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十年前的小暗恋 作者:橙子雨   文案:   程彻暗恋十年的星辰日月,是公认的“花心渣攻”。   后来,他跟渣攻he了。   众: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求出操作手册!   程彻:我……就常规操作。   众:不信!   暗恋成真,以真心换真心、跟男神互宠互挠的糖分日常。   1、有防盗比   2、求看文带脑!求看文案!亦可直接右上角!第一二章 疯狂鉴渣什么鬼!不就是因为乍一看是渣才会被所有人当渣吗!内里确实不是啊=。=|||   3、受黑框眼镜大长腿,从卑微到稳得一批。   “男神有病我有药,什么锅配什么盖。”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彻,赵清嶺 ┃ 配角:颜珍,齐危 ┃ 其它:糖分小王子玫瑰花   作品简介   “花心渣攻”赵清嶺回国参加同学婚礼,偶然之间听说有个笨蛋居然暗恋了他十年,于是他果断追了那个笨蛋,把人抱回了家。程彻从此开始了和男神谈恋爱的梦幻人生,本来想的是尽人事听天命,努力过了就算男神渣他他也认了,结果……怎么肥四,男神完全不渣?教科书式好男友?本文文笔细腻、娓娓道来。攻受从开篇就在一起,通过回忆相恋过程以及在一起后相互治愈、遭遇考验,更加坚定对方无可替代。攻虽然渣名在外,但其实内心单纯脆弱,因为从小缺爱而渴望能有人“无条件爱他”。受看似平凡温柔内心却执拗强大,把攻看做人生的小太阳,殊不知自己才是点亮二人世界的发光体。 第1章   赵清嶺有病,神经病。   外人看他倒是没病的样子。   正确的说,外人看赵清嶺不但没病,还是个不可多得的高富帅——   “不可多得”的意思是,这位赵家少爷不仅完美符合高、富、帅三原则,还从小成绩优异,一路从重点高中念到国外名牌大学的研究生。   平时待人彬彬有礼温和谦恭,看起来性格和家教好像也非常不错的样子。   这样的男人居然还单身,而且目前零绯闻。   太难得了,简直可以用“洁身自好”四个字来形容。   只有赵清嶺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洁身自好”并不是主观意愿的——   他完全是被迫单身。   因为没人肯要他。   一个高富帅,却没人肯要,这件事很吊诡。   按照一般人的猜测,八成是因为这高富帅其实是个表面光鲜的烂心大苹果。总而言之内里肯定暗藏重大问题,不然不可能。   赵清嶺确实有重大隐藏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还是那句话——他有病,神经病。   这点,赵清嶺倒是自己比谁都门清。   ……   赵清嶺回想自己之前二十七八年的人生,原本按说,应该是被上天“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老爸从商,老妈是大学教授,家庭殷实和睦。   从小住在上城的花园小区,对门还恰好住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漂亮小丫头。   小丫头聪明伶俐、能歌善舞。恰好赵清嶺也从小帅到大,还被爸妈教得绅士风度十足。两家门当户对关系密切,赵清嶺的妈每天挽着小姑娘妈的手逛街,亲如姐妹。   妈妈互为闺蜜,两个孩子自然也从小一起玩。   如此一来,无论家人还是邻居从小就觉得这俩小的是一对儿。   赵清嶺的成长过程中,听见两家父母从小最爱开的玩笑就是“蜜蜜将来长大就嫁给清嶺,多好啊。”   “是啊是啊,这样就真的一辈子掉进蜜罐子里了~~”   男帅女靓、两小无猜,按说确实被安排得明明明白。   然而,赵清嶺和唐蜜两个青梅竹马在同一所学校一路念书念下来,都成绩优异性格开朗招人喜爱,却不知为何眼见着渐行渐远。   弄得两家大人都深感纳闷,明明很相配啊!   赵清嶺爸妈是真心觉得,对门的小姑娘唐蜜好。   又漂亮、又有气质,跟自家儿子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   唐蜜爸妈也是真心喜欢赵清嶺。   这样的男孩子,简直理想型翩翩绅士加学霸混合体女婿,和自家女儿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   就连严禁早恋的班主任王老师,都偷偷觉得他们配一脸。   后来在当时同学的婚宴上,王老师还喝着酒摇头叹气不解:“哎,你说这个赵清嶺和唐蜜,明明小时候那么好,怎么就没成呢?”   关于为什么没成——   唐蜜这边,其实是有话想说的。   ……   当年,两人在大学毕业之后,双双去了美国某顶尖学府留学。   唐母喜笑颜开,没事就打越洋电话给女儿,次次不忘惦记着从小认定的“女婿”。   “蜜蜜,清嶺最近怎么样了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都在异国他乡,要互相照顾。你不是刚刚学会做饭了吗,有空在家做点好吃的,招呼人家过来吃点呀!”   唐蜜:“呵。妈,您可快算了吧!喂活了那人渣,将来他又祸害别人,我是不是还要跟着挨骂?”   唐母那边就不高兴了:“蜜蜜!你怎么能这样讲清嶺呢?清嶺他怎么惹你了呀?清嶺他明明是个很好的孩子呀!上次你爸顺嘴说想吃螃蟹,他当天下午就开车搞来的上好的大闸蟹哎。”   “……”唐蜜那头,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直直翻了个白眼。   ……   那年冬天,唐蜜拉着新任男友的手回家过年。   男孩子说实话条件还可以,对唐蜜也眼见真心实意的好。   只可惜唐母毕竟见过珠玉在前。   一看这男孩,哎呀无论长相个头家境,都比从小看到大的赵清嶺明显差一截子,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蜜蜜,妈也就是随口说说,绝对不是对你带回来的小李不满意啊。小李是挺好的,可是他家离我们家也太远了,南北方文化差异又大,将来的生活习惯……就,对门的清嶺不是更好吗?而且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嘛!”   “呵,好?”   唐蜜在“赵清嶺”这个问题上,早已经练就成了世纪大白眼。   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那种。   弄得唐母万分不解:“蜜蜜啊,妈真的看清嶺从小到大喜欢你,还追你追去美国,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不中意他什么呀?”   唐蜜:“……”   要她怎么说?   毕竟唐母至今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是曾经红着脸纯情地跟青梅竹马赵清嶺表白过的。   虽然现在想来,算是她人生的污点。   但唐蜜深深记得,赵清嶺当时的回答是“唐蜜,我也喜欢你”。   说这话的时候,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很真诚的样子。   于是初二下学期,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秘密谈起了初恋。   大概有半学期的时间,赵清嶺可以说是“理想男友”的标准模板。   成绩好,长得帅,运动万能,阳光率真加笑容灿烂。那时候正好流行一部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偶像剧,班上人人沉迷,唐蜜却根本不屑看。   她不需要看,因为她自己的人生就是活生生的偶像剧。   身为美丽大方的学霸女主角,身边有个对别人高冷对她宠溺的青梅竹马男主,教科书式的偶像剧本。   只可惜——   这段偶像剧一样的热恋,也就维持了那半个学期。   半个学期后,赵清嶺开始犯病。   下课找别的女孩子亲密聊天,还很大模大样地故意让唐蜜看到,不回她传过去的纸条,生日不送礼物,约会迟到放鸽子。   唐蜜那时候小,也生过闷气、也冷战过,可是赵清嶺就是不来哄她。   后来总结唯一招有效的,就是每次唐蜜绷不住哭了起来的时候,赵清嶺便会马上慌慌张张跑过来帮她擦眼泪。   又是礼物又是道歉,慌张得没有办法,眼神特别认真。好像她又变回他不可多得的唯一真爱一般。   然而没卵用。   每次哄好了之后,过一段时间赵清嶺就会又皮痒,故技重施。   唐蜜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女孩子。   哭过几场,清醒了。   从此再也不理赵清嶺了。   升入高中后,更是直接视赵清嶺这种天然渣为空气,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偶尔不小心瞥见了,也是用 “人贱自有天收”的冷漠眼神自上而下鄙视状。   ……   升上高中之后,赵清嶺出落得比小时候更加挺拔俊美。   还经常装出一身忧郁气质,瞬间粉丝众多。   加之学霸属性,篮球队长,家里有钱又待人和气等等属性,闻名校内外。   很多人喜欢他,有男有女。   唐蜜虽然不想再跟这种货色扯上关系,但日常紧张学习之余放松时,偶尔也会找班上的小八卦打听一下,问问最近谁又被渣赵给渣了?   事实证明,赵清嶺上了高中后是拓展了业务范围的。   初中的时候还只杀熟,逮着她唐蜜一个人渣。   如今则来了劲,到处渣,平均几星期就换对象,有男有女,很快渣遍全校。   而唐蜜,身为这种招蜂引蝶货色的“青梅竹马”和“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常常被各种新人羡慕嫉妒恨。有些还故意跑过来示威。   唐蜜不慌,笑笑坐等。   因为过不了多久,变旧人的新人就会哭唧唧找她出去喝茶吃饭。   “呜呜呜,他以前明明对我那么好,怎么说变就变啊?”   唐蜜这样无数次白吃白喝,高中生涯胖了十几斤不说,还练就了一副脸上挂着虚伪同情的虎式微笑:   “赵清嶺他啊,天生渣呀。就是个虚伪、滥情的花花公子~你才发现啊?”   拜唐蜜所赐,至今赵清嶺在同学圈里渣名在外。   ……   “……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不能算造谣对吧?”   二十八岁的唐蜜,仍然觉得赵清嶺很不是个东西。   五一放假回家,一边逛着商场摸着做工精良的小包包,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远在新疆出差的男朋友绘声绘色地煲电话粥,讲着当年的八卦。   “我黑他了吗?我并没有吧!哎呀算了不说渣赵了,亲爱的我这几天好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正腻歪着,余光扫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卧槽。”   “大白天不能说人,”唐蜜脸色一变,对着电话小小声吼道,“我好像看见渣赵本渣了,就在电梯口,好像在等人!卧槽卧槽,渣赵也看见我了!”   只得换上强颜欢笑脸,跟站在电梯口回头率超高的大帅哥打了个招呼。   “呵呵,这么巧,等人呢?”   赵清嶺:“嗯,在等我男朋友。”   唐蜜:“……”   虽说早就知道,从高中开始,这个滥情大王赵清嶺就开始男女通吃。   但都这把年纪了,唐蜜昨天还听赵清嶺母上大人跟自己妈哭诉他婚姻大事没有着落呢,这边正主还在不走正道、光明正大地乱交男朋友,真的没问题?   赵清嶺:“啊,他来了。”   大庭广众的,赵清嶺毫不避嫌,直接就冲过去把那人捞进怀里,“彻彻宝贝,你看我遇着谁了?你从毕业后就没见过唐蜜了吧!”   好在,那位“男朋友”倒是比赵清嶺要脸得多。   推了姓赵的一把,小声吼了他句“跟你说多少遍了在外头别这么喊我”,才扶了扶黑框眼镜,有些拘谨地走到唐蜜面前。   “班长,好久不见。”   唐蜜:“……”   唐蜜只在高中那三年当过班长。   所以会叫她“班长”的,肯定就只有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高中班上有这个人?   眼前,赵清嶺的“男朋友”其实还挺帅的。   除了黑框眼镜下面的眼神稍显有点犀利之外,整个人看着还挺挺拔板正有气质。   然而,唐蜜是真心不记得见过这位帅哥,更不记以前得有这么个同学。   ……等等,刚才赵清嶺叫他“彻彻”。   依稀有印象班上确实有个某人,是叫做什么彻的。   两个人走后好久,唐蜜还是没想起来。   一脸狐疑又逛进一家新店,忽然恍然大悟、一秒癫狂。   “亲爱的你还在吧,没挂吧?”   “我跟你说,大大大八卦!超级大八卦!卧槽你知道渣赵他的新男朋友是谁吗?是程彻,以前也是我们班的!”   “我都没认出来!他以前很不起眼、土了吧唧的,没想到现在变得好帅啊!配赵清嶺真是浪费了。”   “哎~~说起这个程彻啊,高中的时候就暗恋赵清嶺了,全班都知道。”   “不不,他们没谈过。”   “赵清嶺谈恋爱只找好看的,那时候哪能瞧上他啊?”   说到这儿,唐蜜愣了愣。   想起了高中时候,程彻偷偷追着赵清嶺的目光。   一目了然的喜欢。   涩然,悸动,自卑,带着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希冀。   可惜那时候的他太不起眼,只能作为“朋友”待在赵清嶺身边,眼巴巴看着那人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小蜜蜂一样游戏花丛中。   然后,十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十年后,程彻变帅了、也有气质了,可惜还是傻傻的吊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唐蜜想到这儿,不禁暗暗敬佩——   也太能坚持了吧!一棵歪脖子树居然一吊吊十年,这程彻上辈子是吊死鬼投胎的吗?   十年后的程彻貌似终于入得了渣赵的眼了。   也终于如愿以偿成了渣赵的男朋友,可喜可贺。   只不过……   跟赵清嶺那种人在一起,难道会有好结果?   唐蜜总觉得不是太乐观。多半只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唉。   死心眼那么多年守株待兔,守的却是这种渣桩子。   她不禁有点替程彻感到难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雨真的存稿了20万,不逗。   其它的就……捂脸,求不提。   这篇是个一棵树上吊死受吃死伪渣攻的小故事,轻松日常,糖分姨母笑。   但萌点真·比较歪,大家自行判断=w=||| 第2章   唐蜜走后,赵清嶺陪着自己男友一起上了扶梯。   能够轻易地感觉到,程彻周遭的气压,悄悄地低了两帕。   “唐蜜她……变得那么漂亮了。”   程彻说这话时垂着眸,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她一直不都长那样吗?”赵清嶺笑笑,“啊我忘了,你应该从高中之后是不是就没见过她了。不过就算没见过也不应该太意外吧,她高中时候不也是班花吗?”   程彻:“嗯。”   气压,默默变得更低了。   扶手电梯到了尽头,对面的店铺旁有条小过道,绿色的灯指向通往楼梯间和安全出口,安安静静的。   一起并肩路过那出口时,赵清嶺突然一拽将程彻拽了过去。   把整个人压在凉冰冰的墙上,四下无人。   “彻彻宝贝,”他揽住他的腰,一脸认真看着他,“唐蜜再好看,也没你一半好看。”   “是说真的,彻彻,”眼神无比认真,带着笑意,里面亮晶晶的全是他、无限真诚,“你最好看。”   “真的真的,不骗你,真的是你最好看。”   说着捏住程彻的手腕,就凑过去要亲他。   细碎的滚烫的亲吻,落在额头和脸颊。   程彻躲了几下,没能躲开,声音有点干哑发涩。   “赵清嶺你干什么?现在是在外面。”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就再亲一下,真的就一下!放心没人来。”   “放手……说了一下的!你!”   “不放不放,就不,再一下,别那么小气~~”   某人擅长耍无赖,挂着痞痞的笑意不松手。   但谁让他长得帅,就算是这样坏坏的笑,笑起来也真的特别好看,眼里有星星。   笑得程彻整个人力气全无、心慌气短。   ……   在没人路过的小走道被疯狂上下其手一通之后,程彻去了洗手间,整理了自己一本正经的衬衫和领口。   凌乱的短发也重新拨弄了一下,只可惜眼眶还有些发红,看起来怪怪的。   他今天跟赵清嶺出来,是来这家商场新开的西餐厅吃饭的。   新店的牛排据说很是美味,网上很多人火爆推荐。牛排上来后果然卖相不错,是用黄油烤的,融化的黄油渗进肉的缝隙,诱人的香气阵阵传来。   “来,宝贝,给,啊~”   程彻:“我自己会切。”   “我知道,但我想给你切嘛。”赵清嶺脸上卖萌,手下刀叉倒是刷刷利落,“我刀工很好的。当年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成天没啥好吃的,就只能吃各种猪排牛排啥的,就练得特别熟,以后都帮你切啊。”   “你当年在美国……”   程彻略微低下头:“是和唐蜜在同一个学校,没错吧。”   “嗯,不同系,但是经常能碰见,”赵清嶺点点头,感叹道,“哇,想想那六年,还多亏唐蜜救我。”   “你是不知道!我以为‘华盛顿大学’肯定是在华盛顿我特么才去的!谁知道莫名其妙的给我们搞到密苏里那个大农村?连去个超市都得开车四十分钟,根本没有一家像样的店,就吃饭这个问题可要了老命了!”   “整天就是披萨来披萨去,吃地脑子疼,好容易开了一家中餐馆还做得巨难吃。幸好唐蜜每周会做一次饭,我那时候就定点去她那蹭菜,你还别看她笨手笨脚那个样子,做的葱油拌面还挺好吃,和X县的一个味儿!”   人长得好看,做的东西也好吃……   程彻低头嚼了两下牛排,稍微有些食不知味。   “拌面我也会做。”   赵清嶺:“真哒?”   “嗯,下次做给你吃。”   “只是,也许没有唐蜜做的好吃。”   “……”   冉冉升起的求生欲,让赵清嶺一秒乖巧脸:“不不不,彻彻做的肯定才最好吃。啊对了,也别光顾着吃牛排,给,葡萄酒,庆祝我们交往一百天,干杯!”   “一百天?”   “嗯,彻彻,咱们在一起一百天了,今天可是纪念日啊。”   程彻愣住了,眼里有什么明亮的东西闪了闪。   对面,赵清嶺则突然放下餐叉,一副可怜兮兮脸:“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的吗?呜,难过~”   程彻有点慌:“抱歉。”   赵清嶺偏过头:“哼。”   程彻更慌了:“清嶺,我……”   “怎么?”   “我……”   “噗。”对面一只手伸过来,伸到头上,揉着他,笑容灿烂。   “逗你玩的啦!你看你还是那么傻傻的,一逗就当真。真的没事~这种日子没关系的我记得就行了,好啦,快点吃不然凉了!来,啊——”   程彻被塞了满满一口牛排,只能垂眸拼命嚼。   一边嚼,一边有点默默绝望。   因为再一次深深意识,到面对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不管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神,是不是宠溺的抚摸,还是眼前这种大大的、邪恶又天真的笑脸,都足够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   那餐的葡萄酒,后劲儿有点大。   程彻喝多了,天旋地转。   出租车上,整个人一直向赵清嶺身上靠,头发软软的蹭着赵清嶺的脖子。   赵清嶺叹口气,揽过他的肩膀,小声抱怨:   “就一直跟你说吧,你前一阵子加班过度了!不相信我,这不,喝那么点就不行了!乖,先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回家再抱你上床好好补觉。”   程彻轻轻“嗯”了一声,靠着他昏昏沉沉。   赵清嶺则低下头。   像是观察什么珍惜小动物一样,认真观察着他的睡脸。   那是一张一本正经、乍一看帅得不太明显,但绝对越看越帅的俊朗脸庞。   只可惜拿下黑框眼镜后,能明显瞧见眼眶凹陷处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略微疲惫,看得赵清嶺有些心疼。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半夜不知道为啥饿醒了,起来去冰箱翻吃的,刚拿出来个冻得发硬的法棍面包就被程彻从后面揪住了领子。   那人近来成天加班,每天十点多才回家,根本睡眠不足。   可看到他啃面包就不愿意,非要撑着困意给他做宵夜。   然而,每次宵夜吃完了,赵清嶺也就彻底不困了。   于是程彻还得半死不活地接受他无止境的调戏和X骚扰。   想起昨天半夜这家伙被他烦得躲在被子里拼命用枕头砸他的气急败坏,赵清嶺忍不住偷笑的同时,眼底也脉脉里泛起一阵温柔。   真好,像这样在一起,每一天都很满足。   “彻彻,最喜欢你了。”他轻声说。   “嗯……”程彻像是迷迷糊糊听到了,回答得有点迷糊不清,又很想回应他的样子,所以正在努力睁开眼睛。   赵清嶺赶紧亲了亲他的额头。   “乖,你睡你睡,我不打扰你。”   明明说着不打扰,却又躬下身子低下头,偷啄了一下那无色的薄唇。   嘴唇上,若有似无还沾着一些刚才葡萄酒的香甜。   ……   回到家,把人扛下车,再抱上床。   安置好,把遮光窗帘拉了,赵清嶺自己迅速冲了个澡,擦都舍不得擦干就滚进被窝把人熊抱住。   窗帘很严实,周遭如夜般漆黑。   怀里暖暖的是心爱的人的体温,赵清嶺也很快坠入了甜美的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那年赵清嶺初二。   虽然成绩优异,但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这也并不耽误他每天放学的时候总爱跟几个哥们去开黑打游戏。   某天,快到网吧时,一个小弟悄悄凑到他耳边:“嶺哥,那小丫头又跟着你呢。”   赵清嶺回头,看到唐蜜躲在墙角。   赵清嶺不是傻瓜,住对面的小姑娘喜欢他,他早就知道。   可惜对于初二的男孩子来说,比起同龄漂亮女孩子的“喜欢”,当然还是网吧和游戏更好玩。   那个学期,班上莫名其妙流行起了十字绣。   很多女孩开始悄悄给喜欢的男生绣了书包挂件。唐蜜也在绣,绣的是赵清嶺最喜欢的NBA球队队徽。   眼看着就要完工,却在一次上课偷绣被老师抓到,东西没收。   恰逢那几天赵清嶺父母都不在家,他被寄在唐蜜家吃午饭,以至于放学后不得不耐心等着被老师拉去办公室厉声训斥的唐蜜。   好容易等到,唐蜜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好像一只兔子。   走到半路,又自顾自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眼泪晶莹,一直一直掉。   “……”   那天,赵清嶺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   后来很多年,赵清嶺都误以为唐蜜是他的“初恋”。   甚至两人分手后,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年少无知搞砸了恋情,认死理地追去美国大农村待了六年。   如今回头想来,根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   赵清嶺今年二十八岁。   对自己的了解,早已不是当年那样懵懂和浅薄。   现在今的他,已经十分了解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尿性。反正,如果换成是他遇见了“赵清嶺”这种神经病,是绝对不会想和这种神经病谈恋爱的。   赵清嶺现在明白得很——他当年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唐蜜这个人。   他喜欢的,只不过是那小丫头掉眼泪时红着眼、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其实,唐蜜笑起来时,要比哭起来更美得多。   可惜赵清嶺并不能领情。   因为他想看的、喜欢的,始终只有那女孩一抖一抖掉眼泪时委屈巴巴的可怜小模样子。   自从第一次看到她哭,他就每天守在她身边等啊等,一心只想等她再像小兔子一样红眼睛的那样一天。   可惜总是等不到,于是当年的赵清嶺才决定,她既然不哭……   那他就来搞出点事情,惹她哭吧!   ……   赵清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神经病毛病。   别人谈恋爱,都爱看爱人笑靥如花。   可偏偏一直以来能让他怦然心动、通体舒畅的,始终都是心上人茫然、无措、黯然神伤、梨花带雨的模样。   因而,才会无论是跟唐蜜在一起时,还是后来和其他人交往的日子,不管是什么样的开端,最后都会重复走上同一个套路——   从模范男友,逐渐演化成无可救药的“渣赵”。   沉迷搞事情,千方百计让对方吃醋,想一万个点子气死对方。   总之无论如何就是一定要惹到对方红了眼睛红了鼻子,他才开心了、才满意了。   ……   赵清嶺当然清楚,正常人的脑回路不是他这么歪着走的。   正常人在喜欢某人的时候,是希望那个人能够幸福的。   甚至有的时候宁可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成全爱人——讲道理这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是主旋律歌颂的“伟大的爱情”。   但没卵用。   “理论”摆在那儿永远只是理论,天性压抑不住。   就只有把人惹急、弄哭了,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开心”。   那是一种诡异万分又心满意足的神经病体验,很难形容。   总之,只有在把人好好欺负一通之后,他才能像是饱餐了一顿美味一样心满意足,从此一段时间乖乖不再作妖,恢复温柔体贴的本质好好做一个完美的男友。   而等到那快感的余韵被时间消化,一段时间后,他又会忍不住贱贱地伸出爪。   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找茬,搞事,惹人掉眼泪。   如此循环往复。   ……   当然,这样的习惯性犯贱显然是有后果的。   因为只要是个正常人,最后都会无法忍受。   哪怕当初再星星眼地喜欢他,三番几次经历被捧上天再摔到地上的心理落差之后,都会痛恨他这种反复无常的“玩弄”。   于是乎,高富帅赵清嶺经常被甩,无限单身。   即使如此,还是死性不改。   ……   那天赵清嶺抱着程彻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怀里的人还没醒。   赵清嶺轻手轻脚打开床头小夜灯,看着怀里男人的睡脸瞧,眼神温柔如水满是迷恋。   他正在回味。   回味中午的时候,程彻看到唐蜜那一瞬间的表情。   公平讲,唐蜜长得确实漂亮。   就算这两天天气一反常态地骤冷,让她不得已穿了一件唐母那年代感十足的旧骆驼色大衣,可这一身五十岁大妈的打扮都不能阻挡由内而外闪闪发光的娇俏可人。   在看清她模样的那一瞬间,程彻明显被那样的明艳给震慑到了。   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里,无措、慌乱、不甘、晦涩、嫉妒无处遁形。   那样子……简直、简直了。   赵清嶺身为一个合格的神经病,当场被自己男友萌到肝颤。   于是乎,全程柔情似水地默默看着程彻的背影向唐蜜走过去,看那个傻瓜明明无比在意又偏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硬着头皮去跟唐蜜打招呼。   ……他家彻彻,真心傻得不行。   恐怕至今都以为,唐蜜是他心里忘不掉的那颗朱砂痣吧。   也不想想,别说唐蜜早就已经跟别人订婚了,就单说他现在那么爱他、那么黏他,每天又那么乖,这门子陈年老醋又有什么可喝的?   这么想着,赵清嶺低下头,带着笑在小夜灯的微光中亲昵地蹭了蹭怀里男人的鼻尖。   真的是傻。   居然还嫉妒,还低气压?真心傻到没救了。   啊啊,明明那么帅、那么好、又那么诱人,为什么还不自信,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   这么笨的男人,他可得好好养着才行,不然要被别人欺负的。   这么想着,赶紧把人抱紧。   才不给别人。   只能我一个人欺负,一辈子一个人欺负,谁都不给!   可是,纵然满心温柔,关于他从未真的喜欢过唐蜜这件事、还有他其实是个神经病的事实,赵清嶺完全不打算跟程彻做任何程度上的澄清。   不能澄清。   因为,彻彻那嫉妒阴暗的样子啊……简直可爱到爆了。   更别说患得患失的小压抑,偶尔的神经质,更是萌到他心梗啊啊啊!   所以说白了,他就是无比享受程彻的又笨又傻,那种明明备受煎熬却还是一根筋地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孤注一掷。   ……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赵清嶺抱紧怀里的人,心想,老子他妈的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自私透顶的神经病。   这个傻瓜却还愿意傻傻地爱他,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思路真的好清奇啊喂(捂脸) 第3章   【学长,你可能……就是个教科书式的抖S吧。】   赵清嶺深深记得,他当年在华盛顿大学念书的时候,某个在大三上学期就已经发了两篇SCI心理学论文的天才学弟曾经面瘫脸地这样评价他。   赵清嶺非常不以为然。   怎么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呢?怎么能说他是抖S呢?   他明明对SM那种事情,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嗜好的好吗?   现在也没有。   完全不会想要去把程彻绑起来滴蜡烛,用小鞭子抽,或者其它各类酱酱酿酿的。   虽然,确实是经常生理性地升起想要逗他、弄哭他的笑欲望,但如果是因为疼痛而让他哭泣,那还是算了吧,心脏要受不了的。   【但是学长,像你这样情感上的抖s……就只比物理抖s更抖而已吧?】   赵清嶺严词反驳:“我并没有很抖吧!”   而且话说回来,什么又叫“情感上的抖S”?   他承认,他是稍微有点脑子不正常。   但作为一个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顺利长大的普通人类,谁私底下不有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变态小癖好啊?   赵清嶺一直觉得,自己的“小癖好”其实也不算多过分。   充其量无非也就是喜欢在感情上小小地、并不过线地稍微、稍微欺负一下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真的只是“稍微”。   他底线分明,真正过分的事情从来不会做。   就算偶尔冷淡、反复无常,事后也绝对会加倍用礼物和各种甜蜜补偿回来。至于故意和别的帅哥美女多说两句什么的,反正回家之后也是绝对自觉不会有任何后续联系。   不过就只是……喜欢搞搞事情,看对方困扰委屈的脸而已。   不过只是天生萌点有些歪而已。   怎么就成抖S了?   【其实吧……现实生活中稍微作点的人也不是没有,很多情况下,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肯配合,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谁叫学长你这个人,偏偏个人条件有点好,这就比较麻烦了。】   【……】   【因为你想啊~就你这样的,所以无论是谁跟你在一起,也免不了要有点患得患失的吧。可偏偏你又喜欢欺负人,这样别人本来压力就大又要被你作践、折磨,很容易负面情绪积压的。】   【这样一来,一旦把控不住情绪爆炸,就只有分手这一条路了。所以说吧,你这毛病说到底……还是得考虑改改,不然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哦?】   心理学大佬学弟的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让赵清嶺在二十五岁研究生毕业之后,认真地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他觉得,学弟说的有道理。   纵然他高富帅、条件优越又单纯善良(?),可事实证明,天生有这种不搞事情不舒服斯基的破毛病,他确实跟谁也难以长久。   问题是,他倒是也想改。   但天性这玩意儿怎么改?   如果能改,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了吧?   一度,赵清嶺自己也很绝望。   有时想想干脆算了,不如就这么背负着又渣又花的名号注孤生吧,也别去祸害别人了。   ……   而如今,抱着程彻在床,自顾自心满意足的赵清嶺简直恨不得能赶紧的,从鸟不生蛋的南极科考站心理咨询志愿队把学弟给拽回来。   发短信、打电话、发视频轰炸死那个面瘫脸——   日了狗的,谁呢说老子这性格不改一辈子找不到对象呢,老子就是死撑着一点没改,这不是找着对象了吗?!   还是完完全全的理想型。   特别特别好。真的,帅气又成熟,痴情又贤惠,又乖又萌……根本就没有缺点。没有!   是那种……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超级理想型。   每天把程彻抱在怀里,他都像是小白兔太阳地里抱着巨型大蘑菇一样,满心都是暖洋洋的满足。   最重要的是,他们时至今日,已经成功交往了三个月!   三个月,程彻不仅没离开他,而且没有任何想要离开他的迹象!   “~~~”赵清嶺深深觉得,自己是真的运气好。   逮到一个这么傻的。   从高中就爱他爱得要死,十年过去了,还那么死脑筋。   【学长啊,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不会觉得像那样的人、那样的感情……稍微有点过于沉重了吗?挺吓人的啊?】   记得那是半年前,学弟正打算出发去南极。越洋电话里,曾问过赵清嶺这样的话。   是沉重,当然沉重。   赵清嶺也觉得程彻这人是沉重。   所以说了……   不是正好吗?很棒啊!沉重的不是最好了吗!   话说为什么会有人害怕沉重?   真是奇了怪了,感情这东西,难道本来不就是越沉重越甜腻,越沉重越幸福吗?   更别说,就以他这种天生喜欢搞事情的神经病性格——不沉重的人跟他在一起,根本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吧?   ……   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赵清嶺不知道、也不想管。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跟程彻在一起的这短短三个月,让他体验到了上半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开心和飨足。   所有一切曾经在小说上读过、在电影上看到过的所谓珍惜、所谓满足,所谓“有了他就好像有了全世界”,所有一切他一度以为只是虚构、不存在、只是夸张和妄想的情绪和感受,统统都被证明真实存在。   甚至幸福得……都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在没和程彻重逢之前,赵清嶺曾经略悲观地想过,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的六七十亿人里,根本不会存在适合他的那个唯一。   毕竟他内里是个脑残。   而大家都喜欢高富帅,却不喜欢那个高富帅同时是个脑残。   所以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程彻这种傻傻的,一根筋,认死理,又笨的才不会嫌弃他。   “所以,我当年……是眼瞎吗?”   赵清嶺最近,常常货真价实地陷入懊悔。   怎么都想不明白,高中时候的自己在搞什么?   怎么会没发现的?!   明明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在身边,怎么会完全没发现的呢?   明明都是那么沉重的一个人了——更应该很容易发现的,不是吗?!   ……   按说,赵清嶺不是个感情方面非常迟钝的人。   可不知道是怎么了,高中的那几年,真的就是从头到尾只拿程彻当一般哥们看待。   两人从高一进校就开始同班。   程彻成绩不好不坏,寡言低调,除了身材高挑之外没有显著优点,脸常年藏在黑框眼镜下面。   赵清嶺则与他天壤之别。   身为校园风云人物、篮球队长,活泼开朗人缘上佳,天天与班上一帮小混混们称兄道弟,成绩却又能永远稳定在年级前十。   这样丰富多彩又忙忙碌碌的生活里,根本注意不到像程彻这种平凡至极的生物。   高一那年,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高二才机缘巧合变得亲近了起来,但赵清嶺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他小弟很多,经常出门都是三五成群的,多个程彻少个程彻,对他来说不太有差别。   在这样普普通通的友情程度下,当然关于程彻暗恋他,或者说根本是在明恋他的事情,他真心半点都没有觉察。   直到十年后重逢,赵清嶺才发现,高中的时候,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程彻喜欢他。   其他人都知道。   全班同学都知道。 第4章   赵清嶺本人是在二十八岁高龄那年,才第一次知道了程彻对他的感情。   在一场高中同学的婚礼上。   赵清嶺自打高中毕业之后就出了国,在美国念了六年书后又上了两年的班,二十六岁才回国。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和距离,已经和旧同学交集几乎清零。   而回国之后,也一直在大城市里忙,只在逢年过节才回老家来陪老妈。   幸而那年大年初一,他陪老妈去庙里烧香,巧遇了几个当初称兄道弟过的高中同学。   之后,大家偶尔会一起约出来喝喝酒、叙叙旧。   赵清嶺出生长大的这座城市,年轻人普遍结婚早。   当年的高中男同学们大多已婚已育,就连曾经巨不靠谱、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东区小霸王,现在也摘掉了耳钉,在生活的折磨下成为了苦兮兮的超级奶爸。   一起喝酒畅聊的时候,全桌只赵清嶺和另一个男生没找着对象。   因而经常被放在一起作为“单身狗”打趣。   不过没多久,那个男生就和相亲的女孩子一见钟情定了下来,赵清嶺就这么收到了改变他人生、命中注定的那张结婚喜帖。   婚礼当天,“新郎同学”一共四桌。   赵清嶺的出现让这四桌群情沸腾,待遇如当年一样众星捧月。   叙旧之间,觥筹交错,赵清嶺犯了点烟瘾。   去厕所点根烟的功夫,两个喝得半醉、不怎么熟的男同学咋咋呼呼进来了。   “哎呀,喝多了喝多了~”   “拉倒吧你才几瓶!你看雪姐喝了几瓶?人家白酒直接拿分酒器一口闷的好吧!”   “雪姐是彪,当年东区大姐大不是白当的好吧!明明孩子都不小了,看到当年男神来了还这么起劲。”   “不过说真的,高中的时候我真不觉得嶺哥哪儿就是‘男神’了,现在是服气了,你看我这啤酒肚,你再看人家那身材!”   “哎呀你是婚后幸福肥嘛。不过没想到~咱们都结了,赵清嶺那样的居然拖到现在没人要?”   “别别别!啥叫没人要?人家有钱人的单身和咱们的单身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好吗!人家那叫挑!叫普通人高攀不起好吧,他那样的要是愿意,还能轮到别人不同意的?”   “说的也是。”   “哎,说起来,你刚才看到……那死gay盯嶺哥的眼神了吗?”   “哈哈哈,程彻吗,当然看见啦!啧啧啧~受不了受不了,咱们毕业也快十年了吧,还和当年一样的眼神,这是得多爱多忘不了赵清嶺啊?好恶心,好吓人啊!”   “我靠,已经十年了吗?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哇,话说这事儿嶺哥说不定都不知道吧,要不要暗示提醒他一下?万一结束之后被跟踪尾随,啧啧,回头再上个法制新闻什么的……”   隔间里,赵清嶺皱着眉,嘴里烟一抖差点烫着自己。   谁?啥玩意儿?   那外头两个喝多了的缺货在说啥呢?   谁是死gay?谁暗恋他十年?   ……程彻?   赵清嶺自打高中毕业之后,就几乎没再怎么想起过程彻这个人。   但毕竟高中时关系还算说得过去,时隔多年突然被提起,倒也不至于完全想不起来。   那个程彻原来喜欢男的啊?   还暗恋他?   而且高中的时候就暗恋?到现在还在暗恋???   真的假的?   怎么听那两人的话头,这事儿还有点人尽皆知、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的意思?   赵清嶺一头雾水,十分疑惑。   同时好奇心顿起。   抽完烟从洗手间出来,就开始满婚宴会场打圈圈找那个“程彻”。   “新郎同学”毕竟就那四桌,他一眼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   程彻的样子和当年没怎么变。   黑框眼镜下面,还是一张端正、安静、过于一本正经的脸。   可惜是坐着的,看不见腿。   赵清嶺不知为何,竟然清楚地记得程彻的身材挺好的,有一双大长腿。   哎,其实吧,这个程彻明明是有点小帅的。   如果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会很惊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每次混在人堆里时就是莫名的不起眼,没有丝毫存在感。   十几年后再重逢,第一眼看过去,程彻仍旧不起眼。   甚至刚才赵清嶺就坐在他旁边的桌上,还跑到他们桌敬了一次酒,都没有能在人堆里成功发现他的存在。   终于,这一刻,黑框眼镜的低调男人,时隔多年变回了赵清嶺视线的正中心。   赵清嶺直直朝他走过去。   “小程,好久不见。”   就这么一句话而已,程彻整个人都不好了。   嘴里本来在嚼着个什么东西的,也不嚼了。   整个人石化一样,无比艰难、缓慢地抬着头看向赵清嶺。   就那么呆呆看着,像是中了石化魔法动不了一样,就那么生生僵硬了好一会儿。   好容易回过神来,却马上慌乱地移开眼神,手慌脚乱之间筷子还掉了。   典型的反应过度,无比地过度。   旁边桌有几个探着脑袋明摆等着看好戏的,已经在不厚道地偷偷捂嘴笑了。   赵清嶺却并不觉得好笑。   因为,在他那略神经病的观感里,这种反应不叫“好笑”。   这种反应,叫“呆萌”。   是真的有点萌,让他想起小时候东北姥姥家养的傻狍子。   可呆可傻,又可警觉了。隔大老远叫一声,那狍子就会马上紧张地竖起耳朵站起来,僵硬万分地傻在原地。   时隔多年,他看着眼前这样程彻。   突然莫名有点……舍不得回座位了。   ……   既然舍不得走,赵清嶺就干脆留在了那桌。   反正以他的个人魅力,就近挪个位子挤一挤、和大家打成一片什么的,也是分分钟轻松自然。   一上桌,先经历了一圈热情的觥筹交错——   赵清嶺花名在外归花名在外,高中时人缘好也是真的好。何况在座都清楚如今人家赵大少还是上市公司老总的公子,光环加持下,更加使得其见人爱花见花开。   最后,全桌唯一没主动找他敬酒的,就只有程彻。   别说敬酒了,那个程彻根本就是全程僵硬万分地端坐在他身边。   期间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间或紧张地低头小口喝水,连声都没出。   甚至连抬头看这边看一眼,好像都没带看的。   赵清嶺:“……”   “程彻,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一起喝一杯?”   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叮一声。   赵清嶺因为待会儿要开车,就没喝酒,杯子里的果汁稍微抿了一口了事。程彻杯里的东西看颜色应该也是橙汁,却在一句“干杯”之后傻傻给一口闷了。   闷完,坐下后继续不说话,也依旧没有怎么抬头。   赵清嶺:“………”   好内向。   这个人……原来这么不会来事的吗?连寒暄都不会,怪不得常年没有存在感。   这要是按平常的状况,面对这么个戳不动的无趣之人,赵清嶺八成之后也不太会主动再找他搭话了。   所、以、说!   如果刚才没在洗手间听到那番话,他今天会错过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想到今天那个死gay也会来呢。咱们高中时候跟他也不算很熟吧?大龙结婚怎么会请他呀?】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别人可以不请,程彻必须请的啊,他是个冤大头你不知道吗?听说是因为想见赵清嶺,所以高中同学谁的婚礼他都去!后来私底下传开了,大家结婚也都请他,你想啊~他是gay嘛,白赚一笔份子钱还不用还,多划算啊!】   【我靠!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结婚的时候也请他了!】   【拉倒吧,你结婚的时候,赵清嶺还在美国没回来呢。】   【有什么关系,别人结婚的时候赵清嶺不也没回来吗,今天这还是嶺哥这么多年第一次出场吧?哈哈,那个死gay估计今天该乐疯了,守了那么多场白交了那么多‘会费’,终于让他瞎猫碰着死耗子给蹲着了!】   【我猜待会肯定有好戏看了,不会当场哭成一团热情表白吧?】   【切,他那么怂,哪敢啊?】   【就算他敢,赵清嶺哪儿能看得上他啊?哈哈哈……】   艹……   刚才在洗手间里时,赵清嶺还没觉得这对话有什么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真特么过分啊!   时隔多年,他已经无法凭声音判断刚才那俩闲的无聊的货到底是谁。   然而,这并不妨碍此刻四周也还是不少无聊的好事者目光,仍灼灼盯着他这一桌。   有的心怀同情,摇头叹气,貌似正在深切哀悼他这只涉世未深的傻绵羊正不知情地坐在了危险执拗的跟踪狂身边。   更多的则摩拳擦掌屏息凝神,兴奋兮兮等着看冤大头表白大戏开演的样子。   “……”都什么人啊,赵清嶺略微眯起双眼,不爽。   行吧。   既然想看戏,那就让他们看个满意好了?   这么想着,侧身就朝程彻倾过去。 第5章   这么想着,赵清嶺侧身就朝程彻倾过去。   角度问题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就要靠到程彻身上一样,无端亲密。   “小程,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程彻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他。那眼神想当的无辜且迷惑,像是不能置信为什么又被他搭话了一样。   “你现在,就在咱们A市上班吗?”赵清嶺耐心微笑,重复了一遍。   程彻点点头。   继而,又忽然猛摇头。   赵清嶺:“?”   程彻:“我最近……刚辞职。”   “哦,”反正本来也只是随口套近乎而已,赵清嶺也没有很在意,又笑着问他,“高中毕业之后,你怎么都没跟我联系啊?”   程彻脸上的表情,则缓缓的,从迷惑变成了小小的震惊。   “我以为你出国了。” 他喃喃,直勾勾地看着赵清嶺,模样小心翼翼、又有些过于认真:“你、你那时候……是出国了,不是吗?”   是出国了没错,赵清嶺点头。   “出国了也能联系的啊。”   程彻却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如遭雷击一般。   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整个人像是释然一样,又像是突然非常难过,甚至眼眶都微微泛起了一丝红色。   “这样啊,我以为……”   他转过脸,嘴唇微微颤抖。   “也是啊,其实仔细想想……出国也是可以联系的,又不是联系不到了。我、我那个时候怎么会觉得……哈哈,好像有点傻,是啊,又不是出国了就一定联系不到了。”   整个人,完全地语无伦次了起来。   颠三倒四终于说完,才故作轻松笑了两声。   不太成功,始终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   手指更是偷偷捏紧,指节苍白。   “……”   这都什么神仙反应啊。   从拘谨到逐渐不安,再到彻底慌乱,甚至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之下暗露出戳戳差点哭出来的悲惨样子……   赵清嶺全程紧盯这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感情变化。   妈呀,是不是……有点过于可、可爱?   是他神经病又犯了,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确实真的……有点可爱?   就,怎么会那么可怜的啊?   随便几句普普通通的闲聊都承受不住,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   声音,不自觉地就放得很温柔。   赵清嶺此刻跟他说话的态度,活像生怕吓跑了受惊的小灰兔:   “没事没事,我以后就会经常回来了,肯定能常常见面的,以后多联系就好了?”   ……   周遭,好事者们的目光,略微变得有点诡异纠结、五味杂陈。   因为想不通——为什么?不仅没有看到想象中“惨绝人寰阴沉男暗恋校草十多年终被拒”的戏码,反而赵清嶺那边居然主动对着程彻一脸温柔?   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哇,时隔多年还肯搭理那种变态啊,赵清嶺人也太滥好人了吧……”   “呵呵呵,心地善良,当心被肛啊~”   声音不慎没收住,被赵清嶺听见了,转头一道眼刀冷冷杀过去。   艹,还有完没完了?!   看人家内向寡言又傻傻的好欺负,就这样随便肆无忌惮?   正想说要不要干脆怼回去,但毕竟又是同学的婚礼,得给新人留点面子。正巧身旁新上了菜,蒜蓉大虾。   “哎呀,虾!”   赵清嶺果断起身,完全夸张地连动作带吆喝夹了一大筷子,殷勤狗腿状全夹进程彻盘子里。   “小程小程,记得你最喜欢吃虾了不是吗?来来来,给,多吃点~”   程彻:“……”   周遭:“…………”   “你看我干什么,吃啊!”   程彻:“你……记得?”   记得什么?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虾。”   程彻抿了抿唇,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只可惜没几秒钟,他便强迫自己从那样喜悦的美梦里回过神来,“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按说,赵清嶺也不该记得。   但巧了,他还真记得。   那应该是高二下半学期时候的事,那天他跟程彻一起在学校食堂吃晚饭,因为满脑子想着吃完要赶回家看NBA所以扒拉得很急。   奈何,对面程彻那天偏偏吃得巨慢无比。   赵清嶺暗中观察了一下。   慢,主要是因为程彻在吃虾,笨手笨脚剥得贼慢。   “我说,不会剥你买它干什么?”   程彻缓缓抬起头,表情有点无辜。   “因为,我喜欢吃啊。”   之所以至今清楚记得这一幕,是因为在赵清嶺的认知里,程彻这人向来是从来没意见、没个人喜好的“都行先生”。   自打开始在一起混,都是大家要去哪玩就去哪玩,大家要干什么就干什么,问他,他总是一脸呆呆的“没意见”“我都行”。   正因如此,那天才让赵清嶺印象深刻。   无欲无求的“都行先生”,原来其实……还是有喜欢的东西的啊?   有点过于新奇,赵清嶺便顺口逗他:“别吃了,你吃那么慢真心耽误我回家,咱走吧。大不了虾你没吃,虾钱给你报销。”   程彻却摇头,直接把碗端着护了起来。   “我要吃。”他小声,但很坚定、很明确地说。   赵清嶺:O△O+果然好神奇!   “都行先生”平常明明什么都行的,今天居然为了几只虾,破天荒露出了努力认真争取脸!   ……   那天那场NBA比赛,赵清嶺最后是和跟程彻一起在食堂壁挂电视看完的。   就着汽水和新买的一大份油爆大虾,边吃边闹腾。时至今日,赵清嶺还记得那场比赛很精彩,他支持的休斯顿火箭赢了。   只是没想到,十年后的程彻居然毫无长进。   还和当年一样笨,把虾剥得坑坑洼洼的。   赵清嶺简直看不下去,干脆把手里刚剥好的虾蘸了醋,丢进他面前盘子里。   “吃。”   程彻抿了抿嘴唇,整个人一秒僵硬。   片刻后有些迟疑,脸颊微微泛上了一丝浅红。   而旁边之前各种不怀好意看客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完全陷入“天啦噜,天啦噜,天啦天啦天啦噜”的纷呈凌乱。   赵清嶺则悠悠然,理所当然脸从程彻碗里又拿走一只没剥壳的,开始给他专职剥虾。   “好吃?”   “嗯。”   “那你就吃快点行不?小鸡叨米似的,吃的还没我剥的快,一会凉了!”   “哦。”   程彻吃虾时一小口一小口,略微垂着眼。   近乎机械状地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痛苦,完全不像在品尝美味。   大概换成稍微眼神不好点的,大概都只会觉得他这人无可救药了吧。   并不会如赵清嶺一般,注意到他在细嚼慢咽的同时,眼睛里、唇角边,缓缓沾染上的一抹若有似无的明亮和暖涩。   ……好在,赵清嶺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眼神很好,天生观察能力巨强!   程彻此刻,明明就很雀跃。   只是表现得过于不明显,实在是太过于不明显了,而已!   赵清嶺看着这样的他,莫名也有点飘飘然地雀跃了起来。因为,程彻之所以能这么高兴,应该不仅仅因为虾好吃的缘故吧……   毕竟,婚宴合菜的虾,再好吃能有多好吃?   ……是因为他给他剥了虾,所以才那么开心的吗?   这么点小事而已,就能让他那么开心吗?虾剥完了。赵清嶺托着腮,默默继续观察着他。   时隔十年,只是稍微靠近而已,这个男人就会开始不安、开始慌乱、开始手足无措。   只要稍微逗逗他,就更会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么多说不出口的东西,却只需要随手帮他剥几只虾的回应,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是吗?   对他来说,那么容易……就满足了吗?   ……   后来的日子,赵清嶺经常会想。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在洗手间碰巧听见那两个贱人的叨逼叨。   又或者是,如果他当初毕业后,选择一直在美国待着,从此没有再回国发展。   再如果,他脑子是正常的,没有间歇性作死的神经病。   那么身为一个性格开朗、人见人爱的高富帅,他说不定早早跟某个扑上来的狂蜂浪蝶私定终身,结婚生子。   如果是那样,程彻这个傻子要怎么办呢?   高中毕业后,赵清嶺自打出国,便把国内的一切、曾经的朋友,包括程彻一起打包抛之脑后。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永远不可能会知道程彻对他的感情,说不定一辈子不会再有交集。   也许数年后、数十年后,会在老家的街上擦肩而过。   可能,他都不会多看程彻一眼。   如果是那样,程彻要怎么办?   毕业十年,明明早早断了联系,但程彻这傻瓜……居然在这十年之间没和任何人在一起。   自顾自地就断送了一切可能得到幸福的机会,那么认死理一样等啊等,就这么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等一个几近不可能的希望。   这种程度的固执和坚持,是赵清嶺几乎不能想象的。   真的,如果他不回来了呢?   这个人还要抱着没有终点的希望,偷偷等他多少年?   而如果他没有听到那番话而主动向他靠近,即便能够重逢,这个傻瓜又还要藏着掖着、偷偷看着他多少年?   而他没有再遇见程彻他,又会变得怎样?   会不会也同样永远孤独下去,找不到这样一个亲昵的、完美的、真心喜欢的恋人,最后如学弟所言,孤老终生。   “……”   赵清嶺这么一想简直后怕。   这么说来,他还要感谢那两个不怀好意、喝多了之后在洗手间嘴碎的男同学,要不是他们心怀恶意贱兮兮又嘴碎,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个笨蛋喜欢了他那么久。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让他再碰到那两个家伙。   他大概率会骂人。   但是骂完之后……大概是会给那两个贱人红娘补个红包什么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六点就更了,六点十分系统依旧说,不,你没更。 第6章   “沙——”。   恋爱一百天的日子,被荧光笔从日历上被依依不舍地划去,第一百零一天的太阳升起来。   今天的赵清嶺依旧非常乖。   作为一只合格、温暖的犬系男友,一大早就起床围上围裙转圈圈做早饭。   他的厨艺水平其实不太行,也就只能做做简单的早饭。   煎个荷包蛋,烤个吐司,热个牛奶什么的。切完半个甜椒摆摆盘,看看钟大概还有十分钟闹铃才响,于是坐在沙发安安心心等亲爱的起床。   哎嘿嘿~对了,待会儿还有早安亲亲呢。   所以,先去洗把脸吧。   赵清嶺最近的头发有点长了,刚才做饭的时候嫌碍事拿皮筋扎了个小揪揪。   洗完脸,对着镜子忽然觉得自己扎着小尾巴的样子居然有点萌,露出了傻兮兮的大大笑脸。   “……”等一下。   话说,这张蠢脸是怎么回事啊啊?   这种浑身散发着幸福恋爱酸腐味的没用男人,是谁?!   这不对啊!赵清嶺转身,抱着头陷入反省——老子不是一向脑子有病的吗?   算起来,跟程彻在一起已经一百零一天了,三个多月了喂!   居然三个多月了还没过犯病,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么一想,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感觉略微有点崩溃。   仔细算算真的是这样!   都交往三个月了,时至今日,他居然……一次都还没有“欺负”过程彻?!   没有放过鸽子,电话短信从来都是秒回,没有故意和别人帅哥美女说话刺激他吃醋,更没有主动挑过一次刺、找过一次茬、气过一次人。   至于那天商场遇到唐蜜,纯属意外,并且他还求生欲很强地分分钟就去哄了。   但是,这剧本不对呀?!   要搁平常,别说三个多月了,跟别人交往的第二个星期开始他应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可搁程彻这儿,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他还什么事情都没有舍得搞?   难道是因为……呃,道德感?   是道德感在作祟吗?   说不定是吧!毕竟,突然收到了一份积压了十来年那么厚重的感情,赵清嶺暗地里也有点方。像这样被一个人那么认真、执拗地喜欢……也是人生第一次经历。   以至于,偶尔暗戳戳稍微露出些犯贱的小苗头时,脑内的白衣小人就会义正辞严跳出来——   明明都知道对方是那么地重视、喜欢你了,还想着去没事就伸伸爪子折磨折磨人家玩儿,你还是人吗?   脑内无恶不作的黑衣小人,这次居然在旁附议,对对,你还是人吗?   “……”   所以,嗯,果然是道德感作祟。   “还是说……”赵清嶺又开始思索,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的力量?   因为真爱这玩意儿强无敌,所以连他犯贱的天性都给彻底压抑住了?   赵清嶺想不明白,自顾自思绪万方。   ……   ……   交往的第一百零一天,程彻下班回到家,一声不吭就开始收拾行李。   赵清嶺正在厨房备晚饭要用的菜,听见声响吓成狗了。   “宝贝你干嘛?”   “宝贝,宝贝,彻彻,我、我很乖的!”   他冲出厨房,放下菜刀就蹲地上,全方位超级可怜耷拉耳朵狗狗脸状扯程彻衣角。   “真的、真的很乖的,真的!呜,都还什么坏事都没做呢,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愿意改,别离开我嘛,嗯?”   程彻的脸庞略微抽了抽。   还没来及说什么,那人修长的狗爪子居然已经伸进行李箱,把他刚叠好的几件衣服给扒拉得面目全非。   “喂!你别!”程彻赶紧抓住那狗爪,把狗爪往行李箱外面丢。   赵清嶺急了,直接手脚并用继续弄乱衣服,程彻黑线,干脆“砰”地合上行李箱盖子坐上去,省的他再翻乱。   “彻彻,你生什么气你说嘛~”   程彻:“……”   程彻:“你别闹,我出差!”   “你出差?”赵清嶺闻言终于乖了几秒钟,歪头想了想,却立马换上更大的一派委屈:“我怎么不知道你出差?!”   “赵总,”程彻叹气,“我三天前就从公司OA提交出差申请了,是你自己懒,待办事项又没查看吧?”   赵清嶺:“……”   赵清嶺:“那、那既然都知道我没看,你回家也不知道跟我提醒一声的啊?”   程彻:“呵?”   “赵总,之前是谁订的规矩——公私分明,在家不谈工作的?还跟我哭,说我天天只想着工作工作,是个不懂浪漫的工作脑?”   赵清嶺:“…………”   他站起来,很不服气:“那,那我好歹也身为公司领导呀!我还没批准你出差呢,你就收拾行李打算去了?你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赵总,这条东欧线真的特别好,我等不了你不能再拖了。”   程彻叹气,言辞恳切:“东欧既美又有历史底蕴,而且线路国内现在又还没有多少人在做,正是开荒的黄金时段。不赶紧过去抢占先机、铺好路,等个半年一年的被人家家反应过来抢先……我可不想像这次那样,又比人家迟了一步!”   赵清嶺不以为然:“……迟就迟嘛~”   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   “清嶺,你不能总是这样。”程彻道。   “我知道你跟叔叔一直都在赌气,但赌气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去赌。”   “好好的一家旅游公司,叔叔是信任你才交给你做,你难道真的忍心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多年积攒的品牌给砸了?”   赵清嶺:“切,什么信任。”   “他才不是信任我,不过是烂摊子甩锅给我而已!”   “清嶺,”程彻扳正他的脸,“你是叔叔的儿子,叔叔把事业交给你做,当然是希望你能做好,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意图?何况以你的实力,明明就是可以做得非常好,干嘛故意不做?”   赵清嶺没话说了。   但明显的,鼓着腮仍旧满是小情绪。   在别人手心里猫儿一样囫囵蹭了一小会儿,才又不开心地小小声嘟囔:“天天就知道帮着死老头子训我的话!一点都不向着我,你怕不是死老头安插过来的卧底吧!”   程彻笑,摇头,颇为无奈。   “我再怎么说,也是公司业务策划部的负责人。”   “赵总你既然发了我工资,我所做的一切当然要全心全意为了公司好。”   “公司、公司!”赵总继续鼓着腮不依不饶,继续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果然成天心里只有事业,根本没有我!”   程彻笑笑,摸摸他的头。   “别闹,我去做饭。”   赵清嶺:QAQ   程彻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发现自己家老攻果然正猫在飘窗里,抱着膝耷拉着耳朵怨念兮兮地念叨着:“就想着饭饭饭,都不哄我,果然不爱我了。”   程彻:“……”   程彻:“你还有脸说我,又切了那么多五花肉。不是答应我了以后为了健康着想,晚上少吃肉多吃素的吗?”   赵清嶺:“不管,老子就要吃肉!就要吃!你什么都管着我,肉都吃不到,日子没法过了!”   看他应该是真的急了,就像大猫被踩了尾巴,彻底毛了。   程彻哑然失笑。   就这货,在家里从来就这样完全毫无形象可言,居然是他暗恋了十几年的高不可攀的男神!   这种没用的样子实在是……   可爱。   想顺毛撸爆他,想把能给他的一切都给他。   于是乎,程彻在和赵清嶺重逢的第三个月里,第一千零一次向他投降:“好好好,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洋葱炖肉行了吗,别气别气,冰箱里还有虎皮蛋,一会也给你热点啊?”   赵清嶺:“再冰一瓶啤酒!”   程彻:“……”   “大晚上的你还喝酒?”   赵清嶺:“你!你白天就说了不准喝!晚上还不让喝,那不就是永远不准喝?呜,连啤酒都不让我喝!”   “好好好,喝喝喝。”   叮咚,第一千零二次投降get√。   ……   酒足饭饱,洗了澡,顺势酒后乱性一番。   乱完,赵清嶺筋疲力尽,抱着他的胳膊嘴角带着笑睡着了。   时间正是春天将尽,天气不冷不热刚好宜人,夜风微微很舒服。   程彻躺在床上,身旁是某人平稳的呼吸声。   曾经是云端上不可触及的男人,此刻却温暖地、像八爪鱼一样霸道地缠抱着他,成天闹他、没有形象地跟他撒娇。   像这样的事情在半年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这一切,让程彻觉得现在的人生无比幸福。幸福得太完美,非常的不真实,有点让人害怕。   “叮咚”,手机响了。   本来是完美的夜晚,程彻都准备睡了。   半困着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新的推送。   “……”   完美的夜晚被打破了,程彻眯着眼睛皱眉坐起来。   盯着屏幕生闷气。   那则推送,是对手公司的广告。   万分显眼地打在了某旅游OTA首页——“多瑙河畔最初与最后的纯净塞尔维亚精品小团免签证独家私人订制”。   再一翻,预定火爆,第一批试团好评如潮。   越翻评论,程彻越不服气。   可恶!这个塞尔维亚的精品团,本来应该是他们公司独占鳌头先开发的!   本来程彻作为赵清嶺的旅游公司“畅程国际”的产品策划总监,早在塞尔维亚免签的事情公布之前,就听到了风声。   亦早在那个时候,就跟身边躺着的这位二世祖赵总请愿了几次,强烈要求亲自去实地定制路线。   可是无奈他们赵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把他的策划案完全不放在心上,就知道一个劲拖啊拖。拖到好好的项目、好好的资源,最后都被对手给捷足先登!   所以说了!   这次的这趟东欧之行,程彻哪还管赵清嶺批不批?   真等这位蜗牛一样习惯怠工的赵总下决定,估计黄花菜都凉透了,所以不管赵清嶺说什么,他这次都要去!   把东欧另一片净土给拿下来。   绝对不让对手再占先机!   绝对不让八爪鱼赵总再生生地缠着他,以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哄他留在身边,毒害他麻痹他,让他不能完美地履行在公司的本职工作!   ……   “畅程国际”——这是赵清嶺回国一段时间后,从老爸手里继承管理的旅游公司。   程彻现在,正是这间公司的核心高管之一。   程彻原来其实不是做旅游业的。   直到去年冬天为止,他一度都还是个和旅游业近乎无相关、从没出过国的程序员。   只可惜,后来被迫离职了。   离职的原因是眼睛不好,高中时候和人打架不小心打伤了眼睛,当时做完手术之后也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二十五岁彻底出了问题,整只左眼的玻璃体都换成了人工的。   “换玻璃体”听起来无比吓人,常常被人理解成换眼球。   但其实还好,并不是换眼球,就是个小手术,还挺成熟的。   程彻原来近视六百多度,换完玻璃体后直接只剩一百多度散光,有时候戴眼镜和不戴眼镜都感觉没差,世界第一次这么清晰。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不能总盯着电脑屏幕看,眼睛会疼。   他一开始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去年,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疼起来都钻脑子。有一天上着班直接疼到昏倒,才不得不被迫面临转行。   二十八岁才转行,眼睛不好,还除了编程啥玩意儿也不会。   房子是租的,也没太多积蓄,这让程彻有点茫然。   但他并没有很惊慌。   因为习惯了。   某种程度上,被叫做“命运”的东西□□,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程彻从来不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家境贫寒、母亲出走、父亲入狱,家里还有个无底洞赌徒弟弟,在这样丧气的生活环境下,还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一个云端上的人,而这些,甚至都还不是悲剧的全部。   从小到大,他光是被车就撞过三次,ICU不同原因进过四五回。   更不要说电线失火把全部家当烧光,高考当天发烧四十度以至于没能正常发挥,就连拿胡萝卜喂朋友家的兔子都能刚好在他喂的时候被噎死。   总之,不是一般人的倒霉程度。   所以,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后干着一份平庸的工作,像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   但对程彻来说,不一样。   他所拥有的一切尽管平庸甚至惨淡,尽管旁人看来挣扎可笑,也都是他是非常努力、非常拼命,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辛苦得来的。   他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到了像这样很普通地、有着少许尊严并自食其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没想到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在和暗恋多年的男神在一起生活着。   赵清嶺有时候会在床上抱着他腻味,对他蹭来蹭去,撒娇一样地说彻彻你真好,你真好,愿意等我那么多年。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程彻都无端羞愧。   虽然这十几年,他除了赵清嶺之外确实不曾爱过任何人,但他其实……并没有“等”过赵清嶺。   因为,他怎么敢。   他又哪有资格去“等”他。   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只是因为自从赵清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再像那样温柔地跟他说话、帮助他、抱抱他、对他展露笑容。   而他,也已经被生活折磨得习惯了失望,对将来、对幸福,都不敢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也许……这个宇宙里,是真的存在什么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守恒的定律吧。   像他从小到大,经历了一堆伤心事、丧气事。   那些被黑洞吞噬的幸运,或许其实都被节省下来。   只为了让他在十年前遇到赵清嶺这样好的人。   并在十年后重逢,得以肌肤相亲躺在同一个暖暖的被窝里。   虽然,在一起上学的那些年,还有分别后的这些年,零零碎碎的,程彻总会听说赵清嶺这人有多么多么的无情、多么多么的始乱终弃、多么多么的渣。   他不愿意相信。但大家都这么说,总不至于完全没有道理。   所以,程彻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许眼前的幸福,不一定能长久。   也许他的全部运气,就只足够支撑区区几个月的时间。   但这就够了,这就已经足够值得了。   能有那么一段甜蜜回忆,能安慰以后漫长的孤独,对他来说……就已经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彻彻现在在老赵的公司上班。   啥也不干的总裁和啥都干的二把手这样…… 第7章   程彻如今,还是经常会不太敢去回想他究竟是怎么和赵清嶺在一起的。   时至今日,明明已经朝夕相处三个多月了,他还是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就因为太不可思议,有时候,他会害怕去回忆那些甜蜜的点滴。   生怕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有些细节对不上。   也许他会突然间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狭窄的神经病院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神经崩溃错乱之后编织出来的黄粱一梦。   于是,在这样的恐惧不安里,程彻白天很清醒很幸福。   但晚上睡下之后,偶尔会做噩梦。   梦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切变成了砂砾,从指缝无情地漏下。   程彻毕竟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比较倒霉,因而应付负面情绪非常在行,其实很少掉眼泪。   但大概因为是在做梦的缘故,梦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哭,每次都是哭着哭着,把睡在旁边赵清嶺给吵醒了,然后被摇晃着醒过来。   “宝宝,宝宝,彻彻宝贝,你又做噩梦了?”   黑夜里,熨帖在身体上的温度。   温暖的气息,总会在他最为窒息的那一刻救赎一样降临。   赵清嶺哄人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会紧紧抱着他,缠着他的身体,抚摸照顾到他每一寸饥渴战栗的肌肤。   “乖,别怕,彻彻乖~梦都是反的。”   “别怕,有我陪着你,谁都不敢欺负你的。我会保护你,最喜欢彻彻了。”   最喜欢彻彻了。   这一句话,无论重复多少次,都能让程彻在耳根发烫的同时感到铺天盖地的心安。   他会,然后偷偷伸手,搭在赵清嶺□□的腰上。   确定他真的在。   确定正在包裹他的这一切让人欣喜若狂的真实。   也只有这种时候,在这样确定地被抱紧、确定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的时刻,程彻才敢去一点点地回想当初重逢时的那些片段。   在那场婚礼,本来一切都是灰暗的。   只在从赵清嶺从进门那一刻起,世界才重新被染上了颜色、染上了声音。   场地门口,水晶灯不断旋转着。   赵清嶺的眼睛和当年一样漂亮,整个人光彩夺目,胸口的精致领针反射着银色的光。   时隔多年,他和记忆中的样子分毫没变。除了衣着更成熟、模样更加帅气之外。   最让程彻意外的是,这个人……明明也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唇角上、笑眼里,竟还依稀透着当年的少年气息。   高中的时候,程彻曾无初次偷偷看着赵清嶺的侧脸,想着将来……五年后、十年后,这个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那一刻,在那场婚礼上,本以为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未来”,就这么照进了现实。   他看到了他,正是他想象中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那个样子。   以至于之后的几分钟、十几分钟、几十分钟,仿若时空回闪、万物流速惑乱,程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整个人,好像已经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只有眼睛,仿佛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悄然跟着赵清嶺。   然而赵清嶺那边,则不出意料地……潇洒、自信、光芒万丈、笑容灿烂,并且自始至终完全没有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程彻在失落的同时,竟也有些偷偷松口气的感觉。   时隔多年,本来也许赵清嶺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就算记得,自己的样子大概也只比当年还要平庸、乏味,自己都不喜欢。   所以,他倒宁可赵清嶺不记得他。总好过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冰冷的、漠然的、不想扯上任何关系的眼神。   于是他默默看着赵清嶺坐下,开始和大家聊天。   自己则夹了最近盘子里的一小口豆角,没滋没味地嚼啊嚼。   其实他挺饿的。   那天早上胃痛得厉害,一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   等到中午婚宴的时候倒是不怎么痛了,明明很饿却又吃不下,也是费解。   就这么低头嚼了一小会儿豆角,其间根本不知道赵清嶺什么时候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更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就跑来到自己身边。   “程彻,好久不见。”   那声音天籁一般。轻轻震颤着耳廓。   非常、非常的性感和诱惑。   程彻也知道,时隔多年,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自顾自觉得别人“诱惑”也太过分了。   可无奈事实就是如此。   赵清嶺这个人,当年在他身边时,就一直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地发着光。   而今多年不见,那种阳光感淡去了不少,却多了许多难以言喻、捉摸不透的阴翳,导致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如雾气下薄暮森林般魅惑的性感。   ……笑容,倒是从高中就那样没变。   一笑起来,眼睛里就有星星。   比起夜空繁星,那双眼睛一向是程彻更爱看的景色。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看到,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更没想到的是,赵清嶺接着弯腰对他旁边的那哥们说:“哎劳驾,挪个位可以吗?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一起坐坐喝一杯啊?”   说着,就真的在他身边坐下了,一边套近乎给大家发着烟,一边就无缝地插进了这桌来。   赵清嶺高中的时候就偶尔抽烟,这事程彻是早就知道的。   但和别人不同,很多男生抽了烟之后,身上常常会是一股呛人的烟味久久不散。   可赵清嶺的身上,却一向没有那样冲的气息,从来只会沾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烟草香。   如今,他在他身边坐下来,从略长的头发、袖口都传来的一股淡淡却动人心魄、堪比荷尔蒙般吸引的气息。   像是干净的太阳光,又像是风和森林与露水,带着些浅浅葡萄酒的醉人,和着淡淡烟草的慵懒。   那个时候程彻还不知道,那是赵清嶺喜欢的男用香水,叫做“暮色”。   当然他不知道也正常的,很多男生根本没那么瞎讲究,一辈子也不会用一瓶香水。   等到后来,两人在一起后,生日那天赵清嶺送了他一瓶“暮色”。   一模一样的味道,程彻很喜欢。   每次靠近的时候、接吻的时候,一样的气息,总让人有种很暧昧、又很亲昵的感觉。   ……   程彻一直知道自己有发呆的坏习惯。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赵清嶺在他身边坐下后片刻,他会恍惚紧张到就连拿在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以至于之后被赵清嶺夹了一整碗的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很是尴尬。   而他又总是一慌起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整个人开始僵硬,还险些把刚满上的橙汁整杯弄洒,幸好眼明手快反应过来扶住,才只洒了小半杯。   赵清嶺:“哇……纸纸纸!”   有人递过来纸,然后赵清嶺居然捧起了他湿漉漉的爪,认真给他擦满手黏糊糊的橙子汁。   赵清嶺的手漂亮极了。   掌心温暖,手指洁白修长,保养得宜。   无名指上,没有戒指,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程彻在那个瞬间,忍不住偷偷开始许愿,希望赵清嶺还是单身的。   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就算单身又怎样呢?就算是单身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两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别说人了,就只说手……   程彻看看自己的手,在赵清嶺手指的对比下,难看得要命。   婚礼那时候刚好是隆冬的光景,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但气温却照样可以达到零下好几度。   程彻因为个子高,末梢循环尤其的很差,年年手指都会生冻疮。   以前,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总觉得忍忍就过去了。直到这一刻被赵清嶺握在手里,才真正地无地自容。   一手冻疮又红又肿,看着碍眼得要命。   好在赵清嶺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样子,只是很吃惊:“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程彻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能那么看着。看着人家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惨不忍睹的手背。   “疼吗?”   其实不怎么疼,就经常很痒。   他点点头,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哎,真的看起来好疼的样子,这、这应该可以治的吧?”   他不说话,赵清嶺就继续蹭着他红肿的地方,表情很是纠结不安,好像那冻疮是生在他手上一样。   旁边同学凑过来推荐:“我知道中医院有个老医生,调的冻疮膏可好了,不然小程你下午去买来试试?”   赵清嶺:“真的吗!那谢了啊,那医生姓什么呀?是原来郊区军校旁边的那个中医院吗?”   一边问着,一边不忘回头对程彻道:“呐,听见没?快快,再多吃点虾,吃完我带你去买药,嗯?” 第8章   程彻完全是懵圈的。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吃完的那场婚宴,继而沐浴在各种同学们羡慕嫉妒和震惊不理解的目光中,晕乎乎地上了赵清嶺的车。   赵清嶺开来的车,档次其实相当一般。   可能是因为同学婚礼,并不想抢风头因而特意低调。但低调也没用,毕竟上市公司老总的家底人尽皆知。   就算开这种普通车,也只能让人望洋兴叹“朴素谦虚有内涵”。   其实高中的时候,赵清嶺的家底并没有那么壕的。   虽然那个时候,大家也都爱说校草赵清嶺人帅成绩好家里又有钱,但当时赵家的有钱程度,最多也就算是在郊区有个小复式别墅式的小富即安。   是在毕业之后,程彻才零零散散地听说,赵清嶺爸爸的公司越做越大,后来上市了。   高中毕业后,每一年的同学会,程彻都一定会去。   尽管他没有必然的存在感,尽管在高中里除了赵清嶺,他并没什么特别处得来的朋友。但只要收到群发的聚会通知,他总是一定会去。   只因怀着小小的希冀——也许赵清嶺会来。   虽然知道他在美国念书,但总想着,过年他总应该也是会回家的,何况国外也是有寒暑假的,所以,万一,万一呢?   可惜那么多年,赵清嶺从来没有出席过同学会。   唐蜜也一样,从来没来过。   而同学会这东西,古往今来一向如此——谁不在场,大家就喜欢背地里拿谁开涮。   于是酒足饭后,大家在包间里刷着赵清嶺和唐蜜的Facebook,大谈听来的各种关于他俩的八卦。   他们说,华盛顿大学的新生舞会上,赵清嶺叫了加长礼车去接唐蜜,唐蜜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改版礼裙,惊艳全场。   他们说,赵清嶺冬天带唐蜜去加拿大玩了雪地跳伞。   他们说,黄石公园的景色真的太漂亮了,赵清嶺对唐蜜太宠了,全程都在忙着帮她一个人拍照。   每次程彻默默听着,都默默羡慕得心口发苦。   ……他喜欢的人,正在离他好远的海的另一侧,一个他从来不曾踏足的国度。   而那个人一直以来所在的那个世界,也离他也好遥远好遥远。   就算终其一生,努力伸手垫脚去够,也永远无法触及。   渐渐的,时间不饶人,程彻从二十岁出头,不知不觉地就迈入了二十岁快要结束的光景。   当年的同学,陆续结婚后生子。   事业家庭的压力越重,大家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忙,渐渐的,一年一度的同学会不太办得起来了。   没有了同学会,程彻能想到唯一可能见到赵清嶺的契机,就只有参加共同同学的婚礼。   当然,很多人结婚请他去婚礼,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交份子钱的傻瓜。   甚至明明在高中时跟赵清嶺、跟他都八竿子打不到,也腆着脸来给他发请帖。   这个程彻当然知道,但他无所谓。   他不在乎,因为他去参加那些婚礼,并不是怀着“一定要见到赵清嶺”的心情。   他并没有那么高的奢望。   真正想要的,无非只是在去婚宴酒店的路上,在坐在公交车上的那一小段时间,能对漫长而疲惫人生,稍微地有一点点心存希望。   也许呢?   他总是坐在公交车摇晃的窗边,看着树影,心里幻想着。   也许,等待会儿到了婚礼会场,真的有机会能再次远远看他一眼。   也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虽然,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也许、也许呢?   程彻从来没有想要很多。   他从来没有不切实际地幻想时隔多年,赵清嶺会愿意再跟他继续当朋友,偶尔叫他出来喝个酒、去他家里玩什么的。   他没有那么高的理想。   但毕竟那个人,是曾经出现在他灰暗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就只是想远远地看看他……再看一眼那样温暖的明亮而已。   就这样。   一年又一年,一场婚礼又一场婚礼。   程彻也开始慢慢学着接受现实。   也许,他永远等不到那么一天了。也许,赵清嶺再也不会回国了。   他的人生,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没有念想,没有温存,没有哪怕一星半点小小的魔法。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残酷同时那么殊色斑斓——在他已经几乎不再怀抱期待的日子,那个也许永远不会出现的渺茫的“也许”,就这么在这天奇迹般地降临了。   在婚宴结束,程彻坐上赵清嶺车的时候,整个人是彻底恍惚的。   安全带铃“滴滴”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听见。   直到再度闻见那淡淡的、诱惑的香水味。   温柔内敛的、宽广稳重的,烟草和木头的香气,充斥在整个世界。   赵清嶺整个人从驾驶座朝他倾覆下来,离得好近好近,黑色的沉沉看着他,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亲吻他一样。   程彻整个人战栗起来。   世界仿佛充满了绚烂烟花,变得那么美好那么不真实——继而却听到“咔”一声,安全带扣上了。   “你发什么呆呢?”赵清嶺帮他扣好安全带,放开他,不知为何笑得有点狡黠,“傻得好像我东北老外婆家养的狍子。”   阳光,从前窗漏下来。   赵清嶺的脸庞很俊美,他笑着,一半脸庞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程彻看着那样的他。   心底疯狂地只剩下一个声音——真的,足够了。   他喜欢了这个人十几年。十几年后,这个人和当年一样帅气、阳光、温和、爱笑,一点都没变。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更不要说十几年后,竟然还能有一次机会靠得那么近。还能有那么一两秒钟容他疯狂地肖想,他的整个人生都完全值得了。   ……   车子开起来后,程彻一直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他一向嘴笨,反应又慢。   并且还想着——如果,这是他跟赵清嶺的最后一次相见,也许反而就此保持沉默,才能封存住最完美的回忆。   所以,就不要多嘴、不要犯傻了吧?   这样,等过了十年、二十年,等到他有足够的勇气拿出这珍藏的记忆翻看时,一定会感激现在的自己。   可是,可是。   心底另一个声音却疯狂地在喊,说话,跟他说话啊!   就算荒诞,就算愚蠢,也好歹努努力说些什么啊!   也许把他哄开心了、也许把他逗笑了,也许这样下一次……他还会想要联系你。   就算只是今后出门喝个酒、约个饭,又或者互相帮个小忙。   那样,不就又能看到他了吗?   要是以后还能偶尔见见面,那样该多幸福啊?   所以,快点,想想办法,说些什么应该也不是很难吧?!作为以前的同学,曾经的朋友,用你们曾经在一起所有的回忆,想点办法跟他套套近乎啊!   快啊!   程彻催着自己,就这么绞尽脑汁地想着。   ……然而,可能是车内长时间的沉默导致空气太过凝滞的缘故。身边赵清嶺伸出白皙的手指,打开了车载音响。   瞬间整个车子被旋律淹没,再也没有开开口说话的契机。   迟了。   程彻茫然若失。   懊恼着自己的迟钝没用,耳中却传来了熟悉的旋律。   ……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   周围的景致,变了。   不再是车里成熟的皮革香,时间突然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和赵清嶺一起坐在操场上发呆的那个青葱岁月。   在那个年代的高中,全校都没有几个人有手机。   但赵清嶺不一样,赵清嶺手里总能拿着最新款。   于是,很多个阳光后的午后,程彻都记得一起坐在操场的看台架上,接着耳机一人一边听着歌发呆,他轻轻地、不着痕迹地靠着赵清嶺的肩膀。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耳机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唱着。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在你身边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从前从前从前从前从前从前   十年前的从前从前。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在时隔多年,赵清嶺一点都没有变。   不管是他的样子,他的温柔,还是他爱听的那些歌。   程彻微微勾起唇角,笑了。   因为再也受不了、 忍不住——生怕如果不赶快笑出声,泪水就要忍不住决堤,把他自己给淹没。   不敢睁眼,整个人不能动。   就那么微笑着,死死抓住座椅,溺水一般。   一直过了好久好久,才缓缓放松,像是失去全部力气一般背靠在副驾座椅上。   真好,太好了。   有生之年能遇到他、喜欢他,又能在时隔经年之后再次与当年的那个少年相遇,真的太好了。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啊亲!随机小红包啊亲~   试一下下章凌晨更 第9章   “……彻彻。”   “彻彻……彻彻!”   “哎,彻、彻~宝贝,醒醒了!到了!”   耳边仿佛还播放着梦里《晴天》的旋律,惊醒后,眼前却已经是赵清嶺放大的帅脸。   程彻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整个人还在发懵的时候,温暖的手指已经蹭到他唇边。   眼前的男人弯起眼角,笑容宠溺又无奈:“彻彻你终于醒了,看,已经到地方了,下车吧。”   “喂,下车啊,你傻看着我干什么?”   “真是,刚才在车上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就睡着,还说梦话流口水,你到底是有多困?睡了一觉还没醒?”   抱怨着,指尖却自然而然地抹掉他的口水,一点都不嫌弃。   程彻这边,脑子却还在死机。   哎……   他呆呆想着,怎么回事?   他说……“到地方了”?可“到地方了”是到哪儿了?到中医院了吗?   可是,可是。   周遭的景物,明显不是中医院。   程彻持续懵逼,赵清嶺又抽纸巾替他抹了两下唇角,继而凑过来,很亲昵地亲了亲刚才抹过的地方。   “……”程彻缓缓地、僵硬了起来。   因为、因为……   这辆车子,好死不死和回忆中的那天是同一辆车,和回忆中一模一样的皮革味,让人混淆、混乱。   直到赵清嶺的吻再度落下来,一次又一次。   温暖、甜蜜,无数次反复的厮磨,才终于抚平了惶惑和心惊。   他开始回吻赵清嶺,并真真切切想起来……   是了,他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如今亲吻他的这个人,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他如今过着的,是梦一般的日子。   已经不用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笑容而瞬间狂喜和悲哀,不用再琢磨他的一条信息而彻夜难眠,不用因为很多不确定的希冀和猜疑而惶惶不安。   现在的他,被暗恋多年的男神宠着、爱着。   虽然不知道还能被宠多久,但至少此刻,还没有被腻味。   ……   吻太过投入。   以至于渐渐变了味,渐渐变得莫名有些色|情。   好在程彻理智尚存,又有前车之鉴,知道这个白痴一旦吻投入了能干出来什么不要脸的事情,赶紧拼命把人推开。   果然,黑框眼镜已经不知何时被拿掉了。   白色衬衣更是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一半。   程彻努力收住不稳的呼吸,抿嘴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再看看外面,他们车子正停在市里最大的商城地下停车场。   再看看身前,膝盖上正放着一只蛋糕。   ……蛋糕?   哦,对了!蛋糕!   程彻直到这一刻,才终于从睡糊涂的状态彻彻底底清醒,捋顺所有的记忆——   他们这趟的目的地,是这间商场的顶层新开的连锁的小资的音乐餐吧。   而之所以过来,是因为订好去东欧的出行计划在时间上刚好cover了好朋友的生日,今天是来给朋友提前补过生日的。   这……   “糟了糟了,蛋糕没压坏吧?”   因为寿星喜欢小美人鱼,程彻专门为她定制了个海洋主题的蛋糕。   店家很贴心地把爱丽儿的人偶放在蛋糕上,做出来整个蛋糕漂亮精致极了,像一丝不苟的艺术品。   以至于程彻从出门全程把它抱膝盖上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   结果,都怪赵清嶺这个随时发情的!刚才亲成那样,完全没留心蛋糕……这可是别人的生日啊!真把唯一的蛋糕弄变形了可还行?!   真是的。   程彻小心翼翼地生着闷气,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因为,明明半年前,同样的两人在同样的车里,他还根本不敢抱有待任何期待。   牵手、亲吻、拥抱……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在那个时候告诉他,他这辈子能得到赵清嶺一个真心实意的吻,恐怕要他当场死掉来交换,他都会甘之如饴。   而现在呢?   竟都有闲心嫌弃起来了。   ……   两人下车后,还没走到电梯,程彻就接了催命电话。   “哎~我说你俩到底行不行,给我过生日,你们自己迟到?”   “已经十分钟了谢谢,还要多久!老娘一个人坐包厢里很无聊哎!”   程彻脸一红:“抱歉,刚才堵车,这就上去了。”   堵车当然是假的。   果然,上楼推开门,包间里坐着的美女也根本就不买账。   “堵车?堵车堵得你衣衫不整,也是厉害了。”   “……”   但她毕竟是程彻的朋友,小小抱怨了一句后,就拍拍身侧沙发让程彻在她身边坐下了。   态度跟对待随后进门的赵清嶺相比,完全天差地别。   她一看到赵清嶺,马上如临大敌,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包厢门口:“你,停,别动。对,你就坐那,坐门口小板凳就好。”   赵清嶺:“……”   赵清嶺:我忍。   眼前这位“寿星”的名字叫颜珍,是程彻交往了十几年的老朋友。   高中时其实都是同一届的,不过不同班。   二十八九岁的颜珍,勉强算是个美女。   一头浓密的茶色常卷发、名牌包包和裙子打扮入时,脸上的五官标致到就算比起唐蜜也分毫不差的地步。   之所以加上了“勉强”二字,主要是因为这位美女她……身材方面,实在是稍稍有点偏壮。   当然,赵清嶺清楚地记得,这个女人在高中时候可远比现在还要“壮”很多倍。   高中时候的颜珍,就算保守估计也差不多得……两百五十斤左右吧?   配上一米七五的傲人身高,像一座巨山。   导致包括赵清嶺在内的很多同学,虽然当年可能并没跟她说过话,但回忆高中生活时,都多少会记得这样一个超大只女生的存在。   那时颜珍好像还有个外号,叫做“胖虎妹妹”。   就是《机器猫》里面那个胖虎他的妹妹,她差不多当时真的就是那种形象。   相比当年,如今的她真的只是稍稍微胖而已——   莹润、丰满。   已经算是很美了,可喜可贺。   ……   按照一般经验,当过胖子的人性格方面应该都会比较温和。   可惜,这颜珍毕竟是个特列。   这不?程彻一坐下,她的纤纤红蔻手马上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一脸很嫌弃的样子:“喂~宝宝,你怎么又穿这种土里土气的衬衫啊?都跟你说不要买了,怎么不听话?”   “还有这裤子又是怎么回事?跟上衣完全不搭好吧。唉,不懂怎么穿就穿牛仔裤,教你多少次了怎么回事啊?还有宝宝你的破眼镜怎么还不换?”   她两发扫射完毕,估计没尽兴,立马又转头来喷射赵清嶺。   “哎,我说姓赵的,我们宝宝到底还是你男朋友不?”   “你怎么回事儿啊?自己倒成天知道穿得人模狗样,都不舍得花点钱打扮我们宝宝的?有点良心没?”   “……”   赵清嶺全程保持mmp的假笑,态度端正、无可挑剔。   没办法。   谁叫他家彻彻内向,朋友本来就不多。   所以,尽管赵清嶺其实并不能忍这个颜珍每次一见程彻就习惯性挑刺的坏毛病,更不喜欢她开口闭口叫自己的男人“宝宝”,但为了自家男友的面子,也就只能每次努力摆出营业笑。   尽量把这位大小姐给糊弄满意了。   终于,又横竖看不顺眼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之后,颜珍终于再没啥可挑了。   她问程彻:“对了,宝宝你申根签证已经办好了吗?”   “嗯,办好了。”   “哇,真羡慕啊~你们夫夫俩,这过的简直是神仙的生活啊?”   她嘟起嘴吧,又粗又长的大白腿毫不避讳地蹭车程彻的大长腿。   “自己开公司,随时能给自己放假,想要一起出国玩马上就能出国玩。哪像我啊?还得上班、加班,都没什么假期,社畜的悲惨人生,唉。”   “……”赵清嶺盯着她那白花花不老实的大腿,继续努力忍。   “我们这次不是出国玩。”程彻说。   “我和清嶺这次,是去‘工作’。咱们公司要开发这条私家旅游路线,我们是过去探路、做攻略,还有和当地旅行社谈合作的……”   “但是~”颜珍不以为然,“旅游路线‘探路’,和实际旅游又有什么区别啊?”   不都是去景点玩,然后各种好餐厅逛吃逛吃?   “不是的,”程彻一本正经努力跟她解释,“要设计一条好的路线,争取给客户最完美的体验,其实是得考虑很多事情的。一路的衣食住行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一定要……”   “唉!你看你这个人,” 颜珍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他,“怎么连出国旅游这么浪漫的事情,到你嘴里都能被说得那么不浪漫?”   程彻:“……”   她转头,又瞥了一眼还在坐冷板凳赵清嶺一眼。   “喂,姓赵的,这是你第一次和我家宝宝一起出国吧?”   “我就不指望你能好好照顾程彻了,但至少在外头机灵点,别拖我宝宝后腿让他太操心太累,听见没?”   赵清嶺:“……”   “还有,我听说东欧很多国家俊男美女都是天生神颜、模特气质的。你可给我老实点啊,别当着我宝宝的面到处乱看、乱搭讪啊?你要是敢有什么花花心思,看回来老娘不收拾好了你。”   赵清嶺:“……”   他终于没忍住,眯起眼睛问颜珍:“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出名的渣心大萝卜,人尽皆知啊,”颜珍反问,“难道不是吗?”   赵清嶺:“呵,呵呵呵。”   赵清嶺:“对了,不是今天过生日吗?赶紧的,吃蛋糕,吃蛋糕。”   专门给你订的双倍冰淇淋鲜奶蛋糕。   不是易胖体质吗,胖死你!   ……   蛋糕毕竟经过了少许的暴力挤压。   打开之后,小美人鱼的人偶的脸上不幸沾染了五颜六色的奶油,下面的蛋糕胚也歪了一大半。   本身的造型明明是在蓝色大海里畅游,如今……却像是不慎游进了奇怪的油漆桶里。   程彻愣了愣。   “小珍,这……对不起啊。”   他倒是很真心实意地歉疚。旁边赵清嶺却没忍住幸灾乐祸地“噗”了一声。   颜珍眼里,一道犀利的光芒闪过。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伸出手,“啪叽”一大块粉红色的奶油就抹在了赵清嶺脸上。   “让你笑?”   赵清嶺:“……啊?!”   他挑眉,跳起来马上也捞起一块奶油朝颜珍扔了回去。   程彻根本来不及制止,就见颜珍分分钟直接整个蛋糕都端了起来,从上到下往赵清嶺身上糊。   一边糊,还一边兴奋地大吼:“宝宝宝宝!你快快快!替我捉住他手脚,今天老娘生日,你他妈可千万别给老娘重色轻友哈!”   赵清嶺:“啊?啥?彻彻你、你放手!呜,彻彻,你!你傻的吗?胳膊肘往外拐可还行?老公重要还是朋友重要?我跟她一起掉到河里你救谁?呜,不能呼吸了,好甜!”   “是啊!宝宝你说,老娘跟他掉到河里,你救谁?这可是十几年的友谊vs不靠谱的渣男啊,宝宝你可想清楚了到底选哪边啊!靠!老娘的FENDI包,赵清嶺我艹你大爷!”   程彻:“……”   一边,是平日里精致挑剔的女神好友。   一边,则是他家那闪闪发光、优雅帅气、超级在意形象的男神。   如今,两边早都没有任何“形象”可言,正毫不相让、全无形象、手脚并用地互抹奶油猫狗大战,场面各种惨不忍睹一塌糊涂。   程彻暗暗捏了捏被黑框眼镜压痛的眉心。   只觉得万物皆空,或许都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迪士尼还没公布真人版爱丽儿。   公布了以后emmmm,咳,哎。   真的不是渣攻!!!真的!(渣攻亲妈如是说) 第10章   “小珍,你路上小心点,回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啊。”   闹完半个晚上,在出租司机略微复杂的眼神中,顾珍甩了甩依旧沾着些奶油的长发,背起她昂贵的包包,趾高气昂地在夜幕中绝尘而去。   程彻回过头,拿纸巾再一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擦自己家一身狼藉的男神。   程彻:“唉。”   赵清嶺很委屈:“你‘唉’什么?她先动手的!”   “是,我知道,”程彻垂眸浅笑,“可是,毕竟是人家过生日,又是女孩子,你也不知道让着点。”   “我哪是不想让?我没让吗!”赵清嶺分分钟炸毛,“我明明让了!”   “是她不知道领情,一直都是她在攻击我好吧!喂,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不准笑!”   嘴上说着不准笑。   可赵清嶺的眼睛其实却正在直勾勾盯着程彻,眨都舍不得眨。   因为程彻笑起来的样子,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模样——   腼腆、内敛,带着一丝让人特别动心的青涩。   赵清嶺内心早已经轰地被萌炸了。   乱糟糟地想着,行吧,就这样吧,新衣服被抹一身奶油就抹吧,能换来他的笑容怎么样都值了。   “清嶺,谢谢你。”   等把人从头到脚擦完两遍,纸巾在赵清嶺发尾扎着的小揪揪过了两次后,程彻忽然说。   周遭霓虹灯下,车辆并不多,夜晚的街道有些安静。   夜风徐徐吹着,很舒服。   “我知道你跟颜珍其实根本就合不来,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对不起。”   赵清嶺微微一愣,偏过头。   表情有些别扭。   “其实我倒还好啦,主要是她对我有重大偏见。”   停了一会儿,又说:“彻彻,其实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   “真的,就像咱们公司里,很多小年轻下属都很崇拜你。还有,其实我朋友里面也有不少性格、人品都挺不错的,都可以介绍给你。”   “……所以。”   “像那种挑剔又难搞的姑奶奶,你也不用一直伺候。”   两人沿着街边,在夜风中散步一样往车库走。   程彻闻言,抬起了眼。   “你……觉得我被她欺负了?”   他皱眉,继而浅笑。   用一种仿佛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赵清嶺。   充满着不解、无奈,又略带宠溺,就是那种看自己家傻瓜才会有的眼神。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笨,十几年来只能和一个脾气不好的女孩子交朋友,还要一直忍受对方的欺凌?”   难道不是吗?   赵清嶺默默腹诽。   虽然并不敢明目张胆地露出怀疑的表情,但内心实际上就是高度怀疑的。   毕竟,他可是眼见着他家程彻好几次被那个颜珍不是挑刺就是数落了。   自己家的宝贝,话又少,人又单纯内向,典型的好欺负。还傻兮兮,就算被莫名其妙的女人花式diss也还总是习惯性好脾气相迎,看得赵清嶺真是心塞塞!   “……”   满街霓虹闪烁,程彻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   “清嶺,我都快三十岁了。”   “你还当我是幼儿园小孩?”   “是,颜珍她是脾气不好,心直口快说话是不太中听,可是她的本性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像我性格那么沉闷无趣的性格,她都愿意跟我交朋友。”   “你性格才没有沉闷无趣!没有!”赵清嶺反驳。   程彻笑笑,垂眸。   “我以前很落魄、很困难的时候,也一直是她陪在我身边,帮我、支持我。”   “……”   “说起来特别惭愧,她还借给过我过钱。”   “当时我欠债的事情并没有跟她说,是她自己知道了之后跑来我家,硬逼着我收下的。明明她那时候也才刚毕业,工资也不高,却把所有的积蓄都取出来全给了我。”   “以我当时的状况,欠下那么多债,指不定哪天才能还上。”   “她也明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却还是义无反顾把所有积蓄全都给了我。”   “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吃了两个月的泡面。”   “从排骨面吃到鸡蛋面,吃得我知道现在,路过超市的泡面区还觉得崩溃。”   程彻说到这儿,又笑了。   路灯照影在他的半边脸上,他黑框眼镜下的眼尾弯弯的。   似乎已经忘却了当时吃过的苦,只记得起相依为命的甜。   赵清嶺沉默了下来。   车上一路安静。   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说:“彻彻,我那个时候,要是还在国内就好了。”   “嗯?”   “你就不用跟她借钱。不用吃泡面,不用过苦日子。”   夜色中,他扶着方向盘,没有看程彻。   程彻愣了愣。   “傻瓜。”半晌,他轻声说。   ……   回到家,一番温存之后,程彻累坏了,沉沉睡去。   赵清嶺则抱着他,在月色下瞪着狭长好看的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他是知道的,程彻之前有几年过得很不好。   但具体怎么不好,不管如何追问,怀里的人却总是微笑说没什么、不要紧,找无关紧要的理由搪塞过去。   连当年欠了债的事情,赵清嶺今天都还是第一次听说。   “呜。”   想到这儿,赵清嶺收紧手臂,大狗狗一样醋意满满地呜咽了一声。   ……程彻的过去,所有生病、受伤、灰暗难过的日子,他都不在场。   没能安慰他,为他分担一星半点。   而颜珍,却陪着他,一起经历了那一切。   ……   明知道不应该嫉妒。   不仅不该嫉妒,他还应该感谢那姑娘。感谢过当年守护过他的爱人,如今他才能把完好无损的他抱在怀里。   可是明明这么想着,还是五味杂陈。   赵清嶺其实一直不能确定,程彻到底是不是gay。   谁让他家宝贝认死理,这辈子统共就喜欢过他一个人,对于剩余的整个世界并没有认真探索过。   赵清嶺如今是真的担心,万一程彻其实也是能喜欢女人的。   万一那个颜珍要是哪天脑子一抽跑来跟自己抢,自己真的能有胜算?   再怎么是当年的白月光、朱砂痣。   怕是也抵不过十年真实的守护、陪伴、患难与共。   真心后悔,那十年的时间……为什么不是他陪着他、保护他?   当初到底为什么那么蠢,要跑去美国。   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一次。   所幸,根据赵清嶺几个月来的观测,颜珍这妹子虽然是个单身异性恋,却似乎一直没有把程彻当成“那方面”的对象。   嗯,应该没有吧?   直观感觉好像是没有,可一想到颜珍这几个月以来对自己排山倒海的森森敌意,赵清嶺又感到不太确定了。 第11章   赵清嶺至今清楚记得,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在程彻身边见到颜珍时的情景。   那时,他刚刚跟程彻重逢后没多久。   同学会重逢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赵清嶺在感情方面,一向是个主动、不拖泥带水的人。从那时起,立刻开始了每天热火朝天发信息撩程彻,隔三差五就找借口把人约出来吃饭闲逛的全套攻略。   并暗戳戳正在算计把程彻骗到他们公司上班。   那天周末,赵清嶺刚好听说城郊新开了个咖啡馆,开车赶去踩点。   典型的赵大少爷的行事风格——越是重视,越要在约会前确认一下,要带人家去的店面装修够不够格、食物美不美味。   最好再顺手把菜单弄熟了,到时候装个X显得自己很有知识很有品位。   这样,才能放心撒钩子把程彻给约出来加好感度。   那天,赵清嶺刚进店不久,正坐在新店的角落品鉴着热腾腾的咖啡,欣赏着桌上别致的干花玻璃瓶陈设,突然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高音。   “卧槽程彻,你的妄想症是不是没救了?一直他他他他他的,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你是觉得怎么样,觉得人家大少爷真能看上你啊?”   “随手发给你几条信息飘飘然了!拜托,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赵清嶺一愣,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谁?“程彻”?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个内敛低沉,略微耳熟的声音。   “……抱歉,你别生气。既然不想听我说他,那我不说就是了。”   “……”   赵清嶺一时间愣住了,莫名兴奋、又无奈。   兴奋是因为毕竟城市那么大,他们两个得是多么有缘分,才能在同一个下午那么巧走进同一间咖啡馆喝下午茶。   无奈则是他千挑万选、预备约他来的好地方,结果人家自己先来了。   小惊喜没了,约会地点得重新选择了。   ……话说,那个和程彻一起,嗓门超高的聒噪女人又是谁?   隔着座位旁边的书架缝隙,赵清嶺欠欠身便能看到程彻那桌。   一个又高又壮、画着精致的妆,气场十足的长卷发美女正在霸王龙一般冲程彻喷火。   而程彻明显被她吼得回不过神,正在无辜局促呆萌中。   ……有点可爱。   然而,喷火龙美女明显不觉得他对面的男人哪里可爱:“宝宝,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那么不开窍?”   “就那个赵清嶺,出了名的渣男吧?人人都知道,怎么就你这么没出息那么多年忘不掉他?”   角落里,躺枪的著名“渣男”赵清嶺:“……”   “来,手机给我!老娘倒要看他到底跟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了?灌你什么迷魂汤了把你弄成这样?”   程彻连忙摇头:“不是的颜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老娘才不再信了你的邪!”美女刷地起身,迅雷之势劈手夺走手机,“艹!你什么时候手机还设了密码?快给我解开!”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彻垂眸,“他找我,单纯是公事。”   “才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   哦。   等等,啥?   角落里的渣男睁大眼睛,一脸黑人问号。   没有甜言蜜语?   他明明记得,自打交换了联络方式后,他给程彻发的各种信息内容明明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就连每天早安晚安,都是“早安宝贝”“晚安么么哒”。   各种颜文字,各种小爱心。   虽然有点意外并没有收到什么热情的回应,但是,至少他这边已经是在使尽了浑身解数在撩了的啊!   程彻却说啥?说没有甜言蜜语?   开玩笑吧,那他每天如此鸡血是为了啥?   也不相信谁天天没事给你早安晚安?发各种卖萌长草的表情包?没有甜言蜜语?   这都是什么可怕的、不解风情的直男思维!   “颜珍你知道的,赵清嶺现在不是开了个旅游公司么,前阵子主管团队直接被对手公司一锅端给挖走了,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咖啡店那头,黑框眼镜的伪直男程彻继续认定他没有收到过任何甜言蜜语,仍在一本正经地跟颜珍讲“正事”。   “所以,他这次,是想找个可以信任的下属。”   “那次婚礼遇见,他听说我辞了职,就说……让我干脆去他们那里上班,大家都是以前的同学熟人,这样也比较可以放心。”   “正好我也在找工作,就……答应了。”   颜珍放下咖啡杯。   突然开始一本正经啪啪啪鼓掌:“呵,呵呵呵!去他那上班?厉害厉害,会玩会玩!工资给你开多少啊,高吗?”   程彻愣了愣:“?”   颜珍:“我问工资给你开多少!入职之前,最先要搞清楚的不就是这个吗!哎我说程彻宝宝,你不会没问工资福利,就答应去给资本家赵清嶺干活了吧?”   程彻:“……”   顾珍:“服了,你真没问?”   顾珍:“所以,其实就是不管工资多低、工作多坑、前景多黯淡,只要老板姿色迷人,你反正也都是会色迷心窍巴巴去了就对了吧?反正冲着赵清嶺的颜值,就算不开工资你也会高高兴兴给他做牛做马?”   程彻偷偷抿了一口咖啡,摇头。   “不是的,真不是。是我本来也就想换个行业试试看……”   可惜这谎话水平太假,假得让人不忍直视,颜珍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喂,说真的,想必赵清嶺现在应该仍然很帅?时隔十年还能让你迷成这幅昏头转向的德行,可见魅力比当年不减,有照片吗?”   程彻脸颊微红。   点点头,还真有些局促地真从手机里找了张图。   颜珍皱眉凑过去,左看右看翻了个白眼:“什么鬼,这么不清楚!这能看见啥?你偷拍的?”   程彻似乎有点尴尬,轻“嗯”了一声。   “就是昨天,他带我去他们公司参观,然后在阳台上抽了支烟。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实在没忍住就……”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莫名地,就沾染上了一丝虔诚而温柔的明亮。   下午日光灿烂,绿萝的阴影打在他的侧脸。   明明是一个成熟、低调、内敛的男人。   却在这一刻,露出仿佛沉浸在昔日时光、做梦一般的虚幻表情。   颜珍扶额。   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爆炸一般狂吼出声:“当年当年当年,你就知道当年!”   “程彻宝宝,讲真的,你这人是不是傻的?都十年了啊,你怎么就鬼迷心窍在‘当年’里出不来?活生生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吊了十年你还下不来?!”   “行,你不愿意下来就算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人家赵清嶺如果还像当年一样帅,像那种程度的超级钻石王老五,轮得到你吗,昂?”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他高中时候已经是什么抢手程度了?”   “你是不是也已经忘了,早在十年前,人家就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程彻,大家朋友十几年,你真别怪我说话难听、泼你冷水。”她拍着桌子,扯着嗓子,努力想要唤醒眼前做梦的男人。   “你自己什么条件,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也应该知道,除你以外,这个世界上的其它人眼也不都瞎的吧?”   “就姓赵的那样的颜值、学历、爹和家境,毕业后的人生道路上,难道就没有一堆比你优秀得多的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抢?”   “怎么可能二十七八岁还单着身,就等着给你捡漏?”   “你觉得这合理吗?”   “……”   她声音超大,震得整张桌子都晃。   而对面程彻的反应,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不合理。”他抬起头,很认真、无波无澜地看着颜珍。   “所以,我不会有任何奢望。”   “……”   “所以,就只是去他那里工作,只是这样而已。”   他说着,又笑了。   涩然,却暗地里倔得要撞南墙。   “只是去帮他的忙而已,不敢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不会期待他喜欢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的感情。”   “我别的什么都不要。”   “只要大家能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偶尔见见面、说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1.0x是“刚重逢”剧情   回忆2.0x是“高中”剧情   回忆3.0x是“中间那不为人知的十年”剧情   小红包留言还在送的哟~   真的是超、随、机在送,看看你能不能抽到惹~ 第12章   颜珍的身体晃了晃。扶额,缓缓坐了下去。   喝了口冰咖啡逼自己冷静了片刻:“你真这么想?”   “嗯,真这么想。”   “艹,”她忍不住骂道,“只要见面就行了?你倒还真是要求低!”   “嗯。”   “你还有脸‘嗯’?!”   程彻继续平静地笑了,黑框眼镜下眼角弯弯:“嗯。谁让我傻、不现实,非要喜欢他?”   颜珍无语,半晌:“服了,我真服了。是,你傻,不现实,非要喜欢他,但你这‘喜欢’也真他妈异于常人啊——‘偶尔见见面、说说话就好’?这么不求回报、这么无私,老娘他们这一辈子头一遭见!”   “……”   “回报……我当然也想要了。”   “可是,谁让我配不上他,没资格的。不会有的。”   颜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咳了几声:“我、我刚才……也说你配不上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可我就是配不上他,我很清楚。”程彻垂眸。   两人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就这么默默在他身边做事,看着他、守着他,万一哪天赵清嶺找到了女朋友怎么办?天天在你面前秀恩爱怎么办?万一他结婚了怎么办?你能受得了吗?”   程彻的眼角依旧保持着笑意。   嘴唇却开始轻颤,他掩饰般地扶了一下眼镜,声音没变:“嗯,你就放心吧。”   “不会受不了的。毕竟高中的时候,他的身边……不也一直是那样么。”   “习惯了。”   书架后,赵清嶺手狠狠一抖,撒了一桌子棕色的咖啡糖。   顾珍则大大叹了口气。   同情又无语到死的样子,毫无形象地趴到桌子上,额头“砰砰砰”敲桌子玻璃。   “不行,程彻宝贝,这样不行的!”   “不行,我不同意!”   “你年纪已经大了,不是以前十几岁的小少年了,哪还禁得起这样的折磨和摧残?你现在的身体,比高中的时候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折腾不起了!”   程彻低头,就只是笑笑。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你只是在心里把赵清嶺过度美化了而已,他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是!他是高富帅没错,可盖不住他渣啊!”   “虽然没渣过你,可渣过其他好多人的啊!说不定知道你喜欢他以后,也分分钟也要来渣你!”   “不,他不会的。”   顾珍大白眼:“呵!   “我要怎么说……”程彻垂眸。   “颜珍,你不明白的,清嶺他,其实很好、很好。”   “我跟他做过两年的朋友,我了解,他真的很好、很好。”   “他不是大家评价的那样,你们不懂他。”   颜珍这下,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行,你就不信邪是吧?浪费了十年,也还是没救是吧?”   “明明看到深坑,不往下跳了试试就不舒服斯基对吧?”   “好,那我也不劝你了,回头我先去买个骨灰盒放家里晾着等着盛你!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这是我作为朋友,最后能做的。”   “言尽于此。”   她举杯,一大杯咖啡一饮而尽。   ……   那天两人离开后,赵清嶺的咖啡都还没喝完。   他在美国养成的坏习惯,咖啡总是爱加好多糖。方糖不易溶解,总是沉淀在杯底,一杯咖啡只会越喝越甜。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那天,喝到底时每一口,只感觉到越来越厚重的苦涩。   自打重逢后,赵清嶺一直都觉得程彻又帅、又呆、又萌、又可爱,也很清楚十年的暗恋是多么珍贵的死心塌地。   他是打算认真追程彻,从来没有想过要玩弄他的感情、或者不珍惜他。   只是,在听了这些对话之后……   会突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   会想要更加小心、谨慎、轻拿轻放地对待那个男人。   ……   因此,后来的整个流程,从暧昧到同居再到正式恋爱,赵清嶺全程几乎是小心翼翼捕捉珍兽一样捕捉程彻。   最后也是满心呵护地把人彻底骗回家。   如今同居三个月,一切甜蜜顺利。   并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新婚旅行”。   咳,虽然在在产品部总监程彻眼里,这次东欧之行是去“工作”。   但在老总赵清嶺眼里,才怪。   明明就是男朋友手牵手甜甜蜜蜜去国外旅游!旅游!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程彻收到了颜珍的语音信息。   “宝宝,东西带齐了吗?防晒,还有驱蚊什么别忘啊……没有在机场记得买。一路顺风,要在东欧各国拍好多好看的照片回来呢。”   “还有,赵清嶺,知道你在旁边听着,I am watching you!”   “好好照顾我宝宝,生病了就都是你的锅,听见没?在国外不准浪,不准渣,不然……”   赵清嶺夺过手机就把语音掐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天天渣渣渣的挑拨离间,老子到底哪里渣了?”   “彻彻,你自己说,我渣吗?啊?”   “哎,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对你不够好还是怎样?你是不是对我有哪里不满?彻彻,彻彻~你倒是夸我两句啊?!”   可不管他怎么撒娇,程彻就只是腼腆地笑。   赵清嶺可算是服气了。   自家这男朋友啊……简直傻到没眼看。   背地里明明能一脸认真跟别人争一百遍“他真的很好、很好”,当面却连半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   这样好吃亏的!   还好他一天到晚到处听墙角,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他。   这么想着,距离机场越来越近,赵清嶺又突然有点小紧张。   他不知怎么想起来听人说过,最考验情侣感情好不好、彼此是否合适的人生羡慕,就是一起旅游。   “成田分手”了解一下?   词汇源于上世纪末的日本,据说因为很多新婚夫妻喜欢出国度蜜月,而在旅行的过程中经常会发生争执、不和、暴露出互相无法忍受的缺点,于是旅行回来抵达成田机场时直接在机场分手。   也叫“成田离婚”。   “……”赵清嶺越想越忧心。   颜珍有句话他其实至今耿耿于怀——在程彻眼里……他会不会其实,真的被过度美化?   那万一这次旅行,暴露了什么程彻忍不了的缺点。   他可万万不想来个浦东分手什么的!当即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出门无论如何,绝不和彻彻吵架。   万一有分歧,他忍,他让!   ……但,应该不会有分歧的吧?   毕竟彻彻那么好相处,“都行先生”印象中除了吃虾之外对什么都要求不高,怎么会跟人有分歧呢?   然而,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怕什么来什么,结果,渣攻就这么被离婚了(并没有!) 第13章   还没登机,两人就发生了争执,争执内容很简单——   之前订票的时候,赵清嶺坚持要买头等舱,程彻不同意。   等到了机场取了票,程彻发现某个狗日的娇气资本家大少爷,竟然还是不要脸地买了两张头等舱的票!   程彻:“我是相信你才放心交给你订机票的,答应的好好的买经济舱,为什么骗我?”   程彻每次微笑的时候,就会显得非常温柔。   可是不笑的时候,眼神却自带犀利,就算不是在指责也看起来想当严厉。   赵清嶺妻管严发作,秒怂,一秒切换狗狗眼开始卖萌:“可是彻彻~九个半小时的飞机呢,你腿那么长,经济舱里都伸不开的,会很难受的。”   “之前不都说好了,这不是我难受不难受的问题。”   “咱们的项目,是做平民高质量精品小团,卖点就在于性价比高——在一两万、两三万的价格范围内尽量高档的酒店、美食和服务,而不是那种超奢华土豪团!”   “头等舱、公务舱的票价,是普通经济舱机票的两三倍,有时候甚至四五倍。”   “跨国航班本来就贵,头等舱或者商务舱机票普遍来回几万,再加上酒店旅费,随随便便就可能破五万。一两万出国旅个游,很多人都还愿意,而五万旅个游,一般普通的小资阶层接受度还没那么高。”   “是是是,这些我都知道。”赵清嶺小小声道。   “可咱们也不用非要每一步都体验客户的体验吧?”   “怎么能不体验?”程彻认真脸反问他。   “既然要认真做产品,当然要每一步都切身了解客户的体验,一点也不能懈怠。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换票,现在换普通经济舱还来得及。”   他说着,伸手拽赵清嶺,不料赵清嶺岿然不动。   “不要啦彻彻~经济舱位子不舒服的,你看票买都买了……”   程彻放开他。   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像是有点生气了:“那好,你图舒服就自己去头等舱,我一个人坐后面就是了。”   说罢,拖起行李头也不回往换票柜台走。   却越走,越迈不动步子。   ……有点作。   人家买那么贵的票,总不会是犯贱非要多花钱,还不是想让两个人都舒服?程彻其实,也并不是真心觉得赵清嶺哪里做错了。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自顾自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九个小时的经济舱,对很多普通人来说都是常态,但对于大少爷赵清嶺来说,却是铁板钉钉的活受罪。   是啊,谁让他是含着金汤匙的富二代,谁让他对生活品质一向特别高。   平常在生活里也一样,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要最好的。   像这样一个高品位的男人。   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性眼瞎,看上哪儿都不够好的自己?   程彻停下了脚步,整个人万分沮丧。   觉得是不是……应该马上转身回去道歉。   万万没想到身下一轻,整个直接被拦腰扛了起来。   “喂!”   “喂赵清嶺!你干嘛?”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行李,行李!”   行李,有跟在赵大少爷身后的空少帮忙拖。   而程彻,则就这么干脆地被赵清嶺一路扛进了头等舱休息室,途中万众瞩目,羞愤欲死。   还好休息室里人少,终于没人盯他了。   “你……”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被赵清嶺按得结结实实。   “你放手!你到底……”   “彻彻,你别动,你听我说。”   “你先放开!”   “我不是大少爷脾气。你腰不好,我只是……想让你在飞机上躺着舒服点。”   “……”   “……”   “别生我的气嘛。”   直到此刻,他的男神才终于露出了略委屈的表情。像是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大狗狗,耷拉着耳朵乖乖的。   程彻不挣扎了。   他的腰是受过伤,只是平常不疼的时候,总忘记这件事。   他会忘,赵清嶺却没有忘。   而他,误解了对方的一片好心,还闹脾气怪他。   艹……   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指尖掐进掌心里,说不出话来。   愧疚万分,简直抬不起头。   想伸手摸摸大狗狗状惨兮兮的赵清嶺。   又觉得自己刚才太拧巴太凶了,根本没脸再摸人家。   反而是赵清嶺,乖兮兮地抬起他的掌心,很乖地蹭啊蹭,一如既往让人窝心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小,明天粗长~ 第14章   事实证明,赵清嶺坚持头等舱,是有相当程度的先见之明的。   因为那天,他们的飞机延误了。   头等舱休息室虽说不是宾馆,好歹有软沙发和各式各样的按摩椅、电视机和小吃饮料,比外头舒服多了。   更不要说,程彻还随身带了几样旅行休息神器。   眼罩,耳塞,以及睡觉时固定头部的颈枕和放腿的腿垫气囊,全部装备上,完全能够变休息室喂私家宾馆,轻轻松松地睡一大觉。   赵清嶺看程彻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大堆装备时,是一脸懵逼的。   “彻彻,那都是些什么?”   “颈枕,但不是普通的颈枕。”程彻说。   “是我们部门之前专门比较测评过网上和实体店的很多款,特别挑选出来的、最棒的充气颈枕。”   “同样是颈枕,其实差别很大的——现在市面上的大部分颈枕,在人体工学设计方面都不够精妙,垫上睡觉后头仍旧会歪、脖子仍旧会酸痛。但这一款不一样,能提供完完全全支撑颈部,我们部门限制已经在跟这家厂商合作,打算之后将产品全力推荐给咱们的客户们。”   “最棒的是价格也不贵,而且清嶺你看,只要吹三口气就完全涨起来了!”   “……”赵清嶺眨巴眨巴眼睛,听得云里雾里。   他坐飞机次数虽然多,但很少会想到要带颈枕这一类的东西。   因而,对程彻刚才说的一大堆,其实完全没有概念。   但这并不妨碍他两眼放光,心想哇~自家彻彻一秒切换产品总监、话多模式的样子,真的好新奇好帅啊。   讲话又有条理,声音又好听。   超级专业,超级有气质,超级可靠的样子。   纷纷把他这个总裁迷得……当场想要去扒掉自己下属的衣服。   只可惜,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这么想着,程彻那边已经把充好气颈枕塞到了他颈下。   咦~赵清嶺愣了愣。又弹又软,果然好舒服!   “是吧,”程彻笑笑,“你再试试这个腿垫气囊?”   “不管是休息室里的沙发不够长,还是旅途中床位不够宽敞,加上这个气囊就能完全能延伸了,高度还可以调节,给——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舒舒服服睡一会儿了?”   “彻彻……”   大长腿放在上面伸直之后,舒适程度果然又直线上升。   之前从不知道腿垫气囊为何物的赵清嶺,已经陷入了超级星星状态。   他就这么颈枕腿垫全副武装,超级舒服地瘫在大沙发上,眼睛亮兮兮地望着程彻,巴巴伸出手来。   程彻并不知他想干啥。   无奈沉迷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只好乖乖把手递给他牵。   然后,整个人就被给活捉过去了。   差点没一头摔在赵清嶺身上:“喂!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家的~”   赵清嶺扣着他的腰,把头埋进去。   嘻嘻笑着,大大地勾着唇角,用头在他胸腹又拱又蹭的死活不肯放手。   “是我家的,我家的彻彻~”   “居家旅行必备良品,我家彻彻。绝对、绝对不给别人!嘿嘿~”   喂,突然是……撒什么娇啊。   程彻尴尬切害羞,却又同时觉得自家男神超级可爱。最后只能垂眸无奈浅笑。   上了神奇装备,两个人并排舒服躺在沙发椅上等飞机,很是安逸。   赵清嶺爪爪伸过来,捏着程彻的手指不停地摸啊摸。   “说起来,”他喃喃,“我从小到大做过这么多次飞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飞机延误呢。”   程彻:“???”   程彻:“怎么可能?”   两人随即交流了一下。   程彻绝望地发现,运气这玩意吧,真的是因人而异的!   他自己坐飞机,不夸张,十次得至少有七八次延误。   弄得对延误这件事淡定了,甚至今天以前,一度以为航班延误才是正常状态。   万万没想到,赵清嶺这辈子比他搭飞机的次数要多得多,今天竟然才是人生第一次遇到延误。   剩下的航班,全部都准点飞了!   没有延误经验的人好奇脸问有延误经验的人:“那,彻彻,一般来说,延误的话会延误多久啊?”   “这个就说不定了。有时候只延误半小时、一小时,有的时候么……”   “我延误最久的那次,在巴厘岛,整整延误二十四个小时。”   “啊?那么久!”   程彻点点头。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那天暴雨,乌央乌央的人被困在机场无法出发。那种迷茫的感觉其实很要命,明明周遭人头攒动、无比喧嚣,身在其中,却反而让人感觉异常孤独。   同一个航班被延误的,目测有好几对都是情侣。   当然,去巴厘岛度假,本来就都是情侣居多。   反而程彻只有一个人,倒显得有点奇怪。   雨下个不停,起飞时间一延再延,大家等了一整个白天都很疲倦。   好在候机厅椅子还算够坐,程彻半睡半醒瞌睡着,依稀知道身边坐了一个男生,一直在照顾一个要求很多、一会儿哭一会儿又抱怨个不停的女孩子。   他们两实在是太吵了,弄得程彻始终睡不安稳。   后来索性不睡了,从包里拿出点水想喝,却被那一直很吵的男生站起来狠狠推了一下:“你怎么搞的,拿个包那么大声?没看到我女朋友要睡觉吗!”   “……”程彻愣了愣,下意识也站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一直坐着,那个男生也没想到程彻个子有那么高。   在身高差明显的情况下,他眼神秒怂。毕竟再怎么凶神恶煞,也仿佛一只吉娃娃在对着大型犬狂吠一般,气势全无。   最后,程彻并没跟那矮子男多计较。   自己拎着包换了个区,不愿意再多看那对傻逼情侣一眼。   可是,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感觉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   出门在外的,谁都知道,运气不好总会遇到一两个愣头青。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可能是累了一天的缘故,负面情绪一下子全上来了。   他默默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不公平。   为什么有些人,哪怕作上天、作到路人都觉得头疼的地步,却还是有人愿意宠着纵着、斗鸡一般地护着。   而为什么他从来不作不闹,一直在很认真、很努力生活,却从来就没有……   那大概,是程彻一辈子仅有的一次。   彻彻底底地灰心丧气。   想要忘了一切,忘了过去,忘了赵清嶺,忘了心底那片永远触不可及的月光。   他其实,当然也想要幸福。   也想不再做梦,也想放自己自由。   也想有一个什么人能在身边陪陪他,在他受委屈的时候能跳出来护短,把讨厌的人怼回去。   不需要多好,只需要够温暖。   呵……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眼前,不期然浮现的,却是高中的学校走廊。   ……   赵清嶺的侧脸特别好看,一双大长腿正霸气十足踩在墙壁上。   他用腿拦住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一头黄毛,正是经常在学校里找程彻麻烦的一个小混混头子。   只见赵清嶺歪过头,带着略微邪恶的笑意,贴着那混混头子的耳朵不知说了什么。一向不可一世的混混头子,脸色逐渐惨白。   【好了,没事了程彻。放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混混头子走后,赵清嶺转过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阳光灿烂的笑容。   【以后我罩着你。走吧,咱们打球去。】   见人愣着没有动,赵清嶺便伸出手来,拉起了他的手腕。   高中的时候时候,赵清嶺的手腕上总是拴着一条红绳,坠着个金色的响铃。   据说是祈福用的。   手心的温度,是滚烫的,好似骄阳。   ……   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程彻的身子颤抖着佝偻下去,捂住了脸。   怎么会忘了,他不是从来没有被人无条件维护过。   有人保护过他。   那个人,在他人生最黑暗、最艰涩的日子里,无条件地保护他、照顾他,给他的整个人生添上仅有的一抹亮色。   只是后来,毕业了,他们分开了。   再后来,时间渐渐过去,一年又一年。   他渐渐等累了,孤单寂寞,疲倦乏力。   又不知道该怪谁,只能沮丧、迁怒,甚至想要忘掉他。   可是,要怎么忘?   怎么忘啊。一个内向,沉闷,无趣,运气差到爆炸的人,从小到大,真的很少、很少,能从这个世界汲取到残酷意外的东西。   然而,却有那么一个太阳一般灿烂的少年,带他看过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以至后来他这一生几乎所有美好的回忆,统统和那个人有关。   斯人如彩虹,要他怎么停止做梦。   要他怎么放过自己。   要他怎么忘记。   ……   “喂~彻彻,醒醒!”   “咱们要登机了,彻彻,起床啦!”   程彻被叫醒的时候,又是习惯性的一阵迷茫,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眼前,是赵清嶺那张帅气的脸。他看着他,眼底惊讶又不解,温暖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   “咦,彻彻,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程彻一惊,坐了起来。   他平常是绝不会掉轻易眼泪的,可一梦到从前就莫名爱哭,这他妈的……到底什么毛病?!   “来,抱抱。”   赵清嶺伸出手,声音难掩心疼。   整个人结结实实把他熊抱住,手臂在他后背收得很紧。   “乖,怎么了?哪里难受了,或者我做得不够好,都一定要跟我说的,嗯?”   “别憋在心里啊,怎么那么傻。”   “……”   “不是,没有,”程彻垂眸,狠狠咬着下唇,“我真没事,就是间歇性犯矫情而已,你别管我。”   “对了,已经登机了不是吗,咱们快点走吧,赶不上就糟糕了。”   他说着,迅速起身,囫囵拖着赵清嶺和行李,手心滚烫不敢回头。   实在是觉得羞耻,觉得自己矫情。   ……这他妈都算什么事儿啊?不过就是个无聊的梦!   不过就是想起了被困巴厘岛,被一个矮子男怼了两句而已!   早都过去了。   他现在那么幸福,什么都有了。   真的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为那种乱七八糟的回忆而掉眼泪?太不应该了。   ……   两人来到登机口,直接检票。   旁边长队伍里,却有个暴躁大妈冲了过来:“哎你们怎么插队!你们小小年轻的,这么没有素质啦?”   说着,竟上手就要扯赵清嶺的衣服。   还好程彻眼明手快,一把扯过赵清嶺护到了身后:“你要干嘛?”   他其实,倒没有想要吓唬那个大妈的意思。   但谁让板起脸时眼神超级犀利,声音又低沉,黑框眼镜下分明就是一张冷硬斯文的棺材脸,饶是大妈雄赳赳气昂昂,也被他吓得一顿。   空姐微笑解围:“阿姨,你们的票不一样。他们是头等舱,先上飞机不用排队的。”   那大妈一愣,似乎明知理亏,仍旧嚷嚷,“什么就不一样了啊!都一样买的飞机票,他们那么年轻,我们老胳膊老腿的等了那么久,凭什么啊?区别对待,我要投诉你们!”   投诉谁?   程彻皱眉,又回头看了那大妈一眼。   大妈一抖,瞬间闭嘴。   程彻:“……”   什么情况,他严肃起来的样子难道真的有那么吓人?   ……   “彻彻,哎嘿嘿。”   从机舱门到位置,也就那么两步路,赵清嶺却好像雀跃得不行。   伸着一根指头,不停在他背后很少女地画小心心。   程彻:“你干嘛啊?”   “你刚才保护我~”他男神小小声说,“我开心嘛。你刚才超帅的!真的超帅!”   程彻有时候是真的不明白。   他家男神很多时候明明那么的男神,为什么经常又会那么的……又二又傻。   ……被人保护那么开心嘛?   哎,算了。   就,虽然二,也还挺可爱的。 第15章   航班的头等舱,每家航空的配置都不一样。   他们这次坐的芬兰航空,果然不愧是欧洲排名前五的奢华国度,头等舱居然还有情侣座。   说是情侣座,其实倒也不是完全连在一起。   只是在同一个小包厢中与外人隔绝,两人的座位之间,尚有小小的缝隙。   两个人因为之前在休息室里休息得都还不错,并不太困,于是打开电视后一起重温了一边将近四个小时的电影《飘》。   “啊~真的好看,经典就是经典,看多少遍都不会腻。”   看完电影后,赵清嶺忍不住叹道。   “完全能明白为什么瑞德为什么疯狂地爱这个女人啊,真的不是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漂亮,聪明,庸俗,势力,虚荣,倔强,狡猾,你看她邪恶的小挑眉,你看她狐狸笑的那个样子!那么有趣的女人,肯定跟她在一起几辈子都不会腻!”   程彻:“……”   他当然,也很喜欢这部电影。   也很喜欢女主思嘉丽。   当然喜欢,像那样热情,聪明,坚韧,坦率又自信的人,像是一团火,想要的东西勇于去追,甚至去骗、伸手去抢,活得那么张扬肆意,多让人羡慕。   哪像他……   空气,莫名凝滞。   赵清嶺和程彻交往三个月,对这种冷空气不是一般的敏感。   愣了愣,自顾自呆逼脸了反省七八秒钟。   继而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解释。   “咳,彻彻,但是啊,我喜欢的男人类型和欣赏女人类型,是相反的!”   “……”   “而且,而且啊!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彻底只喜欢男人了!”   程彻垂眸,不语,似笑非笑。   赵清嶺求生欲赶紧爆棚,又伸手过来扯扯他的袖口,眼神乖到不行:“是真的。彻彻,你别生气~”   程彻:“行了,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那,彻彻你困不困?”赵清嶺继续超级乖巧,“不困的话,咱们再一起看一部电影?”   程彻其实,倒也想跟他再一起消磨一部电影的时间。   但想到下飞机后还要工作,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得睡了。你也给我乖乖睡觉,这样待会下了飞机才有精力赶行程。”   “其实,也不用那么赶的。”赵清嶺小小声。   “等下了飞机,咱们可以先找个旅馆休息一天,养精蓄锐。”   “那可不行!”程彻从手机里调出行程表,超级严肃,“你看,这次咱们的出行时间全部都是按天计划好的,掐头去尾整整十五天,每天都有相应的行程,一天都不能耽搁!”   “哦。”   “所以,乖乖睡。”   程彻说着,把他的爪爪放回去,又给他拽上毛毯塞好。   结果自己这边刚躺下,就听到赵清嶺小声叫他:“彻彻。”   “嗯?”   “要牵爪爪。”   “……”心脏瞬间被暴击。   程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皱起眉,故作嫌弃:“哈?”   “我想牵爪爪才睡,”结果,那人一脸纯洁天真看过来,把手从毯子里伸了出来,蹭他,“明明在家的时候,每天都是抱抱睡的。”   “……你。”   “你也不看看咱们这座位中间那么大空隙,怎么好牵、牵……”   “牵爪爪”这样要命的词儿,程彻咬了几次牙最终也没能给憋出来,最后只能硬撑着有点抖的声音,“就,不好牵手的,赶紧乖乖睡。”   “我不!要牵爪爪才能睡着!”   程彻的心脏,彻底掉线了。   没办法,只能投降,默默把手交了出去。   赵清嶺这下满意了,握着他的手笑眯眯的闭上眼,没隔几秒就呼呼睡过去了。   剩程彻一个人望着舱顶。   ……像这样子,还睡得着才有鬼了。   ……   逼自己入睡的时候,程彻起先是试着属羊。   接着,不知为何开始回忆四个小时的电影剧情,又想起刚才看电影之前,两人一起研究电子飞行地图的一幕。   杭州去日本两小时。   厦门到巴厘岛五小时。   北京飞埃及十一小时。   上海飞美国、巴黎都是十二小时。   “咦?彻彻你好清楚哎,说起来……你是不是也去过很多地方?”   程彻微笑,他确实去过很多国家。   “都去过那里?”   程彻就把自己去过的那些地方一一告诉了他。   “哎,真的吗!怎么这么巧啊,你去的那些地方我好像也都去过哎!你都哪年去的啊?”   程彻又一一说了时间。听完,赵清嶺更惊讶了:“咦,那不差不多基本就是我前脚去过,你后脚就去了吗?”   “这也太巧了吧?彻彻你这旅行路线……几乎和我的完美重合啊,没想到我们连去哪里玩都总能想到一起,果然是天生一对!”   “唉~真可惜,要是那时候啊,能在路上遇着就好了!”   “……”   程彻很多时候,真心觉得吧,他家的男神很傻很天真。   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那么多的“巧合”?   ……   程彻大学毕业后,一直到二十八岁辞职,都在IT行业做码农。   IT男工作辛苦、容易过劳,但薪水倒是普遍也不低。   在这样不低的薪资水平下,程彻却常年没有一分钱积蓄,究其原因,除了因为家里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还债以外,剩下都被他出国旅行给花掉了。   旅游这种事,向来有多浪漫,就有多烧钱。   同为IT男的同事们,纷纷都表示很羡慕程彻的“浪”。   调侃自己攒老婆本,苦哈哈的灰头土脸赚钱攒房子攒车,一分钱都不敢乱花,只有程彻想得开,勇敢为自己而活。   ……如果是真喜欢旅行的人,倒还真是是“为自己而活”了。   问题是,程彻其实并不热衷旅行。   一次一次出国,某种意义上,跟一次一次参加过去同学的婚礼其实是一个道理。   他就是在发疯、在异想天开。   谁让……赵清嶺曾经说过,想要去那些地方。   ……   “我啊,将来肯定是要亲眼去看金字塔的!”   “还想去古巴比伦,去看两河流域、去看古西台,去看玛雅文化和百慕大,看古辽国和西夏!”   高中时,无数次,夕阳下。   学校的看台架旁,一起回家的路上。   程彻听赵清嶺描绘过好多好多他从没听过的故事,从希腊的雅典娜,讲到埃及的伊西丝,再讲到土耳其的依修塔尔,从图坦卡蒙王的坟墓里千年不腐的玫瑰花,讲到玛雅的金字塔里藏着水晶骷髅。   “我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些地方到底和书上写的一不一样!”   后来,那些故事里的地方,赵清嶺一一都去了。   和唐蜜,或者其他人。   Facebook上,晒了一大堆照片。   再后来,很多地方……   程彻也去了。   ……   程彻那几年,走过莱茵河,看过密西西比。   也曾站在金字塔的阴影下,在阳台凝望过深绿色平静美丽的尼罗河。   无数次闭上眼睛幻想,赵清嶺来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跟他站在同一座桥上,对着同样颜色的河水发呆。会不会在炎炎烈阳之下,抚摸过金字塔上的同一块巨大粗糙的方砖。   ……谁让,他一向总爱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每一次背起行囊远行,都会想着——   也许,也许呢?   这个世界上,也许偶尔也会出现奇迹。   也许在红海边、土耳其的热气球上,在马丘比丘,在倒映着白云的美丽天空之境——在赵清嶺曾经说过的他一定要去看看的地方。   他背着行囊、万里迢迢、蓦然回首,就一眼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然后相视,微笑。   时间静静流淌。   可惜,程彻从来就没有遇到那样的幸运。   世界之大。   真的没有那么多奇迹。   一次一次,从希望归于平淡,想着也许高中的那两年就是他这一生全部的幸运,或许他就是注定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见到赵清嶺了。   可是,可是。   兜兜转转,奇迹最后还是出现了。   彻底堕入梦乡之前,程彻说实话,有些小小地心疼曾经的自己——曾经的他,只盲目地、是满世界地想要去找、去碰。   从来都没敢奢望过有朝一日,能跟赵清嶺约好,一起去一个什么很美丽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手牵着手。   只要等一觉醒来,就能一起踏上美丽静谧的东欧。   甚至他的男神,那个云端上的男神,睡前还跟他卖萌!   歪着头跟他说要“牵爪爪”,不然就不肯睡。   程彻是真的不敢让赵清嶺知道,他在那一个瞬间,究竟是硬生生压抑住了什么样程度的心花怒放。   他其实,当然也想要“牵爪爪”。   想要一辈子,一生一世都能牵着手。   理想是美好的。   然而事实却证明,再他妈美好的爱情,遇到芬兰航空头等舱那设计诡异的破情侣座椅,也是得低头。   程彻的手肘……现在超级酸。   谁让座椅之间的缝隙那么大,想继续牵着手,就得忍受手臂硬凹过去的酸麻。   唉。   程彻无奈,就这么怀抱着小小的遗憾和酸酸的胳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为啥会一个人去了巴厘岛,就四这个原因。   傻孩子??? 第16章   虽然手酸,但那一觉,程彻结果是睡得昏天黑地。   一共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回忆跳回了两人重逢那天。   赵清嶺饭后开车送他去中医院看了冻疮,然后开车送他回家。   回程的车上没有《晴天》,程彻只记得最后,他是让赵清嶺把他放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门口的。   不敢让他直接送回家。   因为他租住的贫民窟太破了,不好意思让男神看到。   下车后,程彻跟赵清嶺认真道了谢,道了别。   一个人走进公园。   他们城市的银杏树一直很怪,明明在深秋已经落过一次叶,却总会剩下一些,等到隆冬下雪前再一次落尽。   深冬,公园里很冷,估计是快要下雪了,因为这天银杏叶再度落了满地。   程彻踩着满地落叶,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蹲下身,轻轻捡起一片金色枯黄的叶子,小心地揣进怀里。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卑微而虔诚的。   ……像梦一样的一天,结束了。   他这么想着。   程彻从小就不爱看童话。   毕竟,现实世界在很小的时候就狠狠教训过他——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以至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某位十二点过后被打回原形的某位姑娘,究竟会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南瓜,水晶鞋,马车,一切梦境般的美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转瞬已化作泡影。   人生再度变得一无所有。   可残忍的是,他将会永远记得,曾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牵起过王子的手。   ……   那个当年像太阳的男孩,眼睛依旧明亮的。   笑容谦和而温柔。   成年以后,身上有让人心动的淡淡烟草香。   那时靠他那么近,温暖的指尖捏着他满是疮痕的手指,眼神心疼地问他:“这个会不会痛?”   ……人生,有时候果然很残忍。   之前被捧在手心有多么幸福,最后下了车回到现实,就有多落寞。   程彻苦笑,兀自摇了摇头。   不行啊。   不能那么不知足。   这么些年,去过那么多次同学会和婚礼,他一直祈祷的,不过就是再见他一次而已吗?   如今,愿望明明实现了。   而且是以一种远远超越预期、完美到基本不真实的形式实现了——他们不仅见了面,还说上了话。   甚至赵清嶺还给他剥了好多虾,在车上重新听到了那首《晴天》,最后两人微笑着道别。   已经没有遗憾了。   而眼前,一地随便掉落的银杏叶,是那么的金黄。铺面地面,那么的美,美得星光灿烂。   这一整天,完美得都像是梦一样。   已经足够他收藏保存、甘甜整个余生。   于是程彻终于再度梦游般地笑了出来,把那枚银杏叶收在心口,抬头望向下午三点碧蓝的天空。   那光亮很刺眼,他缓缓闭上眼睛。   却忽然,听到背后两声“滴滴”的喇叭响。   ……   赵清嶺没有走。   他七扭八歪把车开进了公园,摇下车窗,很有些皮的样子探身趴在窗框上,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差点忘了,加个微信,以后常联系啊!”   程彻:“……”   “来来来,”赵清嶺晃晃手机,“扫我扫我,电话号码也给我!”   就这样,程彻从此有了男神的微信号。   也有了男神的手机号。   虽然明知道也许“以后常联系”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但还是抑制不住兴奋地偷偷抖。   赵清嶺的微信头像,是光影特别棒的一张照片。   拍得好像明星宣传照一样,简直帅到人神共愤。   当然,赵清嶺本身确实也长得就像是明星一样,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那种。   他高中时就帅,如今褪去了一丝青涩,整张脸更加的棱角分明,帅气程度更加直线飙升。   “咦,哈哈,哈哈哈!”   赵清嶺那边,却在通过程彻的微信验证后,“噗嗤”一声乐了。   “哈哈哈,程彻你这头像是啥啊?老年人表情包专用图片?‘最美不过夕阳红’?”   “……”程彻垂眸。   他的头像,是一片晚霞。   曾经,他们一起,看过类似的晚霞。   不过那一天,赵清嶺大概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   程彻家里面的那些破事,一直鲜少跟人说。   就连跟他做了十多年朋友的颜珍,都只是知道他“家境不好”,但并不十分确定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   究竟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程彻的父亲是个酗酒嗜赌的恶棍,经常欠债,一喝醉就回家家暴妻子和儿子。后来,程彻有了弟弟,那人喝高了以后,连幼小的弟弟也一起毒打。   初三的某一天,母亲终于受不了,丢下两个儿子一个人偷偷跑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从那之后,父亲更加疯疯癫癫,整日烂醉如泥。家里穷得没有一分钱,几次断电断粮,三五不时更是有各种流氓债主上门恐吓。   十五岁的程彻,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糟糕的人生。   但能怎么办?   根本没有办法,只能一声不吭咬牙承担。用放学后一切的时间努力打工、做各种兼职赚钱,养活自己、顺带养活年幼的弟弟。   程彻学习成绩一直一般。   当然在这样糟糕的生态环境中,能够保持成绩一般,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终中考的时候,他骑着线堪堪升入了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作为一个不起眼的高中生,继续看似普普通通地混迹在新校园里。   在新高中,程彻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更刻意避免交到朋友——他怕,怕跟人亲近后,家里的事情会被人知晓。   ……他也不是多在乎面子。   但至少最基本的一点点体面,还是想要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那样的低调、平凡、不声不响、不起眼,却被学校里的某个混混头子给盯上了。   那个混混头子叫刘宇。是市里某民办企业老总家的儿子。   染了一头小黄毛,又有钱,天天就喜欢带着一群走狗小弟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某一天,突然就在走廊上拦住了程彻。   嘲笑他土气的穿着、没品位的黑框眼镜。   不久,刘宇开始带人掀程彻的课桌,撕他的作业,把他的笔全部丢到窗外,把他整个书包扔进厕所水槽里。一群人抽着烟,在一旁哈哈大笑。   再后来,更开始埋伏在他放学的路上找他的麻烦,甚至到程彻打工的店里恐吓,吓得老板不敢再继续留用他。   程彻的生活,本来就难。   非常需要打工的那点钱,可那些人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找他麻烦。   从小到大,对他来说人生本来一直都在雪上加霜,没想到高中又会遇上一群神经病,时不时跑过来狠狠补上几脚。   ……这样的日子,真的好没用希望。   纵然再怎么坚强,程彻最终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那天下课后,又听说那群人要在放学路上埋伏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一个人恍惚惚走到操场。   高中的操场,观众台还不是水泥砌的,而是一排一排铁架子。   他爬了上去,爬的很高。   阳光特别刺眼,看着下面的茵茵绿草,几乎升起想要干脆跳下去的念头,一了百了。   但终究是不能跳。   他一了百了,年幼的弟弟要怎么办?更何况他也并不想死,因为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像这样从来没有过一点点希望的人生,十几年来仿佛白来活一趟。一点点美好、一点点甜蜜都没有品尝过,怎么能甘心?   他一个人坐在那,发了好久的呆。   最后低头抱着膝蜷缩在架子上,哭了起来。   不知多久,夕阳西下。   架子震了震,有人爬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你没事吧?”   程彻茫然抬起眼来。   透过模糊的泪痕,他看到了一双特别清透、和善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为什么别人都说渣,某人却在彻彻的眼里始终、始终闪闪发光。   昨天在三里屯被一个算命大妈拉住了!   一直拉,不准走!   可能我长着一张特别好骗的脸?Σ(QдQ|||)   今天从北京坐车回家啦,下章就可以鸣谢惹~   有存稿所以玩了那么多天哈哈哈这么浪怕是很快就luo泳了,看到别的太太哭唧唧赶更新一点不方。   有多余的营养液也欢迎扔过来~ 第17章   赵清嶺那天刚踢完球。   本来是想和朋友一起直接回家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注意到这边看台架上好像有个人在哭。   那人真的哭了好久好久——从他们开始踢比赛就坐那哭,他们加时赛都踢完了,还他妈没哭完!   略微放心不下,最后走了过来。   直到那抱着膝的少年抬起头,赵清嶺才发现,他们其实是认识的。   “哎,你不是我们班的吗?那个程……”   程什么来着?   同班一整年,无奈程彻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赵清嶺甚至不是很确定他的名字。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了,把刚买的水递给他。   哭了那么久,应该缺水吧?   结果对方却摇头,不肯收。   “怎么了?遇着什么事情了?没事,来,跟副班长说说。”   高中的时候,唐蜜是班长。赵清嶺因为成绩好,所以也挂了个副班的职。   却很明显地被同班同学防备了——那黑框少年只慌乱地抹了眼泪,便低着头缩进壳里一言不发。赵清嶺又“喂”了几声,他也只埋头不理。   赵清嶺想了想。   “说起来,我之前几天好像看到过刘宇他们跟你在一起。”   “你看起来跟他们也不像是一路人,该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他们所就读的这所高中,因为不少学生都是本市非常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又喜欢带小弟招摇过市,以至于校园霸凌事件莫名严重。   赵清嶺一直知道有这事,但从来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反正不会有人来欺负他——校霸和各路混混在霸凌别人的时候,都是要过秤权衡的。   谁没背景可以任意欺凌、谁有背景根本惹不起,他们心里门清。   以赵清嶺的家境,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根本不会有哪个校霸混混那么不开眼,来主动招惹他。   可像程彻这种明显没什么背景、又性格内向的,还真挺容易成为那帮败类的“猎物”的。   ……   尽管在同班念书。   但程彻在这天之前,从来没有跟赵清嶺说过一句话。   倒也不是讨厌,只是没有交集。   他当然知道,班上一直有那么个显眼的人。阳光帅气、笑容爽朗、家境优渥、成绩又好,成天身边都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超级受欢迎。   但,这种事情……   反正也与他无关。   程彻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操心、去疲于奔命、去拆东墙补西墙,因而完全没空再去关注或羡慕一位受上天眷顾的男同学。   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他想着,他只要低头不理,等这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觉得没趣,就会自己走了。   却没想到,冷不防的,那人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   程彻整个人,瞬间触电一般,狠狠颤抖了一下。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突然跑来跟他说话也就算了,竟然还自顾自摸猫一样……开始撸他的后颈?   还撸得那么自然、那么顺手!   修长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发尾,仿佛他真的是他家的小黑猫一样!   “你家住哪啊?”赵清嶺一边撸,一边问他,“这样,明天早上我去找你一起上学吧?”   “你放心,你跟我一块上学,以后绝对再也不会有人再敢动你了,不信我们试一次?”   ……声音很温柔,也足够真诚。   程彻虽然依旧防备着。   恍惚中也多少能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可是,可是,就算没有恶意,这个世界也根本没有温暖、没有希望、更没有转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更不喜欢被任何人碰触。   明明是这么想的……   可是为什么,掌心的温度贴着后颈,一下一下,直直流淌到了心底。   他以前,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抚摸过。   因而从来不知道,周身皮肤多年来一直渴望被碰触、被安抚,已经饥渴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最后,程彻想要抵抗,却最终没撑住。   自暴自弃一般,深深把头埋进了双膝里。偷偷放松了整个身体,任由赵清嶺随便把他当小猫撸了一遍又一遍。   那是他升入高中后,破天荒第一次卸下了冷硬的防备。   不仅和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说了话。   最后,还喝光了赵清嶺拿给他的水。   夕阳西下时,赵清嶺牵着他的手,把他从看台架上拽下去。   操场的看台架,那时候正好对着西方。   程彻恍恍惚惚,记得在酸痛的眼前,看到的就是一片美丽的、火烧般的红霞。   ……   程彻高中时候的家,也同样坐落在老城区。   最贫民区的贫民区,一个破平房。   巧的是,那片贫民区不远处,也同样有一座小小的小公园。   第二天早上,赵清嶺按照约定在公园门口等程彻一起上学。   深秋的风景,银杏树下,少年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大衣,围着黄色格子围巾,笑容灿烂。   看到程彻,第一句先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说罢变戏法一样,就从口袋里掏出个热腾腾的饭团。   程彻以前听同学八卦过的,赵清嶺那个大衣,一件要好几千块。这么贵的衣服,口袋里……居然被他大咧咧揣着个油乎乎的饭团?!   可赵清嶺却似乎满不在乎,笑容超级开朗:“哎,你家这附近我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美食超多啊。我刚才随便在早餐推车买了个紫米饭团,结果特别好吃,就给你带了一个。”   “加了蛋和肠,真的特别好吃,赶紧的趁热!”   盛情难却。   程彻咬了一小口,果然特别好吃。   当然好吃了,毕竟加了那么多料……对他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超级豪华。反正换成他自己的话,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买来吃的。   小公园的另一头,停了赵清嶺的自行车。   无级变速,在那个年代超级帅气,赵清嶺说:“上来。”   程彻就人生中第一次,坐在了别人的自行车上。   秋风飒飒。   他抱着赵清嶺的腰,不明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生?为了他不被欺负,特意绕路来接他上学,还买早餐给他。   该不会……是在耍他吧?   先对他好,然后再和那些混混头子一起嘲笑他的天真什么的?   ……   可是,赵清嶺却从来没有耍过他。   从那天以后,混混头子刘宇再在学校里看见程彻就扭头只当没看到,再也没敢堵过他、动过他。   而从那天后,赵清嶺带哥们儿打球、出去玩、各种聚餐的场合,也都会捎带着喊程彻一声。   赵清嶺高中时,零花钱巨多,多到没有限制。   因而每次呼朋唤友出去吃饭,十之八九都是他请。   除此之外,还特别喜欢随手送朋友东西。   据说是因为太多人给他家送各种礼物,但送礼之前都不先问问,导致同款太多,放着也是浪费。   在那个好多人都不富裕的年代,各种限量版的球衣、球鞋,赵清嶺随手就送哥们儿。   高二的冬天,程彻也收到了一双赵清嶺送他的球鞋。   他其实……真的、真的亟需这样一双鞋子。   旧鞋子里面已经早就全破了,新的又根本买不起,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了这双新鞋,他即将面对的所有尴尬难堪,瞬间一笔勾销。   可是,真的穿上之后,又一直非常不安。   毕竟,这双鞋的价格实在太贵了。   名牌限量版,很酷炫,穿出去好多男生都会羡慕偷看,像他这样的穷人……又怎么有脸收别人那么好的东西?   “哎呀,行啦~~~咱们大家谁没收过嶺哥的东西啊!你就别多想了,你不要他堆在家里也是落灰嘛!”   赵清嶺身边别的哥们儿,一个个冒出来洗脑他,表示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以至于程彻渐渐地,也学会了昧着良心、压抑住心虚,偷偷享受赵清嶺对他的各种好。   赵清嶺送给他的几只日本产签字笔特别好用,他用了整整两年,用它们写完了高考试卷。   赵清嶺给他从英国带回来的衬衫、外套、裤子,他每天都穿。整整两年,几乎没有自己再花钱买过别的衣服。   经常,赵清嶺还会拿超市的限时礼品券给他,求他在过期之前务必“帮”他用掉别浪费。   程彻最后拿着那些礼品券,买了一直想买的锅碗瓢盆拖把酱料,又买了好多生活用品。   连着给弟弟做了好几天的红烧肉,还破天荒给小家伙买了小生日蛋糕,至今都记得那孩子兴奋无比的笑脸。   ……   那两年间,程彻始终算不上赵清嶺核心朋友圈的一员。   赵清嶺的核心哥们,永远还是那些和他从小认识、差不多家境,能够一起讨论些程彻根本听不懂的东西哈哈大笑,一起去海岛度假、毕业一起出国的男生。   但他两年间,程彻从赵清嶺那里收到的帮助、救赎和温暖回忆,真的自以为比任何人都多。   或许对赵清嶺来说,那些不过只是随手给出的关照或施舍。   送的时候没放在心上,送完更是转头就忘。   可程彻不会忘,一点一滴都清楚记得。   后来,毕业,分开了。   程彻靠奖学金和打工读完了大学,顺利上了班。   日复一日。某天,不期然的,却在网上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晚霞的图片。   火红,璀璨。   跟那天夕阳西下,他在学校看台架上看到的景致,一模一样。   后来,他就拿它做了微信头像。   那是他的人生中有过最绚烂的美好。短暂,但足够光彩夺目。   虽然后来被赵清嶺大笑说是“最美不过夕阳红”。   但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每一次看到那片晚霞,都能满心暖意,很快振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橙橙昨天结局都写好了(虽然中间没写完),一、点、都、不、方(←_←)!   (哈哈哈这篇bt bt的,应该有点小众,但好喜欢这篇(˙▽˙))   还有,真不是我书名想改来改去,是不准欺负。现在这个很勉强,说不定以后还得被迫再改哈哈哈。 第18章   旅程的飞行时间很长。   程彻梦做到一半,稍稍醒了一次。身边赵清嶺倒是还睡得很沉,也还紧紧抓着他的爪爪。   空姐过来小小声问:“先生,喝什么吗?”   程彻:“水。”   他喝了水,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渴,偷偷变了一下牵手的姿势。   胳膊真的已经不是酸,而是麻到快没知觉了。   这样等下飞机,怕不是要废?   可就算这样,也还是舍不得放手。   程彻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不舒服的状况下又沉沉睡着的。   梦境里,回忆继续。   时隔十年重逢,男神送程彻回家后,居然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那晚程彻进门后,便一头栽进了床上,迫不及待认认真真翻过了一遍赵清嶺的朋友圈。   仔细看他发过的每一张照片,每一个动态,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   赵清嶺的朋友圈,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发的。   算起来,那应该是他在美国的最后一年。   那一年的时光,他的人生有纽约的霓虹街景,有东海岸的大海和美食,各种各样的road trip和表情夸张的外国友人,人生潇洒肆意。   继而,他回国了。   回国后多数时间也都在帝都魔都等大城市东奔西走、参加宴会的精彩人生。   程彻很清楚,很多时候曾经的熟人就算加上了微信,结果也只是在彼此的朋友圈里躺尸而已,不会再有什么必然的交流。   但至少,他以后起码可以过上窥屏的生活了!   可以多少知道一些有关他的生活,哪怕只有一点点。   ……   看屏幕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痛。   程彻依依不舍从朋友圈退出来,却赫然发现一个新的、红色的信息提示“1”。   来自“清嶺”。   ……   “清嶺”,是程彻私信偷偷给赵清嶺做的备注。   没有加姓只写了名,装作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他想反正就算他这么写,“清嶺”也永远也不会知道,万万没想到,那个“清嶺”竟然!   竟然给他发信息了?   清嶺:“咦?你朋友圈里怎么一条状态都没有?”   程彻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揉了好几下眼睛,继而又对着屏幕上那张笑容灿烂的头像自顾自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确实朋友圈一条状态都没有。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人生又无趣,哪有什么可发的状态,又要发给谁看?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就又收到两条“清嶺”的信息。   “喂~你该不是屏蔽我了吧?”   “乖,给我打开。”   程彻:“……”   他没有!他才没有屏蔽他!   他怎么会屏蔽他?刚急着要解释,又收到一条表情包。   来自“清嶺”,一只贱贱的、很可爱的大灰狼正在搔首弄姿:“小兔子乖乖,快把门开开~”   瞬间险些心肌梗死。   明知道,对方应该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毕竟这只是个表情包而已。   但问题就是,那个表情里的大灰狼太可爱了,穿着夏威夷草裙,脸上两坨莫名的红晕。那神情分明不是要吃那只小兔子,而是在调戏那只小兔子。   想多了。   程彻觉得自己真心没救。   就,别胡思乱想啊!   为什么明知道多半是空欢喜,却还是心跳过速?   他简直厌弃自己,只能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   那一晚,“清嶺”同学应该是很闲。   全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发信息,竟一直发到大半夜。   还管他:“冻疮药记得上了吗?”   程彻还真忘了。   赶紧去抹了一遍。   那冻疮膏的质地很奇怪。油腻腻的,抹上去有点火辣辣热却又凉丝丝的熨帖,冰火两重天。   清嶺:“真的乖乖的上了?我不信,拍张照片看看。”   程彻:“……”   他乖乖地拍,然而修长的手指被一层油膏包裹,莫名怎么拍怎么丑。   最后挑了一张不算惨不忍睹的,发过去。   清嶺:“你看你,果然是才抹上,没有我的督促不行啊!这个要一天三次才见效的,明天我定时来提醒你好了。”   程彻默默觉得,这一整天,从重逢到中医院,从小公园到给他发信息。   心脏负荷度太高了,他的身体快要受不了了。   他还说明天……再来提醒他。   所以明天,还有机会再收到他的信息,是吗?   如果这是梦,拜托就让他不要再醒来了。   ……   程彻的生活,之前一向十分规律。   十一点之前睡,六点多起床。   结果和赵清嶺重逢那晚,道过“晚安”后,他理所当然地抱着手机失眠了。   一直胡思乱想,都快天亮了才勉强睡着。   直接导致早上快九点才醒,头脑还很昏沉,顺手拿起手机。   整个人瞬间清醒。   一条来自“清嶺”的未读信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了。   “起床了吗?”   程彻都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懊恼——要搁平时,搁别的随便哪一天,他都肯定已经起了。   为什么偏偏这天睡过头?   男神的信息,他整整一个小时没回,瞬间压力山大。   清嶺:“嘿嘿,你终于起床了啊?”   “没事,我刚才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哪儿的早餐好吃呀?”   程彻还真知道。   毕竟当了那么些年的苦逼IT男,每天上班都要顺路买早点,多少是有点经验。   他赶紧坐起来,开始认真罗列所有他知道的好吃的早餐铺,包括不少档次不高感觉配不上赵清嶺,但真心好吃的路边摊。   一个短信编啊编,超级长,编了大半天。   对面,赵清嶺估计看到他那漫长的“正在输入中”了,等不及,直接一个音频电话打过来。   “早~”音频那边,赵清嶺的声音居然还有点懒懒的。   声音经过手机扬声器的扭曲,竟然比真实面对面还要……磁性好几倍。   程彻耳朵酥麻,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程彻你才刚起是吗,吃早饭了吗?”   程彻愣了愣,连忙摇头。傻逼兮兮地自顾自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摇个毛线,人家看得到吗?!   “没,还没有。”   “我正在开车到处转悠找吃的,”赵清嶺说,“话说,你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啊?”   “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家老城区那边好吃的最多了,对了,有一家卖鸡丝油茶的,油茶里还有花生和薏米,那家真的超好吃!那家还开吗?”   “那家……还开的。”   程彻都记不起自己当时究竟是如何鼓起的勇气。   或许是接到电话真的高兴坏了,或许又是间歇性的神经短路,他问赵清嶺:“咱们待会儿一起去吃怎么样?”   赵清嶺:“……”   赵清嶺“哦?”   这么两秒钟的停顿,已经足够程彻后悔完八辈子——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赵清嶺怎么会想跟他一起吃早饭?   人家之所以为问他,说不定是要带别的朋友、说不定是要带女朋友去吃!   总之,一瞬间胡思乱想了很多。   结果,赵清嶺说:“好啊好啊,你收拾一下,我去接你。”   “我现在离你家那边不远,大概十分钟到吧。”   十分钟。   十分钟!程彻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   发现除了一套专门应付超正式场合的西装之外,他那些IT男的格子衫,统统寒酸、土到惨不忍睹!   可是,总不能穿着正装去吃路边摊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线不定期穿插,直到结尾,不多,偶尔密集。   高中那两年其实还有很多渣赵不知道的事情/目前只字未提的十年等待/重逢后渣赵追彻彻~   结局是真·写完了,主要是上篇别说你们心理阴影我也心理阴影。   但,即使存稿多多,写到中间会luo泳吗?   选项:A会/B一定会/Cluoluo更健康/D鸽鸽橙是会飞的所以从不luo泳! 第19章   结果,程彻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   只能一如往常,格子衫黑框眼镜,标准IT男装备,土唧唧地出门了。   赵清嶺到小公园接他,两个人一起去喝了老字号的鸡丝油茶。   这家油茶店做了三十年,久负盛名、食客很多,老板却不愿意花钱装修,店面还是像三十年前一样破。   以至于像赵清嶺帅得这么明显、又气质出众的男人坐在里面,简直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那天早上去吃饭的,但凡是个人,端着煎包油条从旁边过,都要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顺带着,再看看坐他对面的程彻。   大概是两人画风不太一致的缘故。   那些人看完程彻,总要略带疑惑地回头,再看赵清嶺几眼。   导致程彻的那顿早饭如坐针毡,吃得很不踏实。   ……   “哇~真好,完全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酒足饭饱,赵清嶺大咧咧毫无形象伸了个懒腰,猫儿一样勾起嘴角,超级满足。   “喜欢的话,”程彻垂眸,小小声,“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过来吃也可以的。”   他就只是说说而已。   并没想对方能听见,更没想得到什么回应,赵清嶺却闻言一脸的灿烂:“哎?好呀!”   “……”程彻表面上没什么反应。   心里偷偷雀跃无比。   出了小店,重新上了赵清嶺的车,程彻本以为他会直接送他回家,没想到赵清嶺方向盘转了个弯。   “你早上要是没事的话,要不咱们一起去以前的学校看看?”   程彻:“……”   程彻:“好。”   十年沧桑已过,曾经高中的旧址,如今变成了“A城实验小学”。   而原本的高中则迁到了城郊的新校址,据说建得很漂亮,像个大学城。   在如今的“A城实验小学”里,他们高中旧的两栋教学楼还健在,只是从蓝灰色被重新粉刷成了砖红。其它很多设施,也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咦,当时的沙坑、单双杠什么的已经完全都没有了哎~”   “哎哎程彻,你看他们新修的体育馆!”   在旧校舍里漫步,赵清嶺不住发现新变化:“哇,现在的小孩子真幸运,小学就有这么豪华的体育馆了,想我们那个时候啊,哪有室内体育馆啊?”   “而且你看他们室外的看台,现在也全都是水泥的了,还有那么多椅子!你还记得我们当年么?还椅子?看台都是铁架子,爬上去还一晃一晃的!”   ……   两栋教学楼之间,原来是一片狭长的草坪。   草坪中间有两棵大合欢树,树影会映在教学楼走廊的玻璃上。   如今也都没了,变成了铺着鹅卵石的池塘和小假山,完全找不到半点当年的样子。   程彻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的座位在窗边,经常会对着摇晃的树影发呆。   如今都没有了,默默觉得有点可惜。   “没事儿没事儿,至少大门还和当年差不多,喷泉也还是老样子呀。”   赵清嶺看他略微失落,就笑着哄他。路过花坛,更是顽皮地跳上了两级台阶做鬼脸,一双大长腿加上身材高挑,身影倒影在水面特别的好看。   穿过假山,两人上了教学楼。   爬楼梯时,程彻故意走在赵清嶺后面一点点。   高中时,无数次。   他都是这样稍稍走在他身后一点点。   跟着他的步伐,走上一个又一个的楼梯转角。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时,赵清嶺修长的影子会落在身后。   而程彻曾听人说过,偷偷踩着一个人的影子,说不定……就能把他留下来。   所以,只有像这样走在他后面一点点,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偷偷踩他的影子。顺带不用掩饰贪婪的目光,偷看他的背影。   只有那短暂的时光,他不用刻意藏起深深的、不切实际的喜欢。   而赵清嶺,什么都不会知道。   ……   教学楼的顶层是小天台,周遭景致基本能一览无余。   “啊,你看,原来门口的那个雕像还在啊,只是被搬到操场后边去了!” 赵清嶺伸出手,兴奋地指着不远处。   “你再看东边,是南山公园!十几年都没怎么变嘛,啊~真怀念啊。”   “不过我怎么记得,以前公园里总是好多家长带孩子玩的,今天怎么没人?”   程彻:“今天是周一,工作日,家长要上班的啊。”   “也对哦!”赵清嶺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今天是周一,哈哈哈,也是,哪都能像我们这么悠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彻瞬间心虚——他最近没在上班,确实不是一般的悠闲。   虽说赵清嶺也“悠闲”,但情况完全不一样。   首先,人家是富二代不差钱;再说了,赵清嶺又不是没工作,他自己开公司当老板,boss当然有资格悠闲。   哪像他?二十八九岁的失业大龄男青年,没有存款,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   被问起为什么辞职时,程彻只说是因为在IT行业做烦了、倦怠期,才会想要换份工作重新开始。   当然是谎言。   可除了找烂借口还怎么办?他实在不想让赵清嶺知道,自己是因为眼睛出了问题才被迫离职的。   本来沉默内向、又土又穷,就已经够可悲的了。   再加上身体还不好……   这也太凄惨了,说不出口。   “瓶颈期是吗?”天台上,赵清嶺托着腮自顾自喃喃,忽然眼睛一亮,“哎,那你对旅游业感不感兴趣呀?”   程彻:“?”   “啊啊啊,真是的,我之前怎么会没想到?程彻,程彻,你听我说啊——我现在接手我老爸的公司是做旅游业的。”   “但是!但是!开公司这种事真没有表面听起来风光,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惨!”   “虽然名义上是总裁,但才接手没多久,公司就被阴险的对家连锅端了一堆高管。以前的好多元老又觉得我年轻、不服管,真的是每天被挤兑得毫无地位,我现在真的迫切、迫切需要几个自己的人!”   冷不防的,手,被赵清嶺给抓起来了。   那人凑近他,近到程彻可以清楚闻见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   帅气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摆出一种惨萌惨萌、又认真可怜巴巴的脸。   “所以,你要是没有别的合适的选择,能来我公司上班吗?”   “要是能过来帮帮我,真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真的真的~可不可以考虑考虑呀?”   ……   可不可以考虑。   他问他,可不可以考虑。   这他妈的还需要的考虑?   程彻那一瞬间只感觉非常的荒谬——赵清嶺的提议,对他而言就好像从天而降了一个亿,然后那一个亿还一脸可怜巴巴地问他,你要不要考虑收留我?   内向归内向,自卑归自卑。   接到这样的橄榄枝还不赶紧点头,那他恐怕就是蠢!   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我去。”   那么多年。   他最大的奢望,无非也就是再赵清嶺扯上哪怕一点点的关系。   能去赵清嶺那里上班,当然求之不得了!   ……   就这样,二十八岁的前程序员程彻换了新行业,入职了小众路线精品旅游公司“畅程国际”。   虽说入职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希望能每天看到“赵总”。   能偶尔跟“赵总”汇报汇报工作,说上几句话,也就够了。   但真的入了职,在赵清嶺手底下工作,程彻又有了新的目标——   他必须要成为全公司最厉害、最称职的员工。   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得不够好,被赵清嶺看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公司里有事程总干,没事……   疑车无据 第20章   程彻虽然以前是个IT男,但在赵清嶺的新公司里负责的业务却不是网站构架,而是公司核心的旅游产品设计这一块。   理论上隔行如隔山,不是很好上手。   程彻也担心过,怕自己会不会不能胜任新岗位。   但能怎么办?   怕没有用啊!来都来了,既然决心腰成为最厉害的员工,就必须投入十二万分的热忱和努力。   好在,毛爷爷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万事万物,还真都架不住一个人不要命的认真。   从入职那天起,程彻就不要命地开始虚心学习、疯狂搜集相关信息,努力熟悉公司业务,不断加班看各种各样的资料。   事实证明,性格过于认真、又内敛寡言一根筋,在很多场合都是负面属性,但在这间新公司里还真不是——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位新来的“程经理”话不多说、事不少做。   工作极其认真细致、业务工作上手超级快、安排工作貌似相当靠谱。   但毕竟是空降公司中层管理,又身为年轻的富二代老板的朋友,很多新老员工还是明里暗里不太服气。   也有人试着找过他麻烦,也有人质疑过他的能力,传过各种风言风语。   程彻最初遇到的麻烦,是属下的团队不服管。   在他要求整个团队一起加班做一个旅游项目的手册时,下属一个个叫苦叫累不情愿、又一个劲嚷嚷说没有模板做不出来。   于是那天,程彻直接放他们回家了。   自己通宵赶工了一夜,做出了一个完成度极高、精美程度令人发指的手册案例,在第二天晨会的时候展示,并直接将其定为以后的模板水准。   那时候,程彻才来公司刚刚两星期。   到底是怎么一晚上就做出来这么厉害的东西的,谁都不知道。   直接把手底下团队惊到叹为观止,从此就对他开始佩服崇拜,也一个个听话了很多。   就这样,部门在程彻的管理下,业务发展突飞猛进、欣欣向荣。   却又不知道如何为,惹了隔壁部门的经理眼红。   那人开始搞小动作,动不动就给程彻使绊子,故意让自己的部门不与产品部合作,找各种理由拖延、破坏产品部门的项目进度。   ……公司同级故意刁难,还真的不好处理。   程彻想了很多解决办法,甚至试着去低头求和,却都没有什么效果。最后没办法,为了不影响本部门的项目进度,只能把情况跟老总赵清嶺反应了一下。   赵清嶺:“这样啊,我把他开了吧。”   程彻:“???”   赵清嶺:“尸位素餐还拖后腿,留着也没用不是吗?今天就开了吧。”   那人被开出以后,全公司震惊。   因为毕竟那个人也算是个公司元老,所有人都看到他一直在找程经理麻烦,还以为程彻多半斗不过他,最后的结果却是元老滚了!   所有人瞬间捏起一把虚汗。   之前虽然也知道这位程经理的背景硬,没想到居然那么硬?赶紧努力反省自己之前有没有冒犯、冲撞的时候——程经理该不会是那种暗暗拿小本子记仇的人吧?   最后,到底这位程经理记不记仇,大家也不知道。   能眼睁睁看到的,只是这位程经理业务能力是真的强,来了两个月,部门业绩蹭蹭蹭,新产品路线广受欢迎,给公司带来了巨额的利润!   利润是有了,却也没见程经理怎么骄傲、邀功。   他还是一如既往,严肃淡然,宠辱不惊。   ……   程彻这人在公司里,一贯不怎么笑,表情也少。   虽然也没凶过谁,但每次面无表情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莫名有种可怕的气势。   而且,让人完全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很快,私底下大家就讨论开了——   像这种业务能力极端牛逼,平常又一言不发认真做事、不出手时给你留足面子,一出手就直接弄死你的超级腹黑业绩男,谁能惹起啊?   人家为什么能年纪轻轻空降中层管理?   还不是因为有能耐!   啥也别说了,遇上这种领导,赶紧该听话的听话、该配合的配合吧!   ……   于是乎,在程彻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在公司里“腹黑眼镜上司”的人设,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立了起来。   入职三个月,产品部一骑当千、业绩斐然,惹人艳羡。   很快,程经理升任“程总监”。   大家心悦诚服,纷纷拍手表示实至名归。   但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程彻逐渐开始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犹记当初,赵清嶺请他来“帮忙”的时候,说得各种惨兮兮。   什么公司内斗严重,元老都在排挤他,弄得程彻一度以为加入公司后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腥风血雨,或许为了维护赵清嶺,还得跟某些老狐狸死磕到底。   可进了公司后却发现,其实真的就还好吧。   公司有公司固有的问题,比如组织构架是松散,比如也确实有些新人懈怠、老人顽固不灵的情况,但本质上大家都还算讲道理。   他稍微管一管、抓一抓、教一教,也就很容易进了正规。   虽然也会遇上过完全不讲理的人。   但他跟赵清嶺反映了两句后,赵清嶺就直接叫那货卷铺盖走人了。   让程彻不禁怀疑……他们这位赵总,到底哪里“每天被挤兑得毫无地位”了?   而所谓的“元老团”,也就一个个眼睁睁看着老同事被开,屁都没敢放一个,这又叫什么“不服管”?   ……   总之,入职三个月后,程总因为业务能力无人能及。   俨然已经成为“畅程国际”的C位核心。   公司的全部业务,如今以他的产品部马首是瞻。   公司的各个部门,也开始以他们产品部为中心高速周转。   渐渐的,虽然名义上还只是“产品部总监”,实际却几乎已成为公司最高的决策者。   整天对全公司发号施令——各个部门都非常积极配合,整个公司的生态从他刚来时的杂草丛生消极怠惰,变得积极进取一片蓬勃。   在这种一片大好的态势下,全公司上下,只有一个人还在消极怠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赵总。   入职三个月,程彻认认真真上了三个月的班,赵清嶺认认真真摸了三个月的鱼。   当然,说他摸鱼也算委屈他了。   他也算是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追了三个月的老婆。   可惜程彻这人吧,平时倒是感情挺纤细,偏偏关键时刻莫名的直男思维爆棚。   完全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追,还一度挺嫌弃这位赵总——   自从入职,他每天都在超级认真、超级拼命地在想要做好业务。   然而这位赵总!除了打岔、撒娇、抱怨他工作狂不陪他之外,就没有半点正面作用!   还差点因为OA审批拖延,搞砸了产品部一个势在必得的项目。   直到一步一步傻鱼入网,最终成了赵总“男朋友”的那天,程彻才突然回过神来。   赵清嶺骗他进公司,仿佛……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指望他来干活的?   他的“业务能力”怎么样,是不是最厉害的员工,赵清嶺仿佛……根本就不在乎?   可惜,认识到这一切时,已经什么都迟了。   ……当然。   某些人当了大忽悠,总得承担点后果。   比如日常男朋友不约会,加班。   不给碰,加班。   通宵不回家,加班。   成天满脑子都是“攻略”“团期”“路线”,最气人的是在公司里喊得太顺口了,回家还喊他“赵总”!   是可忍孰不可忍,二世祖赵总郁闷得一肚子抱怨。   “彻彻你这个人……其实就只爱工作,根本不爱我!”   “加什么班!加班重要还是我重要!”   “反正是死老头子的破公司,半死不活的就可以了!你难道还想把它做成世界五百强?”   “老子想追你才找你来上班的!早知道你是这种工作狂,鬼才喊你过来上班!”   多少次,各种打滚抱怨。   各种小不开心,小别扭。   程彻要么笑笑不说话,偶尔也哄哄他。   可工作方面,却始终紧紧抓住不放,永远保持着无可替代的高效率、高水准,一丝不苟。   他知道,赵清嶺也许永远不会明白。   这份工作,究竟对他有多重要。   他真的太平凡了。   什么都没有,哪里都配不上赵清嶺。   至少这份工作,给了他一点点施展才华的空间,尤其是在他努力把公司带上正轨之后,更是取得了真金白银的业绩。   他如今确实……是实实在在地替赵清嶺在赚钱。   而赚进来的那些钱,一点点构筑起了难能可贵的些许自信。   他其实,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一点自信。   他需要能够确保自己不断地给赵清嶺带来价值,才好意思……继续待在他身边,继续做他的白日梦。   或许有一天,他能一点点的,最终够变得足够优秀。   不再是掌心向上,接受赵清嶺的“垂青”。   而是能昂首挺胸地站在他身边,跟他并肩而行。   ……   当然,每次这么想的时候,程彻也都会再一次地确认自己的贪心。   一开始说好的,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多看他几眼。   可渐渐的,又变成了有点想要亲吻和拥抱。   等得到了亲吻和拥抱,一遍遍告诉自己足够了,别无所求。   可莫名的又开始期待,期待或许能够长长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  就短小几天,等V了就不短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第21章   飞机持续平稳飞行着。   赵清嶺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程彻还睡着。   包厢里只有一盏睡眠灯。   昏暗地正打在睡着的人脸上,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好看唉……   赵清嶺忍不住欠身起来,眯起眼睛,整个人不要脸地凑过去凑得超级近,认真看他的睡脸。   ……   重逢半年,正式在一起三个月。   同居也都同居了,天天睡在一张床上。   无数个晨昏,说起来像这样偷偷看到程彻安静的睡脸,也早就不是一次两次。   为什么,始终都看不够?   又为什么,他家彻彻总是能那么让人心动的好看?   赵清嶺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看程彻的脸。   不仅爱看,而且每一次这样细看、描摹时,都真心觉得自己走运。   真心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都没有别人发现程彻这么个超级大宝贝。   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高中时的自己,究竟又是为什么会对这样一张极端诱人的脸视若无睹的。   赵清嶺按说,这辈子见过的帅哥也不少。   可惜绝大部分都是第一眼惊艳,之后越看越乏味。   从来没有觉得谁像程彻一样帅得低调奢华有内涵。乍一看并不怎么显山露水,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让人觉得帅到惊心动魄、天上有地上没有!   眼前,睡着的程彻摘掉了黑框眼镜。   他戴眼镜时和不戴眼镜,其实给人感觉长得并不太一样。   黑框眼镜加持的程彻,更偏向于浑然天成的优等生禁欲气质。低调、内敛、稳重。   ……总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他。   在大庭广众下突然牵他的手,或者偷亲他一下什么的。   让他从那种一本正经的严肃里骤然炸出毛来,露出不一样的慌乱。   当然,每每这种时候,赵清嶺总会被愤怒的程彻追得抱头鼠窜,并在回家之后接受严肃的训话,可下一次还是要乐此不疲继续手贱。   像这种无聊的游戏三个月来玩了一遍又一遍,一想起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睡着的时候的程彻,则会把眼镜取下来。   没有了黑框的遮挡,更能看清他端正的脸。   程彻的五官除了高挺的鼻梁之外,其它其实算不上多完美——皮肤不白皙也不细腻,嘴唇也偏于黯淡无色。眼眶更是略微深陷,还被眼镜架常年压出来了淤青的小凹痕。   加上劳累熬夜的痕迹,整个人常常会显得憔悴、气色不好。   但,就是这种微妙的小疲劳、小脆弱,偶尔的小阴沉。   ……对赵清嶺来说,才他妈是真的要命!   就,谁喜欢完美啊?   谁喜欢皮肤细腻、身娇体软、唇红齿白?   谁他妈爱喜欢谁喜欢去,反正赵清嶺是看了就烦!   拜托,天生的红唇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本来没颜色,得被他咬红、咬肿,才比较有成就感?   同理,天生就身娇体软还有什么玩头?   非得像他家这个一样,能他妈暗恋你十年到头一句话都不说,表面上无波无澜内里固执得像一头野驴——这种男人撬开他的壳,rou躏他让他哭出声,才他妈的叫带劲!!!   身体里的血,莫名随着妄想开始沸腾。   ……突然,就很想找个什么机会,惹他,欺欺负负他,然后真的狠狠蹂lin他、弄哭他!   然后再好好哄他、疼他、宠他。   “……”   艹!!!   糟糕糟糕糟糕!赵清嶺瞬间有些慌,赶紧拍拍脸颊自我反省——他这是怎么回事?终于要犯病了吗?   压抑了那么久的神经病,终于再度病发?   但是,就算再怎么神经病,也不能去欺负的彻彻啊!   就,忍住啊,千万别!   彻彻那么认真、那么钻牛角尖的人,欺负他他是一定会受伤的!   他明明那么爱他!   说好的真爱战胜一切脑残呢?   ……   然而,古人又云,脑残无药可医。   赵清嶺正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空姐过来问:“先生,喝点什么吗?”   赵清嶺赶紧点头,他急需酒。   一醉方休。   拿过酒单,随便找个名字古怪的红酒点了一杯。隔壁座位接着把空姐叫了过去,也点了酒,貌似还恰好和他点了同款。   赵清嶺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四目相对。   “靠!”   “啊,赵清嶺?你怎么会……真他妈倒霉!”   声音不大,却吵醒了睡着的程彻。   本来回忆的梦境挺甜美的,他揉揉眼睛,不情不愿地回到现实:“嗯,清嶺,快到了么?”   “没事,还有一会儿,你可以再睡。”   赵清嶺揉了一把他的乱发,脸色难得的不怎么和善。   程彻不解,于是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隔壁,那个刚才大骂了“倒霉”的人,一套棒球便服、戴着棒球帽,长得还行,要不是稍微有点三白眼的话其实还挺帅。总归,看着有些眼熟。   “是……许总?”   程彻仔细看了看,好像还真的是那人。   他们最大的对手公司“未来旅游”的现任产品总监,许博。   ……   许博虽然如今是对手公司的高管,但半年前,这人还是赵清嶺“畅程国际”的人。   据说一度很受赵清嶺的器重。干得好好的,却突然被对手公司的重金挖角,还带了公司的一批高管团队集体叛变。   更猖狂的是,不仅拿走了公司的重要客户资源,还恶意清空了工作电脑,给畅程国际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损失。   “唉,其实这种情况……都是可以起诉他的!”   “要不是我们老板心善、念旧情,真告到法院,那个白眼狼估计得赔不少钱!”   公司里的很多人,至今说起这件事还愤愤不平。   而程彻这个后任的“产品总监”,也没少被那个姓许的拖累——   就因为这贱人走时删掉了一切有用资料,有多少个通宵,他都得带着收下团队重新整理各种各样的资料、重新联络客户和上下游厂商,重新制作新的手册模板、部门章程,几乎把一切流程重头来过。   可恨的是,这个白眼狼吧……   偏偏还是一只有点本事的白眼狼!   许博到了新公司之后,短短半年间设计推出了不少精品路线。很多路线程彻拿过来看时,都暗暗佩服,觉得确实计划精妙、非常有学习价值。   更别说前不久,这个白眼狼更是带着团队抢先畅程国际一步、做出了广受好评的塞尔维亚的精品团。   让程彻至今耿耿于怀。   哎,等等!   程彻一愣,忽然坐了起来。   所以,这个许博他为什么会……跟他们坐在同一架的飞机上?   难道说!   这次对手公司,又和他们盯上了一模一样的路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那个抢了塞尔维亚团,让彻彻半夜不嗨森的,就是这个许。 第22章   欧洲大陆,一向是出国旅游的热门目的地。   西欧很多出名的国家,英法德意奥匈西,又或者是北欧的瑞士丹麦还有芬兰,不管是团队游还是自由行,早在十几年前就都已经有了火爆万分的成熟市场和路线。   像这一类的国家,其实已经很难有再深入开发的可能性。   可程彻盯上的东欧却不一样。   东欧近些年来,也就是前阵子塞尔维亚和黑山在开放免签后,火爆了一阵子。   但除了这两处地方之外,东欧还有不少美丽的国家——像是波兰、波罗的海三国、捷克、乌克兰、巴尔干半岛等等。   有着美丽的城堡和湖泊,有着不输给其它地方的悠久历史,而且物价相对便宜,国内旅游团队又稀少。   基本可以说是一片净土,完全是亟待开发的瑰宝资源。   这趟的航班目的地,正是东欧之心——波兰的首都华沙。   程彻还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家境很好的男同学休学了半年参加国际青年埃塞克组织,当时就被分配到了波兰做义工。   回来的时候,那男同学一脸不屑,说波兰那鬼地方贫穷又落后,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个第三世界国家。   程彻一度信以为真。   直到自己做起了旅游业。整天查资料、翻游记,努力寻找有什么好地方值得开发。   有一次,不经意间看到了别人在波兰、波罗的海等国旅拍的相片,真的非常惊艳。   在波兰、在爱沙尼亚、在立陶宛,这些小国有着不输给西欧的美丽而安静的街道,豪华的宫殿和博物馆,美丽的山丘和成排的红房子。   如果说,不是旅行相片PS过度、经过了太夸张的美化的话,这些地方就一定真的很美,和富二代当年说的完全不一样。   程彻无法判断事情的真相,最后只能选择自己来看看。   毕竟,眼见为实。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   书本、游记、传记、别人的口口相传,甚至视频都可能是失真、扭曲、偏颇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可以在别人口中听到、在电视上看到,很多人却还是要背上包,买机票亲自飞过大陆和海洋,去找到那个人、踏上那片大地亲眼所见、亲身感受。   世界那么大。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终究百闻不如一见。   ……   飞机落地,停稳。   就算真的又和许博撞了路线,程彻暗自思忖,他这次也一定、一定要设计出比对方更加经典的私家路线!   一定可以的。如今的他,很相信自己和团队的实力。   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帮赵清嶺争口气,绝不让许博这只白眼狼再强压他一头!   这么想着,起身拿包准备下飞机,那边许博也站了起来。   “呵,死gay。”   程彻:“???”   一瞬间,他还以为许博是在骂他。   但无冤无仇的,肯定没有道理。果然,狭窄的过道上,许博的三白眼凌厉冷冷瞪着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赵清嶺。   当然,赵清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冷冷一笑,忽然伸手推了许博一把。   “死直男,别挡路。”   许博毫无防备,整个人摔回座位上,直接炸了,完全不顾脸面地大骂了一声:“艹你大爷的骗婚gay!”   “骗?”赵清嶺回头冷笑,“老子‘骗’你大爷了?”   “老子是跟你那个作精妹妹求婚了,还是结婚了?”   “还是交往前没发过免责声明,没跟你们兄妹俩一遍一遍强调过我男女通吃?自己脑子不好选择性失忆,怪我?”   程彻:“……”   信息量,实在是太巨大了。   他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快步跟上赵清嶺。   “清……赵总!你等我一下!”   什么情况啊?   ……   说真的,之前无数个加班的通宵,程彻并不是没有疑惑过。   尽管听了那么多许博如何如何“白眼狼”的故事,可始终觉得不太合理。   一只“白眼狼”就算背叛旧主,难道不该多少有点愧疚之心吗?   究竟得有多大仇,才能做到离职还特意带了那么多人跑,又冒着被告的风险删光资料落井下石?   今天看来,这两人果然有仇。   ……   取行李的地方,两方人马很不幸再度谋面。   许博:“艹!视觉污染,真他妈倒霉。”   赵清嶺:“你他妈才视觉污染,我就不明白了,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还是说你们一家遗传的脑子都有病?”   “老子就算跟你那个公主病妹妹有过一段,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要死要活的闹不完,这都多久了,你他妈还左一出右一出的给我来戏?”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妹不是早就已经嫁人了?嫁的也是有钱人,又不是砸你手里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还在纠结什么?还是说,婚后生活不幸?这也怪我?”   “赵清嶺你!”许博涨红了脸。   “我妹婚后过得可好了!生活很幸福,再怎么也比嫁给你这种翻脸无情的死渣男好一百倍!”   “哦?婚后幸福那不是可喜可贺么?还这么激动干嘛?”   “许总许总……资料我都拿来了。”   正吵着,许博身后跑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看起来怯生生的眼镜女孩。   牛仔裤、头发有点乱,苦逼兮兮背着个大包,黑眼圈超重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赵清嶺看了她一眼:“你下属?”   “怎么刚才没见着?哦~原来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出差,你一个人坐舒服的位置,让人家小姑娘可怜兮兮窝在后面经济舱?”   “哇许总你可以啊,一大老爷们挺要脸啊!”   小女孩吓坏了,赶紧摆手:“没有的没有的,那个,我不过是才入职的普通员工,应该、应该坐在后面的!”   “哪有什么应该?垃圾公司才让你坐后面。”   赵清嶺露出营业灿烂微笑,塞给小姑娘一张名片。   “回头有空来我们畅程国际上班,出差一定给你订坐商务座,嗯?”   许博:“赵清嶺你!”   “李小梨,你还敢拿!快给我把那玩意儿扔了!马上扔了!”   ……   从机场到市区的出租车上,赵清嶺全程阴沉着个脸,看向窗外,也不说话。   他真的很少这样。   至少在程彻的印象里,赵清嶺一直都特别的阳光灿烂。   就算真的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也多半是会呜呜呜地转圈抓狂、撒娇、撞墙,像个傻傻的大金毛一样,很少会这么安静、反常。   “……”程彻垂眸。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赵清嶺情史丰富,从高中就丰富,这他早就知道。   毕业之后,他们分开的那十年,当然就更不会少了。   那么多年的情史,程彻至今没有细问过。   可能他其实,根本也就不想知道赵清嶺究竟喜欢过多少人,那些人是不是都比他好看、都比他优秀。   更何况除了唐蜜,赵清嶺的其它“恋爱”基本都来得快去的更快,日常上演刚官宣就分手的戏码。   在程彻看来,那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正经的恋爱。   “清嶺。”   可这次,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   “你和那个许总的妹妹,究竟是……”   能让赵清嶺都陷入坏情绪。   程彻真心觉得,那肯定不是一段普通的恋情。   ……   被他一问,赵清嶺终于回过了神。   愣了愣,眼神整个儿温柔了下来,继而看向程彻,略有些歉意。   “彻彻你别介意,我跟他妹妹没什么的,真的。”   “也就是两年前,我刚回国的时候短暂交往过。许博他妈跟我妈是姐妹,所以非要介绍我和她相亲。我们见面之后互相根本没看上,但两边家里觉得条件合适,逼着我们硬处,就这样拖拖拉拉处了一个月。”   “两边都很不情愿,什么都没发生。”   “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彻彻你相信我。”   “……”   程彻当然相信赵清嶺。   十年前的那天,在那个操场看台架漫天晚霞的黄昏,就是因为他选择了相信他,之后才有了回忆中最幸福的两年。   自己爱着的男人,多年之后一点也没有变。   依旧目光清澈、声音真诚。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有灿烂星河。   所以,程彻绝对不可能怀疑他的话。   只是。   只是,不合理。   一个那么简单、平淡的故事,没道理会让一向开朗的赵清嶺,突然陷入那样漫长的沉默。   程彻伸出手去。   轻轻握住了赵清嶺的手。   他想,他先不问了。   就当那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反正只要他陪在他身边能足够久,将来一定会有一天,他会自己想要告诉他的。   在这之前,他会等,默默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等待”。   ……   肩膀一重。   赵清嶺的头整个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像是攀着植物的菟丝子一样攀着程彻的手臂,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只喜欢你。”他说。   “彻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以前的那些不算。”   “都不算。”   他喃喃,更加抱紧他的手臂。呓语一般,又把同样的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像是平日里那个喜欢撒娇的赵清嶺,可又不太像。   “……”   “彻彻,你要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该多好。”   “高中时就跟我说你喜欢我该多好。那样,也许我们很早很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   “你就不用等我很多年,我也不用找你很多年。我们之间,不会耽误那么久。”   程彻垂眸,无措,心里轰然又苦又甜。   又满载涩涩的酸楚:“可是,就算那时候我说了,你也不会喜欢我的啊。”   “我会。”赵清嶺抬起脸来,眼神很认真。   他说他会。   但,怎么可能会呢?   程彻看向他,涩然,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他现在喜欢上他了,所以,才觉得当年也会喜欢。   但不会的。   当年的赵清嶺,不可能会喜欢他。   高中的那两年,程彻真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看着赵清嶺,因而比谁都清楚——   当年那个骄傲的、光芒万丈的男孩子,眼里心里有星尘和大海。有理想、有爱好、有一大堆哥们义气,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   偏偏就是不可能有……有半点属于他的位置。   十年前,他在赵清嶺眼里虽然存在,却渺若尘埃。   他看得到他,却又看不到他。   要不然,也不会分开十年,音信全无。   要不然,也不会……   “可是,彻彻,我真的会的!”   “如果你那时候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真的!”   赵清嶺的脸是苍白的。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程彻,用那种非常坚持的眼神。   看了好久好久,然后,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去。   “……你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会。”   “你还是觉得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手,被放开了。   赵清嶺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自顾自笑了,看起来却有点受伤。   程彻:“清……”   “是啊,我早知道,你当然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随便吧。”赵清嶺说,“都随便你。”   “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没骗过妹妹。老赵好多事情,都冤得要死=w=。。。不剧透   直男死亡台词——“随便你。”“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甜文!甜文!偶尔互挠,挠下更健康。 第23章   很快,车子开到了酒店。   他们此行,每天选择的酒店都不同。都不是什么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每一间都是以性价比为卖点的经济酒店。   毕竟是精品平价小团,为了客户着想,这一类的酒店肯定是最优选。   拿了房卡进了门,房间虽然不豪华,但是也算是宽敞整洁漂亮。   简洁的田园风装饰,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野花,拉开窗帘,从放放置竹藤沙发的阳台能一眼看到贯穿华沙的维斯瓦河。   阳光正很灿烂,打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然而。   外面有多阳光明媚,屋里就有多低气压。   赵清嶺从进了门,自顾自洗了把脸,就趴床上办装睡地继续生闷气去了。   脸冲着墙,也不出声。   程彻则有些无措。   放好行李,安安静静等了他一会儿。   一分一秒,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那个,清嶺。”他只好小声说,“咱们今天下午,计划是有行程要赶的。”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去了。”   “……”   想表达的,明明只是一种正常的、字面上的意思。   毕竟他确实是来工作的,行程计划得很满,确实不能耽误。   所以赵清嶺如果是心情不好或者觉得累了,是可以一个人先在房间休息的,他自己过去就行。   可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被他一说出口,就莫名好像是在抱怨,甚至有点像是在赌气威胁的意味?   程彻暗自懊恼。   恨不得能把刚才那句话抹掉,换个方式重来一遍。   “那个……”   他努力想了想,却想不出该怎么补救,只好又补了一句:“那,我走了。会尽量早点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却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程彻垂眸,有点慌。   “那,我就随便……看着给你带了啊。”   “……”   门打开,然后轻轻关上。   屋内一片安静。   艹!   赵清嶺从床上翻身坐起。   简直不敢置信。   他奶奶的!还真走了?   居然真的丢下他就这么走了!   ……   直男!直男!直男!   赵清嶺拥着毛毯,自顾自在床上团成一团,抓狂中。   不用猜了!他家程彻内里肯定其实是个直男!大直男!   呵呵。呵呵呵!   放着生闷气的男朋友不哄,自己出门去了——这种行为回路,要能是个天然弯,赵清嶺现在就去跳窗外的河!   这他妈……还是在真爱、暗恋十年的情况下!   还是在程彻时不时会完全控制不住,偷偷用小自卑、小涩然、小雀跃、小迷恋的眼神痴痴看着他的情况下!   就,什么人啊?!   明明是真心实意喜欢的,生气了却连哄都不知道好好哄一下?   哇哇哇可恶的直男!   委屈。   赵清嶺特别委屈。   委屈得完全睡不着。   最后,只能爬起来气呼呼洗了个澡,又看了一会儿波兰语叽里呱啦的电视。   轰隆——没过多久,窗外一阵雷鸣电闪,刚刚还是艳阳天的下午,瞬间黑透了。   雨哗啦啦落下来。   瞬间就下得很大很大。   等等。   艹艹艹艹艹!怎么就下雨了?自己家那位还在外头!   赵清嶺要疯了,抓起手机就给程彻打电话。   没通。   不知道为啥没通。这么大的雨,不接电话这货跑去哪儿了?   ……   赵清嶺心神不宁,跑下了楼。   问前台借了把大黑伞,就跑出了酒店。   过了十来分钟,傻逼落汤鸡一样抖抖抖回到了大堂,身上、鞋,都湿透了。   不行,他得冷静。   异国他乡的,连路都不认识。   他倒是想去给程彻送伞,问题是去哪儿送?   没有办法,赵清嶺只能紧张兮兮地坐在大堂最显眼的地方,等自己家那位回家。   结果,就这么一副湿漉漉水鬼的模样,被往来围观。   整整等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是被人绑架了还是掉河里去了,赵清嶺担心得快疯了,同时杀人的心也有了。   终于,终于!   程彻回来了。   总算是还知道回来!   “你跑哪去了,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手机淋湿了。”程彻当然也淋透了,浑身都是水,看起来很冷的样子,嘴唇发白。   “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他解释,气息有些不稳,“但屏幕划不开。”   赵清嶺:“……”   不管怎么说,平安回来了就好了。   硬生生咽下一肚子的抱怨,一把抓过湿淋淋的苍白男鬼,大步拖着人赶紧上楼。   “呜!!”   走过楼梯转角时,也许是赵清嶺走得太急,扯得程彻一个趔趄。   “怎么了?”   “没事。”程彻赶紧摇头。   赵清嶺那时只顾着他一身湿透,也就没太在意。   进了房间,赶紧丢给他一条干浴巾,就忙着去浴缸里放热水。   很快,水放好了。   程彻却还抱着大浴巾在那傻站着,赵清嶺简直要疯了,狂吼。   “让你擦自己!是让你抱怀里站着不动的吗?”   “还有,不知道脱衣服啊?赶紧脱了给老子过来!”   程彻这才像是回过神来。   赶紧点点头,乖乖过去了。   ……   浴室水汽氤氲。   把人推进浴缸后,赵清嶺才像是剥鸡蛋壳一样,慢慢剥掉沾在他身上的白衬衫。   反正都湿透了,也无所谓了。   浴室的小黄灯下,内敛的整个人缩在浴缸的角落,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可程彻好像……还是很不习惯被他看光身体。   “……”赵清嶺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他还挺喜欢看自己家男人暗戳戳羞得抬不起头、缩成一团的窘迫样子的。   毕竟,他外表虽然是个高富帅。   内里却是个神经病。   虽然每次看了他那副怂样也有点来气,但又觉得真心很萌、超级萌——这是一种很诡异、很复杂的矛盾情感,很适合神经病拥有。   “后面四个小时,你都去哪了?”   程彻微微一愣。   “电话借不到就算了,那么长的时间,别跟我说你冒着那么大的雨,硬在外头把行程跑完了?!”   程彻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也……没那么傻。”   “就,雨下大的时候,我刚好在他们国家博物馆的门口。反正是在等雨停,门票又很便宜才三十块,我就进去了。”   “……”   “里面展品很多,二楼的油画藏品非常丰富。有一个画家我觉得清嶺你肯定喜欢,他在国际上好像不是那么出名,但波兰非常有名,名字好像叫做扬·马泰伊科……”   一只胳膊,突然就被赵清嶺拎出了浴缸。   疼!程彻还没来及反应,就被打了肥皂的丝瓜巾刮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赵清嶺眯着眼,拿着丝瓜巾,突然就开始搓他。   搓!   我搓!   用力搓!   一副今天不把他给搓秃噜皮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疼!”   “忍着!老子从开始下雨就在酒店大堂里一直等你、坐立不安等了四个小时,你倒好,在博物馆看画,还看得挺开心、看得流连忘返是吧?”   程彻:“……”   是真的疼!   可是,自知理亏又不敢反抗。   只能任由赵清嶺半阴沉着脸,把他给一遍遍搓秃噜皮。 第24章   等到从浴缸里出来,程彻身上已经好几处火辣辣的。   换上了干爽的睡衣后,才稍微好一些。   床头小夜灯昏暗,两人都躺在床上没说话。   但程彻偷偷觉得吧,赵清嶺都把他给搓成那样了,应该不那么生他气了才对?   就从被窝里暗戳戳凑近赵清嶺,伸出双手。   “不抱。”   手,平生第一次,被从赵清嶺从腰上给硬拽来了。   “……”   可是,明明在家的时候,每天都是甜甜蜜蜜抱抱睡的。   而且都是赵清嶺主动。   每天努力像个八爪鱼一样蹭着他、缠着他死活不肯放,从来没发生过被主动抱还不情愿的事!   程彻不太甘心,又伸手。   “说了不抱!”   声音破天荒的有点大,还有点凶,程彻微微抖了一下。   他不敢再动了。   垂眸,就那么僵在被窝里,茫然,又难受。   其实,一直以来……自己所有的喜悦、欢愉,都是赵清嶺给的。   就连关于“幸福”这个词汇的所有定义,都从十年前就注定同赵清嶺必然相关。   重逢半年,在一起三个月。   赵清嶺一直都对他特别特别好、温柔得不像话。   但是那样的好,是可以随时收回去的。   一旦不开心了,赵清嶺完全可以有一万种十万种方法,让他比他更不开心。   他一直都有那样的能力,只是从来没有用过,程彻一直都知道。   ……   其实,今天的赵清嶺,也并没有“对他不好”。   一时闹脾气,不肯抱他而已。谁都有生气的时候,谁也不可能天天24小时都温柔开朗,这很正常。   可是,程彻还是没想到,当已经逐渐习惯了被温柔对待之后,只是一次小小的拒绝而已……   就那么疼。   这真的不是矫情,是生理性的疼痛。   呵……   之前……明明已经成功地整整十年的自我催眠。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期待,不想要,没关系。   不行了。   怎么办?   他不知道,暗自难过得不行。   ……   安静。   时间滴答,大概过了一分多钟。   短暂、又漫长的一分多钟,几乎全身血液都要彻底凝固掉的一分多钟。   身边,赵清嶺突然爬了起来。   程彻以为他要走,下意识伸手偷偷拽住他睡衣角。结果却直接被赵清嶺翻身压过来,眼神凶恶、咬牙切齿地给“床咚”了。   “你还睡得着?”   “我不高兴了,从车上开始就不高兴了!你都看不到?”   程彻下意识摇头。   他没睡,他看得到,他知道他不高兴。   “每次……每次我突然不说话了,就是我生气了!你他妈怎么就不能来哄哄我?”   “程彻,你怎么就这么直男,就不能哄哄我?”   “每次都是我哄你,你从来都不管我!”   “凭什么你每次都不管我?谁他妈还不是个小仙男了!”   “……”   程彻的整个声音,都开始抖。   “……我,没有,不管你。”   赵清嶺委屈的样子,让他心疼又心虚得要死。   赶紧伸出手,抱他,整个前胸都贴上去。   他不是不管他。   他只是太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他爱的人超级好。   赵清嶺真的真的,超级超级好了。   他那么坦率,想要他哄也会直说,不会暗地里拿小本本记他,然后突然有一天就说失望了、不喜欢他了。   “光抱没用。”   赵清嶺闷闷的,翻了个白眼:“赶紧说点好听的,哄我!”   程彻埋在他怀里,赶紧不住捣蒜般点头:“嗯。”   “……”   然后,五分钟过去了。   “你倒是哄啊?”   “嗯,”程彻又拼命点头,死命抱着他的脖子,磕巴了一会儿,“那你,别、别生气了。”   赵清嶺:“……”   赵清嶺:“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程彻耳根子滚烫。   当然也清楚,自己那样的“哄人”的方式……确实超惹人生气的!   可是,可是。   明明平常赵清嶺哄他的时候,就也是同样一句话呀。   “彻彻,你别生气了~”配合小狗眼和拽拽他袖子的小动作,真的超级萌,一瞬间就不气了。   怎么换上他,同一句话的效果,却这样天差地别?   正想着,身上突然一重。   ……   赵清嶺似乎真的被气坏了。   磨牙中,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深暗。   他弯下脖子,突然粗鲁地抓过他的手腕压在头顶,开始用力啃他的脖子,下巴。   程彻微微挣扎。   赵清嶺冷笑一声:“怎么,不愿意?”   “你还有立场不想做了?天天净知道惹人生气,床上要是再没点用,还要你干什么?!”   程彻愣住了。   ……是啊。   他不帅、很木。又笨,哄人也不会哄。   床上技巧其实也青涩得很,好在赵清嶺不嫌弃,好在……还算是“能用”。   完全不敢再继续挣扎了。   “腿分开。”   “自己分开,快点!”   “腰抬起来。”   “自己抬!”   一系列羞耻的动作,程彻心里再怎么不情愿,最后都咬着牙照做了。   暗黄的灯光明晃晃的刺眼,他涩然:“灯……”   “今天不关灯,就开着。我要看。”   ……   不准他关灯那一瞬间,程彻的表情,真的特别特别的凄惨、可怜。   可是,尽管如此。   最后还是默许了。   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紧闭着眼睛,献祭一般地任他欲取欲予。   ……也幸好,他是闭着眼睛的。   所以并不会看到,黯淡的床头灯下,赵清嶺是如何目光灼灼、嘴角弯弯,正在一脸沉迷、无比兴奋且变态地盯着他看。   就,实在是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啊啊啊!   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神经病就没收住!   就他妈把人家欺负得死死的了!   赵清嶺一边心里骂自己真他妈的坏,一边继续粗鲁地扯开身下微微颤抖的笨男人的睡衣,继续粗鲁地咬他、折腾他。   他被他咬疼了。   程彻皱眉、咬着嘴唇,睫毛抖得那么厉害,却不敢出声。   ……就,可怜。   真心可怜。   真心……可爱!   赵清嶺继续咬啊咬,虽然根本没实质性的伤害;手上也更用了点力,装作很粗暴的样子。   恶趣味地,偷偷享受完全地掌控这个人一切喜怒哀乐的可怕快感。   是真的无比享受。   因为这感觉……实在太他妈的,头皮发麻,炸裂天际。   当然也清楚,自己这种思维回路非常的政治不正确——情侣之间,应该平等、尊重、爱护、blabla……总之无论如何不该一面倒地欺负人家。   事实却是,平等个屁!   真的,平等个屁啊?   赵清嶺知道自己头脑清奇,不能完全算个“正常人”。   但就算是正常人,难道会希望……恋人在这种时候跳起来讲平等?   还是会希望他默默忍受——就算明知道会被粗暴地对待,会疼。就算其实心里非常凄惨、非常委屈、只差一点点就要哭出声来。   可最后还是因为深爱、因为卑微、因为傻、因为不想失去,而放弃抵抗。   被剥夺、被劫掠、可怜兮兮任他摆布、永不超生。   ……真的是超级不健康、超级扭曲的恋爱观。   赵清嶺再一次确定,自己这辈子恐怕是“正常”不了了。   他轻笑,无奈,伏下身子。   亲了亲程彻已然微红的眼角,非常轻柔。   行了行了。   被他给吓坏了吧。   这么一个平日里在公司沉稳内敛、不苟言笑的“程总”,是得多喜欢他,才活生生给欺负成这样。   太他妈萌了,惨萌惨萌的。   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又好笑,又心疼,又变态=w=。。。   【入V公告在上一章,啾咪,今晚过了十二点就更】   莫以单章内容鉴渣!17章的嶺嶺才是真实的嶺嶺!猫饼彻彻能治,彻彻内里比外表刚多了。   下篇想挑战一下沙雕文了QvQ,打算叫《影帝的土匪气质》,但感觉这名字又要河蟹。   讲一大帅比煤老板因为跟小鲜肉有仇,重金换掉小鲜肉,亲自上场演男主的故事。   然鹅,他是冷峻军阀的那种帅,要演的男主是娇弱公子。   当大金链子貂皮袄、霸气侧漏的娇弱公子出现在荧幕……   观众:我选择死亡。   观众: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   观众:真、真香? 第25章   “傻子, 逗你玩呢。”   身下,怀中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赵清嶺低头,亲吻过程彻的眼角, 叹了口气, 最后温柔地把人抱了起来。   他继续亲他的脸颊,自顾自哑然失笑:“哎, 彻彻,我说,程彻!你在抖什么啊你抖?”   “就这么怕我?是觉得我会对你怎么样啊!”   “吓唬你两句就怕成这样, 是觉得会吃了你,还是会伤害你?笨, 怎么可能啊,彻彻你还有基础智商吗?”   虽然, 他确实有神经病。   虽然他确实是有。   但是,这也已经够了。   足够了。   至少这次已经彻底欺负完毕了, 很满足。   倒也不是突然发了什么善心, 舍不得继续犯神经病欺凌自己的爱人。   不是的,他赵清嶺倒不也是那种善茬。   就只是觉得吧, 真的好可爱啊、太可爱了——傻兮兮的、惨乎乎的这么一个男人。   就像是雨天路边喵喵叫的落汤小黑猫。   都可怜成这样了, 就算脑子再不正常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想上去再踢他一脚?就只会想要赶紧抱回家, 擦擦它淋湿的爪子,喂它热牛奶喝吧。   ……已经彻底不生气了。   直男就直男吧,认了。反正打从一开始, 这人也就差不多是这么个倔强又难搞的样子。   赵清嶺想着,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又亲了几下。满心的柔软   ……   “不是的。”   半晌,笨蛋黑猫直男窝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轻声说。   “我不是怕你,我不怕。”   “呵,还说不怕?”   赵清嶺眯起眼,抚了抚他的背——明明就还在抖!   “不是的,我不是怕。就只是觉得、觉得我自己、我觉得我实在是……”   他磕巴了半天,却没有下文,又变回了那个啥也倒不出来的闷葫芦。   不过赵清嶺反正早就习惯了,也不急,就等着。   等了半天,程彻忽然没来由冒出来了一句。   “你最重要。”   “啊?”   “清嶺,你最重要,没有别的事情比你更重要。”   “工作从来都没有你重要。我也不是故意不哄你,我只是、我……”   他又说不下去了。   很艰难,超级艰难的。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话。   对赵清嶺来说,完全是可以信手拈来、说一百遍一千遍不重样的,各种各样甜蜜的、哄人开心的话。   可他爱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真的,就是个傻子。默默等待那么久,却连半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现在这个世道,这种人,分明应该早就绝种了才对。   却被他活捉到了一只,那么珍贵。   “好好,我知道了。”   赵清嶺收紧手臂。   其实,就算不说,程彻想表达的意思,他也早就完全明白。   不过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闹闹别扭,不闹不舒服斯基罢了。   毕竟,人生苦短,重在折腾。   相当神经病,但这就是人渣赵先生的生活哲学。   可怀里的人,却明显还没弄清楚他的神经病属性,还在一本正经地涨红着脸继续努力。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着,黑瞳更认真到有些氤氲的地步。   “我虽然笨,但是,我会努力学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只要一点点。”   “清嶺,你等等我。”   “我学东西很快的。”   “……”   艹他大爷了!   赵清嶺都快要忍不住在床上打滚了,为什么要那么可爱啊啊啊?   他真的好喜欢他呀!   本来想着程彻都累一天了,应该放他好好歇一会儿的,可最后还是忍不住爬起来,继续啃。   只是动作,这次变得非常温柔。   就这么柔情似水地做了个爽,然后沉沉睡去。   ……   半夜,赵清嶺醒了。   不得不醒,因为实在是好热!   明明是早春,为什么会这么热?怀里像是抱了一团火……等等!   “彻彻!”   怀里的人身体滚烫,他彻底吓醒了。   喊了好几声,程彻才睁开眼睛,但整个人依旧混沌不清,声音表情都迷迷糊糊的。   “清嶺,我……难受。”   “艹!能不难受吗,这么烫?!”   大意了。   虽然知道他淋了雨,但赵清嶺本以为以普通成年男性的体质,洗个热水澡好好擦干净应该会没事的。   没想到程彻身体还是不够健康,最后发起烧来了,真的太大意了,赵清嶺自责的要死。   他抱着程彻,挣扎着开了床头灯。   一开灯,程彻的样子把他吓坏了——脸颊通红不说,整个眼睛里全是血丝,眉头紧皱,嘴唇惨白得吓人。   “彻彻你别怕,我去找人叫医生。”   他想放下他,却听到他“呜”了一声。   “疼,清嶺,我……疼。”   靠靠靠靠靠!   赵清嶺都要疯了:“哪里疼?”   他知道自己家这位,胃、腰都不太好,赵清嶺赶紧摸了一遍,却好像没事。继而循着修长的腿看下去……   他的腿抖得厉害。再一看,靠!左脚脚腕肿得好严重!   “怎么会肿成这样的?”   “外面下雨,”程彻小声说,“回来路上太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拧到了。”   “……”   赵清嶺忽然想起,程彻回来时,脸色苍白得有点不像样话。   他那时还以为是雨太冷了,他是被冻成那副德行的。   继而又想起走廊上他拽他回房间时,程彻低声的□□、趔趄和掩饰。   艹艹艹!   他居然没发现!   而程彻,也一句话都没说?   何止一句话没说!之前他冲他发脾气、欺负他的时候,他还忍着!还乖乖给他亲、给他做!   艹!   那刚才做的时候,他……不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赵清嶺瞬间心疼得不行,同时也快要被气死了。   “我以为……没事的,不过拧一下。”   “你以为没事?!”   “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都他妈肿成这样了,都他妈烧成这样了,还他妈以为没事?”   这个程彻!   到底是有多、多……   伤成这样还他妈硬撑着不说!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狗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忍忍忍!   靠靠靠,生气,超生气!   赵清嶺越想越爆炸,恨不能想当场掐死他。   ……   “清嶺,冷敷一下应该就行了,真的不用去医院。”   “你闭嘴。”   赵清嶺算是服了。程彻那边都烧得眼看着气息奄奄了,还不忘跟他倔。   “我真的能走,不用救护车,哪有拧了脚这么小题大做,还叫……救护车的。而且国外医院救护车都可贵了,要花好多钱……”   赵清嶺:“闭嘴、闭嘴、闭嘴!”   “卧槽?程彻,老子差钱吗?你看老子像差钱的样子吗?差吗,啊?!”   “不差也不能乱花……”   真的,要不是眼看着程彻都他妈烧得快死了,赵清嶺当场可能真的谋杀亲夫。   ……   大晚上的,又是下雨天,医院人不多。   用过止疼药和退烧药之后,程彻整个人的情况好了很多。   温度降下去不少,呼吸也顺当了很多,此刻正裹着一只脚,坐着问医院临时借来的轮椅,被赵清嶺推着他楼上楼下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程彻:“只是扭到发了炎而已,都上过药了,不用再去照X光吧……”   赵清嶺凌厉一个眼刀,程彻乖乖闭嘴。   一系列检查下来,好在确实只是扭伤而已,没有伤到骨头。   赵清嶺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病房的路上,刚好遇上刚才上药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下楼。   一见面,医生就叽里呱啦交代了一大堆。   完全听不懂。   网上总说,只要是欧洲人,就算母语不是英文多少都会讲些英文,这件事至少在波兰被证明纯属扯淡——波兰人的母语是波兰语,说英语时真心一塌糊涂。   程彻打开谷歌翻译,都完全翻不出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正懵圈,却看到身边赵清嶺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继而,更干脆直接开口,跟医生护士聊上了!   程彻:咦……   赵清嶺他、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波兰语?   ……   赵清嶺似乎不仅会波兰语,还异常流利。   不仅顺利跟医生护士聊上了,还很快聊嗨了。   程彻坐在轮椅上,默默看过去——今晚给他看急诊的这位波兰男医生,典型的东欧大帅哥长相,小麦色的肌肤,笑起来十分阳光灿烂。   小护士也个个天使脸孔魔鬼身材,感觉脱掉白裙子之后都马上就能去参加超模大赛。   几位绝色美女以及帅气医生,此刻就这么围在赵清嶺这个黑发黑眼的东方大帅哥身边,几脸灿烂地聊个不停。   有一个护士小姐姐甚至还被逗得哈哈大笑,直接伸手摸赵清嶺的胳膊,摸啊摸。   再看赵清嶺,被这么多俊男美女众星捧月,笑得也无比开心。   程彻:“……”   颜珍说的没错,东欧男女果然好多都是神颜。   又活泼开朗、积极主动。   这种男男女女,真是天生发光发热、大概无论是谁都会喜欢。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赵清嶺真的神采飞扬地和那几个人聊了好久好久,久得仿佛都已经忘记了他还存在。   久到程彻自己都默默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不是……有点多余。   最后,赵清嶺终于聊完回来了。   跑过来,弯下腰,眯起眼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盯他,也不说话。   程彻被他盯地很无措。   他是真的不好看,比那群波兰俊男美女差远了,根本不能比。他看过他们之后,再来看他,实在是……   略微难堪,只能不断躲闪着赵清嶺的目光。   “呵,你还不高兴起来了。”   赵清嶺挑眉。   “怎么?只准你把自己折腾成一只捆蹄气死我,就不准我和美女帅哥聊聊天、气气你?”   程彻一愣。   眼睛微微一明,继而脸一红、生气又好笑。   “谁……”   谁、谁是捆蹄!?谁是!   还有,他才没有生气!不、不就是跟帅哥医生还有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姐聊个天。   他很镇定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   吱呀吱呀,赵清嶺推着轮椅,继续过走廊去病房。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还会波兰语。”   “啊?”赵清嶺歪歪头,“我不会的啊。”   程彻一惊:“那你刚才跟他们说的是?”   “哦,那个啊?是我随口乱编的语言啦,真没想到能沟通,你看他们居然笑得还挺开心的。”   程彻:“?!?!”   不可能吧?应该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吧?随便编的语言?随便编也能聊吗?继而就听到赵清嶺哈哈笑了起来:“哎,你是不是真的傻呀,这都信?”   程彻:“……”   程彻:“我信怎么了!”   “你说的话……我全部都会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还笑我傻!”   他气得磕磕巴巴,断断续续,心塞塞:“我又不是……故意要受伤的。”   “更不是故意气你。你为什么要、为什么非要……”   “~~~”   赵清嶺投降了。   他发现,他实在是拿程彻没办法。   明明被气得要死,可只要看到他露出一点点的委屈,就一定会心软。   他停下脚步,在轮椅前蹲下来。   程彻扭过头,他伸手把他给扭回来,逼着那双黑瞳看他的眼睛。   “受伤了却忍着不说,非要大半夜发烧、不行了才知道喊疼,这就是分明故意在气我!知道吗?”   程彻垂眸:“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下次都不准再这样了听到没有?再有下次,直接给你扔维斯瓦河里喂美人鱼,听见没?”   美人鱼,也是波兰的吉祥物。   跟丹麦的小美人鱼不一样,是比较凶悍版本的、手持利刃的美人鱼,外形漂亮倒是一样漂亮。   “喂,听见没啊?”   “……”   “听见了。”   “光听见了不行,得用心记住,知道没?”   半晌。   程彻终于点点头,低低憋出了一声:“对不起,大半夜的,还害你不能睡,来医院照顾我……”   “哈?你说啥?没听见。”   程彻:“你!”   “行行,骗你的,听见了听见了,乖。”他起身,微笑,在程彻的耳边轻轻一啄,正好旁边有人经过,吓得程彻瞬间捂住了滚烫的耳根。   赵清嶺:“哈哈哈。怕什么,波兰这边都合法了。”   “真的?”   “当然又是胡说的!彻彻你为什么这么傻傻的好骗?”   ……   病房里,赵清嶺把人小心抱上床。   其实本来上好药就可以回去了,但无奈赵清嶺不放心,坚持在彻底退烧前小小地住在医院观察一下。   反正也有空的病房,医生就同意了。   关了灯,窗子投下淡淡月光,好在欧洲的单人病床并不狭窄。   赵清嶺小心避开程彻伤了的脚,把人抱在怀里。两人安静地挤在一张床上。   “我以前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刚好选修过波兰语,所以会说。”   程彻“嗯”了一声。   片刻,又有点不解:“可是,为什么要修这么小众的语言?”   “波兰语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小众,”赵清嶺笑笑,“再怎么说,也算是西斯拉夫语支中最多人讲的语种。而且其实不难,有俄语和拉丁语的基础就很容易就触类旁通了,还蛮好学的。”   程彻:“……”   “所以,你……还会俄文和拉丁文?”   “嗯,会呀。”   也是啊,程彻往他怀里缩了缩,默默想着。   赵清嶺本来就是个学霸——虽然样子看起来总不太像,但确实是高中时就特别聪明。   每天篮球没少打游戏没少玩,可成绩却一直都能保持在年级前几名。   哪像他,孤陋寡闻,就连“西斯拉夫语支”是什么都不知道。   赵清嶺:“嘿嘿,我好多语言都会一点的呀!法语、德语、西语……所以彻彻,以后出国都带着我,我帮你做人肉翻译机,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他说着,顽皮地捧起程彻的脸。   淡淡的月光下,眼里一片星河灿烂。   晃得程彻眼睛都快不知道往哪里看。   只能垂下眼睛,手却又被赵清嶺给捉住了。   ……   异国的星空下,窗子漏着皎洁的明月,周遭一片白。   白得虚幻。   他的男神正捧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夜色中,琥珀色的瞳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Ялюблютебявсейдушой”。   一句异国的语言,如咒语一般低沉动人。   意义不言而喻。程彻咬着嘴唇,心跳瞬间过速。   一切,有如同梦境。   明明那么美好。   他却非要故意破坏气氛,扭过头去,装作根本就不想听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又……听不懂。”   毕竟,他只是个肿了一只脚的普通男人。   人生一旦出现太过梦幻的桥段,他真的会怕。   怕会梦醒。   怕把幸福用得太快,太早用光。   可是,赵清嶺却分明不让他逃,一把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不想听也得听,刚才那是毛熊语的‘我爱你’。”   “那么长。”   “嗯,拉丁文的短,Te amo。”   “Te amo。”他又念了一遍。   “来,彻彻,跟我念一次?”   怀里,程彻丝毫不出他意料地,狠狠抖了一下。   赵清嶺眼底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搂紧他:“念一次吧,很容易的。彻彻你看,我都跟你说了几次‘我爱你’了,你一次也不跟我说么?”   怀里的人明显快要撑不住了,声音都开始抖:“我、我不会。”   “不会没关系,你用中文说也行。”   “……”   “快点,中文不能再说不会了吧?来,你看我几句才换你一句,很划算的~”   “彻彻,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哦,你呢?”   声音温柔,表情纯良、真诚而期待。   心里却正在恶魔狂笑。   他家彻彻他还不了解?能说得出口才有鬼了!   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就是要逗他——摆出最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直逼得程彻羞窘、无措、深深垂下了眼睛慌得一批。   讲真,要是不瘸的话,程彻当场掀被子逃走都不是没可能。   可惜人瘸着,跑不掉,最后只能自顾自憋啊憋,憋不出来,活像一只快要炸了的气球。   哈哈哈,哈哈哈。   赵清嶺暗地里快笑死了,转头却戏精上身,开始画圈圈演失落:“你不爱我。”   “没有爱了……你看看你天天干的都什么事!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酒店,自己去博物馆看画。说好了给我带吃的回来,也没有带。肚子好饿。”   程彻:“你、你饿了吗?”   赵清嶺:“晚饭都没吃,你说我饿不饿?”   程彻瞬间就着急了,声音很慌:“那,那怎么办?我给你叫外卖。不对,国外这么晚都不见得还有外卖了。清嶺,我、我不是故意的,本来真想给你带吃的,可是,不是下了雨……”   “下雨了就不带了?”   理工男的清晰逻辑:“因为,会淋湿泡坏的呀。”   赵清嶺:“……”   赵清嶺:“借口,都是借口。”   “就是故意饿我,让我没饭吃,说好的哄我也不走心哄,根本就是没有爱了!”   “清嶺,不是,我、我……”   “哼。”   “清嶺,我真的!”   程彻那边,都快急哭了。   完全没有办法,只好一个劲往赵清嶺怀里凑。   赵清嶺继续昂起脖子,演他的冷若冰霜不高兴。   “……”程彻最后实在想不出点子,只能豁出去一般主动凑上去,亲了亲赵清嶺的脖子。   亲完,见对方还气鼓鼓,只好又凑过去亲下巴。最后献祭一般抿着唇,很局促、很青涩地亲了亲赵清嶺的嘴角。   阴谋得逞。   赵清嶺一边偷偷爽得不行,一边还不满意地哼哼着,得了便宜又卖乖。   就卖。   就是要装委屈,就是要让你慌。就是要让你负罪感爆棚!   谁叫你今天一天那么不乖,那么气人!   该。 第26章   第二天早上, 程彻退烧了。   走之前,几个小护士又殷勤地帮忙送药膏过来。帅哥医生下班前也来查看了最后一次,交代了赵清嶺一些注意事项。   他们一走, 程彻马上急着问赵清嶺:“医生怎么说, 明天能好吗?”   赵清嶺翻了个白眼:“明天?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能好么?”   程彻:“一百天?!”   “一百天?!?!”   “行行行你别激动, 倒是也不至于真那么久啦,”赵清嶺伸出手,揉了揉炸毛的彻彻, “但至少明天你就绝对别想了下地了,医生说至少三五天, 具体得看你恢复速度。”   “不过,就算能下地, 你也得有几天不能随便乱走乱跑,所以说~~工作、赶行程什么的, 就别想啦!乖乖悠闲享受几天客房服务吧, 就当放宽心度个假了,我陪你。”   “这怎么行?!”   “……”   “不行的!清嶺你不知道, 昨天我出门时在酒店的前台……看到许博他们了!你知道吗?他们也跟我们住了同一家酒店!”   “这家酒店虽然性价比高, 但网上知道的人很少,是我挖了好几天才挖到的, 他们不可能那么巧正好也选到这家。”   “而且碰到的时候,许博的眼神明显不对——这次我们波兰的路线,他们未来旅程肯定是也要做!肯定是要跟我们竞争的!”   “清嶺, 我们不能输给他!”   “明明是我先看上这里的,这次的行程也是团队一起计划了半个多月,每一步都考虑地特别完美才定下的!绝不能再被许博抢先,更不能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做不成!”   赵清嶺:“…………”   服了。   无话可说。   工作狂版本的程总真可怕。这日常版本的程彻烧才刚退,程总就“叮咚”上线了。   是,程总是一向很有责任感。   团队的项目,“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做不成”。   呵呵,问题是,人都瘸了好吗!   路都走不了,就算空有责任感能怎么办啊?靠飞的啊?   结果,就这么巧,门外适逢一个外国老爷爷拄着拐杖从旁边经过。   这老爷爷或许是用拐熟练了的缘故,又或许是天赋异禀,总之双拐啪啪啪跑得巨快,仿佛已然练就了什么绝世神功。   程彻看着那背影:“对了,可以用拐杖。”   “他那一副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我……”   赵清嶺:“………………”   赵清嶺:“程彻!你他妈的天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啊???”   ……   回到宾馆,程彻双手直接被赵清嶺皮带绑在了床上,大长腿又受了伤,非常的凌虐美。   可惜,赵总今天并没有精虫上脑,而是随即对其展开了相当严厉的批评教育。   一通教育完之后,赵总命令:“好了,你睡一会儿吧。”   程彻:“???”   时间是清早。   才睡过一晚上,还睡?   “睡不着也得睡!补充体力,你身体那么虚,万一待会又烧起来怎么办?今天你就别想着下床了,饭今天我在床上喂你吃,上厕所我背你去!”   程彻:“可是清嶺……”   “别给我‘可是’!程彻我警告你,这两天你给我在床上待老实了!医生说了,你这个破腿,好好养很快能好。但要是作、要是下了地又肿起来,以后是要留后遗症的!”   “你,要是真敢给老子留下什么后遗症,到时候瘸了什么的,老子就不要你了!说到做到,听见没?”   如此严重的死亡威胁一来,程彻果然彻底老实了。   半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赵清嶺:“卧槽,你还想说什么?你又在盘算啥!”   程彻:“我……”   赵清嶺:“说!”   程彻:“那,如果我老老实实待着,可最后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艹!   赵清嶺背过身去,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恨不得以头抢地的同时,又再度被萌得心肌梗塞——主要是,程彻的表情,居然还他妈的相当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仿佛担心他真会因为他瘸了就不要他了一样。   弱智吧?   真想问问老天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又萌又蠢、要人亲命的生物?   ……   为了测试自己家这货到底若不弱智,赵清嶺打开窗,横抱起人。   “算了,现在就不想要你了,正好外头就是维斯瓦河。你肉不多但应该还挺好吃,波兰人鱼又没吃过亚洲饵料,说不定喜欢!”   还好,程彻还没傻透。   没大叫救命杀人,只是乖乖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晨光熹微,赵清嶺就这么很陶醉地被人抱着脖子站在阳台窗前,望着波光粼粼的河站了一大会儿,像个沙雕。   最后,还是程彻小小声,缓和了他的尴尬。   “清嶺,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要是昨天……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好好留在宾馆里陪陪你,也就不会在大雨里扭到脚,也就不会连累整个团队的计划进行不下去。   “都是我的错。”   “……”   “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拿下波兰线啊。”   “什么都计划好了,明明只要跑一边就一定能拿下,这样下季度业绩一定会赶超许博好多……”   “大家辛苦了那么久,都在项目上尽心尽力,我却把事情弄成这样,真的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赵清嶺:“……”   赵清嶺:“…………”   怎么办,好想失手把他扔下去啊!   哇哇哇,表面看起来是“清嶺你别生气了”,实际还是满脑子工作、团队、业绩、路线!   就这样的没头脑工作狂蠢直男,人道毁灭不是挺好的结局吗!   “好了够了别说了!真是烦死了受不了了!老子去替你跑,还不行吗?”   程彻:“……”   程彻:“哎?”   “你的路线图,行程、计划表,全拿给我!作为交换,你给我乖乖待在酒店休息,你的这些景点、餐厅、路线,老子一一去替你打卡!行不行?”   “真的?清嶺,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程彻的目光,明亮地闪了闪。   继而低头,努力压抑住小感动小雀跃:“可是,除了打卡,我还约了几个当地的负责人谈合作项目……”   “老子替你去谈!”   “……”   “卧槽程彻,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你能谈下来的项目难道老子谈不下来?老子是不是你上司?你敢怀疑上司的业务能力?”   程彻赶紧摇头。   ……   于是乎,那天上午九点吃过早餐,赵清嶺背包相机大炮筒全副武装。   “那,我出门了?”   程彻:“嗯。”   “你保证乖乖的,不下床?”   程彻:“保证。”   “你确定吗?”赵清嶺走到门口,又不要脸地折了回来。   “彻彻,讲真,一个人瘸着关在房间里看电视多无聊啊?不如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咱们就偶尔一次扔了工作,一起度度假不好吗?你给公司做了那么多贡献,不会有人怪你的。”   程彻脸色一变,指着门:“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赶紧走!华沙有轨电车有时间表的,再拖延要来不及了!”   “行行行,”赵清嶺翻了个白眼,边换鞋边小声抱怨,“切,直男工作狂。”   程彻:“我工作狂,还不是给你挣钱?”   赵清嶺一愣,想了想:“呃,是,你是给我挣钱。但讲道理啊彻彻,我又不缺钱,而且挣不挣根本无所谓的吧,就算公司亏了也算我老爸的啊?”   “你不缺钱,但是不一样。”   床上,程彻定定看着他,十分严肃。   “我给你挣的钱,跟你自己有的钱,意义不一样。”   赵清嶺不解:“为啥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你还不快走?”   “……”   行,没话说了。   神仙男友,神仙逻辑,眼神还十分犀利,怕了怕了。   ……   出了门,外面一片阳光灿烂。   波兰整座城市的街道、建筑颜色都非常漂亮,沿着小街走了一会儿,赵清嶺就到了车站,按时搭上了有轨电车。   波兰的有轨电车是城市特色,这种古老又现代的交通工具是橘、黄相间的明亮颜色,当地名字叫做Tram,非常有趣。   上了车坐下,赵清嶺重新打开这天的行程图看了一下。   行程很满,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华沙郊区的“波兰凡尔赛”维拉诺夫宫,一座巴洛克风格的避暑夏宫。唯一的缺点是有点远,电车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的车程,赵清嶺自然而然对着外街景发起了呆。   人这种生物啊,一发旦呆。   思绪就飞了,脱缰的野狗都拉不回来。   ……   在一起三个月了。   三个月,跟程彻在一起真的特别充实、幸福。   以至于赵清嶺至今舍不得破坏一点点的小美好。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贱兮兮的天性,努力不犯病。真心地疼他家彻彻,爱护他家彻彻,尽量不脑残欺负他家彻彻。   可是呢~   可是,他家这个程彻哟,呵。   赵清嶺其实真的不愿意这么想,但讲真的,某种程度上……程彻这人是不是根本天生的,就有点欠虐兮兮?   真的。他仔细捋了一下思路——   就,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狠人,才能偷偷暗恋一个人十年咬死不说?   好容易十年后相遇,最大的愿望居然是看几眼就走,无欲无求。   更扯的是,后来在一起了,这货还不好好给他当热炕头的亲亲男朋友,却想一百个点子给他当赚钱机器?!?!   就……   谁、他、妈、要、你、业、绩!   谁、他、妈、要、你、挣、钱!   这不是欠虐这是什么?   而且到底啥玩意儿是“总之我给你挣的钱,跟你自己的钱意义不一样”?他真的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好吗!   唉,世界真奇妙,一物降一物。   自己是个神经病还不够,貌似喜欢的人脑子也不太正常。   咦,这么想来……还挺绝配?   ……   赵清嶺这个人,虽然成天在公司里天天啥正事不干,只知道摸鱼,看起来极端像个地主家长得好看、但不学无术的败家傻儿子。   但,还是那句话——人家赵总可是正经、货真价实的名校毕业、履历优良。   在这个世界上,“摸鱼”这种行为,其实是有两种解释的。   有些人摸鱼,是因为“啥事都干不好,因而不得不摸鱼”。   而有些人“摸鱼”,只是因为“天资聪慧,但懒,啥事都不想干”,才会天天在那摸啊摸的。   一旦想干了。   那可是手起刀落、雷厉风行,一点都不含糊。   ……   当天下午,按程彻原计划晚上七点钟才能结束的行程,赵清嶺五点就回来了。   提早回来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跟“彻彻宝贝一起吃晚饭”。   人是提前回来了,事情则一件都没有少办。   沿途完美打卡完了夏宫、老城墙、观景天台以及圣十字、圣安娜教堂。不仅如此,夏宫的不走回头路通览线路图以及重要展品的所在地甚至小简介,都被他详尽标注在了导游手册上。   图文并茂,重点清晰。   程彻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很惊讶于图的精细实用。   “你……怎么画出来的?”   “别提了,我一共在夏宫里跑了五遍,累成狗了,才画成这样的。”   “五遍?!?!”   “嗯。”   “……”   “你看你又上当,怎么可能啊?那么大个宫殿跑五遍我还不跑断腿?这图当然是发挥我的个人魅力,让在夏宫里工作的漂亮波兰小姐姐给我画的了!”   原来如此。   这就说得通了。   程彻眼睛都不眨,定定盯着那图:“工作人员的话,自然能画出最好的线路。不过那么精细,你找的小姐姐……肯定也费了不少心,也花了不少时间吧。”   “是啊,确实画了很久。小姐姐人美心善,超有耐心的。”   “金发碧眼?”   “对,还有红裙子和大长腿。”   呵。   程总垂眸,微笑。继续保持业务级别的淡定:“旅行社那边呢?也跟他们负责人见面了?”   “是,不仅见面而且完全谈妥了,协议都签了,你看!”   协议是英文版的。   扫过主要的几条,程彻暗暗吃惊。   对方给的条件非常优厚,比他预期的还要优厚很多!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清嶺,赵清嶺还是照例一脸地主傻儿子灿烂。   “清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成功谈下了他都未必能谈下来的优厚条件?   “可能我运气好,”赵清嶺笑眯眯,歪着头一脸的小得意,“这次合作方的负责人也是个漂亮大姐姐,大概是看我活泼可爱、帅气逼人吧?全程超好说话的,一点都没为难我。”   程彻:“……”   “说起来,波兰这边金发碧眼、人美心善的大姐姐可真多。啊~是个好国家,我都想干脆留下来算了。”   “……”   “……”   “噗。”   “哈哈哈,不行了彻彻,你……咳,你千万别憋坏了。没有大姐姐,是个秃头大叔跟我谈的。夏宫里帮我画图的也是个胖胖的、和蔼的波兰大姨,我和她还合影了,你看你看!”   照片里,果然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姨,搂着赵清嶺笑容灿烂。   金发碧眼倒是真的。   “哈哈。怎么样,现在看到了消气了、不酸了吧?瞧你刚才那个样子哟,都快被醋缸子淹死了。”   程彻:“……”   程彻:“谁酸了,我没有。”   “谁酸子了谁心里自己清楚!你也不想想,家里有那么个惹不起的醋精男朋友,就算真的有金发碧眼的波兰大姐姐,我敢随便和人家搭讪?呜!”   胸口酸麻了一下。   赵清嶺一愣,简直不敢置信。   这……   呃。所以,他是……亲身经历了传说中的“小拳拳砸你胸口”?!   抬眼看看程彻,程彻正偏过头去,皱眉,懊悔万分的样子。   好像是的哎。   哇。   哇。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赵清嶺瞬间兴奋到发疯,蹦起来就要亲人家,结果是被羞愤欲死的程彻双手奋力死命反抗,愣是没亲成。   程彻蒙上被子装死。   总之是死活没脸出来了。 第27章   第二天早上,第三天早上, 赵清嶺都很乖。   每天踩着行程出门打卡、走路线、谈合作。   第四天照例出门, 刚走却又折了回来。   “话说彻彻,我这几天一直好奇来着, 我出去的时候,你自己上厕所……到底是怎么办的来着?”   程彻“……”   程彻“你专程回来, 就是问我这个?”   赵清嶺“嗯, 这个问题蛮重要的。”   程彻“重要个屁!”   扭头不想搭理他,却架不住对方不肯走、目光灼灼。   “就, 你无不无聊啊?我不是……还有一条腿么!”   “哦?”赵清嶺点点头,却更加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你、你又笑什么!”   “不是, 我就想啊,”赵清嶺努力收了几次, 收不住贱兮兮的笑容, “我就在想~嗯,一条腿上厕所是什么姿势啊,我好像还从来没见过哎~~~”   程彻愣了愣,忽然牙都开始颤“你……不准想!”   “突然好想看啊。彻彻,你现在想不想去啊?我陪你吧?”   “你!”   “我帮你扶~着~”   一个枕头,狠狠砸了过来。枕头砸完了, 程彻已经眼神凶狠地握上了金属台灯。   “哈哈哈, 等等, 你干嘛, 谋杀亲夫啊?”   “不看就不看, 那么小气干什么?”   “不看我也可以想象那画面,哈哈哈,哈哈哈。”   “赵清嶺你!”   啊哈哈哈,彻彻气到快要炸掉的样子果然超级可爱的。   赵清嶺欣赏着,心里哈哈哈,调戏他可真好玩,我真是坏啊。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赵清嶺就又乖乖替宝贝程彻去走经典路线去了。   日程跑多了,逐渐开始有经验和新玩法。比如从昨天开始,赵清嶺就已经学会一边跑行程,一边全程跟程彻视频。   这种交互模式体验很好。   除了举着手机的手有点酸之外,全程没缺点。   可以随时随地一起看人看景、一起商议线路重点,你一言我一语,就好像一直在一起、从没分开一样。   晚上赵清嶺回到旅馆时,还没来及洗去一身的疲劳风尘,程彻那边就接到了国内时差n个小时的颜珍打进的视频。   一接通,那位姐们直接就是爆炸状态。   “赵清嶺你搞什么啊!这都几天了,你这个控制欲渣男,凭什么限制宝宝跟我直播波兰美景?”   无辜的、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渣男赵清嶺“啊?”   “我每次给宝宝弹视频,宝宝说都在接你的视频所以不能接我的。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赵清嶺只能跟视频对面这位翻白眼的华妃凉凉努力解释了一番。   结果,颜珍的声音直接高了八度。   “扭到脚???”   “赵清嶺我艹你大爷,说好的照顾我宝宝呢!这才第几天,第几天你就让他受伤了?”   赵清嶺“是是是,我的错。”   颜珍“你敷衍!态度不真诚!”   赵清嶺“那,不是我的错?”   颜珍“什么叫不是你的错?你这个渣男,好了,我果然不同意这门亲事!宝宝你赶紧甩了他回国找好的!”   下一秒,顾珍的视频就被赵清嶺给掐了。   顺带着屏蔽消息,世界安静。   洗完澡,换上干干软软的睡衣,赵清嶺很狗腿地蹲下来给程彻换药。   “哎,一点都不肿了!”   他一脸欣喜,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戳了戳“还疼吗?”   “不疼了,”程彻摇头,“医生说天能好,这不已经三天了?估计已经好的差不多。也许明天就彻底好了,就能和你一起去踩点了。”   “卧槽,那可绝对不行啊!你这离彻底好还早着呢!”赵清嶺赶紧扯着嗓子反对。   “好好,我知道,你别嚎。”   “我只是想早点陪在你身边而已,”程彻垂眸,“因为觉得……好像有点寂寞。”   “……”   “哎?”   “寂寞?”他说寂寞哎,他没听错吧!”   赵清嶺眼睛亮亮地笑了,特别特别的灿烂。   他草草擦了手上的药膏,就赶紧站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了程彻。   太开心了。他家彻彻,难得这么坦率。   竟然会承认自己寂寞!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能忍的一个人都忍不了了,那他这几天一个人待在酒店得是有多孤单、多无聊?!   靠,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一个人待在酒店肯定不好受。这样,我保证明天加快脚步,早点回来陪你,一路都挂着视频,绝对不切,好不好?”   程彻被勒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赵清嶺似乎是……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刚才那句话,意思其实是,他想多陪陪赵清嶺——   因为总觉得赵清嶺的样子,好像有点寂寞。   ……   这几天,整天挂着视频,时时刻刻看着他的脸,这样的感觉异常的明显。   很奇怪的。   明明那个人一直那么活泼明亮。有那么多的朋友环绕,完全不像是个怕寂寞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视频里,他笑着给他展示肖邦博物馆、展示居里夫人故居,展示总统府和维斯瓦河边的美人鱼铜像。   路过古董店时,他拿起黑曜石的袖扣“很漂亮吧彻彻,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的,就像你的眼睛。”   依旧那么的甜,那么会撩。   那么活泼、那么灿烂。   却好像缺了些什么。   笑容里,没有注入灵魂。   和真正同他在一起时的灿烂笑脸并不一样。   ……   一直以来,程彻眼中的赵清嶺都是“完美”的。   总是那么阳光灿烂,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可毕竟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   高中之后分别的那十年,赵清嶺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他去了美国,然后呢?几张照片不能说明什么,那些年,他究竟到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爱过谁。   有没有忘不了的人。   有没有受过他不知道的伤。   这么多年,他一定见过无数比他好的人。为什么还孓然一身,为什么还愿意对普普通通的他那么温柔?   他本来,应该在很遥远的地方。   和一个比他好得多的人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程彻低下头。   ……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人待在旅店里自己觉得寂寞,才会觉得别人都有些寂寞。   也许,他确实应该再坦率点。   那么喜欢他。   想跟喜欢的人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应该也不能算是太矫情。   ……   隔日,赵清嶺下楼时,在大堂碰见了许博还有那个叫李小梨的小姑娘。   “卧槽!”   许博“艹,真倒霉。”   照例两看两相厌。   赵清嶺就当不小心看着了蟑螂,也没太在意,出去后照例跟程彻甜蜜视频。   华沙老城堡广场,是一处惊艳无比的地表。一边被红砖绿瓦的美丽旧宫殿城堡环绕,一边则对着华丽而现代的新世界街。   广场很大,各种各样的街头表演和小商贩活跃其中。赵清嶺正在给程彻直播身后的街头魔术,程彻突然“咦?许博?”   “我好像看到了许博。他和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也在广场,而且好像就在你后面不远?”   赵清嶺回过头。   四目相对,还真的是许博。   最让人不解的是,许博这次居然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下意识扭过头避开了他的三白眼。   赵清嶺“???”   “卧槽,什么情况啊,他这反应明显和平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为什么……等等!你说我该不会是被这货给跟了吧?”   “等等,该不会前几天咱们的路线,也被他给跟了?”   靠,这几天的路线,可都是程彻之前通宵研究、而他一个个跑断腿,才规划总结出来的珍贵路线好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清嶺马上就凶唧唧地走了过去“哎,许总。”   “我能理解贵公司也想开发这条路线。也相信以贵公司的实力,一定能自己设计出像塞尔维亚精品团一样独立、优秀的路线。”   “所以,你又何必跟着我?竞争关系下,这么干特别不合适吧?”   “跟着你?”许博冷笑,“谁跟着你了?华沙本来不大,景点就那么几个,碰到了不是也很正常?”   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惜的是,他表演得很自然,可他那个下属小姑娘心理素质却明显不太行。   赵清嶺一旦看向她,她的眼神立刻变得躲躲闪闪、极端心虚的样子。   当然,最直接的石锤,还是赵清嶺离开广场的时候。   许博那时正在拿相机拍鸽子,身边小姑娘急了,赶紧喊他“许总许总,快别拍了,畅程国际的人都走了!”   声音不大,无奈广场上说中文的不多,那一句格外得显。   导致就连视频这边的程彻,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没想到,许博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塞尔维亚开发的那条线真的不错,我还一直很佩服他有才能。没想到私底下为了赢,竟然这么不择手段。”   “是啊,超级惹人生气的,”赵清嶺笑笑,“所以彻彻,今天有没有兴趣即兴发挥一下?”   程彻一愣。   “怎么说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好不容易跑下来的线路,凭什么给他拿走呀?对吧?”   正好一辆tra停在了面前。   赵清嶺当即跳了上去,贱兮兮地朝窗外挥手,跟正在追过来的许博说拜拜。   “他待会大概率还会再跟来的,不过没关系。”   他对着视频里的程彻,笑容灿烂。   “既然窥探我们的路线,说明他自己攻略一定没有你详尽——咱们干脆创意环个城,不走寻常路,绕死他们! 第28章   于是那一天, 成了赵清嶺在华沙玩得最疯的一天。   一路“遛狗”。   遛着追他不放的许博, 到处乱绕,一直绕到晚上十点多。   回到酒店的时候,整个人看着都快废了, 精神倒是还好, 自顾自倒在沙发里一直狂笑“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 你看许博那累得像狗一样的傻样。哈哈哈哈妈呀一整天的跑死我了,老子的腿要废了。”   “啊啊~彻彻,好累啊,好想抱抱你充个电。”   “但是我得先洗澡, 这一身的汗……完了完了, 腿不听使唤了, 浴室太远走不过去怎么办!”   最后, 赵清嶺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才进了浴室。   冲了澡,泡浴解乏的水也放好了。   “嘶, 啊痛~”   他正鬼哭狼嚎着, “哗啦”,浴室门开了。   “怎么了?”程彻问他。   怎么了,赵清嶺的脚磨出水泡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哪儿经得起天天这样暴走!   程彻“别动,我帮你挑了。”   赵清嶺这辈子从没经历过起泡这么朴实无华的事件。   第一次见, 甚至都不知道处理方式是要挑掉的。   因而看到程彻拿出缝衣针, 抖得如同看到容嬷嬷的紫薇。   “彻彻!你你你别过来, 不要, 救命!啊啊啊啊啊……咦。”   还好,没有想象中的疼。   “这不应该啊。”   被扎了一针之后的赵清嶺,整个儿埋在浴缸里哼哼,皱眉揉搓自己又涨又硬的双腿,“我之前都跑马拉松的也没事,这才走了几天而已,至于吗?”   程彻“你这几天走的路比马拉松长多了。”   他把赵清嶺湿透的、略有些长的头发用皮筋扎起来,伸手给他按揉肩膀。   赵清嶺眯起眼睛享受的样子,很像一只狸花猫。   “肩膀都僵成这样了,痛不痛?你这几天出门都背着相机,那么重,明天不要背了。”   “不背怎么给你拍好看的图印宣传册?嘿嘿,有媳妇儿伺候,就不累。”   “……谁是你媳妇儿。”   “你是我媳妇儿啊。怎么,还想不承认?吃我的住我的在我家干活,搁在古代这是妥妥的童养媳!”   程彻“……”你家童养媳是这样定义的?   手上默默加了点儿劲儿。   可惜赵清嶺这货相当的吃劲,只被捏得更爽了。嗷嗷乱叫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咦,彻彻,你是两条腿站着了?”   废话,人不都是两条腿站着的吗。   “已经完全能站了吗?不疼吗?等一下,你、你居然还蹲着?”   “我没事,”程彻说,“昨天不就已经不肿了。”   “不行不行,你可别得意忘形啊,那边有小凳子的!赶紧坐下!”   程彻扭不过他,只能听话。   搬了小凳子坐下,继续给赵清嶺揉肩、洗头。   “呜,好舒服啊~”   “嗯,爽。”   “彻彻,你好棒啊,不行了~”   程彻“……”   程彻“洗个头而已,你发出那么多奇怪的声音做什么!”   “切,”赵清嶺小小声,“还有脸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刚能下床就这么迫不及待闯进来偷看我洗澡,那么欲求不满。嗷嗷嗷,疼!”   程彻不吱声,就摁着他的头,打满泡沫用力挠他头皮。   之前还是超级有爱的、轻轻挠。   现在是搓衣板的手劲。   ……   洗完澡,吹干,干干净净的抱在一起。   赵清嶺很惬意。   因为都这么紧紧抱着了,他家彻彻还不忘给他拍肩膀,顺手捏捏腰。   真的超疼他的。   “明天要是睡不醒,就干脆晚点起吧。”程彻说。   “反正线路什么的,也已经彻底乱了……”   “没有乱,放心,”赵清嶺笑笑,“彻彻你要这么想——咱们到时候,也可以考虑给顾客安排一次类似的环城夜景捉迷藏的。”   “虽然累,但是真的很有趣!这座城市的夜景这么漂亮。老广场宫殿那边全部点上了灯,像是童话世界一样。市中心这边则很繁华,还有我们的x为和中x的大楼,看得好开心啊,仿佛一瞬间回了国。我觉得客人说不定也会喜欢!”   程彻垂眸。   “……好像什么东西在你这里,都能变得有趣。”   “是呀是呀,我超有趣der,所以,想不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   想啊,当然想。   程彻偷偷的、偷偷的,去抓赵清嶺的衣角。   没想到被一把捉住了,脸颊瞬间滚烫。   好在赵清嶺有时候也挺善良,并不拆穿他,就只是笑着凑近“彻彻,你身上好香哦~”   明明应该非常疲倦了,却还是不肯老实,在他脖子旁闻啊闻,手指又在他脖子后面挠啊挠。   “好好闻啊,椰子味儿的,要不是太累,今天一定吃了你~~~”   说着,居然又撑着起了身,想干点什么。   可惜最后没干成。   跑了一整天实在累成狗,就连起个身都七老八十、腰酸背痛腿抽筋状,最后很凄惨地又趴回了程彻身上,不甘心地蹭着他脖子“吃不到也舔一舔。”   程彻好笑又无奈,用没伤的那只脚踹他。   闹完了,赵清嶺终于打算睡了。   迷迷糊糊地,不忘咕哝“彻彻,明天按照计划,是要清早坐火车去克拉科夫一日游的,我要是起不来,你得把我踢起来,别心疼我。”   “好。”   “呜嗯……不知道出门的时候小心点,能不能甩掉许博他们。总不至于那么执着……跟我跑那么远吧?”   克拉科夫,是位于波兰南部的旧都。   二战时期的纳粹将军府所在地,很多战争遗迹比如奥斯维辛集中营、辛德勒的工厂都在这个地方。   和华沙不同,是一个美丽、充满历史厚重感,有一点点小压抑的城市。   三个小时火车,还是有点远的。   正困着,床头电话响了。   喂……   这都他妈晚上快十二点了。   赵清嶺睁开眼睛皱眉去接。什么不开眼的前台,这个时间打电话影响客人休息?   ……   结果,电话是许博让前台打的。   并不是因为被白白遛了一天的狗,气不过而骚扰赵清嶺,而是就刚才,半夜,许博和李小梨在被遛完回酒店的路上,被人给抢了!   波兰按理说,是一个非常和平的国家。   然而,即使再和平的国度,也不能保证一定没有小偷小摸、一定没有拦路抢劫。   小概率事件,偏偏就被这俩人给遇上了。   更惨的是,他们的全部证件、银行卡和现金都没有放在酒店里,而是背在了随身包包上。   一次抢劫,全部丢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都没有眼泪,幸好仔细一想——好歹还有个认识的赵清嶺也在波兰,还跟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里。   ……毕竟是同胞。   再怎么有仇,这种时候总也不能一点都不帮。   赵清嶺伸出援手的方式简单粗暴。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甩给了许博五万块钱“足够你俩补证、买机票回国了。”   给完,他回房间,继续关门抱着爱人睡大觉了。   第二天清早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起来,背上包去赶火车。   程彻送他到门口,叮嘱了一大堆。   等人走了,刚打算补个回笼觉,房间电话又响了。   ……   赵清嶺搭上了去克拉科夫的小火车。   车咣唧咣唧开了老远,九点钟,他估计着程彻也差不多该睡醒了,就弹了视频过去。   程彻起床是起床了,身后的背景却不是酒店。   “咦,彻彻你在哪,你出门了?”   程彻“我在领事馆,陪那两个人补□□件。”   赵清嶺“艹?!”   赵清嶺“陪许博他们?怎么是你陪?”   程彻无奈,微笑。   谁让他一早接到了许博从前台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许总整个人低声下气、超级无助,几乎是在求他了。   那两个人吧,这次也真的是很惨。   一夜过去,劫匪尚未抓到。两人如今身上只有赵清嶺给的五万块钱,其它任何证件都不在了不说,连手机也被抢了。   大清早的,华沙卖手机的店又没开门。   即使能买到新手机,后续还不知道这地方该怎么操作补卡,波兰语又不是很会。   现代社会,异国他乡没有手机没有身份又没有钱,真的要分分钟被打回原形。   完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状态。   “他们两个完全懵了。但我之前做攻略的时候,是留心查过丢东西这一类的事件万一发生了是要怎么操作的。”   视频里,程彻跟赵清嶺耐心解释。   “补证手续其实不难,但流程有些麻烦。许博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又一直哭一直哭,我没办法……就还是帮他们一下吧。”   那俩个人,此刻正在旁边排队领表。   程彻把镜头偷偷转过去了一下,许博失魂落魄,小姑娘鼻子哭得红红的。   赵清嶺“……”   确实看着很惨。   本来还想说谁让他们想抢线路,活该、报应的,也说不出口了。   “那彻彻,你要注意脚,别走太多路。”   “帮完他们就赶紧回酒店,记得好好吃饭。”   “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去陪你,嗯?”   ……   在程彻的帮忙下,许博和李小梨在领事馆的流程走得特别顺利。   所有的材料已经办妥交上去已是中午,从领事馆出来,程彻带他们在附近吃了个饭。   “你们要往好处想,”他劝他们,“至少手续已经办完了。”   “还好今天是周五,如果是周六、日丢了证件,领事馆连门都不开,你们是要等到下周一才能弄的。”   “也是啊……”   手续是办完了,却还要等国内护照签发地的回函。   之后再申请新签证,这个流程时间可就没谱了——   运气好的话,新护照几天就能下来。可运气不好的话,滞留半个月甚至一月都是有可能的。   因而许博、李小梨虽然办好了手续,此刻仍旧一脸的愁云惨淡。   “别想了,想也没用,好好吃饭。”   菜上来,是波兰特色大饺子和烤猪肘,程彻把菜推到两个人面前。   “说不定没几天新护照就下来了,现在愁也没意义。再说了,这边这么美,好吃的又多,就算多待几天也不错。”   “不过许总,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再出来,记得所有证件照片记得一定要备份在邮箱里。还有别的注意事项,我有空写给你。”   “好了,快吃饭。”   饭很好吃。美食治愈心情。   许博和李小梨眼见着h都恢复了不少——许博开始能侃侃而谈了,小姑娘也不哭鼻子了。   饭后甜点的空当,两人都去了厕所。   出来时,许博看到小下属小姑娘正在镜子前,细细地描眉毛、补粉。   “咦,难得难得!你这丫头平常上班都不化妆,成天灰头土脸的,今天居然想起来打扮了?”   “怎么?今天这是化给谁看的啊?”   “哦~~~我知道了。畅程的程总?”   李小梨吓坏了,瞬间捂住粉饼盒子“才、才没有!领导,我没有!就、就只是哭多了气色很差,补个妆……”   “行了行了,有什么关系?”许博笑道,“程总他人确实不错呀。”   “稳重又热心,一早上帮了我们那么多。年纪看着也不大,说不定是单身呢?”   “你等着啊,我帮你问问。”   ……   于是饭后甜点时间,程彻就这么被许博一股脑问了好多私人问题。   比如哪里人、年龄星座、什么学历、成没成家,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程彻没有女朋友。   倒是有个男朋友。   但明知眼前这个男人和赵清嶺有仇有怨,本着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没提。   被问了一堆,程彻这边其实也有问题想问许博。   比如说,他那个让赵清嶺变了脸色的“妹妹”……   是个怎样的人?   跟赵清嶺之间,又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第29章   关于赵清嶺花名在外的那些过去, 程彻是既不想知道,又很想知道。   这种心情很矛盾、很纠结。   最后, 一顿饭结束了,还是没能问出口。   快三十岁的老男人, 早已不像二十几岁那么精力充沛。吃完午饭立刻就很困,回酒店告别之后, 回房间就睡着了。   下午四点多,被敲门声弄醒。   程彻揉着眼睛打开门,许博和李小梨直接大咧咧地鱼贯而入。   “你们……”   “程总, 我们来找你玩, 顺便待会一起吃晚饭呀!”   许博整个人兴冲冲的,一扫之前的阴霾,似乎已经完全从被抢的打击中复活。   “我和小李啊~我们刚才在triadvir上找到一家评价很高的店, 说是波兰必试,咱们今天晚上一起去尝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真的排名波兰第一!”   “就作为早上帮我们的答谢, 我和小李请你!”   其实,谁请谁?许博钱都没有了,花的不都还是赵清嶺的钱。   可许博那边,已经自顾自兴奋兮兮冲到了阳台“哇,程总,你们跟我们房间不一样哎!你们阳台能看到维斯瓦河!你们这个房型是加钱了吗, 加了多少?”   李小梨则一直在旁边, 默默偷眼看程彻长睡袍下隐隐露出的大长腿。   其实早上的时候, 她就觉得他腿型超好看的了。   那时候她和许博在排队, 他坐在旁边打电话。   西装裤包裹着的双腿,又直又长。   “那个,程总,”她有点害羞,问他,“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啊?”   程彻摇摇头,他本来差不多已经睡饱了。   ……   程彻从来话不多,性格又挺无趣。   一般情况下是冷场之王。可惜,架不住许博和李小梨双倍的活泼。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那两个人在他房间里东拉西扯,片刻没闲着。   等到吃饭的点,又一边一个,直接架着他就跑。   两人的新手机都买上了。   坐在餐厅里等上菜时,一人一台,刷刷刷,继续热烈交流当地各种推荐的好吃好玩的店。   “当然要都试一遍!我跟小李啊,我俩已经觉悟了!”许博握拳。   “都沦落成这样了,嗨起来也是一天,不嗨也是一天,不如就每天吃好的、玩好的,醉生梦死、玩转波兰!”   “哎对了程总,我们还找到了一家当地特别有名的酒吧,是有歌手驻唱的,网上也推荐说是t visit,晚上一起去踩个点怎么样?”   说着,许博又指了指李小梨“你看你看,小李连夜店装都换好了——话说咱们小李打扮打扮,把眼镜去掉,其实还是很漂亮的吧?”   程彻看过去。   他大概是直到这一刻,才第一次认真去看那个小姑娘。   印象第一次见是在机场取行李的地方,小姑娘年纪不大,清汤挂面头、圆圆的眼镜,皮肤很白瘦瘦的,长得让人过目就忘。   然后就是早上,哭得像什么一样,到处都肿着。   没想到现在不哭了,又好好打扮打扮后,皮肤白皙、相貌清秀、气质清纯。诚如许博所说还挺好看的。   ……   程彻本来,没有打算跟那两个人去酒吧。   但谁让赵清嶺刚刚发过信息来,说是在景点不小心耽搁了,没有赶上原定下午五点钟的火车。   新改的火车晚上八点开,从克拉科夫回华沙要三个小时,也就是夜里十一点多才能回来。   那么晚,他之前闲着也是闲着。   既然是做精品团,在每一个城市,肯定都总要给顾客一些自由时间的。在华沙的那么多夜晚里,应该有不少顾客会想要去逛逛酒吧。   而许博说的这间,正是波兰最有名的bar。   在维斯瓦河停泊的一艘游轮的二层甲板上,非常别致。刚好又不远,不如就顺便去看看,以后也好给顾客做推荐。   晚上八点,酒吧甲板上亮起了小彩灯,   乐队和歌手开始就位,帅哥主持人幽默地活跃着气氛,自助鸡尾酒也流动了起来,大家开始随着音乐扭动。   许博赶紧一手拽着程彻,一手拽起李小梨“大家都在跳舞了,你们两个也跳啊!赶紧的,快去快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跳。”程彻忙摇头,略带歉意。   这是事实。   在家里的时候,赵清嶺曾揽着他的腰教过他。   普通的素三步,连一点点的花样都没有。   程彻按说也不是体育特别差的那种人,却接连着踩了无数次男神的脚。   跳舞真的不适合他。   “……”李小梨低下头,抿了抿唇,眼神略微黯淡。   许博赶紧救场“哦,没事的没事的,程总不会跳的话,你boss我先跟你跳一个!”   说着,拉起小姑娘翩翩起舞、离开吧台。   转圈圈转得远了,李小梨叹道“唉,就知道程总对我这样的不会有兴趣。”   “切,你看你!有点出息没?”许博白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你看人家程总那么一本正经、好男人的样子,本来就不像是会在酒吧玩的人,不跳舞也很正常吧?”   李小梨“呜,可我也不是爱玩的类型啊!我平常也不会穿这么低的胸、画那么浓的妆的!”   “哎呀,人家程总典型理工男嘛,不解风情的。”   “许总你就别安慰我了。他要是对我有哪怕一丁点的兴趣,就算不会跳舞也会跟我试一下的,呜。”   “……”   甲板这边,完全不解风情、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对他感兴趣的假直男程总,正在认真拿手机拍拍拍、记记记。   酒吧的营业时间、场景氛围、消费水准甚至推荐星级的文案,分分钟都已经顺手写出来了。   一曲结束,许博回来了。   “哎,小姑娘都在赌气和别人跳舞啦,你真的不去请人家跳一支?程总是真不喜欢这个类型,还是觉得她不够漂亮?”   “?”程彻的回应,是一脸真诚的不解。   许博于是没话可说了。   他摇摇头,拍拍程彻的肩,“程总你人不错,但真的也是活该单身狗。”   ……   波兰这边亚洲游客本来就不多。   整个甲板上黑发黑眼的漂亮姑娘就李小梨一个,一群又帅又开朗的外国青年排着队请她跳舞。   她正郁闷着程彻不理她,就当换一换心情,一直在和外国帅哥跳。   这边,许博两杯啤酒下肚。   忽然问程彻“哎我听说,赵清嶺最近又处对象了?”   “好像这次又是男的,怎么样啊程总,你见过那个人吗?啥样的啊?肯定很帅吧?”   程彻“……”   就真的,那么不相配吗。   “赵清嶺的男朋友”,此刻本尊就站在许博面前。   许博却对他俩的关系没有分毫的怀疑,只一脸八卦兮兮地望着他   “说一点嘛,就说一点,放心,偷偷说,赵清嶺又不会知道!”   程彻垂眸,浅浅抿了一口酒。   “不好看。”   “哈哈哈哈绝对不可能!赵清嶺那个人渣看人只看脸,他找的对象会不帅?我不信。”   但是,真的不好看。   “就算没有姓赵的自己那么帅,但至少比程总你、比我都帅,对不对?”许博笃定。   “……”程彻后悔了。   他刚才应该直接说从没见过赵清嶺的男朋友就好了。   “怎么样啊程总?到底比不比咱俩帅嘛?”许博不依不饶,继续八卦。   “没有。”   “……没有许总您帅。”   “哈哈哈,真的呀?”许博将信将疑,又有点小骄傲,“是吧,其实我也觉得我还挺帅的,打扮打扮不比姓赵的差多少。”   “哎不过,你别看我单看还行,其实在我家里啊我是最丑的那一个——我爸妈、我妹都可好看了,找给你看啊!”   “你看,这是我爸妈,超年轻男帅女靓,一点都不像已经五十多岁了的吧?”   “再给你看看我妹!”   他妹……   程彻僵了僵。   他妹,不就是那个……   手机翻出来的,是一张单人的婚纱照。   程彻的脑子,轻轻嗡了一声。   照片上披着白纱的女孩,竟然比唐蜜……还要好看,得多。   简直不合理。因为按理说,唐蜜就已经足够逆天的了,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再有普通女孩比唐蜜还要美那么多。   “是吧?我妹妹超美的对不对?”许博得意洋洋,“她运气好,专挑爸妈优点长。我就惨了,专挑爸妈缺点,唉。”   他说着,继续划拉着手机,又找出了妹妹的生活照。   生活照里的女孩穿着睡衣、卷发散乱不化妆的模样,居然比化了妆的样子还美。   程彻最后,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死死捏住了许博的手机,机械性一张一张划他妹妹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360°无死角的心灵暴击。   ……这么美的女孩。   赵清嶺却说对她没兴趣,手都没牵过。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嘿嘿程总,连你都看呆了,我妹是不是果然漂亮?所以你说,那个赵清嶺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妹那么美,他居然还对她不好!真是习惯性渣男,无可救药了吧?”   “不过其实说良心话,一开始的时候赵清嶺对我妹也不差。”   “可惜是个甘蔗男。”   “就前面一两口甜,之后全是渣。”   “我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他一向如此——就只能对人好一小段时间,长了一定会腻味,没有例外。”   “等他腻味了就会马上翻脸不认人,程总你知道吗?一旦失去兴趣,他那种人渣啊~可能昨天还对你超好,第二天就真毫无怜悯、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   “所以,我才会那么讨厌姓赵的,辞职的时候故意坑他。”   “……”   程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简直是……在毫无防备承受暴击之后,又遭万箭穿心。   呵。   突然,身边一阵尖叫,继而有人大哭。   之前甲板上大家又唱又跳,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爬上了栏杆。   小女孩掉到河里去了。   ……   程彻从小长在旧城区,护城河就从他家的旧平房旁边经过,小时候常常下河去摸小鱼小虾回家加餐,因而水性相当不错。   当即摘了眼镜跳下去,顺利把小女孩成功救上岸。   所幸没什么大碍,小女孩父母千恩万谢。   倒是他自己,手臂被河里的破石头划掉了一层皮不说,之前扭伤的脚也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在甲板酒吧离酒店没多远。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许博自告奋勇背他。   李小梨则跟在后面,一脸的崇拜。   “程总程总,刚才要不是你及时跳下去,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会怎么样!你真的是太帅了、超厉害的!”   许博也忍不住感叹“真的,不止她佩服你,我也好佩服你!你刚才跳下去一点犹豫都没有!明明自己腿还伤着。”   李小梨“就是啊!您脚受伤了还陪我们在领事馆跑了一上午。呜,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非要邀您跟我跳舞啦。”   程彻笑笑,垂眸。   心里还在想着着刚才许博说的那些话。   星光下,几个人一路慢慢走。   李小梨喃喃“甲板酒吧好玩是好玩,但可见还危险的。这个我们还是别给客户做推荐了吧,万一客人掉河里了,咱们还得承担责任呢!”   许博笑笑“其实还好吧,除了特别调皮的小朋友,一般人谁又会掉下去啊?”   “我反而觉得像这种甲板酒吧,来华沙是一定要体验的。你说这大晚上的,像咱们今天一样在河上听听歌、跳跳舞、聊聊天,小风吹着、小酒喝着,多开心惬意对不对!”   “是吧程总,你也这么觉得吧?”   “不过今天还没喝尽兴,程总,咱们下次再约——不然就明天吧,换个更嗨的酒吧,一起来个不醉不归?”   “程总?”   程彻没有说话。   路灯昏黄的街道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清嶺不知何时站在路的尽头。   背着灯光,双手插在兜里,笑眯眯的站着,也不说话。   ……   赵清嶺一整天连轴转,跑了好几个景点。   克拉科夫比他想象中的更大、更美,也有着比他想象中更多的遗迹和文化。   他觉得这真的是个很棒的城市,因而想要替程彻做个尽善尽美的攻略,最后太过投入忘了时间,不小心错过了早些回来的火车。   幸好还有末班车,八点整从克拉科夫出发,十一点三分才到达华沙车站。   连续两天从清早到半夜,真的是累坏了。   急吼吼赶回酒店,就想要好好跟程彻撒个娇,可程彻却不在房间,电话也一直拨不通。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担心得要命。   急得不行,跑出来找,还好很快就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   ……   夜幕已深,路上空旷。   笑声隔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半夜的,他的男人不在房间里乖乖等他,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赵清嶺认识许博不少年,还一起共事过,却从没见过他这么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样子。   清晰听见他说,他们一起去了酒吧,跳了舞、聊了天、喝了酒。   许博还约他的男人,下次再不醉不归。   呵。   不醉不归?   人道救助也就算了。   他可以不介意他的男人一大早陪这两个倒霉鬼去领事馆补材料。   可还陪他们去酒吧玩到那么晚,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了。   这心,是有多大?   是不是也太高估了他的宽容,低估了他的独占欲。   赵清嶺静静站在路灯下。   心情有多恶劣,脸上的笑意就有多灿烂。   ……   不过仅仅分开一天而已,只隔了三个小时的火车车程,但他一整天无论怎么东奔西跑,都一直在想着程彻。   想要把路线图做得完美,回家看到他惊叹的表情,想要被表扬。   想要回家有抱抱、有亲亲。   结果,什么都没有。   还傻唧唧的搞不清状况,和他的敌人一起玩到那么晚,一点点都没有在乎他的心情!!!   近了,赵清嶺继续笑吟吟,盯着许博。   盯死他还架在他专属大长腿下面的那两只手,直盯得许博不明就里、略微发毛,最后把程彻放下来。   赵清嶺从许博手里接过人“‘程总’。”   保持微笑,彬彬有礼。   “‘程总’,我到处找你呢。”   “腿怎么了,没事吧?怎么能麻烦人家许总呢,来,我来吧。”   声音温柔,动作也依旧小心。   然而,路灯下,在程彻看不到的地方。   收起了笑意,目光晦涩明灭,最后只剩下深深的幽暗。   从来,从来,那么多年。   只有他渣别人,没有别人渣他!!!   尤其是,在他还一直那么疼这个人、从来没真渣过他的情况下!   我不渣你,你来渣我?   呵呵,你厉害了。 第30章   空兮兮的大街上, 许博和李小梨大眼瞪小眼。   许博:“总觉得……刚才那姓赵的虽然在笑, 但是, 呃, 眼神不善?”   李小梨:“好像是哎,是不是不高兴程总跟我们在一起了啊?我们是不是连累程总了!”   许博:“不太妙, 赵清嶺这人性格很扭曲的,万一因为讨厌我而迁怒程总……哎不过, 要是畅程敢辞退他,咱们就把程总抢过来!”   李小梨:“对啊对啊, 老总肯定很高兴,毕竟程总那么有才华!”   “不过,还是希望姓赵的不要太为难程总吧。”   “会不会被骂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种替程彻担心。   可惜担心的方向完全错了。   ……   酒店房间, 灯光昏黄温暖。   进屋后,赵清嶺把浑身河水湿透的程彻拖去浴室洗了个热水。   洗完了, 蹲在地上仔细替他擦脚, 又提供吹风服务, 一如既往很忠犬的样子。   “你也真是,自己身体都没好,还去救人。”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感冒。明天早上起来记得观察腿,又疼、又肿起来的话得马上乖乖跟我去医院啊?”   程彻垂眸:“嗯。”   对话非常流畅、正常。   气氛也一如既往的小温馨。   以至于程彻并没有觉察到半点的不对劲。   ……   那晚, 月光明亮。   拥抱着躺下之后, 程彻很努力想睡。可想着许博的那些话,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最后忍不住, 轻轻拽了拽赵清嶺。   “怎么,有心事?”赵清嶺轻声问他,一如既往温柔抚了抚他的后颈。   “我今天……不是和许博他们去酒吧踩点了么。”   “嗯。”   “许博他,给我看他家人的照片了。”   “……”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许博他妹妹……是真的、真的很漂亮。”   他说得很小心。   有点担心,赵清嶺会不会不高兴他提这事,却听见赵清嶺笑了。   声音温柔:“但是彻彻,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程彻闭上眼睛。   这一刻,他倒宁可……赵清嶺能告诉他,说他跟那女孩是有过美好回忆的。   宁可美好到令他发酸、嫉妒、心理阴暗。   也不想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这么的轻描淡写、缺乏细节,永远这么的……遥远,与他无关。   可最后,他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只是,她是真的很好看。”   “哪好看?没你好看,比你差远了。”赵清嶺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口,“我彻最好看,嘿嘿,我彻最傻fufu。就因为这个睡不着?还是说~许博说了我别的什么坏话?”   “……”   “猜中了,肯定说了。”   “没。”   “我不信。你现在长本事了,都敢不跟我说实话了?”   怀里的人微微颤了一下。   最后,还是坚持摇头。   月色下,赵清嶺把男人紧紧搂在胸口。微微勾起唇,双目沉沉,兀自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根本不用程彻开口,他都能猜到许博说了他什么。   不止许博,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这么看他的——渣,花心。一开始对人好,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翻脸无情。   就连他怀里的人,从来不说,心里也是怕的。   怕他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他。   从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一直都在偷偷怕得不行。   真的很可怜,超凄惨,又可爱。   赵清嶺一直都变态变态地清楚得很。   ……   可是,可是啊~   明明都那么可怜了,却还是敢……各种不乖呢?   敢跟他固执叫板,敢直男思维,敢工作狂,敢和他的敌人一起去喝酒。   呵呵,呵呵呵。   是真的厉害。   这么爱他都敢随手渣他,前途不可限量!!!   此刻的程彻,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身边到底躺着一个什么样的魔怔玩意儿。   正在用什么样神经病一样的逻辑思考着。   以及正在用什么脑残一样的目光,直勾勾地接着月光,缓缓一遍遍抚过他的宽肩、窄腰、翘臀、长腿……   脑内山呼海啸、群魔乱舞。   上演着一万种搞他、r级、x级、极端黄暴、花式□□他的小电影。   是真的。从言语欺凌,到吓唬,到艹哭。   到翻来覆去用最高能的姿势狠搞他一千遍一万遍,变态、涩情得叫人没眼看。   ……好几次,赵清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当场直接把身边的老实男人拎起来。   就,干他啊!   拎起来疯子一样,将最脱缰的妄想直接变为现实。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想等脑子稍微冷静下来一点。   不然,真怕控制不住自己,一不小心做得太过。   把他弄坏了,就糟糕了。   赵清嶺很清楚,自己恐怕也是神经病世界的一朵奇葩。   明明满脑子疯想的,都是如何让他露出极端痛苦、悲惨、可怜的表情,如何让他哀求、要他嚎啕大哭。   可又不希望真的伤害到他。   “……”   那,要如何设计出一个尺度刚好的人渣套餐,既充分作死、又不会真的死?   赵清嶺暗自苦笑。这样的操作,真心一点都不容易。   所以说。   他他妈的这次,果然是栽了!   栽了个透顶。   大概自己也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不过人生过客,各有所图一拍两散,渣了也没关系。   可有些人,这一辈子就只能碰上一次!   不好好珍惜,跑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程彻的脚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还挺高兴的。   毕竟都来华沙这么多天了,他今天终于第一次能跟赵清嶺一起出门逛逛。   这天,也刚好是他们留在波兰的最后一天。   本来预定还有一个项目要谈,结果那项目也被赵清嶺提前谈下来了,导致行程非常轻松,一点都不赶。   两个人一起逛了华沙大学、拿了肖邦博物馆和居里夫人馆的纪念册,又慢悠悠演着新世界街一直走到老城堡广场喂鸽子。   一路景物很美、路人颜值也高,到处都很好看。   可莫名的,气氛却不太对。   以前,明明每次出门,赵清嶺总会找一切机会偷偷牵他的手。   哪怕是在公司会议的桌子底下。   哪怕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商区。   他都总爱挂着又灿烂、又贱兮兮的笑容,暗戳戳搞一些甜蜜的小动作。   经常都弄得程彻措手不及,事后各种追打、教育。   可今天,华沙大学里,校园明明那么漂亮、安静。   林荫小道,又没有人。   换做平常的赵清嶺,别说是小狗眼求牵爪爪,肯定会直接拦腰把他给抱起来兜圈子了。   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赵清嶺一路异常沉默,微风吹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老广场旁边,华沙城市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里,有很多别致的、外面没有的纪念品。   以前这样的地方,也是每次都能让赵清嶺特别欢腾。会拉着他的手二哈一样,兴奋兮兮地东奔西跑:“彻彻你看你看,你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买买买,都买都买!”   今天,也是毫无反应。   反而是程彻各种找他搭话:“清嶺清嶺,你看这个冰箱贴,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   “他们还做了圣十字教堂形状的茶杯!这么精致还不贵,你说用快递寄回家的话,会不会摔碎?”   “应该不会。”   “清嶺,这个华沙美人鱼的徽章这么别致,我们买一对别在包上吧?”   “行,可以。”   “……”   程彻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拼命找话题了。   但没什么用,他太笨了,根本无法靠一己之力活跃气氛。   中午,两人去了一家有名的当地改良中餐厅吃饭。   说是改良中餐,其实全都是假中餐——放了白糖的麻婆豆腐、陈皮樱桃糖醋肉、配料诡异的炸酱面。   但设定怪虽然怪,味道吃起来竟然还不错!   尤其是一道叫做香橙柠檬鸡的烤鸡块,特别特别酸甜多汁。   明明就很好吃。   可赵清嶺依旧情绪不高。   ……   其实赵清嶺这天心不在焉,还真不是主观故意的。   事实证明,一旦犯了神经病以后,过度压抑一点都没好处。   他以前看着程彻、在他身边时,那真的是……全心全意地小幸福小粉红泡泡。   心里眼里,满满都是爱。   今天则糟糕了,完全是饿狼心态。   感觉看他每一眼,都仿佛在用绿莹莹的眼睛盯着美味的肉。越看越饿,越看越想咬一口。   太煎熬了。   每一刻都在忍耐。   随时随地,都恨不能立刻找个爆发点无理取闹——毫无道理地凶他,吼他,吓唬他说不要他了。   让他露出特别无助、特别凄惨的表情。   然后关起门来,狠狠艹他。   艹哭他。   让他哭得特别悲惨、惨到不行,然后再好好哄他、亲吻他、抱他、安慰疼爱他,一气呵成!   是很神经病没错。   是很变态、很脑残没错。   赵清嶺也不想那么神经病,但无奈,当神经病吧……是有生理快感的!   脑内妄想小电影时,生理分分钟出卖理智。   直接接二连三颅内**。   赵清嶺很清楚,这么疯下去,距离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掉只是时间问题。   啧,他真得赶紧。   在神经病全面爆发之前,想好个安全、可行的犯病计划才行。   ……   波兰行程的下一站,是隔壁小小国家立陶宛的首都维尔纽斯。   两国虽然毗邻,但火车路线却很不方便。   因而程彻订了夜间巴士。从华沙出发,车程六个小时的,第二天早上刚好到目的地。   半夜上了车,赵清嶺马上被程彻亲手安排上了那整一套的旅行超级神装——什么眼罩、颈枕、腿垫一应俱全。   按说就算坐着,也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但睡不着。   这是当然的。一个极度饥渴中、满脑子都是变态想法的渣攻,能随随便便睡着就有鬼了!   程彻白天是累着了,上车不久便睡得很沉。   所以大概不会知道,巴士过边境的时候边检护照其实停了一次车,经过立陶宛的第二大城市考纳斯时,又停了一次。   考纳斯下车的人多,停的时间久。   赵清嶺也跟着下车去透透气,舒缓一下筋骨,顺便点了支烟。   两分钟后,另一辆同行程的夜间巴士也停在了考纳斯车站。   从上面下来个眼熟的人。   赵清嶺:“卧槽,你不是护照丢了的么?怎么上的车?!”   许博:“呵,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有报失证明和护照复印件在,也是可以跨境坐车的。”   “这件事还是程总告诉我的。多亏了程总,前几天帮我从公司那边找到的护照复印件,我和小李才能上车。”   他说着,走近赵清嶺,伸手:“喂,也给我一支。”   “咱俩熟吗,还问我要烟?真不要脸。”   嘴上这么说着,毕竟以前是熟人,赵清嶺还是拿了根烟递给他。 第31章   许博点上烟,抽了几口:“怎么, 程总没下来啊?”   呵, 你惦记谁呢?   赵清嶺瞪了他一眼, 可惜夜色太深, 许博没看到。   “话说你们这个程总, 这几天处下来, 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真的。”   废话!   赵清嶺又一记白眼。心想那天大长腿那天都被你给摸完了, 你当然觉得不错了。   “哎,话说回来,你们这个程总到底单不单身啊?”   赵清嶺:“……”   “他自己说是单身。弄得跟着我的小丫头整天心动兮兮的,结果又不接小丫头的招。到底是不解风情啊, 还是其实有对象了?”   “当然是早有对象了。”赵清嶺第三次白了他一眼。   “肤白貌美大长腿, 性感成熟又有钱。你快叫那小丫头别想了,没戏的。”   许博:“果然,我就知道!哎不过这程总也是啊,有对象了怎么还说没有呢?”   “人家不说, 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理由?哦~哦哦哦!”许博自顾自的脑补、继而在那恍然大悟。肤白貌美大长腿、性感成熟又有钱却不能说?   懂了懂了,白富美有夫之妇!   哇哇哇,没想到程总看起来一本正经,私底下啧啧啧~相当厉害嘛!   ……   很快, 烟抽完了, 车子加水还没走。   外头有点冷, 赵清嶺打算回车上了, 却被许博扯住。   “哎,那个,老赵……咳,就当看在程总人不错的份上,当年的事,我给你道个歉吧。我从畅程走的时候带了人、删了资料确实不对,谢谢你没去法院告我。”   就当看在程总人不错的份上?   这是什么鬼理由。   “我本来,是想告你的。”赵清嶺冷冷道。   “可惜我妈不让,说你毕竟是文姨的儿子,虽然不做朋友了但以前的姐妹情还在,硬拦着我。”   许博:“呃。”   许博:“那什么……等回国了,我让我妈约你妈出来做头发。”   赵清嶺点点头,掐灭烟,又被许博揪住。   “哎,我都给你道歉了,那你也给我道个歉呀!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在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朋友。”   “……”   赵清嶺缓缓回过头。   目光犀利、阴森。   “道歉,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许博脸一红,反问他。   “虽然我妹现在已经结婚了,但当年的事……我妹人很单纯的!你既然没有打算跟她谈,一开始就不该对她那么好。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你当年毕竟玩弄了她的感情,难道不该道歉吗?”   风有点凉意。   “……真的很奇怪。”   “像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很奇怪,”赵清嶺喃喃,“而且还特别多,简直莫名其妙。”   “我玩弄她的感情?”   “虽然交往时间并不长、也没真的有什么感情,但被甩的人是我好吧?”   “分手后到处说我的坏话,逼着文姨不跟我妈再来往。我妈朋友本来就不多,那段时间天天埋怨我,我又没做错什么,我还想要道歉呢!”   许博:“喂,赵清嶺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诚心诚意找你和解,什么叫你‘没做错什么’?你忘了你跟我妹是怎么分手的了?”   “……”   “我妹过生日,你答应好的送她项链,连款式都一起提前挑好了,到了日子却用一束破玫瑰花就想打发她。让她在那么多朋友面前没面子!”   “事后,还连哄都不肯哄,直接玩失踪几个星期不见人影,你就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赵清嶺笑笑:“嗯,是我干的。”   “那你还说你没错?”   “我没错啊。”   “……”   “……”   许博气得“啪”地把烟摔了:“就你这种**作,别以为我不懂!人渣常见套路——自己想分手又不愿意做坏人,故意做缺德事 冷暴力,逼着对方提分!”   “许博。”赵清嶺打断他。   “你比我还大一岁吧,你单身狗多少年了?六年、七年?”   许博卡壳:“我、我是不想找,又不是找不到!”   “我在等真命天子,只是不像你那么没原则罢了!花心滥情,一个接一个的换!”   赵清嶺微笑:“不,就算你想找,恐怕也是找不到。”   “因为你这个人啊,蠢,从来就搞不清楚状况。”   “……”   “当年我之所以会跟你妹分手,是因为你那个妹妹自己脑子有坑——在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我的情况下,就单凭外在,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也不止她,还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   “自顾自认定我是他们幻想中的那个人,发现不是之后又自顾自对我失望、幻灭,怪到我头上来。”   “可根本自始至终,关我什么事啊?”   “……”   夜风中,许博张了张嘴,一脸的懵逼。   啊?   他怎么,完全没听懂这姓赵的在说什么?   ……   车子又开了几个小时。   清晨五点半,维尔纽斯的白昼已经到来。   街道还有一点点冷清。   但巴士穿过巷子,已经可以看到和波兰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街景,或方或圆的、有如童话世界一般的,一大堆一大堆的漂亮红房子。   赵清嶺一夜没睡。   心情不好,莫名地回想到了很多很多糟心的过去。   想得脑子疼,最后冲到车尾拨了个视频,拨给半个地球外的某个牛人。   那个人接了。   ……   到了站,大家纷纷取下行李。   李小梨颠颠跑过来:“程总程总~咱们这次是不是又住一家酒店呀?”   酒店不是一家,但刚好是隔壁,而且都离车站很近。   太近了根本不需要打车。   于是两个人掏出手机,一起埋头研究怎么走。   “喂,姓赵的。”   另一边,许博叫住赵清嶺。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一夜,就,你也别拿大道理跟我绕!至少我妹那件事,就事论事——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就是你故意破坏的!”   赵清嶺:“……”   “嗯,是啊。”他又拿出一根烟。   “卧槽!”   许博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所以你、你现在肯承认是你的错了?!”   “我是故意破坏了那段关系。”赵清嶺说。   “但我没错。”   许博:“?!?!”   “我破坏那段关系,是因为我已经看得很清楚——既然她只愿意接受我的优点,接受不了我的‘渣’,就算继续交往下去也没任何意义。”   “早分早好,至少不耽误她嫁人。”   “靠……”   许博捏了捏眉心,不敢置信:“所以,赵清嶺你什么意思?你找对象的标准,是要能接受你的‘渣’??”   “嗯。”   “……”   “……”   “怎么可能!你那么渣,渣得都出名了,谁接受得了啊?”   赵清嶺却挑眉笑了。   “废话,我要是不渣,这么完美轮得到你妹吗?”   许博:“?!?!”   “不是吗?老子长得又帅,学历又高,家境还好,既活泼开朗又懂浪漫,而且有钱有闲,就算24小时陪人买买买也没问题。”   “这种男人如果不渣,恐怕不止你妹,但凡是个人,都会愿意跟他在一起吧?”   “讲真,这种人给我,长得好看给我花钱哄我高兴,我也愿意啊。”   “但如果无论和谁在一起都能适配、都能白头偕老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   “我一直在换交往对象,是因为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一个能真正喜欢‘我’的人。”   “无论是我的优点、好的地方,还是最可恶、最卑劣的毛病,都愿意照单全收的那一个人。”   “他必须可以没有条件、没有底线地爱我,不会因为我神经病、作、脑子有问题,就……!”   “算了,我跟你废什么话。”   “看你这么蠢的样子,也不可能懂。”   ……   ……   许博一脸懵逼地走了之后,赵清嶺兜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学长,就你朋友的那个妹妹吧……”   “我敢打赌最后结婚的对象,肯定是人好老实、有钱真心,能包容她作天作地的那种,你信不信?”   赵清嶺:“卧槽!我视频没关?”   “嗯,你忘了。”   视频对面,是赵清嶺那位远在美国的心理学大牛学弟,还是一张面瘫脸。   “其实学长,你也不用发那么大火。”   “你跟那姑娘没有谁对谁错,就只是‘不合适’。”   “像你这种条件超好、又美又作的人,当然想找一个特别爱你、无限包容你的人,当然伺候不了另一个又美又作的人。反过来,她也一样。”   赵清嶺:“……”   “我只是有点好奇,学长现在特别喜欢现在这一位~”   “能让学长这么在乎、紧张到给我打了那么久视频的这一位r程。”   “他真的会是学长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真命天子’吗?”   “他能够做到学长期待的……无论最好的你、最坏的你都照单全收,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不要命地、无条件地爱你吗?”   “……”   赵清嶺其实想说,他能。   他真诚觉得程彻能。   哪怕知道他性格里有很坏的地方、有渣破天际、很阴暗的地方,那个人依然会爱他,会包容他,不会离开他。   他就是这么迷之自信。   却不敢说“能”。   因为怕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这么想着,突然有点儿悲从中来。   整个人蹲在几个行李箱后面,小小声赌气:“万一,他有一天也不想要我了,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没有人会要我了。”   “不会,统计学上不是这么认为的。”   面瘫脸学弟,一如既往地煞风景。   “在统计学上,世界上六十亿人,这个不行再换下一个。其实学长你以前的做法是对的,不好就换,一直换下去,总有人会合适的。”   赵清嶺摔。   “换个屁!我就要这一个,就喜欢这一个!”   “我好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不想换了!”   “既然那么喜欢,学长你就不考虑为了他,改邪归正做个不犯病的好男人?”   “……”   “你反正都已经成功不犯病三个月了,干脆就永远压抑天性、好好对他一辈子好了?”   “不行!”   赵清嶺赌气之余,竟然还加上了一脸委屈,小学生式告状:“我好好对他时候,他渣我!”   “……”   “就他……他、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可有时候真的很气人、脑子根本不转!都那么喜欢我了,还随时随渣我!你看你看!他现在还在跟喜欢他的小姑娘笑,还聊那么起劲!”   面瘫脸学弟:“……”   原来恋爱中的学长,这么幼稚的吗!   ……   赵清嶺挂了视频之后,有点后悔。   就不该打,显得他很怂。   简直怂爆了。   这要真作死被分手了,不是下半辈子都要被学弟笑死?   呜,这次要真的作死了。   那他就如学弟当初所说,一辈子孤老终生算了。qaq 第32章   巴士开走了。   拖着行李去酒店的路上, 赵清嶺全程默默酝酿情绪。   ……生第一次在神经病发之前, 居然还要酝酿情绪的!   简直没用坏了。   但酝酿着酝酿着, 也确实成功酝酿出了不少委屈。   比如,程彻一路上竟然还在搭理那个李小梨。   比如, 程彻确实跟许博跑去喝酒了, 大长腿被摸了也是事实。   比如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却非要当工作狂不陪他。比如脚都肿成猪蹄了还忍着不肯说。   直男兮兮的又看不出来他日常小生气,看出了也不知道哄。   在一起都三个月了,还特么不信任他,当他是个随时可能变脸的潜在超级大渣男!   行啊, 既然本来就是渣男人设。   老子今天渣、给、你、看!   他们在立陶宛的这间酒店, 房间的设计也非常可爱。   房间阳台是白色的小尖顶,窗子是圆顶方底彩绘玻璃的仿古式, 屋内的所有灯饰都颇有年代感的样子。   和波兰的酒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像一个小小的、华丽的古堡。   可惜赵清嶺无心欣赏。   进了门, 就扑在了床上,也不说话。   其实一路,他的黑眼圈、还有一言不发的明显萎靡, 程彻是看在眼里的。   再想起从昨天起整个人状态就有点不对,总觉得是不是前几天累坏了, 有点心疼。   “清嶺, 你要是累了今天就在房间休息吧, 路线我自己去跑。或者你睡醒了再来找我也行。”   赵清嶺没回话。   只是抓着手机自顾自戳戳戳。   程彻也没在意, 烧了点热水, 又趁着空当去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没戴眼镜,脸上还沾着些没擦干的水渍,赵清嶺那边冲他扬了扬手机。   “我刚买了机票,晚上回国。”   “……回国?”   程彻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突然要回去?咱们的行程不是才走了一半不到,难道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赵清嶺声音冷淡,看都不看他。   “就是在这待得腻了,烦,想走。”   烦?程彻依旧在茫然不解。   怎么会烦?   如果说是在华沙待了整整五天待腻了,他还能明白。可今天,才是他们在维尔纽斯的第一天啊。   两国虽然毗邻,但无论建筑还是文化都天差地别、一点都不一样……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直男思维了:“清嶺,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紧张,往床边走了几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   明明以前,无论他做错了什么,赵清嶺都直会说的。   会扯着嗓子跟他抱怨,会手舞足蹈跟他撒娇、表达不满。   可这次,赵清嶺就只是面无表情。   “没。”   “就是腻了,想回去了。”他冷冷的,琥珀色的眼睛不看他。   “你要是觉得工作在身,自己留下来继续做完行程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   程彻:“清嶺!到底怎么了?”   “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家里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程彻急了,下意识伸手去探了探赵清嶺额头的温度。   并没有发烧,不是说胡话。   那,到底是怎么了?   程彻开始努力回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就算做错了什么,后果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他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赵清嶺才会气到想要把他干脆丢在国外,一个人回去?   毫无征兆的突然转变,真的很吓人。   他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惶惑、不解,着急又无措。   忽然,前襟一沉。   天旋地转间,身体已经跌落在了柔软的床上。身上一重,颊侧是有些粗暴的啃咬,身上一凉,而耳边是温暖、低沉的喘息声。   ……   当——当——当——   教堂钟声阵阵,从窗外传来。   就在屋内昏暗、气息混杂、紧张、晦暗的一切,令人恍惚。   其实相似的钟声,他们城市郊区的那座大钟寺也有。   据说那寺庙很灵的,因而常年香火不断,新年的时候大家纷纷去拜拜抢头香,更是人山人海。   自打高一的夏天起,赵清嶺每年年夜也都会叫家里司机开着车,载着狐朋狗友好哥们一起去上香。   【嶺哥嶺哥,你都求什么啊?】烧香的时候,哥们总会问他。   【我?我当然求学业了,希望能申请到美国很好的大学。】   【卧槽,你成绩那么好还用求吗?】   【就是啊嶺哥,你不可能申不到的。别浪费愿望啊,要我就求点别的了,比如求个特别特别美的女朋友之类~】   每次,别人哄闹,赵清嶺就只微笑。   该求学业,还是求学业。   后来如愿进了好大学,假期有空到处旅游。   更跑过了满世界各种各样据说许愿很灵的圣地。   同行的伙伴,又或者是遇上的面善陌生人,也经常会问他同一个问题。   【What did you wish for?】   【我?当然是许愿前程一帆风顺。】   在泰国时,僧侣给他的手腕戴上小黄花,带着他绕佛三圈。   佛有四面,僧侣说一面是爱情,一面是事业,一面是金钱,一面是平安健康。求哪面,就把小黄花手环放在哪面前。   赵清嶺身体一直很平安健康,从小也不缺钱。   剩下的只有“事业”和“爱情”。   绕弯三圈,他毫不犹豫走到“事业”那一边,垂眸放下了花环。   很奇怪吧,明明是一点都不热衷事业的人。   却求了事业。   ……赵清嶺是绝对不会去求爱情的。   他不会求,他高傲地且固执地认定,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不需要“求”。   他那么优秀,本来就“该”有人真心爱他。   “该”的。   一直以来,就“应该”有个谁,知道他有多好,从头到尾真挚地、痴心地、悲惨地、义无反顾地爱着他。   可现实中居然一直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这个世界欠他。   好在,他等了很多很多年、找了很多很多年、特别不爽了很多很多年后,上天终于开了恩,把一直欠他的那个人给了他。   自从跟程彻在一起,这个世界,才终于“正常”了。   赵清嶺也终于释然,不继续跟老天爷赌气了。   按说,像这样好不容易等来的宝贝。   他该好好珍惜。   应该一辈子好好、好好珍惜的,他知道。   ……   他也想珍惜。   可是,眼下、至少这一刻,做不到。   身下男人彻底失去平日里的冷静,震惊、慌乱无措的样子,让人心跳迷乱、血脉喷张。   顺带着……破坏欲高涨。   他的宝贝,腿是真的很长,身材是真的很好。   腰的弧度,引人犯罪。   赵清嶺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相信自己这一刻,双眼一定是通红的。   ……熊熊燃烧,从眼睛烧遍全身,热得翻天覆地。   想要弄坏他的**,洪水一般,倾巢而出。   明明已经抖得那么厉害了,他却还想要看他更加凄惨、更加绝望的样子——想要他比那十年寂寞、漫长地等待着的时候更加悲惨、更加无助。   “……”   “彻彻,你不可能没听人说过的吧?我这个人呢,没有长性的。”   他低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地喃喃,狡猾、自私、恶意满满。   “喜欢的东西,一转眼就会变得不喜欢。在我这里,没有‘长久’。”   “我想回去,是因为我玩腻了。”   “好在……三个月,也够久了。我们彼此,应该都玩得算是愉快?”   “呵,怎么了?你很吃惊?”   “为什么?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才对,咱们高中是一起念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忘了吗?”   “好在,你也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对不对?”   身下的人,身体僵硬,脸色惨白。   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就连被他强硬地分开双腿,也还是不知道挣扎。   半晌,眼珠终于动了一下。   晶莹,却不是一如既往那样垂眸闪躲。   而是直直、呆呆看着他。   像是毫无防备被利刃刺穿一样,不解、疑惑、委屈、疼痛、难以置信。   ……受伤了。   他的彻彻,受伤了。   心里狠狠一疼。可同一时间又被涌上来的诡异幸福深深满足、淹没。   “呵。”   赵清嶺就那样无比神经病地,在心疼他心疼到眼睛都微微蒙上雾气的同时,又开心且飨足地,笑了出声。   他的彻彻难受的样子,真的好可怜,好凄惨。   好可爱,好诱人。   好心疼,想抱他,又好甜蜜。   想跟他说没事的,我不会真的伤害你。   却没有那么做。只是自私地搂禁了那人,强势侵占。   怀里,是滚烫的肌肤。   包裹他的,更剧烈的炽热。   人生,在那一瞬间几近圆满。   甚至眼前整个世界,都化作了鲜艳而破碎的美丽蜡笔画,赵清嶺身体没有真的达到巅峰,但是心理层面绝对狠狠地、前所未有地那样了一次,几近窒息。   ……把一己之欢,建立在别人的悲惨、痛苦之上,还他妈爽上人生巅峰。   渣到世界尽头。   却根本来不及反省。就像是一个看到了糖果的孩子,明知道会蛀牙、还是迫不及待去剥开亮晶晶的糖纸。   把糖果放入口中,享受那让人战栗的香甜。   好甜,受不了。   忍了那么久,惨乎乎的他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好喜欢,好享受。   好幸福、从来没有这样满足。   世界之大,那么多年,他一直在找他。找得很累很累、几近放弃。   差一点就放弃了、不找了,这个世界不值得。   所幸,最后还是遇见了他。   真的实在是太喜欢了,以至于根本控制不住。   每天、满脑子都想要对他做好多好多疯狂、变态、旖旎、神经病和让人没眼看的事情……   啊啊啊,怎么办,他果然神经病得无可救药。   人一旦疯了,根本停不下来!   赵清嶺带着有点虚幻的笑意,不给他片刻的喘息的机会,更加疯狂地享受着那小孩子偷到糖果的甜美。听着耳边破碎隐忍的呼吸声,恨不得能就此再也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沉溺进无尽的深渊之中。   “呜,不要了……”   “不要了……”   耳边喘息声嘶哑,带了些凄惨的哭腔。   直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心动又心碎。   赵清嶺搂紧他,一脸病态的温柔与小心翼翼,用唇形无声喃喃说着:   不是真的。   彻彻,那些残忍的话,一句都不是真的。   我爱你,我只有你。   只是有一点点生你的气了,还有一点点的神经不正常,不要嫌弃我。   乖,哭出来。   都那么难受了,一定很想哭吧。   哭给我看看。   想看你掉眼泪,宝贝。哭了我就放过你。 第33章   程彻一开始, 是没有想过要哭的。   虽然亲耳听到了那些残忍的、刺心的话语。   还有很多很多其它嘈杂的声音, 也同时浮现——   【他那人一向如此, 就只能对人好一小段时间,长了一定会腻味, 没有例外。】   【虽然没渣过你, 可渣过其他好多人的啊!知道你喜欢他以后, 也分分钟也要来渣你。】   【怎么可能二十七八岁还单着,就等着给你捡漏?】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些话,反复听得太多了。   以至于当狠狠扎向他心口那一刀真的落下来, 竟没有想象中疼。   网上有很多很多故事——   浪子最终会回头, 会被某个人彻底收服。   有的时候是“命中注定”,有的时候是“缘分到了”, 有的时候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的时候, 就只是他玩累了,而眼前刚好有个人。   那个人刚巧幸运,傻傻的撞上了。   程彻从来不觉得, 平凡无趣的他,可能是任何人的“命中注定”。   他不够好、不够资格, 同时也没有脑子能跟人玩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所以,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男神要选择他, 怎么想都想不出理由——后来只能认为自己不是走运了, 刚好碰着在他二十七八、玩累想收心的时候撞过来。   可程彻忘记了。   自己从小运气就不好, 何况在赵清嶺那里,又怎么可能有任何人是“例外”。   骗了自己无数次、编织了无数自欺欺人的谎言,结果终究抵不过现实吧。   心里最恐惧的这一天,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了。   ……   可是。   他果然还是执迷不悟。还是如颜珍骂过无数次的一样,发疯、不切实际。   还在无药可救地沉迷、做梦。   虽然亲耳听到了那些话,可欲海浮沉、光明破灭之间,眼前看到的竟还是那天那片晚霞,还是清早坐在赵清嶺自行车后面,耳畔的清风。   那个时候,他年少、无助、一无所有。   坐在赵清嶺的自行车后座小口吃着甜甜咸咸的饭团,偷偷期待,希望赵清嶺不要骗他。   最后,他真的没有骗他,真好   那么同样的,十年之后。   他应该也不会骗他才对啊。   ……   程彻忽然挣扎起来。   他不相信,哑着嗓子问他:“清嶺,你是想要……跟我分开吗?”   “你要分手吗?不在一起了是吗?”   声音嘶哑了,眼睛也透着绝望,等着随时会再度降临的残酷。   赵清嶺那边,却像是被他给突然问懵了。   脸色很怪,明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又一把强硬把他捞起来,抱紧!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为什么都说玩腻了,却还那么疯狂地在他身体里……   程彻委屈、颤抖、浑身发冷。又突然意识到如果他们就这么结束了,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不要!   迟钝的心脏,终于开始发酸、发拧。   他不做。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次,那他不要做!   他不要这样的“最后一次”。   连一句交代、一句解释都得不到,太悲惨了,他才不要最后的回忆是这样的!   不要。   ……   他开始死命挣扎。抓枕头、抓被子、负隅顽抗。   可赵清嶺却不知道哪来的的力量,轻易制住了他。   就如同他们的关系,无论他这一边怎么用心、怎么努力,怎么拼尽全力。   赵清嶺那边,永远轻而易举。   可怎么办,谁让他比他好那么多。   为什么……   程彻恨,恨得红了眼。   口中,一丝腥甜。   他愣了愣。不知何时,他竟然咬住了赵清嶺的肩膀。   是的,还狠狠咬了下去。   起先明明只是浮木一般紧紧抱着,后来太难受了、太恨了,不知不觉下意识开始用劲。咬得那么狠,咬得斑斑驳驳。   明明恨的不是他,只是自己的没用——普通、平凡,为什么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够好。   程彻脸色惨白,看着那伤口,无措、恍惚、心疼。   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还有上一次,都不是故意的。   ……   他上次咬伤赵清嶺的肩膀,那时他们才刚在一起。   下了班窝在客厅的沙发盖着毯子,一起看电影。   平常都好好的,只有那天赵清嶺全程不老实,滚来滚去。等到电影好不容易演完了,突然像只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挠他手心。   眼睛亮亮的,卖萌又无辜,带着一点点的小哀求。   他小小声、跟他说,“想要”。   ……那样的眼神,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关了灯,程彻压抑住轻微的颤抖。   一点点而已,他就全身冒了冷汗。   倒不是赵清嶺技术不好。可能人类的某些器官,本来就真的不应该拿来进行某些奇怪的运动。   他又是第一次,整个人紧绷、僵硬得要死。   心里想着努力忍,努力忍,可是真的疼了,直接没忍住□□出声。   赵清嶺马上就停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很疼吗?”   “不会。”   琥珀色的好看眼睛望着他,满满都是怜惜,赵清嶺把他按在自己肩头:“彻彻,这样,你抱紧我的脖子,疼了就咬我肩膀。”   程彻不愿意,可赵清嶺坚持。   最后,程彻只好乖乖地,轻轻咬了上去。   他以为没问题。   以为以自己的隐忍程度,就算再疼,都一定不会用力。   结果,就在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证明是多么不成熟——赵清嶺不过轻轻动了一下,瞬间便痛得他浑身发抖,下意识就一口咬了下去。   “呜啊!疼!”   赵清嶺的惨叫声,比他大多了。   而肩膀上,也当场落下一圈带血的牙印。   程彻被那痕迹吓懵了,既心疼、又羞愧,赶紧那药箱处了一下之后。看着小狼藉的沙发,想想自己都干的什么事儿,实在是相当的无地自容,推开他就缩进沙发角落的毯子里不肯出来。   那个时候,赵清嶺也还没听特别了解他的脾气。   很茫然,还以为他生气了,整个人惨兮兮地又一脸无辜地蹲在沙发边。既不敢伸手摸他,也不敢走,就很可怜,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程彻舍不得他那么可怜。   只能钻出被子,硬着头皮继续磨蹭着把一切交给他。   “彻彻,你再咬着我。”   “不咬了。”   “没事的我不疼!来来,这次换咬另一边。”   “……”   一根手指、两根,继续拓宽。   程彻又一次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可是毕竟有了经验,这一次他用尽力气控制得很好,多疼都始终没有咬下去。   反而是赵清嶺那边,弄着弄着突然停下了。   程彻正茫然,身体忽然被一把抱紧。柔软的茶色头发蹭着他的脸颊,赵清嶺的声音很轻很轻。   “够了,彻彻,已经够了,你别再忍着疼了。”   “也不是今天就一定要做。你不需要为了我那么拼命,要懂得更爱惜自己,懂吗?”   “……”程彻想说,其实没关系。   虽然疼,但其实并没有到真的特别不能忍受的地步。   还有,他是因为特别喜欢赵清嶺,才会愿意为他受点委屈忍一忍的。   不是不爱惜自己。   “彻彻你是不是傻啊!还不明白吗,你以后有我了,知道吗?”   “我们在一起,我会努力保护你、照顾你的,你跟我在一起以后任何事都不用忍耐,你可以依靠我,明白吗!”   “……”   时至今日。   那天的话,始终回响在耳畔。   程彻从来没有告诉过赵清嶺,那些话,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少安慰、多少救赎。   太暖心了。   暖心到甚至,他根本就不需要它是真的。   就算只是骗他的也好,也已经足够了。他这一辈子也够了、值得了。   当然,后来好多普通而幸福的日子里,赵清嶺还说了很多很多让他安生、欢喜的话。   说想一辈子都能在一起,说最喜欢彻彻了,说你是我老赵家的童养媳。   每次程彻都踹他,骂他胡说八道。   心里则默默想着,要是都是真的,要是都能实现,该多好……   一滴,两滴。   泪水滑落。   程彻愣了愣。   他不是怨恨赵清嶺、不是怪他说话不算数,才要掉眼泪。   赵清嶺肯对他好,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他也已经足够幸福了。他不会怨他、永远不会。   只是想到这样的幸福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觉得好难过。   他就那么环着赵清嶺的肩膀,额头轻轻抵上去。   压抑地、无声地哭了。   ……   泪水滑落肩窝,赵清嶺愣了愣。   继而眼睛疯狂晦暗,一把死死搂紧怀里的人。   就连灵魂仿佛都贴合到最深、最紧的深渊。   心理层面和生理层面,双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餍足,从头皮到指尖都麻到心悸。   ……哭了。   终于,终于,他的彻彻哭了。   被他这么坏心眼地欺负,终于忍不住受不了、掉眼泪了。   他哭起来原来那么软。   埋着头,在他怀里痉挛、发抖。全不复平常的冷硬、一本正经。   好心疼。   好喜欢,好爱他……   那次的疯狂持续了很久,榨干了赵清嶺最后的力气。   他脱了力,最后也是一头栽倒下去,却又撑着最后的神智,挣扎着紧紧抱住怀里的男人。   程彻则早就昏过去了。脸上还带着些泪痕,憔悴得很,眉心依旧纠结,紧紧闭着眼睛。   赵清嶺摇了摇他,没反应。他太累了,已经不行了。   赵清嶺这边,心疼,又茫然。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意识,是起身亲了亲程彻的脸颊,然后迷迷糊糊地紧抱住他。   抱得特别紧,像是抱着只属于他的那一个小小的世界。   就这么眼前一黑也昏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半。   ……   凌晨三点半的立陶宛,没有人知道它的样子。赵清嶺知道。   他醒了,是被腰酸背痛腿抽筋给催醒的。   之前那一顿,实在是搞得太疯狂、太神经病、太纵欲、太不要命了。   他马上二十九了!   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了,年龄所限,真的不能没事随便过量运动了!电视上的攻每天一夜七次都是骗人的!这他妈只来一次而已,就简直要命了啊!   赫赫有名的“花心渣攻”事后居然肾虚,这件事也真是没脸说。   怀里的人还没醒。   赵清嶺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他还记得之前在家有一次清理不及时,弄得他后来病了一个星期的。所以这次也不敢懈怠,撑着快断了的腰硬着头皮爬起来,去洗手间放了热水。   ……   小心清洗的时候,程彻似乎稍微醒了一下下。   很不清醒的样子。   就那么恍惚地、用黑沉沉的眼睛半梦半醒看着赵清嶺,直看得赵清嶺毛骨悚然。   “彻彻……”   某人渣怂得小黄鸡一样,一秒乖到不行,狗腿地替自己男人按摩手心:“对不起,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神经病。”   “你别怪我,别怪我好不好?”   “我没想分开,真的没有。彻彻,你听得见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剩下赵清嶺兀自发了一会儿愣,然后上上下下忐忐忑忑,自发性心律不齐。   是。把人蹂|躏完了,蹂|躏痛快了、满足了,阶段性神经病终于不治而愈。整个人变回特别特别正常、特别特别忠犬的出厂设置后,开始知道要后悔、后怕、坐立不安了。   这种感觉,嗯,怎么说呢?   就像是困难时代,家里N口人只有一只馒头,大家都舍不得吃,只有傻傻的小儿子忍不住偷偷把那馒头全吃光了。   基本可以说吃的时候有多爽、多嗨,吃完就知道自己要倒多大的霉。   就,怎么办?   怎么办!!!   赵清嶺团团转,觉得他需要一支烟。   虐妻一时爽,后续火葬场。尤其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死亡边缘进行试探,并不清楚程彻的底线在哪里。   而且,他在把人拖上床之前、之后,都胡说了什么?   好多片段,因为太兴奋,已经模糊了。   但他隐约记得,中间程彻突然冷冰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要分手。问得特别特别认真、眼神在他看来特别特别阴沉、犀利、可怕。   吓得他在作死模式下,都不敢点头说“是”。   糟了,赵清嶺越想,越不安。   不会玩脱吧?   焦虑得想要点烟。又想起程彻不喜欢烟味,不敢点。   最后,怂唧唧爬回床上在程彻身边躺下,手指轻轻抚过柔软、纯黑的短发。   摸着摸着,突然眼框一红。   很没来由地、很脑残、很自作自受地。   “彻彻,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回答。   “你可以生气的,可以对我发火,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千万别说不要我了。”   “不然,我真会被学弟笑死……哈,哈哈。”   他干笑了几声,爬起来,在程彻的脸颊亲了亲,然后再次把人抱紧。   “程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我只相信你一个,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   “别人都可以不要我。”   “你别不要我。” 第34章   程彻人在浴缸里时, 确实迷迷糊糊醒过一次。   全身酸疼。   好在周身浸泡着温水暖暖的, 不算难受。   身体被严重掏空,因而人虽然醒了,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只记得浴室昏黄的灯光下雾气氤氲, 赵清嶺抱着他,而他连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都反应不过来。   继而,赵清嶺似乎在他耳边柔声在耳边说了什么。   程彻只感觉到了湿热的气息,没听见声音。   然后一闭眼,又过去了。   之后比较清醒的一次醒过来,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   维尔纽斯纬度高, 因而天亮早,五点多已经微明。   程彻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枕在赵清嶺的臂弯中, 酸涩的腰被搂得紧紧的,赵清嶺一条大腿还独占欲满满地压在他身上。   好像,自从在一起以后,他总爱这么抱他。   八爪鱼一样搂住,小孩子般的霸道。   可是……   程彻心口一涩。   不是已经说腻了、不想要他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还这样紧紧抱着他?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就好像……   咦。   等等。难道,难道说。   是梦?   刚才那一切、所有难过的事情,全部只是一场吓人的梦。   而他之所以眼睛那么痛, 只是因为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在梦里傻兮兮地哭了起来?   是这样么?   程彻微微动了一下, 立刻浑身酸得他崩溃——这么严重的做后痕迹,不该是梦。   可他又疯狂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   他急了,急的不行,拽了拽赵清嶺,不醒,他踢他。   赵清嶺迷迷糊糊:“嗯,宝贝,醒啦?”   他困得要死,模样很蠢,猫头鹰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捧起程彻的脸端详了几秒钟,表情挺认真但眼睛对不上焦:“呜,脸色还不好,多睡一会儿再起吧。”   “乖乖睡,我抱着你,不松手。MUA。”   MUA完,头一歪,又自顾自打起小呼噜来了。   程彻头脑一片空白。   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是痛的。   所以,真的只是梦?   清嶺没有说那些残忍的话。   没有要分开,没有……只是梦?   心里那种感觉又苦又甜,狂喜、又难受得要命。大腿还在隐隐作痛,程彻却不敢再动,生怕一不小心醒了。   他不想醒。   分手的噩梦和被紧抱的美梦,如果能选,当然是希望……美梦这边永远不要醒。   ……   早上九点,赵清嶺彻底醒了。   自家宝贝还没醒,他打了个电话给客房服务,让他们留了面包和海鲜粥。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程彻的身上。   无数草莓、小牙印,各种青紫的斑斑驳驳,无处遁形。   想起自己的禽|兽行径,赵清嶺冷汗岑岑,自顾自又虚又怂、团团转了一会儿。   最后跑去阳台透了口气、抽口烟压压惊。   却一眼看到许博在楼下徘徊。   咦,可他不是应该住在隔壁酒店吗?   跑来这边干啥?总不至于又特么不老实、还来探察他们敌情?   正想着,从在酒店林荫小道那一边,有个女人拖着箱子过来了。   身材很好,不是李小梨。   但略微眼熟。   也许是气场相斥的生理感应,赵清嶺在二楼阳台往下看的时候,那女人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天雷勾地火。贬义的那种。   ……   自从当年不欢而散,此后那么多年,赵清嶺再也没见过许博的妹妹许曦。   然而此刻,至少在许曦的那双明眸里,新仇旧恨一如当年。   你,她冲他比了个手势。   姓赵的,你给我下来!   ……   赵清嶺本以为,许曦是大包小包、来给没钱没证的苦逼哥哥许博送温暖的。   顺便,找找他的茬。   然而不是。   许曦恨恨表示:“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事情过去N年,她早已找到真命天子结了婚。按说,不应该再跟曾经的短暂相亲对象纠缠不休。   许曦也知道,但没办法。   她实在气不过。   这几天,本来她应该是在法国旅游的。   老公出差谈项目,她跟着一起公费游巴黎,每天在老佛爷逛逛逛买买买、大包小包不亦乐乎。   本来人生很好。   死就死在那天跟哥哥视频,听许博复述了一遍赵清嶺半夜车站说的那些话。   许曦整个人炸了。   炸到当场从法国买机票,飞过来讨说法。   当然不是谈感情。   感情早过去了,她是专程来跟赵清嶺理论对错的。   当年分手分得她很委屈,终究意难平。   ……她意难平,赵清嶺那边感受也没比她好多少。   “你真要聊这个?那当着你哥的面,许博你千万别走!”   千万别走。   不然到时候说不清楚,又造谣老子欺负你!   ……   许曦承认,在那短短的一个月的交往里,她并不是全部占理。   她是作。   比如习惯约会前美美地化个妆,让人在楼下等她一两个小时。   比如非要穿高跟鞋逛街,不让穿不美不高兴,走两步脚疼了又脾气大要骂街。   比如所有的香料一概不吃,别人也不准点。有放葱的菜,别人要替她从每一口菜里把葱挑出来。   还有比如,跟她交往必须给她不断买包包、买衣服鞋子和化妆品。她家很有钱,她自己买得起,但她那么美,别人帮她买这些是应该的!   确实比较任性,她承认。   但谁让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她爸、她哥,都是这么毫不犹豫把她宠到大的!   直到后来开始交男朋友,许曦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少。   太少有男的能达到她爸、她哥的标准。   够高富帅的懒得伺候她、给她挑葱。   肯给她挑葱的,她又嫌人家说话不甜、长得不顺眼。   直到遇见赵清嶺,她挑不出毛病了——赵清嶺条件没话说,长得帅还风趣幽默、不厌其烦陪她做指甲做头发买买买、也肯给她挑葱!   ……完美的男人,她想嫁了。   人生中第一次货真价实的对人心动,对她来说这就是初恋。本来想要好好相处,怎么能料到毫无征兆被这人翻脸无情?   虽然她作、是有错。   但毕竟付出了真心,超级受伤的!   ……   她受伤,可赵清嶺在那一个月里的体验,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倒不是因为感情受挫。   奉父母之命交往,又只有短短一个月,对他来说还不足以上升到“感情”——至少他这边,对许曦是完全没有动心的。   没动心不是因为许曦作,赵清嶺不介意别人作。   他不介意等待、不介意买买买,不介意挑葱。   他觉得郁闷,主要是因为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在她身上清楚而绝望地看到了感情世界里特别“现实”的很多潜规则——   许曦很单纯。   被父亲哥哥保护得很好,娇气公主病,但直率、纯真。   就是因为单纯,什么都不懂得掩饰。   她会明明白白告诉赵清嶺:【我啊~将来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对我的喜欢一定要比我对他的喜欢多很多、很多才行!】   【我才不要当喜欢更多的那个人。】   【因为,要是我喜欢得更多的话,会觉得超级委屈、超级不公平的,这么一想,就突然不会继续喜欢那个人了。】   这番话让赵清嶺很是费解,他问她: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喜欢另一方更多一点。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   【我不管!谁爱犯傻谁犯傻,反正我才不当傻的那一个。】   【而且感情这东西啊,本质上说白了就是交换嘛——双方各自付出,然后收到自己想要的~】   【那要是我付出了没收获的话,肯定会及时止损、马上抽身走掉的!】   后来,许曦也确实如她所言。   在被赵清嶺“渣”了一次之后,就立刻“及时止损”了。   那段时间,所有的共同好友都知道,虽然交往时间只有一个月,但许曦可是给赵清嶺做过便当的。   她从来没给任何男人做过便当,他是唯一一个。她还切到了手。   简直太惨了,她为这段恋情付出太多了。   赵清嶺却什么都没替她做过,到头来还这么的渣,太过分了。   ……   赵清嶺不想计较,那一个月里陪她反复做的N个颜色的头发、三天换一种造型的指甲,替她挑葱、给她各种买买买的日子,究竟算不算“付出”。   但时隔多年,已为人妇的她居然还能为那区区一盒便当的“付出”,专程飞了大半个欧洲来找他理论。   也实在是,服了。   逼得他不得不在时隔多年之后,说了实话。   “说真的,就你那份便当,真的很不好吃。”   “我是强忍着才吃完的!”   这是事实,赵清嶺现在很后悔。   早知道,当年他就不该吃她那一口夹生的便当!   “不好吃你有种别吃啊,有种现在给我吐出来啊,”许曦跺脚,“吐出来还给我!还有我整整一个月的青春,你也赔我!”   赵清嶺:“……”   一个月的青春。她浪费掉了,难道他就没浪费掉?   他还希望能把他一个月的青春还给他呢!   “你是男的,不一样!”   赵清嶺无奈了,只好看向许博:“好吧,你妹青春损失费多少钱一天?”   许博汗颜:“小曦,算啦。”   “才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他给我道歉,必须道歉!”许欣咬着嘴唇,委屈到杏眼里含了泪珠。   青春损失、便当,听起来非常的无理取闹。   可是能怎么办?   谁让真正想说的那些话,永远说不出口——她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些乱七八糟。   真正无法释怀的,永远是受伤的自尊。   她曾经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美那么娇,不食人间烟火。   人生第一次心动、喜欢,却被人狠狠伤害。   坠落凡尘,脸着地。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宠着她、纵着她。这个道理她现在懂了,但她宁可是有人温柔地提醒她。   而不是毫无防备,被现实直接狠狠教训!   她那时候气死了,哭了好久,天天骂赵清嶺是个渣男、大混蛋。那时身边一个追了她好多年的男孩无怨无悔陪了她好久,后来她渐渐发现,他好像还不错。   再后来,她跟他结婚了。   过得很好,也收敛了一些娇纵。   只是心底,有根刺至今拔不掉——无冤无仇,姓赵的凭什么那样对她?   ……   分手后,赵清嶺在许曦的宣传下,“渣”名更加金光闪闪。   顺带着得罪了许曦妈文姨,人家多年老姐妹翻脸不跟他妈玩儿了,赵清嶺还要天天被老妈骂得狗血淋头。   这件事,给赵清嶺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好一阵子遇上许曦级别漂亮聪明、条件优越的男女,都下意识自动躲远点。   惹不起。   好看的人,很多习惯了众星捧月。   习惯了就算不走心,也能万千宠爱。   再加上聪明,又天然擅于计较得失——在一段感情里,“付出”马上就要见“回报”,付出一盒便当就觉得自己付出了天,一眼没见着“收益”就分分钟另做打算。   正常。反正世界那么大、顺眼的人那么多,而他们又那么美、那么抢手。   ……“及时止损”,呵!   赵清嶺没记错的话,这她妈是个炒股的词儿吧?   投资、回报、等价交换、止损……这些人到底是把感情当生意谈,还是当金融交易在做?   赵清嶺虽然渣名在外,但他也有他的底线在。   在他看来,这是玷污。玷污别人,也玷污自己,功利、荒谬,可恶又可笑。   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渣”过很多人。   但如果在那其中,任何一个、谁都好。能在他突然从“理想型”变脸成“人渣”的时候,至少追问他一句。   放下矜持,放下自尊,去找他。冒着被伤害、丢面子、掉眼泪的风险,向他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而不是马上认定“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马上急着“止损”。   他想,他或许,是可以喜欢上其中某个人的。   ……   偏偏没有。   偏偏他这之前遇到的,全都他妈的比许曦算的还精。   止损后忙不停地昭告天下,把自己形容成无辜、凄楚的被渣受害者,再以单身的身份迅速再度挂牌、开盘、招商引资。   生怕浪费掉人生中一点点年轻、美貌的时间成本,生怕放过一丝丝“交换”到更优质伴侣的机会。   急吼吼奔向一个“好归宿”。   而在路上,一秒都不会停留。   别说十年。   十个月都不可能。   十天,说实话十天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很多人十个小时可能都觉得浪费。   是啊,谁让如今一天天过得那么快、大家都那么忙。这个世界上聪明的、美丽的、可以互相替代的人又那么多。   ……真的,要不是有程彻这种傻瓜。   要不是有他爱他,这个世界多操蛋?   ……   可是,这些话,赵清嶺永远也不会跟许曦说。   他觉得她金玉其外,内里算计、自私、娇纵,所以不配。他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对面,许曦同样觉得他一如既往地人渣、冷血、自负,根本不值得她再想起。   两看两相厌。   公主美若天仙却骄矜,想要一个帅气、体贴的白马王子。   可惜王子也是个骄傲的小王子,并不喜欢伺候骄傲的公主。只想找一个傻兮兮的、温暖的笨蛋陪他。   到底是谁的错?   最后,许曦擦了擦眼泪。   要不到道歉,算了,反正渣男自有天收。她昂起头,杏眼瞪赵清嶺:“至少我现在结婚了,我有人要,好人有好报。”   “你人渣,你没人要!你永远都没人要!”   赵清嶺:“卧槽!”   许博赶紧安抚:“呵,呵呵,那个小曦啊,算了真的,你有人要,人家也有人要,你俩性格不合而已,现在大家都有人要了,这不挺好的吗?”   许曦:“拉倒吧!他的那些所谓‘对象’,哪一个能长久了?两天就分了,打赌不?”   “不会分的。” 赵清嶺打断她。   “……”   “以前的那些,我不年轻、懂事,不算。”   “一个都不算。”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我走运了,碰上一个特别好、还死心眼、特别傻,又特别爱我的人。”   “他最好了,才不会因为我渣,就随随便便跟我分手!”   “……”   许曦美丽的脸抽了抽。   啥,她听见了啥?没听错吧?   “不会因为我渣就随随便便跟我分手”?!   认真的吗?!?!   卧槽,卧槽,几年不见,姓赵的是不是人渣水平又突飞猛进了?这他妈槽多无口啊!她一定要赶紧记下来,回去跟小姐妹疯狂槽之!   眼前,赵清嶺比几年前头发长了。   茶色的发尾扎了个傻兮兮的小揪揪,还他妈用的红头绳,除此之外没怎么变。   脸还是那么帅,个性还是那么的一言难尽。   这一刻,人渣倒是挺一脸一本正经的情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璀璨光华。   “他特别好,跟你们都不一样。”   “你就放心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跟他分手的。你哪天离婚了我都不会跟他分手!一定。”   许曦:“……”   她无奈了、气笑了,干脆扶额啥也不说了。   真的,何必啊?跟这种宇宙无敌渣男生什么气啊?浪费生命。   是,你情圣,行了吧!   你一个月内不分手,我跟我小姐妹姓!   ……   那天赵清嶺上楼回到房间的时候,程彻已经起来了,人是坐在床上的。   某人一秒紧张,声音超级轻:“睡好了?”   “嗯。”   不仅睡好了,貌似还重新洗了个澡。   擦过了,发梢还有漏网的几滴水,落在满是斑驳吻痕的身上,很是性感。   “那个,你什么时候醒的?”小小声,继续小心翼翼。   “就刚才,”程彻的声音有点哑,“你们下面声音太大了,吵醒的。”   赵清嶺:“…………”   “你听见了?”   “听见一点点。”   “哪一点点?”   程彻没说话。   他隐约听见,赵清嶺说谁死心眼、特别傻。   还有,听见他说谁特别好。   说爱谁爱得要死,一辈子都不会分手。   只是不太敢确定,他说的那个谁……是他吗? 第35章   程彻想来想去, 好像……说的也只能是他吧。   毕竟在一起去三个月,按照他们之间这种天天黏在一起的亲昵度,赵清嶺总不可能再有时间□□去交个其它男朋友。   所以……   他是真的说了, 说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永远不分手。   “……”   ……基本确定了, 果然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就是啊, 好好的, 谁会没事突然说什么分手?赵清嶺是渣名在外没错。但自己真的也不至于这么没安全感啊。   还做那种没道理的梦,还哭。哭什么啊,笨死了。   不过……   暗自又皱了皱眉。   刚才去洗澡,镜子里那一身又青又紫的痕迹,怎么解释?   难不成是鬼上身咬的?   很不解,再转头看看赵清嶺,赵清嶺手里抱着个……呃。   “……”   “那是什么啊?”   “键盘。”   废话。程彻当然认得那是键盘,但这不是重点。   “哪来的键盘?”   “买的。”   “你没事买键盘干什么?”   赵清嶺:“……”   “没买到搓衣板, 这边水果店也都不卖榴莲。”   程彻:“啥?”   搓衣板、榴莲?   “买来跪。”   “……”   然后,赵清嶺还真把键盘往床上一放,爬上去就真的要跪。   程彻一把把键盘抢过去,难以置信地皱眉看着赵清嶺,开始觉得一切十分的魔幻现实。   就,眼前,一向又帅又灿烂的他家男神, 为什么会, 完全是“拆家狗”的表情?   就是那种……大型犬拆了家、知道自己闯了祸, 蹲在门口特别乖看主人、惴惴不安又蠢的卖萌的脸。   “彻彻,我错了。”   大型犬伸出爪,一脸涩然、贱贱过来勾他手指。   “昨天那些,真是只是一时的气话,我脑子抽了,你别放在心上。”   “对不起啊,还把你弄哭了。”   “那什么,你生气了可以咬我、揍我、怎么样都行,我不介意。”   说着,还拿起程彻的手。   在自己脸上“啪”,不轻不重糊了一巴掌。   程彻:“……”   程彻:“………………”   程彻:“?!?!”   他低下头,胸口略微起伏,脑子开始乱。   所以,并不是梦?!   不是梦。   艹。   不是梦?不是梦那是什么鬼?!   所以,确实是赵清嶺本人,在他耳边说“腻了”?   是他亲口说的他没有长性、不会喜欢一个人很长时间;是他自己说的大家这三个月里“玩”得很愉快?!?!   然后,程彻又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些话是真的,同理也就是说,记忆中那一顿昏天黑地、狂风暴雨、旷日持久、过程十分花样复杂且变态的、的……   也是,真、真的?   轻微的耳鸣。   ……   眼前,某人狗耳朵耷拉得更厉害了,轻轻抠他手心:“对不起嘛。”   “就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别生气了。”   “彻彻,你还喜欢我吗?我……还能碰你吗?”   还问!   这不是正碰着呢吗!这不是正抓着他的手呢吗?   不能!不准!程彻咬牙,甩甩甩,没甩开。   继续拼命甩,赵清嶺委屈:“呜!”   最后,终于甩开了。   但程彻竟然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   脑子很乱,一直轰轰叫着。   他实在是老实又没经验,那一刻竟也没想到什么夺门而出的戏码。最后没处可去,就只能自暴自弃习惯性钻床、蒙头,就那么鸵鸟蒙不出来!   被子里,喘不过气,人倒是冷静了一些。   他以为自己会委屈、气愤,但其实这些情绪都没有出现。   就只是还懵逼。   持续懵、想不通。   ……   隔着被子,身体被外面的整个儿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彻彻……”   “彻彻,我错了,真的。”   程彻用力挣扎了两下,抱着他的男人声音更急了,团团转:“彻彻,我不敢了,彻彻你别哭啊!”   谁哭了!   程彻虽然抖得厉害,但不是在哭。   只是……隔着被子的紧拥、接触,突然间好多炙热、喘息、崩溃的片段再度回闪。   就,他们、他们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啊?!   像那种高难度的、那种只有色|情|狂才他妈会干的,还有那种那种变态的、以及那种那种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不科学的……   艹!!!   啊啊啊。   他当时傻了吗,怎么会半推半就、都允许他干的?!   程彻想杀人了。   继而,他又想到了一个比这还严重的问题。   ……   无措的彻彻钻进被子里,畅程的程总掀开被子爬出来。   “你昨天,耽误我一整天。”   赵清嶺:“…………”   程彻摸到黑框眼镜戴上,玻璃下黑曜石般的瞳里是满满犀利的死光:   “赵总,我当我专门买早上五六点的票到维尔纽斯,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不耽误在立陶宛的行程!!”   “你知道我昨天计划去哪儿的吗?去走维尔纽斯大教堂、去拍那个拿破仑说过想要搬回法国的圣安妮教堂!还有格基明纳斯塔、黎明之扉!你知道我这段行程安排得多紧凑吗?”   “你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现在几点了?”   “……”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问题是,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   他们是昨天早上到的维尔纽斯。   本来入住酒店小憩一下,就该出门跑行程的,谁知道赵清嶺突然发神经说什么要买机票回家,接着又莫名其妙在床上开始搞他,不要命搞了超久、超久!   搞得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肾疼不是开玩笑!   搞完之后,两个人都彻底虚脱了。   开始双双昏天黑地的睡!   整整睡过了那天晚上,睡到第二天中午!   “浪费了一天,和一整个上午!”   程总怒极反笑,皮笑肉不笑的笑。   眼神已经吓人到不行。   “但、是、赵、总,咱们一共在立陶宛,计划就只待四天而已!”   “四天行程。原本是满打满算排下来的,被‘您’这么一折腾,直接少了快一半!这样下去,这东欧一趟岂不都白来了?赵、总,下半年咱们公司业绩要是不行,就全怪你!”   劈头盖脸把自己顶头上司一顿骂后,程总开始收拾包包。   赵清嶺超紧张:“宝贝,宝贝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好歹还有两天半,能跑多少跑多少吧!”   “那,”赵清嶺弱弱,“你腰……腰不疼吗就去跑行程?”   “我腰疼是谁的错?”   何止腰疼!   他妈的都快散架了!   但能怎么办?再躺?   在家里还没躺够,飞十几个小时出国一趟,难道就是为了换个地理环境继续咸鱼躺的吗?   干活!   程总雷厉风行、背包出门。   赵清嶺当然不敢没有眼色,赶紧屁颠屁颠,跟上了。   ……   程总一向很有效率。   又大长腿,走得很快。   一边走,一边啪啪拍照。   期间空当,才回头问身后那只亦步亦趋紧跟着的狗男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真没什么意思,”赵清嶺弱弱,低着个头,“就真的对不起嘛,彻彻……”   “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过了?腻了直说,给句准话。”   “当然不是。”   “到底是不是?”十字路口,程彻停下,犀利地看着他。   “真的不是!”   “那行吧,”程彻叹了口气,突然指向街道另一边,“你,现在给我从这边往东,往市政厅、主教座堂和维尔纽斯大学那边去。”   赵清嶺慌得一批:“彻彻?”   “我继续往西走。时间不够了,咱们分头行动,我从这边去圣安妮。咱们手机联系。”   “彻彻,彻彻!”赵清嶺急了,拉住他:“我不想分开。”   “你以为我想?”程彻吼他,“是谁害得大家白白耽误了一天半?是谁昨天……你!怪谁?”   赵清嶺:QAQ   他站在那,不走。   一脸被主人抛弃般的寂寞、不情不愿。   “……”   不是,你摆出委屈脸就真的委屈了?   摇个尾巴就能当你没拆过家了?   程彻超凶地往他跟前走了两步,握了握拳。   可最终,看着那张脸,最后还是……   “赶紧去吧,好好做攻略。”什么硬话都说不出来。   赵清嶺赶紧忙不迭蹬鼻子上脸,拼命蹭他掌心:“那,攻略做好了,你就肯原谅我吗?”   程彻:“……”   “彻彻~彻彻。”赵清嶺小小声,眼睛亮亮的,各种小狗狗动作扯他袖子。   “反正你先认真做,”程彻偏过头,“要是做得够好的话……再商量。”   “彻彻等一下!”   结果没分开两步,赵清嶺又颠颠追过来,有点着急的样子:“你保证,不会就这么走掉吧?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我了?”   “我能去哪!”程彻又气又笑,“买了机票说要回国的人是你,我又没要回国!”   “我其实没有买。你翻我手机,没有的。”   程彻:“……”   赵清嶺:“彻彻,你护照给我吧,我帮你装着。”   “给我我马上走。”   护照被拿走的话,可就真的跑不了了。   问题是他又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什么时候想跑了,又能跑去哪?   程彻无话可说,今天第二次想杀人!   ……   收缴了程彻的护照,赵清嶺才终于放下心。   “其实,我根本没要回国,”他小小声,暗戳戳解释,“都是乱说骗你的,票根本没买。”   其实当时要是程彻夺过他的手机去查,一切那时候就穿帮了。   程彻:“…………”   “赵总,就别耽误了。都快一点半了,抓紧走吧!”   “那彻彻,晚上一起吃饭?”   程彻:“……………………”   真的。他真的是超爱他、宇宙无敌爱他,才强会忍着不杀他!   不仅没杀人,还破罐子破摔地、地在赵清嶺的强烈要(闹)求(腾)下,当街翻起了当地美食排名。   成功地又浪费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一个排名很高的吃龙虾沙拉的店。   赵清嶺:“哎哎哎这个好,彻彻你最喜欢吃虾了不是吗!晚上六点,就这家店吧,弄好了就过来汇合。”   “那,不见不散啊?”   ……   那一下午,赵清嶺一个人跑了好多景点。   希腊式建筑的白色大教堂坐堂,前面是市政大广场。广场上有许愿石,据说顺时针三圈可以许下愿望。   一堆人在那里转圈圈许愿,场面很活泼。   鸽子扑腾扑腾飞过,赵清嶺在旁边一边兢兢业业地拍,一边感受着深深的苦逼和寂寞。   ……就,如果他之前没犯病就好了,本来两个人可以一起来这广场的。   手拉手甜甜蜜蜜也去转个圈许个愿,求个长长久久,多温馨、多美好。   现在只剩他一个。   才不要一个人去许愿呢,口亨。   不能和程彻在一起许下的愿望,就算实现了,也不开心!   呜。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   六点,龙虾店座无虚席。   赵清嶺脑残归脑残,毕竟从小到大头脑聪颖、办事效率拔群。   五点而已,就把程彻交给他的行程走完了。现在,正一个人占好了一张窗边的小桌子,捧着脸紧张兮兮、望眼欲穿。   程彻来了,一眼就看到他脚边的大包小包:“这些都是……”   “纪念品!我回来路上抽空去挑的,有冰箱贴、徽章、茶具套盒还有玩偶和八音盒。每个都很别致,你看你看~”   赵清嶺忙献宝一样,拿出一只小八音盒来。   转了转小把手,八音盒发出木质叮咚的音乐声,非常动听。   “怎么样,不错吧?100%手工制作的、很精致的当地特色!喜欢吗?”   他眼睛亮亮、小期待、小虔诚地看着程彻。   记得前几天在华沙的时候,他不乖,都没有能好好陪他买纪念品。   现在买了这么一大堆来补偿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诚意。   可惜,程彻还是那个思维很直的理工男。   根本没办法把这么久远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仅没有小感动,反而皱眉扒拉了两下袋子:“买了这么多,这得多浪费钱。而且,这么重,要怎么带回去?”   “……”   赵清嶺默默两行泪,保持微笑:“没事没事,寄回去就行。”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颜珍、还有公司里的大家都带礼物的吗?收到这些的话,他们肯定开心了!”   程彻点点头,才没再说什么。   龙虾大餐上来了。赵清嶺赶紧又狗腿兮兮的,抢着给人殷勤剥虾。   “不用……”   “不不不,我剥我剥,你就负责吃就行。忘了吗,咱们之前说好的呀,以后你的虾全都由我专业包剥……呜!”   程彻:“怎么了?”   “没、没事,你吃、吃虾。”赵清嶺强忍着手指的剧痛,积极、明朗、活泼状。   程彻黑了脸:“还说没事,都流血了!你还剥?别动!”   赵清嶺被吼,乖乖不敢动了。   手被拽了过去。   ……   程总不愧是程总。   有备无患,随身百宝箱、各种旅行神器的程总。   此刻也是。包包里全套处理伤口的小工具一应俱全——消毒湿巾,紧接着是细心创口贴。指尖有一部分伤口没办法用创口贴贴严实,他又摸出来一个小管子。   “有一点点疼,忍住。”   “咦?嘶!”   小管子里挤出来胶水,小小的火辣刺痛之后,很快像是结了一层保护膜,血就不流了。   也不疼了。赵清嶺眼睛闪闪亮,像是小孩子看到了魔法一般:“咦咦咦,这是什么啊?”   “液体创口贴。”   “还有这种东西???”   “嗯。”   “哇,彻彻,你真的什么都有、什么都会!哎哎,你、你干什么?”   程彻皱眉,停下剥虾的手:“继续吃饭,还能干什么?”   “不不不,你别!这家店的虾那么傻逼、壳那么硬那么刺!你手又笨,弄伤了可怎么办?别吃它了,咱们点别的。”   程彻:“……”   到底是虾傻逼,还是人傻逼?   还有,谁手笨?   被犀利一瞪,赵清嶺讪讪不敢说话了。   程总继续慢条斯理剥虾,剥了一半挑出肉,直接叉到赵清嶺面前的盘子里:“你先吃。”   赵清嶺:“咦……”   “赶紧吃,待会凉了不好吃了。”   彻彻给他剥虾。   他那么坏、那么不乖,他还肯剥虾给他吃。   赵清嶺一脸的感动,目光闪闪对着眼前剥好的虾,仿佛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彻彻,彻彻你真好,你最好了,你对我真好!”   程彻:“…………”   不就分你一半虾而已,嚷嚷那么大声什么啊?   天天在家又没饿着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还不赶紧吃!   ……   回宾馆,洗澡。   程彻后悔自己居然忘了锁门。   洗着洗着,一回头突然发现淋浴间外面站着个人。   直勾勾着一张帅脸呆呆站在那看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就、又不是厕所花子!差点吓死人了好吗?   而且,这偷看得是多么的光明正大?   程彻这一天第四次想杀人!!!   努力镇定、忍耐,裹上浴巾,保持语调的不颤抖:“你又想干嘛?!”   赵清嶺却完全没有刚当过淫贼的自觉,表情特别特别的纯洁、特别特别的乖。   甚至有点恍惚,只像个小幽灵一样,亦步亦趋跟着程彻出了浴室。   狗腿地拿来电吹风,拉凳子让程彻坐下。   “彻彻,下午的攻略,我认真做了。”他小小声,“路线也全部跑完了。”   “也真的反省过了,就原谅我吧。不是说攻略做得好的话就考虑原谅我,我做的真的很好的、超级详细,嗯?”   程彻没说话。   赵清嶺等不到回答,垂眸,略微失落的样子。   吹风嗡嗡嗡叫着,手指在短发中拂过。   吹风嗡完了,赵清嶺又给他按起肩膀,温柔、小心翼翼。   按了好一会儿,按得天长地久,程彻终于拂开他:“够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赵清嶺点了头,却不动。   就这么眼巴巴看着程彻换衣服、上床。冷不防的,挨一个飞过来的枕头砸了。   “你不睡吗?你明天也要早起!”   “哦……”   他这才乖乖也换上睡衣。爬上床,关了灯。月光照下来,屋内氤氲洁白。   “彻彻……”   某人厚着脸皮,贼心不死,还想继续扯衣角耍赖。   手还没伸过去,听到程彻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赵清嶺:“知、知道什么了?”   “我说‘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他叹道,“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偶尔的口不择言,可以理解,算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忘了,翻篇吧。”   ……   真的吗?   赵清嶺嗖地爬起来,打开了古典花玻璃小壁灯。   翻、翻篇了?   他呆呆地,带着些晕乎乎的懵逼,满眼流光溢彩,亮晶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真的,就这样,原谅他了?   可是,那时候他不是哭了吗?   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受。   ……不生气吗?不想骂他、发泄、要补偿吗?   黑暗中被突然打开的壁灯晃了眼,程彻第五次想杀人。   第六次想杀人,则是因为紧接着被大力一把抱了起来,腰差点没折断!   他家男神……他家的男神真的,有时候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简直匪夷所思,竟然就这么章鱼一样紧紧地抱着了他,埋头在他胸前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清嶺不是不想说话。   他是说不出来。   就果然……   果然,他没有选错人。   彻彻是独一无二的,跟外面那些妖艳X货一点都不一样!   本来以为,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他得特别努力、追妻火葬场——只是买点纪念品、剥个虾,肯定是不行的、远远不够的。得拼命道歉、得跪搓衣板、得想破头地补偿、至少被生生搓掉一层皮才能弥补。   可是,没有。   那些他发神经加诸在他身上的,残忍的、毫无道理的伤害,程彻生生吃下。   不动声色,不喊疼,连一点点如鲠在喉都没有让他看到。   仿佛稀松平常。   就一如,那十年漫长的等待一样。   他也没用说过半句委屈、半句不甘、半句后悔。   ……   赵清嶺鼻子猛烈发酸,心脏一起跟着抽搐、疼痛起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傻!   还有,自己是疯了吧!   肯定是疯了才舍得那样对他。明知道这人从一开始傻、为什么还……   那么大的世界,他一只在找他。   一直在找、一直在找。   终于找一个愿意包容他、不介意他间歇性混蛋属性的傻瓜。   他是心满意足了,可程彻得到了什么?   十年,那么久。   这个傻男人偷偷爱了他那么久。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那么惨!整天不是操心替他工作赚钱,就是被他任性坏心眼欺负着玩!   即使这样还不知道怨他、怪他。   怎么会这么傻!!!   赵清嶺受不了了,他扑了过去,表情很狰狞。   却是用最温柔的吻亲他。   湿润、缠绵、愧疚、珍惜,无法自抑,一遍又一遍。   “彻彻,别怕,”身下程彻挣扎了两下,他喘息,着急又心疼,“没事的,我什么也不做。”   “就是想亲你,想亲亲你。”   “别怕,只是想亲一下,再让我亲一下,乖。”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想亲你,不够,还不够,这样也不够。”   亲吻,耳鬓厮磨,想要把人揉进骨头里。   一遍又一遍,长夜没有尽头。   ……   赵清嶺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也会那么消耗体力。   不知吻了多久,最后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才乖乖倒回程彻怀里。   世界在旋转,头脑在浆糊,却还知道伸个手继续撒娇。   “抱抱。”   还不够,他太贪心,还想要更多。   “彻彻,真的原谅我了,就抱抱我,嗯?”   空气仿佛安静了片刻,仿佛又没有。 第37章   空气仿佛安静了片刻,仿佛又没有。   就在某人微微有些提心吊胆的时候, 程彻那边终于伸出手, 抱住了他。   赵清嶺那一瞬间, 眼里都是星辰,真的要感动涕零了:“彻彻,彻彻, 你真好。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你真的原谅我了, 太好了,你最好了,最喜欢你!”   ……   黑暗中,程彻目光沉沉, 收紧手臂。   他是说了“原谅”。   但其实……根本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是, 他是受了伤、吃了疼, 最后还没用地哭了。   却觉得, 那也不一定都是赵清嶺的错。   ……   程彻至今记得,高中的时候, 赵清嶺有一个外校的好哥们儿。   好像跟他是发小,家里也颇有钱、人也颇帅,在城郊的贵族学校念书,成绩也很好, 但人比赵清嶺可要嚣张、混世得多了。   高中那两年里, 每次跟这种暗黑系的发小出去的时候, 赵清嶺一般都不会叫上“好孩子”程彻。   以至于程彻总共就见过那人一次而已。   但那一次, 实在是印象深刻。   ……   那次见面,是大家一起吃饭庆祝个什么,酒桌上,那个男生喝醉了,一直在跟赵清嶺叨逼叨,叨叨他的“对象”。   “真的是烦死了!又不好看、话又不多、稍微凶一点还哭给你看。”   “最麻烦的是买东西根本哄不好使,人家虽然穷,但不还要你东西,问他想要什么,你知道他说啥?”   “他说‘别的都不要’,只要我别离开他、别不要他!”   “靠!明明一开始就说好了,无聊陪他玩玩而已,不好看又那么乏善可陈,居然还没有自知之明!出门不带他还有脸不高兴、跟我要死要活,也不想想自己那么拿不出手,我怎么带得出去啊?”   少年说及此处,一瓶啤酒直接闷了。   “咣”砸在桌上,好大一声。   高中的时候,程彻真的是特别单纯一人。   这番话在他听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男生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对象,不仅不喜欢还挺看不起,八成是打算分手了。   然而,下一秒,他竟听见赵清嶺笑了。   “小扬,天天吐槽嫂子,你还不是一跟头死死栽进去了?劝你啊,好好对人家吧,普通点就普通点吧,认了,别作。”   “作跑了,到时候再哭,可就迟了。”   那少年闻言,又咣咣闷了一瓶啤酒。   “他但凡能好看一点、聪明一点、坚强一点、独立自信一点,老子就不用纠结了!”   “可现在这样,算怎么的?老子条件那么好,将来找啥样的没有,就算喜欢……又怎么能甘心,一辈子就跟这么个灰头土脸的货色过了?”   “我以前也不是那么没品位的人啊!真是不明白,他到底给我下什么**药了。”   “哪哪都不好,我到底迷他什么迷得那么狠?艹!”   少年说着,眼睛红了,看起来很萎靡。   ……   那天,人生中第一次,程彻知道原来人性还能那么分裂。   一边“迷恋得不行”。   一边,又能清楚地嫌弃“对方不够好”。   但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合理——   那几天,赵清嶺才送了程彻一张学校附近体育用品店的购物卡。面值三百多,按说在当年可以买不少东西,但程彻最后,却用整张卡只刷走了一个篮球。   他特别喜欢那个篮球。   以前看它放在货架上,就偷偷喜欢了,路过总要多看两眼。   确实也是一边特别喜欢,一边嫌弃。嫌弃它死贵,性价比低到没眼看、抢钱一样的贵。   如今,推人及己。   阴暗的小念头,有时候真的是控制不住就会冒出来——   “一时的口不择言”,真的有这种东西?   会不会,其实那根本,是赵清嶺的真情流露。   感性上“最喜欢了”“想一辈子在一起”是真的;理性上觉得跟他在一起“亏了”,却也是真的。   所以,才会在那一瞬间没忍住,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   艹。   难受。   程彻略微弓起身提,咬牙,生生忍下了生理性的胸口疼。   不仅忍住了,半晌,他缓缓地,竟还断续地、莫名笑出了来。   怀里本来赵清嶺已经睡着了,又揉揉眼醒了。   “呜嗯……彻彻,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没事,我在想明天的行程。”程彻摸了摸他微长、柔软的发,“乖,睡吧。”   “哦……zzzzz”   程彻抱紧赵清嶺。   沉默,闭上眼睛,又缓了好一会儿。   再睁开时,对着天花板,却不是往日里的无措与茫然。   不是。   同样是沉默平静,却暗地闪着一丝几近微不可见的光华,劲儿劲儿的。   ……   ……   “明天”的行程早就定好了,不用想。程彻在想着的,其实是他们“以后”的行程。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这三个月里,赵清嶺倒是从没有说过他“拿不出手”。   对于两人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过。遇到一些熟人的场合,也都大大方方介绍了。   大家的反应,表面上一派和谐。   各种恭喜恭喜、同喜同喜地嘻嘻哈哈,但内心分明各种一言难尽——有的一脸懵逼,赵清嶺你眼神是怎么了?有的则心怀怨妒,他哪里比得上我!   这些,程彻不傻,当然都看得到。   谁让他是真的平凡,配不上赵清嶺。   这不是怯懦、不是自怨自艾。只是不争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   就连颜珍跟他那么多年朋友,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够格。反而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就不停地吹好友耳边风、花式劝他分手。   程彻很清楚,她劝他分手,只是因为怕他越发的无法自拔。   怕差距那么大,他将来有一天免不了会被抛弃,受到严重的、毁灭性的伤害。   只是后来,发现实在是劝分无果,颜珍才只好又换了个路线。   开始疯狂挑剔他的形象、着装,一见面就拉去品牌店,逼着他买买买、扔扔扔。   ……   但颜珍不知道是,自从跟赵清嶺在一起之后,其实程彻衣柜里的旧衣服,在她提点之前,就已经偷偷扔掉过一大半。   更早就学会了暗中不着痕迹主动问赵清嶺的意见,借着约会、吃饭的机会悄悄“顺路”拉赵清嶺,去帮忙参谋陪他买几件衣服。   长此以往,虽然至今穿搭品味还是常常被颜珍吐槽,但真的已经比“以前版本的程彻1.0”好太多了。   除了努力提高衣品,其它方面,也都不敢慵懒度日。   工作上认真尽责,拼命给公司多做出一些成绩。闲暇回家的时候,则会努力研究健康菜谱的做法,没事约赵清嶺一起锻炼身体、抽空再多看几本书。   不是没有危机感。   不是单纯觉得“幸运”,平凡的人生被过量的幸福砸中,就这么从此高枕无忧。   不是那样的。   程彻一直都有危机感,也一直在暗暗憋着一股劲——想要这样一直偷偷用功下去,悄悄地、潜移默化地变好。   这样,再过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他会变得帅一些、优秀一些。   至少让赵清嶺领着他出去时,不至于再被人质疑。   可是。   不行。   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天一句“腻了”,真的让他瞬间清醒——慢慢努力?三年五载?他之前怕不是脑子秀逗了吧,都在想什么呢?   那可是他这平凡、普通的生命里,唯一耀眼的星星。   好不容易那么幸运把他捧在了手里,如果留不住、再让他溜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慢慢?潜移默化?   不行,他得每天、每一分每一秒,拼尽全力才行。   迅速地、超进化一般地、尽快变成一个可以配得上赵清嶺、让他荣耀和自豪的人。   必须这么做,再难也要做。   ……   第二天清早,“被原谅了”了的赵清嶺,变回超级正常的忠犬版本。   蹦蹦跳跳、活泼可爱。   殷勤地给男朋友扣袖口、打领带,早餐的时候狗腿给男朋友烤吐司、抹草莓酱。   今天要打卡的景点叫做“对岸共和国”,坐落于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老城区。   百科上说,这是一个微型国家。   其实,国家个屁。   “对岸共和国”成立于一九九七年的愚人节,该国拥有一只十二人的军队,并有自己的国旗、货币、总统、宪法和军队。   ……重点是愚人节建国,以及目前暂时未被任何一国政府承认。   基本上可以理解成十二个浪漫的人自成一体的行为艺术。   走进“对岸共和国”,马上可以看到满大街古色古香的旧砖房。雕塑、墙绘、艺术品商店一应俱全,就连街边的树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雕刻小木牌。   小猫形状的、小鸟形状的,风一吹过,叮叮当当。   整个“国内”现代艺术、古典艺术、行为艺术气息皆突破地表,本质上,完全等同于一个立陶宛版本的北京七九八艺术街区。   “对岸共和国”的“宪法”一共四十多条。   十分有趣,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刻在“国家”某条中心街道金属牌子上——   “每个人都有爱和照顾猫的权利。”   “每只猫都没有义务要爱它的主人。”   “每只狗有权去做狗。”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赵清嶺:“彻彻,你看到了吗?‘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他蹭来蹭去,继而从身后直接八爪鱼把人给抱住了,还很幼稚地“啪叽”锁死。   “彻彻,彻彻~”   他继续蹭,程彻略僵硬:“你干嘛?”   “没干嘛,我在行使我的权利。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程彻:“……”   “彻彻,彻彻,最喜欢你了。” 他一遍遍,一遍一遍。   “彻彻,彻彻,”他又小小声,很试探地,“真的对不起吖,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一定要真的原谅我。”   程彻垂眸:“说过翻篇了。”   “嗯,我知道。可是,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你,所以……对不起嘛。”   “……”完全没有必然逻辑的因为和所以。   周遭是淡淡的香水味,那个人温暖的手臂环环抱住他的脖子。   程彻微微眯起眼睛,男人发梢微卷、痒痒的蹭着他,在阳光下点缀着金色,眼前的世界都一片清晨的金黄。   那么轻柔,那么美。   程彻垂眸,抬起手,轻轻抓住了赵清嶺抱着他的手臂。   一时无话,只有怀抱的温暖,以及风吹过。   一刻定格,他恨不得时间停止、这一瞬间能永恒。   半晌,赵清嶺才又蹭蹭他:“彻彻,想亲亲。”   他说着,指了指身边一棵碧绿的大树。   程彻循着看过去,叶子茂盛尖细,并看不出是什么必然品种。   只看到树枝很高的地方,正晃荡吊着一块木牌。   明亮的三色,正是立陶宛国旗的颜色,雕刻成爱心的形状。   “彻彻,你看到了吗?那是西方国家的习俗。”赵清嶺指了指头顶,“出门在外,遇到这种爱心形状的小木牌高高挂着,两个人不管是不是情侣,都必须在小木牌下面接吻。”   他说的一脸认真,随即揽住他的腰,“规则就是这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彻:“……”   “你又骗人。”   “没骗你!是真的,在小爱心下面亲吻的情侣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程彻:“……”   明明耳朵已经红了,却还是坚持无情戳穿他家男神:“故事都被你改给小木牌了,那圣诞夜的槲寄生要怎么办?”   真正西方历史悠久的习俗,是在圣诞夜的槲寄生下才要亲吻。   如果是情侣,就会得到祝福厮守到永远。   “彻彻,你又孤陋寡闻了吧。是有槲寄生的传说没错,但也有小木牌的传说。西欧是要情侣在槲寄生下接吻,东欧这边是在小木牌底下亲亲的。”   “……”   “而且,咱们现在在对岸共和国里面,也要遵守对岸共和国法律的。你看人家宪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你看第二十七条,每个人都有亲吻自己爱人的权利!”   墙上,对岸共和国宪法的二十七条——黄铜黑字明明白白:“人人应该记住自己的名字。”   “……”   但是,迟了。   清早的阳光很清透明亮,可惜东欧人起的不早,没有人在这个时间享受晨光的美。在这样好的早晨,“对岸共和国”里竟没什么人。   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看见,他的男神是多么顽皮而霸道地搂紧让他,在他额头、脸颊落下一个个吻。   亲了一整遍还不满足,最后去咬他的唇。   开开心心索性吻了个缠绵,才肯放开他。   身后是早上的太阳,赵清嶺张开双手笑意无比灿烂:“真好,你看,这样我们就又在世界上多一个国家接过吻了。”   “以后,一定要牵着爪爪,一起走遍世界。”   “在路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国家,都这样亲一下。你说好不好?是不是一个特别棒的理想!”   “这个理想就从这里开始,你说怎么样!”   真的真的,他都想好了。   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地方——在澳洲深蓝的海边,在南美的热带雨林,在非洲宽广的大草原,在阿拉斯加的极光下。在每一个浪漫的、美丽的地方。   他这辈子要带他去好多好多地方,还要去订做一个爱心形状的小木牌。   每次想亲亲,就拿起来举过头顶。   强制执行。   ……   赵清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浪漫的崽。   可惜男朋友一如既往的直、一如既往的气氛大杀器。明明羞得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看,却还非要死鸭子嘴硬地开启较真逻辑模式:   “这里根本没被承认,怎么能从这里开始?”   赵清嶺:“那,我今天宣布它建国了?”   程彻:“……”   “哎呀,是不是国家不重要,对我来说别的都不重要。”   男人忽然凑过来。   眼角弯弯,认认真真地、温柔地捧着他的脸瞅。   “彻彻,你跟我说实话啊,真的原谅我了吗?”   他鼻尖贴近他,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灼热的呼吸。   星眸一闪一闪,逼近过来,似乎正探究程彻眼底慌张逃跑的小光华。   “总觉得你好像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不开心要说出来,一定不能憋在心里,不准在心里偷偷吐槽我,更不准骗我,知道吗?” 第38章   程彻其实, 真的没有不开心。   一大清早的, 阳光那么好, 被男神拉到一个小小的、满满艺术气息“城中之国”,拥抱, 然后连哄带骗编小故事索吻……这还不开心?   他当然很开心,人生满足。   大清早的“对岸共和国”里又没有什么人,他一路基本上都被赵清嶺光明正大牵着手在走。   风景很好, 手心很暖, 小鸟啾啾叫很动听, 心脏也一直都在偷偷过速。   如果这都还不行, 恐怕这人也太贪婪了吧?   可是, 明明很幸福、很满足, 却还是被男神看出了有心事。   大概……   唉~大概,确实在幸福之余,心里也是稍微混杂了一点点、暗戳戳的矫情的。   ……   人这种东西吧, 真的过得苦、过得难受的时候,是不会有空去矫情的。   只有在被人宠、被人爱、被人哄着、越是幸福,越是有恃无恐的时候, 回想起以前受过的罪时才越容易矫情大爆发。   一句话, 这是个富贵病。   程彻在和赵清嶺重逢、人生开启梦幻模式之前,人生从来没机会“矫情”过,一次都没有。   然而现在终于也“富贵”了, 所以也有病了。   已经想来也好笑——曾经的他, 每天是怀着多么卑微的心情在思念着赵清嶺, 甚至恨不得上天能拿他十年、二十年来换,只换这辈子能多见他一面、看他一眼。   结果上天一不小心,算错了,给多了。   无数的小幸福小幸运砸下来,砸得他晕头转向,这才在一起三个月,他竟然已经被宠得……   无法无天!刚亲亲完就敢有小情绪了!   唉。   谁说这个世界,不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神奇呢?   ……   程彻的小情绪,其实来源于心底一种并不理智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吵。   不断别扭着、嗷嗷叫嚣——着你现在的人生看起来倒是挺梦幻,却跟“真正的好结局”一点都不沾边!   因为,因为啊……   “真正好结局”的故事里,不应该都是“haily ever after”吗?   王子和灰青年,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从今往后,王子殿下当然是应该永恒地、无条件地爱着灰青年。爱他、保护他、永远不让他受到伤害。   谁让灰青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十年,抱着孤独寂寞,傻傻地等啊等,终于走了运等到了一个hay 第39章   身为“城中小国”,对岸共和国实在不大。   走着走着, 很快已经从一头的“边界线”, 走到了另一边的“边界线”。   毕竟名字是“对岸”共和国,边界线上当然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浅浅的河。   十点多的阳光明亮, 河边已经有几家人在遛狗。   狗子欢快地在水里蹚来蹚去, 很可爱,几家人见到有人, 冲这边笑笑招手,程彻也冲他们笑笑。   忽然袖子沉了沉。   身后,他家男神站在斑驳树影里,狗狗一样的眼神歪着头, 奶萌奶萌地看着他。   “彻彻,”他小小声,“边境线再亲一个好不好?”   程彻:“还亲?”   嘴唇上,隐隐地还残留着刚才摩擦的余温。才亲了那么久,都有点痛了,他还要?   “嗯,就一个, 今天早上最后一个。”   并不是最后几个的问题。   而是刚才旁边没人, 亲多久都没关系, 可现在有人在看啊?   东欧这边, 亚洲游客非常少。之前在波兰, 黑发黑眼走在街上就很不怎么常见了。等来了立陶宛就更是稀有, 经常在街上都会被人行注目礼。   对岸养狗的几家人, 也是友好又好奇,还在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   ……   这搁以前,程彻肯定一千一万个扭头坚持“不亲”。   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都下了决心要突破自我,总得做点什么——   “呜!”   赵清嶺完全没反应过来,嘴唇上就微微一软。   当然,程彻还是很害羞的,所以就只蜻蜓点水地蹭了一下,非常快。   灿烂阳光下,赵清嶺晕乎乎的。既兴奋,又怅然若失:“不行!没感觉到,再来一下。”   居然耍赖。   程彻哭笑不得:“过分了啊?才说好今早最后一个的。”   “不是,我真没感觉到。没感觉到就不能算,”赵清嶺拽他,一脸的急切 无辜,“再一下,一下就好的,彻彻~”   “彻彻,就再亲我一下吧。”   “你看,这条边界线的名字刚好也是“界限街”,我想在‘界限街’亲亲。”   他眼睛亮晶晶。拽着他的衣角,小孩子要糖一样晃啊晃。   “刚才亲那一下是‘这次’的界限街。再亲一下,算是补‘以前’的那条界限街。”   什么?   程彻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不是在美国念书嘛,中间有一个学期被交换去了香港。”赵清嶺说,“住的公寓刚好在九龙和新界交界的那条街上。”   “那条街跟这条一样,名字也叫做‘界限街’。”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香港,所有朋友都不在。每天下楼,在那条界限街上走过来走过去,一秒在九龙,一秒又在新界,就感觉很开心——虽然是很无聊的事情,但想要找人说说。”   “可是,找不到该跟谁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孤单、有点难过。”   “哈哈,很荒谬吧。我是不是有时候也挺……”   话没有说完,他就被程彻拽过去。   结结实实地亲了。   这次,亲得很久、亲得超级认真。   亲得太阳光晒烫了一侧的脸颊。   亲得赵清嶺这次可再也没有办法找借口,胡说什么“没感觉到”。   “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香港的那条界限街。”   “真的?”   “嗯,到时候陪着你一起,一秒在九龙、一秒在新界,反正香港又不远,随时可以去。”他顿了顿,又说,“其实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地方是真的有多远。”   “二十四小时,飞到哪里都足够了,以后哪里我都陪你去。”   “……”赵清嶺愣愣地。   无声感动,眼睛里面很明亮。   “彻彻,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他说:“你那么好,你真的太好了,怎么就那么好?”   行行行,乖乖乖。   程彻无奈拍小朋友一样拍他的背。   还略微有些在意,结果悄悄侧头一看,河边遛狗的那几家人纷纷是“普天同庆”、“恭喜恭喜”“干得好”的表情。   ……   从“对岸共和国”出来,林荫路上,程彻甚至主动牵着赵清嶺的手,一路往前拖。   人生中第一次那么有勇气。   他是想开了。   反正异国他乡,谁都不认识谁。多牵一秒钟都是赚来的,干嘛不牵?   牵!   赵清嶺这一天,真的要受宠若惊坏了。   这还是他的彻彻吗?   主动亲他,还大庭广众光明正大牵他手!以前在外面他都不肯牵他的。真的是答应了原谅他之后就真的没再记他半点仇,还这么主动!超级暖!   赵清嶺太开心了。   古人云,乐极生悲。   他飘了。   飘得大脑分分钟掉线,以至于千不该万不该,在气氛那么良好的情况下,傻逼兮兮地发出了一句真情实意的感叹:   “彻彻,真的~要是高中的时候,你早跟我说该多好啊?”   “那样我们很早就能在一起了,当年就可以一起去美国,后来也可以一起去香港。根本早在七八年前,就能在界限街亲亲!”   “要是那样该多好啊……呜,好不甘心啊,我想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如果以前也能一直一直在一起该多好啊。”   程彻:“……”   程彻:“不都跟你说了,不可能的。”   “就算高中时我跟你告白了,你也一定不会选择我。”   ……有毒吧。   气氛瞬间就不对劲了。   赵清嶺暗暗懊悔自己真他妈毒,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彻那边,也默默觉得自己真毒——就,是傻逼吗?   刚下飞机那时候,两人闹别扭是为什么?   不就因为争这个?   问题是争个屁啊,能争出结果吗?就算争破头,难道还能穿越时候回到高中去,改写历史跟赵清嶺好好告白一次、看看结果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根本是一件永远验证不了结局的事情。   所以,就当对方是在说小情话,“嗯”一声不就得了事了?   一本正经脸反驳什么反驳啊?   本来就是。上次要不是他硬要反驳,两人也不会因为这个闹别扭,他也不会大雨天一个人在外头拧着脚。   要不是他拧着脚,也不会让赵清嶺一个人出去跑行程。要不是赵清嶺单独跑行程,他也不会一个人陪许博他们吃饭,要不是跟许博去了酒吧,也不会……   艹。   还说什么要努力改变、要超进化。   连这点教训都不懂吸取,怎么进化?   ……   笨蛋情侣的脑袋上,总是长着风云莫测的晴雨表。   刚刚才亲得那么甜,一转眼又大眼瞪小眼。   赵清嶺以为,程彻不说话,肯定是不高兴了。   程彻以为,赵清嶺不说话,肯定是不高兴了。   于是立陶宛布满红房子的美丽大街上,此刻正横行着两只“没头脑 不高兴”。   “喂,吃不吃?”   路过冰淇淋的摊子,赵清嶺半不情愿地、小小服软。   没等程彻点头,就选了个从没见过的牌子。普普通通的包装,两个口味。他一脸很傲娇的样子,昂着头梗着脖子,递给程彻一个。   程彻撕开包装纸。   垂眸,心不在焉咬了一口。   ……没想到,巨好吃!   ……   就,完全让人意外。颜值那么普通、看起来那么寻常的冰棍,怎么会如此超乎预料、难以想象的好吃?   一瞬间,真别的啥也没想。   程总下意识就赶紧掏出手机,拍照,记录一条龙,并趁着灵感还在,刷刷刷飞速打起推荐软文——   “来维尔纽斯必须尝试的美食推荐合集”。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不断移动,足足打了两三分钟,他突然停下,转向赵清嶺。   赵清嶺:行吧,总算还没傻透。   还知道关注一下你老攻的心情,还有救。   程彻:“啊,对了,你买的口味跟我不一样。”   “快给我咬一口!”   赵清嶺:“……”   “原味是香草。你这个是柠檬。柠檬的也还可以,稍微有点酸,没我原味的好吃。”他咬完,评价了一句,低头继续写。   赵清嶺:“…………”   不是。就,他家的这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直男?!   虽然也莫名有点可爱,但是!   老攻重要冰棍重要?   你半小时前才亲过的男人,还在你旁边暗戳戳、气鼓鼓闹别扭的好不好!   按照一般道理,正确的回应操作怎么样都不应该是就这么把他抛之脑后,自顾自开始埋头狂写推荐文案吧??   没天理了!   都写了啥?“立陶宛当地冰棍,北极熊外包装,巧克力脆皮如图,真的超好吃,五星推荐”?!   他这边气到根本没尝出来拿冰棍到底是啥味,程彻那边得出的结论是“真的超好吃”?   还“五星推荐”,“物美价廉超便宜”。   “奶甜奶甜,甜到小心心飞起来”?!   文案鬼才!你男人被晾一边快气死,你小心心飞起来?!   还奶甜!   “奶甜”不是应该用来形容男朋友的词汇吗?为什么用来形容冰棒!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瞎了眼,喜欢这种钢筋一般的男人?   赵清嶺修长的身子晃了两下,捂住额。   无奈前两天才犯过神经病,并不敢随随便便再无理取闹。   生怕从此给程彻留下“男神一天到晚神经病,已然跌下神坛”的认知。   只能憋住,默默瞪眼、默默不嗨森。   ……   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话。   眼前古典建筑环绕的道路越来越宽,周遭游人也越来越多,新的景点快到了。   程彻也终于写完文案,收了手机。   “咦清嶺,你还没吃完?都快化了,多浪费。”   “不吃给我吃吧。”   “真还蛮好吃的,你不觉得?”   赵清嶺:“……”   真爱,这他妈居然是真爱!十年的真爱!   原来十年真爱就长这熊样?   不行了,真的好气呀,不发泄一下要炸了,正在磨牙霍霍不知如何是好,一抬眼,呵!   野生的许博出现了。   刚好撞在他的射击范围。   ……   “黎明之扉”,是维尔纽斯老城在经历战争之后,保留下来最完整的城门。   作为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门扉上的“圣母玛利小礼拜堂”供奉着波兰天主教最神圣的圣像之一——黑面圣母玛利亚。   宏伟的大门前,许博正带着李小梨,在那认认真真多角度拍高清照、做记录。   一回头,刚好看到程彻。   “哎,哎,是程总!这么巧!”   许博直接选择性无视他身边的某只害虫,对着程彻一脸的阳光灿烂。   “程总程总,你是不是从‘对岸共和国’那边来的?果然是啊,那太好了,你有没有拍那里的□□牌?我忘记拍了,求借我图!拜托拜托!”   李小梨也赶紧的,颠颠跑了过来。   她本来戴着黑框眼镜,跑那几步的过程中,眼睛居然暗暗摘了。   清丽的脸露出来,笑容特别少女:“程总程总,好几天不见了呢。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维尔纽斯又不大,居然整整三天才第一次碰上呢~好奇怪哦。”   小帅哥和小美女,瞬间热情如火地把自己家那一位包围。   赵清嶺默默本来就不高兴,此刻脑子里的某根弦直接断了个四分五裂。   许博:“呃,赵清嶺,你、你干嘛?你瞪我啥意思?”   赵清嶺:“还钱!”   许博:“啊?”   “之前不是借了我五万吗?赶紧的,还钱。你妹专程来一趟,肯定给你送卡了吧?爽快点,当场还了!”   许博:“喂……”   “怎么,有什么问题?堂堂未来旅程的堂堂产品总监,难道这点账还想赖?行,不还也不是不可以,带来的小丫头助理抵给我们畅程了!”   被突然cue到的李小梨:喵喵喵?!   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成功离程彻、赵清嶺两米远。   “……”   虽然知道自家男神一向跟许博有过节,但突然就凶巴巴地冲上去叫人还钱?程彻很无奈,努力把自家那位往黎明之扉的另一头拖。   “清嶺!你这是干嘛?”   “不干嘛啊!我就看姓许的不顺眼、想弄他不行?我一直都看他不顺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程彻扶额。   “那五万块钱,本来就是他丢了东西后暂借给他应急用的,又不会赖账,不需要这么急催还吧?还有,人家怎么说还带着个小姑娘,你这样让他在下属面前没面子?”   语气明明很柔和、平常。   赵清嶺那边,却突然爆发般地委屈起来:“许博许博,他的心情你就在乎,那我呢,我的心情呢?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在你心里——连个冰棍都不如!”   程彻:“啊?”   等等,他说什么,连个什么都不如?   “你就是不在乎我、眼里没我,根本就不爱我!你自己逛吧,我回家了!”   程彻一脸懵逼.jpg。   可几秒后,跑掉的男神却又自己灰溜溜地跑回来,涨红脸解释了一句:   “是回、回酒店的那个‘回家’,不是回国。”   “……”   “还有,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阵雨,你、你也早点回来!” 第40章   程彻站在原地, 无限懵逼。   懵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开始自我反省。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整件事根本同许博没半毛钱关系——什么看许博不顺眼?   赵清嶺分明是生他的气了, 许博只是倒霉撞上的出气筒!   可是,为什么生他气?   程彻又苦思冥想了半天,仍旧没想明白赵清嶺究竟啥时候开始生的气, 又在气什么。   但, 正因如此, 才觉得更需要深刻反省!   逻辑很简单——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好像常常会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把赵清嶺气到七窍生烟、委屈巴巴。   气完了人还不会哄。   逼得赵清嶺那次还特别特别惨兮兮地问他, 你就不能哄一哄我吗?谁还不是个小仙男了?   其实, 每次他惹到赵清嶺,最后总结都是些细枝末节、鸡毛蒜皮到没眼看的小原因。   至少, 比起赵清嶺那天要命的、吓人的突然变脸和“口不择言”, 完全就不是同一个重量级。   可结果呢?   赵清嶺再怎么“口不择言”,再怎么说了一堆腻了、不长久等等要人命的话, 最后不还是活生生把他哄好了?   无论是剥虾也好、买礼物也好、用心卖萌也好, 他总归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人消气。   反观自己呢?   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却一次都没能成功把赵清嶺哄好过。   ……这样做人家男朋友,是不合格的。不是一个可以找借口的问题,不能说“我就是不会哄”就算了。   不会哄, 努力学啊!   ……   天气预报说, 下午四点到六点有雨。   下午三点半, 程彻已经乖乖回了酒店。一路上包括上楼的时间都在想, 要如何才能哄好赵清嶺。   放软姿态,说点好话,语气平和。   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事实证明,大错特错。   “哄人”大概是一项精致的技术活——对有天赋的人来说不难。   对他来说,太难了。   特别难,难于上青天。   ……   “看吧!果然!我就知道,你根本、根本就没有真正原谅我!”   “阴险!阴险的理工男!嘴上说着原谅,实际上暗地里记仇,然后在各种小地方暗戳戳对付我,等记够了小本本就不爱我了!”   程彻:“???”   “我哪有?”   赵清嶺:“还说没有,真没有的话,为什么一直都在忽视我?”   “昨天晚上也不肯给我碰,今天早餐的时候给你烤好的面包你不吃,还故意把我的番茄酱全挤走了。洗完头用小皮筋栓你手腕,你还给我取下来了说勒手!你要真原谅我了,这些事情你根本不会做!”   程彻:“?!?!”   不是,他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什么面包?什么番茄酱?什么小皮筋?   赵清嶺说的这些小事情,细枝末节到他仿佛有印象,又仿佛没印象,一脸懵逼。   “你看你看,你说不出话来话了吧?”   “你就是不爱我了,你就是!”   “……”卧槽。程彻捏了捏眉心:“赵清嶺,你说话是要讲良心的。”   “我哪里不讲良心了?”   程彻:“你哪里讲良心了?就你刚才那句话你就没有良心!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对你——”   是真的,完全没救。   大型哄人现场怎么变成大型理论现场的,程彻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哪一步出了错。   他是个理工男。   就算吵架,也能做到始终理性在线。   可就因为理性还在,才觉得尤其荒谬——   对面,他家男神明显理性已经完全下线了,逻辑更仿佛被谋杀了一般死了个彻底。   任他这边摆事实讲道理,始终唤回无果!   自顾自的哇哇乱叫不说,还自顾自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你根本就不爱我”??认真的吗?   赵清嶺认真的吗!   明明双方都特别清楚,这、根、本、不、是、真、的、好、吧!   居然认真地跟他争这么个眼瞎的事实,还他们把自己争得快哭了,他的男神有时候真的好幼稚!   当然了,他更幼稚。   理工男的可怕,这一刻连程彻自己都森森感觉到了——   就因为逻辑太严丝合缝了,吵架的时候占尽上风。   可问题是,不输有用吗?在这种场合下,就算他能拿粉笔在黑板上完美证明“我真的没有忽视你”,也完全是徒劳。   你能证明,人家就能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网上说得对。   情侣之间讲道理是没用的,赶紧过去抱他、亲他,才是硬道理!   可是!   可是程彻还是好想跟他认真搬小板凳讲讲道理啊!   就大家都是现代社会文明人,为什么不能以理服人?而且单从逻辑方面来说,他确实是没错的啊?   赵清嶺:“你还敢觉得自己没错?跟我讲道理就是不爱我!”   程彻:“可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必然的关系啊?”   是真的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说好的男人吵架的时候只讲对错、不扯其它的呢?   赵清嶺:“是!行!你厉害!你对,你都对!你最有理!”   程彻:“不是的,咱们能不能都冷静点好好讨论问题?”   赵清嶺:“你敢吼我!”   程彻:“????”   于是乎,没完没了。   还好有人咚咚敲门,打断了这场猫狗互挠。   来的人是许博,高昂着头:“我来还钱!”   ……   欧元,最大面额五百欧,差不多等于四千来块钱人民币。   所以等价五万块的人民币,拿欧元还起来根本就没几张纸,还紫不拉几的很丑。   赵清嶺本来就心态爆炸,看到许博心态更爆炸:“让你还钱,谁让你还外汇了?我回去汇兑不麻烦啊,不要损失的啊?”   许博也提高了声音:“艹,敢让你损失啊?汇兑少多少一起补给你,补你两倍、不,三倍行不行!”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互不相让。   竟开始双双掏手机,细抠欧元汇兑人民币的那小百十块钱差额手续费,继而,为了小数点后面一位还是两位争执不休。   明明,两个都是平常花钱不眨眼的富二代。   真的是……所有人都幼稚!   ……   好不容易算完手续费结清了,走的时候,许博一改对赵清嶺冬天一般的冷酷表情,对着程彻春天般的温暖。   “对了程总,我订到了今晚的Keul Rūk。”   “你不是之前说想去这家餐厅,但是没订到位的吗?难得我和小李订到了,我待会儿收拾好了,和小李一起来叫你一起怎么样?”   Keul Rūk,是维尔纽斯第一网红餐厅。   网红的点,不仅仅是因为食物好吃,还因为这间餐吧的楼下墙壁上有一副大墙绘。   在那副画面上,特朗普神色暧昧地把口中的烟圈吹进普京嘴里,画得十分传神,也算是维尔纽斯有课必打卡的著名景点。   既然是第一网红店,程彻怎么可能没“安排上”?   只不过原本订到位置的那天,被赵清嶺搞天搞地给搞过去了,没去成,后来就订不上了!   那边,许博一脸期待等答复。   这边,赵清嶺脸上笑眯眯。   “呵呵,‘程总’,机会难得,当然得去啊~”   “不是这几天一直都在叨叨这个餐吧没去成么?难得许总请课,可不能错过呀。”   “记得好好品尝,再写、个、详、细、的、攻、略、回、来?”   程彻:“……”   再怎么耿直、再怎么没眼色不会读空气,他也不至于瞎得没看得到赵清嶺额头的青筋。   “那个……清,赵总,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赵清嶺懒洋洋往床上一栽,悠悠掏出一支烟:“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三人世界。而且中午吃多了,不饿,今晚减肥,不吃!”   ……   不一会儿,许博和李小梨来敲门,把程彻带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清嶺一个人,他又拿出一根烟。这次没有点,只是叼着,很没形象地蹲在阳台上偷看他们远去的背影。   他哪里是不饿。   他其实超饿!!!   中午回来就气得没吃饭,现在胃都有点疼。   但是他就是撑着不说,饿死算!饿死拉倒,看死了老公你这种傻男人还有谁心疼!   “唉……”   赵清嶺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程彻有点工作狂,他从追他的时候就很清楚。   程彻有多爱他,他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是活人又不是肚里的蛔虫,就算深爱,又哪能100%做到洞察人心、时时刻刻照顾到他的情绪。就算有时偶尔的忽略,也绝不是故意为之。   那个傻男人,明明已经是在最大限度、无条件包容他了。   真的。   换了别人,谁能在你作大死之后好好原谅你、牵你的手、亲你?   谁能在后续吵架的时候不但不翻旧账,还笨拙地、努力地想要哄你?   真的,佛系、神仙男朋友了!   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够,还觉得不满足?还想要什么?还想怎么样再更多地独占他?   想要把人绑起来不给别人看见吗?想要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全部到位的病态关注吗?   赵清嶺苦笑。   生活又不是拍电影。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神经病。   再苛求下去,别说男朋友了,就算亲妈也做不到啊?尤其赵清嶺还特别了解自己家的那个亲妈,她绝对连程彻对他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   ……理性明明很清楚了。   感性却还在继续嗯嗯唧唧、委委屈屈,“直男直男”地乱叫。   特别是蹲地上刷朋友圈,又分分钟刷到许博那个贱人发的九宫格。   呵呵,不愧是网红餐厅,果然氛围很好啊?   东西也超好吃的对吗!哇,“今天和‘工作好伙伴’小李还有程总一起点了那么多美食,一定要炫一下”,炫你大爷!   话说自己家的傻子,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会勾外头的野男人?   明明一星期之前,还是许博业务上眼红咬牙的死对头“竞争对手”,结果那晚跑去喝酒,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喝了什么,或许是大长腿的手感真的太让人难忘了,一转眼,许博对他的好感度竟然被刷满了!   更气的是,下一秒,赵清嶺又收到了一条程彻发来的信息。   【吃完了,但是,暂时回不去。】   【他们非要拽我去酒吧。】   赵清嶺:“……”   没天理了,你还敢跟他去酒吧!?   每天被真爱随手渣的渣攻,只自顾自猫在阳台快气哭了。   好在,随即又接到一条信息。   【你来酒吧找我吧,地址在xxxx。】   这还像话!!!   赵清嶺嗖地站了起来。   “嗷嗷嗷嗷嗷~”   蹲久了,腿好麻麻麻啊啊啊!   ……   酒吧里,音乐声稍微有点吵。   三人一个的小吧台,点了啤酒和小吃。   当地的苹果啤非常好喝,许博咕咚咕咚开怀畅饮,很快就有喝高的迹象,开始勾肩搭背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庆祝我们这次新签证能这么快就下来,干杯!”   “程总程总,敬你一个,这次全靠你帮忙!来小李,咱们一起敬程总一个。”   “程总程总程总~~干杯!”   李小梨:“对啦,怎么赵总这么棒的场子也没来呀?”   “饭不吃也就算了,夜店总可以来吧?我看那个人虽然有点高冷的样子,但应该还挺酷挺受欢迎的,来这种地方应该会很玩的开?”   很精准的小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彻低头,偷看了一眼手机。   十分钟前,他发信息叫赵清嶺来找他,然而赵清嶺没有回。   许博:“说起程总你啊,真的太操心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拿着总监的钱、干着CEO的活儿?!你们这个赵清嶺真的太不靠谱了,我们老总就不一样,我们老总很多事都亲力亲为……”   “可是,说到亲力亲为。”程彻打断他,不喜欢有人说他家男神的坏话。   “同样是研究东欧新路线,我们赵总就很重视、就亲自过来了。你看你们老总就没来啊?”   许博哑口无言。   正好兜里电话咿咿呀呀唱起来,他看了眼屏幕,叫了一声“不妙”就出去了,李小梨则被几个围上来的外国帅哥邀请跳舞。   音乐动人、盛情难却,她点点头,也转着小裙子去了。   剩下程彻一个人在卡座上。第一百一十次拿起手机。   还是没有回。   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以前就算闹什么别扭,赵清嶺也绝不会不回他信息的。   难道,这次真气那么狠?   不理他了?   郁闷了一会儿,许博回来了。   大大叹了口气,仰头闷了半杯啤酒,生无可恋状。   程彻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是我妹打来的。哎呀可烦死了,又日常跟我妹夫闹别扭了。唉,她是小时候被我惯坏了,现在还是一闹别扭就喜欢给打电话过来又哭又显、要死要活的,明明啥事儿都没有!!!艹,不说了,再来一杯!”   程彻:“可是我记得,你说你妹妹和你妹夫……感情很好不是么。”   “是很好!”许博抓狂脸,“就是因为特别好!所以我妹夫今天忙着开会,忘了给我妹切苹果兔子,她才特别伤心、抑郁、崩溃,觉得日子不能过了!”   “……”   “你知道我一个单身狗,听到‘他居然忘记给我削苹果土图(兔兔)了,他就是不爱我了’,是什么操蛋的心情吗?”   “我亲妹啊!用不着对着单身狗哥哥这样暴虐地秀恩爱的吧,屠狗啊这是?啊啊生气!”   程彻:“呃,什么是苹果土图……苹果兔,那个啊?”   “就把普通的苹果皮,削成兔子耳朵的那种,就只有我爸那种宠妻、宠女狂魔能天天不厌其烦削出来的那种!”   哦,明白了。程彻get到了。   ……兔子苹果啊。   许博爸、还有许博妹夫都好有情趣啊。   看人家多会哄,他该跟人家学着点。   以及。   嗯,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许博妹妹这一番“他不爱我了”的调调,莫名的……似曾相识?   “我有没有说过,我妹本科其实是在USTC念的,还是少年班,还念的是核磁物理系?”   程彻:“没有。”   “是,我估计也没说,”许博叹道,“根本不好意思往外说啊!”   “你说就她那样儿的,你说哪一点点像能考上USTC的?且不说一谈恋爱就降智商,自打她结了婚以后,那真是天天在我妹夫身边,简直就是智商归零没断奶!整天为了半个苹果、一个橘子、三瓜俩枣的事情要死要活的嚎!”   程彻:“……”   高学历,又是超级大美人,却每天很幼稚、喜欢自降智商。   这熟悉的配方?!   “不过,你别看她那么作,我妹其实真挺爱我妹夫的。”   “大概一年前吧,我妹夫出了一次车祸,蛮严重的,轮椅坐了半年。我妹突然就一下子不低能了,啥都能干,牛逼得都不像我妹了。只可惜,后来妹夫好了不瘸了,她就又开始低幼、弱智、每天不作不舒服斯基了。”   程彻:“……”   他缓缓扶住额。   回想起三个月前他犯胃病那一回,还有两个月他因为工作过劳而伤着腰的时候,两次连续十几天,赵清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各种按摩、药理、推拿。几大本治腰上的书全部翻遍,知识储备专业级别。   赵清嶺做饭一向难吃。   可就那十几天,做饭水平直线上扬、还超会搭配,堪比专业厨师。   只不过等他好了后,赵清嶺就又恢复普通的难吃、勉强可以下咽水准了。   就连前几天,也是一样。   他扭到脚的时候,赵清嶺不但帮他跑了更详细的行程、谈了他谈不下来的生意,还样样干得都比他还专业,一点都不像个二世祖。   可等他脚好了,赵清嶺这两天又变成了气鼓鼓、幼稚兮兮、不讲道理只会扯后腿的嘤嘤怪。   “……呵,哈哈。”   许博被吓着了。   就,程总他、他怎么了突然?   自顾自想什么呢?竟然是那样的表情——垂眸,微笑,一脸很温柔、很温柔的无奈。   平常明明是那样一张犀利的清心寡欲脸,此刻眼睛里,却闪耀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点点柔光。   都说好汉无好妻。   不会是在想……他那个婚外恋的秘密白富美有夫之妇女朋友吧?   程总那么好一个人,居然被江湖经验丰富的蛇蝎美人给骗了!   ……   手机震了一下,赵清嶺终于回复了。   “不去。”   程彻:“……”   他回:“离咱们酒店不远的。”   清嶺:“哦,那你好好玩。”   程彻:“走路五分钟。”   赵清嶺:“不要,我洗过澡了,要睡觉觉。”   竟然,真的不肯来……   程彻捏着手机,垂眸咬了咬无色的唇。其实有点懊悔。又不是当面对话,只是发信息而已,他明明语气可以软一点、萌一点的。   比如发个小爱心,或者发个猫猫的“你来嘛~”,赵清嶺说不定就肯来了。又能怎么样?又不会掉一块肉。   然而,他最后回的啥?   “你到底来不来?”   威胁意味十足,语气巨凶。   可以想象,嘤嘤怪男神又多受打击。   后续过了五分钟,那边直接连回复都不回复了。   程彻:“唉……”   都是他的错,再不赶紧回去哄人估计要出事了。刚起身要走,余光忽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赵清嶺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是非常帅气、全副武装地来了。   头发扎起来,只留一些凌乱的在耳侧,衣服既摇滚又闪亮——他们出门前的行李打包是程彻做的,他很清楚帮赵清嶺带过来的那些衣服里,绝对没有他身上这件!   新买的。   这么潮,这么帅。   从一进门,这人就是今晚夜店最靓的崽! 第42章   进门的那一瞬间, 赵清嶺琥珀色的眼睛,已经精准扫荡过了他这一桌。   对视间,甚至还稍稍瞪了程彻一眼。   却昂着头、硬装没看见,不过来。   就靠在吧台那边, 慵懒地点了酒, 凭着一张黑发黑眼、异国风情的帅脸和往来的金发碧眼帅哥美女各种抛媚眼聊天, 闪亮夜店小王子人设立马一气呵成。   并且,还成功在吧台找到了个死亡角度。   抬眼就能盯着程彻和许博的角度。一边聊,一边若有似无地盯这边。   程彻:“……”   呵。   他无奈, 低头,给他发信息:“别闹,过来吧你。”   赵清嶺挑眉, 回了一连串疯狂摇头的猫。   然后是一张猫屁股的“赌气”。   然后是一张猫头上有红色井字“口亨”。   然后是一张猫咪小拳拳“捶你”。   然后是一张长得丑唧唧的社会猫龇着牙, “超凶哒”!   在手机世界继续小气、幼稚又气鼓鼓的同时, 本人却嘴角扬着微笑, 120%倍容光焕发、闪闪亮亮, 一脸又渣又花的夜店男神状, 跟身边帅哥美女碰杯、畅聊, 行云流水。   “……”程彻服了。   他家男神果然不是一般人。这分裂得一手好精神。   可惜。   他现在也不是一般人。   ……   程彻以前可一般了, 特别普通、扔人堆里看不见。   可怎么办呢?为了配得上男神,已然下决心拿出点要命的勇气。   所以, 既然男神这么天秀。   他有时候吧……得比男神还天秀, 嗯。   果断跟许博碰了个杯, 程彻在赵清嶺的死亡凝视中, 目光沉沉,咬牙闷完了小半杯苦涩的波本。   许博:“程总,去哪呀?”   程彻:“去点首歌。”   许博一秒兴奋:“哇点歌吗,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块去!”   酒吧里有小乐队和驻唱歌手,许博以为程彻说的“点歌”,是花点钱让歌手唱他想听的歌。   然而不是。   程总问旁边的经理:“我能上台吗?”   经理饶有兴趣:“哦?”   许博:咦咦咦?咦咦咦!   ……   “请麻烦乐队,弹Maroon5《Sugar》。”   “Really?”听见他要这首歌,经理一脸的极其意外,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亚洲男子。   瘦削、高挑、气质内敛,打扮普普通通,并没有艺术家或者职业歌手的感觉。   《Sugar》可是一首非常非常难唱的歌。   尤其是现场版本,不知道多少职业歌手在这首歌上翻过车。就算在他们酒吧驻唱的专业歌手,被要求唱Maroon5的歌时,也总是会选慢歌演唱。   这个男人,真的要唱《Sugar》?   ……   赵清嶺那边,先是看到程彻和许博一起离开了座位,不过来找他反而跑去酒吧另一边。   不爽 1   接着,又看到程彻和一个很帅的金发管理员小哥说悄悄话。   不爽 2   然后,他看到程彻上台了。   赵清嶺:喵喵喵?   程彻真的上台了,修长的身子在灯光下非常诱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话筒。   他、他要干嘛?   “……”赵清嶺愣在那儿,一瞬间兴奋又茫然。   就,上台拿起话筒,能干啥?   在那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正站在表白现场,甚至可能是求婚现场。   不怪他一个二十九岁的男的还这么少女心。   毕竟,大庭广众、灯光闪耀,除了表白、求婚还能是啥?   都上台了搞那么大阵仗,总不能是要拿起话筒跟他吵架吧?   虽然也很高兴啦……   但三个月就求婚,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   程彻抚了一把额,深吸一口气,将前额的发凌乱地撩到了后面。   继而,把眼镜拿下来了。   他戴不戴眼镜,确实长得很不一样,真的不太像同一个人。每次眼镜一摘,瞬间气质就攻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音乐响起,非常的缓慢、短暂。   然后——   猝不及防的变快,从他唱出的第一句开始。   全酒吧安静了一瞬,然后尖叫、欢闹。离得最近的许博叫的最大声。   赵清嶺手里的酒,掉在了地上。   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那么斯文的一个人,唱起歌来,那么棒、那么好听、还那么野!   平常声音从来不高,那么强的爆发力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关键是!这首歌,本身还超级超级超级超级骚的啊啊啊啊!一本正经的男人突然魔改状态躁起来,才是真的骚到闪了别人的腰!   全场开始狂嗨。   人群挤在舞池,海草一样摇摆。赵清嶺混入其中,跟着人群小粉丝一样嗷嗷叫。   疯了疯了要疯了。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只握着立麦,一动不动站着,就那么该死的诱惑!重点是,还毫不费力!   那么高的音调、那么嗨的歌,他家彻彻毫不费力啊啊啊!   一曲《Sugar》,酒吧的气氛瞬间轰上**,演唱会现场一般尖叫欢闹,而一曲过后,更是全吧狂叫喊安可,金发小帅哥也一直拉着程彻不准他下台。   一首歌唱完,程彻已经变回了原来的程彻。   有点羞涩、多半时候习惯性把自己藏起来的低调理工男。   但没用,金发小哥死拽活拽,用英语比划着,one more,one more。   再来一首!   程彻没办法,只能再来了一首。   这次是首慢歌,Beatles的经典老歌《Hey jude》。   Hey jude,他轻轻唱,炫丽的灯光划过脸颊,世界随着声音慢下来。   Hey jude 不要害怕。   竭尽全力去摘下最亮的星星吧   当你终于能拥抱他的那一刻   这世界变得变得那么可爱   Hey jude,别让我失望   找到了真爱就别怕用力去爱他吧   把他放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世界变得变得那么灿烂   缓慢、深情,但那只是歌曲的前面一半,等到后面NANANANA的时候,又他妈嗨了起来。底下的大家开始大合唱,仿佛演唱会现场,酒吧里的气氛嗨到世界尽头。   人头攒动中,赵清嶺比谁都像个职业脑残粉。   之前的淡定、高冷、装X,真的啥玩意儿都扔了,统统丢了个一干二净。   啊啊啊,好好听,好帅。   彻彻好帅,这居然是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好帅!   好帅啊啊这真的是我家宝贝啊,不行了不能呼吸了要人命了好吗!啊啊好嫉妒好不想给别人看到!想要现在就抱回家藏起来!   ……   回家路上,夜风徐徐吹着,月光明亮。   大长腿在前面悠悠走,帅气小揪揪在后面颠颠追。   “彻彻~彻彻~你唱歌那么好听,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过你会唱歌?”   “真的真的,你从没跟我说过你会唱歌!”   程彻停了下来。   月光下,他过转身,也不说话。   只冲赵清嶺缓缓伸出了手,赵清嶺赶紧忙不迭就爪了上去,小公园旁边,池子里有小莲花,他把人抓牢了。   程彻:“不气了?”   赵清嶺这才反应过来还在闹别扭,头一转、脸一红:“那,那我、我也没说就不生气了。”   明明别扭,却又马上如精神分裂一般,一秒回复迷弟脸:   “可是,你歌唱得那么好!”   “咱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我连你会唱歌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   他旋转,他跳跃,他开心,他幽怨。   “为什么不跟我说!”   “因为……”程彻垂眸。   “因为,如果说我是一本书的话。”   “虽然打开给你看了,可一辈子那么长,也不能轻易就让你一下就翻完吧?”   “总得一页一页、慢慢给你看,不然,这个故事不就没意思了。”   “……”   赵清嶺张大嘴巴,眼睛里都有星星。   他兴奋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蹦一跳的。对于自己原来还拥有一本“没翻完的书”,雀跃到不行!   “彻彻彻彻,那、那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肯定还有、肯定还有,你到底藏了多少?”   “跟我再说一点,就一点点!一点点!”   程彻微笑,继续往前走:“说了就没意思了,你得自己找,慢慢挖掘。”   任由赵清嶺一路蹦、粘他、追他,拽他衣角撒娇央求。   但其实……   其实,就算再挖掘,也根本挖掘不出来了。   因为没有了。   他这本书,今天已经彻底被赵清嶺翻完了,再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后面的页面,全是假的,全是空白。   谁让他是真的既平凡、又无趣。会唱歌也只是恰好天生乐感好,没经过任何系统性的训练、更算不上一技之长。   是一本很枯燥、很无聊、又浅薄、没营养的书。   却努力地想要蒙混过关,装成一本有意思、有内涵的书,故意骗他,骗他说还有很多精彩的后续。   ……   像这样一本假书,就算再怎么能装,总有一天要被发现、被看穿、被厌弃。   程彻以前一直这么觉得,直到此刻。   突然觉得,也未必真的那么悲观。   ……真的未必。   会不会被看穿,那要看赵清嶺“看书”的速度和他成长的速度,哪个更快。   程彻想着。   垂眸,浅笑,目光深深。   也许他多努努力,赵清嶺一边看,他一边偷偷地写。只要能快点把那些空白的页面写得足够精彩,他这本破书,也能骗得赵清嶺傻兮兮看上一辈子。   说不定,做得到的。   这么想着,已经回到了酒店。洗澡的时候,程彻窝在浴缸里却又偷偷反省,自己这种存心欺诈的行为,是不是太自私?   本来,赵清嶺明明有那么多好书可以选。   结果却被他给骗了……   “吱呀”一声门响,程彻一回头,赵清嶺进来了。   又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浴室里来偷看洗澡!   程彻在浴缸蜷缩起了身子,瞪他。   ……   赵清嶺这人吧,天生360°无死角。   无论累或者不累、疲倦或者不疲倦、睡着还是醒着。他好像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帅、都美得闪闪发光。   这件事其实程彻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   一直觉得很无解——就连做坏事的时候,他都能一直亮晶晶的。比如此刻,在在浴室的灯光下,头发有点凌乱但依旧耀眼,眼神尤其清纯无害。   他就那样在浴缸旁边蹲下来,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瞅着他,神色很温柔。   温柔归温柔,不还是在干着色狼的行径?   程彻把浴巾扯进浴缸遮住身子,继续瞪。   赵清嶺忽然伸出手:“过来,抱抱。”   “……”   也就是自打在一起之后,程彻才发现了他男神原来是个撒娇怪。天天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时间地要抱抱。   “不抱。”   他翻白眼。心想你一身整洁的白衬衫,我这一身湿漉漉,怎么抱啊?   “不行,要抱的。”他男神说。   “因为彻彻,你这一路回来的眼神,都是想要求抱抱的眼神呀。”   程彻:“……”   心里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化开了一样。   他感觉脑壳生疼,偏过头:“我才没。”   “别嘴硬,你傻乎乎,骗不了我。”   赵清嶺说着,不顾白衬衫弄湿,强硬地把他给抱了过来。   那个拥抱很结实。   很温暖。   可惜某些人不懂见好就收。   居然随即就很无脑地,直接把他整个人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程彻慌了,伸手想去拿浴巾却拿不到,试问一个赤身LUO体的大男人被人突然从浴缸抱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湿润的身体,紧贴着赵清嶺的衣服。那种肌肤与衣料细微的摩擦……怪极了。   “喂!放开我,”他小声,踢他,“你发什么疯?”   赵清嶺笑而不语,只抱着他,轻飘飘转了个圈圈。   程彻:“?!?!”   程彻:“你别别别!浴室那么滑,摔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平衡能力超好,”一个圈圈转完,赵清嶺问他:“要不要再转一圈?”   “不要。”   可赵清嶺就像是没听见,又转了一个圈圈。   “要不要再来一圈?”   “不要,呜!你停停停!”   “要不要再来一个?”   “……”   “……”   几圈转下来,程彻大概是彻底转晕了。   也认命了,脸颊微红,点点头。   可他等着继续转圈圈,坏孩子问完之后却不转了。   只用一对琥珀色的眼睛笑眯眯看着他:“再转,可就要收钱了。”   “这样吧~回国以后,咱们去KTV。你给我唱个专场,就当是付今天的钱了怎么样?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好!”   “我说好就是好。”   赵清嶺不由分说,又抱着他转了几个圈圈。   脑袋后面照例用小皮筋随便揪了个茶色的小尾巴,转圈圈的时候蹭到程彻的脸上,痒痒的。   ……其实,只要能确保不滑倒,谁又不喜欢被举高高转圈圈?   他虽然二十**了,以前也从来没被人这样宠过呀。   喜欢。   他抱着他的肩膀,不说话,耳根微微红。   是男神,又对他那么好。   还特别细心,经常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能照顾到。   ……呜,真的好喜欢他呀。 第43章   接下来的几天旅程, 路线沿着波罗的海一路向上。   经过了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 终于到达了行程的终点站——波罗的海旁爱沙尼亚的首都塔林。   作为“欧洲的十字路口”, 爱沙尼亚至今保留着童话般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又因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作为沙皇俄国的附庸国而存在,因此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有文化底蕴,都透露出强烈的类圣彼得堡风格。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站在海边吹风时,程彻说。   “二战背景,主角和他的爱人在战火里分开,后来又在这座城市重逢。”   “在这里?这么浪漫吗!”赵清嶺望着眼前雾色腾涌的波罗的海,眼睛闪亮亮, “书在哪,下次给我看!”   程彻笑笑。   赵清嶺特别爱看书。家里明明已经有一整墙的书,但他总是不满足。   一听说有趣的新书,还是会眼睛闪亮亮的。   除了书, 这人还特别爱看电影。   明明外形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下班后喜欢出去夜店浪的类型,其实不然。   赵清嶺不仅完全不浪,本性还异常的宅。   交往三个月里,这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下班以后开开心心准备好晚餐、切好水果,铺上小桌子然后拉灯。   两个人靠在一起窝沙发, 放一部经典的旧电影, 开上最高级的环绕立体声音效, 然后相互依偎着一边吃一边重温。   ……   塔林这座城市三面环海, 四处总能看到海鸥的身影。   海边更有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市集, 卖驯鹿皮毛、卖艺术油画、卖当地特色的咖啡与糖果,还有大大橡木酒桶里各种各样自酿的啤酒。   经过的时候,赵清嶺问:“彻彻,要不要喝格瓦斯?”   程彻赶紧摇头。   他印象中,那东西甜得齁人,不好喝。   “不好喝?怎么会,你喝的是哪种?”   “超市里面瓶装的那种。”   “彻彻,”赵清嶺笑了,揽过他,亲昵地、得意地蹭着他的鼻子,“那你没有真的喝过格瓦斯。”   酒桶里面自酿的格瓦斯,味道很难以形容地丰盈、甘美。   跟超市里卖的味道完全不一个味儿。   程彻喝完一杯,意犹未尽,觉得有点可惜,回家了可就再也喝不到了。然后又掏出手机,开始再美食推文里写写写。   这次,赵清嶺没再像冰棒那次一样吃醋。   而是微笑着等他写完,才问他:“那么喜欢吗?回家我给你酿,怎么样?我以前学过,保证一模一样。”   程彻:“???”   “你还会酿酒?”   “嗯,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同学家里是开葡萄酿酒庄的,暑假去他家住了两个月,没事就踩踩葡萄、泡泡啤酒花酿酿酒什么的。我会酿好多种,回去都做给呢尝尝好不好?”   程彻:“……”   怎么什么都会啊?不仅精通多国语言,连酿酒都会!   男神真的也太男神了吧。   程彻稍稍觉得有些头大——   像这么优秀的男人,高学历、有钱、活泼可爱、什么都会,虽然他暗暗发誓要努力去追了,可究竟得拼上什么样的老命才能追得上?   ……   塔林灯塔码头。   宽阔的海港被一大片波罗的海海域包围。乘船两小时的对岸,就是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六七个小时则可以到达圣彼得堡、斯德哥尔摩、里加等城市。   不少来自俄国、芬兰、瑞典的私家小游艇,都会从这个港口上岸。   港口旁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上港口”博物馆。各种各样规格、形式的退役战舰、商船,都可以亲身登上舰桥参观。在全开放的舰只里,游人甚至可以下到最底下的机械层和锅炉层去一探究竟。   ……就连全尺寸的退役潜艇,都在港停泊了一艘。   赵清嶺身为一个家里有游艇、又对军事类船只没什么必然兴趣的普通男性,在里面逛来逛去的时候只是觉得“咦,还有点意思嘛~”   而身边,某位理工男机械控则不一样。   理工男机械控程彻,已经快要兴奋疯了。   程先生兴奋得快疯了的时候,和他偷偷喜欢着某个人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会很努力地克制,不特别把那种感情外露。   就只默默地、梦游一般地进入艇内任何一个房间角落。伸手去摸所有一个扳手、螺丝、管道和真实装载的武器、弹药。   全程不说话,飘飘忽忽的。   安静得像鬼一样。   要不是幸好赵清嶺天赋异禀、又特别观察入微……真的是鬼才能看出来这个人心里有多喜欢这些!   ……   事实证明,程彻这个人啊。   一旦心里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是真的真的特别喜欢。   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那种沉迷式的、一头栽进去的喜欢。   一艘退役潜艇而已,他居然流连忘返,在里面整整待了三个小时!   这让赵清嶺森森觉得,他开旅游公司仿佛是错误的——他当初就应该开个大型制造业企业让程彻去管。天天看程彻不说话、只看着那些机械设备眼睛发亮的可爱模样!   中午,两人在博物馆里吃了个咖啡简餐。   吃完之后,赵清嶺有点困了,程彻继续回船只博物馆上眼睛发亮发呆,他则努力跟随,忍住一百个哈欠。   最后实在太困了,忍不住了,借口说去洗手间,大半天没回来。   而沉迷模式的程彻,大概又在三个小时之后,才突然发现赵清嶺不见了。   男朋友失踪了,自己却混然不知!   程总心道不妙,一开始非常紧张心想不是又蹲那儿嘤嘤嘤去了吧,结果还好,从甲板上刚下来他就看到了赵清嶺——   潜艇的对面有片绿地,绿地上有一棵很粗的古树。   下午三点半阳光正好,透过树影斑驳,明晃晃洒落一身。而赵清嶺就那么靠着树干,自顾自睡着。   表情很可爱,像个宝宝。   程彻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没醒,只是睫毛微微动了动。   头一点一点的,样子更萌了。   程彻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然后继续拍,又拍。   微风吹着。   程彻在赵清嶺身边坐下,也靠着大树。   绿茵茵的草地散发着刚刚被割过的清香,他抬起头,看着树影之后碧空的蓝天白云,闻着青草的气息,混合赵清嶺身上“暮色”淡淡的香。   缓缓闭上眼睛。   这次倒是没有睡着、没有做梦,只是悄悄回忆起了一些曾经的片段。   高中的时候,两座教学楼之间,也夹着一片类似的小小绿地,也有一颗古树。曾经好多好多次,午后课间,吃过饭的赵清嶺也靠着树干,在那片绿意上昏昏欲睡过。   而那时候的程彻,则会偷偷地、暗戳戳地在他身边坐下。   安安静静的。任由风儿轻轻吹,白云从头顶飘过。   ……   高中时候的赵清嶺,成绩好、性格开朗、够义气,闪闪发光,没有人不喜欢他。   而且,还是个特别有趣的男孩子。   程彻记得那个时候,班上的男生晚自习时大多坐不住,经常偷偷逃课。就连优等生赵清嶺也不例外。   学校后面有座矮墙,那是男生们翻墙逃亡的必由之路。   后来,那座矮墙有了姓名——是赵清嶺给它起的,叫做“爱因斯坦君”,原因是那面墙墙面破损的形状很像爱因斯坦的爆炸头。   在“爱因斯坦君”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树。赵清嶺也给它起了名字,叫做“仲卿”。   原因是因为有一次,有个哥们翻墙的时候不小心在那棵树上挂住,最后被校长逮住了,赵清嶺他莫名想起一个词儿叫做“自挂东南枝”。   连带着那个挂枝男生的名字,也生生被大家叫了两年的“东南”。   甚至好多人根本忘了他本来叫什么,十年后在同学会被提到,大家还是“南哥”“南哥”的。明明那人名字和“东南”二字没半毛钱关系。   赵清嶺不止当年很好玩。   时至今日,二十九岁的赵清嶺在生活里仍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赵清嶺很喜欢网购东西。   然而懒,东西买回来就丢给程彻拆包,还要很不要脸地美其名曰:“彻彻你看,跟我在一起多好。”   “每天的人生,就是在家开开心心、拆拆快递——全国那么多人的终极奋斗理想呢。”   而每一次网购大闸蟹回来蒸,更要先演一出生离死别:“蟹蟹别死啊,你们不要死啊!求求你们活过来,蟹蟹再爱我一次!”   然后奋力拿筷子戳戳戳,死活把螃蟹戳动了:“太好了,活的!”   再欢天喜地放蒸笼,切上姜丝,盖上盖。   平日里遇上喜欢的电影,一定要各种硬拉着程彻去电影院狂刷个三五遍。从二刷开始,出门前还要先拽程彻去店里搭配主题相关衣服、买相关主题的小零食。   看《玩具总动员》,一起穿牛仔装去。   看《疯狂动物城》,一个大男人包上挂着小兔子玩偶。   可惜国内不上《电锯惊魂》。程彻后来听某位面瘫脸的学弟说过,赵清嶺在美国看电锯惊魂3D版的时候直接去中国城切了半斤熟叉烧,变态变态的对着残肢断臂,边看边吃。   如今在他们的家里,家里的飘窗也有姓名。   窗帘也有姓名,连同窗帘外面的星星也同样有姓名,每一颗名字不一样。   赵清嶺就是那么热爱生活——家里各个房间的多面墙上,满墙都是各种各样的挂画。很多都是他以前在各国旅行的时候在街头卖的。   还有从异国他乡捡回来的树叶,回来也弄个框挂着。   某天,就连程彻随手留的小便条,也直接给加了个框裱起来挂墙上。   【今天我要晚回家,冰箱里没素菜了,你去买芹菜和萝卜。】   下面是赵清嶺的小涂鸦。   一只大猫:【嗯,造啦~爱心】   这么一张无聊的小纸条,赵清嶺居然给拿画框装起来,裱墙上去了!   他的解释是:“你第一次写小纸条给人家,很开心的嘛。”   程彻很是无奈。   顺带着,每次从那张墙上的纸条旁边路过,都会稍稍耳根发红。   ……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赵清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着他。所以程彻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赵清嶺不仅是个活泼有趣的人,还是一个很温柔、非常温柔的人。   在大雨天放学后的走廊上,陌生的女孩子没带伞,赵清嶺会偷偷把大黑伞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自己淋着雨跑回家。   会冲上去赶走恶犬,保护学校里的流浪小猫,努力帮小猫们全部找到了领养的主人。   也很会“多管闲事”。   学校里路见不平他就要管,朋友有难两肋插刀。   也正是因为赵清嶺的温柔,那天黄昏他在操场角落哭泣,他才会忍不住来管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喜欢的人,是真的有那么好。优秀、阳光、善良,好像故事书里写的一样。   ……明明是那么好的男孩子。   却只有在对待感情上,像是变了一个人。   高中那两年,程彻亲眼见过他对那么多优秀好看的人残忍、翻脸不认,不知道弄哭了多少人。   可谁叫他那么喜欢他。   因而私心地,早已经替赵清嶺找好了借口——   也许,他那时候对其它人都不好,是因为他心里有人。   是他的青梅竹马白月光,那个叫唐蜜的姑娘。   可唐蜜不理他,他才会找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替代品。但最后还是非唐蜜不可,才会残忍丢下那些所有人的人,追到美国。   程彻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唐蜜始终不接受赵清嶺。   但或许他该谢天谢地。幸好她不肯要他,如今这个人是他的了。   他既然找到了他,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他抢回去。   ……   那天晚上,赵清嶺在树底下睡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时分。   两人原本的行程计划,是一起去旁边老城区的某个观景台看日落。   结果,却走错了路。   这么多天,这是方向感极好的程总第一次带错路。   鬼使神差的,就越走越偏,走到了一个任何景点攻略上都没有提到过的海边大废墟。   没有什么人,只有冷色调的斑驳厚砖,无与伦比的废土气息,旧苏联风格废墟堡垒工事,废旧的停机坪。   赵清嶺:“哇,这地方也太帅了吧,爬上去看看?”   两人于是爬了上去。   爬到最高的地方,迎着海风依旧四下无人,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站在一个空旷的、无人的废墟之上看着眼前血红的夕阳,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而已。   残阳如血,娇艳欲滴。   两人坐下,互相依偎了一会儿。   直到夕阳缓缓、缓缓落尽。   风开始有些冷,赵清嶺:“彻彻,咱们晚上去哪吃?”   “你饿了?”   赵清嶺:“我还好,晚点吃也行。”   “我也不怎么饿,”程彻垂眸,靠着他的肩膀,“清嶺,我想聊会儿天。”   “哎,好啊好啊,聊什么?”   “……”   “……”   “哎,你倒是聊啊?”   身边的人依旧很安静。   ……   程彻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是因为眼前一片“最美不过夕阳红”的缘故。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是真的喜欢像这样和赵清嶺一起看日落。   手指偷偷挂着那人的袖口,真的好希望能这样闭上眼睛,再睁开,他们就都已经过完一生。在那个时候,还能这样彼此依偎。   半晌。   “我……”他轻声说,“还是想再问一次。”   “那天,你说腻了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清嶺:“……”   赵清嶺:“?!?!”   渣攻一瞬间可怜弱小又无助,声音都巨小心翼翼:“翻、翻旧账吗?QAQ”   在这么浪漫的地方,这么好的气氛之下,突然翻旧账? 第44章   程彻:“不是翻旧账。”   当然不是。   “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一个你哄我、安慰我之外的解释。”   他想要他告诉他真相, 他应该已经足够坚强、不怕听到实话——那时候的赵清嶺, 心里真实是怎么想的?   是觉得他不够好吗?   他不怕努力费劲, 可以变得更好,但他希望赵清嶺能老实说出来。   赵清嶺:“不是,真不是!都说了是一时脑抽。”   程彻:“可是,哪有那样的一时脑抽。”   赵清嶺:“有的!”   程彻:“没有。”   赵清嶺:“有。”   程彻:“没有。”   赵清嶺:“啊啊你怪我!你答应过翻篇了,不怪我的!QAQ”   程彻耐心跟他解释:“不是怪你。只是一般来说,一段关系出了问题之后,不都应该心平气和坐下来复盘一下、好好聊一下的么?”   赵清嶺却炸了:“出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出问题了?”   程彻:“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   赵清嶺:“我哪里闹了?!我没有!什么复盘的, 什么出问题!你就是翻旧账,嘴上说原谅了翻篇了其实根本没有!记仇理工男!”   程彻:“……”   很好。   你跟男神讲正经,男神又跟你胡搅蛮缠。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很有男神平日里的风采。   程彻真的差一点点就上套了, 差一点点就习惯性拉开理工狗架势,气场全开搬小板凳跟这人好好摆事实、讲道理。   但转念一想,等等。   等一下,别急。   跟这货讲道理有用?   以前又不是以前没试过跟理论,结果是什么?   大型猫狗降智互挠现场。   如今的程彻,已经见识过赵清嶺这人拥有很高的智商却活生生不用是什么样的现场——人家就是敢不听、不管, 不跟你讲道理, 有理你也说不清。   但无妨, 吃一堑长一智。   胡搅蛮缠谁不会啊?   作为一个前IT男, 程彻学习新东西不是一般的快。目光一暗, 同时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闻的笑意。   “你不也一样?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想分开,其实早就不想过了。”   赵清嶺:“?!?!”   他已经不是炸毛了,是疯狂委屈:“我才没有!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乱说!”   “真没有?”   “当然真没有了!彻彻你怎么回事啊,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程彻点点头,“我也没有记仇啊。”   赵清嶺:“?!?!?!”   赵清嶺:“不一样!我有你没有!啊不对,是你有我没有!”   程彻好整以暇,坐看他逻辑转不过来。   赵清嶺:QAQ   自家彻彻那副模样,此刻活脱教科书式的腹黑眼镜男!   赵清嶺:“啊啊啊你变了,那么阴险、记仇!玩的一好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爱了,腹黑理工男!哇哇哇气死我了!”   程彻笑笑:“我没有啊。”   赵清嶺一口老血,被他堵得吐不出来。   ……   夕阳余晖慢慢落。   天空泛起了一片温暖的金紫,耀眼而美丽。   风有些冷了,反而衬得衬衫下相贴的肌肤无比火热。   隔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默契地在等着夕阳落尽,星空冉冉,然后继续这么依偎着,看漫天星河灿烂。   赵清嶺的手臂揽住了程彻的背,微微一暖。   他依旧气鼓鼓,一脸的憋闷、委屈腹诽,却用手这样一直暖着他。   程彻心里一动。忽然之间,有些问题的答案,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个人,看他成天嘴上说什么,永远不如看他做了什么。   在一起三个月,程彻非常清楚赵清嶺为他做过什么——他给了他幸福,给了他微笑,给了他工作,给了拥抱和爱,给了他一切。   嘴上说腻了,眼睛却是沉沉爱着他的。   这就够了,足够了。   “回去吧。又黑又冷的,这边又没有什么人,太晚不安全。”   他在废墟上站起身,拽起赵清嶺。   赵清嶺:“你不怪我了?”   “嗯,不怪了。”   “……”   “哼。”   哼?程彻开着手电在废墟上找下去的路,夜风中,仿佛听到一声不满地鼻音。   他没注意,继续找路。听到身后悠悠的叨逼叨。   “那天,明明我都把你弄哭了,可你后来的反应却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   “连搓衣板都没让我跪、也没让我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也没骂我跟我闹、也没叫我滚出去。”   “之后还肯跟我抱抱睡,还肯亲我,早餐的时候还肯给我抹果酱……”   “哪有像你这样原谅人原谅得那么快的?”   “简直没心没肺、就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一样!”   “……”   “……”   “?!?!?!”   啊,不行了,程彻脾气那么好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回头吵架了!   结果一回头,刚好就瞅见这傻子一脚踏空,差点没从三米多高的废墟直接掉下去!   还好程彻眼明手快拉住他。   两个人都吓傻了眼。这要是掉下去了,轻则摔断腿,重则出人命好吧!   可不是真瞎?!   程彻气爆炸了,照着头就狠狠拍了赵清嶺一下:“你是不是傻?是不是真傻!”   赵清嶺惊魂未定,手机光下整个人脸色煞白,居然还能无缝反驳:“但是!你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难过!你为什么不难过?”   程彻:“你可好好给我闭嘴看路吧,下去再说!”   好容易,总算回到了普通的路面上。   月亮也从乌云后面再度露出了脸,两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无言在朦胧月色下稍稍走了一会儿,赵清嶺又一副嗲嗲地小狗状拽他:“彻彻,彻彻……”   程彻无话可说。   “别闹!”用了点力,把那人不老实一直在拨弄他袖口的手握紧紧在手心里,继续大步往前走。   “可是彻彻,你明明在乎我的,为什么不难过?”结果某人却不死心,继续贱兮兮。   程彻:“你自己也说了,那些话又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难过什么?”   “那,要是真的呢?”某人作死,“万一、万一要是我真的要分手呢?你也不难过吗?”   程彻停下脚步。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忍出一抹淡淡的笑。   “万一是真的,那我觉得,你可能是货真价实的有点蠢吧。”他说。   “……”   大概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越发明亮的星空下,赵清嶺整个儿愣住了。   面前程彻静静站着。   声音、目光,皆如水平静。   “是,我知道,我是不帅、没你学历高,也没你有钱。但清嶺,你自己也并不是多完美,所以我们在一起……”   所以我们在一起,也不能说我就是真就那么配不上你。   本来,他是要这么说的。   本来,合理的说法应该是那样说的,但程彻硬生生逼自己改了口。   “所以,我们在一起也就算是半斤八两。你也不完美,我也不怎么样,好在还很互补,就谁也别嫌弃谁。”   “……”   “……”   “等一下,你觉得我不完美?”   赵清嶺一脸的大惊从早到晚失色,颤颤巍巍的。   别人说他不完美可以,程彻不行!一个爱了他十年的人居然说他不完美,他真的特别、特别受伤QAQ!   程彻:“嗯,不完美。比如,做饭就很难吃啊。”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切好了我来做?难道是因为我勤快?不,是因为我做的比较好吃。”   赵清嶺:“……”   “还有,做事也没什么耐心,工作也不太重视,东西喜欢乱扔,所以经常丢。”   赵清嶺:“…………”   程彻:“但没关系,我不介意。”   “谁让我刚好是天生爱操心的命,大不了就是你切了菜我去炒,你没耐心做的事情我去做,你不重视的工作我去操心,你买买买的快递我来拆,你乱扔的东西我去收拾呗。”   赵清嶺:“………………”   程彻说完这些话,面不改色,继续平静如水地看着赵清嶺。   心里则是暗暗巨浪滔天、电闪雷鸣,无法言述。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他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颠倒黑白,分分钟事情仿佛变成了根本就不是他配不上赵清嶺,而是赵清嶺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干啥啥不灵,自从有了他才有了新希望!   真的太能洗了。   程彻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拥有……如此颠倒黑白的洗脑能力?!   一下子来了劲,忍不住继续超常发挥:“你再想想,咱们在一起三个月,那种互挠闹着玩的不算,其实也没真的吵过架、红过脸对不对?”   “所以证明性格也是合拍的。”   “我承认我是有点无趣,但至少我踏实、顾家,做饭好吃,家庭价值高,这也算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   “要是你跟我分手的话,未必找得到别人跟你安安生生过日子。就算找得到,也未必跟我一样,包容得了你的那些小毛病。”   “所以,跟我分手的话,只能证明你脑子有问题。不是么?”   说到这儿,两个人已经回到了有灯光的大路上。   路灯下的程总,仍旧看不出脸色的变化。继续超常发挥、镇定自若、好整以暇。   大半夜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然而,没了他,就真没有人愿意跟赵清嶺过日子了?胡说,以赵清嶺的受欢迎程度,一旦分手分分钟有人前赴后继、抢着把他拿下好吧?   这一番洗脑之言,程彻自己都连半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赵清嶺会信吗?   ……   赵清嶺信了。   他不但信了,还直接怂成一团扯住程彻的衣角角。   路灯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他有如害怕被抛弃的狗狗一般,样子可怜、可爱极了。   “……”   事实证明,当一个从不骗人的黑框眼镜男偶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在他人眼里的信誉度,依旧高炸天际。   弄得程彻都有点良心不安了。   本来还有余力继续洗,舍不得了。   算了。真的。   在一起三个月,赵清嶺真的一直一直都对他特别好。   宠溺、纵爱,天天围着他团团转的活泼可爱。就算也有过小吵闹、小别扭、小懵逼和小难过,可哪对情侣又是不吵吵闹闹的呢?   已经是很完美的男朋友……已经是最完美的男朋友了。   那么完美的男朋友,偶尔蠢一下,就让他蠢一下吧?何必计较呢?   他这么想着,垂眸,转身。   路灯下赵清嶺眼睛睁的大大的。   就这么盯着他,盯着他,无辜脸,直到嘴唇被咬了一下。   然后,他家男神猝不及防地脸红了。   很难以形容的性格——天天凑过来亲他的时候各种不要脸,被亲的时候却总是很纯情。 第45章   那一晚在床上, 他们抱在一起,月光洒在被子上。   “哎,现在开始, 真的正式和好了,行不行?”   程彻搂紧男神的腰。   “以后, 真的不提了。我不翻你旧账,你不准再说我阴险。”   赵清嶺赶紧赶紧点头、点头,下巴磕在程彻头顶。   可半晌,他又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说:“彻彻, 其实,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会不会……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程彻:“啊?”   “因为我把你弄疼了、弄哭了, 所以你下次就会知道, 跟我这种人太认真的话就会难过。长此以往,就会少喜欢我一点点、再少喜欢我一点点,渐渐的越来越少。”   程彻:“……”   “你傻不傻,怎么可能?”他抱紧他, “只要下次别这样了, 就不会。”   “那,要是下次再这样,就会不喜欢我了吗?”   程彻:“……”   他发现,他家男神, 好像还挺爱问作死问题的。   “不会的。”他说, “我保证。”   别的东西, 很多事,程彻都保证不了。   但至少喜欢赵清嶺这件事,他可以保证。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他最擅长、最自然、最信手拈来,绝对不会变的事情。   赵清嶺那边,似乎就连呼吸都安静了几秒。   半晌,声音有一点点的低:“彻彻你知道吗?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喜欢你,你从来不说喜欢我。”   程彻身子一僵:“我……”   “可是现在没关系了。”赵清嶺蹭着他,喃喃,“我刚才问你会不会以后不喜欢我,你说不会的。”   “这就够了。”   “我知道你嘴不甜,没关系的。”   因为那一句“保证”,已经让他听到了世界上甜的情话。   ……   在塔林的倒数第二天,在老城区最著名的制高点的全程观景台上,程彻和赵清嶺又遇到了许博二人组。   对了一下回程的班机,又是同一班!座位也不远。   赵清嶺:“靠,你这跟踪狂过分了吧?”   许博:“你当我愿意跟你一班飞机回去啊?早知道你买这班,我绝不买这班你信不信?”   话虽然这么说。   可塔林的最后一晚,为了庆祝结束圆满行程,四个人还是约了一起去喝酒。   这次的酒吧,是个清吧。   没有驻唱,没有嘈杂的音乐,很安静。酒吧的小露台挂满小彩灯,旁边的几棵苹果树,露台中间正好放着一张松木的四人小桌。   旁边窗台上、木框上,都用瓷瓶摆着小蜡烛。烛火明明,明晃晃的可爱动人。   鸡尾酒上来了,用漂亮的架子装点着,也花花绿绿的非常好看。   可惜现场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今天情绪却不高。   一向活泼的李小梨,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打扮,甚至连聊天都不投入,一直在划手机叹气。   许博:“咦,小李你今天怎么了,不怎么嗨,不像你啊?”   “嗨不起来,我的人生一片灰烬了,”李小梨往桌子上一趴,叹道,“我追了六年的爱豆欧巴,刚才官宣恋爱了QAQ。”   许博:“呃。”   “重点是,他的那个女朋友啊啊啊!”   “怎么了?有黑历史,配不上他?”   “呜,要是配不上就好了,还能指望他们早点分手!结果是一个十项全能的姐姐啊!啊啊啊……感觉是真爱啊,会结婚的啊,问题是我是女友粉又不是亲妈粉啊啊啊,没办法姨母笑啊,失恋了哇。”   李小梨咣咣撞桌子,一脸的悲愤。   许博和赵清嶺还好。   见过不少追星的小姑娘,懂。   程彻则遭遇了未知领域。完全不解,不明白她到底在哭天抢地个啥。   “小李振作点,说不定其实是好事呢。”许博拍拍她,安慰道。   “你看你之前天天买周边、请假去看演唱会什么的,其实也挺伤工资。正好你欧巴现在有女朋友了,你也省点钱,顺便也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看你,虽然看着年纪还小,但这几年也差不多该相相亲、谈个男朋友结婚了吧。哎对了,说到相亲,记得上次陈总是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去见了吗?怎么样?”   李小梨叹了口气:“毛线,跟我欧巴又没法比。”   许博:“小李,咱不能把普通男性和明星欧巴比的好不好?眼光太高会一辈子找不到对象的!”   那边,李小梨却仿佛被触到了什么神经。   突然拿起两杯鸡尾酒,仰头一饮而尽,语调相当悲愤。   “……就算一辈子找不到对象,我也绝不将就!”   “呜,是手机不好玩还是剧不好看?我回家就分手,和没劲的男生一直将就下去有什么意思?!”   ……   一番你来我往的八卦之后,大家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这个李小梨现在,其实还在和陈总介绍的那个相亲男处着。   但都处了两三个月,却始终不咸不淡的,感觉不到什么必然的热情。   “可能再拖过阵子,就不会联系了吧……唉,每次都这样,无疾而终。”   小姑娘气鼓鼓,又要拿酒喝。   “哎哎,你喝慢点。也才认识不久,也别急着下定论!”许博劝道,“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说不定以后越来越好呢,再交往看看。”   “没用的!”李小梨垂眸,“都说感情能培养出来,可在我这里从来培养不出来!”   “之前难得放一次假,他宁可在家打游戏都不愿意出来找我,关心也永远都是口头上的嘘寒问暖,需要的时候人从来不出现!”   “像这样养电子宠物一样的交往,真没意思。想放弃了。”   许博:“呃,他不主动的话,那你主动点啊?”   李小梨更委屈了:“我才没有不主动,可是就我一头热的单方面的主动也没用啊!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问题出在哪——谁让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工作一般、长相一般,同样的条件在这个城市一抓一大把,他当然敢不上心、吊着我把我当备胎养!”   “呜,要是我很漂亮、或者家里很有钱,他肯定不敢这样对我!”   许博汗颜:“别别别,别把人想的那么坏,可能只是你们两个没缘分。放宽心,再等等没关系的,将来一定会遇到个有缘分、对你好的。”   李小梨听了这话却更委屈了,眼睛里都冒出了一些泪光:   “都说要等缘分,可我的缘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别人都有人喜欢,就只有我这么没缘分,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也没有!”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多漂亮,但比别的女孩也不算丑啊,性格也不差、又很乖、也会做饭,为什么老天爷在感情方面从来不眷顾我?”   “我有时候都想,上天是不是牵红线的时候,单单把我给忘了呀?”   许博:“……”   许博:“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别急呀。别说你了,你看老天爷也没眷顾我呀。”   “是吧?你看看你boss我,比你大好几岁,不也一直单身狗吗,又不止你一个被忘了。来来别哭,咱们喝一个。”   “喂,赵总,程总,你们也一起来喝一个啊?”   没人回应。   对面,赵清嶺和程彻,竟各自在走神发呆。   ……   赵清嶺发呆是因为,以前,他一直觉得全世界就他一个人那么倒霉。   周遭全部出双入对,各种渣男作女却都有人爱的要死要活,刚分手转天就又能找到新对象秀恩爱。   就他一个优质纯情(?)单身狗没人要,简直上天故意是针对他。   直到这一刻。   才发现,呃,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   上天欠好多人对象啊!   不仅欠以前的他一个彻彻,也还欠李小梨一个男朋友,还欠许博一个女朋友。   真的不是定额包分配的,好多人都没有。   所以,也许……   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不幸”的那一个?   不仅不是,他貌似已经属于是很走运、很走运的了?!虽然他家男朋友下发的时间有点迟,但起码老天爷已经把他的男朋友给发下来了——   那么完美,又那么傻傻的、那么好。   长得帅又有能力又死心眼,还爱他爱到不行、床上性感到爆炸不说,最近更探索出了会唱歌的新功能!   赚了。   何止赚了?   他特么根本就是运气炸裂、天选之子吧!   ……   程彻也在发呆。   倒不是跟赵清嶺一样有什么感悟。而是因为李小梨的那句“上天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让他即可想起了女神好友颜珍——   李小梨说,自己是因为不够漂亮、不够有钱所以才会情路坎坷。   但其实,还真不见得。   因为说到长相一般、说到穷,他和赵清嶺刚重逢时,那才叫真又土又穷还没工作。   但有时候世事就是那么奇妙,面对那样的他,赵清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毫不犹豫就伸手把他给抱回了家。   当时颜珍对这个事态发展的评价是:“卧槽,逗我?老娘这样的白富美还没人要呢,你居然就这么有人收了?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确实如此。   他一无所有,颜珍美貌又有钱。   可纵然美貌又有钱,也还是单身狗。成天奔走在相亲的路上、回来之后一大堆的抱怨。   别看颜珍平日里风风火火、嘴巴不饶人,感情方面有时却特别脆弱。   相亲回来经常心情糟糕,泪汪汪拽程彻去喝酒吐槽:   “狗男人,他也不看看他什么破条件,还有脸跟姑奶奶我玩欲情故纵!”   “真气死我了,让我妈去跟介绍人回绝掉,我妈还阴阳怪气讽刺我嫁不掉还那么挑!”   “宝宝你说,你说实话,真的是我挑吗?你也不看看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些人,哪一个条件、收入配得上老娘一点半点!”   “我挑了吗,不都乖乖都去见面了吗?”   “可是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一个个那么能算计——听说我自己开画室,要么生怕我将来没有保障嫁给他会拖累他一样。要么就是喜滋滋夸我在家工作还能赚钱将来方便照顾老人孩子,是当老婆的不二人选,都他妈傻逼吧!!!”   “其实我真不挑的啊宝宝!条件没我好我也不在乎——但凡对方是真心喜欢我的,而不是只是觉得我‘会赚钱时间自由当老婆很合适’,哪怕是个丑男、哪怕是个穷光蛋我也可以考虑的啊!”   “唉,算了,不说了。”   “但真的,像我这种条件居然单身那么多年,也太奇怪了吧?我真怀疑当年老天爷栓红线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给栓石头上去了!”   感情里面幽怨的男女,说起老天爷的破红线问题,口径常常一致地惆怅。   就只有喝醉了的许总,把手放在自己脸颊两边满不在乎:“没事,再等等,我相信上天不会那么轻易忘记我们的缘分的。”   李小梨:“BOSS,你也一把年纪了,心态可真好!”   “我不是心态好,是事实如此,”许博说,“你辣么勤快踏实,我辣那么聪明能干,周围人又不瞎。我们将来一定会有人要的,放心吧!”   ……   许博嘴上嗨,可那晚最后还是喝多了。   醉了以后,在露台扯着嗓子嚎“当孤单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赵清嶺出力给这个死沉死沉的野男人硬生生扛回酒店的。   然后再送李小梨回房。房门刚关上,在酒店挂满艺术画的走廊上,本该累的半死的赵清嶺一秒复活。   迫不及待地、赶紧拉住程彻的手,扯啊扯。   程彻:“怎么了?”   “彻彻,”他撒娇,眼睛亮亮的,“不回房间,你陪我下楼走走好不好?”   “怎么,喝多了,头晕想醒酒?”   “不是的,院子很漂亮,开了好多玫瑰花,想和你一起走走。”   ……   于是,大半夜的,傻瓜情侣牵着抓,在酒店的后花园里逛啊逛。   后花园搭了架子,确实种了好多好多的玫瑰花。架子下还有小椅子,四周寂静无人,两人在椅子上坐下。   夜风吹着,赵清嶺一如寻常很撒娇地,靠上了程彻的肩膀。   程彻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被靠着、肩膀重重的感觉。   漆黑的星空正被小小的玫瑰花世界包围,枝枝蔓蔓,花朵之后是无边星夜,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很难看到这么样美丽的精致。   “彻彻你看,”赵清嶺打着小哈欠,困困地叹道,“这里这么美,都像是童话世界了。”   他口中的“童话世界”,大抵是玫瑰花、公主与城堡一类。   程彻微微垂眸。   可他看到这一切,想到的却是《小王子》里的那座玫瑰园。   ……   在玫瑰园里,伤心欲绝哭泣着的小王子,第一次遇到了他的小狐狸。   世界上本来有成千上万的小男孩,也有成千上万的小狐狸。   谁都不是谁的独一无二、谁都不会真的需要谁。   可是他们相遇了,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请你驯养我。”   当你驯养了我,我们才开始彼此需要对方。会渐渐的熟悉,然后变成对方心里那一个“特别的存在”。   小王子驯养了狐狸。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然后,小王子要离开了。   小王子跟狐狸说:“是你的错。”   “是你让我驯养你的,我本来没想过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现在,你要哭了。”   “你跟我在一起,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狐狸却摇摇头:“不是的,我得到了麦田的颜色。”   原本,狐狸永远不会在意麦田的金黄色。因为狐狸不吃麦子,麦子对狐狸来说唤不起任何回忆。   可是相遇以后,麦田的金灿、麦浪里的风声,都会让他想到他曾经的挚爱,想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一切美好。   “……”   之前在酒吧里喝下的酒,忽然,开始上头。   夜空的繁星,突然变得刺眼而闪烁,闪得程彻的眼眶都有些发酸。   明明知道,只是自己又在犯蠢。   因为一切都好,他和他的小王子互相依偎,一起置身在“童话世界”之中。   应该被强烈的幸福所包围——但或许,就是因为太幸福了,那种幸福感反而刺痛了他的心。   不禁傻傻地想着……   以后,会有一天,他会成为赵清嶺的那只小狐狸吗?   如果有一天,他拼尽全力,最终没有能在一起。   那么,他是不是也会是他一辈子麦田的颜色、一辈子忘不掉的那一抹火红尾巴。   至少,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塔林海边的工业废墟、血一样的夕阳、还有这片静谧的星空和玫瑰花。   他和他一起牵着手,看过这些。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程彻通过赵清嶺认识了一个面瘫脸的男人,那人毫不留情地笑话他:“别瞎说了,你怎么可能是那只狐狸,你有人家狐狸先生一半的豁达吗?”   程彻没有,因而很惭愧。   他一度以为,那个人的意思是说,他连当赵清嶺的“狐狸先生”都不够格。   他以为他甚至都当不成小狐狸,只能当那朵小王子刚刚降落在地球的时候,在沙漠里遇到的长着三片花瓣的花儿。   小王子跟花儿打了个招呼,说了“再见”。   花儿也说“再见”。   从此相忘江湖,再也没有交集。   可是,那个面瘫脸男人听他这么说时却又笑了,摇头无奈,各种恨铁不成钢。   “小程哥,你真的、真的是太死脑筋了。”他叹道,“但没事,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在你们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一只小狐狸。”   “以前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你们的故事书里,小王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B612。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那朵孤独、骄矜、明明只有四根刺,却总以为自己能够扎伤人的笨蛋玫瑰花。”   “因为小王子他真的特别特别爱那朵玫瑰花。”   “他永远不会丢下那朵花,会永远呵护他,绝不会让山羊啃了他的宝贝玫瑰花。”   “……”   程彻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听懂。   他想着他自己的人设,那么普通平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朵被小王子深爱的、孤傲的“玫瑰花”吧……   面瘫脸望天。拍拍他,叹道:“以后你会懂的。”   后来,又是很久很久以后,等真的到了程彻已经非常明白地确认过自己的幸福的那一天——   他才终于,好像懂了。   ……   而当下的这个夜晚还早,程彻还不认识那个面瘫男。   他仍以为他会是那只狐狸。   于是乖乖的,任由他的小王子靠在他的肩膀、摸狐狸皮毛一样摸他手手。   他的小王子叹道:“彻彻,我觉得我好幸运呀。”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也经常在想,是不是老天爷把我给忘记了呢?”   “还好还好,差点就要报复社会。”   他笑,闭上眼睛。   “跟许博他们相比,我真的好幸运了。”   ……是真的幸运,超级幸运了。   因为原本那场婚礼,赵清嶺在过去的路上,接到唐蜜妈妈的电话。   她说唐蜜回来了,邀他去她家吃午饭。当时要不是正行驶在单行道上,要不是那条路常年堵车、调头很麻烦,也许、也许他那时候就……   然后,就此错过。   一辈子两个人都孤老终生。   这件事赵清嶺至今都不敢跟程彻说。他怕程彻听到后怕,他自己也一直在后怕。   真的。感谢糟糕的城市建设,感谢单行道,感谢堵车,感谢嘴贱又八婆的男同学们。甚至感谢自己的蛇精病属性,烂经历、傻逼性格。   让他最终能找到这个人。 第46章   隔日, 旅程的最后一天。   既然是同一班飞机,许博一大清早就来敲门,说他已经叫了辆车,待会大家一起去机场。   车上,许博坐了前排。   赵清嶺大长腿才迈上后排, 谁成想没眼色的小姑娘就紧接跟着钻进车子,就这么大咧咧隔在了他和程彻之间。   李小梨:“我比较瘦小嘛, 坐中间大家比较不挤~”   李小梨:“哎嘿嘿,突然感觉左拥右抱的、女王般的待遇有没有?”   李小梨:“赵总程总,咱们一起自拍一个吧!”   李小梨:“程总程总,单独自拍一个怎么样?”   赵清嶺斜眼余光看李小梨拉着程彻拍拍拍, 拍一张不满意,拍两张又不满意, 仿佛小粉丝霸着偶像不肯放手一样。   放手啊!我的!   觉得自己最近心眼真的越来越小了。   口亨。   实在酸唧唧了,就逗那小姑娘:“哎, 小梨,其实我公司里挺帅的适龄单身男青年还蛮多的, 你知道吗。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年轻俊才?”   李小梨:“真的!”   “骗你干什么?所以, 考不考虑干脆来我们畅程国际发展, 双倍薪水?”   啥?光明正大挖我下属?前排许博回头,刷刷给赵清嶺飞了个眼刀。   “你别听他吹!这是忽悠你年轻不懂事儿呢, 等你真跟他跑了, 就是傻羚羊蹦进狼窝了!到时候把你就成了地主家的长工天天加班, 人家连肉带骨头都不吐的!”   赵清嶺不理他, 转头cue程彻:“程总你也觉得小梨姑娘是很能干的吧,比你的助理靠谱得多了!我高新挖过来给你减轻点工作量怎么样?这样就不用天天加班了。”   程彻:“……”   “不过话说回来,都是做差不多业务的公司,怎么就你天天加班,我怎么就没听许总说过要每天加班到大半夜?是不是小梨,你们不加班吧?”   李小梨:“不加。”   “看到没看到没?就你工作狂!我多给你发工资了吗,天天义务加班什么情况?还有,来我们公司三个月一斤没涨还瘦了,伙食我也没亏待你啊?就是你那些下属不顶用,要你事事操心累的!看我回去降他们工资!”   说着,隔着李小梨伸过手去,就就捏程彻的胳膊。顺便把小姑娘刚才有意无意靠到、哪怕头发丝沾到的地方,都暗戳戳捏了一遍。   捏呀捏,真没肉。心疼。   突然脑子就抽了。   仿佛忘了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直接来了句:“其实我以前真的不在乎这破公司,做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做倒了也不要紧。”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都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了,我以后不会再不当一回事。一定要好好做!”   “真的,回去就给你招最好的下属,别的要什么也都给你配。不过你有空也多教教那群没用下属呀,别什么都自己干,你累坏了我怎么办?”   李小梨:“???”   许博:“……”   程彻:我求求你别说了。   李小梨:呃,哎,是、是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微妙地,哪里太不对?   许博:好哇,总算破案了,怪不得程总不愿意跳槽!啧啧,没想到这姓赵的对其他人那种鬼态度,对手下得力干将时还挺会笼络人心的嘛!   说这样的话都不脸红。   唉,不过程总真惨。感情上被白富美有夫之妇骗,事业上还被姓赵的忽悠。   这个社会对好人真是太不公平了。   ……   一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飞回了国。   下飞机时,刚好遇到另一波入境的乘客,人多,就连VIP通道都排起了小队。   赵清嶺:“啊,好慢。”   程彻笑笑:“耐心点,我们国家已经是最快的了。”   赵清嶺歪歪头:“反正和你在一块,再慢都不怕。对了彻彻,站着也是站着,咱们看相片吧。”   他说着掏出相机,一边翻一边笑:“这次玩得真的好开心呀,跟你一起,看什么景色都像是自带滤镜,特别美。”   “以后,还一起出来玩?”   程彻笑了,既暖心、又无奈:“咱们明明是出来‘工作’,又不是玩。而且东欧本来就美,哪需要什么滤镜。”   赵清嶺:“你可别说,就算是美景,和不同的人看的时候感觉也完全不一样!就说美国黄石公园也很美吧,可是我去玩的时候身边没有你,就觉得一点都不好看、不好玩!”   程彻:“哎?”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黄石公园……赵清嶺应该是和唐蜜一起去的吧?   唐蜜那个时候,不是他的白月光吗?   怎么和唐蜜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黄石公园不美?   “哎呀你可别提了,”赵清嶺叹道,“那趟都可以说是灾难性回忆了!每去一个地方,每一个景点!唐我全天下最美蜜大小姐都要摆拍,各种角度拍、拍的不满意还闹。我被迫背一个具重无比的相机,真心累死个人了!”   这,难道不是你自愿的么?   程彻不解,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么多次同学会。   班上那些好事分子,各种故意地拿赵清嶺给唐蜜在黄石公园拍的美照给他看。一边翻一边感叹,哇这肯定是真爱啊,所以赵清嶺才能把她拍得那么美。   “我自愿个鬼!”赵清嶺叹道。   “要不是圆姨(唐蜜妈)专门打电话来,说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硬央求我开车去给她‘保驾护航’,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大个荒凉的鬼公园给人当免费司机摄影师啊?晒死人了。”   “我自己愿意拍的,明明就只有……”   “来来来,你过来,”他拽过程彻,指着屏幕,“我给你看点我真心自愿拍的。”   在赵清嶺的相机、手机里,程彻看见了不少美轮美奂的风景照。   既然,他更看到了……海量自己的照片。   “……”真的是海量。   这些天,赵清嶺每天拿着手机、背着大炮筒不断拍拍拍,但程彻一直以为这人是不想遗漏任何一点东欧绝美的风景。   但不是。风景拍了不少,但相机里赵清嶺偷拍他的照片,远比拍风景的多好多、好多倍。   他的各种侧颜,背影。   在海边,在星空下,在阳光灿烂的古堡宫殿前。   程彻看得,默默红透了颈子,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些都是……你、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清嶺得意:“那是,因为你容易紧张,让你发现就拍不到好照片了,当然只能偷偷拍~但是你看,我把你拍得多好看呀,别人哪有这种技术。你看这张,那么完美,我要拿回家放大裱起来!”   相机里的那张图,是塔林的那片旧苏联工业废墟。程彻的修长背影,融在那一片完美无瑕的夕阳里。   “……”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另外一张,则是月色下他的睡脸。   应该是在酒店拍的,借着窗外漏下的月光,那么近,近到睡脸上睫毛根根分明。   程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紧了,又松开。   体内的血缓缓地沸张。   他没有那么好看,分明没有照片里的一半好看。   可是在赵清嶺的镜头里。每一张照片、每一个片段和瞬间,他都像是自带光圈。程彻也听说过——只有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把他拍成最美好的样子。   而身边,他的男神还在自顾自转圈圈欢喜:“你看吧!看吧!特别棒有没有!彻彻你的脸真的特别标准,照出来吼吼看!”   “嘿,太好了,我有这么帅的专属模特儿~回家天天拍。”   大概是,太甜蜜了。   笨蛋情侣太甜蜜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旁若无人。   大庭广众,海关门口,赵清嶺转完圈圈,居然就这么熊抱抱过来了。而等程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正搂着赵清嶺的腰。   程彻:“……呃,唉?”   赵清嶺:“咦咦咦,啊啊啊,我忘了。”   赶紧分开。好在排在前面的许博和李小梨也在疯狂挑选照片,没空往后看。而身后的广大群众们……事不关己,就移开眼睛当做没看到吧。   过关是分开盖章的,一人走一边。   赵清嶺被问了几个问题,出来得比程彻慢了些。关口区域不准停留,程彻拖着箱子,一个人走过那一段空荡荡的走道。   他走得很慢,故意走得很慢。   数着步子,一直到听见赵清嶺的脚步追上来。   “彻彻!”   程彻在那一瞬间真的没有忍住,也不管周围有没有许博和李小梨,也不管后面的路人会不会看到。   他突然放下行李。转身,扑上去,紧紧抱了赵清嶺一下。   那么多年,那么多次。   他一个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出国、再孤零零地回国;那么多次一个人从同学婚礼上垂眸失落而归。   而这一次,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清嶺……”   清嶺,清嶺。   “嗯,宝贝,想抱抱?”   让他眼眶发痛的是。紧拥的时候,男神就像是完全知道他的心情一样,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怀抱。   放开的时候,还果断亲了他。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个吻,他想他每一个都不会忘,但是这个一定能排到前三。   虽然只有轻轻的一下,却沉沉烙在心底,那么烫、那么重。   ……   在等行李的地方,程彻接到了颜珍打来的电话。   “宝宝,出来了没有呀?”   “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哦,一出来就能看着的!”   程彻挂了电话,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吻唇角的余温里。   整个人还在满心酸甜,就被赵清嶺挑着眉、眯着眼睛,很是表情古怪、酸溜溜地撞了一下肩膀:“喂。”   程彻:“怎么?”   “还专程开车来接你啊,这么好~”   程彻笑笑。   其实以前他每次旅行回来,颜珍要是有空也都会开车来接他。朋友嘛,大半个月不见,都是会想的。   赵清嶺:“可是我也有很多好朋友啊?怎么就没人来接我,而且你自己不是也常说,颜珍长得漂亮又有钱,竟然单身那么多年都没人追,有点太奇怪了不是吗?”   他越说脸上越小小地不嗨森,越说越各种眼神疯狂暗示。   然而,谁让他找了个本质上是个大直男的男人。   程彻:“就是很奇怪啊,想不明白。”   啊,直男!好气!   “你真的就从来没想过,说不定,人家白富美姑娘是一直偷偷在关注你,才会把其他追求者都赶走了?嗯?”   程彻:“……”   “不会,怎么可能啊?”   他觉得赵清嶺简直想象力丰富。他那么普通,颜珍眼光那么高,哪能看上他?   卧槽。   赵清嶺想忍的,实在是没忍住,“彻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识?你那么好,那么那么好!不瞎的话谁都会喜欢你,我不相信她就看不见。”   程彻:“……”这都是什么话?   明明整个世界,就只有赵清嶺一个人瞎。   就只有他男神一个,不知道哪根筋出错了还是被命运之神蒙住了双眼,才会觉得他好。   但是听到“不瞎的话谁都会喜欢你”这种话,心里还是微微有点暖暖、甜甜的。   ……   拿了行李出来,颜珍果然就站在接人口。   居然还拿了个大白纸,上面楷书“彻彻宝宝”,她毕竟是开画室的,还在旁边画了一个QQ的脸,很有专业地接的样子。   见到面,这女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把程彻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赵清嶺:噫!不准摸!我的!心塞!   走开!泥奏凯!   “宝宝你还好吧!还好还好~”摸完一遍,她满意了,又马上伸手掌心向上,“给我带的礼物了呢?拿来!”   程彻打开背包,赵清嶺也是知道这一刻这才懂,为什么别人的礼物寄回国,只有颜珍的礼物非要随身背着!!!   啊啊,他们十几年的友谊,他了解这个姑娘!知道她现在就会要,所以帮她单装!   这种待遇,嫉妒疯了啊!   收到礼物,颜珍超级开心,一把挽住程彻:“宝宝饿不饿呀,这边新开了一家照烧鸡可好吃了,去不去去不去?”   赵清嶺:卧槽你还来?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你这标准女友挽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没有眼色的,老子要爆炸了好吗?   好在,这一刻的程彻,竟然不复平日里的白目和直男。   竟然没有被颜珍直接拽走,也没有不小心把某个咬手帕的小可怜攻给忽略掉。   而是果断地停下脚步:“清嶺,箱子给我,我来拖。”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直直看着赵清嶺的。   带着些无奈,带这些笑,纯黑清透,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别生气啊,咱们回家再说”。   赵清嶺:哼,看在这次没有忽略我存在的份上……   回家好好补偿我!   颜珍:“哦哦对啦,差点忘了宝宝,其实啊,你出去的这段时间我……嘿嘿,走了桃花运交到男朋友了!有空一起吃个饭呀?”   赵清嶺:“……”   “等下,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交到啥了?男朋友?”   颜珍:“怎么样不行吗!我都单身那么多年了。”   赵清嶺:“不不不,没不行了,当然行!特别好,恭喜恭喜!”   真的是特别、特别好!   简直是赵清嶺回国以来听到的最好、最喜大普奔的消息——颜珍以后有人要了,以后不构成威胁,再也不用羡慕他们的默契友谊心塞了!   看在这种天大好消息的份上,赵清嶺甚至都决定,行吧,彻彻的手就再给你再挽一次吧。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赶紧跟你那个瞎眼倒霉蛋男友滚去结婚!   到了吃饭的地方,颜珍那边眯眯志得意满状,翻出手机相册炫耀。   “宝宝你看,我新男友很帅的有没有?”   程彻看了,赵清嶺也探头过去。   嗯……   照片上的人,确实五官是还不错、也很爱打扮的样子,整体感觉确实不能说“不帅”。   但,要怎么说呢?   每张照片的表情,感觉起来都挤眉弄眼、惺惺作态得厉害,气质绝对有问题。就连花式修剪的小胡子,都体现出一种“我认为我帅炸天际无人能及”的油腻感。   赵清嶺虽然一直不怎么和颜珍这人对付,但也觉得……大姐,咱不用这么饥不择食的吧?   就算想找男朋友,也稍微多挑拣一下啊?   桌子底下,程彻暗戳戳碰了碰赵清嶺。   不准乱说啊!   赵清嶺:知道啦!我又不傻!   ……   回到家,夫夫俩好好休息了两天。   Home sweet home。   正确地说,是赵总好好休息了两天,程总一回来,就又忙着投入工作。   赵总阻挠无果。只好承担起家庭煮夫的责任,每天乖乖在家做有点难吃但荤素搭配有营养的饭,给自己男朋友补身体。 第47章   很快,约好和颜珍还有她新男友吃饭的日子到了。   赵清嶺:“啊啊~完全不想对着那个油腻小胡子男吃饭。”   程彻正在帮赵清嶺打领带, 闻言手停了一下。   “清嶺, 这话你在家说说就行了,”他十二万分严肃, 认真地看着他,“可千万不能在颜珍面前瞎说, 知道吗!”   赵清嶺以前是会自己打领带的。   可惜遇着程彻以后, 残废了,啥也不会了。   “是是,我当然知道, ”他揽过那人, 摸他的腰, 摸啊摸“我又不傻。”   程彻没说话, 略微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赵清嶺:“我真不傻!不过,你那个颜珍眼光也是真不好。”   是“真”不好!   特别不好,估计是有点瞎。   就怎么想的啊?十几年来,身边放着一个那么老实、诱人、宜室宜家的程彻不下手, 竟转头看上一个小胡子油腻男?   品味清奇,佩服佩服。   程彻:“清嶺!你又没亲眼见过人家男朋友,别随随便便就通过照片评价一个人啊。”   “还有,待会去吃饭, 咱俩都是颜珍的‘单身男性朋友、高中同学’, 不是一对儿, 听见没?”   “啊???啥玩意儿?”   “不然怎么办?人家好不容易交到个男朋友, 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因为我们两个给人吓跑了吧!”   “切,可拉倒吧,”赵清嶺很是不满,“对一个男人来说,到底是女友有一对同性男友比较可怕,还是女友有两个超帅的‘单身男性朋友’更不舒服?”   程彻:“……”   想想竟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才又觉得呃,两个超帅的单身男性朋友什么鬼?   统共就赵清嶺一个是真的帅,哪来的两个啊?   ……   开车去饭店的途中,赵清嶺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微变了。   程彻:“没事吧?”   赵清嶺:“不一定没事。我可能,要现在去一下医院。”   “怎么了?”程彻忙问他,“难道是小筵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昨天晚上去看他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又要去医院?”   赵清嶺:“我也不知道,主治医生刚打电话跟我说,小筵他上午情况突然不太好。不过也许没什么大碍,这个季节我们这边花粉飘的多,可能窗没关好影响到了一些,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帮我跟颜珍说声抱歉。”   程彻:“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赵清嶺:“不用。我弟弟重要,你朋友也重要。都约好了那么久的不能不去,你先去吃饭吧,万一有什么问题我再打给你。”   “那你开车去看小筵,”程彻说,“我从这儿打车过去,随时电话联系啊。”   ……   上了出租车,程彻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赵清嶺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赵清筵,那孩子有很严重的哮喘病,一直在住院。   哮喘这个问题,有轻有重。   有些人小时候有,长大后自己就好了,可赵清嶺的弟弟赵清筵却不一样。   赵清筵的哮喘,从小时候就是要命的病,现在都十七岁了还是不见好,那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几乎一直在医院度过,还有好几次好几次差点死。   赵清筵住的那间医院,距离程彻上班的畅程国际刚好不远。   因而自从和赵清嶺在一起之后,程彻经常没事就抽空去医院看那孩子,有的时候工作忙,就下班后直接搬着笔记本电脑去做,一来二去已经很熟、关系很好了。   小筵在程彻看来,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   明明长得和赵清嶺还蛮像的,气质方面却完全不一样——同样的十八岁、和那时赵清嶺相似的脸,却完全没有高中时候赵清嶺的活泼霸道、阳光灿烂。   赵清筵是个很安静的孩子。   话不多,微笑起来羞羞涩涩的。总是很认真地看着书。   在程彻看来,就仿佛是来自一个平行世界的、修改补丁版本的软萌ver赵清嶺。每次程彻看见他,都觉得既可爱到不行、又超级新奇,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珍惜保护小动物。   是真的很可爱的孩子。   虽然没办法上学,但是人特别聪明,从来也都很积极,没有因为常年住院、身体不好就自怨自艾。   而且自律,非常用功。   不仅早早就把高中的习题全做完了,床头的书架上还经常放着一些程彻都读不懂的书,没事就会翻着看。   ……   一车打到了约好的咖啡店,程彻看看表,发现自己到早了十五分钟。   于是就在布置精巧的店里随便逛了逛,等颜珍。   这家咖啡店,最近新出了一系列的咖啡杯。迪士尼联合主题的,很好看。   各位迪士尼的公主,都有自己的主题的咖啡杯。尤其小美人鱼主题的公主杯上,红发爱丽儿正甩着鱼尾巴坐在杯壁上,杯托还刻着海星和水草,杯子非常漂亮。   程彻想起来颜珍最喜欢小美人鱼,这个杯子她肯定喜欢。   不如,买来送她?   转念又一想,等等,人家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男朋友肯定会想到要送的吧?   可不能抢了人家男朋友的殷勤。   正想着,听到传来有人不屑“切”了一声:“真是的,看什么看啊是不是傻?”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喜欢这个?幼不幼稚,这都是小女孩才玩的玩意儿吧?”   女声:“可是……”   女声很耳熟。   程彻一回头,果然是颜珍。   她身边还站着一男的,看脸就是那个新“男朋友”了。   真人和照片感觉差不多——五官并不丑,但气质堪忧。   还皱着个眉翻着个眼,好像竟然还对颜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   坐下以后,男朋友:“幸会幸会。”   程彻:“你好,我是颜珍的高中同学。”   那男的点头:“知道知道,你们十几年的好朋友嘛,颜珍跟我说过的。话说,你现在在个什么搞旅游的私企当总监对不对?厉害了,小公司就是升得快啊,那么年轻就总监了,话说,现在私企总监的待遇应该不错吧?听说好多都比我们国企拿得还多了。”   程彻:“……其实还好。”   “呵呵呵,工资虽然高,但肯定也不是让你白拿的。”   “很忙吧?颜珍说你之前出差一出就是大半个月,真辛苦啊,就不像我们朝九晚五还双休了。而且私企福利也不行。万一生病了,管你什么总监,资本家老板肯定第一时间就裁掉你,像我们这种国营单位就不敢。”   “哦对了,不是你们还有个朋友要来么?”   “怎么没来?听说是个开豪车的富二代,哈哈,不是临时被哪个小野模给叫走了吧?”   颜珍手肘戳了戳他:“喂,王振……”   “富二代就是好啊,会投胎,羡慕不来的。来来,咱们点菜吧,吃点啥别客气!”   ……   仅仅十几分钟的交流而已,全程是颜珍的“男朋友”在侃侃而谈、自吹自擂,不然就是对颜珍挑三拣四。   程彻说实话,真心有点看不懂这男的。   “哎我说珍珍,你怎么选的这家店啊?你老公我好不容易请你朋友吃顿饭,菜那么便宜像话吗?你是人家的真朋友吗?那么怕花钱?”   “不是怕花钱?那你不会找个好点的饭店呀?真的笨死了,一点都不会来事,你整天除了画画,真的别的什么都不会了吧?”   “这么笨,也就只有我这种大好人愿意要你了,别人谁要啊?难道将来还能指望你贤惠持家吗?能指望你当个好老婆?”   程彻:“……”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颜珍刚点了两个菜,他又开始叨逼叨:   “哟,你还敢点甜的呢?小肚腩上已经那么多肉了我的猪猪女孩!还吃肉啊?”   “来来,老公给你点个炒青菜,你今天就吃素减减肥,乖!”   程彻:“…………”   这男的到底怎么回事?   脑子有病、太狂妄自大、休养欠佳?还就只是天生的很二、巨装?   程彻看向颜珍,万分不解。   他脾气那么好,都快拍案而起了。但很奇怪的,对面颜珍居然还能坐得住?!   按说,以她平常那么炸的脾气,该爆发早爆发了。   今天却只是低着头,好像什么奇怪的话都没听到一样。   好吧,既然连她都能忍,程彻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人家情侣俩平常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互损、互相伤害?以此为乐?   正想着,那个叫王振的男的突然拿筷子又了拍拍他:“哎,程彻,你叫程彻是吧?”   “你说你这十几年朋友,不够称职呀?”   “大家都是男人,颜珍什么问题嫁不出去,你肯定比我我心知肚明。也不劝她改改的啊?”   程彻:“………………”   “其实咱们小珍脸长得吧,还是很不错滴,其它条件也还是可以滴。不就一个问题,胖嘛!”那男的继续摇头晃脑道。   “那么多年,你作为朋友也不督促着她减减肥、多去去健身房!还有衣品你也不提醒提醒,那么粗的腿还爱穿短裙?”   “还有,动不动就生气,性格也得重新调~教~一下。”   “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你看她那一个包接着一个包的,你再看她那些高档化妆品!说真的这种消费水平,一般男谁养得起?当然都被吓跑了!”   程彻:“……”   程彻:“花你钱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真的觉得荒谬。   “小珍买包花你钱了?还是买化妆品花你钱了?你上班的那间国企,在我们市谁不知道,小珍开画室一个月差不多赚你一年的工资。人家的消费水平你跟不上,是谁的错?”   男友:“……”   “还有,她脾气不好、生气,肯定也有你的原因,身为男朋友不弄清楚还诸多抱怨,到底是谁做别人对象不合格?”   颜珍:“好了。程彻,你、你别乱说!”   “小珍,”程彻站起来,“他刚才一直那样说你,你就不生气吗?”   颜珍:“我……”   “为什么不生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珍,干嘛要委屈自己跟这种人交往?你清醒一点,就算不找男朋友也不能找这种人吧?”   男友:“你什么意思?什么‘这种人’?老子是哪种人?”   程彻:“自己没本事,只能通过贬低伴侣来获取自信的那种人。”   那男的:“我艹你——”   颜珍:“哎呀你们别动手,哎,王振!住手!哎程彻你干嘛啊?”   程彻高中的时候就很能打,后来十年因为某种原因,更能打。   这事,赵清嶺都不知道。   像眼前这种在国企喝茶看报疲惯了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躲过那人一拳,反手一把就拽起了那人的领子,继而利落地、面不改色地就是重重一个直勾拳。   椅子飞了出去,人也飞了出去。颜珍尖叫,赶紧去扶。   “你别碰我,”那男的挥开她,“好,算你厉害!颜珍,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   “王振,王振你去哪!你等等我。哎呀,程彻你干什么啊真是的!”颜珍跑回来拿了包包,就踏着高跟鞋要追出去。   “小珍,你别追了!”   程彻抓住他的手腕:“别追了,那种男人让他走吧,没意义的。”   “没意义?”颜珍却瞪圆了杏眼,“你了解他吗,你就说他没意义?你才认识他多长时间!”   程彻愣了愣。   “你放手呀!我的事不用你管!太过分了,你是想害我分手吗?王振,王振,你等等我呀!”   ……   赵清嶺的弟弟小筵没事。   去了医院后才知道,那孩子只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突然不知为何喘不上气,好在用了药之后已经恢复正常了,算是虚惊一场。   确认弟弟没事之后,赵清嶺先手机跟程彻报了一下平安。   本来想在医院多陪小东西一会儿,没想到那只小东西却那么不可爱。   竟然嫌弃他,不让他陪,直接刷刷列了个书单让他去买。   书单内容还特别偏门,赵清嶺跑了三家书店才给他买齐。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一下午。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只待见程彻不待见他。   每次看到程彻就笑吟吟的像是见着了亲人,话匣子不断又软又萌,还总是要吃要喝要喂饭的撒娇。可看到他就只知道大眼瞪小眼。   谁才是你亲哥?   真敢看上嫂子弄死你啊!   ……   那天赵清嶺回到家,天色明明已经暗尽了,屋子里居然还是拉了遮光窗帘。   黑漆漆的,他开了灯。发现程彻一个人光着脚,蜷缩在角落沙发上发呆。   赵清嶺就笑了:“哎你在家呀?怎么也也不开灯?发什么呆呢?”   “颜珍的男朋友本人如何?比照片还油腻吗?”   “……”   “彻彻,怎么了?”   “……”   “没有,我没事。”   赵清嶺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家宝贝故作镇定的样子,有时候真的……比悲伤逆流成河的时候还要可爱。   活像是一只被炮仗吓懵了的长腿小黑兔,看得赵清嶺既心疼又想笑——这叫没事?真没事才有鬼了。   他伸手,把人揽过来,很霸道的那种揽。   直接强硬分开那人的两条大长腿,让他跨坐他的身上,然后捧起那张有点懵逼的脸。   噗。   哈哈,哈哈哈。   赵清嶺脸上保持温柔、镇定、善良,心里偷偷心花怒放、乐不可支。   就,他这幅惨兮兮又强自镇定的样子好萌啊!   真的好萌好萌,既心疼,又想捏。   啊啊,他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神经病。   记得在程彻搬过来他家之前,他家的阳台一直有棵朋友送的陈年绿植。经常被他忘记浇水,常年处于要死不死的状态,特别萎靡。   后来程彻搬来住了,才细心把那棵绿植救活,如今枝繁叶茂。   而此刻程彻的样子,此刻比当年快死的绿植还要惨乎乎,特阔爱。   某人努力压抑住心地的小变态,一本正经心疼脸:   “乖,到底怎么了?跟我说。” 第48章   程彻其实, 真的、真的没想让赵清嶺担心。   他中午回来以后, 特别镇定地把屋子打扫了、把书架重新归类, 甚至还逼着自己睡了一觉, 还睡着了。   全程没乱想、更没多想。   也就只是在赵清嶺回来之前那一小会儿, 家里实在是没事可干了, 他才恍惚地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结果就那一小会儿发呆, 却偏偏被赵清嶺给逮到了。弄得他如今在男神眼里看上去好像很脆弱、很玻璃心、一碰就碎的样子。   程彻略忧郁,他其实很想在赵清嶺面前多多维持住“程总”的高大上人设。   公司里的程总多霸道、多雷厉风行、多刚直。要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当那个程总该多好?   却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在公司里一切都好。   一离开办公室, 就会像魔法失效一样, 这样不好。   ……   安安静静听完程彻以几乎汇报工作的平静态度,把中午发生的事情么得感情地复述了一遍, 赵清嶺:“哈哈, 哈哈哈。”   程彻:“你还笑!”   笑是没忍住,因为太好玩了。   在某神经病看来,他家彻彻努力去凹强势淡定云淡风轻、冷漠坚强人设的时候, 真他妈可爱啊啊啊。   好笑 心疼程度直线上升10086。   “哎,好了好了, ”他抚摸啊抚摸, 撸猫一样摸他男人的脖子后面, “行啦, 是你揍了人家, 又不是人家揍了我彻彻, 干得漂亮, 咱们没吃亏!那个颜珍自己傻大姐没脑子,你作为朋友当然不能跟她一起傻,不委屈了,嗯?”   “我不是委屈。”程彻偏过头去。   “就只是……有点担心。”   “万一小珍说的是对的呢?许万一她男朋友私底下真的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只是我太冲动、没搞清楚情况……”   赵清嶺摇头:“不不不,不可能!”   “就那种男的!就那种言行举止还有他那那油腻的外表,我完全相信你的判断,那货绝不可能是个好东西!”   “……”   半晌,程彻:“颜珍其实真的很好,我只是觉得当她男朋友的人应该珍惜她。”   “不该一直挑她的毛病、打压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才没忍住。”   “她要是跟这种男人结婚,我绝对不会放心。”   “我总觉得,一定会有很好的人在将来等她,是那种配得上她的好男人。不应该是这个这样子的。”   “……”   “……”   “艹!不行,我嫉妒了!”某人不愿意了,大声嚎。   “她都为了一个油腻的野男人,都把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还担心她的终身大事呢!你傻不傻!”   “还眼睛都红了!艹,我弄哭你一次得费多大劲,结果她根本没怎么着你就要哭了吗!你你你这区别对待,难道那女人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   程彻:“我没哭。”   “你现在是没哭!说不定我今天晚回来一点就能逮到你哭了!说不定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偷偷抹过眼泪了!根本就是在死撑!啊啊气死我了!”   程彻:“没有,真没有。”   “我不管,总之不准担心她!好气!彻彻,你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是我又不是她!以后只准因为我的事情担心,哭也只能是因为我哭,懂不懂?”   程彻:“……”   “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话是这么说,却偏过了头,脖子微红。   赵清嶺:“哈啊?老子全宇宙第一不讲道理,你跟了我那么久第一天知道啊?太不了解我了,哼,生气!不准再想那个女人,不行还是好气,嘴巴送过来给我咬一咬!”   我咬,我咬,我咬。   程彻被他压着,感觉到了头昏脑涨,还感觉到了疼,并且听到那货一边咬还一般一边问:“呜嗯,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程彻嘴都肿了,并不知道他好在哪里。   “就是我最好!你看别人的男朋友都是傻逼,你看我就不是!”   “……”   “……”是是是,就你不是,就你不傻逼。   ……   然而,家有小太阳男神确实好。   这么一番折腾,一点都不难过了。像是被治愈一般,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其实彻彻,真的没事的。”   赵清嶺闹完了,趴在沙发上虎摸他:“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朋友偶尔吵个架很正常的、特别正常!你就是以前那么多年太让她着了,你们从来没吵过,偶尔吵了一次才觉得天都塌了。”   “塌不了的,放心,真朋友吵不散的。”   “这次就当开个头,以后多吵吵就习惯了。”   “……”   “相信我吧。你看我四散世界各地的那些狐朋狗友,别说吵了,当年哪个没拿凳子腿互殴,打得个鼻青脸肿过?”   “而且别说朋友之间,就说我那么爱你,有时候没事了也会想要找找茬跟你吵吵架、磨磨牙的啊?”   他说着,自顾自笑起来,又亲了亲程彻的耳朵:“有时候,感情吵一吵反而会变得更好的。”   “她老大不小了,心里不会真的连水关心她谁不关心她连这点小事都弄不清楚,最多闹闹脾气而已,放心。”   “嗯。”   屋内仍旧很安静,拉着窗帘,漆黑一片没有什么光亮。   但真的,后来程彻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始终都觉得那应该是一个明媚的午后。   因为他抱着他的男神,他给了他好多好多力量。   真的。有他在身边,真好啊。   ……   之后数日,颜珍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像是死了一样。   赵清嶺暗戳戳盯着,盯着他家宝贝云淡风轻认真干活、做设计图、审阅文件,偶尔间或时不时瞄一下手机。   “还看!你还看!到底是有多放不下她!”   程彻:“不是的,就是觉得……她以前不会气我那么久。”   “我是不是,该想办法哄哄她……”   程彻这句自言自语,最后没有说完。   因为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这种思维方式一向超直的理工男,竟然在面前赵清嶺略微眯起的双目中,成功读出了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赵清嶺:好哇,厉害了。她生气你就知道哄,我生气你就看不到?   程彻:“不是!”   程彻:“我……那个,我也会哄你。清嶺,以后你生气了,我也会哄你。”   赵清嶺:QAQ,骗子,根本就不会管我。   程彻:“喂……”   他站起来。   觉得自己今天也挺超神的,居然成功地提前洞察了一次男神的可能性炸毛。起身时顺手拉起办公室的百叶窗,牵过男神的爪爪,顺毛撸他茶色的小尾巴。   “真的,不骗你。我以后会哄你,但你下次生气了也跟我说下,免得我没发现。”   “……”   “啊,你头发长了,真的该剪了。”   “哼。”赵清嶺瞧他,“能扎起来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不剪也挺可爱的。都可爱。”   赵清嶺:“~~~”   “好啦好啦,不用说好话了!阴险的彻彻,不就是想让我教你怎么哄别的女生吗?行了教你!你先这样这样发,再那样那样发。她看到以后不回你信息算我输!”   嘤。帮自己家男人哄野女人,how sad!   程彻:我哪儿想让你教我什么了啊!哎等等,怎么他发过去那么多信息石沉大海,赵清嶺就发了两条,颜珍竟然真的回短信了!   虽然只是淡淡回了九个字:“没事了,我跟他和好了。”   高冷的回复,但真的肯回就不错了。   旁边,赵清嶺生生一把捏住程彻修长的手指:“这样就行了。既然没事你也别再回了,你让她静静。”   程彻:“静静?”   “嗯,你要再回,她以后要恃宠而骄了。本来这件事就是她和那个男的不对,你又没错,不但不用回,最近也别主动找她!你就晾她,也让她反省反省,这样你俩的友谊以后才能更加健康发展,听我的没错。”   “彻彻你记住,在一段关系里,对谁都不能过度妥协,对方会得寸进尺。”   “……”   “但是、但是这一点,情侣之间不适用!”   “尤其是你我之间,绝对绝对不适用!要是什么时候你惹我生气了,就算100%是我的错你也得来找我。不准晾着我,不准让我静静,听到没?!”   程彻:“哦。”   赵清嶺:“你这是什么冷淡的答复呀!就哦?”   程彻愣了愣:“不不,不是冷淡,真的不是。我刚才只是在思考。”   某人:“思考什么?”   程彻略微迟疑,表情亦稍稍狐疑:“就……思考你那句话啊?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跟别人的关系就要‘健康’,而情侣之间就不适用?难道我们的关系啊就不用‘健康发展’了?”   某人:“我们当然不用!!!!”   “我们要什么健康啊,我就喜欢不健康的!”   程彻:“……”   “真的真的彻彻,我们在一起不用健康!我就喜欢不健康的,我们可以很不健康很不健康,一定要超级不健康,要多不健康有多不健康!”   说着,这人居然就嚷嚷着上来了。   抱着腰,各种亲,各种莫名的小别扭。   “我就喜欢不健康!就要不健康!不准跟我健康发展!”   程彻有的时候吧,觉得他的男神是真的各种好。   而有的时候,比如此刻,他的男神又是真的迷。   好像经常是会被莫名其妙地戳到某个奇怪的点,然后就开始莫名小腹诽、小激动、甚至当场发情。   “你想干嘛!”   “彻彻,”果然,那家伙粘着他,似乎正在把他当猫吸,“想跟你不健康。”   程彻:“大白天的!办公室!”   “大白天的办公室也可以不健康啊!这种play多好玩?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办公室play过。”   程彻脸一红:“有过。”   赵清嶺想了想:“那次是我办公室,你办公室还没有过。”   程彻:“……”这货是我男神,我选的。   自己选的男神,含着泪也要? 第49章   赵清嶺说让程彻晾着颜珍。然而程彻还是暗中担心、舍不得他十年的小友情。   没几天后, 程彻趁着赵清嶺上午去和别的公司某个老总出去谈合作, 赶紧偷偷跑出去找了颜珍一下。   在颜珍画室附近,两人喝了个奶茶。   加料加珍珠加大份雪顶香草球, 颜珍的专属。   程彻:“……”   颜珍:“……”   相顾无言。   颜珍:“我也有错,那天我说话太冲了。”   “但说真的,我男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别看他总损我,该对我好的时候还是对我很好的。”   程彻:“他怎么对你好?”   “还要怎么对我好呀?”颜珍戳着奶茶:“像我这样又不漂亮、身材胖胖脾气又急的大龄剩女, 哪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找男朋友的呀?”   “他肯跟我在一起、认真考虑和我结婚还不算对我好呀?”   程彻:“……”   “小珍,”他再一次的没忍住,“你是不是,被你那个男朋友洗脑过度了?”   “你哪里不漂亮了?你明明就很漂亮,很优秀啊!”   颜珍垂眸:“我不好看也不优秀, 你是朋友滤镜太厚。”   不是, 真不是滤镜太厚。   程彻就算自己有滤镜, 可就连赵清嶺眼光那么高的男人,也亲口承认过颜珍其实是美女的,真不是滤镜!   “是, 也许单看脸是还行吧,可身材是真没救了。”   颜珍叹道:“你这么多年也看到了。我努力减过,减不下来, 什么方法都试了,也戒了奶茶、也试过吃素, 仪器和减肥产品也没少用。结果就是吃得再少、运动再多也是一斤不掉, 我放弃了, 就这样吧。好歹这样的我王振也不嫌弃,行了。”   程彻:“……”   他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跟她说,真不是这样的。   你真的不要相信他贬低你的那些话——很多渣男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却会很狡猾故意用各种贬低嘲讽来拉低你的自信。   让你误以为自己糟糕、没人要,从而离不开他。   这手段听起来有点荒谬。   但在恋爱的盲目之下,上当的人其实还不少!其中,不乏颜珍这种本来聪明伶俐、头脑清楚的类型。   程彻想点醒她,很想。   但谁让他刚才进门坐下的第一句话,颜珍就已经定下了规矩——程彻你以后,不准再管我和男朋友的事、不准再说一句我男朋友坏话,不然,咱们以后真没朋友做了。   程彻工作的时候,“程总”是很能干的。   可工作以外,真的不是太擅长把握分寸,天天在家里把赵清嶺气得冒泡,真的很担心出来又得罪唯一的朋友。   只能怀着深深的不放心,眼睁睁看着颜珍坐在对面默默啜完了一杯不加糖的珍珠奶茶。   顺手和那个渣渣男友发信息,还笑得一脸甜蜜。   ……   中午的时候,程彻赶回去陪赵清嶺吃午饭。   结果到了餐厅,赵清嶺却难得迟到了。闪亮亮的男神人开开心心蹦进餐厅的时候,很兴奋的样子。   “彻彻,你猜我刚才回来路上遇到了谁?我遇到于疆了!”   程彻愣了愣,“于疆”这个名字,倒还不至于想不起来。   也是他们以前的高中同学,不同班。是个皮肤微黑、笑容灿烂、没什么心眼的男孩子,也是富家子弟,好像以前和赵清嶺住在同一个别墅小区,毕业之后也去了美国。   程彻当时还很羡慕他,羡慕他即使毕业后也能和赵清嶺去到一个地方。   赵清嶺:“小时候啊,我和唐蜜住对门,于疆家就住唐蜜家楼上。”   “小时候哥几个天天一块在外头捉蚂蚱、玩泥巴。后来我跟他同小学、同初中高中,哎对了,我记得高中的时候,那个于疆好像和你朋友颜珍在一个班?”   程彻点点头,印象中应该是这样没错。   ……   赵清嶺小时候住的那栋市中心的花园小区,当年在他们不大的A市,也算是人尽皆知的“高尚住宅区”。   楼里面住的,全是市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当官、就是有钱。   程彻还记得,高中时有同学细细八过,说唐蜜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长,赵清嶺爸爸是成功民营企业家,而于疆爸爸是市长秘书。   这些当官为宦的子弟们,从小就在一起玩。   后来更是无论成绩优劣,毕业后都齐刷刷被送去了美国镀金。   “在美国的时候,于疆跟我们不算远。每个学期不是他过来玩就是我们过去,总能聚上这么几次。”   “毕业之后,我觉得美国没什么意思就想回国了,于疆他留在洛杉矶,去了一所社区大学任教,我走的时候还以为咱们就此再见、以后只能十年八年见一次了呢。”   “没想到今天会在街上碰见他。”   “不过于疆这次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回国’,他是申请了一个国内的访学,相当于回来度假的那种,大概待半年就又要回美国去。”   赵清嶺说到这儿,八卦兮兮凑近程彻:“哎,你知道吗彻彻?于疆说他这次回来,是想在国内找个新娘子带回美国的。”   赵清嶺的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直很好闻。   一靠近就很让人迷醉。   程彻暗暗觉得自己真心没用。都在一起多久了,至今还是会被迷得晕乎乎。   却又隐约想起好像听赵清嶺说过,这个于疆在美国应该是有女朋友的。   “以前是有,于疆当年刚到美国,就和一个ABC女朋友一见钟情,我回国的时候,还听人说他跟那姑娘求婚了,还以为早就结婚生子了。”   “直到今天见到才知道没有,分了。”   程彻:“为什么分手?”   赵清嶺:“好像就是普通的和平分手,于疆说是‘文化差异’。”   “其实也能理解吧,别的不说,就直说生活习惯,于疆之前那女朋友虽然其实是中国人,但死活吃不惯中国菜,可于疆又受不了那些牛排、披萨、薯条和炸鱼一类。于是每次出去餐厅约会,都有一个人会很痛苦。就连回家里做饭也必须各做各的,很麻烦。”   “双方一开始还想共同努力,可努力着努力着,就都累了、不想努力了,就分了。”   程彻:“……”   赵清嶺:“哪像我们那么命好,从小在一个城市长大,口味连南北方差异都没有。”   “你都不知道,于疆他有多羡慕我们~”   ……   赵清嶺和于疆,是快到中午时分才碰巧在街上偶遇的。   许久不见都很兴奋,赶紧一起喝了杯咖啡,于疆叹息完自己分手的事情后:“算了,别说我这边的丧气事了,我听人说你现在定下来了、挺幸福的?”   “嗯!”   赵清嶺跟程彻的事,自打石锤在一起后,当然已经被过去的同学圈当做十年间最大的八卦,给狠狠八卦了一个底朝天。   大家各种不解,各种流言蜚语,各种羡慕嫉妒恨,各种猜测,各种花式编故事。   那段日子,几乎任何老同学在任何线上或线下的场合遇到任何老同学,第一句大概都是,卧槽,卧槽,你知道赵清嶺现在在跟谁谈恋爱吗?   跟程彻啊!对对对就是那个傻乎乎的程彻啊!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心想事成、守得云开见月明,真的存在守株待兔能逮到兔子的情况!   ……   在这样的同学圈八卦氛围下,于疆就算身在遥远的美国,当然也听说了这回事。   于疆:“不过,虽然以前是同学,但你们班的程彻到底是谁,我还真没印象了。”   赵清嶺:“呃,不会吧?以前一起出去玩过、也一起吃过饭的啊?你每次来班上找我都应该能看到他的才对吧?就那个黑框眼镜,个子高高的,坐倒数第二排窗边。人很帅,又……很萌!总之特别带感那个!”   于疆搅了搅咖啡,一头雾水、很是迟疑。   “你们班上有这号人物??确定?”   赵清嶺:“有有有,真的有。宝藏大长腿,可帅了,可好了!我跟你说啊……”   赵清嶺倒不是故意秀幸福。   也不是故意口若悬河、得意洋洋。   只是这天实在是没忍住——他的彻彻天下第一可爱!虽然也没指望于疆这种大直男能懂,可就是忍不住想秀!   于是,半杯咖啡的时间,于疆一直在听他讲啊讲。   讲有个傻瓜如何如何喜欢他十年,听得超级投入。   “哇,我很羡慕你,真的。”   最后,于疆真诚地说:“中学时候的恋情,是好多人一辈子最认真、最投入的恋爱的。”   “那样的恋爱能修成正果,真的是太美好了。不像长大以后的感情,就再很难那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年纪越大,考虑越多,杂质也越多……很难再像小时候一样奋不顾身去爱谁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似乎被人生磋磨过,颇有体会。   “其实,我当年在我们班上,也有个偷偷喜欢的人。”   “现在大概已经太迟了,但我其实有点想要趁着在国内半年的时间……试着找找她,看她会不会还单身。”   说不定我运气好呢,”于疆说到这儿,脸有些微红,“要是可能的话,跟她表白,试试相处,将来一起去美国生活。”   赵清嶺:“呃,等等,你当年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谁啊,我认识吗?”   于疆:“……”   不说话就是认识了。   赵清嶺瞬间更好奇了:“到底谁啊?你们班班花?成绩很好那个短头发的?呃,难道是唐蜜!不对,唐蜜是我们班的,但我记得你们班好像除了班花和短头发的那个,就没有美女了啊?”   于疆:“也不是什么美女。”   “反而是……别的男生都不会喜欢的那种。但会去一个人去默默打扫走廊,很善良。我看人一向不是太看外貌的,我觉得心好、善良很重要。”   等等,啥,默默打扫?   赵清嶺心里“咯噔”了一下。   “女、女的吧?你喜欢的那个,是女的吧?”   于疆:“……”   于疆:“当然是女的了。”   赵清嶺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常年不声不响看不下去会去默默打扫走廊的,应该不是别人,好像就是他家程彻啊?!   ……   那天,黄昏下班回家,程彻走到家门口,突然皱眉:“等等,会是颜珍吗?”   赵清嶺:“啊?”   “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跟我说,于疆喜欢的女生跟他同班、又会去默默打扫走廊?会不会是颜珍?”   赵清嶺:“……”   赵清嶺:“不不不,应该不至于吧?”   程彻:“要是真的是颜珍就好了,于疆人那么好,跟颜珍多配啊?可比她现在那个男朋友要好多了。”   “……”于疆是不错。   但“和颜珍配”这个观点,赵清嶺得保留意见。   于疆阳光温和,颜珍一点就爆。   配?   真在一起,于疆还不被那丫头给欺负死!   但赵清嶺如今回想起来,他当年似乎确实又看到过好多次,程彻默默扫走廊时,胖胖的颜珍扛着个拖把像个门神壮士一样赶去帮忙。   那个时候大家都高一,赵清嶺跟程彻虽然同班,还完全没说过话。对程彻的印象也统共不过路过看一眼,觉得嘿,这俩人挺有公益心的。   可其它同学则就非常不以为然了。   “靠,这男的也太惨了吧,天天被胖虎妹妹缠着?”   “哈哈哈那女的肯定喜欢那男生。不过哈哈哈男生应该不会收了她,真收了的话,在床上岂不是一秒被压死?不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   赵清嶺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颜珍因为很胖,其实是很受同学歧视的。   常年被取笑戏弄、被顺手欺负。只不过后来高二以后,程彻归赵清嶺罩着了,连带着颜珍作为程彻的朋友在学校的江湖地位也高了很多,才再被人敢随便欺负她了。   “于疆他……该不会口味那么重吧?”   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的颜珍,两百五十斤的“胖虎妹妹”这个事实。   程彻脸一板:“你什么意思?”   “……”赵清嶺汗颜,他竟不小心把自己想的给说出来了。   “不是不是,没有说你朋友现在不好的意思。”他赶紧摆手,“我就是觉得,当年的于疆算不上校草至少也能算得上个班草,不至于吧?”   程彻:“你怎么知道?”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不肤浅、不看脸!”   赵清嶺:“就算不看脸总也……喂,等等,程彻你什么意思啊!于疆不肤浅、不看脸,意思是我肤浅只看脸?”   程彻抿了一口水,抬眼:   “你不是吗?”   “!?!?”QAQ   ……   不是,当然不是。   程彻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同时点了个蜡。   作大死。程彻如今真的佩服自己的勇气——这根本就是□□裸的挑事儿!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敢跟男神叫板了,还敢没事伸爪子挠男神玩!   呵,呵呵。   厉害了。   明明知道不是真的,赵清嶺要是真的“只看脸”,也不至于会找他。   但是!除了他,赵清嶺的历任所有对象确实都好看!清一色的好看!   一水的唐蜜、许博妹妹级别以上的俊男靓女,不然“看脸渣男”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程彻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居然光明正大喝这种陈年老醋!   啊。真的是不像话!   ……   对面儿,赵清嶺也觉得他不像话。   赵清嶺:“我看脸,你就不看脸?”   “不也是被我的颜值迷惑,才会在坑里蹲十年?”   程彻:“……”   程彻:“我又不是因为你好看才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不看脸?你不看脸?!我那么好看你不看脸?”   赵清嶺闻言直接把他拉过来,摁腿上,恼得伸手强撸他,撸啊撸。   程彻挣扎,未果。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小黑猫。捡来的,刚来家里超级可怜,睡觉都只敢墙角团成一团,抱它上床它都发抖。”   “我觉得它惨乎乎,就天天抱抱它、喂小鱼干。结果一年之后,这只小黑猫在我家作威作福,每天一大清早在我脸上踩来踩去。”   “不及时起来喂它,它就跳上柜子,把我收藏的工艺品往地上推。”   程彻:“……”   程彻:“所以,我是你捡回家的那只黑猫?”   赵清嶺:“呵呵,呵呵呵,怎么会呢?哪敢影射我们程总啊,就突然想~起~来我以前有这样一只猫,心血来潮提起而已。”   程彻:呵呵呵你妹!   ——论和暗恋十年的男神黏黏糊糊谈恋爱小半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体验就是,甜蜜之余,大家都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   他作死,姓赵的也作死。   大家都作死。   继而咕噜,赵清嶺的肚子发出了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   程彻:“……”   赵清嶺:“……”   程彻:“饿了吗”   赵清嶺:“嗯。”   程彻:“吃晚饭?”   赵清嶺:“吃。”   程彻:“想吃啥?”   赵清嶺:“肉。”   程彻:“不行你肉吃太多了不能再吃了。不是怕你变胖,是怕你下次体检血脂高,咱们吃点豆腐饺怎么样?”   赵清嶺:“我不!我要吃肉!”   程彻:“乖,听话。”   赵清嶺:“就不!不听不听,我要吃肉,不给吃肉日子没法过了,不吃肉就吃你!”   “……”   被一个心尖上的人撒泼打滚,真的会一不小心就失了智,然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备菜、切肉,做他喜欢吃的菜了。   程彻觉得自己真心没原则。   一边鄙视自己的没原则,一边继续满心温柔,想要宠他、把一切都给他。 第50章   隔日是周末, 程彻跟赵清嶺去了医院,去看弟弟小筵。   “彻彻, 真不是我说, 你有时也太宠着这孩子了吧?”   一大堆程彻帮小筵网购来的书, 赵清嶺帮忙吭哧吭哧扛到车里。   纸制品这种东西,通常总是给人的错觉“很轻巧”,但实际上背过书包的人都知道,别说一捆书了,就区区几本摞堆在一起, 那重量也已经挺要命。   到车库不过几步路而已,真心重!   这样吭哧吭哧扛过去了,以赵清嶺了解自己弟弟的尿性, 这些书能在医院的书架上存活满一星期吗?   并不能。   “唉, 我之前就没有见过谁看书, 能像那熊孩子一样看得那么费的!送过去几天就刷刷给你看完了,一看完就又要买新的。一周折腾一次,也就彻彻你那么有爱心还纵着他!”   程彻笑笑:“可是, 送过去的书,小筵都有读啊。”   “小筵的脑子真的特别聪明, 是那种天才型的过目不忘, 读完一遍都能记住,所以看完自然就可以不要了。而且他又不是扔了, 都是捐给流动图书站会送到山区……也算做好事不是吗?”   赵清嶺挑眉, 托腮看着他。   看着他说起自家弟弟时, 眼角泛起的宠溺。   口亨~“哎,问你,是不是我弟要是再大个十来岁的话,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嗯?”   “小东西长得比我帅、头脑又比我好,还比我年轻、可爱,还特别喜欢粘着你。”   “将来长大了,更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赵清嶺眯着眼睛,程彻愣了片刻。   “你……不是连你自己弟弟的醋都吃?”   赵清嶺:“不行吗,你都没给我买过书!天天给他买!”   程彻无奈,笑笑,想想还是哄下吧:“好好好,给你买,你想看什么?”   赵清嶺:“看你上次说的二战、塔林那本。”   程彻点头答应,又要搬书,腰间忽然一重。赵清嶺又开始进入日常突然撒娇模式了,整个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喃喃。   “你是我的嘛。”   “是是是,”程彻垂眸,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不稳,“是你的。”   真正说出“是你的”这么区区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阵酸酸软软。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其实分量和“喜欢你”……也差不多了。   赵清嶺却还不满意,声音咕呜咕呜的:“彻彻,以后小筵会越长越帅,而我会越来越老。以后就没他帅了,到时候也不准盯着他的脸看,知道吗?”   程彻真的是要被他的撒娇溺坏了:“你在胡说什么,那我比你还大两个月呢,要老也是我先老啊。”   “不是的。你那种长相耐老,我这种反而将来残得快。不行,彻彻,我决定了,”赵清嶺突然抬起脸,“我以后也要抽时间多看书,老了也绝对不能被小兔崽子的光芒给盖住!”   程彻:“……”   逗他?赵清嶺还想努力,想着要变得更好?   本来追上他的步伐就够难的了,再拉开差距可还行?   ……   医院。   程彻坐在床边,听小筵开开心心跟他说这周又看了什么书、又吃了什么药,听得很认真。   啊~平行世界里软萌版本的高中赵清嶺,眼睛里亮晶晶的,真的可爱到他移不开眼,百看不厌。   可是那么可爱,却只能待在医院里。   这么好的孩子,应该自由自在活在阳光下啊……   程彻默默,想起赵清嶺跟他说过的话,他说已经约到了世界顶级的专家,排到了明年秋天,给赵清筵做手术。   【要是成功,小筵就能和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了。】   【可以去念大学,可以回归正常的人生。】   【但万一失败……】   万一失败,赵清嶺垂眸道,医生说小筵他有可能就活不到二十岁了。   ……   跟赵清嶺在一起小半年,程彻已经习惯了经常去医院看小筵。他每一次去,小筵都会非常开心的样子。   可是每次分别时,赵清筵的脸都会异常平静。   像是习惯了分开一般。   从来不会说任何任性的话,不会说“哥哥别走”,更不会像他亲哥一样没事就撒娇,说什么“再多陪我一会儿”。   他就只是微笑,挥挥手。目光深不见底。   “再见。”   那样的笑,每次都让程彻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他总想着,上天应该不会那么残忍吧。   这么乖、那么懂事、那么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手术成功的,一定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   “哎,彻彻,咱们每次看过小筵,你好像心情都会有点低落的样子?”   晚餐,是在医院附近商场新开的中餐厅吃的。   赵清嶺把程彻最喜欢吃的笋子挑出来,嗖嗖给他夹到碗里:“是不是舍不得小筵呀?没事的,过两天还去看他呢,下次给他多带点礼物,嗯?”   “嗯,”程彻点点头,喃喃,“明年,要是手术能成功,就好了。”   “一定能成功的,”赵清嶺说,“到时候咱们带着小筵,一家三口一起去国外玩。顺便再一起开发一条比东欧还棒、还受欢迎的旅游路线,你觉得怎么样?”   程彻呆呆的。   不止为什么,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一年以后,他和赵清嶺带着小筵,在异国他乡的晴空下。有风车,有白云,更有一大片紫色的、瑰丽的薰衣草田。   他看到了。一定、一定有那样一天。   赵清嶺:“卧槽,卧槽彻彻,什么鬼,你看你后面!”   突然的打断,程彻疑惑,循着赵清嶺指着的方向,看向身后的玻璃。   咖啡厅落地玻璃外面,一个男的搂着一个齐逼黑色小皮裙、露脐装的女人,正在对面的橱窗看衣服。   男的不丑,但气质油腻,他见过。   程彻:“颜珍的……男朋友?”   ……   他们两个从咖啡厅走出去时,刚好那对狗男女正在橱窗前亲得难舍难分。   等到那个男的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的时候,那脸色可真是应了那句“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紫不哇哇”,总之一秒变了个十几种颜色。   旁边那皮裙女还不解:“哎,老公怎么了?你认识的人?”等看清赵清嶺长得那么帅,还花痴地“哇”了一声。   “好帅呀,老公你朋友?”   下一秒,就被反应过来的颜珍男友拽着,落荒而逃。   ……   后来在回家的车上,赵清嶺和程彻真的是研究了一路,今天这件事要怎么样跟颜珍明示或者暗示,才能圆润地、尽量不伤害她的让她看清渣男的真面目。   万万没想到,两人下午开车回到家时,竟发现颜珍气势汹汹堵在他们别墅门口。   一下车,她就汹汹冲了过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今天又去找王振麻烦?”   恶人先告状?   赵清嶺直接就把程彻拽到身后,挡在那女人面前:“今天的事,那个人渣到底跟你怎么说的?”   “说我们找他麻烦?厉害啊,牛逼啊。自己劈腿还有脸先找你颠倒黑白?”   颜珍:“王振才没有劈腿!前因后果他都跟我解释了——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中午看到的那个女孩,那是他表妹!”   “他只是和表妹在逛街而已,结果你们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上去打他,弄得他现在以为我认识的人都是暴力狂要跟我分手,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啊?!”   赵清嶺扶额,叹了口气。   “首先,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绝对没动过他半根手指。”   “第二,中午那女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表妹。”   “你见过谁家表哥表妹商场里亲嘴亲得难舍难分的?光明正大**啊?他爸他姑受得了这刺激?”   “你还不承认你打他了!他都拍照片给我了!”   颜珍那边翻出手机。   手机里,那渣男果然给她发了好多局部受伤照,各种惨。   赵清嶺:“喂,明显网上下的图啊,你看这水印。”   “拜托睁大眼,你再看这水印,跟刚才那个都不一样的。这人太蠢了吧截图也截不干净,还有这张,这背景明显是个女的的腿?”   颜珍:“……”   赵清嶺:“大小姐,还不明白吗?你男友脚踏两条船不小心被撞破了,在这狗急跳墙呢。”   “不然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现在就打。让他报警抓我们你看他敢不敢。或者,找他去当面对质也行,来来来,你带我们去,现在就去!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昭然若揭。   哪成想赵清嶺边说边要去拉颜珍时,却被颜珍一声尖吼:“你别碰我!”   哈啊?   赵清嶺挑了挑眉。   颜珍眼睛通红,后退了几步,看他仿佛看什么仇人。   这让赵清嶺十分费解——不是吧这姐们?恋爱中智商为零也不是这样降的啊?事情都摆明这么清楚了,还执迷不悟?   “你凭什么……”   颜珍咬着牙,恨恨说:“你凭什么一天到晚自以为是的、看不起人?”   赵清嶺:“???”   啥?what?谁看不起谁?他明明一直看在程彻的面子上,对这女孩忍让有加的吧!   程彻:“小珍,你……”   “程彻你也别碰我!”颜珍甩开他,“你现在变了,完全变了!你自从跟这个人渣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开始不认识你了。”   “别再装着一副担心我的虚伪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你不支持就算了,凭什么这样做?花心又怎么样了,渣又怎么样了?就只准你找个渣男,不准我也找个渣男的吗?”   “是,你现在‘走运’了,过上‘好日子’了,有人渣护着了,住在大别墅了,很嚣张了是不是??”   “那既然你现在都那么得意、那么‘成功’了,还需要用我的悲惨来衬托你的幸福吗?”   程彻愣住了。   “小珍你……你在说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一轻。   直接被赵清嶺一把扛起来,就往屋里走。   颜珍在说什么,程彻没听懂。但赵清嶺听懂了,简直气到不行。   ……   “程彻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齐危。”   视屏那边的人,面无表情、金丝框眼镜,样貌冷峻帅气。敞开的领口脖子上,一颗性感的小黑痣,特别勾人。   程彻:传说中学弟的原来那么好看。   这也太好看了吧。   他其实一直……都想看看那个赵清嶺经常提到的“天才学弟”到底长什么样,他在美国的时候,原来天天和这种逆天学弟混在一起。   赵清嶺:“彻彻,齐危的心理分析在美国那边起码一小时八百美金起步价,今天免费了,抓紧。”   “那我就直说了,请不要介意,”齐危道,“你的这个朋友,她妒忌你,心态已经失衡了。”   “妒忌?”程彻不信,“颜珍怎么会嫉妒我?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而且,她什么都比我好。”   “她‘以前’,或许是比你好。”   “可谁让后来,你先找到了幸福?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被留在原地的她还会真心祝福你吗?”   “小程哥,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残忍。但‘好朋友’之间最标准的心理学,其实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幸福,但你一定不要比我先获得幸福’。”   “以及,‘我希望你幸福,但是,你最好不要比我更幸福。’”   “……”   “这大概就是人性吧。你也摸摸自己的内心,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不是么?”   程彻:“……”   胡说,怎么可能。   他就从来就不是那样想的,一秒钟没有那样想过。   他是真的,无条件地希望颜珍能幸福。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认定颜珍应该会先他一步得到幸福的!   毕竟她漂亮,有钱,性格开朗。她应该很容易幸福。   哪像他,平凡、内向,唯一想要的东西还曾经被颜珍嘲笑过是“噩梦地狱难度模式”,当然是她会比较幸福不是吗?   “……”屏幕那一端,齐危看着程彻,眼睛里微光烁烁。   赵清嶺说过,这个人与众不同。说他只要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换了。说这人是瑰宝,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他一辈子不敢企及的小幸运。   在亲眼看到这个人之前,齐危都还持保留意见。   他毕竟和清嶺认识那么多年,原以为就学长那种神经病、难以言说的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更遑论收得了他。   但是后来,“程彻”出现了。   齐危一直在想,是什么高手。   直到亲眼看到了他的眼睛。那么干净、又那么执着清透,让他想到了玻利维亚纯净的盐湖。   原来不是什么高手,就真的是小瑰宝、是小幸运。   世界之大,纷繁复杂。可竟然还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这种一辈子只能遇到零回或者一回,流星一样、绝不可能再多的存在。   这样的人,放他走你就傻了啊学长。   齐危忽然站了起来:“学长,小程哥,我最近放假,想去你们那一趟住一阵子。”   赵清嶺:“咦咦?”   “我记得学长别墅是两层半吧?我住阁楼间都可以,不会很打扰你们生活。”   赵清嶺看程彻,程彻赶紧点头。那不是很好吗,多一个朋友,反正家里也宽敞……何况齐危那么帅,知识渊博。能每天都看到的话,一定可以学到他的很多优点。   “欢迎。”   齐危笑笑。   之后的生活要有意思了,近距离实地观察两只稀有生物。   顺便帮帮忙,说不定降低降低学长作死、被分手的概率。   为了某人不孤老终生,真的很有必要了。 第51章   齐危说来就真来。   订了机票, 安排了日期,一周之内到。   程彻和赵清嶺赶紧打扫迎客小阁楼。   每天下班后,就忙忙活活一起折腾一点,几天过去不仅把地方敞亮地打扫了出来,还挂了装饰画、布置了摆件小木雕和饮水机,把小阁布置成了一个特别温馨的小空间。   “完美!”   那天布置完, 两人齐刷刷坐在小阁楼里望着不错的“成果”。赵清嶺突然戳他:“哎,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没激情了?”   程彻:啥?   “你看齐危年纪轻轻、那么优秀。我和他在美国又认识那么久,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就没故事?”   程彻转过脸, 黑瞳安静盯着他。   那个表情真的绝了。就是“你继续说”, 然后又莫名的比“你继续说”多了一丢丢小小的威胁意味。   赵清嶺秒怂。   “那什么, 我跟他肯定是没什么呀?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哪儿还能有什么, 要有什么也早有了吧。但你不开心也是要问我的,不准偷偷一个人吃闷醋!”   程彻:“我没吃醋。”   赵清嶺:“没吃醋?我有一个那么帅的学弟你都不吃醋?没有爱了。QAQ”   程彻:到底是想闹哪样?   大概是在一起久了缘故, 如今面对男神的各种小小闹腾,程彻好像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慌乱、无措了。   只觉得他闹腾的样子有点可爱。   结果他一笑,男神更不爽了:“你居然真的不吃醋?!”   ……   小别扭闹着闹着, 就闹到了床上。   床头互挠床尾苟合,赵清嶺飨足一番、神清气爽:“哎嘿嘿,彻彻~我的彻彻真棒,味道真好, 真香。”   要是平常这么说也就算了。问题是, 回想到他刚才的某些变态行径, 再加上那句“味道真好”, 程彻整个人不禁猛地抖了一下。   “呐,我跟你说真的啊,”手被赵清嶺笑着抓过去,在他手心画圈圈,“我跟齐危是货真价实的友情,‘同性相斥’绝对不可能来电,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知道吗?”   同性相斥?   程彻提醒他:“我们也是同性。”   赵清嶺:“嗯,我说的不是性别的性,是‘性质’的性。”   程彻皱眉。   赵清嶺心想你当然不懂了!你又不是变态又不是神经病的,你怎么会明白?   是,齐危是好,也很受欢迎。   毕竟高岭之花优秀自律,又神秘莫测无懈可击,但谁让这个世界爱情的运作原则不是你好就会有人喜欢你,而永远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齐危大神再怎么完美,在赵清嶺眼里也不过是“钢板一块”——面瘫脸性子硬,理性有逻辑,像这种人,一辈子下来估计也没有任何人类可能做到让他颤抖、哭泣,患得患失吧?   所以,这性格还有什么意思?   再帅再好看都没用,再有才华也与他无关,完全欣赏不来。   以前就欣赏不来,现在口味被程彻养刁了,更是免疫程度120%。   哪有他的彻彻百分之一的萌!好像是浴室里的橡皮小黄鸭——可爱,任人揉捏。捏地厉害了,还会扁着嘴、发出“唧”的一声小惨叫。   想想就让人鸡动。   啊啊,他好像又开始变态兮兮了?   ……   齐危启程的前夜,和赵清嶺通了一次视频。   视频里,齐危问了颜珍事件的后续。   赵清嶺:“嗨,哪有什么后续?掰了呗,从那天以后就没联系了。也好,以后各走各路——上次你也说了,说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朋友之间也有好多可以共富贵不能同患难、或者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可能他们缘分就到这儿了吧。”   齐危:“哦,你的MR程不难过么?”   赵清嶺:“难过什么!有我宠着,成天乐不思蜀哪有空难过!”   齐危:“……”眼神像是不太信。   挂了视频后,赵清嶺揉了一把脸,暗自叹了口气。   是,这些天,程彻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看起来倒是不怎么难过。每天认真工作、回家做饭,甜甜蜜蜜一起洗澡,晚上在床上牵着他的手聊天,一切如常。   但都在一起小半年了,以前不了解现在还不了解?   怎么可能不难过?   不过都在死撑!   虽然他始终不觉得那个姑奶奶哪点好,可自打两个人在一起后,他就没少听程彻说她的好。   说在学校的时候,他的书被刘宇撕掉,她会在下课时冲过来把自己的书递给他然后自己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说后来上班了,陪他看病,给他送饭,日常给他网购好吃的,帮他撑过了不少断粮的日子。   最苦最黑暗的日子,都一起真情实感地撑过来了。   区区一句“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就能把曾经的一切轻易总结、打发掉么?   不过话说回来……   赵清嶺也是实在有点想不通,那个颜珍到底什么脑回路。十几年的朋友,真的会因为对方比自己先获得了幸福而心态失衡?   赵清嶺努力去想,会吗?   想啊想,居然从记忆里刨出来那么一小段的回忆——   他曾经,好像也暗暗嫉妒过自己的某个朋友!   那是高中时候的事。   他在外校有个哥们叫陈懿扬。和他一样帅、家里有钱又活泼开朗,同样看起来像个无良学渣但其实是个不费功夫的学霸。   陈懿扬命很好,一直都有人疼有人爱。不但他父母对这个独生子超级宠、有求必应到溺爱的地步,当时还有一个人非常痴迷地、无可救药地、执着而凄惨地疯狂迷恋他。   虽然那段执拗的单恋,在那个时候几乎被所有同学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但在赵清嶺的眼里,却是真心实名羡慕。   谁让这个世界上,喜欢赵清嶺的人都是叶公好龙。都是嚷嚷得厉害,然后看看热闹马上就散了,没人想要真实的他。   哪像陈懿扬,明明也没比他特别好在哪儿,却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真心喜欢。   那段日子,赵清嶺日常看着陈懿扬嫌弃他对象,真恨不得一拳过去把这人给揍醒,日常心里疯狂大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也好想像陈懿扬一样,有一个什么人那么爱他。   总想着要是世界上也有一个什么人,能真心地喜欢他就好了。   可是一直都没有。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找到了程彻。   啊啊啊真的,除了他家彻彻,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肯要他。赵清嶺想到这儿,蹭地爬了起来,换衣服,出门——   他要去找那个女的!虽然他真心不喜欢那个女的,但谁让那是他宝贝最重要的朋友?   他家宝贝是个认死理的男人,是那种被扒了一层皮也不喊疼的男人。认定了什么就是很久很久,喜欢了就是很久很久,相信了就是很久很久。   他不喜欢颜珍。   可为了彻彻,他决定再给那个姑奶奶最后一次机会!   ……   赵清嶺托人买了个包。   什么限量款的流星炫光包,又贵又难看,但据说富丫头们都喜欢。   那天下午躲着程彻,偷偷跑去了颜珍的画室。   下午开始下雨。   晚上八点,学徒都走光了。颜珍收拾东西下楼,发现赵清嶺,冷笑:“哟,稀客。怎么?大人渣护妻狂魔又有什么恩爱要秀给我看?”   赵清嶺站起来,递给她纸袋子。   颜珍:“这不是Belle的流星炫光包么,你怎么搞到的?”   赵清嶺:“包送你,咱们聊聊。”   颜珍就坐下了。   ……   赵清嶺后来,真的很后悔这件事。   他就不该找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以为她还有救!   赵清嶺不知道的是,其实那天程彻也来画室找颜珍,只是和他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互相没看到。后来程彻等得有些疲倦,去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赵清嶺跟颜珍的谈话。   赵清嶺问颜珍:“你跟他不会真的就这样了吧?十几年的情谊,你为了一个渣男就不要了?”   颜珍摆弄着包,冷笑:“你在逗我吧,哪有什么友谊?”   “要不是高中时别人都不理我,只有他傻傻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会天天缠着他?”   “像他那么沉闷的个性,说实话谁愿意真的跟他相处?说真的赵清嶺,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不觉得他无聊?”   赵清嶺:“卧槽他哪里无聊了,他天下第一可爱好吧?”   “我家彻彻又聪明又爱看书,知道的又多,跟他在一起天天都能聊到大半夜!倒是你,哎恕我直言啊颜珍,你是不是眼神有问题?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是个渣男爱好者,才会这么好的男人放身边十年看不到?”   真的。是不是因为就是个渣男爱好者,才能为那种油腻男一直保持智商负数?   颜珍:“行行行,我不想听你秀恩爱。你觉得他好,你有本事就跟他好好相处、长长久久啊?”   赵清嶺:“艹,我不是就冲着长长久久去的吗?”   颜珍:“呵呵,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   “赵清嶺,拜托你认清现实吧,你们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程彻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得到幸福的类型——他的‘喜欢’太沉重了,根本没人受得了。偏偏他喜欢的你,又是这个世界上最渣的男人。”   “你们最后的结局,一定、一定会超级不幸。”   “他大概哪天就受不了崩溃了。说不定崩溃之前,呵呵,你先被他捅死。”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因为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才特别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因为每次觉得自己特别不幸的时候,转脸看看他,我就觉得我还好吧,还能挺住。”   “至少我还有救吧,单身异性恋,又不吊死一棵树,肯定不会像他一样一辈子注定不幸。”她边说边笑,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   当然,一边笑,也一边暗自疑惑了片刻。这姓赵的明明刚才都怒了,要拉开架势跟她吵的样子了,怎么突然不回嘴了?   然后,她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悚然回过头。   程彻就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   ……   ……   “彻彻,彻彻,你别撑着。”   “你想哭就哭出来,你别吓我!”   开往机场的路上,副驾程彻很平静:“我没事。”   “彻彻,你、你别这时候死撑啊,这种时候不用坚强的!”   “嗯,但真的,我真的没事。”   赵清嶺不相信,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板过程彻的脸,而他的男人这次!竟然真的连眼角都没有红!   “彻彻……”赵清嶺慌了,“这不像你啊!”   “怎么不像了,我说了真的没事,”程彻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表,“好了,快点开车吧,一会儿赶上下班高峰说不定堵车,晚了的话你学弟还要在机场等我们。”   继而抬眼看着赵清嶺,竟然还带了一丝微笑,真真特别、特别的不像他。   “你就放心吧,颜珍说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你无论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捅你,想也没想过。”   “没想到十几年了,她还那么不了解我……”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赵清嶺一把抱住。   抱得很紧、很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彻彻!颜珍就是个混蛋!你以后、这辈子都别理她了,想都别再想她!就她那眼光,这辈子注定只能找渣男!以后我给你介绍别的朋友,你值得更好的!”   “她凭什么啊……”赵清嶺的声音,断续着,带了一丝不稳,“她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把你弄成这样。她凭什么……呜。”   “……”   有什么冰凉的水汽,一滴一滴,落在脖子上。   “清、清嶺?”   一下一下直直砸进心底,把那故作云淡风轻的表象砸开了一条裂缝,继而七零八落,程彻眼里出现了慌乱,动作也手足无措起来。   ……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齐危全程睡得很香,下飞机时并不累。   终于亲眼看到真人版传说中的MR程,本就精神一振。   然后,还在他身边还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萎靡兮兮红着眼的学长!   齐危:“咦,怎么,吵架了?”   语气是关心的,眼神却是新奇的。   赵清嶺摇头。程彻那边则是一脸无奈又心疼的笑:“没事,他犯傻。”   犯傻?   齐危默默,眼里诡异的亮度更明。   ……   按说,学长学弟几年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结果这一晚却是程彻全程营业,介绍餐厅、给学弟烤肉、各种问东问西,努力科普他们城市好吃的好玩的。   齐危:“……”   这趟稀有物种观察之旅,或许比想象中还要有趣。   一下飞机就看到眼睛红红的学长不说,还看到了和学长口中“很乖、傻傻的不太会说话”完全不同的十级成熟稳重营业状态程总。   这也太因吹斯听了。   以至于他万年面瘫脸,眼底都染上一丝暧昧的笑意。 第52章   齐危对新家的小阁楼特别满意, 各种千恩万谢。   “那我就用二楼的淋浴间了, 放心我会自己研究。学长、小程哥, 你们今天也都累了, 早点睡吧。”   确实是累了。   简单洗过之后, 一楼主卧就关了门关了灯。   月光照在床单上。程彻累了, 昏昏沉沉眯着眼睛, 被熟悉的怀抱暖暖地拥抱着。   赵清嶺的声音低低的, 在耳边催眠一般:“彻彻,今天的事,你千万、千万别怀疑人生。”   “你也知道, 人吵架的时候经常会口不择言, 那个丫头本来又是个毒舌, 说话一直都很难听。我想说的是……可能今天那些话, 可能只是她一时心情不好乱讲的,不一定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说不定,她现在在家已经后悔死了,你别太往心里去。”   程彻“嗯”了一声,迷迷糊糊:“一时心情不好乱讲……就像上次你说腻了, 想分手那次一样?”   “?!?!”   简直是无辜飞来一锅。   赵清嶺登时炸毛一般跳起来,委屈得直嚷嚷, 彻底不让他睡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安慰你,都昧着良心拼命给那丫头找理由了, 你这个人怎么……”   程彻无奈, 也觉得自己又有毒了。赶紧一把搂住他, 按住撸毛。   赵清嶺则疯狂委屈,不管,疯狂挣扎。   不开心!   变了!彻彻变了!身边躺着的这位又刚又硬、没心没肺的货是谁?他不认识!把那个好揉软萌、哭唧唧又容易受伤的彻彻吐出来还给他啊!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黑暗里,程彻声音贴着他脖子:“……我知道。”   “清嶺,我都知道。你放心,我真的没有死撑,别担心。”   真的没有。   或许一开始,是死撑了一下下的。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十几年的友情,颜珍竟然会那样看他,难过当然是很难过。   可是,自从赵清嶺停车在路边,急得抱着他汹涌掉眼泪的那一刻,真的、真的就……   喜欢了十年的人,那么地珍惜自己。   为了他去找她单独聊、在她面前拼命维护他。后来还哭了,哭完到了大半夜里,还要昧着良心这样安慰他。   说真的,这波操作谁能顶得住?   程彻倒是想继续难过,实在难过不起来,因为他的小太阳男神太治愈了——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所有隐隐作痛的地方,过去的、现在的,都在慢慢变好。   可惜,自己仍旧是笨。这样的心情,明明想掰开揉碎跟男神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凑过去细碎亲赵清嶺的额头。   赵清嶺其实是能get到程彻是什么意思的。   可是被亲着,却还是暗暗红了眼睛。   因为,呜,他的傻彻彻啊,太让人心疼了,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么惨乎乎的事情?明明那么好、那么傻fufu的男人,怎么运气就那么差呢?交一个男朋友是他这样的,交一个朋友又是颜珍那样的!   彻彻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总是吸引人渣,难道是天生的就自带被人渣吸引的气场?!   但这话赵清嶺不敢说。   说了肯定要被打爆狗头,真心不敢说。   ……   赵清嶺想的是,程彻需要新朋友。   需要一个人,速度替换掉颜珍。他想着齐危不难相处,看他们两个昨晚晚餐聊得很开心,或许可以处的不错。   然后,赵清嶺脑子里又过了一下其他可能的朋友人选。   “彻彻,你还记得陈懿扬吗?”   “他高中的时候不在我们学校,但你应该跟他见过一两次,现在他是个大律师了特别精英!哦对了对了,你还记得阿燎吗?就是现在成了明星的那个,哎对了他男朋友超乖,我觉得你跟他肯、定、特、别、合!”   程彻不记得什么陈懿扬,倒是记得“阿燎”。   “阿燎”当时也在他们班,是个跟赵清嶺平分秋色的班草。但程彻也记得,猫哥……是个直男吧?   “以前确实是,后来遇到他男朋友就不是了。真的他们两个都特别呆萌,怎么样,要不要哪天我组个局?”   “说真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人?我认识的人里面,其实有好几个都不错。””   同学一场,也都好久不见了。而且赵清嶺盖章认可的人,应该都很不错。   可程彻最后却还是垂眸,摇了摇头。   “也许以后吧。”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交新朋友。”   赵清嶺愣了愣:“又不是失恋,你还要花时间给那丫头留个疗伤期、空窗期?!”   “嗯。”   服了。很好,这很程彻。   啊啊啊,就连友情走了都要祭奠、都要空窗期!这种认真死板、顽固不化的个性——真的太萌了吧,他要死了!   “你准备给她留多久?”   程彻呆呆的,竟然还真的算了一下:“大概,两三个月、半年。”   卧槽。   “两三个月?!认真的吗?一个女性朋友你都要花两三个月、半年才能忘掉,那万一哪天失恋了要多久才能恢复?”   问完的瞬间,就发现这个问题问得巨没脑子。   程彻失恋,跟谁失恋?   跟他吗?   艹艹艹!又作死,简直生无可恋。   ……   晨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程彻的侧脸上,淡淡的、好看的金色光晕。   他的彻彻真的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赵清嶺觉得会看到他眼里的紧张和深深不安。可这一刻,他只看到那人笑笑,低头喝了一口牛奶。   “……我努力不让自己失恋吧。”   他说,云淡风轻一般。   “但万一还是真的发生了,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他说,“你什么时候又喜欢我了,还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艹艹艹,赵清嶺当场那个心啊!   要炸裂了,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伸出爪子抱住他家傻瓜,却听见程彻又补充:“不过你也别有什么压力,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不会来也没关系,喜欢上别人也没关系。我等你是我的事,而你要不要我是你的自由。”   赵清嶺:“程彻!!!”   “你认真的吗!自己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皮痒了你!”   “说,你是不是皮痒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抓狂,扑上去,就把人给拦腰抱起来。   他不是色情狂,真的不是。   真的、真的不是!   但他真的好生气,既生气又心疼又好笑,这样的程彻,真的……必须疼爱,也必须惩罚!   ……   齐危的作息时间很诡异。   不到中午不起床,而且几乎从不出门。宅到像一只家猫,整天懒洋洋待在小阁楼就能自得其乐,不是敲敲电脑,就是kindle看书。   程彻:“清嶺,你学弟这样……没问题吗?会不会在家里闷坏?”   赵清嶺表示,人家大牛的生活方式就是和常人不同的。齐危是个成年的活人,让程彻“不用管他”就可以了。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同一个屋檐下,人家又是客人,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所以程彻每次做好吃的都会故意做多,放在冰箱里、贴上便签贴等齐危睡醒自己拿去热。也会经常在周末特意安排一些活动,带齐危一起出去逛逛。   赵清嶺:“仿佛……养了条狗。”   程彻:“你怎么这么说你学弟?”   赵清嶺:“嗯,我说的也不对,应该说他半猫半狗,在家是猫,出门是狗。”   程彻:“???”   赵清嶺:“难道不是吗?你看他天天趴在家里无所事事,你没事就喂他,周末还要出门溜他。”   程彻竟无言以对。   于是,失去颜珍一个月,他虽然没有交新朋友,却就这么佛系养起了宠物学弟齐危。除此之外,许博和李小梨也没事爱来找他聊工作、聊路线什么的。   又有男神每天的呵护疼爱,很忙、也很充实,很紧凑。   似乎人生中少了颜珍,并没有真的缺失什么。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在梦里他只会梦见赵清嶺。而如今的梦里,校园里落叶遍地中,也会偶尔出现颜珍的身影。   程彻没有跟赵清嶺说过,他和颜珍一起经历过的不仅有十几年、还有生死一线。那年他好不容易还完债,和颜珍约好去旅游,结果运气不好,旅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翻了车。   侧滑的一瞬间,世界都像是静止。   一片黑暗过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底爬出来的,只记得耳边听见颜珍哭着大叫他的名字,自己一身的血,眼前甚至开始回闪走马灯。   回闪的画面里,无数次都是高中时那片红色的晚霞,在那一刻很近,似乎触手可及。让程彻在那一刻前所未有地,无比真实地很想、很想继续活下去。   他这辈子进过好几次ICU,翻车那次就是其中一次。   还记得醒来时,枕边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眼前是颜珍哭泣的脸。   程彻没有别的家人,唯一的弟弟除了伸手要钱之外从来不管他的死活。也没有别的朋友,毕竟谁也不愿意和一个贫穷、不善言辞的倒霉鬼扯上关系。   只有她,在他身边守了好几夜,直到他脱离危险。   ……谁能想到,连这样的感情都能变?   “颜珍小姐的事情,小程哥要学会释然。别太纠结,多珍惜眼前。”   那天,在家煮小火锅时,齐危边吃边劝他。   “这个世界上,缘分这种东西经常都很奇怪的。有些人明明曾经一起历经坎坷、情比金坚,走着走着却会走丢,再不相见。”   “而另外一些人,却能在命运的牵引下相遇,然后好好彼此珍惜,一辈子都不放手。”   “我希望你和学长就能这样。”   程彻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听得有些入迷。而赵清嶺则在他身边很认真、很认真地念叨着“七上八下”煮毛肚,煮完了,往程彻面前的芝麻酱里狂堆。 第53章   两个月后。   暑假的旅游旺季刚过, 九月却又迎来了旅游公司最火的交流、展会月。   那天, 程总和赵总忙到甚至要各自去参加一个分会展, 齐危听说也来了兴趣:“我想跟小程哥去看看热闹,行吗?”   程彻:“当然好啊。”   赵清嶺赶紧:“咳,是这样的。程彻那边的展会比我这边要忙得多,齐危你要看展可以, 我带你去看一样的。”   齐危:“呵。”   不准学弟和老婆单独相处,醋精学长の日常。   那天傍晚展会完毕的时候, 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齐危跟着赵清嶺从车库上来, 又全程默默围观学长狗腿给自己老婆打电话:“彻彻,要不要我去接你呀?雨那么大,你可千万别淋着。”   电梯上了一楼,发现公司前台正站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   前台小姐一脸为难:“赵总您看啊, 都跟她说程总不在了, 她不肯走!”   齐危打量了一番那女人。高挑、微胖、长得漂亮,很符合他常听到的关于颜珍的形容。   赵清嶺如临大敌:“卧槽!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   颜珍很羞愧的样子:“我……”   齐危:“学长,我猜她可能是想通了来道歉的。”   赵清嶺:“道歉?迟了!不需要你道歉!你走。”   颜珍脸色白了白:“不是。我没有指望他能原谅我,只是想解释一下, 那天的话我不是诚心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赵清嶺:“不重要!你现在走,赶紧走, 走得远远的。我绝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接近他、伤害他!”   颜珍:“赵清嶺, 我不是要纠缠他, 只是想跟他当面说声对不起……”   “呵呵,你没资格道歉。那天说那种话之前,就该考虑清楚后果!”   颜珍:“可是——”   齐危插进来:“哎哎,你们这样干吵没用的,要我说吧……”   他话说一遍,却被另一个男声打断:“清嶺,那什么,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赵清嶺回过头:“卧槽,于疆?”   ……   ……   当晚八点,酒吧街。   于疆:“行了老赵,你就别那么坐立不安了行不行。都认识十几年了你就放心吧,而且她是去道歉的又不爽去打架的,聊好了一会儿就聊好过来找咱们了,来,吃口水果,啊!”   赵清嶺在清吧露台,咬了一口递过来的樱桃,又闷了一口哈啤,顺便狠狠瞪了于疆一眼。   真的,要不是看于疆的面子!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他绝不让那个女人再接近他彻彻半步,后悔了也不行!   隔壁酒吧里,程彻和颜珍一桌作坐着。   这间酒吧十点以后才会变成嗨吧,十点之前很安静,一直放着缥缈的轻音乐。   颜珍脸通红,双手合十:“对不起!”   “呜,上次说了那样的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你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才约你出来,真的谢谢你还愿意出来见我!”   “程彻,上次那些话绝对不是真的。全是气话!啊啊啊我脑子坏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在为什么那么鬼迷心窍!”   她说着抬眼,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看程彻。   程彻:“你现在跟于疆在一起了?”   颜珍难为情地点头。   程彻:“于疆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超好的!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正常男生是怎么对女朋友的!程彻,你之前说的都对。王振他就是个渣男,我脑子坏了值钱才会跟她在一起,!”   “也可能是因为,呜,虽然我现在不那么胖了,可内里还是高中时候那个胖女孩。”   “又自卑、又容易酸柠檬。”   “看到你的恋爱那么幸福,真的羡慕。自己也急着想有,所以王振一追我我就晕了,虽然其实心里明知道不对,还是抓着不放。”   “真的太傻了,我已经很坚决地把他拖黑了!”   “至于于疆……他是通过以前班群找到我的。约我出来喝咖啡说早就喜欢我,问能不能追我。他以前可是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啊,我想都不敢想的那种,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我!”   “原来,上天根本没有忘记我,该来的最后都会来。”她说着,又开始抽噎,“可我之前居然那么沉不住气,不听你的劝,还对你说那种话……我真是太蠢了,我不配跟你当朋友。”   程彻静静等她哭完了,问她:“喝香槟吗?”   颜珍:“哎?”   “不是交到了很好的男朋友吗?当然要庆祝一下不是吗?”   颜珍愣住了,眼里亮晶晶的,赶紧擦了擦眼泪:“哎别点香槟啦香槟那么贵!我跟你说,你别因为现在有钱了就浪费,赶紧背着姓赵的开个小账户,多偷偷攒着点以备不时之需,知道吗?”   “就喝普通的鸡尾酒就好,你帮我拿一个龙舌兰日出吧怎么样?”   “好。”程彻就去吧台拿酒。   看了一会儿酒保炫技,顺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转身回去。   却没防备,有个人站在他身后。   站得特别近,几乎贴着。   糟了!程彻只来得及堪堪收回手臂,却还是撞了上去。鸡尾酒还是碰撒了半杯,好在多半都溅在了自己衬衫上。   “抱歉。”   “不是,应该我很抱歉。”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   在程彻接过酒保递来的纸擦袖时,男人缓缓蹲了下去,帮程彻擦去了鞋面上的酒渍,然后,顺手帮他绑好了松掉的鞋带。   程彻:“……”   他这一辈子活到快三十岁,系鞋带这种事,就只有赵清嶺给他做过。问题是男神是他男朋友!帮他绑鞋带是宠他没问题,可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的啊?   男人替他绑完鞋带,站起来。   是个样貌异常的俊朗的男人。五官立体张扬,刀刻的一样,站在那里闪闪发光程度,甚至比每天亮晶晶的赵清嶺差不了多少。   程彻回到座位上,全程围观的颜珍早就一脸的闪闪兴奋:“哇,刚才那个是谁?好绅士、好帅啊!”   程彻:“路人。”   颜珍:“……”   颜珍:“喂,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浪漫?”   浪漫?程彻不觉得哪里浪漫,只觉得那男人的莫名奇怪。   颜珍:“啊啊啊宝宝你真的是太直男了,歪脖子树上吊死一根筋,完全不懂得赵清嶺以外这个世界的美好!”   “刚刚真的太可惜了叭,从我这边看,你们刚才那一幕相遇,真很有韩剧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哎!BGM都在我耳边响起来了!”   她正激动,侍者过来,给这桌又上了两杯鸡尾酒。   “刚才那位先生说,很抱歉碰洒了你们的酒,这是赔给你们的。”   “对了,这是那位先生的名片,让我带给您。”   名片只有一张,侍者明确地递给了程彻而没给颜珍。   哇,世道变啦!现在男人真的都喜欢男人啦!颜珍赶紧伸过头去看。   【腾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懿扬律师。】   “哇,还是律师呀,那么厉害!”   陈懿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彻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角落里,英俊的男人向这边举杯示意,颜珍眼睛里闪了闪:“大律师,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喝杯酒?”   程彻:“……”   那人竟然还真过来了。微笑,坐了下来。颜珍则戳了戳程彻,一副神助攻的得意:“难得那么有缘分碰上了,认识一下也没关系吧?是吧是吧?”   程彻不觉得没关系,他不解地望着颜珍。   颜珍则满不在乎一个眼神回过去。知道知道,你有死心塌地的男朋友。   可是也要看看眼前啊,这么好的货色哪能轻易放过?   ……   陈懿扬陈律师真的很擅长聊天。   风趣幽默,很快就把颜珍聊嗨了。   “哈哈哈你这到底是律师还是私家侦探啊?怎么还带悬疑破案的!你这经历都可以拍电影了!”   “哈哈哈哈陈律师你真的超有趣,太可惜了,要不是我已经名花有主肯定把你拿下。当然我知道你的目标不是我,唉,可惜你你来迟咯,这位也早就名草有主有男朋友了哦!”   陈懿扬眼角弯弯,看着程彻:“这样吗?真可惜。”   程彻:“……”   “我还有机会吗?”他转脸问颜珍,“他的那一位,比我怎么样?”   颜珍:“哈哈哈当然不如大律师你!”   倒不是说真的不如,只是眼前这位帅哥的帅,真的跟姓赵的完全不是一种帅法——大律师成熟又满满的雄性的荷尔蒙,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靠谱男,会宠老婆的那种。   在她看来,比起姓赵的那种青涩有毒又傲娇的类型,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对着这样的脸,根本没人能说NO吧!   然而下一秒,秒打脸。   程彻那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抱歉。”   陈懿扬:“呵,就那么喜欢你现在的对象?”   “嗯。”   “不愿意换人的话,其实,也是可以考虑……多一个男朋友的?”   颜珍:天啦噜!还有这种好事?这么帅的帅哥自愿当备胎?可为什么这种好事,程彻却依旧严肃,摇头拒绝果断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   又聊了一小会儿,叫陈懿扬的律师精英男接了个很急的电话,说了声抱歉,主动买了单就匆匆先走了。他这边一走,那边颜珍马上拽着程彻的袖子就晃啊晃。   “为什么要那么直接地拒绝他啊?多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稍微多了解了解、比较比较也好啊?那么帅的男人对你一见钟情,这可能是命运啊?”   “哎说真的啊!你怎么知道命运会如何安排的?或许赵清嶺只是过客,今天这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呢!退一万步说,也可以让他们竞争上岗啊!”   “至少让赵清嶺知道他有这么帅的情敌吧,否则以后万一不被珍惜多亏啊?真的宝宝,你万一和姓赵的哪天分手了,想起今天错过的这个优质男,你不会后悔吗?”   程垂:“不会。”   不会,不需要。万一分手了,他就一个人自己过一辈子。   不会找人替代他,因为没有人能代替他。   颜珍呆呆地,看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那张名片,直接丢在了威士忌的残酒里,名片一点点染黄、浸透,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哇呀呀呀,太浪费了吧!姓赵的真有那么好吗?真的值得那么深的迷恋?”   ……   那天的事,程彻回家很快就忘了。   而颜珍那边也没再提起,自打找了对象之后,她天天忙着约会,甚至完全没空再缠着程彻。   两个人的友情,最近沦为了朋友圈友谊。颜珍的晒幸福,各种玫瑰花、等身大兔兔,一起去吃烛光晚餐的各种菜品,程彻日常点赞以及商业互吹。。   “烛光晚餐这么浪漫。”   “还好啦,跟你家那位不能比,仍需努力哈哈哈。”   程彻觉得,颜珍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得到了幸福的——因为没过几天,于疆已经打电话来,偷偷约赵清嶺去陪他买戒指了。   赵清嶺挂了电话想不通:“诶~这未免也太早了吧?你看咱们都在一起快半年了,那么相亲相爱都还没买戒指呢!于疆才跟颜珍谈几天?这就要结婚?”   程彻:“你想要戒指?”   “想要的话,我攒点私房钱,过阵子买给你。”   赵清嶺:“……”   赵清嶺:“~~~”   他当时听到这话,还懵懵的,有点羞涩又高兴。   后来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就,他家那位,不一向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么?所以,到底是怎么从之前那个对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他“想要戒指”这一点的?   成精了!他的彻彻……最近仿佛修炼成精。   真是既新奇,又不适应。 第54章   隔了几天, 赵清嶺真陪于疆去买了戒指。(百度搜索"G g d O W N"每天看最新章节.)   “是有点早, 不过,我不就在国内游学待半年嘛,眼看也不剩太多时间了。”于疆解释道。   “如果真的相处没问题,我打算在回美国之前跟她求婚。求婚不能没戒指,当然要认真选个好款式了。”   赵清嶺:“那什么,你们在一起时间那么短, 会不会, 咳, 你还不够了解她?”   于疆就笑了:“已经很了解了。我们高中同班,她总是在默默做一些别人不肯做的事情,很可爱, 我都看的到。”   赵清嶺:“……”   也许她当年是“可爱”过。   这都毕业十年了, 颜珍早就从当年温柔的胖姑娘,变成大辣椒姑奶奶了!   赵清嶺总觉得, 于疆肯定至今还没见过颜珍那挑剔、暴脾气姑奶奶的真面目!才会还那么傻兮兮笑得一脸温柔。   等结婚了,去了美国一起过日子了,被颜珍欺压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赵清嶺很给童年好友丢个小暗示。   然而, 宝贝彻彻的黑框眼镜冷漠脸此刻却浮现在脑海——要是知道他胆大包天敢跟于疆说颜珍姻的坏话, 那他肯定死定了。为了求生,只能硬生生转折:“咳, 就是觉得有点快, 不过你喜欢就好。”   “不快, ”于疆说, “迟了十年呢。”   赵清嶺没话可说了。   “十年前”这个词儿,自打和程彻重逢以后,在他心里就有了很特殊的意义。   一想到,心里就软兮兮的。   好啦好啦,他释然了。颜珍是不完美、是姑奶奶,但难道他赵清嶺就好到哪儿去了?   都没有,都是没人肯要的渣渣。   可世界上偏偏就有程彻、于疆这样的傻孩子,致力于身体力行拯救他们这些坏掉的孩子,从而净化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他作为受益方,还敢不满什么?感恩就行了。   戒指很快买好了。   于疆直男的品味果然不行,果然之前挑了一只巨丑、丑瞎狗眼的大钻戒。幸好赵清嶺坚持让他改选另外一款需要订做的款式,特别闪耀又精致,颜珍肯定喜欢。   顺带手自己也买了只钻表,于疆看着眼都直了。   “我记得你有几只江诗丹顿,还有劳力士,你还买?”   赵清嶺:“不是给自己买,这是买给我对象的。”   “买给程哥?他生日么?”   赵清嶺:“没,就日常小礼物,怎么了?”   于疆:“……”   没怎么没怎么,土豪土豪,任性任性!   从来店里出来的时候,于疆不懂就问:“那什么清嶺,就你家程哥那样的,在你们圈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呃,GAY圈天菜?”   赵清嶺:“……”啥?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你看你这么迷恋他。那天又有超级大帅哥搭讪他,程哥的行情真是棒,令人羡慕。”   “……”   “我不是别的意思啊,程哥人我也见过了,当然是帅、人也非常好。那啥,我就是想问,你们男人看男人的话,是不是就程彻那样的其实才叫‘顶级的帅’?”   于疆是真的不懂就问。   因为他其实还蛮费解的——程彻了帅是帅的,但以他一个普通直男的审美,就,还好。并没有多么逆天吧?   为什么能让赵清嶺这种以花闻名的男人对他那么死心塌地,天天一提到就是满心满眼的粉红色泡泡。那天颜珍还说酒吧里遇着个超级大帅哥,宁可当备胎都上赶着求交往!   难道,虽然那人的长相虽然在普通直男眼里只是“还不错”,可在gay圈审美中却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男?   “……”赵清嶺眯起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谁搭讪他?”   于疆汗颜:“呃,怎么,程哥没跟你说啊?”   没有。   “……”   “那啥,老赵,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提的啊!不是,你千万别误会!什么都没发生,老赵老赵,卧槽,你眼神别这么可怕行不行?”   “就……是颜珍跟我说的嘛,说他俩和好那天晚上一起去酒吧,有一个长得像大明星的帅哥找程哥搭讪,不过程哥当场很坚定地拒绝了!”   “哎呀,”于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清嶺,程哥那么帅,被人搭讪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都拒绝了,也不用这么较真吧?”   赵清嶺:“呵呵,不用那么较真?要是被搭讪的那个是颜珍老子看你较不较真!”   ……   吃醋的小学鸡气鼓鼓回家。   气鼓鼓摔门。   程彻正在和齐危一起整理明天给小筵带的书,听见声响抬起头,然后就被赵清嶺给单独揪起来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瞅!然后拎回房间就关门教训。   “你这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喜欢我也不跟我说,野男人搭讪也不跟我说!”   “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要不是于疆不小心说漏嘴,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还有人想跟我抢男人?”   “程彻,你现在真的是胆子大到不行不行的了!欠收拾!”   床的声音,嘎吱嘎吱。   齐危:“……”他是装没听到呢,还是装没听到呢?走到门口:“学长,你们屋子隔音效果不行。”   赵清嶺在里头:“不用你管!”   程彻:“放开我别闹!喂,你、你手在干什么?”   “怎么着?你能出轨,老子不能家暴?”   “家暴你大爷!有人家暴是你这样的?你放手!喂你在摸哪里?我不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是忘了!喂,你够了啊?”   “忘了?长得比我还帅,你忘性那么大?”   齐危:“……”   齐危:“学长,我出门买菜了。你们慢慢聊。”   ……   程彻有时候真心觉得,他家男神根本就不是什么醋精。   他就是涩情狂,单纯的涩情狂。然后装成醋精、借题发挥。   居然以“你敢在外面背着我勾搭帅哥”这种破理由,连续一周每天折腾得他下不来床。   他那一周,都不好意思抬头看齐危。而齐危也故作淡定,努力装作看不见他的吻痕和虚浮的步伐。   两周后,于疆又打电话来:“哎清嶺,我这几天在外地开会,订做的戒指好像好了,能麻烦你们帮我取一下吗?千万别让颜珍知道啊。”   刚好那天程彻和齐危都没事,就跟赵清嶺一起出门,去取戒指。   戒指是赵清嶺挑的,果然造型很完美,四叶草的托,闪亮而巨大的钻。   于疆那头则全程连线视频,一起挑选盒子:“小珍喜欢红色,就爱丽儿头发的那种红色。”   店员:“红色的盒子刚好没有了哎,客人您看这个紫罗兰的怎么样?”   于疆:“她喜欢红的。拜托拜托,能不能再帮我找找?”   赵清嶺:“这样,外面正好有几家礼品店,我们去给你看看。”   ……   挂了视频,赵清嶺就跟程彻一起去了礼品店。是那种很少女的礼品店,三个帅兮兮的大男人走进去还挺怪怪的。   赵清嶺:“唉~麻烦。”   他是真的不懂,于疆什么眼神,到底喜欢那个颜珍什么。   程彻:“初恋嘛,当然会特别认真了。”   他这么一说,赵清嶺又突然心情up了。毕竟,他也是程彻的初恋——他家彻彻说初恋最认真呢!   “说起来,清嶺,你的初恋又是谁?唐蜜?”程彻突发奇想。   高中时的谁?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程彻以前是绝对不愿意多问的。   好在人总会成长、变得越来越坚强。更何况,在经过这么一段时间被宠溺着的平静时光之后,赵清嶺过去的情史,他竟然有点想要拿出勇气去面对一下下了。   “学长的初恋,没有告诉过小程哥?”   程彻:“齐危你知道?”   赵清嶺:“彻彻喂你别听他胡说,不是那样的,我其实……”   他话没来及说完,直接被身后一个女声一声惊喜的叫声给打断了:“亲爱的,亲爱的你看这个绒布大兔兔!好可爱啊有没有。”   男声:“你喜欢?买一只给你,当咱们认识一百天的礼物。”   女声:“咦,可是,也太大了吧~怕床上放不下。”   男声:“大大的抱起来有安全感啊!不过,以后等咱们结婚了,床上可就没它的位置了哦?”   女声:“你好坏啊!”   声音大倒是没关系,主要是声音还特别耳熟。赵清嶺和程彻回过头时,男的正好在女的脸颊亲了一下。   女的是颜珍,男的没见过,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只有一个问题,不是于疆。   程彻:“……”   赵清嶺:“?!?!”   真的是,超出任何人预想的场合。   万分窒息地打了个招呼后,颜珍脸色大变,身边的男人倒是笑得挺坦荡:“哎?原来你们就是程彻和赵清嶺啊,你们好,小珍经常说起你,我还一直都跟她说要请你吃饭呢。”   “幸会啊,我是小珍的男朋友,你肯定也听说了不少我的事情吧。”   程彻&赵清嶺:“……”   不,并没有。半句都没有听说过好吗?!   完全的晴天霹雳,你是男朋友那于疆是什么?备胎吗?   ……   半个小时后,精品店旁边的咖啡屋。   齐危:“很意外吗?。我觉得以她之前的行为模式,出现这种结果还蛮正常的。”   赵清嶺:“正常?哪里正常了啊?于疆对她那么好,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吧?她有什么资格劈腿啊?疯了吧!”   程彻倒是想要替颜珍辩驳一两句。   问题是,开不了口。那么分明的劈腿现场。   可是,怎么会有这种事?   那么多年,他了解颜珍。她黑白分明,劈腿绝对是她最为不齿的,就算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这种剧情,都要气到疯狂骂渣男、骂小三。   也还记得,颜珍二十五岁生日那年,蜡烛吹灭后她闭上眼睛许愿,睫毛长长。   “嗯~我想要找个我爱也爱我的男朋友,有一个可爱的小家。求老天爷快点让我老公找到我吧,从此我只对我老公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嘿嘿。”   只是后来好多年,她一直一直都没有遇到那样一个人。   从少女时代,到大学再毕业,明明条件挺好,无奈桃花运偏偏差到爆。渐渐的,她成了别人口中的“剩女”,眼睛里活泼的小星星也少了,变得稍稍有些愤世嫉俗。   可还是会经常对着电视剧上绝美爱情掉眼泪。还是不愿意妥协,不愿意按照她妈妈的意思“找个差不多的就赶紧嫁了”。   这样的女孩,好不容易遇上于疆那样的好男人,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合理啊。   过了十来分钟,颜珍气喘吁吁赶回来:“你们听我解释!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同时跟两边交往的。今天这个男生是我阿姨给我介绍的。”   “就在于疆通过同学群找到我的前一天见的面,我才刚刚答应跟他交往,于疆就跑来跟我告白,我、我实在是……”   赵清嶺:“所以,你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劈腿了?”   “不是的!”颜珍有些茫然,“就,他们两个……都对我很好。我长那么大,从来都是烂桃花,好桃花一朵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人生中居然有好男人说喜欢我,还同时有两个!”   “我不知道啊。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程彻:“选你喜欢的那个啊。你总不会,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   “……”   “我知道,可知道又有什么用?”颜珍转过脸来,榛子般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他。   神情一瞬间阴沉又古怪,像她又不像她。   “你为什么会不理解我呢?像我们这样的人,运气从来就不好,好不容易才看到幸福的影子,你就不怕吗?不怕好不容易降临的幸福又会溜掉?不怕空欢喜一场?”   “我怕啊,特别怕。所以才两边都不想放手。”   “因为,如果两边都交往的话,就算一个不行了,另一个也还是会留在我身边呀?只有这样最后获得幸福的概率才能增加呀。”   “……”   “……”   直到这一刻,程彻才恍惚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在酒吧遇到那个律师时,她会明知道他已经有赵清嶺了,还极力劝他留着律师“竞争上岗”。   那么多年,那么多失落和不被珍惜,让她恐惧。   以至于如今抓到唯一的救命稻草,对她来说已经不够有安全感——能抓住的,她都疯狂想要抓住。   可是。   可是这样当然不行啊!   你都抓住了人家怎么办?于疆那边可是一片真心热忱,可没有听说还吊着别的姑娘,暗地里比较她和颜珍哪个更适合娶回家吧?!   咚的一声。   桌子上面,赵清嶺冲她扔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颜珍愣住了。   她颤抖着指尖打开,里面是一颗三叶草托着的钻石戒指。   “这是求婚钻戒啊大小姐,于疆说你喜欢小美人鱼的红色,喜欢三叶草的‘幸运’。他想给你惊喜,所以让我保密一定不要告诉你。”   “人家真心想着跟你结婚,你这样脚踏两条船,对得起人家吗?”   颜珍愣住了。   下一秒,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我错了,我错了。我我现在就去和银行男分手!”   赵清嶺:“迟了吧。”   “我跟于疆从小一起长大,发生了这种事,我不可能装没看到。”   ……   后来,关于两人具体怎么分手的,于疆那边始终没多说半个字。   一个绅士无论遭遇了什么,也不会去跟人随便抱怨以前爱过的女孩。   颜珍那边,则是彻底沉寂了。一切动态停摆,画室放假,最后一条状态发的是“超级英雄伸张正义,觉得你自己很了不起”。   赵清嶺:“她一个成年人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还怨我把事情告诉于疆?”   齐危:“正常的,学长。人类的心理倾向都是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错误合理化,然后怨环境、怨别人、怨运气。”   赵清嶺:“……”   他倒不担心被颜珍怨恨,但他担心程彻不开心。   毕竟那天后来,颜珍哭着求了他好久,好话说尽。而在他执意把事情告诉于疆之后,现在姑奶奶又彻底不跟程彻来往了。   “彻彻,你会不会怪我没给你朋友面子,拆了人家姻缘?”   那天之后,他缠着程彻问了好多次。   程彻当然不可能怪赵清嶺。只是至今仍想不通,颜珍究竟怎么了。   齐危:“其实真的很正常。”   程彻:“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她。”   齐危笑笑:“我知道,‘不是那样的人’却还是那样做了,因为‘没条件的时候越缺什么,有条件了就越想抓住什么’。”   “过度补偿,也是很多囤积癖的心理逻辑——以前买不起、无法拥有的东西,一旦有条件了就疯狂囤货。只是她这个案例不是缺东西,而是缺乏异性关注,这下一下有了两个,当然哪边都不愿意放手了,很正常。”   “反而,我见过的不太符合心理学逻辑的人,是小程哥你。”   程彻:“???”   “你就不爱囤东西,从来不囤。”但是,据齐危所知,程彻以前缺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缺钱,却爱,却意外地平静又坚强。   程彻:“我也囤啊。”   “遇上打折的时候会囤的,上次咱们不是一起去超市囤了好多纸巾?”   齐危:“我说的不是纸巾。”   他想了想,转向赵清嶺:“学长,我看你还是提高警惕,要多培养小程哥在你家多囤一些东西的习惯吧。”   “最好让他把你们的家当成你的仓鼠洞,拼命放东西。而不是干干净净,好像随时都打算搬走一样。”   赵清嶺:“……”   程彻:“……”   齐危说完这话,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哦我中午约了去A大那边做个小访问,就不回来了,晚上再一起吃饭啊,吃日料怎么样?我发现一家特别好的店,晚上见。”   然后他就走了。   神人。   搞完事情就秒遁!   留下假渣攻和他家□□受在客厅大眼瞪小眼,空气无比安静。   半晌,赵清嶺不爽地双手捧着程彻的脸:“呵。”就是霸道总裁眯着眼,“呵,女人”的那种呵。   “还想随时搬走?你心思挺多啊?”   程彻:“我没。”   “没有?那你的东西呢?”赵清嶺伸手一指,指着他那极简风设计的、高端大气的房子,“都同居半年了,我居然一直都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把你的行李搬进来?”   赵清嶺:“怎么,你难道想说你没行李?难不成你以前都住在空气墙里面?!昂?”   程彻还要争辩什么,下一秒直接就被扛起来了。进卧室扔床上,反锁门一条龙。 第55章   那天的□□, 是小小惩罚式的,比平常激烈。   差不多是齐危走了多久, 赵清嶺就扯着他在床上搞了多久,午饭都没吃, 一直到傍晚,起床的时候,看东西都红黑交加。   程彻没想到的是,后续一周都更难,特别是周六日那两天, 又不用上班,他真的就连走路非常艰辛。   真心服了。上周的理由是“在外头勾引帅哥”, 这周的理由是“就没打算跟我长久一起过”,理由还很充分?   ……   搞归搞,以往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什么事儿艹一顿就好。   可这次不太一样。搞完了以后,该生的气还是要生气。那一周下来,两个人都是床上滚烫如火、床下双双自闭的状态,分外诡异。   齐危:“不是吧, 你们怎么还冷战起来了,至于吗?”   赵清嶺:口亨。至于。   齐危:“学长你应该知道, 我提出我看见的问题是希望你们两个能面对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各自生闹别扭。”   赵清嶺:口亨。   齐危:“学长, 你别那么幼稚。”   赵清嶺:口亨。   齐危:“算了, 找你没用。我还是去找小程哥聊聊吧, 小程哥比较通情达理。”   那天下午齐危坐上程彻的车的时候,他本以为程彻是要开车去超市买东西。结果没想到,程彻直接一车开到了旧城区一个普通的公寓楼下。   他带齐危上了三楼,打开一扇防盗门。门后面简陋的一室一厅,装修老旧,天花板的墙壁已经脱皮斑驳,屋子里收拾得倒是非常干净整齐,很有程彻平日里的严□□格。   齐危:“原来如此,这里就是小程哥您‘真正的家’啊?”   程彻听他这么说,却货真价实地迷茫了片刻。   然后,摇摇头:“这其实是我租的房子,算不上‘家’,不过是以前落脚的地方。”   “……很不应该吧?明明都跟清嶺同居大半年了,以前的破房子却还没有退租,东西也没有搬过去他那里。”   “齐危你那天说的没错,我就是有问题。他没错,是我不对。他该生我的气。”   啊~齐危总莞尔靠着书架,托着腮坐在小茶几上看程彻。   就,果然是很萌。   不愧是神仙男朋友小程哥,比幼稚别扭的学长要靠谱多了!   “小程哥也一定有不把东西搬去学长那里的理由吧,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程彻垂眸,浅笑。   怕啊,怕很多东西。   虽然已经变得比以前坚强得多、成熟得多,但谁让人类天生就是想象力丰富的生物?身在温柔中,可还是经常会惶恐不安,害怕很多、很多的意外和将来。   “……”   但他最终只是摇摇头,推开了阳台笨重的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叠之前绑好打算卖废品的一堆纸箱子,又利落地从抽屉里拽出超大超厚的胶带。   “没在怕什么,”他说,“我今天就搬。”   “今天就把东西全部搬走,明天联络房东,退租。”   “……”   出租屋窗子朝西,下午的阳光照在客厅里,柔和而清透。   齐危坐在茶几上默默觉得,哎呀,这一刻小程哥的侧脸真的的棒极了,眼睛里的光那么无畏而明亮。   真的好好看呀。   这种美景学长居然错过了。哈哈哈,要是被学长知道他看到那么好的东西,恐怕又要被酸死。   正想着,一卷胶带纸被扔进了怀里。   程彻:“过来帮忙。”   ……   一下午,程彻的齐危不知道一起干嘛去了。   赵清嶺坐在家里,hin不开心。   直到滴滴的鸣笛声,他看到程彻开回来的是他们家后备箱最大的那辆车。然后开车门,从车上搬下来好些箱子,那阵势就像是搬家一样。   “~~~”瞬间不气了。   程彻的东西不算太多。主要是旧衣服旧书,赵清嶺狗腿帮忙拆,每一件都拿起来认真看。   程彻稍微有些后悔。   他倒是冲动之下就真把自己家的不值钱玩意儿都搬来了。事先也不考虑一下自己这种杂乱八十年代市井风的破铜烂铁们和赵清嶺家里这种极简风精致现代感的装修格格不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赵清嶺:“不会啊。”   “你看你这个风车小木雕多多有趣啊,放这边架子上正好。哎这些是不是就叫手办模型?这是什么风格?重金属蒸汽朋克吗?”   程彻毕竟是理工男,确实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重工业风理工男浪漫。   好多模型车,模型船,模型飞机坦克,模型里面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精细的内部构造,就跟在塔林看到的真战舰里面的构造几乎无二致。   他的这些古怪玩意儿放在他原来的破家倒是不扎眼。放在赵清嶺家那风格高雅的架子上,果然风格怪异极了!   也真多亏赵清嶺不嫌弃,居然还挨个儿一排排往上摆。摆完了,又开始把他的旧衣服往橱柜里面收。   “咦,彻彻,你有这么多好看为什么从来不穿啊,你看这件毛茸茸,穿起来一定特可爱。”   可爱?明明就很土,特别土味的居家服。   “哇你买了好多书,我也想看!呃,《JavaScript的……》《Python构造原理》?算了果然太高深了,我还是不看了。”   非专业人士并不需要看这种书。   然后,赵清嶺又摸到了一个很漂亮的、鞋盒大小木头盒子,顺手拿起来晃了晃:“诶,彻彻,这盒子里是什么呀?”   程彻:“你别!”   却已经迟了。   赵清嶺已经打开了那精致的木头盒,皱眉,里面的东西让他费解。   就一堆非常,嗯,十分烂七八糟的不值钱玩意儿。   一本书,一副好像多少年前的旧鞋带,一堆破扣子,几只用完墨了的水笔,旧铅笔盒,旧电子表……程彻把这么些破烂正经放在一个还挺好看的木漆盒子里,什么意思?   还有,这是什么?   两片已经干掉的银杏叶?   程彻:“你当心点,别捏碎了!”   “什么厉害的银杏叶,那么在乎?” 赵清嶺秒酸。   程彻:“那是……”他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   倒是齐危眼里一抹促狭:“学长,你怎么能不知道那两片银杏叶的来历?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   意思是,和我有关?赵清嶺盯着那已经褪色的银杏叶,眼前缓缓浮现起它们当初应该还是漂亮的金黄色的模样。   金黄色的枫叶,在他们城市很奇怪,秋天落一次,深冬还落一次。   仔细想想,他和程彻在一起的日子,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经历了暖冬、生机盎然的春天,如今过了炎夏,又快要到银杏叶落满地的世界。   仔细想想,一转眼竟然已经快一年了。   好像做梦一样。   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么久,每一天都觉得不再孤单。   真好。   “这是你们重逢的那天公园里掉的银杏叶,小程哥捡了留作纪念的。”半晌,看他始终发呆不说话,齐危揭开了谜底,“怎么样,小程哥骨子里也是个很浪漫的人吧?”   程彻:“……”他其实,还真不是个浪漫的人。   更不习惯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说他这种人浪漫,偏过头去。   赵清嶺则愣住了,像是突然忘了客厅里齐危的存在一般,跑过去就紧紧抱住了程彻:“彻彻……”   可下一秒,却又突然开始闹:“呜啊,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跟齐危说都不跟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的?”   齐危扶额。   行吧,这都能醋,学长如今真心没救。成天看着既废兮兮又降智,和之前美国的那个他认识的人间妖孽仿佛是两个人。   算了,本来就是稀有生物,奇怪也很正常。其实最近每天的观察日记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就是狗粮有点撑。   ……   那只小盒子里的每一件东西,在别人眼里都是破铜烂铁。却全部都是程彻这些年最重要、最珍贵的宝物。   全部、全部都跟赵清嶺有关。   笔是赵清嶺高中送的,鞋带是赵清嶺高中时给他的球鞋上拆下来的,扣子是他送的衣服上剪下来的,至于那本保存良好、看起来还很新的《基督山恩仇录》,其实也是……   赵清嶺:“我借给你的,真的?我怎么不记得?”   程彻心想你能记得什么?你那个时候天天跟个散财童子一样,送出去、借出去的东西隔天就忘。不过是一本书而已,你能记得才有鬼。   当年,就是因为知道他根本不会记得要他还,程彻才私心地、偷偷给昧了下来。   他真的很喜欢这本《基督山恩仇录》,不仅仅是因为书本沾染了赵清嶺的味道、扉页还写了赵清嶺的名字,就仅仅单论这本书的一些内容,也能在每次失落的时候,都悄悄给他力量。   赵清嶺听了这话,表情当场有点怕怕:“你……靠这本书给你力量?”   程彻:“嗯。”   “但这本书不是个复仇小说吗?彻彻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记恨我?你就算盒子里放本小说,不应该也放个浪漫点的么?”   放那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啊!《傲慢与偏见》啊!实在不行《金银岛》《八十天环游地球》也能理解,放复仇小说怎么想的!   程彻:“清嶺,这本书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清嶺:“我看过!怎么不是我想的那样?”   不就是复仇爽文吗!十年前妹子另嫁他人,十年后男主变高富帅回来,带着票子和漂亮新妹子让旧爱妹子高攀不起,不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吗?   赵清嶺边想边瑟瑟发抖。十年前的他,又浪又作死,完全没有意识到程彻的一往情深。而现在是十年后,已经成精了的基督山程彻伯爵正默默在他身边,又帅又腹黑。   这个剧情,其实可以接着无限脑补。   比如其实自从他们在一起的一切,就都是当年的纯洁彻彻黑化后的诱惑……   黑化腹黑渣受X从良白兔渣攻,多么华丽的一场大戏!   嘤,好怕。   赵清嶺可怜弱小又无助,感觉以后更惹不起腹黑理工男了。   程彻:“???”   他家神经间歇性不正常的男神,今天又在想什么疯狂的事情?   ……   程彻的东西搬进家,旧房子也退租了,赵清嶺很开心。   每日宣淫的理由又变了,这次变成“庆祝正式同居”。就这么幸福地又生活了一个月多后,赵清嶺接到一个电话。   “您好,我们这里是安妮贝拉婚庆,关于您订的宴会会场……”   赵清嶺:“打错了。”   对方:“等等,赵清嶺赵先生是吧?”   赵清嶺:“是,我是赵清嶺,但我不婚庆,这辈子都不婚庆。”   对方:“……”   对方:“是这样的赵先生。咱们这里也承办其它宴会的。有一位女士几个月前给程彻先生订好了生日宴专场。前几天她通知我们因为有事在身,宴会沟通的问题之后就全权交给您负责。”   赵清嶺:“?!?!”   啥玩意儿?简直一头雾水。   逼得他不得不背着程彻,给那个早不联系的“女士”去了个电话。   “钱早都付过了,也取消不了了,”电话里,颜珍声音生硬、很无奈,“是咱们市最好的宴会承办,具体想搞成什么样子你……跟他们商量,自己看着办吧。”   赵清嶺:“呃……”   是,程彻的生日快到了。问题是他这边也早就计划好了,是去海边二人世界的小木屋小浪漫,倒是并没有考虑过搞什么夸张的生日宴。   而且,那种吵闹、作秀的场合,程彻真的会喜欢吗?   颜珍:“你以为他成天安安静静的,就不喜欢热闹了?他也是正常人,以前一直都没人疼没人爱的,肯定偶尔也想众星捧月一下啊!真是的,初恋初吻初夜都给了你,你是嫌拿不出手不敢昭告天下还是怎么样,渣男!”   “……”渣你大爷!   赵清嶺虽然吧,觉得颜珍说的一切都没啥必然的道理。但想想他家彻彻确实之前都孤孤单单的,还是有点心疼。   唉。都在一起了那么久上个月才敢把行李打包搬到家里来,也还就是……很没安全感吧?   那个傻子!   到底怎么样才能有安全感?行,办。办办办。昭告天下!婚庆公司是吧?那感情好,以婚礼的规格大办一场?   ……   直到几天后,他跟齐危一起坐在桌前,跟生日宴的总策划师见面。   呵呵,呵呵呵!   赵清嶺啊赵清嶺,你真是愚蠢,太愚蠢了!真的,你这辈子以后要是再跟那死丫头多说一句话,你就是狗、是狗! 第56章   那天, 齐危正好有空,就陪赵清嶺一起去婚庆公司。   安娜贝拉接待他们的主策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年龄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大。白冷皮、高挑纤瘦,戴了灰色的隐形,五官每一处都是那种精雕细琢的媚。   那个主策和赵清嶺一见面, 双双微微晃神。   那样子, 明显是认识的。   从安娜贝拉出来, 齐危赶紧就问:“学长, 刚才那个主策什么情况?你的某个前任?还是追求者?”   赵清嶺:“哪有这种事,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   “我想象力丰富?你是没看到后来你去挑花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   “是,对着你的时候倒是装得还挺专业,可你一走,看我的样子就真的就很露骨了,恐怕是把我错认成小程哥了。”   满满的敌意、挑衅、冷漠、以及妒忌和不屑不说,甚至还有种自上而下的鄙视。仿佛利刃一般,就差没翻起白眼地直接冷笑一句“凭你也配”了。   这得是多大的怨念?   ……   什么都瞒不过齐危的眼角。   赵清嶺叹了口气, 也只能承认:“其实……”   “其实,他就是蒋柏学。”   齐危:“就是他?那个学长高中时的‘第一任男朋友’,初恋?掰弯学长的男人?”   赵清嶺:“是‘第一任男朋友’没错,但不是‘初恋’。”   “还有, 我不算是被他掰弯的。”   他是真的认为不是。   虽然名义上, 蒋柏学确实的他的“第一任男朋友”。但居然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占了这么个名头, 赵清嶺其实已经很不爽了。   完全不想再把其他的任何头衔给他。比如初恋, 掰弯,都不想给。   因为,因为……“以前的都不算”。   这句话赵清嶺以前说过,对他而言过去的那些乱七八糟是真的不算。是,他是跟很多人交往过没错,但遇在到程彻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悸动,和以前在一起的人都不一样。   所以,如果这才是‘恋爱’的话,以前的都是什么鬼?   所以,程彻应该才算是他的‘初恋’,程彻才是那个“掰弯他的男人”,不是吗?   只可惜,除了他自己,这个逻辑大概不会有别人认。   因此,他也只能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倒不如说说我有多蠢?居然又上了颜珍的套。”   齐危:“上套?”   “是啊,她订的宴会,主策是蒋柏学,你觉得这像是巧合?肯定是故意设计好的,八成是记恨于疆的事情,想要用蒋柏学破坏我跟彻彻的关系。”   “可惜,她如意算盘打错了!”   “蒋柏学是我最糟糕、最希望没有过的前任,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种人怎可能有留恋。”他说着,看向齐危。   ……   关于学长的情史,齐危确实知道得七七八八。   记得当年,他跟赵清嶺的相识是在一个雨天,那年他大一,赵清嶺大二。   都在华盛顿大学念书,那天两个人分别被朋友喊着约去某个留学生租住的house玩一个剧本推理游戏。   中场茶歇的时候,齐危一个人蹲在阳台观察一只壳上都是雨滴的大蜗牛,恰好遇上赵清嶺到阳台来抽烟。   两人虽然在进屋的时候被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但其实之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算是陌生人,就这么一个站着抽烟,一个蘑菇蹲,在同一个空间各自沉默。   雨声稀里哗啦。   赵清嶺抽完烟之后,没有立刻走,也像是被大蜗牛吸引了。他的侧脸很好看,但眼神空洞,整个人在那一刻像极了一个阴雨天窗台边的瓷制精致人偶。   以至于齐危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学长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剧本推理不好玩?”   赵清嶺淡淡“嗯”了一声。   齐危:“我也觉得没意思,漏洞太多了,逻辑根本无法连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吵得那么热火朝天是为什么。”   赵清嶺闻言,只是垂眸。似笑非笑,鼻梁高挺、睫毛长长。   可能是那天的特别寂寞以至于疯了球,可能只是突然的一时兴起。又也许,是那时候觉得两个人只不过萍水相逢,哪怕说一说真心话也无妨。   他开口,幽幽笑了:“我觉得不好玩,不是因为剧本逻辑有问题,而是因为我其实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好玩,一切都没劲透了。”   “I am dead inside。”   “所有的聚会、派对、游乐场、魔术和剧本,所有一切周围的人都在大笑、都很愉快的场合,我都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是在享受,只会觉得无趣、无聊。”   “让人费解的是,大家似乎却都认为我很活泼、又能融入气氛。所以很喜欢邀我出来玩。”   烟草的香味弥散在雨中,混杂着他依旧挂在俊美脸庞上略微嘲讽浅笑。有一种强烈的阴郁、荼蘼的感觉。   Dead inside,字面翻译就是“内里死掉了”。   就是虽然还活着但是心已经蛀空了,行尸走肉一般,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赵清嶺就这样,神经兮兮地在一个雨天的阳台,跟陌生人喃喃自语这样难懂的话。萍水相逢,转头相忘江湖,他也没有指望有人能懂。   但他遇到的人是齐危。   那次认识之后,齐危对他满满兴趣。从此没事就爱来找他玩。逐渐混熟了,也见过他的青梅竹马唐蜜,听她说了这位赵清嶺学长是如何的花花公子、情史丰富、男女通吃的故事。   唐蜜:“哎呀你不知道,赵清嶺第一任男朋友可漂亮了,虽然是男的但是特别‘漂亮’,名字叫蒋柏学,我们学校都喊他‘白雪公主’。”   “一个男的白雪公主,你就想想是什么模样吧?以前老赵可是个直男呢,就这么被公主大人给生生掰弯了~嘿嘿。”   “不过,后来老赵就不让提他了。啧啧,我猜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狗血的故事!”   赵清嶺:“不狗血,很无聊。不提那个人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仅此而已。”   后来,很多次的喝酒、深夜扑克、真心话大冒险,齐危终于拼凑出了“白雪公主”完整的故事。   高二那年,赵清嶺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叫出教室告白,男生是学校里有名的娘娘腔大美人“白雪公主”。   他本来当然是要拒绝的,可谁知道,“白雪公主”居然掉了眼泪。   一颗一颗,他看呆了。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被哪个人哭着告白过。当时就想,既然那么喜欢我,那也行吧,男的也行吧。”   所以,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齐危:“那学长后来是怎么发现他是骗你的呢?”   赵清嶺:“看眼神啊。”   “嘴上说的再好听,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没出几天就发现了。”   “白雪公主”之所以哭成那样,眼泪是真的,却不是因为喜欢他。   当年在他们所在的高中校园霸凌盛行。“白雪公主”因为太像女孩总被霸凌,后来听说有人抱到“社会地位”很高的赵清嶺大腿逃出生天,他也想要寻求庇护,才会一咬牙出此下策。   “我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辈子老遇上这种人。”那天,赵清嶺喝着酒,醉眼迷离地微笑着趴在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不会再当真了,可他毕竟是第一个。”   “而且高中的时候我还比较单纯、还在挣扎、还试图要相信很多东西,呵呵,结果托他的福,临门一脚。”   “这也就算了。”   “其实,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不超过一星期吧大概。也明明、明明应该也还没有喜欢上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是骗我的之后,我这儿——”   赵清嶺笑着,醉醺醺的,指着自己的心脏,“就他妈的,彻底没感觉了。”   “……”   一直以来,齐危作为一个心理研究爱好者,很喜欢日常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观察到比较奇行种的人类时,他还会暗暗给他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这个是“神经质的自我中心”,那个是“理智型的恋物癖”。   直到遇上了赵清嶺。   他觉得很难给这个学长贴标签,因为这个人的灵魂简直是“一言难尽”的矛盾。   美国的那几年,齐危亲眼看着他嘴上说着自己dead inside,实际行动却是不断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对象。   虽然他这种行为,在别人口里只是单纯的“又花又渣”,但看在齐危眼里,反而却像是不要命地、努力地在挣扎求生。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空气一般。   他在找一个什么人,能拉他一把,救赎他。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一次次的失败、沮丧、绝望,可他始终还是在一遍一遍努力主动地去碰、去试,去找,去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找到那个能给他“幸福”的人。   在美国大农村念书的日子,学生们的日常生涯,就是教室、图书馆和夜间小酒吧。   屡次,旁边的人举杯:“老赵,又把人甩了!厉害啊,恭喜!”   “下次准备换个什么样的?哎你听说了吗,被你甩的那些人好像私底下都租了个协会,天天一起聚着骂你渣呢。”   那天赵清嶺也是醉醺醺的,听到了以后把头埋在齐危肩膀,笑得抽个不停。   “我渣?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脑子蠢。”   “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明白,当然活该什么也得不到!”   类似这样的言论,重复了几次之后,有时候会让齐危默默觉得,学长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正在把他自己当做一个奖品,或者说是一个宝藏?   一个特别好、特别丰富,如果有谁能真的有幸打开它,可以一辈子都幸福的那种宝藏。   然而这个宝藏,需要某个冒险者历经千难万险,才能找到。偏偏所有拿到藏宝图的人,都以为这个宝藏不值得、或者不存在,根本懒得找寻就纷纷一哄而散。   于是骄傲的小学长,继续一个人抱着他的小宝藏。   孤单地期待着,会有一天某个人披荆斩棘。   可是当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又偏要挂起玩世不恭的冷笑,在寻宝的路上放出猛兽恶龙,把人吓得落荒而逃。   为什么呢?   齐危想不明白,直到某一天早上起床洗了个脸,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醍醐灌顶。   是不是……他把学长想得太复杂了。   或许,学长的所有行为逻辑、一切矛盾,那背后的真相根本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是不是,只是缺爱。   只是极度缺爱,缺到有病的那种。   可在缺爱的同时,偏偏又有着优秀的假象,偏偏内里又个自负、骄傲、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最糟糕了,因为这样的男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也会撒娇、也会卖萌,可内里却永远学不会真正的服软。这样的男人宁可咬着牙把人赶走,也永远不会老老实实地捧出真心、哭着对他喜欢的人说出心底的实话——   “我其实很害怕,玻璃心随时稀碎。所以求求你爱我、小心对我,永远永远不要伤害我”。   他永远说不出口,而这个世界上,偏偏又没有什么人能理解这种人拧巴至极的内心世界。   毕竟在常人的眼里,一个优秀帅气、父母双全、家境优渥、桃花不断的男人,明明不是有很多人爱吗?不是有很多人追吗?哪里“缺爱”了?   居然还想要别人为你披荆斩棘,不然就是“叶公好龙”?   拜托,大家萍水相逢、互相选择。现代社会了,行就行不行拉倒,都那么忙谁有空为你披荆斩棘啊?凭什么?   ……   那天从安娜贝拉回到家,进门的灯光昏黄而温馨。   程彻正在厨房做便当。   齐危有时候看着这个人的时候,真的能够理解学长为什么会那么迷恋他——   有他在的地方,似乎总是很温馨。就像这灯光一样。   而他,穿着他的灰色居家旧毛衣,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温暖。很安静地切着蔬菜,还挂了小围裙,简直□□、温柔得一塌糊涂。   赵清嶺一回来看到他直接就不行了,哪怕妨碍人家做菜也要从后面抱着蹭。仿佛抱住他就能充电补魔一样。   然后,趁着赵清嶺去洗澡,齐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程彻又和茄子还有胡萝卜认真战斗了一会儿。   他眯起眼睛,忍不住,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   “哎,小程哥,”他像是很认真地求知道,又像是在逗他,“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孩,条件很好、性格活泼可爱也很逗趣,可是有个毛病,就是每一次恋爱不久她都会作,各种找茬、闹别扭、花样不断试探对方底线,就这样把好几任男朋友都折腾跑了。”   “然后,她就会哭着跟她的闺蜜说,你看吧,果然没有人真的爱我。”   “小程哥,在你看来,这个女孩是不是很作?”   “如果你哪天也喜欢上一个这样的女孩,会有足够的耐心陪着她吗?”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问题,程彻愣了愣:“我有清嶺了,应该不会哪一天再喜欢上这样的女孩。”   齐危:“……”   “不过,”他一边削着手里的茄子,又说,“你说的这个女孩,我不会觉得她是作,反而会想……她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者,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人对她好过。”   “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故意推开那些本来可能会爱他的人、一次又一次确定自己不被爱,这种行为就好像是……从心底来说就根本不期待幸福一样?” 第57章   根本就不期待幸福。   齐危在那一瞬间, 头脑里确实是懵了一瞬间, 才恢复正常的。   这种感觉对他这种智商的人来说很不常见。明明他一直知道学长缺爱, 也知道他一直在找救命稻草, 可是一句精准又扎心的“根本就不期待幸福”,却一直没有get到。   他看着程彻, 程彻还在削东西。那样一句话, 他竟然只是普通的、随口说出来的。   “但是, 还是要相信……应该会有人是愿意为她留下来的吧?”   齐危:“什么?”   “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总是在恋爱里闹别扭的姑娘啊, 我想如果有人可以对她有耐心、一直陪着她、给她很多很多温暖的话,她应该也会渐渐好起来的吧?”   齐危:“……”   他像是被打败一般,缓缓地,抚了抚眉心。   真是糟糕。   以前, 他真的是个纯理性的唯物主义。完全不相信所谓的玄学, 更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可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缘分”, 不存在所谓的“天造地设”,学长和眼前这个人的相遇又算是什么呢?   ……   之后又过了几天, 齐危断断续续跟程彻说了些那个“会作的女孩”的故事。   他说, “那孩子”的家里物质条件其实非常优越, 爸爸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妈妈则是个自律的教师,双双对孩子抱有极高的理想。   因而, 在那个漂亮的别墅里, 严格的父母为那孩子制定了一套非常“科学”的教育方式——从小到大, 他想要的每样东西,都必须通过他自己的‘成绩’、用‘表现’去交换。”   表现得好,就可以要求任何奖励。   会被夸奖、得到疼爱,什么都可以被满足。   可是相对的,一旦表现得差强人意,哪怕不是故意、哪怕只是偶然的失误,也立刻就会被剥夺一切权利,遭受到狠戾的羞辱、责打、惩罚,让他“涨涨记性”。   这样赏罚分明的教育方式,在那个家里被严格执行,渗透在方方面面。不仅仅是对学习成绩的要求,还包括了仪容仪表、才艺和生活习惯、甚至性格脾气和为人处世等等。   很快,孩子小小年纪,就在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   成绩优异,体育万能,温柔礼貌,阳光爱笑。   就好像根本没有缺点一样。   因为他不敢有缺点。因为小小年纪,就被反反复复不断地灌输着一个道理——作为一个‘真实的、有缺点’的人,他是不值得被爱的。   真实的他,在父母眼里“总是令人失望”。   【你怎么能这么不努力?你要想想,你生在那么优厚条件的家里很幸运了,多少人羡慕你?别的穷人家孩子能做到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做不到?】   【为什么要看这些没用的书?有空为什么不去多做些题?待会儿家庭教师要来了,老师说你最近上课没用以前认真,你得注意。】   【你要搞清楚,只有够优秀才够资格做我们家的孩子,不然爸妈不如多养几条狗了?起码狗狗不像你那么麻烦还很可爱吧。】   【你能不能别和那些穷人家的、成绩不好的孩子交朋友?那种人将来跟你能是一个世界的吗?】   【都是因为你不够好,都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你爸爸才会在外面跟别人生儿子。都是你的错!】   “这些都还是他可以复述给我听的,”齐危说,“据说还有很多刺耳、伤心的话,他连重述一遍的勇气都没有。”   程彻:“后来呢?后来她怎么样了?”   “后来,好在他还有点脑子。戴着优秀的面具念完了高中后,以优异的成绩得到了国外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从家里‘骗走’了一大笔丰厚的留学经费。”   “然后,拿着那些钱,果断挣脱牢笼奔向自由,可喜可贺。”   “当然,他最后还是去那所大学念书了,而且顺利念完了大学,可在大学期间再也不搭理父母的管教,一次也没有再回去那个家。他的父母哭过、闹过、医院上吊、道德绑架各种办□□了一遍又一遍,他始终不搭理。”   “后来,父母消停了,不再太敢管他了,他终于在一定程度上真正地获得了自由。”   可是,却又开始画地为牢。   一直在自己折腾自己,那么多年,拼命努力又绝望地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人,一个愿意接受他最糟糕、最作、最一塌糊涂的负面情绪,然后依旧肯爱他、不会离开他的人。   因为那样的爱,他从来、从来都没能得到过。   时隔多年,心里面那个小小的孩子还是一直在痛苦、一直在哭泣。   程彻:“唉。”   “我就说,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人对她好过……她父母怎么能那样啊?”   他是真心觉得,那个女孩子好可怜。   以前,他只觉得自己的青少年时期还蛮惨的,懦弱的母亲、无恶不作的父亲,家里天天穷得捉襟见肘还要动不动挨揍,经常羡慕别人父母双全、家庭优渥。   却没想到,原来父母双全、家庭优渥的孩子,也并不一定过得都如想象中那样好。   再一想,他再怎么惨,起码高中的时候遇到了这辈子的小太阳。   也许本来可能阴郁、堕落、可能对人生充满仇恨。但是没有,赵清嶺的出现,拯救了他的全部世界。   而齐危说的那个女孩子,所有说喜欢她的人都走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救赎她的人呢?   ……   程彻听了那么些天的故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故事究竟在说谁。   当然这种反应齐危也理解,倒不是小程哥迟钝。毕竟在这么一小段时间同一个屋檐下的相处中,他发现了现实世界一件非常荒谬的事就是——   在天使小程哥的眼里,赵清嶺一直都是个完美的男朋友,男神。   不渣、不花、也不作。   特别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和那个有病的“女孩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执着十年的恋爱得是多大的能量。何况小程哥现在依旧有多爱学长,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吧?虽然他确实每天都在拼命、努力地维持一种淡定,尽量让自己显得很稳重、冷感,然而背地里经常忍不住嘴角上扬早就出卖了他。   那样的感情,怪不得多大的黑洞都能填的满,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学长跟他在一起才会很少作。   真的,这样两个人能遇上。这不是奇迹什么是奇迹呢?   ……   ……   程彻二十九岁生日的前一个星期,赵清嶺像是特意做预热节目一样,开始日常花式买花回家。   蓝玫瑰、郁金香、天竺葵……家里的花瓶都被插满了,整个家里春意盎然。   程彻是个直男,直男都不怎么喜欢花,但和赵清嶺在一起后他人生第一次收到了花。所以从那以后他也开始喜欢花了。   程彻喜欢吃虾,还有果仁巧克力。   两个都不便宜,起码对年少时的他来说,想吃总是吃不起。后来跟赵清嶺在一起有了吃的条件,冰箱里日常有虾球,日常有巧克力,每次看到总都是满满幸福的感觉。   最近,家里的冰箱更是堆满了这些。   他生日当天本来是工作日,赵清嶺提前给他提前请了连着周末三天的休假,生日之前的夜晚,程彻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哎,清嶺,明天你要带我去哪?”   赵清嶺:“嗯~本来是想带你去海边住小木屋砍个椰子,过两人世界的。”   海边很好啊,程彻喜欢海边,为什么换了呢?“那现在呢,去哪?”   “现在……因为某种原因,最后决定找了些朋友一起来吃个饭,场子可能弄得有点大,”赵清嶺抱紧他,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会有些吵,你可千万不要不高兴、别嫌弃啊。”   程彻:“???”   为什么会不高兴?喜欢十年的男神给他过生日哎,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想想都还觉得飘忽忽的没有什么真实感,嫌弃?   生日的当天,程彻:“……”   救命。   赵清嶺确实说过“场子有点大”,他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还是低估了到底什么叫“大”!   程彻以为的“有点大”,是大概□□个、最多十一二个朋友一起吃顿饭的场合。是包厢,而不是好几十桌的类婚礼宴会现场!   真的是“类婚礼宴会现场”,全场蓝色玫瑰花,真花。一支都很贵的,居然全场都是!   居然还有主题,海洋世界主题貌似。水晶球有,大鲸鱼有,贝壳和章鱼的布景都有,高端大气上档次又奢华精致有内涵。   就,人家真的结婚,好多都没有搞那么奢华的。   而且什么情况,貌似全公司的同事,还有各种以前的同学,都出席了?!   这么大阵仗是想干啥?   要疯了好吗,惊喜还是惊吓?   ……   整个会场确实花了不少钱,赵清嶺故意的,反正是颜珍买单,他就怎么好看、怎么造怎么来了。   当然,有齐危帮忙hold着,他也并不算是完全失了智——如果真把场子搞成婚礼的话,他回去必然得被程彻锤死。   所以勉强凹回了一个正常的主题。生日宴开始前,大屏幕上播放的全部是“畅程国际”的旅游产品,各种各样异国的风景片,各种海岛、大教堂和经典旅游路线,拍得美不胜收,大家也纷纷喜闻乐见。   继而介绍公司,当然介绍着介绍着,主题又凹回了疯狂吹他们公司的高管,“大家的老同学”,这次的寿星,公司之光,程总。   自从他加入团队之后,公司业绩突飞猛进,总裁亲自上台吹,一脸的真诚。   会场左边桌子坐的是各种畅程国际不明真相公司员工,还在傻兮兮呱唧呱唧鼓掌,一个个心想程总真的太厉害了吧太牛逼了我们一定要向程总学习,将来也让总裁给我们办这种豪华生日宴。   而会场右边的同学桌,所有人已经是……就,该怎么说呢?之前同学群里被八最久、最不可思议的大八卦,现在现场开续集,所有人前排现场吃瓜!这瓜还保熟!   每个人心里,都是海量弹幕,都是各种大写的卧槽,然而最伤心的是,想八却又没处八。   是真的没处八。毕竟所有同学几乎全部都亲临现场了,你跟谁八?现场直播你跟谁直播?只能默默互相看着对方眼里的熊熊吃瓜之火,默默两行泪。   啊啊啊啊真的快憋死了,恨不得上匿名论坛开个帖。   毕竟这剧情发展谁能信啊?!当年所有人都不看好、觉得没戏的一对,居然都一年了不但不分,还一副眼见着要结婚白头到老的架势!   赵清嶺不是有名的渣男吗?怎么会突然转性,开始跟人长长久久了?   还这么公开秀恩爱,这么大手笔的婚礼,咳,不,是生日宴!而且赵清嶺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都是迷恋!救命,是真的迷恋好吗?   而且,那个程彻!他还是以前的程彻吗?   以前掉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不起眼,卧槽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帅?!   那西装,那腰,那大长腿!卧槽那气质!   为了近距离围观一下超进化了的程总,同时满足吃瓜吃到撑的好奇心,宴会一半,旧同学们纷纷跑去敬酒。   结果万万没想到,敬个酒还要吞狗粮。   程彻没喝几杯,手里的酒就被赵清嶺给换下来了,倒了矿泉水。赵清嶺拿着酒微笑着解释:“他胃不好不能喝太多,我代他跟大家不醉不归,今天谢谢大家了。” 第58章   程彻虽然没有喝醉, 但说实话全程晕晕乎乎的。(搜索格格党小说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主要是人真的太多了,眼前是一波又一波陌生熟悉的脸, 一个个来跟他说“恭喜”。那些眼神里, 有少量人怀揣着羡慕嫉妒的复杂,但大部分竟然还是星星眼的真诚祝福。   以及各种各样的话,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尾音回荡在宴会厅中,有些钻进他耳朵里。   “哎呀,今天服了真的。”   “渣攻从良现场,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那么大手笔的‘婚礼’还不带收礼金的。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真爱吧。”   “你还别看这程同学, 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内里绝对世外高人, 能把赵清嶺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不是一般的手段啊,是个狼灭!”   “肯定啊!刚才你没看到吗,都说了人家在赵清嶺的公司里业绩都那么牛逼, 典型智商情商双高。你看那边他们公司里的员工看他那眼神, 那崇拜的啊……”   “赵清嶺都能从良。我今天真的, 又相信爱情了。”   “其实仔细看看还挺相配的, 两个都很帅啊你觉不觉得?赵清嶺是那种显眼的帅,这个程彻是那种……越看越帅的那种。”   “不过,程彻他以前气质有那么好吗?我怎么不记得。”   “哎呀你懂什么?赵清嶺品味多好啊, 帮他打扮一下不就帅了吗?”   “羡慕, 我也想找个懂给我怎么打扮的对象了~~~”   仅仅一年以前, 程彻记得,同样一批同学,看他的眼神都还悄悄地带着嘲讽或同情。   遗憾他的痴心妄想,或者嘲笑他的冥顽不灵。   而今却态度截然不同,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艳羡,仿佛是全世界的聚光灯都打在他的身上。他在灯下拥有着一切幸运,而大家都在台下默默仰视着,仰视着被满满幸运光环笼罩的那个人。   杯子里的酒,早早已经被赵清嶺换成了水。按说不该有味道,但尝起来莫名有一丝甜。   真很奇怪。   程彻兀自笑笑,他想起那个曾经的自己——   那个参加同学会、参加婚礼、去国外;那个以为永远也等不到任何结果;那个以为幸福一辈子也不会降临的,那个活在黑暗和绝望中的青年。   如果可能,真想要穿越时空,去抱一抱曾经那个青年。   告诉他,将来有一天,天大的幸运会眷顾。   然后你会用所有的力气去抓住它,牢牢紧握,那时候的你,将拥有这个世界上你想要的一切。   ……   又有一个什么人过来敬酒,在程彻杯子边缘撞了一下。   “初次见面,幸会。”   手指修长,声音有点耳熟。   宴会嘈杂,灯光炫目。赵清嶺的声音透着兴奋:“彻彻!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扬了,陈懿扬陈律师——哎,陈懿扬你天天日理万机这么忙,今天总算出现了,不容易啊?”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脸孔。   直到这一瞬间,程彻总算突然反应过来那晚听到这位“陈懿扬”律师的名字时,为什么一直觉得耳熟。   这个人是赵清嶺高中时候的朋友,赵清嶺提过他。   甚至十年、十几年以前,程彻也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   宴会快散场的时候,赵清嶺说他出去送一下客人们。   程彻面前的盘子里还摆着一大堆他刚给他剥好的虾。他拿虾沾了醋,正在低头默默吃着,有个人突然坐到了身边。   “生日快乐?”   “……”   那个陈懿扬陈律师到他身边,依旧保持他律师的职业微笑。   “又见面了,我们果然很有缘。”   “我一直都在等你打给我,但一直都没有等到。怎么,赵清嶺真管你管的那么严?”   程彻微微皱眉。   本来一切对话,应该到此为止才对,如果这人多少还当赵清嶺是“朋友”。   之前是“不知者无罪”。可知道了还来撩他,又算什么意思?   “如果说……之前的酒吧相遇只是巧合,”他垂眸,缓缓道,“至少现在陈律师应该已经很清楚,我是你朋友的家属。”   陈懿扬却还是保持微笑,像是没听懂一般,伸手拨弄了一下桌上带着露水玫瑰花。   “一整场都是这种蓝色的花,你这么喜欢蓝色的玫瑰?”   “好巧,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也特别喜欢蓝色的花。”   程彻不接他话,继续吃虾。   期间只几次抬眼看向门口,心里默默盼着赵清嶺早点回来。   陈懿扬:“怎么,才分开一会儿,就这么想他?”   “……”   “我刚才听人说,说你一声不吭等了他十年。这么痴情,怪不得就连他那种花花公子都被你感动、被你吃定了。”   “不过~赵清嶺这个人吧,从小就比较单纯,容易上当受骗。”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唐蜜就经常逗他玩,谎话只要说的够真他就会相信,哪怕之前已经被骗哭了好几次,等回过头来这小子还是傻傻相信我们,可没救了。”   陈懿扬说着,忽然伸出手来。   指尖抚上了程彻的脸颊:“说起来,你长得是真不错。”   “倒不是说多好看,而是说你恰好就是我、是赵清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乍一看禁欲、青涩、有点让人想要逗你,仔细看又有点执着、一根筋、神经兮兮的样子。”   “像你这种长相,就恰好很适合那种容易一棵树上吊死,认准谁就一辈子不会变的性格。而一般像我、像赵清嶺那种骄傲自负的男人,都对你这种类型的特别没辙。”   程彻眼神发冷。   伸手握住陈懿扬拨弄他的那只贼手,想要拿开。   旁边已经有人在看了。他不喜欢这样,不想要出现什么流言蜚语,尤其不希望赵清嶺听见。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陈懿扬竟然微微眯起眼睛,反手握住了他反抗的指尖还摩挲起来:“我也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抢赵清嶺的东西。”   “什么小汽车啊、巧克力。对了,那个时候他最黏唐蜜,我每次拉着唐蜜甩开他走掉,他都一个人站在原地呜呜哭得好惨。”   “不知道现在这么大了,东西被抢了还会不会哭呢?”   话音未落,指尖一痛。   陈懿扬愣了愣,目光一闪。   眼前赵清嶺的男人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竟比他想象中要野。   他竟然掐他,五指深深陷进他手腕的肉里:“放手。”   陈懿扬不放,于是那人更加了五分的力道:“亏得清嶺把你当朋友。”   ……   在这一刻,程彻突然间get到了赵清嶺面对颜珍时的不忿。   赵清嶺一直不喜欢颜珍,觉得颜珍占了个朋友的名号却对他不够好,一直都在替他觉得不值。   而这个陈懿扬,赵清嶺叫他“小扬”,说他是大律师很厉害。他把他当朋友,可这个人呢?   “你误会了,” 陈懿扬道,“我当然也是把清嶺当朋友的。”   “就是因为一直都把他当朋友,才不希望他被骗~”   他忽然凑近程彻,黑沉沉的眼里带着森冷的暧昧:“哎,你能不能告诉我,‘等’一个人十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等个一年两年,就应该已经很想死了吧?人生一天天的那么长,十年要怎么熬?”   “除非,你所谓的十年,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所谓的‘等待’其实并不影响你干一些其它的事情——比如说,没事在夜店里上上班,下了班再去陪陪客人?”   程彻脸色骤变,眼镜下黑瞳闪过一丝危险。   “怎么?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吗?”陈懿扬微笑,“别忘了我可是律师啊。”   “谁让那天在酒吧里萍水相逢,我真的对你念念不忘,所以就去查了一下你的背景。我们城市不大的,想查一个人并不难。”   “结果,查到了一堆让我好意外的内容啊~你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居然连蹲过监狱的案底都有呢?”   “……”   “但是这些事情,想必赵清嶺都并不知道吧?”   下一秒,腿骨竟然在桌下被捏住了,狠狠一疼。   陈懿扬这辈子还从没听说过有胳膊能把大腿拧断的案例,但是以他的亲身体验,差不多快了。   “……”虽然很疼,他却笑了。   大概是因为眼前赵清嶺他对象眼角发红的样子,是真的很好看。之前冷漠禁欲的样子很好看。但眼前这样愤怒、隐忍、委屈的样子,却更是加倍的诱人。   跟赵清嶺做了多年的朋友,陈懿扬多少知道赵清嶺一点尿性的,知道他喜欢看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喜欢逗人哭。   以前不太理解那种怪癖,现在突然有点懂了。   因为他这个对象,要哭不哭的样子……是真勾人。   “我、什、么、也没做过。”   程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夜店、坐牢,有过……但不是你臆测的那样,你不准、不准跟他胡说!”   陈懿扬:“不用胡说,仅仅你案卷卷宗上面写明白的那些内容,就已经足够精彩了。那些内容是你亲自在判决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的,也就是你承认过真实性的,没错吧?”   程彻:“我再跟你说一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   嘈杂的会场,只有这一隅仿佛凝结成冰。   陈懿扬古怪地笑笑:“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像赵清嶺那种有名的花花公子,为什么最后选择你?”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你那个十年的故事编得太美好了。”   “男人都是愚蠢、自负、又盲目自信的动物。不管是哪个男人,大概都架不住有人为他义无反顾、守身如玉那么久。这种故事太能够满足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心了。”   “他肯定很相信那个故事,要不然也不会那样的眼神看着你——今天一整天,他看你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需要被他放在手心呵护、疼爱的小白兔。”   “他肯定认为你很纯洁吧?”   “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一切,还会再相信你、会再想要你吗?”   ……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的角落。   陈懿扬按了钥匙,他的黑色悍马亮了几下。   离开会场时,他丢给程彻一句话,说我给你几天的时间,你找个理由体面地跟他分手,然后来找我。我跟赵清嶺不一样,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过去。   说这话时,他看到那个人指尖的颤抖。   忽然,衣服一沉。陈懿扬回过头,略微惊讶地笑了。   “呵,这么快就决定好了?都不用回去收拾一下?”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毫无预备地被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男人,有着超乎普通人想象的利落动作。窄袖的西装,抵住他的脖子,抵得死死的,袖扣陷入脖子里。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去查我的事情?”   “本来这些事,任何人都没必要知道。”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的。”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喃喃的。像是陈述一般。   抵着脖子的动作强横而利落,黑框眼镜下眼珠子却定定的,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人时,眼神看起来有点隐隐的疯癫。   以至于陈懿扬有点想笑。   可惜喉咙被卡得很紧,笑不出来。   这他妈就是赵清嶺的对象。   果然,比想象中还带劲。   之前看那些卷宗的时候,他还一直在疑惑一个长得那么纯真、内敛又坚定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彪悍的过去。而现在看到他的眼神,陈懿扬觉得可以有。   因为这个人只是看着像一只乖乖的小黑兔而已。   可这只小黑兔,却是会咬人的。 第59章   赵清嶺从宴会厅走出去的时候, 嘴上说是去送老同学,其实不然。@无限好文:尽在格格党   他走出去,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宴会的前主策, 他的前男友,蒋柏学。   齐危也看到了那个人,悄无声息地起身跟着赵清嶺往外走。   前天, 最后一次验收宴会场地, 是齐危陪着赵清嶺一起去的。   安妮贝拉不愧是全省最好的婚庆公司,会场做了满满的蓝色海洋氛围, 玻璃球、大鲸鱼,环绕整场的蓝色娇艳玫瑰花。灯光是那种精致的微暗,一切如同真的海底一般熠熠生辉。   赵清嶺对会场是满意的,这个场子确实很高端奢华,即使在齐危挑剔的眼睛里看来同样是一个精致的“婚礼现场”。   那天签字确认之后,赵清嶺对蒋柏学很真诚地皮笑肉不笑道:“谢谢蒋设计师,您费心了, 对了, 宴会那天你也会来吗?”   蒋柏学点点头:“我是总策,当天肯定是要全程在。刚好~也可以和传说中的那位程彻同学打个招呼。”   赵清嶺:“嗯,就是想找你说这件事。”   “其实我是希望, 蒋主策当天可以不用来的。安妮贝拉那么大的公司, 除了您之外应该不会找不出来其它一个可以负责现场的人了吧?”   当下, 齐危确实看到蒋柏学的嘴角抽了抽, 但他还是勉强保持微笑:“怎么, 是怕男朋友看到我不开心么?都十几年前了不至于吧?还是赵清嶺你现在妻管严、怕老婆?”   赵清嶺:“嗯。怕的,特别怕。”   蒋柏学:“……”   “是真的怕啊,怕一点点做得不狗好,他会不开心。他要是不开心我就会跟着不开心。既然蒋策划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太好了,感谢配合,就拜托您当天找别人过来了,多谢。”   蒋柏学:“……”   赵清嶺毕竟是甲方爸爸。他说不让蒋柏学来,安妮贝拉就得按要求换人。   事实上这天也确实是换了人的,换了个干练的姑娘全场盯着,整体效果也不错,布置、灯光、音乐、菜品,全程没出任何问题。   正因如此,蒋柏学没有任何道理出现在场子上。   ……   赵清嶺出了门,跟着蒋柏学,从走廊到了旁边小喷泉一隅的偏僻庭院。   明明中午来的时候艳阳高照,此刻天色却变了,周遭一片阴冷。风很大,带着大雨欲来的气息。远处的天边阴云密布,甚至闪过了几道闪电。   蒋柏学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齐危。   “赵清嶺,你让他回避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赵清嶺:“呵呵,你别,你千万别,有话就在这说。我跟你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什么我学弟不能听的。”   赵清嶺:“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齐危,走。”   蒋柏学:“等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我刚才,看到你那个男朋友了。”   赵清嶺:“真没想到蒋设计师好奇心那么重,还专程过来看我男朋友,现在看完了,满足好奇心了?可以回家了?”   蒋柏学低头,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牛皮纸袋里,是厚厚的一沓照片。   照片上,全部都是同一个人。赵清嶺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照片上的程彻,完全不是他曾经见过的任何样子。   照片里的程彻没有戴眼镜,头发往后梳着很洋气的样子。他平常的打扮总是很保守,衬衫一颗扣子都不解,而照片里的他领口松散,露出前胸性感的锁骨。   照片里,他的眼神是迷离的,略微有些冷硬不羁的样子。周遭是狂欢的人群、吧台、五光十色的射灯和鸡尾酒。典型的夜场景色。   齐危:“哎……?”   他比赵清嶺还懵逼,迅速翻过那些照片。   照片各种角度都有,看光影的融合度不像是PS的。   蒋柏学:“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你一直都被他给骗了。”   “你的那个男朋友,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他一直在说谎骗……”   他的话没说完,就直接被赵清嶺捏住领子,怼在了墙上。   赵清嶺:“你无不无聊?”   “都十年不见了,现在还跑过来挑拨离间,有意思么?很好玩?”   蒋柏学整个人愣了,继而,整张脸都涨红了:“我挑拨离间?”   “证据确凿……你说我挑拨离间?赵清嶺,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还不明白吗!你被那个人装纯给骗了!你那个男朋友,他根本就是夜场里卖的!不仅卖过还坐过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蒋柏学第二次,整个人被赵清嶺砸在墙上,哼了一声。   赵清嶺:“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怎么样?够了没,别人记恨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记恨我?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要是存心跟你计较,那几年你早死定了。当年好心放你一马,你十年后回来跟我玩恩将仇报?”   蒋柏学咬牙:“……我不是!”   “我不是挑拨离间,我是担心你啊!赵清嶺,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我真的不想你被骗!你也知道他以前家境很差,你知道他家里有人赌博对吧?最后利滚利欠了好几百万,你以为他拿什么还的?”   “十年,一个普通小公司的程序员,怎么可能还得起那么多钱?他明明、明明就是……”   “我真的不明白,你以前那么聪明,怎么最后会被这种人迷了眼?”   “学长!”   齐危在那一瞬间,确实看到赵清嶺眼里闪过了想杀人的眼神。刚想要阻止,下一秒,却看到赵清嶺突然直接扔下蒋柏学,转身大步就往宴会厅里走。   “人呢?”赵清嶺进了会场里,就满场子找程彻。   齐危拽住他:“学长,你先冷静点!我觉得小程哥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但赵清嶺没搭理他,只是揪住了几个公司里的员工:“你们,看到程彻了么?”   其中一个员工指着楼梯间:“赵总,刚才我好像看到程总好像从那边下去了。”   从楼梯下去,底下是地下停车场。   ……   “学长!你等等我!”   追不上,真的要命。   赵清嶺大长腿,下楼梯都是两个三个那样下。齐危虽然也是大长腿,但他日常技术宅、缺乏运动。   毕竟刚刚亲眼看到了那样的照片,齐危虽然相信小程哥不是那样的人,但也清楚小程哥明显还有一些过去是学长之前是不知道的。   结果以这么糟糕的形式被看到,也不知道学长会不会又钻牛角尖?   齐危想起赵清嶺之前的“临门一脚”之说。唉,万一这次学长觉得就连小程哥都不值得信任了,会不会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就这么孤老终生?   “艹,人呢?”   “程彻!”   偌大的停车场,赵清嶺叫了几声,声音回响,没有人答应。   但突然之间,齐危看到赵清嶺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径直往某个方向走去,然后转过拐角,整个人僵在那里。   齐危追上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艹艹艹!他看见了什么?   谋杀现场?   空荡荡的车库角落,只能听见细微的喘息声。陈懿扬躺在地上,被程彻骑着身子、死死卡着脖子按住,涨红着脸挣扎着用最大的力气,捡起一枚小小的螺丝钉扔出来。   螺丝砸在地面,空荡荡的叮叮咚咚。   “……”   等赵清嶺懵逼完最初的那一两秒,想到冲上去分开那两个人时,陈懿扬已经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赵清嶺:“陈懿扬!卧槽!醒醒!”   他扇了他两个巴掌,人没有醒。赵清嶺感觉情况不太妙,差点都要抢过去做心肺复苏了,陈懿扬才突然大口咳嗽了几声,又活了过来。   赵清嶺:“艹!”   他回过头就吼身后的男人:“卧槽程彻你疯了吗?你是要杀人吗?差点真的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想坐牢吗?真的失手把人杀了的话以后怎么办啊,你不是一直都挺有脑子的吗?”   “哎,陈懿扬,陈懿扬,别咳了,你给我好好喘气!”   程彻呆呆的。   头脑嗡嗡的,昏昏沉沉的不清楚。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同样的不真切。   努力回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   只隐约记得,他问那个陈懿扬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陈懿扬回答了什么,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愤怒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这个人存了心想破坏。   他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他了,哪里做错了,但那个人就是要破坏,他就是偏要破坏!他就是、就是……   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拥有的。   他本来那么幸福。   胸腔里,仿佛压着什么巨大的、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像是痛苦,像是恐惧,又像是什么别的,快要爆掉。   “小程哥?”   “程彻,程彻?”   恍惚间,听到有人叫他,但是声音很飘忽。程彻抖了一下,突然开始掉眼泪,真的是很可怕的那种,整个泪腺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明明这一辈子,灰暗的事情经历过很多很多,可是他从来没这样哭过。   很奇怪,不是委屈,也不是难受。   什么也不是,就是控制不了。   恍惚中,好像是谁抱住了他,他记得那个香味叫做“暮色”。怀抱很温暖……像是在溺水之中稳稳地托住了他一般,让他不再继续下沉。   这是他那时候唯一知道的事情。   ……   赵清嶺是连抱带扛把程彻给整上车的。   安置在副驾、安全带系好。车上正好有那种冰乎乎的眼罩,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就买了这玩意儿,但用来对付这种哭到不成人形的男人正好。   陈懿扬后续,赵清嶺暂时是管不了了。   反正人是没死、还能喘气,看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就囫囵地拜托齐危把人弄医院后续检查去了。   至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能直接弄成谋杀现场,赵清嶺估计**不离十,跟蒋柏学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一脉相承。   他的第六感一向比较强。   不管是猜事情,还是天生的直觉——之前跟蒋柏学在前厅外头的时候,就是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心跳的很慌,才会扔下蒋柏学,第一时间回去找到程彻。   当然,也所幸他有这种直觉。   不然再晚找着两分钟,那还能了得?   他承认他刚才是狠狠吼了程彻两句,很凶。可他不后悔,因为就刚才那种情况下,真的差一点杀人未遂了都!要是程彻真的失手杀了陈懿扬,以后小日子可还能过了?   等哭完了他还得继续教育!不仅得吼,还得打屁股。   然而,又是真的心疼。   身边,他家男人都哭成这样了,居然还是压抑的、没声的。明明水汽顺着刀削一样下颚角一滴一滴掉,沾得领子都湿透。   艹。   赵清嶺扶额。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老实人最不能惹!平常越是安安静静话不多,一惹急了越是凶狠不要命,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你的那种!   再一想,自己居然是这种“老实人”的男朋友。   真他妈牛逼了,真他妈的刺激。   ……   好容易,车子在大雨里开回了家。   停车时引擎声音有点不对,赵清嶺就打开引擎盖检查一下的功夫,一转头卧槽,副驾人不见了!   简直要疯。   好在,他的直觉仍旧在线。他们小区在城郊,绿化面积很大像个森林公园,有个大湖。   卧槽,总不能是想不开要跳湖吧?   ……   以前,赵清嶺真不觉得程彻是个蠢到能去跳湖的人。   而现在,呵呵。   仔细想想,赵清嶺觉得自己男朋友真心当的失败。在一起都一年了,程彻却好像总是、总是会在他以为已经100%了解他的时候,用事实扔回来一句“你想多了”。   跑到湖边,真的看到那人修长的背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湖边栈桥上的时候,赵清嶺的动作是直接二话不说,冲上去。   根本不留给对方反应、不给他什么喊“你别过来”的机会,直接就扑了过去,直接把人在栈桥边缘生生按倒。   雨水,湿透了衣摆。   他那一下把人扑得结结实实,以至于骨头撞骨头、再撞木板,两个人双双撞得生疼。   栈桥也嘎吱作响,也只差大概十厘米,两个人就要一起掉湖里。   不过赵清嶺早就想好了,真掉进去也没关系,他会游泳。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结结实实把人抱怀里,才能有片刻的安心。   雨一直在下。   赵清嶺解开风衣,浑身黏腻着水汽,他把人紧紧搂进怀里,货真价实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怀里这个傻子,还有多少瞒着他的过去。   但至少有一点赵清嶺很清楚。   他很确定、很确定这个人对他的感情。   所以才更他妈的心疼又无奈,抱着抱着这个笨蛋,自己也眼眶一热。 第60章   程彻倒是没有想跳湖的意思。(G G d o W n)   只是想静一静,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直到站在湖边低下头时, 他才发现指尖劈了半根流了血——他刚才, 居然真的是下了那么大的劲儿去掐那个人的。   如果赵清嶺没有来, 事情会变成怎么样?   程彻当然没有想杀人,他只是单纯想让那个陈懿扬住口。   虽然早就想过,很多事总有一天赵清嶺会知道。但还是希望,他可以永远都不知道。   ……   雨中, 熟悉的温度紧紧包裹着身体。   “先回家。”他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耳边, 哄孩子一样地温柔,“先回家, 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   然后, 身子被扛了起来。   就这么被人扛着,踏着栈桥晃晃悠悠的木板, 往岸边走。   雨声渐大。   走了一小段,赵清嶺停了半步:“什么?彻彻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我说,你为什么……”   没有后半句。   因为这是一个傻问题, 程彻一直都知道。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自从在一起之后,这个人就已经温柔地、耳鬓厮磨地、告诉了他无数次。   为什么会喜欢他?   “当然因为喜欢你啊。”   “还能是为什么?”雨声中,那个人的声音既无奈, 又温柔, “傻不傻。”   “……”   “那要是……要是, 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呢?要是,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要是,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要是,我骗了你一些事情!”   “嗯。”   程彻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那声“嗯”代表什么。   “如果你骗了我的话,那就算我笨吧,活该上当。”扛着他的人,声音依旧温柔。   “是你的话,彻彻,我愿意上当。”   “所以没关系的,不要怕,什么都别怕。”   “……”   什么都……别怕?   又往前走了两步,程彻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突然挣扎起来,声音涩得厉害:“你是不是……是不是、都知道了?”   赵清嶺:“嗯。”   雨水在那个瞬间,仿佛停了片刻。然后世界才恢复了正常,雨才开始继续落。程彻突然挣扎得很厉害,扛着他的人没办法,只能把他放下来。   长腿小黑兔落回了湖边的青草地上。人愣愣的,呼吸困难,一个简单的问句破碎成了好几个段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清嶺:“今、今天吧?”   “但我以前也知道你之前有事。”他又说,“只是你一直不跟我说,颜珍也不跟我说,所以……”   他说着,还伸出手,很机智地逮着了程彻的手腕,抓得死紧,一副省得他又跑的样子。   程彻:“……”   他继续很迷惑、眼神凶残、又有点茫然:“知道了,你还想要我?”   赵清嶺:“嗯,要啊。”   “就算我的过去一塌糊涂?”   赵清嶺笑笑:“那我的过去也一塌糊涂呀?”   程彻:“但是,不一样,我……”   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身子一轻,他整个人又被扛了起来。   “我后来经常都在想,我是有多蠢,当年为什么要出国。如果留在你身边的话,彻彻,那十年我就可以保护你、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你也就不用被迫去做哪怕一点点身不由己的事情。”   “可是,你也蠢。”   “我知道这话你特别不爱听,但我今天还是要说。你就当我说最后一遍——高中的时候你居然不跟我说你喜欢我,真的是蠢、蠢得要死!”   “然后你这个笨蛋,事到如今还敢学不乖。居然还成天犯蠢,还想着离开我!”   程彻:“我没有……”   赵清嶺:“还敢说没有?东西迟迟不搬过来的是谁?天天一堆事情瞒着我的是谁?昂?”   程彻没有再回答。   因为头冲下的时候,眼泪真的会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而掉个不停。他真心觉得自己今天没有救了,思绪完全是乱的。仿佛那么久以来,那么努力营造的成熟稳重、豁达内敛,全部土崩瓦解、溃不成形。   他觉得自己很好笑。   同时又莫名的好酸楚。至少在这一刻,不想再理性、再死撑,只希望沉溺在这温暖的臂膀之中,什么都不再想。   ……   到家,赵清嶺把人抱进浴室。   放了热水,扔进去洗。洗完了擦干弄床上,程彻已经虚脱得昏睡了过去。   赵清嶺伸手,抚了抚他略微凹陷的眼眶,那里还沾着一些泪痕。   艹。   艹!!!   他起身,看向昏暗穿衣镜前自己的倒影,镜子里的人整个儿湿乎乎、样子看着阴郁纠结且暴躁,根本也没比程彻的崩溃好到哪里去。   赵清嶺觉得自己错了。   虽然一直以来,早就知道自己有毛病,可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懊恼无力又后怕。   其实,他当然一直都知道,程彻在死撑。   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点一滴都知道,但他没有戳穿,因为他就是喜欢看他那个样子——他本来就是喜欢看他为了这段感情拼命死撑的样子,让他觉得他很重要。   因此故意假装看不见,放任他一直一直那么努力、明知道他在背地里藏着很多勉强和难过。   明明可以早点告诉他,告诉他你根本不用那么努力。   告诉他,你本来的样子我就已经很喜欢了。你本来的样子,已经100%超出我的预期了。   所以,不用再努力工作、不用看很多书、不用那么勤去健身房。不用学着穿搭、不用总是想要给我“惊喜”。   但是没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顾着自己爽,真他妈自私透了。   ……   再度醒来的时候,赵清嶺一睁眼就看到怀里的男人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有点吓人,定定盯着他,又急又凶的样子。   赵清嶺:“醒了?”   程彻嗓子依旧是哑的,人虽然看着有些颓,但精神气已经回来了大半的样子,最起码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崩溃的样子了。   他问他,似乎有些着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赵清嶺揉揉眼睛,看了看钟:“五六个小时以前?”   程彻:“……”   赵清嶺:“乖,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结果,程彻完全没有睡意的样子,一把扯住他的睡衣:“我还有话没说完,我想跟你说的,我竟然……竟然睡着了。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   “清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必须相信我。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赵清嶺:“……”   “你答应我!”   赵清嶺:“哦,好。”   程彻:“卷宗上、案子上写的那些事情,那些他们说我做过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真的!”   赵清嶺:“啊?”   “我之前、我那几年是在夜场工作过。可是,我真的就只是去驻唱!”   “那时候家里欠了好多债,我需要钱,真的没办法,酒吧驻唱拿钱快我就去了。那时候白天就做程序员,晚上就换了衣服去酒吧,就这样做了两三年,只唱歌、偶尔没办法才陪客人喝喝酒,但从来、从来就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一次都没有!”   “……”   “酒吧夜场是很乱,但我这样的……其实也不太会有人缠着我,之前连着唱了两三年的歌,一次事情都没出过。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来玩的混账官二代就开始总让我陪他喝酒,再后来,就说给我钱想养我。”   “我拒绝了好几次,他也生过气、砸过场子、骂过我不识抬举。后来有一天,他带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的时候,突然就给我点了杯酒,说是最后一杯,以后再也不来纠缠。”   “我看他样子还算真诚,而且当时酒是领班亲自给我拿来的,我以为没事就喝了。我没想到领班早就被他们收买了,帮着他们一起给我下药。”   “那天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在酒店的床上了。但是我醒的比他们预期得早,后来就打了他们,从酒店跑了出去……”   打完就跑,说起来好像很轻松。   但程彻还记得,他那天是怎么样努力靠着意志力硬是撑了起来摇摇晃晃、天旋地转的身体,跟那两个衣服都脱了一半的禽兽周旋。   当然,为了自保,他下手很重,不计后果地重。   “后来,对方就去医院验了伤、报了案,对方家里是当官的和法院渊源很深,代理律师私底下跟我说他们后台太硬、真的帮不了我,所以最后我才会被判、卷宗上面才会写成那样。”   “但那都不是真的!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任何……清嶺,我遇到你的时候从来没被任何人碰过,我所有的、所有第一次都是留给你的!”   一片死寂。   程彻努力把一切说完了,有点懵,他不明白赵清嶺那边怎么会完全没有反应。   他急了,拽了拽他:“清嶺,你说过要相信我的!”   他怎么能不说话呢?   他怎么能这个时候不说话?!   ……   赵清嶺不是故意不说话,他是真的反应不过来。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他喃喃,“你就是为了要瞒这些,差点把陈懿扬给活活掐死?”   结果当然被秒踢。   程彻当场毛了:“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赵清嶺自知食言。所以后续他家宝贝恨得直踢他,他也只能赶紧各种躲,然后赶紧把人抱紧。   程彻:“我是真的没有!”   赵清嶺:“是是是,知道你没有。”   “可是我是真的没有!”程彻挣扎,“但是,又不能证明!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可我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   赵清嶺赶紧的:“不需要证明。”   程彻:“你嘴上当然说不需要证明!”   赵清嶺:“我事实上也不需要什么证明啊?所以你到底以为我看上你什么?身体纯洁吗?不是,我看着像那么肤浅的人吗?”   “嗯,像吗?”   他把鼻子怼过去,鼻尖贴着,两个人把床弄得一团乱皱,然后大眼瞪小眼。   一个倔强且委屈,另一个磨牙心想你要是敢说“像”,老子咬死你。   还好,程彻只是缓缓地垂眸。   “所以你之前……”   “你之前,”他轻声问他,样子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是真的以为我过去做了什么,在夜店当过鸭,还卖过,并且因此坐过牢……然后在全部隐瞒欺骗的情况下,还想要我,是吗?”   赵清嶺“嗯”了一声。片刻后,又摇摇头:“其实,我之前不知道你还、还坐过牢。”   紧拥的臂膀忽然收紧,程彻:“……”   在这样的怀抱里,就真的是……很安心了。   他垂眸:“没事,其实没坐多久。”   赵清嶺:“彻彻……”   程彻:“但你确实以为我去卖了?”   赵清嶺汗颜,小小声:“我以为……你是身不由己。”   程彻又踹他:“身不由己根本不算理由吧!哪有这样的身不由己?连这种都敢要你是怎么想的?你天天说我蠢,咱俩到底谁更蠢?!”   赵清嶺:“你蠢。我是头脑清楚、明辨是非,一点都不傻逼的男朋友。”   程彻:“……”   赵清嶺:“我不是吗?”   其实他还真是。   ……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做了。   那次很温柔,温柔得叫人想哭。程彻在余韵的恍惚之中,想着其实,他一直不想把“过去”告诉赵清嶺,还真的不是怕他不相信他。   他其实心底暗暗觉得,他是会相信他的。   所以,不告诉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知道而已。不想让他知道他曾经有那样滥赌的家人、做过不像话的夜场工作,还进过监狱在旁人眼里不干不净。   他始终、始终还是希望赵清嶺能只看到他好的一面,也一直都在特别特别地努力,在赵清嶺面前创造一个自己“哪儿都还不错”的幻觉。   可是,也许,他并不需要努力做“别人”。   因为即使是他最糟糕的可能,赵清嶺都说还要他,毫不犹豫。   当然他家男神是个涩情狂,不可能一次就放过他。   当再度灵肉交融的时候,程彻在突然之间有种清晰又模糊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数次的激情,其实有过无数次将灵魂交给他的感觉,只是以前,那个灵魂总是很沉重。那种沉重,是他对他那么多年“喜欢”的沉甸甸,他又珍视、可常常又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一切,轻飘飘的。   ……   再醒来的时候,程彻终于开始跟赵清嶺说他那十年里的事情。   开始第一次跟他提他那个倒霉灾弟弟。   “小时候,因为父亲经常打我们,那孩子小时候性格就有点古怪。”   “后来高中时候父亲犯事外逃,我又要上学、又要打工又要养家,真的没有力气再管教他,他那时候就在外头跟人混。”   “打架、赌博,出了事就躲回家里。我本来不想放弃他,毕竟他就是我仅存唯一的亲人,所以那些年才一直帮他还债、帮他收拾惹出来的事情,可是后来发现他根本改不了。”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赵清嶺完全可以想象那个“灾弟弟”能有多么的五毒俱全。   灾弟弟现在人在少年管教所。程彻作为一个连颜珍、连他都忍得下去的男人,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他忍不了的人的。   程彻:“我以前不想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家人怎么都是这样的。”   “现在不怕了?”   程彻摇头。   赵清嶺:“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他就靠着他的小太阳,一直在寻求着温暖的治愈。   同时默默地怕着,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但是,他是不是……已经被治好了。   最初确实是他给了他的一切,但那些爱和勇气,似乎缓缓的渗透、变成了自己的内生力量。   他现在是真的不怕了。   什么也不怕。 第61章   齐危那晚很懂事地, 特意一晚上没有回家。   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接到赵清嶺的电话,很着急, 让他去医院帮忙。   因为程彻犯了胃病, 还有点严重。   照程彻自己的说法,他只不过是在生日宴上不小心吃多了水果冰, 加之后来又淋了雨,才会突然生病。医生也说只是溃疡而已,以后注意就行, 但赵清嶺还是很低落。   等程彻睡下了,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外头的小长凳,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齐危:“学长……”   赵清嶺:“他还说他没事!你都没看到吃止痛药之前,他疼得全身都汗透了。医生都说了, 他这个病不止是饮食没注意, 总是反反复复跟心理压力大、情绪不好也有关系!”   “我他妈真是傻逼, 到底那几年为什么要出国?”   “那几年要是陪着他,他根本就不会受那么多罪!也不会遇到那些糟心事,也不会……”   齐危:“……”   他擅长的一向是毒舌和真实,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学长, 至少, 现在你是陪着他的, 这就够了。”   赵清嶺点点头。   却还是呆呆坐着,眼眶越来越红。   齐危纠结地站在走廊, 他其实也看不得人哭, 正想着要怎么继续劝学长一下。结果还没开口, 他那一向让人难以琢磨的学长,突然又自顾自地、诡异地笑了。   “我就说,一直奇怪呢,他歌唱得怎么会那么好听、台风还那么帅,像是练过一样。原来就是练过。”   “还有,齐危,你猜一下他是怎么‘打伤’那两个流氓的?”   “他……捏爆了人家的蛋蛋。”   齐危:“???”   “嗯,真的捏爆那种,”赵清嶺一本正经科普他,“捏爆蛋蛋在我国法律上算‘轻伤一级’。当然,一人一颗的时候算‘轻伤’,如果一人直接捏爆两颗,那就是重伤二级了,重伤起步是三年以上。”   “所以彻彻他是真的头脑聪明啊,既给了对方毕生难忘的教训,法律上也拿捏得到位。”   齐危:“……”   ……   医生给程彻开了两天的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赵清嶺叫齐危帮他在医院里看一会儿,他回去拿睡衣和洗漱用品。   万万没想到,车开到家门口,家门口站着一个认识的人。   蒋柏学。   赵清嶺真的是服了:“你还敢来?”   他家彻彻这次犯病住院,罪魁祸首里反正少不了这个贱人的锅!居然还能看到他,真的是新仇旧恨一起起来了。   不过,还没等赵清嶺过去把人生吞活剥了,蒋柏学就先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我今天是专程来道歉的。”   赵清嶺:“道歉?”   蒋柏学:“嗯。我昨天晚上,去你对象以前工作的酒吧闻过老板了!对不起都是我眉弄清楚,什么卖身当鸭,什么跟人出台,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情。”   【啊,程彻啊,当然还记得,那孩子性格很烈的,他现在还好吗?】   【记得那几年在我们这唱歌的时候,真的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孩子。一开始打他主意的人是真不少,不过想毛手毛脚的最后都被他拉出去干架了,经常都打的浑身是伤、脸上贴得乱七八糟来唱歌。】   【后来日子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带刺不好惹了,就没人再随便招惹他了。】   【嗯,你说照片?这照片啊……哦哦,没办法,我们是夜场嘛,大家肯定都要穿成这样的呀。而且就算是驻唱,有时候下台以后也是得给面子、赏脸跟客人喝两杯的嘛?但也最多就是喝酒了,别的事情找小程,小程是要揍人的。】   蒋柏学:“所以,对不起……但我也是被人骗了!”   “这些照片……都是颜珍之前说要办生日宴、请我去做策划的时候在她笔记本电脑里‘不小心’让我看到的。后来我问她,她就各种暗示我,现在想想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估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就是不想你们好。我也很蠢上了当当了帮凶,但是赵清嶺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我的初衷真的只是怕你被人骗!”   “是真的,否则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十几年不见了,我跟你、跟你男朋友又无冤无仇,这样抹黑别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做它干嘛!”   赵清嶺:“……你说完没有,说完我进屋拿东西了。”   说罢,直接没管蒋柏学,他就关门进屋找程彻的换洗衣服去了。等他找完,回来,蒋柏学居然还在门口。   赵清嶺:“您还有什么事?”   蒋柏学:“我说了,我是来道歉的。”   赵清嶺:“那现在道完歉了,可以走了?”   蒋柏学:“你男朋友的事情说完了,可是当年的事,虽然迟了十年……我也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高中的时候大家都欺负我、瞧不起我,就只有你明知道被我骗了还肯保护我。我是真的、真的一直很感激你。”   赵清嶺:“行吧。”   蒋柏学:“还有……我当年,真的喜欢过你!”   “一开始确实只是利用,可是后来就是真的喜欢了。是真的,你对我那么好,不心动怎么可能?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你都不肯再相信我了!”   赵清嶺直到这一刻,才真的停下来脚步。   转过脸,一脸的荒谬:“你解释过?”   蒋柏学急忙点头:“解释过啊!我解释过的啊!我、我叫人去跟你说了的,难道他没有说?”   “说了。但让朋友来解释,不能算是‘解释’吧?”赵清嶺道。   蒋柏学一脸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如果真心想解释,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蒋柏学愣了愣,一脸的惶恐:“我不敢啊!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事情,自己去肯定会很丢脸、会被你骂的啊?”   他明明,只是实话实说。却陡然看到赵清嶺俊朗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近似森然的冷笑:“怕被骂?”   “如果只是怕被骂就放弃,算什么喜欢?居然还敢说。”   蒋柏学:“……”   “行了,都那么久过去了,我早就不记恨当年的事,但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赵清嶺不再理他,上了车。   后视镜里,蒋柏学纤细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一副失落的样子。   赵清嶺冷笑,毫无恻隐。   对这个人,尽管没有动过心,他确实相信过那眼泪的真的。一度,他以为他看到了小小的一束光,可是那束光是假的。   颜珍之前说,她怕空欢喜,因而所有的救命稻草都想抓住。   而他,就因为这个人,抓到过空欢喜。   因为如果说当初答应蒋柏学交往,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从那以后,他几乎没办法再主动对这个世界温柔。他需要一个人,先伸手抱抱他。而且需要经常去试探、去确定。   这是病。他知道,可知道有什么用。   ……   赵清嶺回医院的路上,油门踩的很重。   想见那个人。   他有病,程彻有药,真的。虽然赵清嶺真心不鼓励差点过失杀人这种行为,但是,人生在世居然能遇到一个本该无比理性的理工男为他守了十年还发疯,这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爱情了吧。   艹,眼眶有点痛。   他摇摇头,心想不行,开车不能心绪起伏太大,出交通事故就不妙了。   赵清嶺还想活,还想要能跟喜欢的人亲亲抱抱的人生。于是缓缓停在路边。然后,竟然就这么狗血的巧合,一侧目,居然让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搞事情搞不完的主,颜珍小姐。   ……   颜珍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个男的。   不是别人,居然竟是那个小胡子很油腻、叫王振的劈腿男!劈腿男和劈腿女又搞在一起了,呵呵!传说中的物以类聚?   赵清嶺下车,阴恻恻走过去。   颜珍和那个油腻男正在排队,他听到男的说:“哇,这什么奶茶,四十八一杯?抢钱啊!也就你追这种网红玩意儿。就不能少喝一点?拜托也为我想想吧?我兄弟的女朋友没有一个有你腰粗的,你这样我真的带不出去了啊。”   颜珍当然不高兴了:“可我饿了啊,早上就没吃饭,奶茶还不让我喝!”   油腻男:“我没有别的意思,女神,你看看你人又高又美,要是能瘦一点点,不就真的完美了吗?说真的,你就为了我减减肥真那么难吗,为了能配得上我、有资格当我老婆,总也得多多努力的吧?再不努把力,你老公我要被别的小妖精追走了?”   赵清嶺:“……”   真的。当你觉得某个人不招人待见的时候,总有人能横空出世、更胜一筹。   他走上去,站在颜珍背后,俯视油腻男。   不管是颜值还是身高,当然毫无悬念地全线碾压。   油腻男:“你、你谁啊?”   “你管我谁?老板,加料加珍珠加大份雪顶香草球,还有那个招牌奶茶冰淇淋套餐,来一份给这位小姐打包带走。”   颜珍:“……”   赵清嶺:“女神,再自暴自弃也不至于跟这种人约会吧?跟我走?”   他停在路边的,是一辆豪车。赵清嶺那天也是碰巧,出门着急,就开了家里第二贵的车出来。   颜珍居然还真的抛下油腻男,跟他上了车,任由油腻男原地傻眼抓狂。在车上低着头、抱着奶茶一直啜,也不说话。   赵清嶺:“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英雄救美,我是专程来找你算账的。”   颜珍依旧没说话。   赵清嶺又要张口说什么,突然一个电话进来。“彻彻!”他接了,声音秒温柔,“你醒了?好点没有?我马上就回去你等我!”   医院里,程彻刚醒,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斑驳树影。   翠绿色、明晃晃的。   刚听齐危添油加醋地说,就因为他一次小小的胃溃疡,赵清嶺刚才一个人在外面哭唧唧的好可怜。所以齐危一去缴费,他就赶紧给赵清嶺打了个电话。   “我没事,你慢慢回来,注意安全,”他垂眸道,“就是有点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有点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赵清嶺秒鸡血:“好好,我马上、马上就赶回去!十分钟!对了你饿不饿,医生说可以喝粥,你喝哪种?我给你买!”   “嗯,想喝甜的。”   “你等我,我马上给你买!”   ……   赵清嶺挂了电话,一抬眼,发现颜珍居然已经副驾在边喝奶茶边哭,妆已经花得不像样子了。   赵清嶺:“卧槽,我还没说你什么呢?”   他赶紧翻纸巾,纸巾递过去人没忍住:“你哭个屁!真的,就你没资格哭!又作又坏你还有脸哭!”   颜珍:“是啊,我就是又作又坏,所以什么都没有了都是我自己活该!”   “你知道吗?于疆回美国之前最后跟我说,我在他心里,永远还会是高中时候最善良、最可爱的样子。其实,我是真的、真的还想做当年那个特别好的姑娘。”   “可是,为什么我变得不是她了呢?,为什么会嫉妒自己的好朋友、伤害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我也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   “说不定,说不定都怪你。”半晌,颜珍咬着吸管掉着眼泪说。   赵清嶺:“卧槽,怪我?”   颜珍:“就怪你!谁让你抢走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赵清嶺差点没闯红灯:“艹,你再说一次?”   颜珍:“我以前当然喜欢程彻,虽然已经是高中的时候的旧事了!我知道他喜欢你,但谁让他那么好,我没办法不喜欢他呀。”   赵清嶺:“艹艹艹艹艹。”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女的眼睛果然没瞎透!   “卧槽你喜欢他你还害他,卧槽你是不是有病?”   颜珍:“谁有病了!你才有病!我明明……才是第一个发现他好的人。我比谁都知道他到底有多好,但是程彻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你这种人!赵清嶺,你说像你这种人把他抢走了,我心态能正常吗?”   “真的,自从你再度出现,我真的要疯了。以前虽然知道他不会把我当女性看待,但至少我能把他留在身边,我悲惨他跟着我一起悲惨、一起抱团取暖!”   “我知道这样想很不对、很不正常,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明明很喜欢他、却又妒忌他,希望他幸福,又希望他一辈子不幸、一辈子都没人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明明……”她大哭,眼泪决堤。   “如果是我先获得幸福,他肯定不会像这样对我!他肯定会衷心祝福我的,我知道!一定的!”   ……   等到了医院,进门前,赵清嶺无奈地又给她找纸巾。   “擦擦眼泪吧。不然待会他以为我欺负你,又要数落我了。”   继而,赵清嶺就见颜珍吸了吸鼻子,拿出粉扑扑了一下,口红一补墨镜一戴,瞬间气场十足,完全没有刚才哭过的任何迹象。   程彻:“小珍?”   赵清嶺:“我路上刚好碰上她,就带她一起过来了,对了,果篮是她给你买的。”   颜珍:“哟,你怎么又病了?那什么,我正好路过,顺便来道个别。”   程彻:“道别?”   “嗯,我决定要搬去S市了,明天一早走。我要在那边开大画室,地址都选好了。你就放心吧,我在小城市这边虽然算大龄剩女,但在S市还是小年轻呢,很好找对象~”   颜珍说着,把果篮放在床头:“对了,等到了S市,我肯定要开始花天酒地、交新朋友了。你也早点交新朋友,别太思念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就这么说了?再见。”   她说完,潇洒转身拎包走人。   直到进了电梯,才肯摘下墨镜揉揉通红的眼睛,等到了一楼,才发现赵清嶺居然一直跟着她。   颜珍:“?!?!你想干嘛?”   赵清嶺:“程彻让我送你回家,他说他没办法送你,让我帮他送一下。”   颜珍:“艹,他蠢不蠢啊!”   她直接墨镜直接摘了扔了,整个人没形象地蹲地上,嚎啕大哭。   “我就不相信他不知道!那些照片肯定是我拍的呀,那几年我没事就去捧场,除了我还能是谁那么无聊天天拿手机怼他脸上?”   “为什么不揭穿我?”   “还有你也是,蠢不蠢!你干嘛还理我?他让你送你就送?”   赵清嶺:“……”   “因为,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你,”赵清嶺叹了口气,真诚道,“但打从心底里,感谢你曾经替我守护过他,真的。”   “呜……”   整个回家的路上,颜珍在副驾又哭成一团。哭完,又把冰淇淋也吃了。   赵清嶺努力完成送人回家的任务。把人送到楼下,颜珍突然:“等一下,你等我一下!”   她跑上楼,然后隔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跑下来。   “这个还给你。”   她伸出手,落在赵清嶺掌心的居然是两枚普普通通的棕色扣子。   他不解:“这是什么?”   颜珍:“艹,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的扣子呀。高中的时候,你一件衬衫上面的袖扣!”   赵清嶺:“但是,我的袖扣在怎么会在你手里?”   “还能是因为什么!老娘又不暗恋你,肯定是程彻收的啊,呵呵果然,你连想都想不起来,但当年他就为了这两颗破扣子,跟隔壁二中的人打了一架、还打伤了眼睛,落得后来需要做手术!”   “……”赵清嶺听得心脏抽了一下,整个人又很茫然。   他知道程彻的眼睛做过手术。但什么扣子,什么打架,他不知道。   程彻跟他说了那么多过去的故事,他以为听全了,但居然还有一些他依然不知道?!   颜珍:“是他偷偷从你衬衫上拆下来的!你自己回忆回忆,反正你衬衫肯定落到他手里过!那次打架,这玩意就被他一直紧紧握在手心里,进医院的时候被我给藏了起来,后来出于私心也一直没有还给他。”   “现在我要走了,物归原主!”   “虽然,我没资格再说什么……”   “但你一定要好好对他!不然老娘总有一天从S市杀回来弄你!”   赵清嶺:“艹,你不作妖搞破坏,老子肯定跟他好得很 第62章   赵清嶺没跟程彻说的是,大概半年后, 他有次去S市出差, 还在街上又遇到过颜珍一次。   一起去喝了个茶, 颜珍说:“我在这边过得不错呀,他怎么样?”   赵清嶺:“他不就还是老样子。”   颜珍:“我在这边交到了不少新朋友,都挺复杂的、也挺丧的, 哈哈不过像我这种心理阴暗的女人,就适合和跟很丧的人做朋友。”   “他呢, 有没有交新朋友啊?你得给他把把关,别再让他被人骗。”   分别的时候, 赵清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几个月不见, 你瘦了嘛。”   颜珍:“哎呀,看你小嘴抹了蜜似的。”   再后来, 大概又过了一两年,赵清嶺家门前的邮筒收到了一张喜帖。请帖附着一张卡通Q版婚纱照,应该是颜珍自己画的。新郎被她画成了个三白眼,个子好像也不太高, 站在她身边反而显得小鸟依人状。   但看她画的新娘笑脸带着红晕, 应该很幸福。   赵清嶺:“去吗?”   虽然很久没来往了,但是毕竟结婚新娘子最大,随即他又想了想:“唉,按照那个女人的个性……指不定只是想骗个大红包而已。”   然后, 跟程彻相视而笑。   在这个世界上, 大概每个人都有过很多可以叫做“朋友”的东西, 大家相遇、分开。有的一直在身边,有的变成了一年一次、几年一次的交往,甚至变成了只有婚礼和生日宴才能见到对象。   “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有爱情。”   那时候,坐在门廊的齐危说。   “啊,当然这话不是我的说的,是我硕导说的。我本来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不相信这些,可是有一次上课的时候,他说过他真正相信长久的不是‘婚姻’这个制度,而是‘爱情’这个东西。”   “虽然也经常有研究,说爱情只是激素和荷尔蒙,会在一年、两年就自行消退。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是爱了对方一辈子的。”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按照齐危的说法,至少在他眼里,赵清嶺和程彻已经是“可以白头偕老的样子”了。   ……   也同样是那几年,对手公司“未来旅游”的总部也搬到了S市,许博也跟着调过去,成了S市总部的一个分管领导。跟程彻依旧偶尔联系、研究研究产品路线,平常互相点个赞什么的。   其实颜珍的请贴上,其实是出现了新郎名字的,但这个名字因为太普通了,毕竟张博,王博,李博,许博什么的,大概谁的人生中都有一两个。赵清嶺和程彻谁也没多想。   结果到了结婚现场,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搞在了一起。   简直是世间缘分诡异莫测。   许博:“哎你们还有脸吃惊?我还想问问你们俩够不够意思呢,明知道我缺女朋友,身边有这么漂亮的美女不给我介绍,最后我跟她还是自己通过相亲中介认识的!真的,靠不靠谱啊你们!”   赵清嶺:“但是……”   但是他分明记得颜珍自己身高175,曾经信誓旦旦“175的男人老娘得低着头看,绝对不找”。结果新郎许博就是175整,一厘米也不高,站在颜珍身边小鸟依人。   同时他也记得许博说过喜欢温柔型。说过有一个那样作翻天的妹妹已经受够了,绝对不再要作女。   许博:“所以最后找了颜珍啊,颜珍不就是超级温柔可爱、宜室宜家的那种我的理想型吗!”   赵清嶺&程彻:“……”   这人的眼睛,是被恋爱滤镜给弄瞎了吗?   许博:“不过话说回来程总,你怎么连参加个朋友婚礼都要带着你们老板一起来啊?话说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工作吧?对了对了……”   他凑过来,一如既往的八卦,一脸求知欲小小声:“你以前的那个有夫之妇女朋友,到底离婚了没有?你们还处吗?”   没得到答案,就被新娘颜珍拽着耳朵拎回去:“跑哪去了,姑妈和阿姨等着咱们合照呢!”   赵清嶺&程彻:“……”   是真的,服。   记得在刚发现新郎居然是许博之后,赵清嶺就大大地叹了口气,直摇头,说这一对真的自求多福吧。那时候程彻还戳了一下他,说人家结婚呢,你就不说点吉利的。   然而,等如今亲眼看到许博这种傻白甜智商水平还敢跟颜珍结婚。   真的,自求多福吧。   ……   时间回到当下。   当年程彻的案子,赵清嶺找老爸那边的管家重新查了一下。本来还想说要去找找那些人麻烦的,结果十年过去,天道自己有循环,当年的法官、还有两个官二代的爹都先后因为经济问题翻了车,现在都关着呢。   至于俩官二代自己,一个后来跟人在酒吧打架致人重伤还在蹲,另一个嗑药正在强制戒,家家愁云惨淡。   而陈懿扬那边,赵清嶺也去找他好好聊了一下。   可惜陈懿扬的道歉态度并不诚恳。在赵清嶺严正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招惹自己男朋友之时,非但不置可否,还敢毫不顾忌地当场继续盯着程彻瞧,颇有一副就是犯贱不怕死的既视感。   从陈懿扬的律所出来,赵清嶺:“唉。”   程彻想安慰他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自己这么普通一人,居然也有一天可以充当“红颜祸水”的角色,搞得让人家十几年兄弟反目。这种感觉,实在未免也太诡异了,真的。   他这么想着,又回忆起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个陈律师就非常令人万分费解的操作。   不管是蹲下来给他系鞋带也好,查他的过去、要挟逼迫他也好……至于吗?他要是个魔性的、人见人爱的大美人也就算了,问题是大家眼都不瞎,他确实一直无人问津啊?更何况以陈懿扬的外在条件,那闪闪发光长相、工作、经济实力,找谁不行非要找他?   赵清嶺:“其实,陈懿扬他以前有个对象,跟你有点像。”   程彻:“???”   “高中的时候,是那个人先喜欢的陈懿扬。陈懿扬跟他交往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很把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可是分手之后就不行了,很颓、经常发疯,断断续续好多年,你别看他现在是个律师,之前干过的奇葩事也一堆。”   “倒是那个人,当年那么喜欢,却早就已经走出来的了样子。”   说到这儿,赵清嶺突然停下脚步,他的身边是一个报刊亭。   他指着一本时尚杂志,让老板取下来给他。   杂志的封面是一个人男人,样子很帅,眼神冷冷的、桀骜不驯又性冷感的样子。封面这男人好像是国内出去的超有名的国际名牌的珠宝设计师,程彻对他略有耳闻,人帅、实力强,在国内粉丝也很多。   “你看,不仅走出来了,还混得风生水起。这人就是陈懿扬以前那个对象。”   程彻:“………………”   程彻:“?!?!”   人家那么帅,看着这么有质感!跟他哪里像了?   赵清嶺:“诶,我觉得还是有点像的吧?你仔细看他的眉眼,而且吧,这个人的性格,以前好像也跟你差不多。”   赵清嶺高中时见过陈懿扬前男友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那么几次的。   记得他们一伙哥们在一起吃饭喝酒唱K,那个男孩就坐在角落,平凡的、拘谨、安安静静,不疯不闹只偷偷守着陈懿扬。   悄悄倒他的酒、藏他的烟,偶尔被吼也傻乎乎的、默默隐忍不做声。能有个这么爱他、又乖巧可爱的“老婆”,至少赵清嶺当年是偷偷很羡慕陈懿扬的。   “可惜,陈懿扬不珍惜。”   “……”   话虽这么说,赵清嶺却有些纠结的样子:“但其实吧,好像也没有不珍惜。就,虽然陈懿扬一直嘴上不肯承认,但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很喜欢这个人的。”   “他对象喜欢蓝色,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陈懿扬经常买蓝色的玫瑰送他。十年前那个时候这玩意儿还很稀有,我后来听说,是陈懿扬专门问花店订的,当时全城就只有一家花店,特意给他专供蓝色的玫瑰花。”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程彻的生日宴,赵清嶺也选了蓝色的玫瑰的缘故。   不仅仅是因为颜色和宴会的海洋主题很搭。还有就是当年的印象太深,导致他一思考什么花最“贵”就直觉地想起蓝色的玫瑰。   “……”程彻翻了翻看了看手中的杂志。   喜欢蓝色这一点,这人似乎多年没有变呢。   此时那位设计师的专属介绍里,依旧在大篇幅展示他最新创作的精美海蓝宝石项链作品。专栏还说他似乎打算回国做自己的独立珠宝品牌,独立品牌的名字,也带了“蓝”字。   “只可惜别的都变了,”赵清嶺叹道,“你要是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就会觉得他以前跟现在完全像两个人。”   “说起来,陈懿扬也是惨。单身等了那么多年,结果人家既有成绩又有名声了,还在国外混了一圈见过世面,估计就算回来也瞧不上他了吧。”   当然,惨归惨。   因为惨,就想拿他家宝贝当替代品是什么鬼?真是活该被甩!   这么想着,看看杂志上那男人高冷又孤傲的脸,赵清嶺突然又很担心。   “彻彻,彻彻~”   大街上的,就开始撒娇模式:“彻彻,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变啊!”   “以后不准再加班了!还有,不准再那么严格地控制饮食、去健身房!当年就是因为陈懿扬他对象天天特别努力、变得超级优秀、工作也越来越忙、然后追求者也多了起来,然后陈懿扬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粘他了,就吃醋吵架,两个人吵着吵着就分了!”   “我们绝对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你在公司里的样子太帅了,这不行!再被人盯上我要不高兴了,走走走,我们买衣服去!”   程彻期初不明白赵清嶺带他“买衣服”是什么逻辑,但很快,他就开始大彻大悟。   毕竟在一起一年了,他的衣品早就被赵清嶺完美培养了起来。什么衣服适合他他很清楚,但那些适合他的衣服,赵清嶺偏偏死活拽着不准他买。   然后,以“衣品好”著称的赵清嶺亲自给他挑了个套头毛衣。温暖的小动物毛皮米色、毛茸茸的质感,程彻穿上之后,看起来异常居家。   就……倒也不能说很难看,但感觉就只能在家的时候休闲穿。还稍微有点土不拉几的。   赵清嶺:“好看!以后就穿这上班!”   程彻:“……”   他觉得他也不能任这货为所欲为,果断黑框眼镜下眼睛一眯,反将一军:“好看?你自己怎么不穿?你也买一件咱们穿情侣款?”   赵清嶺:“诶?好啊。”   事实证明,人靠衣装这件事,只在人的颜值在不足以达到“披麻袋都好看”的情况下奏效!   一件程彻穿了土不拉几的居家服,赵清嶺穿上了之后,就,完全没有影响。   原来该怎么帅,如今还怎么帅!   ……   当晚,程彻就穿着那件土不拉几的毛衣,跟赵清嶺、齐危三个人一起在家煮火锅,吃了顿大餐。   席间,赵清嶺一直给他的碟子里无限夹肉,大吃一顿后晚上还不准他上跑步机,连齐危都被他的迷惑行为搞好奇了:“学长你在干嘛?”   赵清嶺倒也有脸直言不讳:“我?努力把嫂子你养土、养肥、养圆啊,这样以后就没人跟我抢了。”   “……”齐危的眼里,充满了观看弱智儿童的怜悯。   然而几天后,那天是周末,齐危睡到下午下楼,惊恐地发现程彻居然正一副很放松的样子、头发散乱带着眼镜,抱了个毯子歪在客厅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狐疑地过去:“小程哥,学长呢?”   “回家去了,他爸找他。”   齐危:“……”真的,不是眼花,他在毯子下面确实看到了小程哥的jio。问题是!小程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就算一个人在家,他也觉得是正襟危坐、超级坐有坐相的那种,绝对不会把腿盘在沙发上,绝对不会!   而且,他在吃啥?微波炉焦糖爆米花?之前学长买的时候,不还被他训斥了不准再买这种垃圾食品吗?再定睛一看,前面的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听可乐,还不是无糖的那种!   齐危扶额:“小程哥,你……不是吧?!”总不至于爱情是那么盲目、那么没原则的,学长想让你变土肥圆,你就花式努力、达成他的理想?!   程彻:“没有,我就是、稍微放松一下而已。”   “……”   “那什么,我偶尔也有想要松懈一下的时候啊?”   “……”   “而且,反正他都说了不介意……”   齐危:“那也不能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   程彻:“呃……”   就,该怎么说呢?眼前齐危还是一脸替他担心杂糅着黑人问号不解脸,程彻也不知道该具体怎么解释。   这一整年来,他一直在很努力地改变,想要更加配得上赵清嶺。但赵清嶺那边,其实根本没想让他变。就算他一直不够优秀也没关系,就算和以前一样怂、自卑、阴暗也没关系,赵清嶺全部都接受。   从一开始,就是全部接受的。   即使是那个不够好的自己,哪怕是坐过牢甚至有过更加黑暗的过去,他都愿意要。   这个认知,让程彻最近开始觉得人生无所畏惧。   当然他并不曾后悔自己这一年来的成果,也没有想要放弃将来的努力——就是突然觉得如释重负、特别轻松。   也终于可以不用每天特别紧绷、克制,营造完美的形象。   因为,就算是稍微没用一点、懒一点,他也不会就因此不喜欢自己了,不是吗? 第63章   那天,程彻不仅破天荒在沙发上吃了爆米花, 而且吃着吃着, 居然还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后来赵清嶺回家了, 他依旧没有醒。   于是乎,齐危坐在旁边的楼梯上敲电脑, 全程围观学长兴奋兮兮、小心翼翼帮他收拾了掉在沙发缝隙的焦糖残渣、并且一脸宠溺地托着腮, 坐旁边沙发欣赏他爱人睡脸的纯狗粮场景。   这俩个人, 齐危也是服了。   貌似无论怎么改变、变成什么频道最后都能对上,真的是传说中天造地设、什么锅配什么盖?!   ……   晚上睡下了, 夜幕中,赵清嶺两只手在程彻身上蹭啊蹭发。   程彻:“哎你别摸, 今天真的不行,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不能总是想干嘛就干嘛,哎哎, 你稍微克制点行不行!”   赵清嶺却不停手。   还不要脸地凑了过去,鼻尖贴着他鼻尖逗他:“躲什么躲,你看看你思想那么不健康,我想把你怎么样了吗?”   “我摸,又不是摸你,是摸你的衣服毛茸茸。”   程彻:“……”   自从前几天起,从赵清嶺那他买了那件土不拉几的毛茸茸毛衣开始,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开始给他整毛茸茸的衣服穿。又是上街又是网购, 从里到、从睡衣到常服弄了了好几大套, 天天逼着他穿。   程彻拗不过只能穿, 然后就开启了日常做饭被摸、睡觉被摸、没事就被摸模式。   赵清嶺对此还有满满的借口——我真不是摸你,我是喜欢你衣服上毛茸茸手感!   程彻:“……”无话可说。   没辙,由着赵清嶺把他摸来摸去了摸了个爽。黑暗中,片刻的沉默后,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程彻:“你先说。”   赵清嶺:“哦,就今天回家,我妈说她想见见你,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程彻整个人一僵。   赵清嶺:“诶,哈哈哈你怕是吗?笨蛋,怕什么啊,又不是说就这两天就要见。你慢慢做心理建设,等建设好了再见呗?”   程彻:“不是……我们的事,你跟你家里人说了?”   赵清嶺:“不用说,他们一直都知道啊。”   程彻:“?!?!”   “叔叔阿姨一、一直都知道?那他们不反对吗?”   但是,怎么可能不反对?程彻分明记得,赵清嶺的爸爸可是个非常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他在电视上见过那人几次,一脸的严厉不好惹。   而赵清嶺的妈妈,程彻也曾在高中时的家长会见过她几次。印象中那可是个优雅又古典的女人,穿着旗袍,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虽然后来赵清嶺爸爸在外头和人乱搞,弄得她妈妈已经跟他离婚了,但乱搞的结果最后也就只有一个私生子弟弟赵清筵而已,身体又一直特别不好。   因此,作为原配生长子的赵清嶺,按说应该被整个家族寄托厚望。像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唯一继承人”,和男人搞在一起家里会认?   赵清嶺:“当然认啊,你看咱们在一起那么久,我家谁敢来找过麻烦?”   程彻:“……”是,确实没有人来找过麻烦。   因而他一直觉得很奇怪,毕竟这十分的不合常理。   “你就放心吧,”赵清嶺凑过来,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老子都快三十了,他们就算想反对又有用?何况我都跟他们斗了那么多年了,他们早就放手不管我的事情了。”   “所以,见我妈你就放心吧。她知道我老婆奴,绝对不敢为难你,不会有婆媳问题。”   老婆奴什么鬼……   程彻脸一烫,被窝里踢了他一下。   ……   赵清嶺想说的说完了,而程彻想跟赵清嶺说的,是他弟弟的事情。   他弟弟因为劣迹斑斑,一年前被送进少年管教所关了起来。结果前阵子管教所给程彻打了电话,通知他说弟弟快成年了,要他下个月把人领回家。   本来这个事情,一直是压在程彻心头的一块石头。   不知道怎么跟赵清嶺开口,不想男神知道自己有那样糟糕的家人和过去,更不想给眼前平静的幸福平添乌云波澜。   结果生日宴那天被陈懿扬、被蒋柏学一搅和,反而叫他再无退路、什么都和盘托出,反而什么也不怕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   赵清嶺:“哦,要出来了啊?那要接来家里住吗?正好二楼还有好几间客房……”   程彻悚然,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可能接来家里住?你都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程彻就那么一个弟弟,正因如此,才为他收拾了那么多年的烂摊子。本来想的是作为哥哥,无论如何至少他也不能放弃他。   可是,那么多年那么多事,却让他渐渐失望。   或许那人真的改不了、或许那人真的无可救药。他不能再纵容他做个人渣,必须狠心、放手。   “等他出来的那天,我会去接他,然后给他在外面租个房子。”   “但也就这样了,他想是要好好活着,以后就全部得靠努力工作自食其力。租好房子以后我就跟他断绝一切来往。不会再给他一分钱,不会再管他死活,不会给他电话号码,更不会让他知道我们住在哪。”   “这一辈子,都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   ……   程彻一言既出,还真就言出必行。就连接弟弟出管教所的那天,都执意不让赵清嶺陪。   赵清嶺在家:“唉……”   赵清嶺:“齐危你说,要是我哪天也欠了百万赌债,彻彻会不会也不想要我了?”   齐危:“???”   正想说学长你一天天的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事情,就又听见赵清嶺又大大叹了口气。   “不过,他那个弟弟也是自己作死、也是活该。”   “我那天偷偷打电话给颜珍了。我问她灾弟弟到底有多灾,她跟我说,程彻那么照顾他、努力把他养大、为他花了全部积蓄还背了债,结果生病了胃疼得要死,他弟弟不管。”   “他要大冬天的一个人撑着起床出门买药,一个人撑着去医院挂水,后来那次他车祸进了ICU,那个混账弟弟也全程没出现、没照顾过他一天。”   “只在快出院的时候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问他要钱!”   “这种弟弟,真的是落到这种结果一点不冤!”   “还好小筵是个好孩子。”   “小筵要是这种祸害弟弟,我作为他哥第一个掐死他,说真的!”   齐危:“……”   ……   又过了一个月。   连着五一加暑假旅游季的到来,程总最近工作繁忙、死命加班ing。   赵清嶺作为挂名CEO,则除了在公司给自家宝贝各种开绿灯外,还家也开始努力学习,拼命用自己不怎么样的厨艺练习宵夜,做给自家宝贝补充营养。   那天是周末下午,程彻又去公司加班,赵清嶺正在厨房切鱼,忽然门铃响了。   拉开一看,门外站着一个阳光小少年。   笑眯眯的,很乖巧的样子,青涩帅气。   “姐夫好。”   “……”赵清嶺耳朵嗡了一声,额头青筋跳了跳,登时陷入十级戒备状态。   因为,他深深记得程彻跟他说过——   他那个弟弟,撒谎成性、无恶不作,却偏偏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很乖的脸。   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张真诚正直的脸,加上楚楚可怜的眼神,才能顺利把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钱骗了个精光!才会导致程彻苦苦为他收拾烂摊子那么多年!   才会去酒吧驻唱,才会有了案底,才会一直那么沉重、那么卑微!这一切说起来全部、全部都是这个灾弟弟的锅!   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个小恶魔,让他的宝贝苦了将近十年。   所以,什么乖巧脸?艹,少装了,他才不会上当!   正想着,忽然齐危从他身后探出头:“是谁啊?”   少年像是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看看赵清嶺,又看看齐危,一脸不敢置信:“卧槽他是谁啊?你该不会……光天化日敢背着我哥养小三?艹你大爷的你挺有种啊,老子弄死你!”   ……   齐危是个没有武力值的学者。   因为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拉架,躲上楼梯隔岸观火。   眼睁睁看两个人从玄关互殴到客厅,从客厅互殴到厨房,说实话还稍微有点担心,但还好那两个人还没有红了眼,厨房那套德国双立人的刀具并没有被抽出来酿成豪宅凶杀惨剧。   总之,互殴终结在楼梯上,两人都累趴下了。   美少年这边变成猪头,坐在楼梯上又是骂又是哭。当然赵清嶺的脸也没好到哪儿去,跟少年一样,双双鼻青脸肿熊猫眼,倒是满不在乎地挺神气。   少年带着哭腔:“艹,不是小三你们怎么不早点说!还特么下手这么重。靠,疼死,嗷!”   “嗷”是因为,本已受伤的头又被丢过来的玻璃瓶砸了。   赵清嶺砸的,他冷哼一句“你该揍”,又往少年头上砸碘伏和创口贴。   少年气得不行:“你干什么啊,什么叫我该揍?哪有你这样当人姐夫的?第一次上门不给红包就算了,还二话不说就欺负我!我哥打我就算了,我又没吃过你一顿饭,你凭什么打我?”   赵清嶺:“我?我是替你哥揍你。”   少年:“我哥都没揍我,你凭什么替我哥揍我!”   赵清嶺:“你还有脸问?你哥不揍你是因为他人好,我就不一样!你不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对你哥的,你就是欠揍!”   说着冲上楼梯,又是一顿爆cei。   少年被他踹狠了,抱着头满眼泪花:“呜,呜呜……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我跟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哥的真爱!我哥的真爱,是、是他高中时候的初恋!”   赵清嶺:“……”   “那个初恋对我哥可好了,还帅、还是校草,还特别舍得给我哥花钱!我哥那两年的早饭、衣服,第一双正经的篮球鞋,全都是他给我哥买的!”   “呜呜,呜呜,而且那个初恋哥哥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哥超市卡,让我哥给我买东西!从来不会欺负我,跟你这种人一点都不一样!”   “呜,呜呜呜……”   赵清嶺就呵呵了。   真心想跟这少年说,你信不信,就你口中的那个“高中初恋”,要是知道你长大以后变成什么鸟货色,当年绝不给你哥送超市卡,饿死你这个小添堵的!   “还有,他人也、也特别温柔。”   “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他陪了我哥整整一个晚上。”   “……”   赵清嶺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懵逼。   他多少记得早饭、记得超市卡,却完全不记得高中什么时候陪过程彻一个晚上。继而突然的,回想起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黑夜。 第64章   十年前, 那似乎是一个很黑很黑的深夜, 窗外大雨倾盆。   晚上将近十一点,赵清嶺已经换上了睡衣,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是雨声,和男生压哑的啜泣声。   程彻以前从没主动给赵清嶺打过电话。赵清嶺在电话里问了他怎么回事, 对面却始终只是断断续续的回应,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挂完电话, 果断换衣服出门。   那么大的雨又那么大半夜, 他妈当然不准他走,尖利的声音叫醒了管家拦他, 歇斯底里地不断叫骂。赵清嶺目光微暗,没搭理她冲出了门。   记得小的时候,他妈妈也曾是个优雅温柔的女人。   但自打知道了他爸外头还有别的小三小四小五,女人就成了个不可理喻、每天致力于逼儿子上进、拿儿子要写丈夫的疯婆子。   这样令人窒息的家,也屡屡曾让赵清嶺想要挣脱、逃走、再也不会来。   ……   那个雨夜, 赵清嶺如今回想起来, 他最后确实是在程彻破烂的小房间里过的夜。   十年前, 好像也就只有那一次, 他跟他同床共枕了一次。   清瘦的、沉默的黑框眼镜少年, 像是生怕挤到他一样,紧紧蜷缩在小破床里面的角落。背对着赵清嶺异常安静, 如果不仔细看, 也许根本不会觉察到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   但赵清嶺毕竟是看见了。   他沉吟了片刻, 最后还是伸出手去。   搂住那人的腰,温柔地把他整个圈进怀里。   那人僵硬了片刻,随后,赵清嶺听见了低声的啜泣。   他垂眸,把人搂得更紧。在一旁黑暗和绵绵的雨声之中,最后两人双双沉沉睡去。   然而在那一夜过后,日子却依旧如常,没有任何改变。   赵清嶺仍旧是那个校草、爱笑的富家天之骄子、男女通吃的大渣男。而程彻仍旧是他身边那个不起眼、温和寡言的少年。   赵清嶺有时候也会觉得费解。   自己在高中时的时候,究竟对程彻这个人,是抱有着怎么样的心态?   如果不在乎他,为什么要送他衣服鞋子、送他超市卡,照顾他的人生?   赵清嶺是真的花心思照顾过程彻——虽然那几年,他昂贵的鞋子衣服是真的多,是真的穿不完才到处送人,但超市卡,还真是他专程替程彻去买的。   赵家比较注重生活品质,一般不会去平民的超市买东西,他还是特意叫车过出去,为程彻买的一堆超市卡,跟他说别浪费花完。   按说这样,程彻应该在他心里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为什么,却被他毕业便抛之脑后,很多年间不曾想起?   为什么?   【因为学长你当年对小程哥,就是典型关爱流浪小黑猫的心情啊~】   【看它可怜兮兮,没事就去投喂。但虽然看起来很温柔,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抱那只流浪猫回家。】   赵清嶺:【卧槽……】   【更残忍的是,大多数的流浪猫可能也不会多留心,多半吃完猫粮甩甩尾巴就跑了。】   【偏偏有只认死理的小黑猫,学会了眷恋那偶尔施舍的温柔。】   【所以有一天你不喂了。他还是会待在同一个地方,一直等一直等,哪怕明知道在等一个不可能的期待,还是会要想傻傻地等。】   好在最后等到了。   不然,可真的是扎心呢。   ……   ……   两天后,程彻照例去医院看弟弟赵清筵。   赵清筵近期正在为大手术做准备,各种补充营养,精神也挺好,放下书笑眯眯:“程彻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来猜猜啊~是在为了我哥让小驰来照顾我的事情烦心吗?”   程彻一愣:“他、他都跟你说了?”   “不仅说了,而且我也跟小驰其实已经见过一面了,”赵清筵微笑道,“我想让他来照顾我没问题的,因为我们很能聊得来。”   程彻:“小筵,你可别!”   “不行,我不同意!赵清嶺也是你也是,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个弟弟他……总之你们绝对不能轻易相信他!”   赵清筵却只是微笑:“没关系的,程彻哥哥,你放松点。”   是真的没关系。   前几天,他哥赵清嶺专程来找过他,跟他聊了一整个下午。   程彻的弟弟被放出来了,据说人品堪忧、且前科累累。后来还偷偷跟踪程彻找到了他们的家,自称“没有经济来源快要饿死了”就死皮赖脸往别墅里挤,把程彻给气得不行,天天想点子赶他走。   遇上这么个拖油瓶弟弟,赵清嶺却悄悄跟赵清筵说,“我其实,还是想……再给那孩子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知道他本性很不好,想要改造这种人可能很难,但他毕竟是程彻唯一的亲人。”   “将来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哥我哪天不幸早早挂了、或者犯神经病突然不靠谱了,我想要至少还有家人能陪他。程彻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我是真的想让他以后都过得安安心心的。”   所以,赵清嶺问赵清筵,能不能考虑请那个叫程驰的少年来给他当段时间的护工。   “你们年纪差不多,或许能说上话。你可以随便使唤他,顺便也让他陪陪你。还有,他学习很差、又不上进,我也是让你给他做个榜样,让他有个对比,说不定哪天想开就近朱者赤了。”   说到这儿,赵清嶺小心翼翼问他,“小筵,你觉得行吗?可以考虑啊。”   赵清筵:“行啊,怎么不行。”   答应得那么爽快,赵清嶺反而有点蒙圈:“哦,当然,你先试用一星期,你要是觉得他实在还本性难移,那就算了。毕竟这件事程彻是很反对的,他总怕他那个弟弟到时候照顾不好你、还祸害你。”   赵清筵:“呵,祸害我?”   赵清嶺在那一瞬间,被自己弟弟突然深不可测的笑意吓了一跳。   赵清筵:“祸害不了我的。人品不行我□□他,放心。”   赵清嶺:“?!?!”   他知道小筵爱看书,看了很多书。但是,这神态是怎么回事,他天天都在看些什么书???   ……   赵清筵从小身体就不好。   小小年纪亲妈嫌他拖累,把他扔给他爸就跑了,而亲爸也嫌他整天要死不死的很麻烦,交了钱把他往医院一扔了事。   从小到大,就只有他哥赵清嶺,一直在照顾他。   明明是同父异母,他是私生子,按说原配的儿子赵清嶺应该很他希望他死才对。而且就实际来说,他死了的话举家财产就全部是赵清嶺一个人的,赵清嶺有一切弄死他的动机。   但事实却是,没有。   【艹,你以为我想管你?我也是逼不得已!唉,反正总之,有那种傻逼亲爹你可真是倒霉,我也跟着倒霉。真是的,弄得仿佛你是我儿子似的!】   可嘴上说着“倒霉”,在赵清筵七八岁那段时间一度病危的时候,赵清嶺还在手腕戴上了红绳和小铃铛。   那红绳和铃铛,那是他为他的平安和健康祈福的。   赵清筵就那么一天天听着生子的铃铛声,努力活了下来。   虽然没有很健康,但总归成功苟延残喘。虽然其实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哥哥而言根本只有伤害——那几年,原配夫人在知道儿子居然帮忙养私生子之后,变得更加疯狂控制、歇斯底里,母子关系一塌糊涂。   最后把哥哥逼去了美国躲了好几年,他还记得当年哥哥走时,眼中灰暗阴翳、但勉强安慰他的笑意。   赵清筵一直很喜欢程彻,因为程彻让他哥哥重新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不,或者说,是程彻让他哥哥的眼里,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明亮光彩。   这么多年,赵清筵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他要怎么样才能回报哥哥、为哥哥做点什么。   他真的想了很多。甚至想过如果到时候手术成功走出医院,他说不定会装乖把糟老头的产业全部给骗过来,然后自己添一笔,再全部转到哥哥名下,气死那个神气活现的花心糟老头子。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他得先能活下来。   而他明显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来。所以在手术之前哥哥能求他帮忙,而且赵清筵还力所能及,其实真的很开心。   当然,赵清筵“□□”程驰,还是经历了一番小小的斗智斗勇的。   期初,程驰来照顾赵清筵时,颇有点不乐意的样子。   抱怨着姐夫抠门给开的工资太低,明里暗里嘲讽赵清筵是个病秧子,间歇性想在医院抽烟被护士警告了好几回,甚至还在赵清嶺面前玩江湖小套路,花式想点子骗赵清筵的钱。   果然是本性难移。   但是,小流氓怎么可能玩得过高智商?   分分钟被赵清筵见招拆招,随便几个小伎俩,更是修理得程驰胸闷吐血、嗷嗷骂他阴险。   再然后,大棒之后给胡萝卜,小恩小惠吸引程驰,再用丰富的知识让程驰对他刮目相看,崇拜他什么都知道。   渐渐的,程驰跟他亲近起来了,甚至开始跟他说一些心里话。   “你们都觉得我哥温柔。呜,他其实以前对我也很温柔的。”   “闯祸也帮我收拾,什么烂摊子都帮我兜,感觉就是无怨无悔,不管我干了什么都绝对不会不管我。”   “可是,可是!一次又一次,有一天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就不要我了!”   “也没说我什么,就突然冷了。仿佛在他眼里他弟弟死了,他再也没有弟弟了!”   “你知道吗?我哥知道管教所要来抓我,他都没让我跑,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我抓走了,呜呜,呜呜呜……”   但是,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你自己活该吗?那样的家境,作了好几百万的负债。真的你哥没亲手给你揍死算你幸运了,你还委屈?   但赵清筵不会这么说。他眯起眼睛,摸摸程驰的头:“嗯,乖,我知道你已经改了。”   “哎,想让你哥重新疼你吗?”   程驰:“不想!他就一辈子别管我,把我赶出去,让我饿死算了!”   “真的?”   程驰哇地摇头:“呜,不是。不是的,我、我在管教所待了一年多,里面的生活真的好苦。我有反省,我其实知道我错了!”   “可是、可是我哥他已经再也不肯相信我了。他现在防我跟防贼的一样,他现在还没有我姐夫疼我!”   “呜呜,什么温柔,说变脸就变脸,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赵清筵:“……”   赵清筵:“知道怎么能让你哥重新喜欢你么?等我手术以后跟我一起考大学,考上了你哥会重新要你的。”   程驰:“呜啊!可是我太笨了,考不上啊?”   赵清筵:“我教你呀。” 第65章   程驰自从被赵清筵开始辅导功课之后,对赵清筵的崇拜之情与日俱增。   “他真的、真的什么都会!”   “有他教我, 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姐夫姐夫, 听说你当年也是学霸, 你们家是遗传的学霸体质吗?”   “决定了。我将来一定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这样大学里就也有学霸罩着我了。”   程驰那边, 倒是每天打了鸡血一样的元气满满。   而医院里的赵清筵, 正刚批完他写的习题集。   “……”错了一半。   问题是, 那是初三数学。   一个年满十八岁的男生,初三数学他错了一半!   寄希望于这种笨蛋考大学是不是想多了?还想跟他考同一所?   ……   那段日子, 程彻确实看到他弟弟每天乖乖去医院,回到家也乖巧自觉地做作业。   但介于是过去被骗了太多次, 还是并不会轻易就相信这个前科累累的孩子。   还是会偷偷跟赵清嶺念。   “你工资拖着点给他。一周发一次,省得他有了钱又出去乱七八糟。”   “他要是让你给他买书买电脑,都别理他, 让他自己攒钱买。”   “还有,得问他收伙食费,不能白养他。”   话虽这么说。   可是又会在大半夜里,偷偷切一些水果放在冰箱。或者做点三明治、汤圆宵夜,让那孩子自己去拿。   日子又这么过了两个月,赵清筵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   那段日子,明明每天都艳阳高照, 偏偏手术的那天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给人一种很喘不过气的感觉。   以至于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时间, 也变得异常的熬心而漫长。   程彻:“别担心, 小筵他会没事的。”   他去握赵清嶺的手。赵清嶺的手腕,又戴上了高中时那条红色的铃铛手绳。   线已经磨旧褪色,泛白。   程彻的指尖,轻轻蹭过有些粗质的线头。   记得高中的岁月里,他曾偷偷对着那红绳,不是滋味地猜过很多次,这绳子赵清嶺究竟是为谁戴的。   那个时候,程彻只知道赵清嶺家境富有、人优秀活泼又阳光。   却不知道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不知道他家里隐匿的一地鸡毛。   仔细想想,赵清嶺那个时候,其实也未必过得好。   却还是可以无条件地疼爱小筵。   却还是可以分出给他的一线温柔。   这个人,那么好。   所以,上天不会从他这里夺走小筵的,一定。   ……   窗外,雨越下越大。   下午三点的光景,竟有一瞬乌云密布仿佛黑夜。玻璃窗嘎吱作响,窗外树影狰狞、让人心惊。   这样昏天黑地的雨,难免让人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   程彻伸出手去,有些担心地揽了一下赵清嶺,却听到身边男人喃喃道:“彻彻,没关系的,我不怕。”   “你知道吗?在西方的文化里,下雨其实是好兆头。”   “‘Rain for good luck’。因为,如果上天已经在掉眼泪了,就不会让下面的人再哭泣。”   程彻轻轻“嗯”了一声。   忽然间,刚才去买水的程驰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他眼睛红红的,像是茫然,又像是不解,问他们:“他这次做的手术,其实是……可能会死的吗?”   “我、我刚才听外面的护士说的,这个手术那么危险吗?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程彻:“……”   他倒不是故意没告诉弟弟程驰。   他以为他知道。   他以为那孩子在医院照顾了赵清筵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一场手术。   “我知道,”程驰喃喃,“可是,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只是个小手术而已啊?”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他没跟我说会有危险,他只跟我说……等他好了,我们要一起考大学。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怎么骗我?”   程彻:“小驰!”   医院外面,依旧大雨倾盆。   草地变得泥泞不堪,程彻追着那孩子,冒着大雨追了好久,才追到小路尽头,蹲在地上掉眼泪的死小孩。   大雨打在他身上,那孩子抱着膝,像一只雨中瑟瑟的小蘑菇。   程彻:“好了,别闹了。”   “乖乖回去等他,手术结果会好的,小筵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会没事?”   程彻叹了口气,去拽那孩子:“那你蹲在这儿也没用啊?!”   程驰:“呜,你别拽我!”   “你是不是正在想,他那么聪明、那么好,为什么选他啊?上天真要收人的话,让我这种作恶多端的小流氓早点去死不就好了吗?!”   程彻:“你别闹了。”   “你就干脆承认啊!”那孩子的声音,在雨水中沙哑而不真切,“反正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我这种人能替他的话,我现在就去换他了!”   “呜呜呜……还不如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我呢。反正你们都疼他,都嫌弃我!”   “他也骗我,说好的辅导我考大学,还说等我考上大学你们就都喜欢我了……”   “我现在怎么办啊?就只有他一个不嫌弃我,要是没有他了谁还要我啊?谁还带我考大学啊?呜呜呜!”   他哭着,却被他哥给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那么多年。   那么多事,程彻自从亲手把弟弟送进管教所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抱有任何幻想。   一直跟自己说,他没救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弟弟。   可是。   等到那孩子真的被放出来。那天赵清嶺却认真地跟他说,就再给那孩子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   程彻不想。   不想。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失望,怕又被拖入深渊。   可是,男神那么暖,被那双茶色眼睛盯着的时候,世界都那么美好,他又不忍心拒绝。   于是只能说“好”。   于是有了后续的一切。虽然如今的他,仍旧不能100%相信弟弟,但至少……   大雨中,程彻生硬地把那孩子拎起来。   然后,依旧是很僵硬地走过去,努力抱了一下他。   “好了,不哭。”   他把那孩子压在他肩头。摸摸头,安慰着,就像是世间任何最普通的兄弟一样。   ……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众人围上去。   “手术很成功,病人还要观察几天,但总体来说情况良好。”   程彻:“可以进去看他吗?”   “病人可能要几个小时后才会醒……”   医生话还没说完,程彻余光就看到自己弟弟又哭又笑,接着整个人又往外跑。   程驰:“我刚才、刚才在外面等结果的时候,偷偷跟上天约好了,他只要没事的话,我、我就去环城裸奔一圈!”   追到医院门口的程彻,听到这话直觉得头疼。   继而,弟弟还真的开始脱:“说到做到。”   艹,蠢货吧这孩子?   程彻赶紧拽住他:“你行了!裸奔是要被抓的,是要被治安拘留的!是会留案底的!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完全行为能力人了,清醒点行不行?”   程驰:“可是……”   程彻:“你还想不想跟小筵一起考大学了?!”   一句话,他弟彻底老实了,不脱了。   半晌:“那,就算不裸奔了,我还是要环城跑一圈。我答应老天爷的事情,还是要做到,我走了!”   然后就真的像个兔子一样跑了,留程彻原地吼他:“雨大!你当心点,看路,注意安全!”   跑什么跑,有病,真的是个蠢孩子。   但蠢,总比坏好。   程彻耸耸肩,转身往病房走回去。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其实很不舒服。可是他的唇角,却浅浅地、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真的像赵清嶺说的那样,rain for good luck。   ……今天天气虽然很差,发生的却都是好事情。   小筵没事了。   而他那个蠢弟弟,说不定一直这么蠢着蠢着,有朝一日也能彻底洗心革面,真的变成跟小筵一样的好孩子。   他又想起那天,赵清嶺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他最后,点了点头。   好像自从重逢之后,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说彻彻,来我们公司上班。亦是那样看着他,说彻彻,我要追你。他说彻彻,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说彻彻,你傻不傻,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要。   一次又一次,他已经给了他那么多、那么多的小奇迹。   而这一次,又给了他一次。   ……   赵清筵手术后几天,还只能吃流食。   但恢复得不错,精神更是特别好。   那几天,程驰每天就抽时间去医院里陪他,程彻和赵清嶺也每天都会去。病房里经常都很热闹、欢声笑语。   程驰:“哇等你出院,我们就可以都住在一起了!”   “复式洋房。我哥和姐夫住下面,咱俩住二楼,齐危大哥住三层阁楼,完美!热闹!人多好哇,可以搞阳台BBQ!”   日常很温馨,然后某天,就在温馨的日常探病中,程彻猝不及防地,竟就这么和赵清嶺亲爹狭路相逢!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过不去的坎儿。   就连赵清筵这么聪、通透的孩子,都一样有。   赵清嶺老爸来的时候,刚好赵清嶺和程驰一个去办出院手续,一个在家煮好吃的粥,都不在病房,只剩程彻陪着赵清筵。   赵父探头探脑进来,有点讪讪的模样,说实话……也不太像是程彻印象中的、电视里那个征战沙场、目光如鹰的犀利企业家。   病床上,赵清筵见到来人,本来还很灿烂的,一秒冷了脸:“你来干什么?”   赵父那边,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气:“我当然是来看你!我还能来干什么?”   赵清筵偏过头:“不需要。”   程彻:“……”   他多少听赵清嶺提起过,说在赵清筵小的时候,赵父还是很得意自己这个神童小儿子的。   毕竟这孩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初见端倪。一度,赵父对这个小儿子宠爱程度远超于赵清嶺。   只可惜后来,赵清筵的身体却总是不好。在医生几次明示暗示“很可能活不到成年”之后,赵父也灰了心。   再后来,赵清筵的“亲爹”就变成了哥哥赵清嶺,要不是赵清嶺从未放弃、到处找专家帮他治,他也活不到今天。   而如今,手术成功了,赵父又颠颠跑来看小儿子。   也怨不得赵清筵对他满满的仇视和不屑。   ……   那次医院碰面,程彻和赵父只不过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程彻:“叔叔好,我是赵清嶺以前的同学。”   赵父倒是也没为难他,打量了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啥意思。   继而,没过几天,程彻终于鼓起勇气,答应跟赵清嶺的妈妈吃饭了。   ……早晚总得见公婆。   不怕,赵清嶺都说了,他妈不会为难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为难,他一个三十岁的“程总”了,难道还怕这个?   程彻万万没想到,那次吃饭,赵母居然是带着赵父一起来的。   A城最华贵的酒店包间,两个人挽着手。赵母珠光宝气、风韵犹存。而赵父身为成功企业家,那气质威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   见家长父母都出席,倒也正常。   但程彻明明记得,这俩人……不是早离婚、不在一起过了吗?   ……   赵父的出场,后来证明不仅出乎程彻的意料,更出乎赵清嶺的意外。   赵家两个不肖子,看到老爸的反应居然一模一样:“你来干什么?”   赵父:“……”   赵母:“哎呀你这孩子,你真是的!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嘛,来来来点菜!”   那次吃饭,赵清嶺全程,几乎一言不发。   而赵父赵母两个人,倒是自己挺会找台阶下,干脆也不cue赵清嶺,当他不存在一般,一个劲热乎给程彻夹菜、找他攀谈,仿佛他才是他们家亲儿子一般。   “小程你以前和清嶺是一个高中对吧,后来去哪里念书的呀?”   程彻的大学就是个普通学校,跟赵清嶺没法比,可赵母的反应却竟然是很满意:“学校不错呀,一本呢!”   “那后来毕业后呢,在遇到清嶺之前,你在哪工作呀?”   程彻十年间的工作,也就是个普通公司的程序员,结果实话实话,赵父居然也没嫌弃他:   “人才啊。你看又懂编程,又会做公司运营!你是不知道,这个小程啊,交给清嶺的那间公司都是他打理的,业绩特别好!行业前茅!”   程彻:“……”   吃完那顿饭,全程程彻和父母都相互很客气、目测彼此印象良好。   临走的时候,赵父赵母居然还给了他大红包,还拉着他叨叨“谢谢你照顾了我们清嶺那么久”,什么“我们清嶺性格孤僻又古怪,多亏有你在身边,以后就拜托你多开导他了”。   拿到大红包,就是铁板钉钉被认可了的意思。本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没想到一切居然那么轻松容易,程彻心里还挺暗暗庆幸的。   只不过……孤僻?古怪?他们在说谁?   程彻对于这样的形容词,简直无端费解。   ……   回家的路上,赵清嶺开的车。   开到红灯路口,程彻忍不住问他:“哎,没事吧?生气啦?”   赵清嶺:“没。”   “没?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他伸手,摸摸男神的头,爱抚地蹭了蹭茶色的小揪揪。   “干嘛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嫌我吃饭的时候,在叔叔阿姨面前话太多了?还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不高兴了?”   赵清嶺:“没有。”   他抓过程彻那只手,在脸颊蹭了蹭:“我只是很烦他们俩,所以懒得说话。”   “……你的话,怎么样都喜欢。”   程彻笑笑。他家男神,依旧是随时随地情话小王子。 第66章   后来几个星期, 赵母三番几次, 热情邀约程彻去家里吃饭。   然而每次程彻跟赵清嶺说,赵清嶺都一脸的冷漠 不高兴。   于是程彻只好跟赵母推说忙。   可推了一次推两次、这样次数多了, 渐渐就很不好意思再推,那天赵母又打电话来:   “阿姨帮你们包了好多包子,不来吃饭也没关系, 回家热热当早餐。有各种馅儿的, 有空来拿一下?”   盛情难却。程彻实在是没法再拒绝, 那天下班就顺路去拿了一下。   果然,就被赵母拽住、好茶好点心招待着, 巴巴谈起心来。   赵母:“我和你叔叔啊,和清嶺的亲子关系处成现在这样,其实, 真的都挺后悔的。”   “所以小程, 你一定要帮帮我和他爸爸, 在清嶺面前多多说我们的好话啊!他现在就听你的, 拜托拜托!”   “我知道清嶺怨我, 怨我在他小时候天天逼他、对他太严苛。可是我那个时候自己也年轻, 他爸爸在外面搞外遇我接受不了,一直精神很崩溃, 做了很多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我是到这些年,人老了, 才渐渐看淡了。”   “他爸爸那边也一样, 兜兜转转, 最后才回过头来知道家庭的珍贵。”   “可是,过去做错的都已经做错了……小程,能帮我们跟清嶺说吗,爸爸妈妈也不是故意的,我们那个时候也都年轻,也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   “我们现在是真的反省了,想要补偿他。”   ……   赵清筵出院之后,也搬进了别墅里来。   他虽然读过很多书,但之前几乎一辈子没出过医院的,对外面的一切事物都异常新奇。   那段日子,程驰可没少带他到处出去逛。   商场、游乐园、书店、菜市。或者一起去湖边看日出,然后去草场看日落。   还有半年高考,高三插班是很难弄了,两个人就干脆一起去上了专门的补习班,每天一起念书一起回家,在书房开着灯认真做作业。   “以前,咱们家里刚有齐危的时候,总感觉像是养了一只猫。”   “很安静,很优雅的那种。”   有一天,程彻看着那两个孩子日常在边做功课边抢宵夜,不禁喃喃:“现在有了他们两个,感觉又像是……”   赵清嶺:“又像是多养了两只狗子?”   程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不好说弟弟们是狗狗,但其实感觉吧……就还真挺像的。   赵清嶺:“没事,我也觉得像。一只白萨摩,一只哈士奇。”   程彻:“小筵不至于像萨摩那么笨吧?起码也是边牧,高智商。”   而另一个,倒是公认哈士奇了。没救。   ……   那年过年,所有人去了赵清嶺父母家吃年夜饭。   包括齐危、包括程驰,甚至包括赵清筵。   其实,按说这层关系,是有些小尴尬的。但好在,赵母过去十几年里虽然一直对这个私生子骨鲠在喉、耿耿于怀,却从来没有真的和赵清筵真的碰过面。   所以如今,既已前尘释怀,也就干脆把他当成个普通亲戚家的孩子,笑眯眯的一视同仁、温柔招待。   而赵清筵也乖,很有礼貌地回应。   那天赵母应该是很用心,早早把别墅用小彩灯布置一新,还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席间一家子看着热热闹闹、和乐融融。   赵父虽说是个“人民公敌”,两个儿子都不太愿意搭理他,但好在跟程家兄弟以及齐危还算有话说。他作了大半辈子自己也知道,这次儿子们肯回家就够给他面子了,也算是开心,同样多喝了两盅酒。   吃完饭,年轻人们跑去院子里放烟花。   雪地银白,倒映着天空中是漫天绚丽灿烂的大烟花。   地面上,也升起一处处小小的明亮。   齐危拎着小烟花,走到赵清嶺身边。   赵清嶺正坐在露台上,手里拎着一只正在絮絮燃烧的小烟花棒。人则没有管烟花,而是静静看着爱人带两个弟弟堆雪人。   本来早该堆好了的,只可惜,有两个都心灵手巧,却有一只二哈不停帮倒忙。   齐危:“学长,你还好吗?”   赵清嶺抬眼看他:“我很好啊。”   “真的?”   赵清嶺:“当然,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齐危眯起眼睛缓缓吐息,气息在黑夜之中凝结成冰。   “我就是觉得,学长这段时间……为了守护小程哥的幸福、为了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还真的是既强大、又优秀啊,每件事情都处理得那么完美,让人刮目相看。”   赵清嶺:“过奖,男朋友应该做的。”   “嗯。可是,说不定这样才反而糟糕了,不是吗?”   赵清嶺:“……”   赵清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完美的男朋友’,并不是是学长的‘本身属性’。别误会,我一直都觉得学长内里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但说实话,能在别人眼中那样劣迹班班、名声远扬,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吧?”   “可是现在为了小程哥,学长把那些大家都讨厌的东西,好像变得都不见了。以至于我反而有些怀疑,现在在我面前的‘完美的’学长,还是真实的学长吗?”   “你一直这样撑着,一直撑,就不累吗?”   ……   ……   雪人堆完了。   一共堆了两个。长长的鼻子,相互依偎,共同戴着一条围巾可爱兮兮。   齐危跑过去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程彻拍了拍他,递给他一碗汤圆宵夜。   程彻:“阿姨煮的,黑芝麻馅儿。”   程彻:“唉,真不舍得你走啊。”   齐危已经在赵清嶺家,不要脸地住了大半年,年后必须走了。   毕竟总得回美国交一下研究论文,不然导师怕是要原地爆炸。   程彻:“那……以后你毕业了,还会回国吗?就算不回国,以后也要经常来玩啊。我们家随时都欢迎你回来住!”   齐危笑笑,吃了口汤圆,很甜:“好。”   程彻“哎对了,一直好像都忘记问你,你家里人现在都在美国了是吧?”   齐危:“嗯,都在。我爸是物理学家,现在在贝尔实验室工作,我妈是个歌手,在百老汇演音乐剧。我姐姐是个牙医在旧金山工作,姐夫是个药剂师。”   程彻:竟是如此精英的家庭??   怪不得培养出这种博士学霸!!!   说话间,程彻又被赵母给叫了进屋。出来时,手里又拿了好几盘叠着的坚果和糕点。   “唉,哈哈,阿姨好像是总怕我吃不饱一样,特别喜欢投喂我。都跟她说刚吃了汤圆,已经吃不下了。”   又有几朵烟花在夜空燃亮,齐危抬头去看:“小程哥的话……现在应该觉得很幸福吧?”   程彻:“嗯。”   他垂眸,涩然笑笑:“因为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真的‘过年’。”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妈关系又不好,没人过年。长大后又总是一个人。像这样有爸爸妈妈、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还有雪人、烟花、汤圆的年夜,真的……是我从小以来的幻想。”   “从没想过能成真,结果今天成真了。”   “还和我幻想里的几乎丝毫没差。不,比我幻想里的还要好。”   “所以当然幸福,幸福得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齐危:“记得以前那次,在小程哥以前租的房子里,我问过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但现在,总觉得……小程哥看起来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的样子。”   程彻:“嗯,是。”   “我现在很幸福,什么都不怕。”   又是一阵轰隆的烟花鸣响。   齐危:“我知道小程哥现在很幸福,也知道小程哥一直都觉得学长特别。其实学长确实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他却可能不是那种……你可以把一切交给他的人。”   “因为,他可能会接不住。”   “我的意思是,他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接,但是接不住。”   这几句话,半隐没在烟火声中。   像是说给程彻听,却又像是齐危的自言自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害怕小程哥你……有一天还是会失望。但愿是我想多了。”   齐危有些后悔,他其实,或许就什么都不该说。   毕竟小程哥和学长现在还那么幸福。别人的关系,并不需要他横插一脚自作聪明地去打个预防针,埋下个小隐患。   不需要的。   烟花散去,程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幸福不能靠别人。”   “所以,我也会一直努力,给他他想要的一切。啊,对了,你帮我参谋一下。”   程彻拿出了手机,偷偷给齐危看。   页面上,竟是几只男戒。   都很低调、大方,有几只看着还挺适合赵清嶺。   程彻:“千万别告诉他啊,你觉得哪个好看?”   “当然,我知道用这种东西不可能把他就这么套在身边,但是,总觉得也算是一种承诺吧。”   “对了,美国那边可以结婚了对不对?”   程彻说到这儿,有些浅浅的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在国外注册结婚?”   ……   ……   说起结婚。   赵清嶺那位青梅竹马的姑娘唐蜜,本来是打算在这一年开春就领证结婚的。   却在临近三十岁生日的门槛,突然分了手。   唐蜜妈惊闻此事,连着几天哭天抢地、给她各种夺命连环call:   “蜜蜜啊!你怎么!怎么就分手啦?现在可怎么办啊?你都这把年纪了!呜哇哇之前让你赶紧扯证你不扯,真的应该先领了证再说的啊!”   唐蜜:“……”   唐蜜:“妈,妈你冷静点!我还没扯证这件事,是幸运不是不幸好吗?”   “因为能在扯证前发现他劈腿,我就只是分手,万一扯证后再发现那可就是离婚了好吧。你女儿分手和离婚,你要选哪个啊?”   唐母:“可是,可是你都这把年纪了,突然又结不成婚了,可咋办啊呀?”   “哎呀,仔细想想,清嶺其实也还没结婚,你们——”   唐蜜:“妈!!!”   “上次不还是你跟我说的,说霞姨(赵清嶺妈)已经认可赵清嶺现在对象了!天天喊着他对象回家吃饭,连年夜饭都一起吃了?!”   唐母:“哎呀蜜蜜!话不是这样说,阴阳调和’才是大自然的规律。要妈说,你跟赵清嶺从小一起长大,他当年能追你去美国,就说明还是最喜欢你,你要是肯回来,还有那男的什么事儿?”   唐母:“这样吧,我先去给你霞姨说说看,探探口风!”   唐蜜:“不准去!”   “妈,听我的,不准!绝对不准去啊!”   唐蜜真心觉得,三十岁分手没什么。   她完全没有她妈那么悲观。   虽然婚前遭遇分手是很丧,但这段不成功的感情也让她学会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三十岁了又怎么样?她自信活到九十没问题,后面还有两个三十年呢。急什么?   而关于赵清嶺的爱情故事,这些年,她也多多少少听同学、老妈、还有当年美国的学弟齐危说了不少。   说实话,还是蛮羡慕的。   唐蜜有些事情,其实没有跟她妈妈详说——前男友劈腿,只是她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之前,很多世俗。比如在哪买房、多少彩礼、婚后跟不跟男方父母住,都让她跟前男友都屡屡吵架。而在同居之后,关于谁买菜、谁做饭、谁洗碗、谁拖地的摩擦,也一直不断。   真的走到婚姻这一步,人生简直太现实了。   好累啊。   越来越觉得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最后分手对大家都是解脱。   倒是他的青梅竹马,前花心大渣男,今人尽皆知的“被□□乖了的忠犬”赵清嶺,恋爱简直甜到令人羡慕!   人家有跟男朋友计较谁做家务吗?有鸡毛蒜皮、斤斤计较吗?   并没有!人家是真爱!   听说赵清嶺房子车子,就连公司股权都有一半在程彻名下了!   一点都不设防。哪像唐蜜的前男友,处处小心眼防着她,好像她会多占他一点便宜!   悲哀!!!   既然分手了,唐蜜决定回美国浪一浪、散散心,很快签证办好了,正准备走,却接到老妈的电话:“蜜蜜你快回家!快点快点赶紧回来!”   “赵清嶺和那个男的分手了!”   “我就知道!这下好了,你们还是有走到一起的缘分的!”   唐蜜:“???”   分手了?真的假的,毫无征兆啊!   真的是毫无征兆。   唐蜜没记错的话,看朋友圈什么的,不是上周还在一起旅游秀恩爱的吗???   她赶紧八卦兮兮,打给齐危。   齐危那几天刚回美国,他那边是大半夜。   齐危:“你说什么?”   齐危:“艹!” 第67章   那天,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非常平静、祥和的午后。   阳光照在客厅、照进厨房。赵清嶺趁着午睡前,把火锅丸子从冰箱里拿出来, 放着解冻。   家里没人,很安静。   齐危前几天回国了, 两个弟弟在念补习班, 而程彻正在隔壁的S市出差, 已经去了一个多星期。   名义是“出差”, 其实是去他爸爸公司帮忙。   赵清嶺老爸公司的一个蛮重要的运营副总, 前阵子被对手公司挖角了。程彻这次是跑过去帮忙收拾烂摊子,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据说力挽狂澜、备受瞩目。   还被新闻给拍了。   走在他爸爸身边,西装革履、不苟言笑,年轻又帅气。   S市那边的财经媒体,倒是没人知道程彻其实算是他们集团的“少主夫人”。   查背景也只查出来他是集团旗下“畅程国际”的二把手,不过鉴于“畅程国际”这两年也是业界有名的成绩斐然, 记者干脆纷纷把这人写成是集团的重要储备干部, 一通天花乱坠的吹。   吹程彻年轻有为,同时更是大吹特吹赵清嶺他爸狡兔三窟、始终藏着后手, 真不愧是商界老狐狸。   赵清嶺:“呵。”   媒体的带节奏,有时候真的清奇。   他那个爹,那么多年不干人事, 网上的风评最近却好得不得了。   就是因为他公开承认错误、回到了自己老妈的身边, 就获得了一片“浪子回头”的叫好声。   无数公众号、无数文章, 拿他妈的“最终胜利”跟许多著名富商们下场悲催的原配作对比, 一个劲说他妈“命好”、“守得云开见月明”,说他爸对糟糕之妻有情有义。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赵清嶺觉得荒谬。   虽然荒谬,但……好像也就只能这么荒谬着。   毕竟,他总不能去劝自己老妈,说你有点骨气,让那死老头滚。   因为首先,他妈本来就是不愿意让他爸滚的,那究竟是“爱”,还是某些女性“被封建礼教荼毒的从一而终”,赵清嶺不知道。但他妈的逻辑明显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不要紧,只要肯回家就行。   老一辈人的一些逻辑观念,有时候也不好说他们什么。   再说,就实际情况上讲,他爸回家,确实对他妈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从他回来以后,赵清嶺妈妈不但心情大好、恢复原本温温柔柔的样子再也不疯了,生活水平也大幅度提升。   再度变得珠光宝气、奢侈高贵起来,又被无数当年看过她笑话的塑料姐妹们争相艳羡起来。   当然最终,赵清嶺能同意过年回家吃年夜饭、偶尔和父母和和气气地来往一下,都不是为了老妈。   而是因为程彻。   因为程彻劝他,让他再给那夫妻俩一次机会。   “之前,也是你让我原谅小驰,我才会试着去原谅他。”   “你瞧现在,在小筵的影响下,他也越来越像个好孩子了。也许以前的错,真的再也不会犯。”   “我经常会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不是你劝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现在会变成怎样?而我又会变成怎样?”   “清嶺,是你让我觉得,应该对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应该……多抱有一丝丝期待。”   “所以,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试试看,也给叔叔阿姨最后一次机会。嗯?”   赵清嶺原本以为,经过那么多年的互相怨恨、互相折磨,再和父母见面、说话,一起过节,会很艰难。   他都是为了程彻,才很不情愿地出场。   但真的去了,却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他礼貌客气、僵硬疏离,好在父母那边,这些年里倒是也学会了礼貌客气和分寸感。在这样的氛围下,偶尔普普通通的一起吃饭、聊天,做出一家人的和乐融融,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   把晚上一家人的火锅料全部准备好后,赵清嶺洗了洗手。   晚上程彻就回来了,还有两个孩子也放学了。两个孩子刚成年,近来是真的能吃,估计下午还得出去再买点肉,要不然到时候吃不饱,又得面对两个小东西控诉的眼神。   路过书房门口时,赵清嶺莫名停了下来。   他一向有着过人的第六感。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样,推开房门,走进去,打开了书柜磨砂玻璃的门。   书架的其中一格专门空了出来,放着程彻的那个宝贝小盒子。   赵清嶺打开盒子。   里面依旧静静躺着枯黄的银杏叶,十年前用完的笔,球鞋鞋带,还有那本《基督山恩仇录》。   以及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小盒子,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赵清嶺把小盒子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一只朴素的、银白色的小戒指。   赵清嶺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试戴了一下。   柔润的银色光泽,无名指大小刚刚好。   他对着阳光看了看,想起那个时候——程彻跟他说,会有一天买戒指给他。不告诉他,给他惊喜。   他还真的买了。   “但是,怎么选了个那么朴素的?”   赵清嶺其实想要更浮夸的,想要那种blingbling,戴出去所有人都会问,然后他可以大肆炫耀的那种。   他把戒指摘下来,却愣了愣——戒指的内侧,似乎刻了一个什么。   他仔细看。   竟是一颗小小的、简笔画一般的、歪七扭八的爱心。   一看就不可能是出自设计师之手,设计师不可能涂那么丑。   程彻是个很可爱的人,总是很害羞。他不擅长说“我爱你”,自然也不擅长写我爱你,于是就画了这么个丑东西。   真是服了,可把赵清嶺给逗笑了。   怎么会那么可爱。   然后,很奇怪的。他明明觉得好笑,咧开嘴,却莫名尝到了什么咸涩的东西。   ……这太奇怪了。   赵清嶺仰起头,觉得自己简直神经病。   因为在这个时候掉眼泪,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他并不是那种会被“感动到哭”的类型,毕竟他现满脑子里明明想的是,等彻彻晚上回来了,他可以拿这个戒指逗都他,弄到他面红耳赤。   多好,多开心,多有趣。   把他逗到羞愤欲死,再搂住他的腰。   □□他,欺负他,对他做好多好多不该做的事情。   明明在想着各种恶趣味的事情,可为什么……凌驾之上的,却是深深、深深的,没有办法呼吸一般的难过和绝望。   很没有来由的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努力压抑了一下这莫名的情绪,赵清嶺去客厅沙发坐了一会儿,清醒清醒脑子。   却越坐越不明白。   生活如此美好,阳光如此明媚。   为什么他却觉得,到处一片黑暗。   还好,还好程彻不在家,没有人在家。   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小东西们来吵他的话,他可能会无法控制地陷入暴躁。   而程彻在的话,恐怕就更糟糕。   因为如果这一刻程彻在身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他。他会的,说不定直接捏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下去——那样,他就永远属于他了。   赵清嶺原来就知道,自己是个神经病。   但他以前,还从来没有过那么灰暗的想法。从来都没有。   而且,已经快两年都没犯过病,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可是居然没有,此刻脑子里的某个声音疯狂地在嘲笑他。而手心里小小的戒指,则变得沉重又滚烫。   烫到他拿不稳,只能丢在冰冷的桌上。   然后,再也压抑不住对自己的无比失望。蜷缩在沙发深处,抱着双膝、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而窗外的阳光,却依旧那么安静、灿烂、那么明亮美好。   ……   ……   那天晚上六点,赵清筵和程驰放学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   赵清筵打给哥哥。   等了好一会儿,他哥终于接了,赵清筵:“哥你去哪儿了,买菜去了么?”   对面没有声音。   赵清筵:“喂,哥,你能听见吗?”   “我……”   “我,不回去了。”   赵清筵:“啊?”   “你……帮我跟程彻说,什么都给他,房子给他,车子给他,公司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他。”   电话那头,确实是赵清嶺的声音没错。   只是很低、沙哑,似乎没有一丝力气,而且隐约之间,好像还听到了风雪的呼啸声。   然后,电话就断了。   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赵清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防意外,赶紧电话了一圈人。又和程驰一起看了家门口的监控,发现大哥竟是自己拖着行李箱,开车走的!   但没人知道他突然去哪儿。   就连程彻也不知道。   那一晚,比起赵父赵母又是哭天抢地又是要报警的着急,程彻的反应异常冷静。   只是安静坐着,拿着桌子上那枚小小的戒指,自顾自发呆。   ……   过了几天,齐危从美国飞回来了。   赵清嶺没有和家里这边再有任何的联络,但齐危那边,似乎多少还保持了一定的联系。   齐危这次带过来的,是各种各样赵清嶺签了字的法律文书。   房子车子存款公司,他真的一件不留,全转给程彻了。   程驰:“艹!我哥是认认真真想跟他过日子的,他这算什么意思?”   “想谈就谈,不想谈用钱打发?我真不敢相信姐夫竟然回这样做,他该不会是以为我哥就只是看上他的钱?就算要分手,至少人也出现一下,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吧?!”   程驰实在是气不过。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底深处,又觉得“姐夫”不应该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他虽然认识这位“姐夫”的时间不久,却货真价实地受了他不少人情,能有现在这种吃饱穿暖、阳光积极的人生,也全赖了姐夫在哥哥面前拼命保他。   一直都觉得“姐夫”很温柔。对他好,对他哥更是万般呵护宠爱。   怎么就突然变了?没道理啊!!!   程驰觉得没道理,赵清筵同样也觉得没道理。那几天两个孩子连补习班都翘了,偷偷在家翻各种蛛丝马迹,一心想要找出来哥哥究竟去哪儿了、当面去找他问清楚!   结果,才刚找出点头绪,就被程彻找去谈话了。   “你们两个,离高考就只有两个月了想干什么?好好去补习班念书。”   “再让我抓到翘课,绝对不饶你们,听见没?”   程驰都要疯了:“可、可是!哥,姐夫他像那样、你难道就不……”   程彻:“与其担心他,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你也不看看你上次模拟考才考几分?”   “清嶺他只是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出去散散心而已。”   “等他散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咱们好好在家、耐心等他回家就行。你们两个好好准备考试,听见没?”   “……”   “……”   程彻走后,程驰眼睛一红:“呜,他每次都那样……”   “以前我每次闯了祸,他也都是很平淡的跟我说别慌、他来解决,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他心里不知道多慌、多难过,他就只是不说!”   “我真不明白。姐夫他、他肯定知道他这么一走,我哥会有多难受!”   “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他?”   赵清筵:“小驰,咱们不然……就还是乖一点、听话一点,好好念书吧。”   “既然程彻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我哥哪天想通了,是会乖乖回家的。”   程驰:“回来也迟了!哪儿有那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到时候,我第一个就不能愿他意!”   程驰是真的替哥哥觉得委屈。但与他的委屈相反的是,他哥这段时间,是真他妈的淡定!   正常上班、做饭不说,还有心思看书、跑步!完全看不出来像是被人甩了的样子。   让人心塞的淡定! 第68章   程彻其实当然没有很淡定。   一切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才最可怕, 因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以至于自打赵清嶺消失的那天起,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快要崩溃的微妙的边缘。   最初几天, 程彻把自己这两年所有可能做错的事情, 全部全部,从头到尾、胡思乱想了很多遍。   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   然后又一一否定。   没有道理。   一个在他最困顿、最平凡的时候把他抱回家, 误会他卖过身都毫不犹豫地说要他的男人, 没有道理再因为他“不够好”、或者是他不小心说错或者做错什么了而嫌弃他。   那会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程彻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黑暗的森林里。像是一只小黑兔, 徒劳奔走,找不到一丝亮光,屡屡刹车,发现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要掉进万丈深渊。   可是最后,他还是稳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是莫名其妙地稳住了。   ……   程彻照常上班下班、照常生活、照顾弟弟们,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   至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裂痕。   只是偶尔,会是下班开着车一路霓虹时,觉得身边安静得太过分。只是偶尔, 打开冰箱, 再也看不到某人总是会帮他买的虾球和果仁巧克力。   只是在漫长的夜里,一个人的房间太过安静。   而他早已经习惯了温暖的拥抱、手□□缠的黏糊,似乎只有轻柔的呼吸相伴,才能轻易入眠。   渐渐的,程彻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想要一个“理由”。   不再想要解释,不再想要知道“为什么”。   只是单纯地很想赵清嶺。   那样的思念, 会在孩子们去上学的午后,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的时候,尤其地偷偷蔓延、无孔不入。   会牵动着心口,带着整个胸腔一起疼痛。   每到那个时候,程彻则会蜷缩在沙发上,微微笑。   他把那种疼痛当做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自己迟钝、后知后觉的惩罚。   家里空荡荡的时候,一楼的客厅会显得更外地大。欧式的极简家具装潢,典型赵清嶺式的含蓄低调优雅。   地毯是雪白的,光着脚踩上去时,毛茸茸的很舒服。   程彻有的时候,在阳光下抱着膝发着呆,会想起第一次进这间房子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他,又土又傻。   第一次,算是被赵清嶺骗回来的。   晚餐被灌了点葡萄酒,晕晕乎乎,只隐约想着这房子好大好漂亮,然后就被人揽着后背推进了玄关。   玄关点亮了灯,扑面而来是木质的香。他当时是真的头昏,人家帮他脱了鞋袜他都不知道,只记得第一次踏上那地毯一瞬间的震撼皮毛,雪白、棉花团一般,踩起来柔软极了。   像是踩在云朵里。   而现在,踩着同样的地毯,程彻像幽灵一样飘过客厅。   靠着落地窗是一架漂亮的黑色三角钢琴。   赵清嶺会弹钢琴,且弹得很好。还记得高中某年的新年音乐会他曾经上过一次台。程彻当时他在台下,一直远远地看着他,那首曲子他听得入迷、又有些微微酸涩。   “叮——”   手指戳了一下琴键,发出低低的声音。   程彻的手修长,以至于很多人都说他这种手指适合学琴,可以他小时候的家境,显然没有那样的机会。   他又想起某个场景,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是暧昧最浓的时期。   【怎么一直盯着看,要来试试看么?】   赵清嶺把他拉过去,让他坐在他长凳边上,按住他的手指,“叮叮咚咚”了一声,跳跃了几个键位。   音符简单、调皮而悦耳。   【来,你自己试试。】   程彻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靠得很近,他垂眸,心脏跳的很厉害,又羞愧:【……我不会。】   【很简单的。】   男神的手,再度覆在他的手指上,“doso so……”赵清嶺的手指跳了一个键位,“laso”。   然后再按着他的手指——“famiredo”。   程彻还记得,那时窗外的夜幕里,他看到了。   是真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   就这样,一个人的很多个午后,程彻渐渐喜欢上了像这样抱着膝,在沙发上甜蜜又酸楚地发一会儿呆。   他想起很多事情,想起第一次赵清嶺家吃到了英式茶点。   赵清嶺亲手沏茶,圆圆带花边的小饼干。糟糕的是,他没拿住,饼干屑沾到了红色的木地板上。   他有些慌,男神则马上笑着说:【没事没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很干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嗯,那是因为打扫今天阿姨才来过。】   【你明天再看看,就是个狗窝。我懒,不是那种收捡的人。】   后来在一起的两年,他发现男神确实懒懒散散,很可爱。   有时候,程彻又会想起来他们同居的起点——那段日子,他刚去赵清嶺的公司上班,赵清嶺每天每天花式“骗”他搬到他家去住。   程彻受宠若惊,却实在不敢造次,于是屡屡违心拒绝。   后来有一次,大概因为加班太累,他胃病发作昏倒。只模糊记得第一次醒来在医院,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赵清嶺的床上,赵清嶺喂他粥,很强硬又很霸道:   “你以后,必须给我留下来!留在我家给我养!”   “我要把你养得好好的,保证不再生病。”   他们能在一起,似乎全程都是赵清嶺追的他。   毕竟他哪敢追男神,初衷只不过是来上班、多看他几眼,结果很是猝不及防地被男神给追了。日常上班下班无数次来找他,拿着电影票请他去看电影,带他出去吃好吃的,买衣服买鞋。   然后,在电影院里根本不看电影,而是把他的手抓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磨蹭;试鞋子的时候也根本意图不在试鞋,而是屡屡蹲下来捏住他的脚掌:“我帮你穿。”   大庭广众,程彻就这么成天被暗中调戏,无处可躲、满脸通红。   当然,从那时起,他就一直都知道。   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轻易有莫名其妙的好事,随意降临的幸运。   所以从好运降临的第一天开始,一度,他就在等。   等待那把悬在头上的宝剑掉落,等待有朝一日为所获得的所有难以言述的幸福美好进行清算、统一付出代价。   很讽刺的是。   等了那么久、暗暗心惊胆战了那么久,那把剑都没有掉下来。   直到渐渐的,他拥有的越流越多。   直到再后来,他终于有勇气彻底把整个人全部毫无保留地交出去。   当那些温馨、理解、安全感,堆砌到他不再害怕任何事情的时候,那把剑却又猝不及防地突然反噬清算,用利刃穿他了个透心凉。   ……   外面有人开始传他们分手的消息。   程彻一直坚持“没有分手”。   坚持赵清嶺“只是出去散散心。”   他都这么说了,两个弟弟更是打鸡血一样维护这样的说法。   可是。   程彻有时候也会扪心自问,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不需要有什么理由,也许他就是突然不喜欢他了。   人这种东西很奇怪的,既然会突然某天喜欢上某个人,当然也会突然某天就不喜欢某个人。   何况那人还是赵清嶺,赵清嶺能认真喜欢一个人两年,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或许,这就是极限了。   或许他就应该接受现实。   但程彻还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于是开始更加投入地上班,让自己尽量地忙。   正好,赵父也在这个时候后再度请他去s市帮忙。   让他过去,一半是因为公司此刻真的需要一个这样有能力高管人才,另一半,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犯神经病、对不起人家,愧疚之下给与的补偿。   有一天老头子喝多了,还拉着程彻的手跟他说:“唉,我那两个儿子啊,是指望不上了。”   “一个任性骄纵气死人,另一个看不上我老这点小打小闹。小程你知道,叔叔阿姨一直是把你当自家亲生来看的,你好好做,我这一辈子的心血以后全给你管。”   问题是那天那个酒桌上,并不止有程彻,还有别的高管。   于是第二天,程总果然是“继任太子爷”的消息不胫而走。程总在公司里改革架构、推行政令更是畅行无阻。   当然职位越高,责任越大,那两周为了做成了一个大项目,期间程彻也不免熬了几个夜。熬完还来不及休息,又马上有财经媒体前来采访。   真心不想去。   程彻觉得自己这阵子这么灰暗,拍出来视频肯定憔悴苦逼、惨不忍睹。   万万没想到,拍出来竟不难看。   媒体甚至公然用了“高颜值”这样的词汇,而他可能会成为集团继承人的消息,亦更在一次赵父的访谈里直接被默认了。   一时之间,在财经八卦里风头无两。   程彻有时候觉得,可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赵叔叔认可他,他就好好做,说不定将来真的继任的ceo。   赵清嶺可以不要他,但总不可能永远不回家。   如果他真成了他们家族产业的管理者,免不了一辈子在赵清嶺眼前晃,不想见他也烦死他。   没什么可绝望的,因为人生还很长。   突然不喜欢他了也没关系,因为人生还很长,很长,很长。   他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喜欢会突然变成不喜欢了。那不喜欢,也可能有一天再变成喜欢。   不说别的,就说两年之前,如果有人问那时的他说他会有今天的气质和才干,他肯定会摇头说不可能。   但事实上,他做到了。   那么再来十年二十年,他一定还能变得更好。到时候也许年纪是大了一点,但肯定更有魅力。   还有机会的。   而且反正本来,他是打算默默等一辈子的。   想想初心,他已经在路上,收获了很多很多。   从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变成了小王子的小狐狸。   而且,已经得到了麦田的颜色。   ……   赵清嶺跑掉的第三个月后,齐危受邀回来回国,去a市的大学商谈合作。   程彻在s市忙着回不来,赵清筵和程驰招待了齐危住宿,一起在家里吃海鲜火锅。   吃着吃着,大中午的,程彻突然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   他望着齐危:“你是知道原因的。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他一直都在想,努力在想自己究竟哪里漏了、哪里错了。   直到那天早上,突然回忆起过年时雪地里、烟花下,齐危好像跟他说了什么,他那时没有听清。   “你是知道的,你告诉我。”   “……”齐危一脸无辜,把刚抢到的半口鱼丸吞下去。   他当然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规则允许,他真的很想很想立刻告诉程彻谜底。   但他不能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不像话的故事。   一个豌豆上娇气王子的,中了沉睡的魔法。必须由他的骑士一路辛苦、风尘仆仆,踏过高山丛林到他身边、才能亲手解开那个魔咒。   后来,骑士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走到了城堡边,却被荆棘挡在了外面。   骑士于是去求助魔法师帮忙。魔法师也确实有那样的能力,直接开一个魔法阵,传送骑士到王子身边。   可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一旦那样做,整个故事就不存在了。而如果魔法师帮了忙,那么从此之后,王子将永远无法再对他唯一的骑士抱有期待——   王子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醒过来”。   王子一直都是醒着的。   只是虽然醒着,却还是那个豌豆上的娇王子,他想要能够亲眼验证,有一个人能像故事书里写的那样,不顾险阻、不怕伤痕,一门心思来救他。   于是把自己关在城堡里,不愿意出来。   一直等一直等。   是个很蠢,好像没什么必然道理,但是偏偏又很真实的故事。   ……   围观了两人“分手”三个月,齐危旁观者清。   全程觉得又无奈、又着急、又好笑。   因为那两个人,明明那么相配,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什么波折,最终都能完好、默契地合辙。   可是有的时候,这两人思维回路偏偏,又能那么的南辕北辙。   于是整整三个月,齐危眼睁睁看程彻用语文思路解数学题,小黑兔不停原地打圈圈,摸不到问题的症结。   可是就在那天下午,程彻突然说:“我要去找他。”   “……”   “去找他,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不,不是说清楚,应该说……是努力把他哄回来,或者骗回来,或者敲晕扛回来!”   “哪有那么轻易就跑掉,一起养了两个孩子,说不养就不养了?”   “我也没那么好说话。”   “我走了,你们在家等我。”   阳光照在客厅,飘逸的点点光尘。   让齐危想起某个同样的下午,那时候小程哥的侧脸也是那么的好看,他觉得赵清嶺又一次错过了世间盛景。   在遇到程彻以前,很难以想象有些人在平静的外表下,如此坚强而执拗。   当然,在遇到赵清嶺以前,齐危也从来没见过那样外表光鲜、内里稀碎的人。还好,他虽然稀碎但很会挑人,挑到的男人果然愿意收拾他那一地稀碎。   程彻走后,赵清筵问齐危:“这样是不是就没事了?”   “应该是吧。”齐危想了想,“当然,学长那边说不定见着还要哭一哭、闹一闹什么的,毕竟,一直在等小程哥去找他,等了那么久都等得快枯萎了,肯定很委屈。”   “不过哄哄就没事了,小程哥会哄他的。”   程驰:“?!?!?”   “等等,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谁委屈?姐夫委屈?他委屈啥?”   “我哥比较委屈吧!居然还要去找他?还要倒过头来去哄他?明明是他不负责任抛夫弃子,凭什么还要我哥三从四德,啊不是!”   齐危:“你不懂。”   齐危:“你就当你那个姐夫吧……他是个走丢的熊孩子,突然回到家人怀抱了,特别委屈,日常需要有人举高高哄一哄什么的。”   程驰:“卧槽……他那是‘走丢’的吗?他那是自己跑的!”   齐危:“他走丢二十几年了,你不知道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迟明天,肯定完结了!!!(喜迎国庆系列)   希望flag不倒一次吧哈哈哈哈~ 第69章   赵清嶺躲在一座雪山上。   选这种鬼地方, 是因为在他眼里,雪山是冰封的世界, 而在冰封的世界里, 时间会完全静止。   所以,就算一直没有人来找他, 他也可以安慰自己。   没有关系。因为世界静止了。   ……   世界本来是静止的, 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赵清嶺看着来人, 不敢置信。像是完美的小蛋糕被人一勺子挖走了顶端的樱桃一般,超级不开心!   “你来干嘛啊?”   “我?”唐蜜甩了甩一头漂亮的卷发,“霞姨担心你,我是受托没办法,替霞姨来看看你到底在作(第一声)什么。”   她说着,大咧咧闯入,环顾了一圈那小屋,一脸的吃惊且嫌弃。   “卧槽?你不是一向很注重‘生活格调’吗?呵呵,居然也有这么邋遢、这么乱的时候!”   赵清嶺的雪山小屋,此刻的阵仗, 很像是任何超级废宅可能住过的地方。   衣服乱七八糟挂在椅子背上。   桌上是方便面, 塑料袋,饼干屑。   好在雪山很冷,没有蚊虫环绕,要不然真的要不忍卒睹了。   唐蜜在仔细一看,赵清嶺整个人甚至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很颓,茶色发尾缠在一起, 皱巴巴的衣服上沾着巧克力碎屑,简直就是废物中的战斗机。要不是好在颜值高,谁能想到这货虽然渣名远播,可仍旧是很多人青春回忆里的“男神”???   赵清嶺:“现在看完了,我没死,可以走了?”   唐蜜挑眉,摇头:“不,我还想再多看看。”   赵清嶺就暴躁了:“你都看我笑话看了十几年了,还没看够???”   唐蜜:“没有啊。”   艹。赵清嶺懒得理她,自顾自蹲在墙角生闷气。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跑来,不高兴。   不高兴!   唐蜜则在一边顺手帮他收拾看不过眼收拾垃圾,一边收拾,一边问:“说真的,这次到底什么情况?‘真爱’也玩腻了?又想当回渣男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如此之前别办‘婚礼’啊,现在还要别人看笑话。”   赵清嶺:“你赶紧走!”   “切,你炸什么毛呀?”唐蜜完全不怕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闹别扭了?然后你就这么小气吧啦离家出走了?”   “然后就躲在这,吃着垃圾食品虚度光阴,巴巴等你的真爱来找你吗?”   “……”   “哎我不会猜中了吧?”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卧槽说真的赵清嶺,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能干点正事不?”   “都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拒绝长大啊你?还在指望有个人能像漫画书里写的那样,把你当做世界中心,没有底线地宠爱你、纵容你呢?”   “醒醒吧小王子,睁开眼睛看一看真实的世界行不行?你是少女吗?真是服了,我跟你说,早在二十年前,在我还是个十岁小姑娘的时候,恐怕对爱情都没有你现在这么高的期待!”   赵清嶺:“你当然没有期待了,你又没有心。”   唐蜜:“???”   唐蜜:“??????”   唐蜜:“卧槽赵清嶺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老娘没有心?你一个又渣又浪、自我中心,毁了老娘初恋的人,我没找你算账呢,你说我没有心?”   “你就是没有心。”赵清嶺道。   “当年,明明是你先说喜欢我的。说好的喜欢,却那么轻易就放弃我。”   唐蜜:“卧槽!你还有脸说我,那不都是因为你自己渣、自己作?”   赵清嶺:“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就算别人不了解,但至少你的话,会给我多一点点耐心。”   “至少你,会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你没有。”   唐蜜:“……”   她眯起眼睛,伸出红蔻色的手指,直接拽着赵清嶺的茶色小尾巴。   把他拖着,站了起来。   “我才不上当,”她哼了一声,“你别想把事情都怪在老娘头上。”   “其实,我后来看了些书,多少也有点理解你整天无限作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但是赵清嶺,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早点面对现实、早点解脱——你想要的人,那种能够100%地足够爱你、‘无条件爱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同样,你想要的那种,不管你怎么作死也会无底线兜着你的感情,同样不可能有人会给你。”   “……”   “你要求太多了。连叔叔阿姨都做不到的事情,别人能做到?”   “怎么可能?你觉得抱有这样的幻觉合理吗?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没有谁有义务照顾你的情绪、没有谁有义务伺候你、没有谁有义务把你当个宝宝。”   “别人也都很忙,别人也都会烦,以前也受过各种各样的伤。”   “没有人有义务治愈你。你一直作,作到最后的结局只会是所有人都离开你,而你一个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躲在这雪山小破屋里,自己孤老终生!”   唐蜜其实远远没有说完。   她本来还有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可没来及说出口,就见赵清嶺就把头埋进了膝里。   缩成一团,在那儿无声掉起了眼泪。   可怜巴巴的。   唐蜜有点无语,这人似乎一向如此。   总有本事明明渣、很作,却又让人莫名觉得他很可怜。   唐蜜叹了口气。   “你家那个程彻,前阵子上新闻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人家在你爸公司里当总助,混得风生水起呢,短短两年而已,你看人家改变了多少,变得那么帅,还那么有气质、有才华。”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自己?”   “人家不断进步,你不断作,差距会越来越大的。再不赶紧好好的,当心连暗恋你十年的程彻觉得你烦人、拖后腿,不想要你了!”   “我说真的赵清嶺,你都跑了三个月了,人家都不肯来找你。”   “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吧?还不学乖?当心真被甩!”   “……”   “……”   “是啊!他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应该来找我!”   赵清嶺抬起头。红着眼抽噎了几声,哽咽得超可怜。   也不避讳唐蜜了,就那样一直掉眼泪,瑟瑟发抖抱着双膝,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猫。   “他就是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喜欢真正的我,我早就知道!我就不应该抱有任何期待!”   “呜,可是,我要怎么办?我还是好喜欢他啊。”   “就算他、他……已经不是那么喜欢我了,就算我已经被讨厌了,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我好想他。我当然知道得快点回家、去把他哄回来,可是!”   “可是,他要是还有一点点在乎我,就应该来找我的啊!”   “我以为他会来找我的,现在连他都不要我了……”   唐蜜大大叹了口气。   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又回到原点!   真的服了,某些一辈子也不愿长大的熊男人。就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一直哭一直哭。有用吗?   ……   临走之前,唐蜜:“清嶺真的,你仔细想想,现在你爸浪子回头,霞姨也不疯了,小筵也好了——父母,家人,爱人,事业。你什么都有,该知足了!”   “真的,正常人拥有你拥有的一切,做梦都要笑醒了,你还这么作,真的毫无意义。”   “感情而已,你那么较真干嘛?”   “互相不讨厌、努力经营,其它差不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你非要那种‘童话般纯粹的爱’,非要人家对你无限宠溺纵容疼爱,你要来干嘛?能当饭吃吗?”   赵清嶺:“不能。”   唐蜜:“你也知道不能?”   赵清嶺:“不能,但是我想要。”   唐蜜:“艹。”   “我想要,不到100%我就不行,不到100%我就活不下去。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当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我努力过了,可是我、我还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啊……”   唐蜜:“……”   她一直到坐在下山的缆车上,还是不明白赵清嶺什么逻辑。啥叫“他也不想变成这样”?“矫情”的高阶版本描述方式?   正想着,余光里,一辆上山的缆车擦肩而过。   她突然站了起来,贴在玻璃窗上。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刚下了缆车,唐蜜就马上立刻往上山缆车那边跑去排队,管理员:“小姐抱歉,黄昏了,上山的缆车已经停了,刚才最后一班。”   唐蜜:“啊啊啊,但是,我想回去啊啊!”   管理员:“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山上吗?您先下山吧,我请山上的工作人员帮您找。”   ……   程彻刚好赶上了最后一班上山的缆车。   其实心里很忐忑。   就算拿到地址、就算见了面,也总觉得一切也绝不会简单。   于是已经默默做了最完备的心理建设,想着可能面对的严苛的指责、刺心的争吵,或者这段时间各种各样他忽视的、血淋淋的真实和控诉。   当然,最坏能怎样呢?   最坏其实,也不过是“我不爱你了”,“你从来就配不上我”。   没关系,他能承受。   何况,再仔细一想,他们的关系从最初在一起开始,就一直是赵清嶺在主动、是赵清嶺追求的他。   所以,就算这一次是要他倒过头来,狠狠地追赵清嶺一次。就算是要他受点伤,丢点面子,其实也很公平。   一次换一次,非常公平。   程彻到达雪山小屋的时候,刚好是夕阳西下。   雪地染上了一片金黄,赵清嶺就一个人坐在小屋门口,就那么傻傻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样。   逆着光,程彻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表情。   但确实看得清楚,赵清嶺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到了他。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小瑰宝一般,眼睛眼睛红红的,眼神清澄,全是惊喜、继而全是委屈。   程彻愣住了,他本来真的以为会很难。   以为要吵架,要讲道理,要不可收拾。   但都没有。   他一步一步,踏着浅浅的白雪,走到赵清嶺面前。而赵清嶺就全程那么看着他,仰着头,然后很委屈很眼巴巴地,伸出了双手。   是那种小宠物求抱抱的卑微姿势。   仿佛残忍的不是他,抛弃所有人一走了之的不是他。   黄昏的晚霞中,他看起来那么无辜,委屈那么真切,让程彻根本舍得不管不顾。于是伸开双手,把人抱住他,抱紧。   “彻彻。”男神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吸了吸鼻子,声音可怜兮兮。   “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呀?”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   那,程彻微微闭上眼睛。就当一切都是他的错好了。   ……   ……   三个月,赵清嶺的身上,没了一向清爽的香水和烟草香。   桌子虽然看起来刚收拾过,但还落着一些外卖的油渍。衣服一起团在旁边的沙发,超级多,感觉攒了很久没洗了。   皮肤粗糙了很多,蹭上去也没有那种香香滑滑的感觉。   “彻彻,彻彻,彻彻。”   他像野兽一样把他拖进屋,念的他的名字,咬他的脖子。   许久不见,越是渴求、于是无度疯狂,昏天黑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黑暗中。   手机也没电了,仿佛与世隔绝。程彻就这么躺在雪山上寂静的小木屋里,手指被身边的男人紧紧握住。   男人没有睡,一听见他醒了,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他。   “彻彻,你还要我吗?”   “……”   见他没有回答,那人像是急了:“你还要我吗?还要我吗?你生我的气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直到这一刻。   程彻恍恍惚惚中,某个地方,像是有一层一直看不透窗户纸被捅开了,漏出一丝亮光。   他一直以为,以为他了解他,他一直以为他是了解赵清嶺的。   他错了。   他对“赵清嶺”这个物种,一无所知。   而身边的男人,还在很着急:“你来找我,就说明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不是来找我谈分手的吧?”   “彻彻,我不分手,绝对不分手。”   夜色下,程彻翻过身,黑夜之中盯着月色下男神晶莹的、带着一丝雾气的眸子。   赵清嶺:“抱抱。”   程彻:“不抱。”   赵清嶺:“qaq”不管,强硬地爪着人不放。   程彻叹气,有点无奈,有点心疼,同时觉得很有必要——   真的很有必要,跟这个人好好地谈一下!   ……   ……   程驰不知道哥哥施了什么法术。   但他哥去雪山之后几天,确实成功手牵手把姐夫给拐带了回来。   姐夫回来以后超级乖。比以前还乖,撒娇卖萌、洗衣做饭,零花钱也偷偷多给程驰发了好几百。   看在好几百的份上,程驰甚至没办法如最初设想的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冲过去问赵清嶺要个说法,说你当年抛夫弃子到底是在干啥!   没办法问赵清嶺,程驰知道去问小筵,问他哥哥姐夫到底怎么回事啊。   赵清筵想了想,只说很难解释。   程驰只好又去问齐危,齐危则说你大学不是读心理系吗,自己翻翻课本不就知道了。   程驰:“……”   他读心理系是被迫的。   他报的明明是工科,但无奈分数不太够,被调剂到了心理。   程驰的大学在隔壁s市,是个普通一本,但以程驰的水平,能考上一个普通一本真的就已经是出人意表、谢天谢地了。   赵清筵也在s市念大学。   按说他本来有更多的选择,可以去b 市更好的几所学习,也可以出国念书,但为了凑合继续拯救一下程驰,也就找个s市这边顶尖的大学勉强念一下。   两个学校,校址就在隔壁。还是可以一起玩。   赵清嶺和程彻,也在那个夏天一起搬去s市。   不止是为了弟弟们,也是为了程彻在s市集团总公司的新事业。   当然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赵清嶺的新事业——作为从不露面的二世祖“太子爷”,赵清嶺最近空降集团公司当了个董事,终于进入大众视野。   本来媒体、对手公司本来还挺兴奋,真太子爷终于坐不住了,来和老爷子瞩意的年轻接班人程总抢位置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然后各种观望、各种轻敌了半年有余,才发现完全被骗了。   太子爷和程总……根本就是一伙的!   而且,是谁说的太子爷是个二世祖?太子爷真的一点都不二世祖好吗!太子爷名校毕业履历漂亮,而且在生意场上的手段花样繁多、刁钻阴险,分明比他老爸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清筵的智商,让他进入大学之后分分钟脱颖而出。   才大一就做了个什么机器人出来,参加国际比赛还得了奖。程驰既替他高兴,又担心自己越来越追不上人家的步伐,于是急着报了学校的读书会,想读点书提高提高自我。   就这样,成功读到了人生中最嫌弃的一本书。   太宰治《人间失格》。   别人都说很经典。以至于程驰抱着非常高的期待,结果,他都看了啥?   “小筵你智商高!求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书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两个学校之间,某珍珠奶茶店。两个孩子没事就约着一起自习的“秘密据点”。   程驰是真的不明白。一般小说的套路,难道不是男主出身豪门、本无一技之长,然后不断学习奋斗,最终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为什么这本“经典”,是倒过来的?   《人间失格》的男主角大庭叶藏,不但生在显赫的门第,还天生拥有着帅气的外表和过人的创作才华。   按说这么高配的出厂设置,这人本该轻轻松松出任ceo迎娶白富美,顺理成章一帆风顺。   可是叶藏没有。   他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最后穷困潦倒而死。   “真不是我说,明明有美好的人生,却不珍惜。要是换成我是他、要是我家小时候有他那么好的条件,我肯定早就——”   “嗯,”赵清筵咬了咬吸管,“我知道,大概很多人都会像你这么想。”   “但是,你可能忘了一点,大部分人虽然或许没有跟‘叶藏’一样优厚的条件,但同样的,也没有跟他一样的痛苦。”   “上天在造人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不然,也不会有很多人,明明在别人眼里美貌多金、条件优越,什么都不缺,却依然会最终陷入不幸,甚至痛苦到主动抛弃整个世界。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甚至会被幸福所伤。’”   “有些人,天生比正常人更聪明、更敏感,更纤细得多。以至于在平常人的感觉里迟钝的、可能转眼就忘的小伤害,对他们来说,随随便便就是致命伤。”   “而对于‘幸福’和‘爱’,要求也会更加挑剔。只要少一点点,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也会让他们完全无法去相信、去依赖。”   “他们自己,也不想这样。”   “毕竟背负着那种单纯、纤细,其中的痛苦、挣扎,根本无从说起。”   ……   程驰听得懵懵懂懂,走的时候依旧懵懂。   赵清筵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的没救。他得找哥哥帮帮忙,赶紧给程驰转个科系算了,这孩子学心理系绝对没前途!   回宿舍的路上下起了雪,赵清筵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去。   雪花落在掌心,六边形很漂亮。   满满消融。   他突然想起程彻去找赵清嶺那几天,齐危跟他们说的几个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豌豆上的王子,把自己藏在城堡里,等着人去救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勇敢的锡兵。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什么火坑都敢跳,披荆斩棘、无坚不摧。   他还说,海底有一只鲸鱼,频道和所有别的鲸鱼都不一样,似乎注定会成为整个海底最孤独的灵魂。还说从前有一朵玫瑰花,明明只有四根刺,却自以为无坚不摧。   但是最后,海底的鲸鱼奇迹般地找到了它的伴侣。   而那朵玫瑰花,也一直有小王子呵护着它,纵容着它的天真、它的可爱、它的娇矜。   赵清筵不禁想着,如果叶藏也能找到一个那样的人。   找到他的锡兵,他的蓝鲸,他的小王子。   ……   ……   雪山小屋里,几个白天黑夜。   他们吃,睡,做,聊天。   程彻听赵清嶺说了好多、好多,他从前没有说过的事情。   “从小,我爸总爱说,他对我很失望。”   “后来有了小筵,他高兴坏了,小筵比我聪明、比我天资优越。要不是后来小筵身体不好,他觉得小筵活不到长大,也不会突然又开始假惺惺地对我好。”   “就是因为他,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虚假。”   “我妈更虚假。”   “她所谓的爱,不过都是疯狂控制——控制我爸,更控制我。在我离家以前,她对我的控制精确到每天茶杯里茶叶的克数。要是我哪天没泡她给我精心计量、准备好的茶叶,她都要歇斯底里。”   “我本来还天真地以为,也许那就是她爱的表达方式。虽然不正常,但好歹也是爱。”   “成天逼我什么都争第一,也不仅仅是把我当成争我爸回家的筹码,也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   “可是后来有一次,我生病了,一度被误诊成严重的慢性病。后来确定没事,她当场双手合十,说谢天谢地,差点以为要因为我毁了她的整个人生,那样的话她可受不了。”   “很厉害吧,她光明正大地就说出来了。”   “而且那天之后,她就成天逼我去锻炼身体。”   “理由是,怕我像小筵一样生病,到时拖累她。而且如果我再病了,我爸一定会再找别人女人生健康的孩子,就再没可能回到她身边了。”   “……”   “所以,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原谅他们。”   “尽管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在反省了,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在试图修补关系。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粉饰太平、和乐融融。”   “但我很可能,永远不会真的再相信他们。”   “很可能,也永远不会真的再爱他们。”   “但是这样的想法,我又不敢让你知道。”   “我怕你觉得我记仇、怕你觉得我冷血。”   程彻:“……”   他收紧手臂,抱住赵清嶺,抱得紧紧的。   是他的错。   是他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去劝他们一家人和好。他想的多简单——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就算想要聊一聊当年的事、想要冰释前嫌都没有机会了。   可是赵清嶺的父母还在。   他在此之前,真的以为他们正在一点点和好,他不知道赵清嶺其实背地里那么痛苦。   他的男神,他的小太阳。   他仰视了他那么多年,以至于从来看不见他背后的阴霾。   在他的眼里,男神太过阳光、优秀,无所不能。以至于在一起两年,他竟然从来不知道他其实心里藏着那么多酸楚。   程彻怪自己,心疼赵清嶺,同时又觉得男神也挺笨的。   早点告诉他啊!要是早知道,他一定早就好好揉揉他、抱抱他,不直男、不惹他不安、不跟他吵架。   也就不会南辕北辙,天天瞎努力吭哧吭哧搞个人进步,结果从头到尾没努力到点子上。   ……   那天下雪山,因为是一大清早,缆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眼前的景致,从寒冬的白雪皑皑,开始逐渐变成了盛夏的绿树成荫,男神忽然抓住他的手:“彻彻,真正的我……会不会很絮叨、很烦?”   “不会啊。”   “也许你现在不烦,但是以后就烦了。因为真正的我……是真的不够好,而且以后老了,可能长得也不好看了。”赵清嶺捂住脸。就可能、简直,一无是处。   程彻无奈:“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好看、你优秀。”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嗯,其实我知道。”   “抱抱。”他撒娇,把头埋在人家肩膀里,咕咕哝哝。   “彻彻,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这样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任性,离家出走了。”   “彻彻,我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   “不会再那样了。”   “……”   赵清嶺似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耳边的声音很温柔:“就算再这样也没关系啊。”   “我不怕。”   “任性也没关系,几次都没关系。我都会来找你的。”   赵清嶺睁大了眼睛。   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清透,像是雨后的天空一般。   他原本以为,不会有的。   所有人也都跟他说,不会有。   不会有人给他童话世界,不会有人纵容他永远不想长大。不会有人慷慨到愿意把别人欠你的爱补给他,更不会有人有那么大的能量,愿意把这个世界欠他的温度统统补也一起补给他。   但是,他最后,还是找到了。   或者说,早就找到了,他早就知道是他,早就知道他可以。   只是这一刻,终于确定了。   ……   程驰大二成功转系,脱离了心理学的黑洞,跟着大牛赵清筵搞人工智能高科技,人生如鱼得水。   反到是他哥程彻,暗戳戳买了很多心理学的书回家看,看完了还经常会远程跟齐危交流一下。   有时候看着那些书,他会更加心疼赵清嶺。   因为很多书上说,一个人如果童年被摧残,没有得到什么温暖,多数时候很难很好地做一个成人。   因为,在最年幼、最脆弱无力的时候,遭遇的痛苦往往伤害最深。   小小的孩子会自顾自陷入强烈的怀疑,怀疑在那样的摧残下,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怎么样才能活下去。以及,更可怕的问题,他的父母究竟希不希望他活下去。   还会迷茫,就算能活下去,可他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会自然然而地经历无限的自我怀疑,会显得很“神经病”,会对当时没有得到的爱和温暖,终其一生地索求、饥渴。   直到有什么人,能给他足够的爱,填补那个空洞。   如果得不到填补,就算这一生再成功、就算再优秀,他也不会真的开心、真的幸福。   看完这个,程彻恍惚了几分钟,当即有了新的人生努力目标。   开玩笑,他当然不可能让男神一直背负着那样的不安和无助,他一定要给他满满的爱,早点把那个空洞填上、填满。   他觉得他做得到。   因为,那对他来说或许很简单——因为不就是让他“做自己”吗?   他之前两年,其实不能算是完全地“做自己”,他是刻意收敛过情绪的、总是故意想要装得酷一些、云淡风轻一些。   他怕男神发现,发现他真的太喜欢他。   害怕这段感情会失衡。   结果万万没想到,原来男神想要的,反而是他每天都能表现出来他究竟有多喜欢他。他真的太傻了。   不过偶尔,程彻合上书时,也会思考另一个问题——   他自己的童年,目测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那样的父母、那样的家,也没给他什么必然的爱,可他却好像并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特别地“缺爱”?   他不缺爱。   中间那十来年孤孤单单的日子,也没什么人爱过他。   为什么他就不缺爱?   程彻想了两天,想不明白,可真的等到想通的时候,却又哭笑不得。   还不是因为他高中时遇到了赵清嶺。   在那天看台架的夕阳下,继而是随后的日子,这个世界最高级别的温柔以待,都落在他的怀里。   那天那么多人热火朝天地打篮球,他一个人在角落哭泣。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赵清嶺本来无需管他。   但他走过来,他管了他。   给了他温柔。也是从那一天起,某种意义上,他就预见到了今后一切可能的欢喜,雀跃,悲伤,等待和甘之如饴。   然后,时至今日。   程彻真实地发现吧,人与人之间的资质差距,还是很显著的。   他拼死拼活了两年,那么多项目锻炼下来,才终于摇身一变成了个“尚算说得过去”的程总。   然而这个赵清嶺呢?才来公司两个月而已,就已经彰显了他作为政治家、阴谋家、营销鬼才、炒作圣手以及谈判专家等等的多方面完全天赋。   集团公司业务红红火火。   真的,这种人,让他来集团公司总部当董事都是屈才了。   就该弄到古代宫廷去搞权术,分分钟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毫无经验究竟怎么做到的?有时候程彻也是想不通。   仿佛之前在公司里当二世祖、摸那么多年的鱼,都不是赵清嶺本人摸的一样!   同样,家庭关系那边也很神奇。   在雪山上,听赵清嶺说了那么多他父母当年怎么伤害他的事情之后,程彻再也不敢提议让赵清嶺去跟叔叔阿姨吃饭了。   本来以为,那么深的怨恨,说不定以后会再也不来往。   结果也没有,样子还是在稳步和解中。   偶尔吃吃饭,过节聚一聚。   仿佛赵清嶺在把一切都跟他说了以后,过去的心结多少也解开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原谅,但至少过去的伤痕,有一点点愈合的迹象。   ……   赵清嶺作为太子爷在公司当了一年的执行董事,换届之后就立马出任了总裁。   出任总裁之后,比以前更加万众瞩目,主要是人好看,八卦新闻也是满天飞。   在被某无良小报传过和女明星的绯闻之后,赵清嶺隔日就在某财经频道的节目上,无名指上公然戴了一枚戒指。   帅炸天的太子爷果然已婚。   当日哀鸿遍野。   赵清嶺不管,还在之后的某个八卦财经节目上,详细地炫耀了一下戒指内侧那丑丑的“老婆给刻的小爱心”。   程总那边,则经常会被赵总一起拉着去被采访。跟赵清嶺不一样,他比较严谨,回答问题超认真,可明明很认真,莫名评价却总是一水的“呆萌”。   后来有一次,某网站举办活动,要他们这些“财经成功人士”给大学生推书。   赵清嶺那边推的,当然都是一些精彩又小众、非常剑走偏锋的书籍,被各种留言表扬。   而程彻那边,则无比的老干部,推的都是什么《经济学原理》《国富论》《投资与市场规律》,评价又是一水的“哈哈哈一本正经呆萌老干部”。   推十本书,七本经济学类,一本市场营销,一本心理学。就连唯一的一本小说都很正统,他最爱的《基督山伯爵》。   赵清嶺:“呵。”   “我问你啊,书里面最后,伯爵是选择了美尔赛苔斯还是海蒂公主?来,你给我说。”   程彻:“……”   赵清嶺:“我就知道,你根本没看!”   程彻小盒子里珍藏的那本书,真的非常新,都十年了书页还雪白,几乎是全新的。   有一天赵清嶺闲来无事拿着翻了翻,发现书页里面有好几页是连着的,印刷故障没有裁开。   所以如果程彻看过,哪怕只是看了一遍,都应该会把它裁开!   所以他根本没看?   “没看你还好意思在推荐语里写!没看你还好意思写你‘喜欢这个故事’,什么是‘一度迷茫中给与勇气和希望的故事’,你这个哄骗无知大学生的假老干部!”   赵总一边说,一边却拉住老干部。   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抱怨他:“哎,我都天天戴戒指出门了,你为什么不戴?”   程彻:“……”为什么不戴?两个人的戒指是同款!这要是戴出去被人注意到了,也太扎眼了吧,岂不是昭告天下?   赵清嶺:“我不管,我不怕昭告天下。明天戴上,不对,现在就戴上!”   戒指裹在无名指上,闪着淡淡银色的光芒。   程彻举起手来,阳光透过指缝。   他像是迷糊了一会儿,忽然喃喃:“我是真的喜欢《基督山伯爵》,没骗人。”   “可你都没看!”   “我是没看,可是。”   程彻确实没有看过那本书。   但他当年从赵清嶺手中借到这本书时,碰巧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本书的最后一夜,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伯爵刚才不是告诉我们了吗?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   “等待和希望。”   那个时候,高中时的他,呆呆地想,这就是人类全部的智慧吗……感觉有点傻呢。   虽然这么想,他还真的成了最傻的那一个。   十年,人生一度就是漫长的等待,以及无限的、小小的希望。   不过同样的,其实这么多年,赵清嶺一定也一样。也在不断地寻找、希望、等待。   也跟他一样,经历过无数次失望,觉得不可能、觉得想放弃。   但幸好幸好,最终都没有放弃。   在一个喧嚣的世界,等到了彼此,然后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一直在一起。   这么想来,说不定“等待”和“希望”,还的真是人类的全部智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flag没空修文了!!!   这篇可能是有些微妙,真的有过某些经历的才能懂~要是“只是矫情”,那么恭喜原生家庭充满爱=w=。。。   总之~   希望stay到最后的小天使们可以像彻彻一样,为了自己的月亮敢于付出全部勇气和热情,即便承受伤害也能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或许像老赵一样,内心深处永远保留一片纯真净土给独一无二的人。   啊啊啊有话之后再说吧。   下一篇准备放飞一篇沙雕文,17号开球个预收。   空档期补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