前没有想动的人。”   关澜忽然有些怕他继续说下去。   关澜:“明天一早的飞机,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   回了国的第二天,庄麟就拎了鲫鱼豆腐汤去找关澜。   他知道自己有点偷懒了,毕竟这是最不费功不费时的一道汤,不过他一分钟都多等不了,一宿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自觉在塞班的时候取得了重大突破性进展,必须趁热打铁才行。   庄麟到公司的时候,关澜正在开会,庄麟就坐在他办公室门口,与他的助理进行目的不单纯的聊天。   任晓飞已经可以淡定地把庄麟提着保温桶过来这件事当成一件正常的事了。   庄麟:“他今天来上班,心情怎么样?”   任晓飞:“挺正常的。”   庄麟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什么叫正常啊?”   任晓飞:“……就是跟每天上班一样啊。我在他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只有一次他是不正常的,那一次持续了两个月。”   庄麟:“那次是为什么?”   任晓飞:“不知道,谁敢问。我们都猜他是失恋。”   庄麟:……   任晓飞突然起了八卦的兴致:“那一阵子,有个小歌手,中俄混血,我的天,种族天赋,那叫一个好看,浑身上下一股仙气;唱歌也是,飙起高音来,一口气飙八个八度,脸不红气不喘,不费劲。唱外文歌的时候那叫一个苏,一开口说中文就一股迷之东北味儿,把半个部门的女生都萌得走不动道。”   庄麟:“……普通话都说不好,有什么萌的?”   任晓飞:“哎呀,反差萌嘛。人家妈是东北的,又没在国内长大,有口音不是很正常。”   其实庄麟娱乐圈里混这么久,哪会不知道什么叫反差萌,但他就是浑身都不爽,非要挑出几根刺来:“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任晓飞:“壕二代,出唱片就是玩票,也不想混娱乐圈,玩完一票就回俄罗斯继承家业了啊。”   任晓飞:“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我们关总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他这个人你知道,看好哪个歌手都是那一套,陪吃陪玩、嘘寒问暖、体贴到家,看着跟爱上你了似的,其实不是想睡你也不是想追你,就只是一个意思:少年我看好你,我想给你写歌,你愿意跟我一起拯救华语乐坛吗?”   庄麟感觉自己身上枪眼无数。   什么叫他这个人我知道,我不知道啊,你敢不敢提早哪怕一个月告诉我啊?   任晓飞:“结果他走了之后,我们关总整个人就失魂落魄的,情绪那叫一个低落,连着两个月打不起精神,写的歌都特别暗黑,这我才反应过来,这个不会就是真爱吧。”   ……很好,这又杀出一个异国白月光!   为什么有的人谈恋爱就跟喝水似的容易,他庄麟谈个恋爱,就是这么个地狱难度啊!   说话间,关澜开会回来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庄麟就调整好了心态。说实话,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白月光,那就等于一个死人,比起其他确诊的和疑似的以及潜在的情敌,这一个还真不够看。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庄麟跟着关澜进了办公室,把保温桶放到他的桌子上。   庄麟:“昨晚休息的怎么样,时差倒过来没有?”   关澜简短答道:“还行。”   庄麟:“你不问问我睡得怎么样吗?”   说罢也没等关澜问,就自问自答起来:“我睡得也不错,就是做了好多梦。”   关澜:“……我不会问你做了什么梦的。”   庄麟:“你觉得这次玩得怎么样?我之前在美国就有机会去一趟塞班的,觉得无聊就没去,现在看看其实挺好玩嘛……”   关澜:“庄麟。”   庄麟:“有点后悔没有趁着上学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等工作了就没什么机会了。下一次旅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关澜:“庄麟。”   庄麟停下来,看关澜的神色,心慢慢地往下沉。   关澜:“汤我收下了,谢谢你。两个月后开始筹备你的首专,这两个月,你就专心工作,不要来找我了。”   庄麟如坠冰窟,僵在了原地。 第25章 发小的恋爱咨询   关澜回到家的时候,陈锦居然还在。   尽管其实他昨天回家就已经知道了,仍没忍住吐了个槽:“你还在我家住上瘾了这是,真得跟你收房租了!”   陈锦却一眼瞧见了他手上的保温桶——那么大个东西,想注意不到也很难:“嚯,又一桶啊?我说庄麟是不是煲一次汤买一个桶,你家厨房都快搁不下了知道吗?你喝完了汤也不知道把人家的桶还回去。”   关澜叹息一声:“你赢了。”   陈锦:“什么?”   关澜:“他的汤,真的是他自己煲的。”   陈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怎么知道的?”   关澜把保温桶放下,给陈锦讲了在塞班岛上以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陈锦听完,一时无语。   陈锦:“我有时候觉得,咱俩可能不是同一个物种。我也想理解你,可我这次真的理解不了啊——难得有一个这么有种的,你到底看不上人家哪儿,就把人家给拒了?”   关澜:“……年纪太小。”   陈锦:“这个理由我给负分。他不是成年好多年了吗?不至于让你有负罪感吧?”   关澜:“我不能跟手底下的歌手乱搞。”   陈锦:“他是想跟你处对象,还是想跟你乱搞?”   关澜:“……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   陈锦:“哎呦我天,你还要怎么准备?也不是要立马跟他移民领证,甚至都不需要你立马答应他的追求,你就让他这样先追着呗,给彼此一个机会,能怎么着呢?”   关澜:“这样一听,你说的好有道理,好像是我冲动了。”   陈锦:……   关澜:“我一看他当时那个眼神,一下子心慌得不行。我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还那么认真,我就觉得承受不起。我给不了他同等的回应,还要吊着他,那不是很渣?”   陈锦:“你。真。的。好。圣。母。啊。”   关澜:……   陈锦:“我给你正一正三观。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那不是你的错;就算他追你十年八年,你还是没法喜欢他,这依然不是你的错。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谁应该为他的感情负责。”   关澜:“道理我都懂,自己私底下想得再明白,一到时候我就缩了。”   关澜绝望地捂脸:“我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啊?”   关澜:“咱们两个约定一下,如果到了五十岁咱俩还都是单身的话,那不如——”   这是亲密好友间最高级的约定:二十年后你未嫁我未娶,那咱俩就凑合凑合一起过得了。   陈锦:“不如给你找个奢华养老院,你放心,我给你掏钱。”   关澜:“……那你呢?”   陈锦:“当然是跟我的二十个十八厘米小狼狗住在一起啊。”   关澜:怎么办,这个朋友我不想要了。   陈锦:“你放心,庄麟这个事儿还没完。你等着吧。”   两人愉快地分食了鲫鱼豆腐汤。   陈锦:“讲真,就他这手艺,你娶回来也不亏。”   关澜:“我又不是找保姆,挑手艺做什么。”   陈锦:“也对,还是另一方面的手艺比较重要。”   ……关澜假装没听见。   陈锦:“对了,我下周不在,不要太想我。”   关澜:“你终于要回家住了?”   陈锦:“不啊。我要去风辰卫视录节目。”   关澜:“新的综艺?”   陈锦:“不是,访谈节目,跟贺芸搭档。”   贺芸算是现在地方台里数一数二的女主持,新闻主播出身,近年也涉足娱乐,但总体还是偏严肃纪实风,故而关澜很是惊讶。   关澜:“你要转型了?”   陈锦:“慢慢来吧,为以后铺铺路。现在不到三十还可以腆着脸卖卖蠢,三十五岁以后还走这个路线,不就很尴尬了吗。”   关澜:“以后不卖蠢了?”   陈锦:“也不能一下子就扭过来,就一点一点降低含蠢量呗。”   关澜才知道,陈锦脑子里不仅有智商开关,还有智商阀门,能控制智商流量,真的牛逼。   关澜想了想:“既然你有转型的意思,如果你还有兴趣唱歌,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打个十二折。”   陈锦:“……十二折,那不是比原价还高?”   关澜:“嗯,这不是还有这些天的房租呢嘛。”   陈锦:怎么办,这个朋友我也不想要了。   ——————————————————————————————   关澜具有丰富的躲人经验,他决意要躲你,就如同春风化雨般不露痕迹,也如春风一般一夜走了八万里,没有归期。   这可让庄麟上了大火了。   他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进展得挺顺利的,之前在塞班的时候,他看关澜的反应,明明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呀!结果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泼下来,都把他浇傻了。   究竟是他想多了,还是……还是,关澜并不是单身?   他郁闷兮兮地刷微博,刷到一个情感咨询类博主。   “博主,我对象对我忽冷忽热,让我好没安全感,他是心理有病还是外面有人了?”   庄麟点了个赞。   “博主老师,男神好难追,感觉要坚持不下去了怎么破?”   庄麟点了个赞。   他把这个博主的微博一路翻下去,连微博带评论,刷刷刷地点了好多赞。   点到最后,经纪人都打电话来问他:“你在微博上搞什么事情?”   庄麟一看,他用的是他的黄V大号。   庄麟:……   那个情感博主的微博底下评论是这样的:“庄麟粉丝团观光”“庄麟粉丝来此签到”“吃瓜路人到此一游”。   而他自己的微博底下是这样的:“哈哈哈哈男神你是失恋了吗好熏疼”“老公不要为外面的妖艳贱货伤心了快到我怀里来”“妈呀看他点赞这几条脑补了十万字的剧情求大手出本”“233333好萌好萌,我们要不要提醒他忘换号了呀”……   庄麟:……   最后齐菲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发条微博卖个萌就完了。   庄麟就发:“抱歉刚刚刷了大家的屏,看八卦忘换号了[尴尬表情]。”   这条微博被李彦尧秒转:“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失的谁的恋啊?”   庄麟这才想到自己这个发小——他可能是自己认识的感情经历最丰富的人了吧。   虽然庄麟对他的感情观不太认同,但此时走投无路,只好屈尊折节,向李彦尧提出了咨询。   李彦尧:“你这样问我没法答,你得先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   庄麟:“……非得说吗?”   李彦尧义正辞严,仿佛根本不是单纯地想听八卦似的:“当然,不然我怎么能针对性地给出建议呢?”   庄麟就说了。   李彦尧沉默了有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他发过来一句话:“哥们儿,脸疼吗?”   ……果然就不该问他!   李彦尧:“不过你问我,算是问对了。”   李彦尧:“关澜跟我,根本就是一种人啊。”   庄麟:“再见,我不要咨询你了。”   李彦尧:“你先听我说。你看他是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上去好像感情经历丰富,实际没有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是不是这样呢?”   庄麟:“……我不知道。”   李彦尧:“肯定没错,你听说过他跟谁长久地在一起过吗?”   李彦尧:“这种情况呢,一直安定不下来,别的理由都是骗人,真正的理由就一个:没玩够。”   庄麟:“他的感情经历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李彦尧:“哎呀我这个‘玩’是广义的玩,不一定是玩弄感情。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被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拴住了,他肯定不如单身的时候自由,各方面都是。他这么多年来,肯定有了让自己最舒服的一套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要是为另一个人做出磨合和妥协,那可是相当难受的。”   李彦尧:“所以,你追人的方式不对路。”   庄麟听他的话倒有几分道理:“哪里不对?”   李彦尧:“太激进。不仅太激进,还成天送汤送水,一副要入侵人家生活的架势,一上来就认真得要命,人家的防御体系肯定刷刷地就竖起来了啊。”   庄麟:“认真还不对了,难道要先上床吗?”   李彦尧:“他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小花小草小妖精是这么想的,先实习再转正。问题转正名额就一个,你把自己跟他们摆到同一个维度上,知道要跟多少人竞争上岗吗?”   庄麟:“……那怎么办?”   李彦尧:“对于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就一条道。”   李彦尧:“灵魂伴侣。”   这四个字,对于庄麟有如醍醐灌顶,他的思路瞬间清晰起来。   没有错,他弹琴唱歌的时候,关澜的反应是很好的,一点也没有抗拒;后来自己一送汤,就把人给吓着了。   关澜这个人,不缺物质条件,又不缺家庭温暖,朋友应该也不少;因此生活上的体贴和关心,并不能击中他的痛点,恐怕还要起反作用。   那么——就唯有高山流水,精神攻略了。   就让你,以当初我爱上你的方式,来爱上我。 第26章 不管怎样请上车   关澜的心情很不好。   不好的理由,在他自己看来,都有些可笑。   他的三十岁生日马上要到了。   而立之年,在这个年纪,不说该成家立业,起码各方面都得有所着落才行。   自己呢,业算是立起来了吧,家可还没有影呢。   当然现代人晚婚,很多人三十岁的时候都还离成家很远;但起码他们都积攒了很多经验值,将来一旦遇到对的人,立刻就可以自然地进入正确的流程当中。   而他连正确的流程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事实上,即将成为三十岁的处男这一点并不很令关澜羞耻,因为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有很多保守传统的人,坚持婚前守贞,新婚之夜才破处的人有的是;但一个没有心理疾病和异常性癖、也并非独身主义者、却仍然三十岁都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可以说是旷世的奇葩了。   关澜不得不直面这个令人痛苦的事实:他是一个感情上的失败者。   他之前喜欢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说自己只是差了点运气,但当那个日子一点一点迫近,他开始觉得,大概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再怎么找借口,这件事上,好像还是自己的责任比较大。   这一点苦闷,不足为外人道,唯一能倾诉倾诉的陈锦,这周还跑到外省去录节目了,关澜不愿用自己这点无聊的心事打扰人家努力工作,毕竟陈锦难得努力工作——他就只能把这点小小的苦闷,憋成了一股巨大的苦闷。   他生日当天,网上有乐迷给他制作了作品辑,还有人给他剪了舔屏向MV,本来他有点高兴,郁闷稍解,谁料最后他点开人气最高的一个视频,竟是个后宫向的。   虽然他知道人家粉丝没有恶意,但他看了之后心情糟到了谷底。   幸亏他微博一贯是高冷型的,所以就算他谁的微博也没转,只发了一句“谢谢大家”,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异样。   随后他爸他妈分别给他打电话送上了生日祝福,他妈还并不太委婉地提醒他,三十岁了,玩也该玩够了,是时候考虑发展长远一些的关系了吧?   关澜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心情并没有触底,还在持续走低。   其实他爸妈已经算挺开明的父母了,从来都鼓励他事业为重,也没有三天两头催婚,但是眼看儿子光棍到三十岁,哪有爹妈不着急的。   而关澜知道,眼下自己单身,其实不是最大的问题,哪天他要不单身了,更有他头痛的日子——不过既然脱单还遥遥无期,就先不要自找麻烦地头痛出柜的问题了吧。   到了公司,就看任晓飞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躲躲闪闪的兴奋。   关澜就知道,现在公司的某处,正在暗搓搓地筹划着一个惊喜派对之类的活动。虽然感动于他们的用心,但关澜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力气去表演惊喜的样子。   尽管如此,当他看到休息室桌上那个size巨大的四层蛋糕时,还是尽职尽责地惊呼出声。   关澜:“我……我真的没想到,谢谢大家。”   这场party是大老板的意思,大老板还有谕,今天音乐部的人不用工作,尽情happy,一应费用公司报销。   公司的艺人们,跟关澜有些交情的,自然也都到场了。   当然包括庄麟。   庄麟:“生日快乐。”   关澜:“谢谢。你那么忙,不用特意来的。”   庄麟:“没有特意,今天来公司开会,顺路把礼物给你送来。”   关澜:“还有礼物,真是费心了。”   庄麟:“这里这么乱,一会儿结束了我单独给你吧。不是汤哦。”   关澜:“嗯,我还奇怪你怎么没带着保温桶。”   庄麟看他居然还拿送汤的事开玩笑,小心翼翼地觉得关澜的态度有所软化,心里有点高兴。不过也不敢太高兴,就怕跟上次似的,再来一盆冷水浇头上。   这些日子他听从了恋爱军师的指导,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走精神路线,就没事跟关澜谈谈创作,或者分享一下自己最近在听的歌,或者聊一些有的没的闲天。关澜不太回复他,总是他发四五条,关澜隔上两个小时或者半天才简短地回他一下。庄麟开始时有点别扭,不过习惯了这样自说自话之后,也有点上瘾似的,发生点什么事都要跟关澜念叨一下。   关澜虽然回的少,却也没有拉黑他——当然拉黑是不可能的,他们毕竟还有合作关系,还有工作上的交流;也没有叫他闭嘴别再烦他,也没有彻底不理他,这也让庄麟生出了一点希望。   他想,果然还是这样细水长流的精神攻略比较有效。   但庄麟还是想见他,想得不得了。   这些天没有跑过来见他,实在用尽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其实也没几天,怎么感觉半年没见面了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   不过,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为什么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关澜自觉今天表现很完美,全身洋溢着幸福和喜悦,就差高歌一曲《好日子》了。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庄麟的目光,一直隔着半个房间,落在他身上。   奇异地,关澜并没有感到惶恐想逃,相反,这目光停留越久,他身上越热。   内心的苦闷低落压抑太久,竟在他心中催生出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   这不是我的问题,不是我的错。毕竟还有人爱我,还有人这样的爱我。   他现在急切地要找到自己在感情上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的证据,他陷在自我否定的沼泽中,绝望地伸出手来,要抓住一段浮木。   这段浮木就是庄麟。   派对行将结束,庄麟去找关澜,打算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   他准备了两样礼物,一样带在身上,是几张自己珍藏的外国黑胶唱片,都是国内没发行过的,还有歌手的签名;另一样是把吉他,放在车里,预备到时候见机行事,“哎呀这个东西太沉了要不我给你送家里去吧”这样。不过他不觉得关澜会踩中这种低级套路,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   庄麟:“礼物送你。”   虽然有包装纸,但是关澜一看那大小和形状,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接过来:“谢谢你,有心了。”   庄麟看他不像多喜欢的样子,决定还是拼一把:“还有一件……在我车里,有点大,要不我给你送家去吧?”   关澜黑沉的目光看着他。   关澜:“好啊。”   庄麟:!!!   到了关澜的家,庄麟还是懵的。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哪一步走对了。   话说对了?可他们都没说几句话。礼物送对了?关澜对他的两样礼物,根本也没看几眼。   关澜进了屋,就径直奔向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   庄麟吃了一惊。关澜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可真的算是烈酒了。   关澜给他们俩倒好了酒,然后一仰头,直接把自己那杯干掉了。   庄麟看得胆战心惊,开始在脑中搜刮一点贫瘠的饮酒知识,没话找话:“我记得有美国酒鬼给我讲过怎么鉴别好威士忌,你看这颜色……”   关澜干掉了第二杯。   二锅头也没有这么喝的呀!   庄麟:“……这颜色,是一种淡淡的金色……”   关澜:“庄麟,我大晚上的把你带回我家,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庄麟在来的路上确实脑补过那个意思,不过殷鉴不远,他实在是不敢想太多。   关澜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本来他家没这个东西,这是他刚刚从陈锦屋里翻出来的,天知道陈锦住来他家为什么带着这玩意,天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陈锦屋里有这玩意。他把这玩意递到庄麟手上:“所以你愿不愿意?在我后悔之前。”   庄麟低头一看,觉得自己三魂七魄瞬间碎成了纳米级。   那是个安全套。   庄麟知道,关澜现在心理状态非常不正常,此时理智正确的做法是,让关澜醒醒酒,跟关澜诚恳地聊一聊,让他打开心扉,再好好安抚开导他一番……   去他妈的理智正确!我又不是羊尾!   关澜知道自己在犯错。   青年的吻带着灼人的情热,从相触的唇舌,仿佛能感受到他鼓动的赤裸的心。   就这一晚,他不想做一个处处周全的大人。他不想考虑明天。   明天,就算我仍是个失败的没有谈过恋爱的三十岁男人,至少我不会是个三十岁的处男。   酒精渐渐开始作用于关澜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浑身高热;而再热,也热不过庄麟双手所触及的肌肤。   关澜疏于运动,没有庄麟那样的好身材,倒也称得上肌理细腻骨肉匀。从脖颈到胸膛一路向下,在腰侧的嫩肉反复摩挲,引起关澜无法抑制的颤栗。   他喘息着:“不要这样费事……直接,啊,直接来……”   庄麟轻咬他的下唇:“关老师,交给我。”   关澜恍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再没叫过自己关老师。此时突然叫出来,只让他全身都羞耻地紧绷起来。   真正感觉身体要被侵入的那一刻,关澜仿佛清醒了一下,要把庄麟推开:“慢着——”   庄麟喘息:“慢不下了。”   关澜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感受着被楔入的疼痛,他想,他并不后悔。   庄麟俯下身来吻他。   关澜把他的嘴唇咬出血来。   庄麟:“我好爱你——”   关澜这个时候,才真正地醒过来。   完事之后,理智回笼,关澜悔出血来了。   他觉得自己婊到家了。庄麟一腔真心对自己,就这样被自己玩弄了,不仅玩弄了感情,连肉体都玩弄了。   明明对他没有同等的感情,却因为自己一时感情脆弱,做出了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怎么想都是自己太渣了。   所以第二天清晨,庄麟翻身把人搂在怀里,想来个幸福的晨间温存的时候,就见关澜一脸歉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庄麟想,一颗心被冷水浇啊浇啊的,竟然也习惯了。 第27章 三千响的大地红   关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庄麟一腔美好的少男憧憬被这句话击得四分五裂。   庄麟语气渐冷:“我又没要你负责,你没必要这样吧?”   关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的。”   庄麟哼:“我不明白。拜托关老师你,先别急着当圣母,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别搞得好像强奸似的。说起来这回事,还是我占的便宜比较大。你说这话,屁股不痛吗?”   本来没觉得痛,他这样一提醒,关澜才发现真的很痛。   关澜叹口气,转身缩进了被子里。   这边庄麟话说完了,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太嘴硬。   这是在干嘛?第二天早上,正是该培养气氛的时候,自己就非得争这个口舌之利,就不能服个软,身为一号的风度呢?   本来他也不是不知道,昨晚关澜心理状态不对,今早醒来心态必有起伏。自己明明应该伏低做小、软语温存,就非得争这一口气,这什么破脾气?   自己作为追求的一方,从事实上来看,这是取得了天大的突破,关澜思想上别扭一下,那也是应有之义,自己还怼天怼地的,这不是蠢吗?   调整好心态,庄麟又开始往关澜身边凑。   庄麟:“关老师,给我打个分吧?”   关澜:“什么?”   庄麟:“第二天早上打个分,评价一下对方的服务,这不是国际惯例吗?”   这都是什么鬼惯例?   关澜:“我不会打,我又没得可比较。”   庄麟:“……没有吗?”   关澜惊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果然庄麟非常高兴:“所以昨晚上是你第一次当零号?”   关澜把头埋到枕头里拒绝看他。   庄麟想,我这不是取得了重大突破,我这是史诗级的突破啊!   庄麟:“那跟你自己比呢?”   关澜:“跟自己比什么?”   庄麟:“你之前,不都是一号吗?我的表现,跟你比如何?”   关澜实在没脸说我连一号也没当过,只能厚着脸皮道:“比我还是差点儿吧。”   庄麟把人扳过来,重重地在嘴上吻了一口:“虽然我这边也没人可比较,不过我给你打一百分。”   他瞬间满血复活,心情明亮得想唱歌:“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弄点吃的。”   庄麟居然直接光着下了地,关澜视线高度正对着他胯间,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关澜隐约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冰箱开关的声音和灶台开火的声音,还有庄麟哼歌的声音,慢慢地把整个身体缩回被褥里。   他此刻在想,居然就这样毫无准备地破了处,我可是连腿毛都没刮啊。   庄麟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他床前。   庄麟:“你厨房里,除了方便面就是微波食品,我看冰箱里还冻着一些我之前送的汤,就拿来做汤底下了点面条,早晨还是要吃点热乎的。”   关澜:“谢谢,很香。”   庄麟看了一会儿他吃饭,然后幽幽地开口:“你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下,你家里还有谁住?”   关澜吃面的动作僵住。   庄麟:“我刚刚从厨房出来走错了路,走到了客卧。”   庄麟:“或者我换个方式问——我没有成为第三者吧?”   关澜:“没有,你放心。是我的朋友,在这里暂住。”   庄麟也觉得,既然在两个屋里住着,那应该不是那种关系。此时关澜不愿意透露是谁,他也就不问。   庄麟:“你今天还是请个假在家休息吧,不要去上班了。”   关澜:“你才是,不要耽误了工作。昨天你就没有活动,今天不会还没有吧?”   什么工作,工什么作,芙蓉帐暖,还要什么早朝?   但是庄麟看关澜一直在强作镇定,实际上尴尬得快要死了,就好心地告辞:“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关澜:“那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呜——”   庄麟:亲了就跑真刺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嘴上好像有点疼?   庄麟到了保姆车上,奔赴杂志拍摄的现场。他的助理马瑶瑶盯着他的脸足足看了十秒,然后艰难地开口:“麟哥……昨晚玩得挺高兴?”   庄麟:“是啊,挺高兴。”   马瑶瑶:“要不我借你点唇膏遮一下吧?到现场菲姐看见了,要发脾气的。”   庄麟没明白:“遮什么?看见什么?”   马瑶瑶从包包里摸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庄麟。   庄麟一看,自己下嘴唇上明晃晃一个深深的牙印,还在往外渗血。   庄麟对着镜子傻笑起来,然后掏出手机开始自拍。   马瑶瑶:我可能跟了个假明星。   ——————————————————————————   陈锦得知了这一历史性的喜讯,立即去买了三千响的大地红。   陈锦:“我又不在,没法给你煮红鸡蛋,只好千里之外给你放放鞭炮。正好北京禁燃禁放,我这边没人管,你在那边听着响,感受一下这喜庆的氛围。”   关澜:“别闹!我是真的很烦恼!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庄麟?我还得给他做专辑呢!”   陈锦:“哈哈哈这小子真的厉害哈哈哈哈,我以前只觉得他有种,没想到他这么有种!”   关澜到底没好意思提这事是他主动的。   关澜:“你说我怎么办?我跟他现在算什么关系?我之前守了三十年,怎么就昨天晚上没守住,被下半身支配了呢?”   陈锦:“那我问你,被下半身支配的感觉怎么样?”   关澜:“……还挺好的。”   陈锦:“这就对了。你偶尔让你的脑子也放放假,别成天想这想那的,顺其自然,你的人生会轻松很多。”   陈锦驱车找了处人烟稀少的荒郊,把鞭炮点上,然后开始录视频,打算发给关澜看。   最后烟雾散去,有个人跟鞭炮成精了似的凭空走了出来,对陈锦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吓了陈锦一跳。   陈锦:“你怎么来了?”   杨佩青:“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陈锦:“开着宾利上这种土路,还停的离鞭炮这么近,你真的可以,小心把你车门崩掉漆了。”   杨佩青:“掉漆了去补不就得了。”   陈锦谢谢他没有说“掉漆了换一辆不就得了”。   杨佩青:“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爱玩这种东西。”   陈锦:“当然是有喜事。”   杨佩青:“什么喜事,要不要我包个红包?”   陈锦稍微脑补了一下,如果杨佩青真的给关澜包了个红包,关澜会是什么脸色,就止不住地笑了出来。   杨佩青幽怨地看他:“果然是件大喜事,这么开心。”   陈锦:“你也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不过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杨佩青:“那你跟我,有没有关系?”   在异乡的旷野中,在旷野的罡风里,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杨佩青:“我们老杨家,家风正,从不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家人都专情,两口子感情都好。你看我爸我妈,结婚五十多年,眼看快八十了,老两口还手拉手满世界旅游呢。”   “我大哥,他刚开始追我大嫂的时候人家都不愿意,觉得嫁进我们这种家庭肯定得在家相夫教子,牺牲事业。我大哥就跟她保证,百分之百支持你事业,孩子只要一个。后来意外有了诗诗,他心里还特别过不去,心疼我嫂子年纪大辛苦,诗诗一出生就给她登记的随我嫂子姓。他俩二十多年,出了名的恩爱,谁看不羡慕。”   “我姐,他们两口子没什么事业心,也没什么赚大钱的本事,都是大学里教书的;他们俩都喜欢花,之前谈恋爱的时候,谁要是出去旅游或者出差,必定要买一盆当地的花,送给对方。上礼拜,他俩结婚二十年了,我姐去杭州出差,姐夫去巴黎开会,俩人回来之后在机场相遇,一人手里抱了一盆花。”   “我二哥,虽然是个老光棍,可也不是因为花心,就是因为对感情太认真了,不愿意因为传宗接代之类的狗屁理由随便结婚,害自己也害人家。他掌管这么大的娱乐公司这么多年,干干净净,从来不搞歪门邪道。”   “我们家,就只有我没出息,折腾这么多年,自己媳妇都搞不定。”   陈锦沉默半晌,忽然道:“你还有个姐啊?你姐是不是叫杨佩玲?”   杨佩青:“是。你认识她?”   陈锦:“……不认识,我根据你们老杨家起名字的强迫症推断出来的。”   陈锦:“你们家要生个老五叫什么啊?”   杨佩青:“本来计划好了,生个女孩叫佩莹。后来我爸嫌孩子太多闹心,坚决不要了。”   陈锦笑得打跌。老杨家这强迫症,绝壁晚期了。   佩明,佩玲,佩宁,佩莹,佩青——   陈锦:“诶不对,你名字声调不对,你不是该叫杨佩晴吗?”   杨佩青无奈:“我小时候是叫杨佩晴,晴天的晴。后来我嫌太娘,自己改的。”   陈锦笑得不行:“晴,这个字好,我回头改个名叫陈锦晴,陈锦日青。”   杨佩青无奈得都没脾气了:“我这么掏心掏肺地跟你表白,你就给我这个回应啊?”   陈锦:“我现在住关澜家,是因为我打算把自己的房子好好装一装。”   陈锦:“我手上除了之前的两个综艺,和现在这个访谈节目,还有一个明年的真人秀,正在洽谈中。”   陈锦:“我现在跟同事都能相处的很好,我现在还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陈锦:“所以,晴儿,你能不能有点耐心,等等我呢?” 第28章 麟昭仪千秋万岁   关澜开始更加剧烈地躲避起庄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理由。   庄麟倒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早请示晚汇报,什么琐碎的事情都要跟他念叨念叨。之前关澜偶尔还回一回,现在他是一条都不回了,唯恐自己哪句话给了人家错误的信号,或者庄麟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来,他可真得尴尬得跳河。   不过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庄麟培养出个习惯,就是时不时翻一翻庄麟的发来的消息。   庄麟:今天的午饭。   庄麟:[图片]   庄麟:他们家是哪儿来的勇气把菜卖这么贵的?还没我做的好吃。   庄麟:[分享音乐:爱恨匆匆]   庄麟:这个歌不错,你觉得我唱怎么样?   庄麟:肯定比原唱好听吧?   庄麟:繁世浮光,三生因果,五百次的回眸,换不来你爱上我。   庄麟:唉,这个歌词谁写的,真浮夸。   关澜知道庄麟这是在故意引自己说话,因为这歌词是他写的。   是有点浮夸,不过这歌本来就是口水歌啊!你有深度你了不起,我不能偶尔写写口水歌吗!   但是关澜忍住了。   庄麟:你在忙吗?   庄麟:还是故意的不理我?   庄麟:[委屈巴巴]   庄麟:我感觉被你玩弄了。   庄麟:你这个渣男。   庄麟:[超凶]   关澜咬了咬牙,还是憋住了没回他。   庄麟:我打算向死亡金属方向发展了。   庄麟:我觉得我超有天赋的。   庄麟:我这么白,化哥特妆肯定特别好看。   庄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庄麟:首专就叫《邪恶尸体》,主打歌叫《血色亡灵》。   庄麟:[分享音乐:evil bleeding soul]   关澜:……你够了。   庄麟:哎呀,你忙完啦。   关澜:你不忙吗?   庄麟:再忙也有时间想你呀。   关澜的心脏有点承受不起。   他觉得庄麟一夜之后,画风大变,现在特别没羞没臊。   以前庄麟跟他说话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他不喜欢;现在好像突然找着了安全感,开始放飞自我了。   关澜感觉事情失去了掌控。   他能做什么,把人叫出来义正辞严地再拒绝一遍吗?   第一把话说绝不是他为人处世的风格,以后大家还要相处的,尤其他马上还要给庄麟做专辑,不能把关系搞得很僵;第二他隐隐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用,正如自己的第一遍拒绝,也没有什么用;第三……第三就是,他也不太想拒绝。   他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挺享受被庄麟喜欢的感觉。   真是……有点婊啊。   庄麟在网上看八卦贴。   最近有一个热帖,楼主自称圈内十八线小新人,爆料关澜曾经对他提出过潜规则的要求;这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关澜真的有一个等级森严的庞大后宫,由上到下,分为一后、二贵妃、四妃、八嫔、十六昭仪、三十二婕妤,下设美人和才人数额不限。不同的位分有不同的月俸待遇,每年年终,会根据各人的资历和表现进行位分的升降。婕妤可以签约到天龙,昭仪出单曲,嫔能出专辑,到了妃位,关澜亲自给写主打歌。   楼主表示,他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无耻的要求,还遭到了关澜的打击报复。   一开始群众纷纷表示楼主你《暑假乐园》写完了没,太闲的话还是去报个辅导班吧,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多读世界名著,少看宫斗小说;后来看楼主其他的爆料都有眉有眼的,似乎确实是个圈内人,就渐渐有人开始动摇,觉得贵圈之乱、多会玩的都有,你永远揣测不到一个禽兽能有多禽兽,这事儿可能是真的。   不过“关澜是禽兽”这一点实在老调重弹,这个楼后来渐渐歪掉,变成大家给关澜的后宫排位分了。   庄麟越看越气,最后气得摔了鼠标。   我他妈就是个昭仪啊!   还不是座次特别靠前的昭仪!   你们是不是都瞎!   庄麟气不过,亲自披甲上阵:   “楼上的排名基本同意,但是庄麟那么低你逗我呢?就不说他是关澜亲手挖过来的了,看看庄麟今年都什么资源,这样大的阵势,连个娘娘都当不上吗?”   此贴正热,很快便有了回复。   “层主,后宫排位也要按照基本法。庄麟是受宠,那也是今年才上的位,位分也是要一步一步提的,万事都要讲个论资排辈,他这个昭仪的起点已经比别人高很多了。你看看楼主发布的标准,他这刚刚出了EP,正好是昭仪的水平,没毛病。”   “我是楼上给庄麟定到昭仪的层主。实际上我感觉这个位置还是高了,考虑到庄麟出身比较好,名校海归,破格拔擢到这个高度的。”   “我比较关心层主说的亲手挖过来这个事,层主怎么知道的,有料?”   “层主太年轻,新来的吧?估计是没见过当年关澜捧陆青的阵仗,那才叫本格玛丽苏,从酒吧妹一路捧成小歌后。庄麟这才哪儿到哪儿。”   “估计庄麟现在受宠也就是新鲜一阵儿,现在不就又来了个更鲜肉的杨宇泽吗?这个不仅鲜,而且壕,庄麟明年首专一出,就该变腊肉咯~”   庄麟掰碎了键盘。   这个帖子还在继续:   “皇后是不是定的太武断了,那可是皇后啊,相当于上位成功,结婚领证,别人全都是妾。你们真的觉得有人上位成功了吗?我倾向于空缺,最高就是贵妃。”   “楼上天真了,怎么叫上位成功,女的是领证,男的呢?关澜陈锦都住一起了,这还不叫上位成功,怎么叫成功啊?”   “楼上慢着!怎么就单方面宣布是陈锦了!我们老周不服啊!陈锦不也是今年才杀出来的吗!不要空口白话就说住一起了,上锤啊!别拿上次那张糊的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小区监控照糊弄人!”   “讲道理,你们拿楼主那套标准来看,那确实谁也不能跟周骏卓比,那是多少张专辑多少首歌,绝对冠绝后宫啊。但陈锦不一样啊,陈锦又不是唱歌的,他不能用这个标准定位分啊。这么大一个后宫,就他一个不是唱歌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楼上这么一说,我也开始觉得陈锦是天降系真爱了。陛下眼光清奇。”   后面就都是周骏卓跟陈锦在争皇后,没庄麟什么事儿了。   庄麟怒关网页,给关澜发消息。   庄麟:陛下今天要召哪位小主侍寝啊?   他以为关澜要再拖他一会儿的,没想到居然秒回了。   关澜:就麟昭仪吧。   ……   很好,手机也报废了!   ——————————————————————   杨佩青高兴了一阵子,心里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媳妇要上进,这个当然得百分百支持;但是上进也不能总住别人家啊!   他就跟陈锦说,关澜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了你支持,这个咱们得感谢人家,改天好好请他吃个饭;但是你老住人家家里,不太合适吧,毕竟是前任,住久了不太好吧?   陈锦:“那我住哪儿啊?我自己家可还装着修呢。”   杨佩青:“来跟我住啊!”   陈锦:“你也是我前任啊!跟你住就合适?”   杨佩青就急了:“我不仅是你前任,我还是你下一任啊!”   后来关澜听说了这个事儿,就跟陈锦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跟人坦白了吧,咱俩这个锅背得也够久,两个受何必强撑呢?   陈锦说不行,我得在跟他在一起之前对他的智商进行一个最终摸底测试,我偏要看他什么时候自己能发现。   关澜:“那要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陈锦:“……不至于吧?”   随后自己想了一下,绝望地承认还真有这个可能。   陈锦:“一年吧,给他一年时间。咱俩哪天在一起的?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之前?就从那天开始算,一年之后他还没发现,我就告诉他。”   关澜就上网搜新闻,找到他跟陈锦一起吃饭爆出照片的那一天,然后往后推了一年,在这个日子设上了闹钟:“你看,就是这天。”   陈锦:“……我由衷地希望,这个闹钟不要派上用场。”   这样一看,他们两个做朋友,四舍五入差不多有了一百天。   两个人就出去过纪念日了。   吃饭购物,温泉水疗,最后糊着泥浆面膜互相涂脚指甲油。   关澜:“这是我三十年来过得最娘的一天。”   陈锦:“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不去做情侣文身了。”   关澜:“……你要纹什么?”   陈锦:“在脚踝上纹对方的姓名首字母啊。”   关澜:“你做节目不要露脚踝的吗?”   陈锦:“赶上做野外特辑,跋山涉水的,哪儿都可能露。非怕人看见,就只能纹屁股上了。”   关澜:“你屁股上要是纹上了我的名字,那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解释不清了。”   陈锦露出一脸“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的表情,拿出手机到购物网站上搜索一次性的纹身贴。   一百天的友情,已经够久了。关澜想把他踹进温泉池子里淹死。 第29章 恋爱毒如何传播   杨宇泽到了关澜手底下,走的是常规艺人出道的流程。他安排人给少爷写了首歌,花大价钱在网上做了一轮宣发,然后杨宇泽就带着这首歌到各个场合去在观众面前混脸熟。   期间免不了,同公司的前辈要帮衬一下,这个前辈,就是庄麟。   庄麟自打看了那个后宫八卦贴,就看杨宇泽这人十分不顺眼,尤其对着关澜一口一个师兄那个腻歪劲儿,真是叫人横竖都不爽。你们这是哪门子的师兄弟啊,你这点半吊子水平,要不是投了个好胎,给关澜跪在地上端洗脚水都不配,还腆着脸师兄师兄的,真好意思攀扯!   不过到底是老板的亲侄子,他不好太无理取闹,于是在公众面前捏着鼻子做完互动,私底下就一副冷脸,半句话也不多说。   他是不知道,关澜这边,也看这少爷不太爽。   那天午休一起吃饭,杨宇泽问关澜:“师兄,庄麟现在什么情况?”   关澜一开始没明白:“什么什么情况?”   杨宇泽:“是单身吗?”   把关澜吓了一大跳。   关澜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眼都没眨地撒了个谎:“单不单身我不知道,不过他是直的,笔直笔直的,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那种。”   杨宇泽:“这您就不懂了,一般这种情况叫做过度补偿,越是这样越可能是深柜。”   关澜:“……你看上他了?”   杨宇泽:“哎呀,我就喜欢这种高冷的。”   哪儿高冷了?   关澜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庄麟发来的消息。庄麟说,哎呀我健身不小心受伤了,求安慰求抱抱,配图是一张露肉照,肉上面有一处大概一平方厘米大小的擦伤。   关澜就想把这张照片贴杨宇泽脸上,好好问问他,这个人到底哪儿高冷了?   关澜道貌岸然道:“那可不行,别说公司规定不允许——就算允许,你在我手底下要是搞了基,你家人还不活撕了我。尤其你爸和你叔,想撕我已经好久了。”   杨宇泽:“我二叔怎么会想撕你呢,他供着你还来不及。”   不是这个叔啊。   关澜:“总之,你要是想好好唱歌,就不要想着搞这些有的没的。你跟你爸抗争这么多年换来的这一年自由,就是出来搞男人的啊?”   杨宇泽:“那倒也是。”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啊?不靠谱,自己替庄麟把他打发掉果然是正确的。   他这样自我安慰,仿佛自己根本没一点私心似的。   杨宇泽:“师兄啊,你实话跟我说,我的音乐天赋怎么样?”   关澜看他,琢磨着是要跟他说实话还是委婉点的实话。   杨宇泽:“您就直说,放心,我绝不玻璃心。”   关澜笑:“实话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吗,还是非得外人跟你说你才信?好,那今天我来当这个坏人。”   关澜:“说实话,KTV麦霸水平。比平常人好一点,在专业歌手中很平庸。”   杨宇泽叹气:“我想也是。上周跟庄麟哥上通告,听了他的现场,我就有这个感觉了,不过还有点不死心。”   关澜有些意外于他的自知之明。   杨宇泽:“不过呢,其实我只是想进娱乐圈而已,唱不唱歌的,我倒真不是很在乎。师兄,依你看,我该转战哪个领域啊?”   关澜:“……拍戏会红得快一点吧。”   杨宇泽:“那我这种没经验没演技的,是不是要我二叔砸好多钱捧我啊?”   关澜:“拍戏我不熟,不过应该是这样吧。”   杨宇泽:“唉,那就没劲了。”   这个圈子,有的人没钱没资源,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有的人什么都有,却还嫌没劲。   杨宇泽:“你看我做综艺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我肯定做的好啊!”   关澜:……   杨宇泽:“师兄,你跟陈锦挺熟的吧?能介绍我跟他认识吗?”   关澜:……   杨宇泽:“对了,陈锦是单身吗?”   关澜:……   好样的,少年,去抢你叔的老婆吧!我就等着看你们家爆出伦理大戏了!   ——————————————————————————   最近,关澜感觉自己创作的灵感像春雪乍融,渐渐找回了一些前几年写歌的感觉。   他给自己的心肝陆青写了几首歌。每个创作者都有几个心尖上的歌手;多年来,他的男心肝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心肝一直就只有一个陆青。   关澜把陆青从酒吧里捡回来的时候,陆青已经28岁,长相也一般,品位还特别糟糕,整个一夜店非主流。因此,后来她两摘金麦奖,登顶歌后,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同时,也成就了关澜的业界神话。   这个人十分有个性,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说起话来也是不管不顾,谁都不屌。前一阵有个乐评人在微博上酸关澜,说他睡过的人比写过的歌还多,陆青就直接转发出来怼回去“而你就只能在家里抠着脚丫子意淫,心酸得要命吧?”后来有人拿这个事攻击她,说她果然跟关澜睡过,她又直接回复人家:“关澜哪天想睡我,我自个儿开好房给他睡。”   这么个破嘴,直把她经纪人愁得头都要秃了。   而关澜就是喜欢她这股劲儿。唱歌也是,屌屌的,一股“老娘看不起你们”的气息从嗓子眼里往外透。   陆青得知关澜给她写了新歌,十分高兴;但拿到歌以后,又有点无语。   之前关澜给她写的歌,都叫《万古长夜》、《铁马冰河》;这次呢,左一首《突然心动》,右一首《恋爱蔷薇》,简直整张乐谱都是粉的。   陆青:“你这是给我写的?没拿错吧?”   关澜:“我非得写首歌叫《黑夜》你才相信是给你写的是吧?”   陆青:“所以,你是真的想要我捏着嗓子唱这玩意?”   关澜:“怎么了?还好吧,有这么雷吗?”   陆青:“你自己看啊!我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你要我唱恋爱蔷薇!”   关澜:“你要是受不了就改个名嘛,黑夜蔷薇怎么样?”   这要是换个人,陆青早把乐谱甩他脸上了。   陆青:“你看看公司有没有签十五六岁的小孩,你这几首歌,过了二十都唱不出口。”   陆青走了之后,关澜拿着乐谱左看右看,觉得还好呀,这女人也太夸张了吧,三十岁女人就不能偶尔粉红一下吗?   他把任晓飞叫进办公室:“来,你看看这几首歌怎么样?”   任晓飞看了一下:“写的真好!是写给X-Dream的吗?”   X-Dream是新出道的少女偶像团,平均年龄十八岁。   关澜:“……是。”   他是没有勇气说“我其实是写给陆青的”了。   真的很少女吗?   后来市场告诉他,是真的很少女。   关澜把《恋爱蔷薇》改了改,改成适合团体演唱的《蔷薇之夜》给了X-Dream唱,这首歌就成了流量爆发的年度热单,街头巷尾人人都能唱上两句的那种,在中学生中尤其流行。大家都称赞关澜厉害了,连这种风格都能驾驭得很好。这首歌火了之后,陆青在微博上疯狂吐槽:“你们能想象吗,这首歌一开始是给我写的!关澜是不是脑子瓦特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这个时候关澜只觉得让陆青空欢喜一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打算给她写首《暗夜》之类的歌补偿她一下,却发现,总是写着写着就跑偏,唱着唱着就变粉了。   关澜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药丸的。   一定是中了庄麟的毒。   那么问题来了——庄麟的毒,靠什么传播? 第30章 老房起火扑不灭   关澜早上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   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他一直是高度自律的,可以说对自己的人生具有百分之百的掌控力。故而今早醒来,看到自己胸前横着的那一截白皙又充满青春力量感的小臂时,他把这一刻看作自己人生全面脱控的开始。   他昨晚甚至都没有喝酒。   那是怎么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庄麟带着乐谱深夜来访开始的。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就不该让他进门。   不过彼时彼刻,关澜是做不出来把人关到门外这种事情的。不仅不礼貌,而且显得矫情又小气,十足的小人之心。   事实证明,死要面子活受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头两个小时,他们确实是在专心谈创作,话题一点也没有跑偏,关澜对于两分钟后要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预料。   他只不过终于想起来要尽一尽主人的礼貌,起身要给庄麟拿点喝的。   庄麟:“你真的有一八零吗?不会虚报了吧。我看看你鞋里有没有增高鞋垫。”   关澜彼时没有意识到他的险恶用心,觉得自尊心略微有点刺痛:“我又不是艺人,我干嘛要虚报?”   庄麟:“男人说的一八零,多半就是一七八。过来咱们脱了鞋比比个儿,我就知道真的假的了。”   庄麟在他身前站定,两手扶住他的腰,两人的胸口不过一握拳的距离。   庄麟的嘴唇擦过他的鼻梁。   事后想想,庄麟当时可能就是想动手动脚占占便宜而已,不一定有更深入的图谋;但关澜的大脑已经烧断了保险丝,不太记得为什么他们下一秒就开始接吻了。   等他的意识回笼,庄麟的手已经伸进他的衬衫里了。   如暴风骤雨,如山呼海啸,关澜的抵抗意志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欲前微弱得可怜,瞬间溃不成军。   如果不是他脑中还剩下一点点羞耻心,他们可能就直接在钢琴上搞完第一场了。   回忆到这儿,关澜就有点想把头埋进枕头里。   自己这真是……老房起火,来势汹汹,就像骤然放出了一只被囚禁三十年的野兽,太可怕了。   ……最重要的是,睡了一次算是意外,睡了两次,就不能不给人家个说法了吧?   正纠结着,庄麟也睁眼了。   关澜有点不敢看他,只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害羞。   但庄麟什么都没说,没有提任何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只是亲昵地在他的脸上轻吻。   厮磨了一会儿,庄麟才不甘地叹口气。   庄麟:“我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有没有可能再来一场?”   关澜用一只手盖住他的脸把他推开。   庄麟:“好好,我去给你弄早饭。”   关澜看着他起来穿衣服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地有些失落。   庄麟出了卧室奔向厨房,刚到餐厅门口,就僵住了。   餐桌前赫然坐着一个人。   陈锦还转头冲他笑笑:“早饭我做好了,你给他端进去就可以了。”   庄麟面无表情,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场景实在太像捉奸,并且他不太确定他们两个谁是奸。   陈锦很贴心:“你放心,他家专门重新做过隔音墙,毕竟搞音乐的,怕扰民嘛。我昨晚在隔壁什么都没听见,睡得特别香。”   谢谢你啊,但这他妈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庄麟:“你跟他一起住多久了?”   陈锦:“我家在装修,关澜收留我住在他这里。对了,你是搞艺术的,用你艺术名校的眼光帮我看看,这几个墙纸哪个比较好?”   庄麟看他真的从餐桌底下拿出一本巨大的建材图册。   庄麟觉得这场对话真是太他妈诡异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凑过去给出了参考意见:“左上那个吧。”   陈锦:“是吗?那你看看这个墙纸该配哪个沙发?”   庄麟:“……那个白的吧。”   陈锦:“哎,你看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男朋友他果然是个土包子,没一点审美。”说罢掏出手机给什么人发送语音消息:“暴发户,没眼光,我问过好几个艺术家了,没一个人跟你眼光一致的,你死心吧,这个事儿就该听我的。”   ……艺术家这个称呼有点夸张了吧?   庄麟心里的警报暂时解除,看桌上有做好的吐司煎蛋和橙汁:“谢谢你的早餐。”   陈锦:“别客气,顺手嘛。”   庄麟端起盘子转身离开时,忽然听见陈锦问他:“如果你现在趁机表白,他根本不可能拒绝你的,你知道吧?”   庄麟:“我知道——不过这样没什么意思。”   庄麟:“我希望他是因为爱我而想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是因为愧疚或者尴尬或者什么奇怪的道德责任感,那有什么意义呢?”   庄麟:“我希望他最后作出决定时,心里没有一丝不甘和委屈。”   陈锦沉默了两秒,随后庄麟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祝你成功哦。”   庄麟觉得这个人可以从威胁名单上去掉了。尽管因为很多网友觉得他是关澜的正宫,庄麟在感情上还有些不太痛快,但理智上来说,就算之前陈锦跟关澜在一起过,现在也应该彻底断掉,没有友谊之外的感情了。   反而从战略角度考虑的话,自己还应该争取他做同盟。   如果他没有听到陈锦接下来这句话的话。   陈锦:“你煲汤的手艺真不错,家传的吧?”   ……去他的同盟!果然人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这个人真的碍眼!   庄麟进屋之后,陈锦收到了杨佩青回复的消息,是一串问号。   陈锦回他:上一条忽略。   陈锦:不过,我下午约见了室内设计师,你要一起见见吗?   陈锦:毕竟这个房子,我不想一个人住。   ————————————————————   庄麟回去的时候,仍沉浸在幸福的余温里,走路都是飘着的,整个人像是轻了二十斤。   回家一开门,才夸嚓一下从云端跌下来。   庄麟:“……姐。”   齐菲斜睨他:“刚从关澜家回来?”   庄麟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一切挣扎毫无意义,狡辩不如坦白从宽:“是。”   齐菲:“在一起了?”   庄麟:“还没。”   齐菲:“那你是被他玩弄了?”   庄麟:“不是,是我在追求他。”   齐菲:“我猜也是。”   庄麟觉得齐菲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平静很多——但愿不是暴风雨之前的黎明。   齐菲:“我跟你讲几点注意事项。第一,公开场合不能有任何握手拥抱以上的亲密举动,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称呼,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就要叫关老师;第二,社交媒体上保持正常互动,正常互动懂吗?非常感谢关老师的支持和帮助,什么什么良师益友的,就这种话,多余的一句不许说;第三,拉窗帘!拉窗帘!一定要拉窗帘!”   庄麟:“……就这些?”   齐菲:“这些是基本原则,细节规定以后随时补充。”   庄麟:“你不发表一些别的意见?我没跟你出过柜吧,你不惊讶一下?”   齐菲盯着他:“我拜托你,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少年,鉴gay技能早就满级了好吗?”   齐菲:“你看上的这个人嘛,我一开始确实没料到;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早有预兆,还是挺合情合理的。”   齐菲:“就想问问你,脸疼吗?”   庄麟:“……咱能不提这茬了吗?”   齐菲正色道:“作为你的经纪人,我该交代你的都已经交代完了;我下面说的话,是以你亲人的身份说的。”   齐菲:“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的感情我没权力干涉,我也只是你的表姐,你跟谁好也不用给我什么交代。但是如果你这段感情是认真的,我建议你现在开始考虑,怎么跟你妈妈说吧。”   庄麟之前没想这么远,现在心里也有点忐忑:“我妈还是挺开放的……吧?我看她喜欢的那个美国男演员,那个杰克什么什么的,也是个公开出柜好多年的gay。”   齐菲:“不要自欺欺人,那个杰克什么什么是她儿子吗?”   庄麟:“至少说明她不恐同啊。”   齐菲:“你自己的妈你最清楚。不过任何时候,出柜都不是容易的事,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庄麟:“我觉得,事情还是该一步一步来,我现在第一要务,是要把人追到手啊。”   齐菲:“第一要务?你的音乐呢?事业呢?梦想呢?”   庄麟:“这些不着急,音乐又不会跑。”   齐菲:“那关澜会跑?”   庄麟:“我觉得他已经跑不掉了。”   庄麟:“不过——我等不及啊。” 第31章 我妈肯定喜欢你   庄麟走了之后,关澜才知道昨晚陈锦在家。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法面对陈锦了,开始认真地考虑把他灭口的可能性。   陈锦:“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澜羞愤道:“你既然知道有什么,那就还是听见了!”   陈锦:“你们不是在客厅搞到一半才进屋的吗?进了卧室之后,我确实啥都没听见啊!”   关澜简直要心梗了:“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家?”   陈锦:“我昨天去建材市场跑了大半天,累得不行,一直在屋里睡觉来着。醒过来之后开门看你们俩弹琴说爱气氛挺好,就没出去打扰你们,哪想到你们突然就抱在一起了,也吓了我一跳好吗。”   关澜深深地把脸埋在手臂里,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抬起来了。   陈锦:“哎呦我天你害羞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是你自己家,你爱跟谁搞跟谁搞。我知道了又怎样,反正你搞完之后肯定也得打电话告诉我的嘛。”   关澜:“我告诉你,跟你自己看到,那能一样吗?”   陈锦:“那确实不一样。我现在亲眼看到,觉得庄麟十分可以,爸爸终于能安心地把你交给他了。”   关澜抬头看他:“什么十分可以?你都看到什么了?”   陈锦:“噫~你这个人好污。你觉得我说的是什么,尺寸吗?”   ……到底是谁比较污!   陈锦:“尺寸这个东西,不要太迷信了,什么钥匙配什么锁,并不是说十八厘米就一定比十六厘米好用,关键还是自己用着舒服。”   关澜痛苦道:“你快闭嘴吧。”   陈锦:“所以好用吗?”   关澜:“我就用过这一把钥匙,我不知道什么叫好用!”   陈锦:“哈哈哈哈我这里有一把借你用用吗?”   关澜:“快滚快滚!”   斗嘴这个事情,就是在比谁脸皮够厚。关澜此时方寸大乱,不然他一定会意识到,这时他只要豁出脸皮,一句“好啊好啊来给我用啊”怼回去,陈锦就没什么办法了。   陈锦:“说正经的。”   陈锦:“这个事情,你打算要怎么办?虽然我是觉得你们这样偶尔打一打炮的关系没什么问题啦,但你这种对自己道德要求这么奇怪的圣母,现在肯定纠结得三观都裂了吧?”   关澜:“还能怎么办……谈个恋爱又不会死,大不了是个分手。”   陈锦:“你终于舍得给人家名分啦?”   关澜:“什么叫我给他名分——我现在想想,我觉得他喜欢我,都是我自个儿脑补的,从来也没听他亲口确认过。搞不好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呢。”   陈锦知道他这是又犯了毛病,开始想缩了。   陈锦:“你说话之前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吗,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天然渣诶。”   关澜:“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地负起责任来。”   陈锦想起早上庄麟的话——我不想他因为什么奇怪的道德责任感跟我在一起,我不想他心里有丝毫的委屈。   现在看来,关澜心里也不是不愿意,但委屈还是有点委屈的。   陈锦觉得,他们这些艺术青年谈恋爱,还要讲究什么纯粹的爱,什么灵肉合一,真是蛋疼得令人发指。   虽然谐星和富二代,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   此时恰逢《蔷薇之夜》开始发行,这首歌一上市就火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穿着糖果色裙子的五个青春少女连唱带跳的MV。这时天龙的营销策划部想了个“天才的企划”,他们想要召集公司的五个男艺人,穿上西装三件套,拍个男版《蔷薇之夜》MV。   策划总监在营销例会上提出这个方案时,关澜觉得他该吃药了;杨佩青居然很喜欢这个主意,开始认真谋划选角时,关澜想打电话问问陈锦,他是不是忘吃药了;最后杨佩宁拍板定下了这个方案,关澜想,可能该吃药的是自己。   庄麟势头正劲,又适逢首专即将发行,赫然在五人之列。   关澜:“他不可能同意的,对于音乐,他有自己的标准和格调。”   杨佩青的助理举起手机:“庄麟已经同意了。”   关澜:……   杨佩青:“关总怎么还看不起自己写的歌呢?通俗不是低俗,这歌的格调并不低下啊。庄麟的定位又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况且这支舞是青春活泼型,不是卖弄性感的风格——X-Dream成员还都是小孩,我们也不能让未成年人搔首弄姿啊,那也太没下限了不是——这并不会伤害庄麟的形象,当然也不会伤害其他艺人的形象。”   关澜:“……好吧,我去吃药。”   杨佩青没get到他这个梗:“你病了啊?”   嗯,看来幽默感并不能通过性行为传播。   关澜去围观了一下MV的拍摄现场,看了一眼就觉得要瞎了。   五个人,除了杨宇泽真的十八岁,违和感还不那么强烈,其他人里庄麟算最年轻的,都是二十好几三十来岁的男人,看他们扭着腰卖萌的样子,关澜觉得自己得多吃点药。   关澜:“……你为什么答应来录这个?”   庄麟:“这首歌多么可爱,一定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写的。”   ……关澜感到呼吸困难,不想跟他说话了。   庄麟:“录完这个我去找你,你下午在办公室吧。”   关澜:“你不要在工作时间找我!”   庄麟诧异地看他:“专辑的事情,我不能找你吗?还是你在邀请我非工作时间去你家跟你谈?我不是不想去啊,但是你连着两天不要紧吗?”   关澜转身出门:“下午三点,过期不候。”   出门之后,拿手背探了探发烫的脸颊,心里暗骂自己:妈的,我可能真的是个女初中生。   无论如何,这个事情只算是一个小插曲,关澜手上真正的正事,就是庄麟的专辑。   庄麟,作为一个名校海归、创作型音乐才子,如果专辑里再没有他自己写的歌,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故而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给他打磨出几首好歌。昨晚他们两个,做的就是这个事——或者说,本来应该做这个事。   现在,他们两个接着昨晚被某些突发事件打断的话题,继续讨论起来。   关澜:“这一首我觉得可以出两版,再写一版粤语的,你能唱吗?”   庄麟:“你还会写粤语歌?”   关澜:“我不会写,你自己是说粤语的,你自己写。”   庄麟:“我也不会写。”   语气十分坦然。   庄麟:“我十岁之前在北京长大,大学又出了国,实际没在广州那边呆几年,而且学校里大家都讲普通话。是会说会唱,不过比起人家真正的本地人,差远了。”   关澜:“你在北京长大的?我都不知道。”   庄麟哀怨:“我的事情,你一点都不关心。”   关澜竟然真的有些愧疚。   庄麟掏身份证:“来来来你看,我是北京户口呢,现在很值钱的哦,跟我结婚超划算。”   关澜也掏身份证:“我也是北京户口。”   庄麟:“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是交换过身份证的关系了。”   关澜:“这也能算一种关系啊?”   庄麟振振有词:“公众人物的身份证可是很私密的东西,不能轻易给人看的。比如现在,我就知道了你没有虚报年龄。”   关澜:“……我干嘛要虚报年龄?”   庄麟:“互相坦诚真实身份信息,是建立一段健康的感情关系的开始。下一步就是互相公开财产状况和银行账户。你现在要看吗?我没几个账户的。”   关澜:“……怎么扯到这儿的,谁要跟你建立健康的情感关系?”   庄麟:“那你想要不健康的关系?要先来一段办公室play吗?”   ……关澜强行扭开话题:“既然在北京长大,后来怎么又去广州了?”   庄麟:“我爸妈离婚了嘛,我跟我妈。我妈这个人特别能闯,饭馆服装美容院,什么生意都做过——现在在开网店。”   关澜惊讶道:“我以为……我之前以为,你肯定是特别特别有钱那种家庭出来的呢。”   这也不怪他,任是谁听说一个人从世界级的艺术名校毕业,第一反应都会是“他家肯定特别有钱”。   庄麟:“我爸是特别有钱,不过我们现在不怎么来往。我妈也很有钱啊,不要看不起开网店的嘛。”   关澜:“那你妈妈真的很了不起。一般人可真没有这个魄力,花这么多钱送孩子去学艺术。”   庄麟:“对,我妈肯定特别喜欢你。”   对什么对,我说的是这个吗?   庄麟:“该你了。你也跟我讲讲你们家的情况吧?”   关澜:“……我妈肯定也特别喜欢你。”   年轻漂亮,活泼开朗,还有北京户口,他妈心中好儿媳的标准模板活过来,就是庄麟这个样的。   ……虽然应该不是这个性别。 第32章 只差那临门一脚   庄麟的首专发行在即,正是宣传战的紧要关口,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正确的地方上。   他知道,他与关澜的关系,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九十,就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然而老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故而他这最后一脚,务必要稳准狠,要一下点在龙的眼珠子上,要不然一个不小心,恐怕进度条又要缩回去。   这样你来我往欲迎还拒地过上几个回合的招,未尝不是一种情趣;但庄麟深恐迟则生变,门外还埋伏着百万情敌,还是兵贵神速,不要给别人可趁之机了吧。   他去电台打歌,广告的间隙,还在联络自己的情感军师。   李彦尧:“我给你提的战略规划怎么样,很有效吧?”   庄麟:“非常有效,进展神速。”   其实没实施几天就被关澜拖上床了,上了床之后他就完全放飞自我,什么艺术啊灵魂啊精神共鸣啊高山流水的,再也没想起来过。   庄麟:“我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表白了。”   李彦尧:“你都还没表白呢??!”   庄麟想了想,在床上说的不算吧?   嗯,关澜也是男人,应该明白床上说的话都不能算数的道理。   庄麟:“我觉得表白跟求婚一样,起码心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时才能施行。”   网上的恋爱鸡汤都说,表白应该是胜利的凯歌,不该是冲锋的号角。   李彦尧:“你都有把握了,还问我干什么呢?”   庄麟:“我这次,要毕其功于一役,要大动作、大场面,我要策划最他妈浪漫的告白。”   李彦尧:“……不是很懂你们艺术青年。”   庄麟还待再回,身边的主播提醒他,访谈要开始了。   电台访谈的话题都很常规,都是庄麟闭着眼睛能说出标准答案的那种。   主播:“我注意到,你新专辑的制作人是关澜老师。我也采访过很多关澜老师带出来的歌手了,这个问题我每个人都要问:你被他虐得不轻吧?”   庄麟:“完全没有,我们合作得相当愉快。”   主播:“是吗?那还挺难得的。上次陆青来,坐在这儿跟我抱怨了半天,说进关澜的录音棚压力特别大,录音的前一天晚上都得失眠。她跟关澜合作这么多年了,还被虐成这样,你今年才刚刚开始跟他合作,适应得了吗?”   庄麟大言不惭:“我想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和化学反应,我们两个就特别合拍吧。”   其实关澜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睡过而在工作上对他下手轻一些,相反,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好像还比之前更狠了。   不过,他也乐在其中。他非常愿意跟关澜在录音室里工作到凌晨三点,然后假装自己没有驾照要关澜送自己回家——最好是回关澜家。   关澜当然知道什么没有驾照不会开车都是骗鬼的话,但往往最后也心甘情愿地做了被骗的鬼。   主播:“哦?看来你跟关老师在合作过程中,擦出不少火花啊。”   这时主播看到庄麟的脸诡异地红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句话明明很常规啊?   庄麟:“我们之间的火花是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的。我相信关老师那边也是这样,我带给他的体验是全新的,是之前的所有歌手都没给过他的,也是他从来没预想过的……”   ……他在说什么,这跟事先对好的词儿不一样啊!这样自我表扬都不脸红,那他刚才究竟是在脸红什么!   主播赶紧把话题扯回新专辑上:“你这样一说,我对你的新专辑更加期待了呢。”   庄麟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谢谢你,也希望大家关注我的新专辑《当歌》。”   下了播之后,庄麟继续给李彦尧发消息。   庄麟:你说什么样的场面算大场面?演唱会怎么样?还是颁奖礼?   李彦尧:……你别作死。   庄麟:也是,太俗了。   好吧,不管是为了什么,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好。   李彦尧: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搞个月光沙滩、烛光晚餐什么的吗?   庄麟:太洋派了,他不太吃这套。而且更俗。   庄麟:想来想去还是演唱会最好了,但真的等不起啊,我开演唱会起码还要过一年。   李彦尧:这不是早晚的问题好么……演唱会直播出柜,你还能更吊一点吗?   庄麟:那怎么办?   李彦尧:我不知道。一般来讲,我如果认识一个女孩儿像你认识关澜这么久,现在我应该已经跟她分手开始追下一个了。   庄麟:好吧,我早该知道问你没用。再见。   ……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   关澜对庄麟的处心积虑毫不知情。   他自己的感情问题糊里糊涂,还要倾听人家的感情问题。   陈锦:“真的,人家说的一点没错,在决定结婚之前,要么一起旅个游,要么一起装个修。哎哟杨佩青真是气死我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两口子,装完修就闹离婚了。”   关澜:“品味不一致啊?”   陈锦:“品味,那都是小问题。关键这个人心里太没数了,被我们雇的施工队当傻子坑呢!”   陈锦:“之前讲好,材料费是材料费,工钱是工钱,最后要是我们满意呢,还会给工头和师傅们发红包。结果我那天去建材市场跑了一圈,你知道他材料费黑了我们多少钱吗?”   陈锦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我就这么粗粗一算,就有好几万了!我们又不是不给工钱,要是嫌给的少,你直说啊,大家可以谈嘛!这么坑我们,是拿我们当冤大头吗?”   陈锦:“我要把他们炒了,再跟他们把这些钱算清楚、讨回来,你猜杨佩青说什么?”   关澜大概能猜到:几万块钱,不值得折腾,警告两句就得了,中途换人多麻烦。   陈锦:“他说,现在施工队不好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几万块钱就当丢了,你不开心我给你买个礼物,你要车还是要手表?”   关澜:“要我说也是——你现在拍一期节目拿多少钱?你有纠结这事儿的功夫,多接个通告,十倍的钱不都赚回来了?”   陈锦瞪他:“你脱离无产阶级才几年,就已经不拿几万块当钱啦?”   关澜:“咳,确切地说,我还是出卖劳动力给人打工的,不掌握生产资料,仍然属于无产阶级。”   陈锦:“别蒙我没上过大学,知识产权不算生产资料啊?”   关澜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扯到他的阶级属性上来了。   陈锦:“不管是几万块还是几千块,那是我自己挣的啊!有钱就活该当冤大头吗?”   关澜:“你的想法我理解,他的想法我也大概明白。这是个时间成本的问题,你拿你们俩的年收入换算一下,你们一分钟挣多少钱?你们花时间、花精力掰扯这个事,就算把钱追回来了,扣掉时间成本,最后还是亏的。”   陈锦:“你这个算法,跟他说的一模一样,我看你们俩比较适合一起过。”   关澜稍微脑补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谢谢,消受不起,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陈锦把那张写满算式的纸折起来,又慢慢展开,似是无意识地在上面用手反复摩挲,语气有些低落:“我心里就是过不去,一想到几万块钱白扔了,就心疼得难受。你看,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关澜:“哎,这怎么叫小家子气,这叫精打细算,勤俭持家,贤惠。”   他觉得,消费观念谁对谁错搁一边,杨佩青这人的大脑在情感这个区域里装的可能都是粥。   换个施工队是能有多麻烦,在这个事情上顺着陈锦会死吗?   关澜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完全不客观公正,偏心偏到胳膊肘了,凭什么就非得是杨佩青顺着陈锦啊?不过人心天生就是偏的,这也实在是没办法。   陈锦:“咱们先绝交两分钟,你现在不是我的朋友,你就从一个路人的角度说,这个事我们俩谁有理?”   关澜:“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对错的——尤其两口子的事,各有各的理。我觉得,最要紧的是把话说开,你得告诉他你的感受。”   陈锦:“把话说开哪有那么容易,要能说开,我们也不至于折腾这么多年。”   关澜没说话,不过脸上写满了“那是你们俩情商有问题”。   陈锦想说敢情你没谈过恋爱你说话不腰疼,忽然一个转念,笑了。   陈锦:“好,你觉得‘把话说清楚’很容易对不对?那咱们做个约定:你跟庄麟把话说清楚,我跟杨佩青把话说清楚,咱们两个一同进行,一个月之内搞定。”   关澜:“……什么?”   陈锦:“你吊着庄麟多久了?睡都睡过好几回了吧?你自己想想,这样做对吗,符合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吗?”   一说这个,关澜就无话可说了。   他确实有点亏心。   陈锦:“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我们都把各自的情感问题解决了。我去把我们俩这么多年的问题跟他摊开来深入地谈谈,你呢,要么跟庄麟确定关系,要么彻底断了,从此工作之外断绝一切来往。你看怎么样?”   关澜被陈锦反将一军,骑虎难下。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知道,陈锦提出来的,是正确的做法。   他伸出手来跟陈锦击掌:“一言为定。” 第33章 希望你一直爱我   关澜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拖延症,现在才发现,他只是前三十年没碰上发病的诱因。一遇到感情这个事儿,他的拖延症相当严重。   他心底其实明白,自己跟庄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段关系,早晚得有个说法。但是庄麟不提,他就装不知道,把头埋进沙子里,能拖多久是多久。   现在想想,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真是够婊的。   治疗拖延症,最猛的药当然就是deadline。   如今有了这个一月之期,逼得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有时候也会想,不就是谈个恋爱么,顶天了不过是个分手,不能走到最后又怎样,有多少人是第一次恋爱就成功的?   但他就是怕。   不是怕自己真心错付误终身,一腔痴情喂了狗,更多的是怕自己搞砸了,怕上天给了自己这么好的爱情,自己却没有守住。   真是年纪越大越胆小。   关澜给自己打气:怂什么,怕什么,半个华语乐坛都是我的后宫,一个爱我爱的要死的庄麟,我还搞不定么?这次机会再不抓住,可真得单身一辈子了!   最重要的是,可真的不能再这样婊下去了!庄麟冲自己跑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怎么也得由自己来迈呀!   关键是,这一步,怎么迈。   他倒不是像庄麟似的非得要搞个大阵仗,要怪就怪他自己,之前“周到体贴,嘘寒问暖,车接车送,陪吃陪玩”这一套玩得太熟练,要是在庄麟这儿不提高一点规格,显不出自己的心意,好像不拿庄麟当回事似的。   在他们准备专辑的这段时间,庄麟基本就住关澜家里了。本来是他厚着脸皮要跟关澜回家,关澜开始把他撵回去两次,后来就没怎么认真地拒绝过,也就留他住下了。   陈锦虽然行李还在他家,实则也不怎么在他这儿过夜了。去哪儿过夜不言自明,关澜也不好意思问太细,生怕陈锦逮住机会,又跟他讨论什么大尺度问题。   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们两个,已经是半同居的状态。   关澜早上一睁眼,迷迷糊糊地跟枕边人接了个吻,感觉到庄麟又抱着他蹭了一会儿,就起床去鼓捣早饭了。   他也爬起来,简单铺了一下床,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看着庄麟光膀子穿围裙煎鸡蛋的背影想,虽然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这样过起日子来了,不过我现在也算是有稳定性生活的人了呢。   关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庄麟正在倒牛奶,没听仔细:“什么?”   关澜:“你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没有出去玩过?比如欧洲,法国瑞士这些地方,有没有想去的?”   庄麟:“算了吧,我听说欧洲现在挺乱,不太安全。”   关澜:“那国内呢?”   庄麟:“你想出去玩吗?我们不是刚去过塞班?”   关澜:“不是,我就问问。”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庄麟的表情,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多想。   庄麟:“你坐过游艇没有?”   关澜:“嗯?”   庄麟:“私人游艇,我那天听人提过一句,挺有意思的。”   关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出身贫寒的土锤?”   庄麟:“……”   关澜:“那我现在告诉你吧。这种资产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没体验过。”   庄麟迅速跟自己的阶级划清界限:“我也不是资产阶级啊!是听李彦尧那货说的!他才是纯血的资产阶级!”   关澜诧异地看他:“激动什么,我又不仇富。”   庄麟松了一口气,悄悄观察了一下关澜的表情,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多想。   等庄麟一出门,关澜就开始给自己认识的几个土豪打电话,借游艇。   他在娱乐圈经营多年的人脉,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有用过。   感觉这一圈电话打出去,圈子里就要开始盛传关澜要召集后宫组织海上性爱趴了,不过他暂时顾不得这么多。   他不知道的是,庄麟出了门就订了两张去巴黎的机票,并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只看过一眼关澜的身份证,就把他的身份证号背下来了,我真棒!   下一步就是半夜趁关澜睡着,偷走他的护照!   不对,下一步是要空出至少三天的行程。在这宣传新专的紧要关口,自己又这样说跑就跑了,可以预想少不了一顿骂。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爱啊!   游艇借到手,关澜就开始忙着布置。   他想庄麟这个人很洋派,故而一切食物酒水、布景装饰,乃至灯光音乐,都必须有逼格够档次。   这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庄麟今年发展的不错,自己年终奖不会少拿,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   与此同时,他发现庄麟好像也忙叨叨的。想想新专上市,正该是他忙的时候,关澜也就没有多想。   晚上两人歪在一起看电视,正看到陈锦的新访谈节目。   庄麟不乐意,哼哼唧唧地想要换台,关澜觉得这个节目自己还一期都没看过,这个朋友当得忒不够意思,就制止了他。   陈锦表现不错,跟严谨纪实的搭档贺芸风格互补,节奏把控得很好,没有刻意搞笑也很抓人。   不过显然抓不住电视机前的两人。   关澜想,红酒配龙虾合适吗?我果然是个土锤,真的拿不准啊。这个事儿咨询谁比较好?   庄麟想,他为什么看的这么认真,不会对陈锦余情未了吧?他护照到底搁哪儿了,还有申根签证,应该放在一起吧?我直接问他会不会太明显?   果然还是应该趁他睡着了好好找找。   庄麟给电视静了音,凑过去跟关澜接吻。   关澜还在想波尔多拉菲和苏格兰威士忌的问题,猛然被庄麟亲上来,吓了一跳。   刚想把人推开,庄麟的手就稳准狠地伸进了他的裤子里,他瞬间没了力气。   关澜:“先把……嗯先关了电视……”   庄麟:“不要,就要让他看着。”   关澜看着电视上陈锦的脸,特别崩溃。   这是吃的哪门子天外飞醋啊?   关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今晚庄麟格外卖力气,最后把他累得不行,都不知道到底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有翻箱倒柜的声音,想要推推庄麟叫他去看看是不是遭了贼,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关澜腰疼嗓子哑,根本不想起床,想要一辈子跟床和被子在一起。   然而他还是凭借着超人的意志力爬了起来。   关澜:“你20号晚上有空吗?”   庄麟听到“20号”,心里咯噔一声,几乎以为自己的计划暴露了。   他不动声色:“怎么了,你有事?”   关澜:“想跟你吃个饭。”   庄麟:“恐怕不行,我要飞外地。”   关澜有点慌乱。他明明确认过庄麟的行程,特意挑的他有空的时间。   庄麟:“不过,你要想跟我吃饭,可以陪我一起去啊。”   关澜:“去哪儿?”   庄麟:“上海。”   他定的航班,是从上海起飞。   关澜听到“上海”,心里咯噔一声,几乎以为自己的计划暴露了。   他借的游艇就在上海。   关澜:“好,我跟你一起去。”   20号,两个人在上海虹桥机场,对脸懵逼。   关澜看着庄麟手上“上海-巴黎”的两张登机牌,庄麟看着关澜安排来接他们的林肯礼宾车。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他们注视着对方,想要同时开口。   关澜:“你别说话,让我先说。”   庄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关澜深呼吸了两下,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有点无奈:“明明来之前都准备好了……你让我缓缓,我有点紧张。”   庄麟:“不急不急,要不我先说?”   关澜:“你闭嘴。”   庄麟闭嘴。   关澜:“这样的话,我以前没跟别人说过,因为我希望这辈子只需要说一次。”   关澜:“抱歉擅自把你拖进这样一段关系,又迟迟不敢做出进一步的承诺。也谢谢你的耐心,能够等我自己走出这一步——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有耐心啊。”   关澜:“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爱我,但是既然我也爱你,希望你今后能一直爱下去。”   庄麟在那一刻大概是被外星人控制了脑子,居然冒出了一句:“我也没说过我爱你啊?”   接下来他花了一小时用来道歉。   庄麟:“我爱你啊!特别爱你!爱得要死!没有你活不下去!我就是看你特别紧张的样子想开个玩笑!是我智障!是我高兴得傻掉了!原谅我好不好!关澜!澜澜!关老师!老公!老公咱们去巴黎吗?我机票酒店都订好了呀!”   关澜:“闭嘴,别在机场丢人!”   庄麟:“真的,我之前也都准备好了,单膝跪地什么的,都设计好了,不过我早该知道,一见到你,准备什么都用不上。我的表白被我搞砸了,那我以后每天跟你说一遍好不好?”   关澜:“不好,烦。”   庄麟:“烦也没办法,准备好烦一辈子吧。” 第34章 老婆真是个渣攻   机票可以改签,酒店可以退订,关澜精心安排的浪漫游艇夜,可是过期不候。   本来关澜的意思是叫庄麟把机票退掉,两个人都不是闲人,突然抛下工作跑国外玩去了,那岂不是很作?但庄麟表示,好不容易把行程空出来,骂已经挨过两轮了,不能白挨,况且他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安排行程的,心血不能白费。关澜这个昏君脑袋一晕心就软了,昏头昏脑地跟着庄麟先是游艇性爱趴,再是异国性爱趴,到最后上了回国的飞机,庄麟看见关澜在淘宝上搜索“铁内裤”。   他看见关澜在问卖内衣的店家:“有没有那种带电的内裤,一硬起来就把人电晕的那种?”   庄麟感觉下体一凉。   庄麟:“要起飞了,关机吧。”   关澜:“等一下,不着急。”   关澜退出内衣店,进了一家情趣用品店。   关澜:“有没有那种吃了以后十天半个月硬不起来的药?”   庄麟忍不住了:“你再到处问这种话,人家店主该报警了。”   关澜转头幽幽地看着他:“要不是咱们国家取消了流氓罪,我早报警了。”   庄麟委屈:“难道我不流氓了,你就高兴了吗?”   关澜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关了手机戴上眼罩,仰头睡过去了。   庄麟看着他从下颌到脖颈这一道弧度优美的曲线,心里又有点痒痒的。不过“电内裤”震慑力太强,他不敢造次,只把关澜的手捉过来盖在自己的手里,聊以解痒。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人是自己的了,总要通过肌肤相触来获得一些真实感。   关澜把手翻过来,与他的手相握。   庄麟得意忘形,凑过去亲他。   关澜松开他的手,拧他的大腿根。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庄麟很安静。   回家之后,关澜正式将陈锦驱逐出境,迎接新人入主关宅。   庄麟没什么行李,除了乐器,就是他煲汤的一套家伙。   庄麟:“我一收拾东西,才发现我的衣服基本已经都在你这儿了。”   关澜:“既然如此,麻烦你在家里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庄麟在家里长期只穿一条短裤,光着膀子光着腿,裸露表面积百分之九十以上,简直粗俗不堪。   庄麟:“这是我给你提供的福利啊!你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是挺赏心悦目的,不过太容易擦枪走火。有时候俩人就靠在一起玩个手机,关澜一不小心在庄麟肌肉上多揉了几把,就听见庄麟开始喘粗气,一抬头看他眼神都不对了。几次下来,关澜觉得家里气氛实在太堕落,一天天的什么正事儿都干不了,树立文明家庭新风尚,从衣着规范做起。   关澜给他买了纯棉的短袖居家服,强迫庄麟把肉都盖上。   庄麟委屈地从了。   关澜还为他买了新的洗漱用具和寝具,为他腾出了一半的衣柜书架CD架,在书房给他划出一片地方并购置了电脑桌,忙完了这些,想想还有什么没关照到的,就见庄麟趴在一边买安全套和润滑剂。   关澜:……这什么破男朋友,可以退货吗?   庄麟新专上市,人气井喷的时候,粉丝们发现这个人消失了。   行程搜不到,微博也不更新,整个人不知道在干嘛。   粉丝论坛里盖起了楼,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人跑哪儿去了?   有老粉表示,大家习惯就好。这个人对宣传打歌极其不上心,就是一副爱听不听的态度,上次EP发行,庄麟也是不知道在干嘛,偶尔配合宣传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非常不走心。   新粉们开始觉得,当这个人的粉丝,真他妈虐心。   庄麟……庄麟此时,就跟上次EP发行时一样,在家煲汤。   小羊排经过腌制,除掉了腥膻气,与白萝卜一同炖至软烂,炖出奶白色的浓醇汤汁,鲜香四溢。   庄麟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绝赞,忙调灯光找角度拍下来发微博,配文:“我最满意的作品!”   微博下的粉丝哀嚎一片:你这个人,发完歌就消失了就算了,消失的原因居然只是躲在家里煲汤就算了,最可气的是,你最满意的作品,不是任何一首歌,居然是一道汤吗!   做这个人的粉丝,真的好他妈虐心啊!   这个圈子里没有秘密,更何况他们两个又是游艇又是巴黎的,毫不低调,早就被人拍了个遍。所幸平时天龙媒体关系做得好,拍到了也没有爆出来,只不过在大佬们的小圈子里,已经传遍了。   很多跟他关系不错的人都给他发消息,连调侃带打探:“哎呀,这回是终于要扶正了吗?”   关澜当然不能承认。这个圈子水太深,你给了人家口实,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转身捅你一刀。他自己倒不在意,庄麟可是要靠名声吃饭的,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于是他就呵呵呵呵地跟人家装傻:什么呀,没有的事,顺路顺路,不要听人瞎说……   直到他自个儿老板也发消息过来打趣他:你请假就是去干这个?   关澜终于绷不住了。   关澜:是啊领导,不多放我几天婚假吗?   关澜觉得自己现在脸皮厚度与日俱增。   杨佩宁:你不是跟杨佩青商量好的吧,都不来上班。   杨佩青什么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虽然他大概能猜到,基本也是请婚假吧。   高龄光棍杨佩宁踢翻了面前的两碗狗粮,直接在公司高管群里发消息:下周一例会全体准时参加,不到的扣年终奖。   关澜惆怅地叹口气,截屏发给了庄麟。   庄麟看到之后咣咣咣地从厨房跑进来:“周扒皮,毫无人性!你为公司卖命多少年,挣了多少钱,几天婚假都不能给你吗!不就是个年终奖,咱不要他的臭钱!”   关澜:“呵呵,你算没算过咱俩这次花了多少钱?”   庄麟:“你算过了?”   关澜说了一个数字。   庄麟心痛地捂住胸口。   庄麟:“唉,要我说,你就不该搞游艇这一出,你明明知道,你就算在沙县小吃跟我表白,我也会马不停蹄地答应的。”   关澜:“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上我上得那么高兴啊!”   庄麟回味了一下当晚的游艇play,顿时觉得这个钱花的其实还是挺值的。   关澜:“况且,这个房子的房贷,我还没还清呢。”   庄麟:“你还有房贷?你不是在北六环那儿买了一套别墅吗,为什么还有房贷?”   关澜:“那个房子不是我买的,是我有一年的年终奖。”   庄麟:……   关澜:“那一年是我的歌最火的时候,被好几家公司疯狂挖墙脚,他们给我开的年薪,你都想不到。有一家公司有天开着一辆没上牌照的宝马在公司楼下堵我,说我只要答应去他们那儿,直接拉我去车管所上牌,当天就可以把车开回家。天龙为了留我,直接给我升职升到顶,年底就发了我一套房。”   庄麟:“……好厉害。”   关澜:“现在想想,这套房我一年也住不了几回,而且杨佩宁他也没怎么出血,他们老杨家就是做地产的,给我的房就是他大哥的楼盘。当时还是太年轻,眼界窄,一见别墅就走不动路。我应该要一套二环边上的小复式,这样就不用自己买房,也不用背房贷了。”   庄麟:……   关澜笑:“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是个假的有钱人,有没有后悔?”   庄麟:“我才不希望你有钱,我就希望你一穷二白,这样我每天一想到要养你,工作都有动力了。”   庄麟说着说着,又高兴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还房贷,这样我们住的就是我们两个的房子,不是我住在你的房子里了。”   关澜:“你不用在意这个,你早晚比我有钱。”   庄麟:“到了那一天,你能只给我一个人写歌吗?”   关澜果断道:“不能。”   庄麟伤心道:“我也知道不能,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关澜:“对不起啊,没练过这个技能。”   庄麟:“你以前是做一号的,连哄人都不会,真是个渣攻。”   关澜:……   庄麟自我安慰:“算了,我也不能这么自私,你要是不给别人写歌了,那不是整个歌坛的损失么?”   庄麟:“为了华语乐坛的发展,我献上了我的老婆,我真伟大。”   关澜:“呵呵,你老婆今天给你买了新内裤,你要不要试试?”   庄麟:我老婆总是想电我的唧唧怎么办,在线等,真的挺急的。 第35章 我就只有你一个   关澜叫陈锦出来吃麻辣香锅。   陈锦:“哎呦,你晾着家里厨艺一流的贤惠小老公,还跑出来跟我吃这么low的食物,真是不懂你。”   关澜叹气:“他手艺是好,不过天天吃有点受不了。”   关澜:“我口重,时不时的就想吃点浓油赤酱、重麻重辣的。我被他汤汤水水地喂了好几天,一天比一天想吃麻辣香锅,想得不行。”   陈锦:“那你跟他说啊!跟他点菜啊!”   关澜:“我就是觉得,我在家里本来就不做家务,吃个饭还挑三拣四的,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陈锦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陈锦:“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老跟我说,你们应该谈一谈,应该开诚布公,应该把事情说清楚;结果你看,你连想吃个辣都不敢跟他张嘴,你还不如我呢你。”   关澜:“你别说了,我脸很疼。”   关澜:“真是轮到自己了才明白那种感觉……他对自己的厨艺挺得意的,特别怕他伤心,一点点都不舍得。反正我也不是天天想吃,今天吃一顿应该能撑半个月了。”   陈锦明明不是单身狗,可还是觉得收到了伤害。   关澜:“我的任务完成了,你那边怎么样?”   陈锦:“我也完成了。尽管不容易,我们还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   关澜为他高兴,并把最大个的鸡翅奖励给他。   陈锦:“不过他现在,又有点过度敏感了。就经济条件这个事儿,他之前没有意识的时候,那是一点都没有意识;现在意识到了,就觉得自己之前特别不是东西,特别愧疚,就用力过猛。我上礼拜看他脖子上起红疹子,以为他吃什么过敏,后来发现他上班穿的衬衫料子不对,一翻标签上网一查,你猜怎么着?六百块钱,商场平价品牌。”   陈锦:“我估计他长这么大都没穿过六百块钱的衣服,连我出门都好多年不会穿这个价位的衣服了!”   关澜:“……是有点夸张。”   陈锦:“这倒不全怪他,后来他说是助理给他买的。我估计他就是吩咐人家买便宜点的,他心里没数,助理也拿捏不好要买什么价位的才合适。”   陈锦:“我跟他说这个事情,归根结底是我心态有问题,应该我去改变,你理解我包容我就好了啊,不要降低你的生活品质来迁就我啊!更何况这一迁就,都迁就得不如我了!他还不高兴,觉得我嫌弃他娇气。还跟我赌气,说世界上那么多人,每天穿六十块的衣服都过得好好的,他怎么就不能穿六百块的衣服了?”   关澜:“……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个小公主的脾气呢?”   陈锦:“说实话他能为我做这些我挺感动的,但是总感觉这个人你很难跟他讲道理,不打上几架或者打上几炮,根本说不清楚。”   关澜:“打完了难道不会更说不清楚吗?”   陈锦:“最后我说,你也别在这种事情上费心思了,以后你的着装我来操办,我给你准备什么你穿什么,你就啥也别管了。”   关澜:“他闻言非常高兴,然后又跟你打了一炮?”   陈锦:“……你真了解他。”   我用不着了解他,这个人的心思跟狗一样单纯。   关澜:“其实这个事情的终极解决方案,就是你们俩经济上透明共享,跟正常两口子一样,他工资上交,你来管账,家里所有大型开支都走家庭共同账户。”   陈锦:“他的钱比我多那么多,这不又成我贪图他的钱了么?”   看来陈锦心里这个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得开的。   不过情感关系总要磨合,虽然这两个人的磨合期来得晚了一点。他们像一对企鹅夫妻,磕磕绊绊地一起觅食、一起筑巢,慌慌张张地相携着躲避海豹、打完架再和好,夜幕降临时碰一碰对方的喙,依偎在一起,傻乎乎又暖呼呼的甜蜜。   关澜感慨完,就着香锅吃了两碗白饭,然后找地方去刷牙漱口,以免回家被庄麟闻到花椒味儿。   庄麟在家看八卦。   自从成功上位之后,他看八卦的心情截然不同,有种类似“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愚蠢凡人”的看透一切的优越感。   不过这股优越感没有维持多久。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一开始庄麟以为,是你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却只想睡你;后来庄麟觉得,是你渐渐发现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想睡你;最后庄麟终于开悟,这些都完全不算什么,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历尽千辛万苦,使出浑身解数,得到了他的身他的心,把他摁在床上反复发生性关系,但你他妈的不能跟别人说!   他跟关澜毫不低调地出去浪了这么多天,结果网络上安静如鸡,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现在的娱记狗仔,还有没有点敬业精神了?   庄麟甚至还去那个后宫排位的帖子看了一眼,发现临近年底,许多人都升了位分,他自己却还他妈是个昭仪!   他愤而刷屏:   “庄麟呢?   庄麟呢?   庄麟庄麟庄麟呢?”   “关澜后宫评级委员会常务副主席”回复他:“没有新人头一年就升位的道理,况且庄麟定到这个位置,本来就破格了,短时间内不宜再升。”   庄麟:……   然而羞辱还在继续。   有人回复他:“感觉层主对庄麟好执着啊……庄麟的粉?不太像啊,这叫什么粉,后宫应援粉吗?该不会是CP粉吧?”   “啊,那我得抱抱层主,萌冷西皮的辛酸谁能懂。”   冷西皮?   冷西皮?   庄麟一颗心,被这个“冷”字冻得冰凉。   冷圈大手庄麟,决定自己产点粮。   他翻遍自己的手机,找出尺度最小最正常的一张照片。   是关澜工作时的样子,戴着他只有工作状态会戴上的黑框眼镜,姿态随意地翘着脚,一手拿着铅笔在五线谱上涂画,一手在桌子上摆出虚拟地弹钢琴手势,袖口微卷,手指莹白,眉头微蹙,目光下垂——一寸不该露的肉都没露,但是特别性感。   庄麟把这张图发到微博上,什么文字都没配。   发出去不到五秒,关澜就进了家门,庄麟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有点心虚。   庄麟:“你身上怎么一股花椒味儿?”   关澜脱下大衣扔到一边,有点心虚。   光想着刷牙,却忘了毛料的大衣也容易沾染上味道。   关澜镇定地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干嘛?”   庄麟“哼”了一声:“替陛下检阅后宫啊。”   关澜:“……又上网看八卦帖了?有什么直接问我好不好,看那些八卦帖还不如看同人文。”   我倒是想看同人文呢,可咱俩是冷西皮你知不知道啊,哪儿来的文看!   庄麟:“我以为你要晚点回来,饭局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关澜:“我之前跟你说是饭局吗?哦不是饭局,我跟陈锦吃的。”   ……关澜语气轻松,神情坦荡,故而庄麟不能发火,否则显得他很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是他此时憋气得快要死了。   关澜洗了澡,用衣物除味剂处理了所有衣服,坚定地以“明天一早例会不去没有年终奖”这样的正当理由拒绝了庄麟的求欢,喝了睡前一杯养颜红酒,上了床打算关床头灯的时候,就见庄麟拿一双湿哒哒的眼睛瞅着他。   关澜就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当下就没有什么底线了,正要说“算了算了我给你用手”,庄麟先开口了。   庄麟:“我现在算是皇后了吗?”   关澜:“……今天这事儿算是没完了是吧?”   庄麟知道,自己不应该介意关澜的过去,因为自己才是他的现在;尤其关澜比他年长,经历丰富一些是完全正常且正当的。但知行合一的是圣人,他庄麟作为一介俗人,“认识到”和“做到”之间,隔着一道不窄的河沟。   关澜:“你不是皇后。”   庄麟万万没想到,到了现在自己仍然不是正宫:“我不是吗?!”   关澜:“根本就没有后宫,哪儿来的皇后。我就你一个,从来没有别人。”   庄麟:“……什么叫从来没有?”   关澜先前为了一点大男人的自尊心,一直没好意思坦白自己情史空白这个事儿,现在既然它成了影响家庭安定团结的隐患,那还是趁早把雷排掉吧。   关澜拿过手机,找到之前那个后宫帖,递给庄麟:“来,你挨个问,一次性问明白喽。”   庄麟:“陆青?”   关澜:“……你跟我睡了这么久,我的取向你不知道吗?”   庄麟:“哼,我这是循序渐进,把威胁大的放在后面。NEXT?”   关澜:“我挺看好这个团,但我没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单独见过面,每次都是集体行动。”   庄麟:“杨宇泽?”   关澜吃惊道:“你连杨宇泽的醋都吃?”   庄麟:“怎么了,他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不能啊?”   因为他看上的是你啊!你眼珠子莫不是被硫酸泡过!   不过关澜才不会提醒他呢。   关澜:“带他全是看他妈的面子,他心思也不在音乐上,我最近两个月都很少见到他。”   庄麟:“对了,还有个异国白月光!”   关澜:“……什么?”   庄麟:“中俄混血!梦幻美貌!高音日天!”   关澜仍是一脸茫然,直到庄麟几乎把任晓飞的描述复述了一遍,才模糊地有了点印象。   关澜:“那个人我总共就相处过两个月,长什么样我都忘了……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都是这么想的。我那个时候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父母的感情出了问题。”   庄麟:“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关澜:“最后没离成,还凑合着过呢。二十好几了,爹妈闹离婚,你说闹心不闹心呢。这个以后再跟你细说,来你继续。”   名单从后宫的外围一步步向中宫逼近。   庄麟:“陈锦?”   关澜:“是跟他假扮过情侣,不过是为了气他前任,哦现在复合了不是前任了,总之我当时是不应该答应他干这个荒唐的事儿,但到底是为了朋友。”   庄麟:“周骏卓?”   关澜一时卡了壳。   庄麟:“果然……果然!我就知道!”   老婆的前任就只有一个,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关澜:“你知道个屁。我们俩没好过,但是他喜欢我。”   庄麟:“你把他拒绝啦?”   关澜:“他没给过我拒绝的机会。我们认识十五年,占了人生的一半,他心里有分寸,不会拿这么多年的感情去冒险。现在咱俩在一起,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也用不着亲口拒绝他,彼此心照不宣吧,也免得尴尬。”   庄麟听到“十五年”,还有关澜这熟稔中带着几分怀念的语气,心里的酸水就止不住地往上涌,脸都变成了醋色。   关澜:“你那名单上还有人么?”   庄麟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进关澜的眼睛。   关澜重复一开始的话:“我就你一个,从来没有别人。”   庄麟呼吸急促地扑向关澜,亲吻的力道像要刺穿他的皮肤。   关澜:“年终奖——”   庄麟:“不要了!我给你挣回来!” 第36章   关澜坐在杨佩宁办公室门口。   秘书小妹过来给他倒水:“关总您稍等一下,杨总电话会议拖得久了一点,最多五分钟就能见您。”   关澜把水接过来:“谢谢,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小秘书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借着电脑显示器的掩护偷偷看关澜。   她作为老总的秘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知道,关澜此时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他这时来找杨佩宁,恐怕也不是来亲切友好地汇报工作的。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这么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啊。   关澜双手捧着水杯,拇指轻轻摩擦着杯柄。他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间办公室,跟在林雪雯身后,踌躇满志又忐忑不安,像个刚刚领到三好学生奖状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那个时候杨佩宁的秘书跟现在这个有点像,也是个大眼睛的姑娘,这可能是他特别的审美取向;不过那个姑娘现在已经是天龙广告部的老大,圈里二线咖见了她都得叫一声姐。   居然已经十年了。   那天晚上的一炮,终归是没有打成。   周骏卓的电话来得那叫一个是时候,就跟他俩串通好的似的,以至于关澜接电话时,都有股被捉奸的心虚感。   所以当他说他现在要出门跟周骏卓见面时,庄麟的脸色可想而知。   庄麟:“这么晚了,他什么意思?你非得去吗?”   关澜:“他是有急事。我能分出来他找我是不是有正事儿。”   关澜从庄麟的表情变化上得知,自己这句话真的不应该说。   庄麟:“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关澜:“我带你去是什么意思呀?打架还是示威?别闹,你去不合适。”   庄麟毛了:“那他大晚上的叫你见面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知道咱俩在一起了么?这都挑衅上门了,我还不能应战了?”   看他这一副交配权受到威胁的雄兽样子,关澜更不能让他去了:“你不信任我吗?你觉得我去见他会发生什么,你觉得我会脚踏两条船,玩弄你们两个的感情?”   庄麟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信任你,但是关澜,你不要以为我永远自信。”   庄麟:“你刚刚说过,你们俩认识十五年,占了你人生的一半。你这一半的人生,我不了解也没参与,我怕你一去,就不回来了。”   关澜吃软不吃硬,一见他目光黯淡的样子,心尖上就发疼。   关澜:“……我刚喝了杯酒,不能开车,你送我去吧。我跟他就说半个小时的话,说完了咱们一起回家,好吧?”   他们约见在他们大学偏门外头的一条小吃街。   关澜刚刚除去一身的花椒味儿,又沾了一身的孜然味儿。   周骏卓:“你记不记得,当年咱们抢不着音乐教室的时候,就在活动中心后面花坛那块儿练歌,练完了就到这儿来吃烧烤。”   关澜:“哪能不记得。后来咱俩来得太勤,摊主都认得咱了,直接给咱留了电话,我提前给人家发短信,二十串羊肉十串板筋提前烤好,到这儿坐下就吃现成的。”   周骏卓:“刚刚等你的时候,我想了又想,好像咱俩之间除了十年前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就没什么像样的回忆了。”   关澜:“我这些年那么些歌都写给狗了?白眼狼。”   周骏卓:“嗯,你现在有主了,跟我说话都自然多了。”   关澜猛地被他点出脱单的事实,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啦?”   周骏卓看向五十米外关澜的车:“隔着车窗和雾霾,我都能感觉到两道充满攻击性的目光。”   关澜:“他非得跟来……他年纪小,我回去教育他。”   周骏卓:“后生可畏。刚刚还在微博上宣示主权呢。”   关澜:“什么微博?他不会乱说话了吧?”   他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还好还好,只是发了个图。   周骏卓:“他这个图发的有讲究。这背景,去过你家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你家。”   关澜:“那这恐怕没什么效果,因为没几个人去过我家。”   周骏卓:“没几个人去过而他去过,这也很说明问题了。”   关澜真没料到一张图里还有这样的心机。吃瓜群众看不出门道,却能把真情敌炸得坐不住了。   周骏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谈感情,一旦开始,就是准备定下来了。”   周骏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   关澜暂时忘了他们之间这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向这个多年的老友倾诉衷肠。   关澜慢慢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感情关系有恐惧症。我爸我妈,那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年轻时也不是不恩爱不甜蜜,结果呢,最后落个相看两厌,没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是冷战就是吵,连十分钟的和平都维持不了。人都说美好的爱情就像孔雀,正面看花团锦簇,背面看就是个毛屁股。如果我的爱情最后也是这么个惨淡收场,我觉得我接受不了,那还不如不要开始。”   关澜:“但是庄麟……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星星。”   关澜:“看着他我就觉得,不管我能跟他走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这十年二十年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周骏卓看着关澜的眼睛。   关澜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在说到庄麟的时候,眼睛里也是一片星光。   周骏卓:“关澜,我喜欢你。”   关澜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无奈道:“你明明不用这样……”   周骏卓:“我知道。我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说出来,总觉得这十几年,太不甘心了。”   关澜:“你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周骏卓:“别自欺欺人了,从你开始躲我那天,咱们就不算是朋友了。”   关澜一怔。   他站在这条熟悉的街上,只觉得时光在他身边倏忽倒转,他又看到了那个白衣飞扬的少年。   关澜:“对不起。”   他终于等到这句暌违十年的对不起。   周骏卓把关澜送到车前,走到驾驶座旁敲敲车窗。   庄麟放下玻璃。   周骏卓:“我没开车来,你送我一段吧,我跟你聊聊。关澜你打车回去。”   关澜:“……为什么?你要干嘛?”   周骏卓:“怎么,怕我打他啊?我们俩要是打起来,那不是给娱记发过节费么?我好歹是业内前辈,我们聊聊业务,谈谈艺术。”   鬼才信你们聊艺术!   庄麟:“好,周老师上车吧。亲爱的我给你叫个车?”   关澜默默地想,你他妈在床上都没叫过亲爱的,现在叫得挺顺嘴啊?   关澜:“健康出行,我坐地铁。”   关澜:“你们俩都说什么了?”   关澜在地铁上忐忑了一路,一刻也没停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庄麟:“你放心,没打起来。我怎么也得有点胜利者的风度不是?”   庄麟:“就是他来之前可能喝酒了,一路上疯狂吐槽你,撩而不娶是为渣,说你是杨过,一见杨过误终身。”   庄麟:“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关澜非常无语。   关澜:“我要是杨过,小龙女是杨过的师父,那就是雪雯姐。那我估计我的右手就是被她老公老杨找人砍断的,没毛病。”   关澜:“我是杨过,他周骏卓自己是谁?陆无双吗?……不对,应该是郭芙吧。”   庄麟:“那我呢,我是谁?”   关澜思考了一下年龄差:“……郭襄吧?”   庄麟好他妈气!   郭芙最后好歹嫁了高富帅,郭襄呢,彻底他妈被误了终身,孤独终老,出家了!   他们相依睡去,对悄悄酝酿着的舆情风暴毫不知情。   关澜休了个长假第一天上班,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已经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等到他察觉到网络上的异动,局面已经难以收拾。   以昨晚庄麟发的图片为引,天涯、豆瓣、微博娱乐圈八卦营销号,开始大规模地深挖潜规则狂魔关澜的斑斑劣迹。   陈锦迅速失宠,庄麟疑似上位,中宫易主,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些东西网上一直有,但如果说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的游击战,这一次就是大规模军团阵地战。   庄麟从没见关澜脸色这么难看过——他心里也气,不过还是要先安慰关澜:“没事的,他们已经在删帖了,也都还是以前那些老料,没有什么实锤,都不用回应,明天就完事了。”   关澜不说话。   庄麟:“也是怪我了,我要不发那个图就好了。被他们拿来带了节奏,这些人真他妈坏。”   关澜:“跟你没关系,没你这个事儿也有别的,我早该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出。”   庄麟:“你知道是谁干的?”   关澜:“敌在墙内,我这几年升得太快,挡了别人的路啦。”   庄麟:“公司内部的人吗?”   关澜叹了口气,没有立即回答。   关澜:“小小的一个公司,也有山头、有派系,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些事儿,我心里一直有数。他们看不惯我,又拿我没办法,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恶心我。其实我之前真不在意这些,我一直记得我师父的话,我们凭本事吃饭的,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关澜:“没想到,你不反击,他们就得寸进尺,当你怂。之前怎么黑我我无所谓,可这次,他们碰到我的底线了。”   庄麟:“……你的底线是我吗?”   这次的火力毕竟都是冲着关澜去的,庄麟顶多受了点流弹擦伤,他真没觉得自己受到什么影响。不过关澜这一把“你们居然敢动我的人”的雷霆之怒,真是苏得庄麟心跳加速。   关澜眉头紧锁,突然站起来面向窗外,呆立了有十分钟。   庄麟正在考虑是要他一个人静静还是要过去抱抱他的时候,关澜转过身来。   关澜:“你说,我自立山头,好不好?”   庄麟:“你想出来单干?”   关澜:“之前一直在犹豫,毕竟我没什么钱,资源也大多数在天龙。现在想想,去他妈的,我破产了就在家里吃软饭,给你一个人写歌,你说好不好?”   庄麟:“……我去跟我姐说,给我多安排点工作,代言我还能再接十个。” 第37章   庄麟和关澜这几天终于找到了一点娱乐圈内两口子的感觉——各自忙到飞升,脚不沾地,明明在一个家里住着却见不着面,每两小时通个电话,说好只聊五分钟,结果两人谁也不愿意挂,一直拖到庄麟的助理三催四请、就差以死相谏。关澜在人生的前三十年从没料想过,自己谈起恋爱来竟是这么个黏腻的风格,一时间有些无法正视自己。   关澜没有立即从天龙离职,这是他跟老板谈判的结果。杨佩宁当然不想让他走,开始的时候跟他百般谈条件,涨工资提待遇,连给股权的话都说了,才发现关澜是真的去意已决。   最后杨佩宁无奈道:“你决意要走,我自然拦不住你。你在我这儿这么多年,咱们还是好聚好散,离职红包我给你包个大的。就一个要求——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个要求实在不算过分。况且这些年君臣一场,杨佩宁待他不薄,他内心对这个老板还是十分敬重的。以后还要在一个圈子混,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好闹得太僵。   关澜:“好的,这一个月,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任何消息。”   杨佩宁:“你当开公司是多简单的事儿呢?工商税务要不要跑,从业资质要不要办,经营场所怎么选,公司架构怎么安排,注册资本多少合适,股权构成是什么样的,这些你考虑过没有?还有你总不能做光杆司令,底下的人谁有意向跟着你,你心里有数没数,了解过没有?更别提歌手的唱片约了,庄麟不用提,其他人呢,陆青姚洁周骏卓,你跟他们谈过没有?要我说,一个月时间都嫌紧,抓紧时间开始准备吧。”   关澜目瞪口呆。   并不是他没想过这些问题,而是以杨佩宁的立场,说这些话实在教他意外。如果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行事,岂不会搞得公司上下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但既然老板已经授意了,关澜也就不跟他客气,理清千头万绪,着手筹措了起来。   后来还是陈锦告诉的他,杨佩宁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早有心思对公司进行大规模的人事整顿,但是公司这么多年,下面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上面还有董事会掣肘,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关澜出走,他明白自己已经留不住人了之后,立即掉转心思,要拿这个事做筹码,跟股东们扯皮:   现在关澜要走,公司上下人心惶惶,都在传他是被公司内部某些势力排挤走的,局面要控制不住了,你们再不让我搞肃清,这个公司就药丸;文化娱乐产业是虚拟经济,没有房子没有地,台柱子一走,说散就散,说完就完。这十几年来的娱乐公司经纪公司不知死了多少,咱们天龙做得大,那也不可能千秋万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他关澜可不是蚁穴,他走了拔出萝卜带着泥,起码留下一面墙那么大的窟窿;现在正是危急存亡,大厦将倾,能不能壮士断腕、刮骨疗毒,就在诸位一念之间了。   最后杨佩宁成功地忽悠了整个董事会,大佬们都觉得这个公司再不整治就完蛋了,他得以放开手脚,彻底洗牌。   关澜那天上午跑了几处写字楼察看场地,下午联系投资人筹措资金,晚上听陈锦说了这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把这个事儿给庄麟讲了,然后感叹:“我觉得我当老板,再修炼一百年也没他这水平。”   庄麟:“这叫什么水平,玩弄权术,连唬带诈,你可别学他。”   关澜:“你是不知道,我跟他谈的时候,前一分钟还在留我呢,要给我股权什么的,一看留不住,当机立断,立马开始考虑怎么让我走的事情最大化地为他服务。这可真是太吓人了。”   庄麟:“他是浑身铜臭的资本家,你可是搞创作的,你跟他怎么能一样?你要是真修炼成他这个德性,那还写得好歌吗?”   关澜一惊:“对,你说得没错。唉,我这些天千头万绪,俗务缠身,被这些事情迷了眼,差点掉沟里。谢谢你的提醒。”   庄麟才不会承认他只是听不得关澜夸奖别的男人呢。   庄麟:“这些天辛苦你了,我给你捏捏肩膀。”   关澜阖上眼靠在庄麟身上,享受他的按摩服务。   庄麟:“我再给你揉揉大腿?”   关澜拍开他的手:“亏我还以为你心疼我,闹了半天还是另有所图。”   庄麟委屈:“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这都多少天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   关澜:“我年纪大了,你体谅体谅老年人,乖。”   庄麟这些天真是憋得狠了,一听这个“乖”字立马硬得不行。   庄麟:“哪里年纪大,人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   关澜赶紧打断了这句粗俗不堪的话:“你说你,作为当代青年文艺工作者,要做千万青少年的模范和表率,就不能阳光向上一点?不要成天满脑子低俗思想。”   庄麟:“哪里低俗了,我在自己家跟自己老婆过性生活,哪里低俗了?大家都不过性生活,那人类怎么生存繁衍,文明的火种要怎么延续?”   关澜无语:“咱俩再怎么性生活,也繁衍不出一个人类来。”   庄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正好家里套子快没了,今天就省了吧?”   关澜退守高地:“我今天真挺累的,咱们不做全套好不好?”   庄麟:“那好吧。”   庄麟:“我今天接到通知,我拿了金麦奖最佳新人的提名,本来想跟你庆祝的……后来想想算了,你有正事要忙,这也不是什么有分量的奖项,还是不要误你的事……”   关澜看着他黑而浓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心里的愧疚就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高地失守。   关澜俯身相就,与他接吻:“恭喜你获得提名。”   庄麟抬眼:“我去拿套?”   关澜:“不用,来生孩子。”   第二天一早,关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他深觉自己长久以来实在麻痹大意,低估了庄麟的智商。   这货明明是个傻白甜,什么时候变得套路这么深?   庄麟:“锅里有鱼片粥,我一早起来熬的,你一会儿起来记得喝。我助理到楼下了,今天有个专访还是什么的……太累了今天就别出门了,多大的事业也不差这一天,我到现场给你打电话哦。”   说完凑过来要亲,关澜伸出一只手指顶住他的脑门把他推开:“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关澜:“你是不是把所有智商都用在床上了?”   庄麟:“不,我一般用在通往床的路上。”   关澜:……   庄麟坐在床头耍赖:“要亲亲,你不让我亲我就不走了。”   ……谁管你!爱走不走!你迟到了又不是我挨骂!   庄麟见关澜闭上眼睛,不吃他这一套,只好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好吧我走了,你要想我哦。”   然后摸摸关澜的小腹:“宝宝要想爸爸哦。”   关澜:“要滚快滚!”   庄麟终于出了门。关澜想,我等了三十年,怎么就落在这么个家伙手里了?   手机滴地一声响,是庄麟的信息:“刚忘了说,粥乘出来要搅一搅再喝,小心外面放凉了里面还是烫的。”   “冰箱里有酱菜。”   “不过不要吃太多。”   关澜看着屏幕,慢慢笑起来。   我等了三十年,幸好最后是落在这家伙的手里了。 第38章   “你们两个第一次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家政阿姨的儿子要结婚。”   关澜在刚跟庄麟住到一起的时候就同他说过,我这个人,平时没有做家务的习惯。随后还补充一句,一点都不做。   庄麟开始没当一回事。毕竟关澜独居那么多年,就算懒一点,那还能真的一点家务都不做?   后来他发现,关澜这句话相当诚实,一点水都没有掺。   现在想想,早在他第一次见识到关澜的办公桌时,就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关澜倒不是故意偷懒耍滑、该做的不做,他这种情况,用老辈人的话说,叫“眼里没活儿”。他丝毫不觉得衣服袜子扭成一团堆在沙发凳上、或者窗台上落了一层薄灰,这些事情会影响他的生活质量;周一晚上的脏碗筷,他就真能堆到下周一早上家政阿姨上门,毫无心理负担。   反倒是庄麟,到底过了几年留学生活,生活能力比较强,实在乱得看不过眼时,会随手做做卫生。   关澜的家政阿姨已经在他这儿干了两年,每周上一次门,关澜对她很满意。为人老实、干活利索,最重要的是安静,到家就干活,干完活就走,一句废话不多说。靠谱的家政不好找,对于公众人物,靠谱又嘴巴严实的家政就更难寻,故而庄麟搬进来后,关澜打算继续雇佣她。   他想给人涨点工资,毕竟家里多住了一个人,就多了一些工作量。   但是阿姨很耿直:“没关系的,现在家里反倒比之前干净一点。”   关澜:……   他分明看到了庄麟在一边憋笑。   阿姨儿子要结婚,阿姨要回乡操办,需请假一月。关澜准了假,并给她儿子包了红包。   彼时他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现代婚姻关系中,家务分配问题是引发家庭矛盾的重大原因之一。他们之前没有意识到,是因为大部分家务都有人替他们承担了。   这天晚上,庄麟拖完地、洗完碗、换了床单被罩,正带着长度过肘的粉红色塑胶手套,咔咔地擦厨房瓷砖。   关澜是觉得,家里乱一点又不会死,何必把大好的休息时光浪费在如此琐事上,我们一起懒惰而愉悦地打打游戏唱唱歌不好么?   但庄麟干得这么卖力气,他也不好意思在一边坐着,便过去帮忙。   其实关澜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干活的质量在庄麟看来十分可虑,他擦过的地方几乎都需要返工。   庄麟:“你休息去吧,我马上就干完了。”   关澜:“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活呢?”   庄麟不忍挫伤他一片心意,跟在他身后默默返工。   关澜:“那个水池我刚刚擦过。”   庄麟:“哦,是吗?”   他起身去擦瓷砖,等关澜转过身去,又悄悄回去擦水池。   关澜发现后,就明白了:“唉,洁癖。”   庄麟:……   搞完卫生,两个人开始准备第二天金麦奖颁奖礼的行头。   关澜是金麦奖的常客,每年都得去,不是领奖就是颁奖,偶尔不领奖也不颁奖的年头,就是评委会成员。庄麟却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   关澜:“放轻松,男人只要个子高骨架好,穿塑料袋都好看。”   庄麟:“这个上头条的方式挺别致。震惊!华语乐坛知名音乐人的老公竟衣不蔽体!”   关澜:“再贫就让你赤身裸体。”   庄麟换上了礼服。他是宽肩窄腰、臀高腿长的欧式身材,挺括而华丽的礼服一上身,帅气得像刚从黄金镶钻的厢式马车上走下来的王子。   关澜:“诶你等等,我有个领结,比你现在戴这个衬你,等我找找。”   领结这种东西,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回,关澜不太记得去年放在哪儿了,又是一通翻箱倒柜。   庄麟:“你不要这样翻,又都团在一起了……唉这个抽屉是装袜子的,旁边那个是装内裤的,你这样咱俩的内裤又混在一起,哪天早起穿错了又难受一天……”   关澜:“难受什么?咱俩穿一个号!”   庄麟不戳破他这点奇怪的自尊心:“好吧一个号,那也不能把袜子和内裤混一起啊!唉你又不管收拾,最后还是我收拾……”   关澜把抽屉合上:“好吧好吧,洁癖先生。”   庄麟忍不住了。   庄麟:“我不是洁癖,我是正常人。是你生活习惯太差。”   关澜对此心里有数,但他一直独居,自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此时维持了多年的生活方式猛地遭人当面指摘,免不了有些恼羞成怒。   庄麟这口槽也是憋了很久没好意思吐出来,因此忽视了关澜的脸色。   庄麟:“不说别的,厨房的垃圾起码顺手扔一下吧,我昨天看都放出霉了,开始污染环境了!还有啊,脏衣服堆起来没问题,但至少堆在一个地方,不要随手乱扔啊……”   一个男人,你可以伤他的心伤他的肾,但你不能伤他的面子。   关澜脸面被戳破,心中升腾起难以名状的羞愤之情,自我防御机制刷刷地竖起来想要反击;但在卫生习惯方面,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立足之地,电光火石之间,不知怎么的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做的饭,我根本不喜欢吃。”   关澜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个次元闪现到他脑中的,话一出口他就想咬舌自尽。   庄麟更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关澜。   关澜看着他遭受巨大打击般伤心失望的目光,心里那点羞恼的小火苗被迅速地浇灭了,只剩下扎心扎肺的刺痛。这场冲突来得猝不及防,他毫无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和准备,慌不择路之下犯了个更大的错误。   关澜凑到庄麟身前,两手搭上他的肩膀,仰头要吻他。   庄麟别过脸躲开了。   他把礼服换下来,转身走出房间,没有说话。   这一个晚上,他再没有说话。   关澜慌得要命。   他知道这件事彻头彻尾是他自己的责任,应该尽快道歉认错,但迟迟不敢开口,唯恐适得其反。   陈锦笑话他:“你这一套我太熟了:得意忘形,恃宠生娇,最终不作不死。之前你天天骂我作,真是天道好轮回,感觉棒棒的。”   关澜叹气:“是,这些天被他惯坏了。”   陈锦:“你们这对也够奇怪。不管是看年纪还是看性格,都觉得应该是你惯着他,没想到居然是倒过来的。”   关澜:“怎么了,难道我就只能照顾别人,不能受人照顾吗?”   陈锦:“看来你单身三十年,是因为内心住了一只小公主。”   关澜:“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嘲讽我,之后你可以好好地教我应该怎么道歉了吗?”   陈锦:“为什么你觉得我会道歉?我从来没跟他道过歉。”   关澜十分诧异。   他以为陈锦这样的作逼受,道歉这种事会像他生命中的盐。   陈锦:“我不用道歉,我只要买一套情趣内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   关澜:……   关澜艰难道:“虽说耻度大了点,但我也不是不能做……”   陈锦:“你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呀!快醒醒!你家那个和我家的大脑构造不一样!走心不走肾的!你真这么搞,那是要离婚的节奏啊!”   关澜抱头:“那我怎么办?”   陈锦:“看你这样为情所困,爸爸有种嫁女儿的沧桑感。”   关澜:“哦,咱俩从来没在一起过的事情,你老公知道了吗?”   陈锦:……   关澜:“你看,我们现在每次见面,你老公就觉得你在私会前任,你个不守妇道的男人。”   陈锦:……   关澜惶然地度过了一个白天。他跟庄麟在一起后,两人的通话记录从没出现过这么久的空白期。   一直惶然到晚上的颁奖礼,心不在焉地在聚光灯下走过红毯,直到人家通知他上台领奖,精神都很恍惚。   年度最佳作曲,关澜,《乐章》。   关澜把奖杯握在手里。台上灯光耀眼,台下珠光璀璨。他看向庄麟,庄麟扭头不看他。   庄麟戴着昨晚关澜找给他的领结。   真帅。   关澜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我年年都来,估计大家看我都看腻了,听我说话也听烦了。所以这个获奖感言,我就速战速决,也给后面的朋友多留点发挥的时间。”   “很荣幸能获得这个奖。感谢全国乐迷的支持和喜爱,感谢评审团老师对我的肯定和信任,感谢我最最优秀的创作团队。”   “最后,我要感谢我先生。谢谢大家。”   他语气轻松流畅,神情潇洒自然,所以直到他鞠躬下台,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直到典礼继续进行,开始颁发下一个奖项了,网络上才炸开来。   “关澜刚刚最后一句感谢的谁,我是不是幻听了?”   “回楼上,‘感谢我先生’。发音标准,吐字清晰,不然就是咱们同时幻听了。”   “妈呀颁奖典礼直播出柜,有种有种!”   “不行我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先生是老师的意思吧?一定是吧?”   “楼上莫要自欺欺人,‘我先生’这个词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中文语境中都是一个意思,这个意思可不是‘我老师’。”   “你们到底都会不会抓重点!重点难道不是他先生到底是谁吗!”   网上的热闹与关澜无关,此时典礼结束,他正与他先生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看你买了牛棒骨,是要煲汤吗?”   “算啦,我回去给你炒香锅。”   “不生我的气了?”   “唉,我当然要大度一点,谁让我是做人家先生的呢。”   庄麟的先生与关澜的先生,在月色中相携而归。   【正文完】 第39章 番外 纪念日 心形动态分割线 关澜忙了一个通宵,蒙着头睡得晨昏颠倒,被一阵铃声吵醒。 朦胧中看见屏幕上“陈锦”两个字,顿时火大,突然中断睡眠的起床气喷薄而出:“大半夜的搞什么,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 对着电话吼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发现两个事实:第一现在是白天,第二这并不是陈锦的来电。 它甚至不是一个来电。 它只是一个闹钟,弹出的提示语是:陈锦一周年。 倏忽间,关澜有些背脊发寒,几乎要以为这是个灵异事件。 他在床上怔愣地呆坐了五分钟,待到睡意完全褪去,才陆续确认了两个事实:第一陈锦还活得好好的,第二,今天大概是他跟陈锦正式做朋友的周年纪念日。 ……这也太诡异了,他干嘛要设这么个闹钟啊,他连跟庄麟哪天过纪念日都记不清楚呢! 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他才渐渐想起来,去年似乎有这么个事: 他跟陈锦相约,如果一年之内杨佩青都没有发现关澜陈锦关系的真相,陈锦就要主动向杨佩青坦白,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关澜按着自己突然兴奋起来的心脏,诚心地忏悔:我这个人,心肠实在太坏了。 庄麟渐渐地不太吃陈锦的醋了——也或许他心里是吃的,没表现出来而已。杨佩青却是持之以恒地看关澜不爽,把他当成战略上的假想敌,搞得陈锦每次来见他都遮遮掩掩的,偷汉子一样。 他们这段地下关系,总算也到了该重见天光的时候。 这是一个寻常的周二,一天中最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两点。许多上班上学的人们忍着哈欠,偷偷拿出手机摸鱼刷个微博,刷出了这么一条: 关澜:一年了。@陈锦 短短的五个字,看得不少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一年了,什么一年了? 网络时代,查证信息非常简单,很快就有人查出来:一年前的今天有条新闻,关澜陈锦同桌用餐,车接车送举止亲密。 有嗅觉敏锐的营销号迅速跟进,整理了关澜陈锦这对cp的剧情线:《一年了:正主亲自下场发糖,关澜的先生终于浮出水面?》 以关澜后宫排位事务委员会为首的热心网友激动得老泪纵横,热切等待着陈锦的回应。 陈锦的回应没等来,事情却在一个更加令人激动的剧情线上向前发展。 下午三点。 庄麟:一年零三十五天。@关澜 那栋本来已经沉到论坛五十页开外的后宫楼,迅速地被顶了起来,热度瞬间飘红。 关澜后宫排位事务委员会常务副主席:虽然没有查到一年零三十五天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根据庄麟回国的时间和后来跟关澜签约的时间,可以推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遇到关澜的日子。 “可以的,麟妃有种啊,正面肛,不要停!” 经过庄麟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终于连跳两级,跻身四妃之列。 “啊,这就是宠妃的气魄!年底升贵妃我看没问题!” 也有人出来泼冷水:“拜托你们不要再沉浸在后宫幻想里了好么,之前你们玩玩这个梗也就算了,现在关澜明显已经有稳定的对象了,再这样不合适吧?” 这种扫兴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 有对象又怎样,一天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先生是谁,委员会的工作就一天不能停止! 三点十五。 陆青:六年又一百四十天。@关澜 如果说庄麟那条微博还要人猜一猜的话,陆青这一条的意思就昭然若揭了。她配了一张照片,是“幻夜酒吧”的招牌。老粉都知道,陆青原先在这个酒吧做驻唱,她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关澜。 这时,部分见机快的人已经嗅出了一丝味道:这不是什么单纯的八卦绯闻,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网络营销。 于是,各个圈子里的各路人马,只要是认识关澜的,纷纷开始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的跟风。 事件在下午四点时达到高潮。 周骏卓:十五年又二百七十三天。@关澜 配图是他们中学时乐队的手绘海报。 这条微博一出,所有人都消停了。 “你赢了你赢了。” “要不起要不起。” “哈哈哈哈我老周一出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只有关澜的妈妈携产检B超照片可以一战了。” 后宫楼里的群众一头雾水: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营销?关澜是有新歌要发还是新专要上?这炒作方式,很是新颖啊! 始作俑者关澜,更是目瞪口呆。 我们把时间往回倒。 下午两点零五,陈锦的电话就打过来。 陈锦:“你搞什么啊!!!你是手机被人偷了还是突然发疯啦!” 关澜:“你忘了咱俩的约定了么?” 陈锦:“啥约定?我哪天失手把你打死了记得给你办后事?” 关澜:“唉,我一猜你就忘了。” 关澜:“今天,你要正式承认你找了个智商欠费的老公,整整一年都没有看破咱俩的关系,然后告诉他真相,你不记得了吗?” 陈锦:…… 他垂死挣扎:“谁说他没看破的,他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没说而已。” 关澜:“嗯,你高兴就好。” 陈锦:“……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他自己发现!” 关澜:“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十个小时,加油。” 陈锦怒挂电话。 关澜看着屏幕上不停跳动的转发和评论提醒想,我真是良心太坏了。 两点半,关澜没高兴多久,自己后院就起火了。 庄麟急吼吼地从广告拍摄现场杀回家来,脸上还带着妆。 关澜:“这么早?接下来没有活动吗?” 活动什么活动,再活动老婆都要跑了! 但是庄麟一直把妒夫的丑恶嘴脸控制得很好,心里酸得都能腌泡菜了,面上却还是嘴甜如蜜:“我怕你醒过来一个人寂寞呀。” 关澜却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他两句情话哄得裤子都掉了的恋爱新手了:“你别唬我,主动交代一切好说,等我问了你经纪人行程,我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庄麟:“……我看了你的微博。” 关澜:…… 庄麟委屈:“咱们俩的纪念日你都忘了!跟他的一周年你倒记得清楚!” 关澜:“你不用诈我,咱俩在一起的纪念日可还没到呢。别说在一起,连第一次上床的一周年都没到呢。” 庄麟:“第一次见面呢!第一次约会呢!你根本不记得!” 关澜:“等等,你说的第一次约会是哪次?” 庄麟:“我们见面第二天,你带我去粤菜馆!我记得清!清!楚!楚!” 关澜惊呆了。 你脸呢?那叫个屁的约会啊? 关澜:“你当时明明讨厌我讨厌得要死,满脸的不耐烦,别以为我不记得。” 被提及那一段面颊肿痛的黑历史,庄麟有些心虚气短:“说好的不翻旧账呢?” 关澜:“对,不翻旧账,那你也不要双标,你也不能翻我跟陈锦的旧账。” 庄麟没话说,但心里很是憋气。 想他庄麟,辛辛苦苦,从百万情敌中脱颖而出,从扫地才人爬到昭仪,兢兢业业自己产粮,拼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才坐稳了四妃的位置;陈锦呢,天降系真爱,一出场就是皇后热门备选,关澜还三五不时地亲手发糖,这叫他如何甘心! 三点。 关澜发现,庄麟这死孩子就是主意正,嘴上乖萌可爱,实际是个犟种,任他嘴上承诺得再好,搞起事情来也绝不含糊。 关澜:“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什么心态?” 关澜:“你是不是真的很在意陈锦?他跟杨佩青在一起好多年了,还是个零号,你不会不知道吧?” 庄麟:“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在意的也不是陈锦。” 庄麟:“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不是防范情敌,也不是宣示主权,就是想让他们知道。” 关澜看着庄麟起了一层雾气的眼睛,感觉自己裤子要掉。 就在这裤子将掉未掉的暧昧时刻,关澜的手机一震。 关澜:“我操陆青怎么也跟着搞事情!” 庄麟:“你把陆青设成特别关注了??” 关澜:“她这一天天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捅,我可不得特别关注她一下……我操这都是什么!为什么都开始跟风了!都是你带的节奏!” 庄麟:“……为什么是我带的节奏?第一条不是你发的吗?” 关澜:“你在这儿翻什么旧账?” 庄麟被这理直气壮的神逻辑惊呆了。 他想,我明明是个同性恋,为什么也逃不过吵架永远吵不过老婆的宿命? 情人节分割线 留给陈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家的高龄小公主被关澜的微博气得不轻。 陈锦的心情十分复杂。 到了现在,他实在是无法再欺骗自己了——看来杨佩青是真的被他们这个一时兴起的拙劣表演骗了整整一年,对于真相毫无所觉。 陈锦想到这个事实,就觉得人生前路漫漫,只能靠自己一个人的智商,实在责任重大,十二分的心塞。 陈锦:“关澜跟庄麟好好的在一起呢,而且他是做零号的,这你知道吧?” 杨佩青:“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俩在一起时,也是他在底下。” 陈锦:“……什么?” 杨佩青:“不用不承认,他亲口跟我说的。” 关澜这是背着他给他挖了多少坑? 杨佩青:“他还说,你本来是个一号,为了我才委屈自己。” 陈锦:“你睡了我这么久,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你看我哪里像个一号?” 杨佩青:“哦,看来你是为了关澜,含泪做一咯?爱得挺深呐。” 陈锦有点想跳河。 然而陈锦并未放弃那一丝“让杨佩青自己发现真相”的微茫希望。 陈锦:“你觉得,他说的一周年,是什么一周年?” 杨佩青斜睨他:“我都已经不提这个事儿了,你今天是不是有点想吵架?” 陈锦不理他这茬,循循善诱道:“你看,一年前的今天,你、我、关澜,咱们一起吃了顿饭。按理说,那个时候,我跟关澜应该已经在一起一段日子了,所以今天并不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那么关澜为什么还要说一年呢?你好好想想。” 杨佩青:“嗯,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那么今天,就是你们第一次上床的日子呗。” 杨佩青:“所以去年的今天,咱们散了席之后,你俩回去就滚上床了,是这个意思吧。” 杨佩青语气越来越重:“看来你今天,是真的很想吵架啊。” 陈锦终于崩溃。 陈锦:“没有啊!我没跟关澜在一起过也没跟他上过床!我俩姐妹情深啊!纯的!都是演的,都是骗你的!” 杨佩青:“……什么?” 陈锦:“为了气你啊,为了显示分手之后我过得很好啊,跟前任吃饭不带个现任,我要不要面子的啊?” 杨佩青:“那你们演得未免太像了吧?” 陈锦:“关澜早扛不住了,跟我说过好几回,让我尽早坦白,一了百了;可我总不信邪,我觉得你不至于自己看不出来……没想到啊,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出你的智商。” 杨佩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杨佩青:“你觉得我特别傻吧?被你们捉弄了一年,蠢得无可救药了是吧?” 杨佩青:“你知不知道,我手底下的经纪人们,私底下管我叫‘捉奸队长’。那些艺人们,谁跟谁有一腿,有没有隐婚、有没有劈腿、有没有财色交易,我把他们叫到办公室里问一问,撒没撒谎我一看一个准,从来没走眼过,影帝影后都没用。” 杨佩青:“只有你……你说的话,我一秒钟都没想过怀疑。” 陈锦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上前去,与他拥吻。 陈锦:“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一句假话。” 陈锦:“你说你……我记得去年那顿饭,咱们是四个人吃的;你自己不也找了个假男朋友吗,就那个三线小演员?怎么就没想到我也找了个假的呢?” 杨佩青闻言,尴尬地咳了一下,眼神开始游移。 陈锦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杨佩青:“那个,不是假的……” 杨佩青:“不过我们就在一起了不到一个月!我发现自己忘不了你之后立刻就分手了!” 陈锦恨得牙根发痒。 杨佩青小心翼翼:“你……没生气吧?” 陈锦大力把他推倒,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道: “许你吃醋,不许老子吃醋吗?” …… 第二天一早,陈锦正睡得不省人事,关澜的电话就来了。 陈锦:“……你干嘛?”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关澜:“好的,你嗓子也哑了,我就放心了。” 陈锦:“……你以为你现在的嗓音很清脆动听?” 关澜:“是,总不能我一个人哑。纪念日,咱们共患难。” 陈锦:“……嗯,共患难。”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漫进来,相隔几十公里的庄先生和杨先生看着捧着手机露出微笑的枕边人,心里的醋同时淌了一地。 ________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