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天真 作者:玉师师 康天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心爱之人不爱自己,反而青睐那个一穷二白的宋文渊,这是耻辱! 宋文渊毕生所愿就是重现当年宋家藏书百万之盛景,对康天真是一避三千里,没想到这厮毫无眼力劲儿,骄纵任性、胡搅蛮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CP:宋文渊(沉稳攻) X 康天真(蛇精病受) 这是一个纨绔子弟爱上穷小子,死心塌地帮他光复家业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天真,宋文渊 ┃ 配角:王三笑,洪阳,蒋璧影 ┃ 其它:玉师师,古玩 第1章 相见是情敌 “这小玩意儿雕工不错,寓意也好,有收藏的价值,只是开价三千,您也太拿我当外行了,”宋文渊蹲在地摊前,掌心里握着一丸沉香木圆雕,摩挲片刻,低头细嗅,一丝醇和清甜的香气钻进鼻中,果然是上好的水沉香。 摆地摊的小贩满脸堆笑,“小宋啊,大家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敢拿谁当外行呢?三千到底值不值,咱们心里都有数。” “如果是个整器,那自然是值的,”宋文渊淡淡道,将圆雕翻过来,“只是这里有一块伤,对它的整体美感可是大打折扣。” “这个伤……伤……伤的存在,这也是古董流传中在所难免的嘛,”小贩狡辩,“你别老看它的伤啊,你看看这造型,这油润,沉香木要想黑亮到这个程度,没有一百年,也得八十年了……” “一百二十年!!!”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文渊眉头微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在旁边蹲下来,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圆雕,笑弯了眼睛,“好漂亮的鸳鸯暖手,我跟你们讲,沉香木一加热就散发香味儿,雕刻成暖手是再合适不过了,你别看它有伤,其实这点小伤丝毫不掩其作为民国珍玩的价值,知道啥叫时光的蹉跎吗?知道啥叫岁月的痕迹吗?知道啥叫历史长河的沉淀吗?” “……”宋文渊脸色沉下来。 青年丝毫没看到他不悦的神色,笑嘻嘻地说,“你觉得三千太贵了吗?那我就在这儿蹲着,等你俩谈崩了我捡漏。”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小贩,“三千,我要了。” 小贩却变卦,“小宋,这么好的沉香雕件,三千也太低了……” “你坐地起价?”宋文渊皱眉。 “见机行事而已嘛,”小贩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奸猾,“谁跟钱有仇啊,你说是这个道理不是?” “四千!”旁边那青年立刻激动地喊出来,右手伸着三根手指都快杵到小贩的脸上了,嚷嚷,“这哥们不识货,四千我要了。” 宋文渊冷冷道,“问价还有先来后到……” “三千跟四千讲什么先来后到?”小贩打断他,一转脸,谄媚地对青年道,“四千你要,是吧,小帅哥,哎呀,人长得帅,眼力又好,怎么天下好事儿都让你占了呢?” “讨厌,夸得这么直白真是让人羞涩呢,”青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说着打开钱包开始点钱。 宋文渊心一横,“我出四千一。” “沃特?”青年点钱的动作一顿,错愕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讲规矩呢?” 宋文渊被这家伙气乐了,“到底是谁不讲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二位别闹,收藏古董嘛,最要紧的是开心,”小贩眉开眼笑地给两人调停,“小宋出四千一,这位小帅哥,你看怎么着?” 青年想都没想,一甩头,“五千!” “五千一。” “六千!” “六千一。” “七千!!!” 宋文渊平静道,“七千一。” “不管我出多少你都要加一百是吧?”青年不爽地嘬着牙花子,“跟我扛上了?” 宋文渊温文尔雅地笑而不语。 青年拽起挎包翻了翻,刷地两扎红票子甩在了地摊上,嚣张道,“我出两万!!!” “……”宋文渊呼吸一窒,定了定神重新打量眼前这人,只见其一身灰扑扑的卫衣牛仔裤,背着个半旧的帆布挎包,不像是个正经收藏古董的人。 难道是个对古玩一时兴起的富家子弟? 不对,没有钟鸣鼎食之家的贵气。 倒卖古董挣差价的二道贩子? 不,也没有那种浸淫人情世故多年的油滑。 或者……真的是个眼力卓绝的少年英才?宋文渊眸色略显深沉,好眼力是在真金白银之中洗练出来的,此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单阅历这一条,就不合常理。 几秒钟内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宋文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大概,这厮就是一败家的棒槌吧。 “两、两万?”小贩吓尿了,“小宋,你看这……” 狠狠再看一眼这个精致的木雕,宋文渊闭了闭眼,摆手,“算了,给他吧。” 开价三千的东西被抬上两万,小贩高兴得舌头都打结了,手脚麻利地给包起来,恭敬得跟供佛爷一样,“小帅哥看着眼生啊,您不常来咱古玩街吧,怎么称呼啊?” “我?我怎么会眼生呢?”青年仿佛十分不满对方竟然不认识自己,手指弹弹衣袖的灰尘,微笑,“丰神俊逸、惊才绝艳、才貌双全、人称火眼金睛的金陵一枝花康天真,听说过吧,不才,就是在下。” 宋文渊:“……” “……哈!哈!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小贩演技颇为浮夸地拱手,“康小哥以后要多多来照顾生意啊。” “那是自然,咱们相识即是缘分,以后我必会多多照拂你哒,走了哈,下回还来你摊儿买东西,”说完,康天真双手捧着鸳鸯暖手,高兴得摇头摆尾地走了。 旁边一路人悄悄戳一下小贩,“这二百五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哪儿蹦出来的?棒槌一个,”小贩坐在马扎上点钱,随口道,“钱多烧的吧,那破玩意儿三千到顶儿了,脑筋不正常才会出两万,小宋也真是蔫坏,故意抬价。” 宋文渊叹气,“我还真不是故意抬价。” “老哥还不知道你的?”小贩点完钱,笑着看向他,“说实话,咱这条古玩街上每天来来回回这么多人,年轻一辈还就数你是头一份了,以你的眼力,难道看不出那玩意儿的真正价值?” “不瞒你说,”宋文渊道,“那个鸳鸯暖手,是我家的旧物,本是一对,文革时期从我爷爷手里被没收的,包括它底下的那块伤,也是当年造反派挖下来检验是否是真香而留下的,七千不亏,两万……不值。” 小贩不屑地一笑,“嗨,看来那小子还真是个棒槌!” 宋文渊没有再说话,常言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如今大家生活富足,什么三教九流都涌进了收藏这个圈儿,有人拿古董当那晴空的月色,有人拿古董当那下蛋的母鸡,都只是收藏观念不同而已。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宋文渊扫一眼手机屏幕,与小贩道了声别,抬腿往街边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铺走去。 “文渊,你准备几点过来啊?”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笑声,“我叫司机去接你吧,这个点儿正好出租车司机换班,你从古玩街出来打不到车。” “不用,我乘地铁就行,”宋文渊走进店里,淡淡道,“今天你是寿星,百忙之中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忙你的去吧。” 小轩窗是古玩街众多古董店中极不起眼的一间,墙边一溜玻璃柜,摆放着小件的竹木雕刻、牙雕、佛像、鼻烟壶之类,店门正中是一堂花梨木家具,正中间的一张独板面大画案,厚重古朴,表面花纹流动多姿,上面放着文房四宝、笔筒臂搁,案角一尊宣德炉里香烟缭绕。 烟雾后面的藤编摇椅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听着手机里的戏曲陶醉不已。 宋文渊从多宝阁里拿下一个黑漆方盒,转头对中年男人道,“老师,这个漆盒我拿去装蒋璧影的生日礼物,您别忘了记在账上,等发工资时扣掉。” 老板正听得忘我,闭着眼睛哼哼,“随便拿,又不值几个钱,生日宴几点开始?你可别迟到了。” “七点,”宋文渊从包里取出一本旧书,放进漆盒内,认真地放进挎包中,“那我走了。” “哎,等等,”老板睁开眼睛,手指在他头上比划一下,“怎么也不好好捯饬一下?小心被别人抢了风头。” 宋文渊轻笑,“抢就抢呗,我又不是去相亲。”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老板关了音乐,坐直身子对他认真说道,“璧影是蒋家独女,娶了她,就意味着少奋斗三十年,你不是一直想重现宋家当年的盛景吗,当了蒋氏的女婿,哪里还需要为资金发愁?” “我会凭自己的本事去奋斗,”宋文渊无奈道,“老师您就别操这份心了,我不会娶蒋璧影的,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呢?说实话,翻遍整个南京城,你都再难找到一个比璧影还优秀的女孩子了,最难得的是那丫头明显对你有好感,多少男人求之不得啊,对面的古今阁,看见没?”老板手指遥遥指向斜对门上下三层、装饰奢华却又不失古朴的古董店,“他家那宝贝独苗儿对璧影可是一片痴心,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康……康天……” 宋文渊心头一动,“康天真?” “对!” 眼前浮现出那厮甩出两扎红票子时的豪迈,宋文渊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他是古今阁的人,不过,古今阁的店主不是姓孔吗?” “大概是随母姓吧,”老板苦口婆心道,“连古今阁那样的家业都想和蒋家联姻,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你呢?” “那就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好了,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宋文渊重新打开音乐,将老板按回摇椅中,轻声道,“我对蒋璧影实在是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趣,您就饶了我吧。” “你这孩子……” 傍晚五六点,正好是地铁最拥挤的时候,无数上班族们夹着公文包死狗状抓着拉环,宋文渊被人潮挤到角落,背靠车门,眼神漠然地看着疲于奔命的人们。 金陵饭店是南京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店了,解放前就是名流贵族们聚会开趴的地方,如今更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先生,请问您几位?” 宋文渊礼貌道,“我来参加蒋小姐的生日宴。” “在百合厅,”门童看清他的五官,眸子中立刻划过一丝明显的惊艳,笑着引导他往前走,“先生请走这边。” 一走进门内就听见海浪般的惊叹声,宋文渊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众人围成一个圈,对里面的东西惊叹不已。 “哎,文渊,你来啦,”蒋璧影惊喜地叫了一声,“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只是路上耽搁了,不好意思,”宋文渊将礼物送上,温和地笑道,“蒋同学,生日快乐……这是……箜篌???” 目光落在众人中间的巨大乐器上,宋文渊眼前一亮,将近两米高的华丽乐器造型如同一只凌空回顾的凤凰,琴身上镶嵌着绚丽的百宝嵌,几十根错落有致的琴弦在酒店璀璨的灯光下美不胜收。 ——正是新制的雁柱箜篌。 箜篌分成多种,但明朝就已经在我国失传,如今艺术家们根据文献和出土文物又重新创制了当代箜篌,外观焕然一新,与其说是箜篌,其实更像西方的竖琴。 “大凤首箜篌,怎么样?”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文渊猛地回头,看见一张分外熟悉的笑脸,“……是你?” “嘿嘿,是我,是我,又是我,”康天真笑出两个小酒窝,抚摸着箜篌华丽的琴身,“这可是我找中央音乐学院的乐器大师为璧影独家打造的,弦与弦之间的距离根据璧影女神手指的长度量身定制,换个人来弹,就弹不出这琴最优美的声音。” 宋文渊由衷地赞叹,“厉害!” “怎一个厉害了得?”康天真蹭着箜篌一脸荡漾,“看看我这男友力,连我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么么么么……璧影又怎能不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呢?” 宋文渊:“……” “康天真你够了,”蒋璧影怒道,“可以不要再YY了吗?你的生日礼物,我并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康天真满脸的不能接受,“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这样一味庸俗拜金的女人!”蒋璧影气鼓鼓地拆了宋文渊的礼物,看到里面的旧书后,满眼惊喜,对宋文渊羞媚一笑,扭头板着脸看向康天真,“看到没,宋代陈旸著的《乐书》,这才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康天真扫一眼她手里的旧书,嘲讽,“还最喜欢?这根本就不是初版,而是光绪年间的重刊本,很多文字脱落,配图也不准,是最常见也最不可据的版本。” “……”不得不说,宋文渊略有些尴尬。 蒋璧影仰起优雅的脖子,傲然道,“我喜不喜欢一件礼物,并不在于礼物本身,而是取决于送礼物的那个人!” 康天真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猛地转向宋文渊。 宋文渊冷静地看着他,“你们两人都不要激……” “我一点都不激动!!!”康天真咆哮着打断他,“敢跟我抢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妈是谁吗?知道我大伯是谁吗?知道我发小他爸是谁吗?分分钟弄死你啊!哎不过……你是谁啊?” 宋文渊:“……” 作者有话要说:  康天真是受 第2章 失落的拍卖 神经病一样的康天真丝毫没在宋文渊的心头留下涟漪,他淡定地和大家一起端着香槟聊天、一起唱起生日歌、一起将蛋糕砸得到处都是,然后潇洒地挥一挥衣袖,离开灯火辉煌的大酒店。 回到家中,宋文渊躺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方才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一口气,徒劳地挥一挥手,仿佛要将那张嵌着酒窝的笑脸赶出脑海。 却没想到那笑脸如同魔障一般,牢牢印在脑海中,不但没有赶走,反而愈加清晰。 ——不得不承认,康天真那厮其实挺俊的。 浅眠了六个小时,精准的生物钟让宋文渊在清晨五点醒来,晨练完后去烩萃楼买两份早饭,在早春的晨光里步行走回小轩窗古董店,此时熙熙攘攘的古玩街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路边的地摊上各种仿品、赝品争奇斗怪,宋文渊在人群中边走边看,慢慢地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心仪的物品,脚步一拐,走进了小轩窗的店门,老板黄兴运正坐在一张黄花梨圈椅中品茶,看到他进门,说,“待会儿陪我回一趟拍卖行。” “嗯,”宋文渊手脚利落地把早饭摆好,什么都没问,对于恩师的决定,他不会有任何疑问。 两人面对面吃完早饭,黄兴运放下筷子,“文渊,听说昨晚你和康天真……” “别提了,”宋文渊苦笑起来,恩师神通广大,昨晚发生的事情恐怕早已了解得比自己还要清楚,无奈道,“我没有丝毫和他争夺蒋璧影的心思,是蒋璧影自己不喜欢他,跟我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不是惹事的性子,昨晚的纠纷也是那小子挑出来的,不过,还是找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吧,康天真虽然长年在美国,却也是古今阁唯一的继承人,你在我的保护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以后自立门户了,他若想整你,可就是易如反掌。” 宋文渊脸上满是感激之情,“我知道了。” 心头的阴霾却愈加深沉——那康天真一眼看去就十分的神经质,对蒋璧影仿佛早已势在必得,如今恨上了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吃完饭后两人去了嘉华拍卖行,今天有一场小型书画拍卖将在这里举行,换好号牌,二人落座,黄兴运飞快地扫视全场,目光落在不远处,低声道,“孔信竟亲自来了,他不是一向对书画没什么兴趣的么?” “孔信?古今阁的老板?”宋文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还没看到那个古今阁的大掌柜,视野中先冷不丁闯进一张灿烂的笑脸,一愣,“……康天真?” 对面仿佛也愣了一下,紧接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展示了一项专业演员都做不到的反人类变脸绝技——毫秒之内表情陡变,挑衅、呲牙、嗤鼻、口歪眼斜、眼皮外翻…… “……”宋文渊发自内心地被震撼了。 啪!一记铁掌抽在康天真的歪嘴上,坐在旁边的孔信粗暴地薅住他下巴将人脸强行扭转向了拍卖台上。 耳边似乎听到了康天真无声的惨叫,宋文渊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悄然散去,不厚道地低笑两声,假装没看到他抽空竖过来的中指,将视线移到电子屏幕上,看清正在展示的字画之后,眼眸渐渐沉静下来。 “正在展示的这幅《关雎图》立轴长75cm,宽34cm,约2.29平尺,有轻微的黄斑、折痕,”拍卖师声音里带着蛊惑,“作者为近现代艺术史上不可多得的书画家——怀信楼主宋世祺……” 黄兴运笑着说,“没想到,竟是你太爷爷的真迹。” 看着台上从各个角度展示的立轴,宋文渊一派平静,“太爷爷十岁师从北楼先生,画工了得,不过流传下来的画作却并不多见。” “你太爷爷最大的成就不是书画,而是收藏,据说当年不但收藏书画上千幅,更有古书善本、碑帖印谱800余种,可谓藏冠金陵,”黄兴运由衷地感慨,“可惜如今这些都散佚了。” “是啊,”宋文渊嘴上惋惜,眼中却并无多少痛恨之情,仿佛恩师说的只是今早豆花略咸了些一般。 黄兴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打算把太爷爷的真迹拍回家吗?” “算了,一幅画而已。” 看一眼爱徒冷漠的眼神,黄兴运一笑,转头接着看向拍卖师。 最终这幅《关雎图》以十八万七千元人民币被孔信拍得,从拍卖行回到古玩街的店铺中,康天真趴在柜台上,恶狠狠地抠着手里的鸳鸯暖手,碎碎念,“大伯,你造吗,他竟然敢跟我抢女人,呵呵,不知道我康天真凶残起来自己都害怕吗,惹急了我拉十个保镖去,直接爆了他的菊花!” “还十个保镖……要是能找到十个保镖我第一个爆了你这小败家崽儿,”孔信正坐在椅子里看报纸,闻言糟心地瞥他一眼,皱眉,“把手里那东西放下,四百年的老沉香被你抠得狗屎一样。” “什么?四百年?”康天真惊呼,举起鸳鸯暖手对着阳光看来看去,“这玩意儿不是民国的吗?” “民国的能有这么黑亮?”孔信走过去从他手里夺下暖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然后低头细嗅,“闻闻这味道……明中期的皇家珍玩,万历皇帝的爱物,它是一对两只,还有一只就藏在咱们老家的收藏室里。” “我去!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一看这鸳鸯造型就知道肯定是两个一对的,还在发愁另一个往哪儿找去呢,没想到竟然就藏在咱们自己家,”康天真兴奋地在暖手上吻了两下,闭着眼睛荡漾,“嘿嘿,正好可以送一个给璧影,象征着我们夫唱妇随、双宿双飞。” 孔信不屑地瞥他一眼,“美的你,趁早对璧影死心吧,那丫头心气儿高着呢,人家看不上你。” 康天真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中无法自拔,“你懂什么,璧影只是傲娇而已,其实心里对我爱得很呢,这是我们年轻人的相爱方式,你老人家是不会懂滴。” “……”一口老血噎在喉头,孔信一巴掌按着康天真的头磕在柜台上,“你才老人家,没大没小,信不信我家法伺候?” “卧槽轻点儿!”康天真杀猪似的嚎叫,“轻点儿!啊啊疼啊,我错了、我错了大伯,您一点儿都不老,48岁了还是小鲜肉,可鲜了,鲜得出水了啊啊啊啊啊啊您怎么更狠了啊……” 爷儿俩正在闹腾,一个英俊的身影踏入门内,店员立刻迎上来,“哎,小宋,怎么有时间过来走走?” “有点私事想麻烦一下孔老板。”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康天真在孔信的威压下挣扎着抬起头,正好撞进宋文渊和煦的笑眼,心头猛地一跳,一个奇怪的念头袭上心头——幸亏我康大少是个纯爷们,这要是个女的,随便被他这么逆光一笑,节操立刻就要没了。 孔信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宋文渊有些忐忑,“上午孔老板拍到的那副《关雎图》,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 康天真忙爬起来,冲上前去,叫嚣,“凭啥?” 宋文渊带着歉意,“如果孔老板觉得唐突了的话,我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毕竟这是一个不情之请。” “你多虑了,”孔信吩咐,“天真,去把《关雎图》拿出来。” 康天真瞪眼,“哎……” “闭嘴。” “我就哎一声,还没打算说话呢,就让人家闭嘴,真不民主,”康天真哼哼两句,还是去画架上找到画卷,拿了过来。 店员将一张大画案整理好,孔信在画案上展开这幅立轴,醇厚的墨香溢了出来。 “这墨是……紫玉光,”宋文渊深吸一口气,绵长地呼出来,“据说太爷爷大爱素功墨,如今看来果然是的。” 康天真好奇地问,“跟你太爷爷啥关系?” “这幅画的作者宋世祺,就是文渊的太爷爷,”孔信解释道,“老爷子一生热爱收藏,据说光古墨就藏有上千锭,偶尔破古墨作画,必出精品,在当时可是千金难买。” “都是过去的荣光了,”宋文渊平静地看着图画,纵然表情控制得很好,双眼依然掩饰不住痛苦的痴迷。 康天真趴在旁边打量着他,幸灾乐祸道,“你是不是觉得挺不甘心,自家老爷子的墨宝被我们拍到,那你在拍卖会上干啥不拍呢?这画挺好的,十八万也不算贵……哎呦大伯你怎么又打我?” 孔信一脚把康天真踹滚到一边,对宋文渊道,“这幅画我只赏玩一年。” “什么?” “这幅画我赏玩一年,一年之后,我会将它出手,转让给朋友,或者重新送上拍卖台。” 宋文渊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孔信视若不见,继续说道,“但这一年时间内,我不会让它被任何人买走。” 宋文渊缓缓舒出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感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就以一年为期,孔老板,多谢了,真的非常感谢,我从没想过以你这样的身份,竟如此看得起我。” 孔信笑道,“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从小轩窗里出来,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我确实有打算以后自己开店,”宋文渊道,“只是目前对古董还有太多的不明白,需要继续学习。” “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问我,”孔信说,“黄兴运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舍得给你的,我也能给。” 这话就是明着挖墙脚了,宋文渊垂下眼眸,“多谢孔老板厚爱,只是,黄老是我恩师,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宋文渊。” “哈哈哈,”孔信爽朗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想哪儿去了,谁让你背叛黄兴运了?别这么敏感啊,年轻人内心阳光点儿嘛。” 康天真插嘴,“可你看上去真的很想煽动他背叛哎……” 孔信一把捂住他的嘴,力气大得康天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文渊轻声道,“很……抱歉。” 目送那个身影走出古今阁,康天真恶劣地嘬着牙花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人家师徒情深,根本就看不上你。” 孔信老神在在地喝茶,“哼,我只不过是看他在黄兴运手里一辈子出不了头,才打算伸手提携一下,不要就算了。” “哎大伯,”康天真蹭到他身边,“他那个老师是坏蛋吗?” 孔信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是坏蛋吗?” “是啊。” “你脑子里有蛆啊!”孔信一脚蹬开他,“老子是你大伯,你说我是坏蛋?不想混了你?信不信老子家法伺候?” 康天真抱头鼠窜,“卧槽……你看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坏蛋?卧槽你是我亲大伯啊……” “谁是你亲大伯?你姓康我姓孔,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人家随母姓啦。” 孔信打够了,半躺在他的御用贵妃榻上嘬着紫砂小茶壶,悠然道,“生意场上没有什么好坏,只有利益,宋文渊很有天分,黄兴运那老家伙向来没什么容人之量,断不会希望自己店里蹦出一个天才,可这小子不是普通人,他祖上曾是南京城里真正的收藏世家,以前有句老话,江南藏书甲天下,怀信藏书甲江南,说的就是宋家怀信楼,他骨子里流的是古董的血,又怎么会甘心窝在小轩窗里当一个学徒?” “啧啧,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康天真摸出一面小镜子端详自己被打残的美貌,眼珠子一转冒出一个馊主意,“他想要买回太爷爷的墨宝又没有钱,大伯,咱们这就把画转卖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痛哭流涕的怂样儿了!” “你现在这小样儿就挺怂的,怪不得人家蒋璧影对你爱搭不理,活该,”孔信嫌弃地瞥他一眼,再看一眼斜对门的小轩窗,“都是一般儿大小的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这样的青年才俊是他能比的?”康天真倨傲地昂起头,“你老人家眼神儿不太好吧!” “……”孔信深吸一口气。 康天真立刻一巴掌抽在自己嘴上,大骂,“抽死这张口无遮拦的贱嘴哎!没事儿瞎说什么大实话,不知道有人年龄大了不喜欢说老么,找抽呢?” “我看你就是找抽,”孔信一脚把他踹出店门,“滚回老祖宗面前卖萌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我减寿十年!”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八成是欲求不满,”康天真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往外走,“回家就回家,老祖宗可疼爱她的天真真了呢,正好把鸳鸯暖手凑成一对儿……” 路过小轩窗的店门,脚步突然一顿,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假装路过的样子,余光飞快地往里一瞥,看到了宋文渊在整理多宝阁,心头仿佛有个什么夙愿被满足了一般,满意收回目光,高贵冷艳地哼哼,“敢跟我抢女人,早晚有你爽的!” 第3章 一而再作死 康天真大概是个只会嘴上撂狠话的,自那天之后,宋文渊很是做了一些思想准备,结果一连半个多月,对方都毫无动静,该玩玩,该吃吃,宋文渊不禁心想这厮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自生日宴后再接到蒋璧影电话是一个傍晚,宋文渊刚关了店门,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喂?” “文渊,晚上没事吧,出来吃个饭,”蒋璧影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咱们可好久没一起吃饭聊天了。” 宋文渊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今晚……” “借口!”蒋璧影戳穿他,“我下午在公司遇着黄叔叔了,知道你今晚没事,哼!” “……啧。” 蒋璧影正色道,“你别总当我是洪水猛兽,这次找你是正事儿呢,我有个古董打算托你出手。” “别闹,”宋文渊无奈,这丫头……身为拍行老板的独女,她真要有什么古董想出手,哪里轮得到自己? “是真的,你别看我身边那么多人,可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可靠,”蒋璧影道,“前几天那神经病送过来一小玩意儿,我不喜欢,心想索性卖了吧,卖的钱我捐去福利院,省得看着心烦。” ……哪个神经病?该不是康天真吧? 宋文渊莫名的产生了点兴趣,“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沉香木的鸳鸯暖手。” 心头猛地一跳,“你在哪?” 蒋璧影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就知道你拗不过我,嘿嘿,六点半,烩萃楼,我等你啊。” “好。” 挂了电话,暮色已经笼罩下来,店里没开灯,宋文渊闭着眼睛坐在一张深椅中,轻轻按揉太阳穴,过了半晌,缓缓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满屋古董,起身,将店门关好后,整整衣领,走向街头。 烩萃楼是古玩街的老字号,掌柜的是一位活化石级的老饕,年轻时在古玩行也是响当当的国宝级大师,前些年九十大寿,将毕生收藏全部捐献给了国家博物馆,从此不卖古董,只卖佳肴。 宋文渊走进店里,老饕抬起头来,从老花镜上面看着他,笑着打趣,“你小子可真不够绅士,人家蒋丫头都到好一会儿了。” “十太公,您就别取笑我了,”宋文渊从服务员手里接过ipad,“她点菜了吗?” “就点了壶碧螺春,”服务员笑道,“肯定是等你来点呢。” “好吧,”宋文渊翻着当季菜谱,“丁香排骨、金陵扇贝、芙蓉鸡片、凤尾虾,再加一份平桥豆腐羹,”扭头对服务员道,“上菜速度点儿。” 十太公笑着摆手,“不要速度,我看越慢越好,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来谈情说爱。” “您老人家千万别闹,”宋文渊求饶,“我跟她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唔,看来火候还没到,”十太公如同一个老顽童,十分乐于拉郎配,笑道,“那就赶紧上去加一把火,她在梅青阁。” 宋文渊无奈地上楼,推开包间门,入眼的是一扇云锦屏风,轻薄的屏风上勾勒出蒋璧影朦胧的倩影,她纤秾有度,长发及腰,看上去颇有些官瓷美人的感觉。 如此佳人,但凡是个直男,恐怕没有不动心的。 转过屏风,蒋璧影坐在窗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来。” 宋文渊对她完全没了脾气,“我没想到康天真会把鸳鸯暖手送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神经病就是他?”蒋璧影从随身小包中取出暖手递给他。 “因为当初他就是从我手里截胡的。” 鸳鸯暖手失而复得,宋文渊满心复杂,握着这块小巧的沉香木,垂眸轻嗅,感受着沉香清甜的香气,“回去我把钱打到你的账户。” “随便你,我只想卖了这玩意儿,眼不见为净。” “你啊,”宋文渊对她的行为颇不赞成,笑道,“这么做对得起他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我没给摔了就不错了,他就是一神经病,回国半个月,简直快把我烦死了,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一个奇葩的。” “也许方法有些过激,但他对你也称得上是一片痴心了,”宋文渊好心地为康天真说话,“我觉得你不妨和他试试,也许还有很多闪光点你没有发现呢?” “我怕闪死我,”蒋璧影没好气,“昨天屁颠屁颠捧着个暖手来找我,说什么一人一只、情定今生,疯言疯语的……” 宋文渊捕捉到一个词,停下了筷子,“一人一只?你的意思是,他那里还有一个暖手?” “可不是?”蒋璧影道,“鸳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哪有只雕一只的道理。” “……另一只居然也在他的手里,”宋文渊错愕片刻,苦笑了一声,打开手机相册,“其实这对暖手是我太爷爷的旧藏,在《怀信楼长物志》里记载过的。” 蒋璧影知道《怀信楼长物志》是宋老爷子的著作,共两函十六册,有照片有手绘,记载了宋家几代人的收藏,后来兵荒马乱,这部巨著就散佚了,如今流传到宋文渊手里的,只剩其中一册。 “方便的话,你帮我问问康天真,他手里那一只愿不愿意出手?”宋文渊道,“如果真能凑成一对,价格绝对好说。” “这个简单,待会儿我微信问问他。” 两人吃完饭已经八点,从烩萃楼走出来,已经是初春,夜风里夹着阴寒,蒋璧影穿得单薄,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 宋文渊道,“你把外套穿上……”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璧影?” 宋文渊回头,正好对上康天真惊喜的双眼,然后再次目睹这小子的变脸神技——毫秒之内惊喜变成惊愕,双目圆瞪、眼眶欲裂,一脸捉奸成双的悲痛欲绝。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宋文渊还抽空感叹了一下。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康天真登登登地跑上台阶,抬头瞪着宋文渊,“哥们儿,撬墙角?你这事儿办得有点不够意思吧。” 宋文渊和气地笑笑,“你别误会,刚刚只是和蒋小姐谈了一笔生意……” “你当我傻啊!”康天真怒道,“你俩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蒋璧影拧起秀眉,“嚷嚷什么?我跟他不谈生意谈什么?恋爱吗?” “哎……”康天真瞪眼。 “瞪什么眼睛?”蒋璧影冷斥,“我说错了吗?我跟文渊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吃的不多管的倒不少,闭嘴该干嘛干嘛去!” “!!!” 康天真噎住,那一瞬间的愁肠寸断都快从眸子中溢出来了。 宋文渊看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着看着竟觉得眼前这张小脸儿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可爱? 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沃!特???”康天真猛地转头,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居然还笑?你这是对我的挑衅!是蔑视!是侮辱!” 宋文渊皱眉,微微歪头避开他的手指,“别用手指着我。” “我就指!你抢我女朋友还不准我指你一下?”康天真双手不停变换着手势,满脸挑衅,嚷嚷,“我不但要指,我还双手指,我用食指,用中指,用无名指……” “……”宋文渊无语地看着这厮双手BIUBIUBIU地跟发六脉神剑一样,默默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折。 “嗷——”一声惨叫冲破云霄。 宋文渊惹上大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打开小轩窗的大门,眼前出现康天真灿烂的小酒窝,和他座下巨无霸的豪华轮椅,宋文渊发自内心地震惊了,“你……” 康天真立马摁了ON键,“夭寿啦,作孽啊,暗下黑手啊!不要脸啊!惨不忍睹啊!!!” 古玩街大清早上人最多,康天真这么一通哭天抢地,顿时半条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宋文渊皱眉,“你干什么?” 康天真颤微微地伸出两只手,只见上面裹着厚厚的绷带绑得跟蹄髈似的,眼泪哗哗,“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生生折断了我的翅膀!你造吗?这简直是摧毁了我的天堂!” 宋文渊:“……” 围观群众好奇地看着他俩,“真的断了啊?” 康天真用蹄髈捧出一张X光片子,“十指连心,肝肠寸断,人间血案,惨绝人寰啊!” “喔……真的断了哎……看这里……” “天哪,十根指头都断了,那得多疼啊……” “唉,真是惨啊,漂漂亮亮的小伙子,怎么下的去手……” 宋文渊抱臂站在门内,面无表情,“街头左转,第二个红绿灯右手第三个门,进门挂号,八楼是精神科。” 康天真瞪眼,“你说我神经病?” “有病治疗要趁早。” “你别嚣张!”康天真往轮椅的奢华靠背上一倚,“不给我个说法,爷今天就不走了!” 小轩窗门面再小也是个底蕴深厚的老店,老板黄兴运作为古玩行里有名的收藏家不说德高望重也能担得起盛誉满堂,被康天真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闹,影响了小轩窗的名声,宋文渊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怎样?” “首先,道歉!然后,离璧影女神远点儿!最后,赔我医药费!十万!” “……”宋文渊怒极反笑了,闲闲地看着他,“第一,我并没有掰断你的手指,所以不会道歉,第二,我和蒋璧影没有丝毫超越同学的感情,第三,超市的猪蹄才卖30块钱一斤。” 康天真立马觉得被这家伙骂了,双手猛地一撑扶手,从轮椅中站起来,彪悍地仰脸,“敬酒不吃吃罚……卧槽,谁打我?” “蠢货!”孔信笑斥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巴掌将康天真扇得找不着北,顺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从轮椅中拖出来,单手拖着往回走。 康天真挥舞着两个蹄髈挣扎,“大大大大伯,别拆台……啊快松手……我的发型……” 孔信遥遥对宋文渊带着歉意地挥手,“小宋,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宋文渊站在门口,目送康天真张牙舞爪地被拖走,轻笑一声,转身走回店内。 被揪回古今阁,康天真跌跌转转扑向博古架,抓起一面雕花铜镜,倏地一声哀叫,“我英俊的刘海……” “少特么丢人现眼,”孔信将手机砸到他身上,“你爹的邮件,自己看!” “我爹的邮件看不看无所谓,肯定又是肉麻兮兮地抒发感情,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中心思想都没法提炼,年龄越大越啰嗦,唉,你看,又唠叨让你好好教育我,其实我什么都懂,百科全书都在脑子里了我这么优秀……”康天真嘟囔着拿起手机,眼睛倏地直了,铜镜从手里滑落,喃喃道,“我妈要回国!” 孔信眼明手快接住铜镜,小心翼翼地放回博古架,悠然笑道,“你妈终于要来人道毁灭你了,真是可喜可贺。” 康天真一脸的生无可恋。 孔信捏起紫砂小茶壶啜了一口,笑容可掬,“大侄子,就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会被剁碎了冲进马桶吗?” “不行,我要自救,”康天真猛地跳起来,在店里转两圈,直直地往门外跑。 孔信巧妙地伸出腿,康天真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爬起来原地转圈,“我妈来了我绝对没好日子过,南京是不能待了,我得避避风头,去哪儿呢?我我我……我出国算了,去趟思密达,或者雅蠛蝶……” “那可不行,你妈来了见不到你,又要搅得我不得安宁,”孔信悠然道,“你还是乖乖呆在老家接驾吧,免得给我制造麻烦。” “我去!亲情呢?爱呢?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美德呢?现在全家最可爱的天真真已经大祸临头,你居然还幸灾乐祸?还悠然地喝茶?”康天真慌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胆大包天从孔信手里抢过茶壶,直接掀盖灌了一口,慌乱的目光扫过没有合紧的抽屉上,突然一愣,“这是什么?” 说着从抽屉里夹出一封黑色烫金请柬,双眼猛地睁大,“黑笺?午夜拍卖会?” “别乱翻抽屉,”孔信一把夺走,“这不是你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 康天真瞬间将慌乱抛到脑后,笑得十分油腻,“矮油,人家都二十二岁了啦,亲爱的大伯伯~” 孔信将请柬重重锁回抽屉中,冷厉道,“想都别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接你娘的驾吧。” “我娘再凶残也是我亲娘啊,父精母血,十月怀胎……” “不好意思,”孔信打断他,“你是你爹一炮撸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康天真正色道,“我爹一炮有几十万个精子,最终却只有我自己响应天地的号召横空出世,而在这其中慧眼识珠发现我这颗阿肯宝钻的,正是我娘。” 孔信被他胡搅蛮缠逗笑了,“你小子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嘿嘿,”康天真蹭上去,“大伯,你就让我去呗,我都这么大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了。” “真拿你没办法,”孔信宠溺地笑着,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 康天真捂着脑门一脸惊喜,“我就知道……” “没门!!!” “我操……” 无情地拒绝了康天真,孔信坐在藤椅上喝茶玩游戏,偶尔用余光瞥一眼,看着康天真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小样儿,不由得通体舒爽。 折磨了他两个小时后,孔信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故意低头翻着桌子上的杂物,嘟囔“奇怪,我的打火机呢……” 就是现在! 康天真眼明手快,利落地撬开抽屉,手指柔软而修长,探进去夹住请柬轻巧退出,顽劣一笑,“Perfect!” 第4章 午夜拍卖会 午夜拍卖会,顾名思义,午夜举办,上拍的宝贝没几个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拍卖,近年来收藏大热,古玩行里人多宝贝少,不少人将手伸向了一些法律明令禁止的交易,在这样大环境的影响下,午夜拍卖会越发诡异得不得了。 “古今阁,”康天真将黑笺递给门卫,板着脸一脸镇定,眼睛却滴溜溜地打量周围环境。 如果不是来参加拍卖会,他还不知道南京有这样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地方,位于闹市,却十分僻静,简直就是为这种见不得光的活动量身打造的啊! 门卫微笑,“孔先生,您的请柬没有问题,欢迎来到午夜拍卖会。” 厚重大门在面前打开,露出后面幽深的走廊,康天真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姓孔好像也不错,孔天真,一听就特别的儒雅,回头得跟自家傻爹商量商量改姓的问题…… 吉时未到,会场里正在举办酒会,来参加拍卖会的多是大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康天真对这些老头子没什么兴趣,拿了杯甜酒就径直奔向餐桌。 半夜11点半,他饿了。 “咦,小天真?你伯父竟然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一个苍老却带着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康天真将一块布朗尼塞进嘴里,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对襟褂子黑布鞋的外国老绅士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嘴巴努力嚼了两下腾出点空,咧嘴一笑,“里嚎~~” 肯巴德疼惜地看着他,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慢慢吃,别噎着。” 康天真咽下满嘴食物,“你家大不列颠没告诉你不能往这种地方瞎逛的?出了事儿可没法律保护。” “有古董的地方我都要来,”肯巴德笑道,目光看向展台,只见巨大的屏幕上在播放着介绍古董的VCR,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走马灯般掠过,那一闪而过的风采让所有人痴迷。 “中国真是个美好的国家,”肯巴德由衷赞叹,“自从曾祖父从中国带回第一件瓷器,我的整个家族都为之热血沸腾。” 康天真面无表情道,“你曾祖父是八国联军,是无耻的掠夺者。” “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一切美好的开端,”肯巴德笑道,“这么美轮美奂的古董,藏在我的庄园里,不是更安全吗?” 康天真淡定地说,“放你娘的屁。” “你这孩子……” 会场灯光突然暗下来,几秒钟后,绚烂的灯光猛地炸开,一个拍卖师出现在展台,激昂地张开双臂,“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午夜拍卖会。” 康天真微伸手做恭送状,肯巴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康天真骄纵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下,全神贯注看向展台。 新出土的青铜纹鼎、博物馆记录在册的成化官瓷、以假乱真的珠宝美玉……一件件违禁国宝轮番上拍,康天真坐在台下,手指微微颤抖,怪不得拍卖会要在午夜进行,如此混乱的拍卖,充斥着赝品和赃物,真品率不过百分之一。 “这件红珊瑚念珠炼,共108颗,0.9-1.1cm,附鉴定证书,传承有序,”拍卖师兴致勃勃地夸赞着,“牛血红阿卡珊瑚,几乎无瑕疵,只有微量白芯,堪称粒粒精美……” 清晰的图片出现在屏幕上,康天真不由得被那纯正的红色勾起了兴趣,立刻转头看向另一块屏幕上的实物投影,发现不管镜头从哪个角度拍摄,红珊瑚在射灯下,都展现出了夺目的珠光宝气,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 拍卖师宣布竞拍开始,康天真毫不犹豫地举牌,“五万一。” 午夜拍卖会上鱼龙混杂,最不缺的就是土豪,而土豪往往都是外貌党,一看这串念珠光彩夺目,纷纷举牌跟上。 十几口竞价之后,轻易将价格推上了十万开外,康天真眼睛都不眨一下,“十一万。” “千年珊瑚万年红,小天真年纪不小,眼力倒是不错呀,”肯巴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打趣道,“只是,你的父辈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在珠宝首饰上一掷千金过。” 康天真对这个外国老头没什么好感,恶声恶气,“我乐意,管得着么你?” “不过听说蒋小姐倒是十分喜爱珠宝,尤其是阿卡珊瑚,前年在英国佳士得春拍上,以五十四万的价格拍得一个清朝仙人乘槎珊瑚摆件……” “干啥?”康天真斜挑眼角,“她喜欢我就不能喜欢了?” 肯巴德干笑,“我还以为你打算送给她呢。” 被戳穿了心事,康天真更没好气了,扭头对他虚假到极致地笑了一下,呲牙,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我乐意,管得着么你?” 肯巴德:“……” “十四万三千元一次,还有人出价吗?代表了祥瑞与高贵的红珊瑚,象征着永恒的权力……”拍卖师兴奋道,高亢的声音带着煽动,“十四万三千元两次,世界一年采获400吨红珊瑚,可如此纯正的阿卡料却极为稀少,还有人再想收藏这珠宝中唯一有生命的千年灵物吗?”他夸张地高高举起手,猛地拍在桌子上,一声清脆的槌响,“十四万三千元三次,成交!恭喜这位朋友!” 康天真满意地露出笑容。 “恭喜,”肯巴德笑道,“这串念珠如此艳丽,蒋小姐一定会喜欢,也不枉你一掷千金了。” 买到了想要的宝贝,康天真心情大好,转头看向他,“我说老爷子,我只是买了串念珠,估计还没你一支营养针花的钱多,干嘛老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肯巴德苦口婆心,“我和你伯父是朋友,看到你为博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自然会有些心疼,人老了,话就多了。” “这么跟你说吧,”康天真颠着二郎腿,“我含着金汤匙出生,我爸是百年孔家,我妈是官窑王,我是孔康两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家钱多得数不清……哎,你无视我?” “十九万五千!”肯巴德全神贯注地参与竞拍。 卧槽,这老头特么是在逗我?康天真十分郁卒,阴沉着脸看向让肯巴德痴迷的东西,却突然一愣,“怀信楼?” 拍卖师激昂地说,“还有人出价吗?这本《怀信楼长物志》是全书第三册,记载了当年收藏在怀信楼中的名人字画,为怀信楼主手绘而成……好,这边有位朋友愿意出二十万……” 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一滞,半秒钟后,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斜前方大叫,“宋文渊?” “你干什么?”肯巴德一把将他拽下来,训斥,“不要扰乱拍卖秩序!” “我看到宋文渊了,操,刚才那个二十万是他出的?”康天真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穷得当裤子了吗?他太爷爷的真迹还藏在我家古今阁呢,他都没钱赎回去。” 肯巴德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专心竞拍。 拍场上此起彼伏的举牌渐渐停止,只剩下肯巴德和宋文渊紧咬不放,康天真知道身边这老头是英国老爵爷,一生叱咤风云财力雄厚,敢在西方拍卖场上和煤老板们竞拍的主,他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到不了手的,宋文渊是吃错了什么药,在这里和他扛上? 康天真滴溜地转着眼珠,看看身边的老人,再看看那边一脸漠然的宋文渊,半晌,仿佛发现什么大秘密,压低声音,“老头,你和那小子有矛盾?” 肯巴德无奈道,“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和一个小娃娃计较?” 果然有矛盾,康天真坏得出水,压低声音进谗言,“这本书是他太爷爷的手稿,老爷子,拿出你老牌绅士的魄力,请不要大意地果断拿下!” 肯巴德慈爱地笑笑,举牌,“九十八万五千。” 宋文渊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淡定地跟上,“九十九万。” 一本手稿到这个价格已经虚浮,怀信楼主是南京第一收藏家,又不是南京第一书画家,如果是一整套的话还有竞争的价值,可现在只有16分之一,值得花上一百万吗? 但是宋文渊看上去对这书势在必得,让肯巴德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歪头对秘书低声道,“去查一下,看他背后是否有财阀支持。” 然后犹豫片刻,再次举牌。 眼看着要突破一百万大关,康天真一副佞臣嘴脸,激动得撺掇着,“他又出价了,快快快,老爷子,千万别丢了老绅士的脸!” 肯巴德看他一眼,一脸无比糟心的表情。 宋文渊低头沉吟片刻,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几下,从容地抬起头,“一百万。” 全场轰动。 秘书附在肯巴德耳边小声道,“宋文渊平时并没有和别人有接触,会不会是他的老师黄兴运?” 肯巴德摇头,“不可能。” “听说蒋璧影小姐在积极地追求他……” “你胡说什么?”康天真率先炸毛,“璧影端庄自持,绝不可能倒贴小白脸,以宋文渊的性格也不会接受别人包养!” 肯巴德凉凉地看他一眼,“你倒是信任他们。” “专心拍你的吧,”康天真没好气,“到嘴的鸭子被宋文渊叼走,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 “你这孩子,”肯巴德哭笑不得,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出价,抬头看向展台上,只听拍卖师已经喊起了倒计时,一脸挫败地闭上了眼睛。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怀信楼主的绝版手稿究竟会花落谁家呢?常言道,江南藏书甲天下,怀信藏书甲江南,今时今日,究竟是哪位收藏家能够再现当年怀信楼藏书百万的盛况呢?一百万三……” “一百万五千,”肯巴德猛地睁开眼睛。 宋文渊往斜后看了一眼,微不可见地一笑,退下竞拍。 拍卖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天色擦白,康天真办好手续将自己的珊瑚念珠拿到手,盘在手腕上把玩,走出会场,眼皮一抽,快步走上去,“你俩干啥呢?” 宋文渊单手插在裤袋里,温和道,“碰巧遇到赵老爵爷,聊两句。” 肯巴德刚来中国时十分喜爱诗词,最爱“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闲静,遂以宋朝的国姓为自己取名赵坐爱,后来发现总是莫名奇妙变成赵框框,就弃之不叫了。 “你俩有什么好聊的,”康天真狐疑地看看两人,发现肯巴德脸色冷酷,仿佛被气得不轻。 “聊聊刚才的竞拍,没想到老爵爷不光喜爱瓷器,对书画善本也十分有研究,”宋文渊愉快地说,“也让我对曾祖父墨宝的价格有了新的认识。” 康天真一怔,“你刚才是故意抬价?不对,上百万的价格,你怎么敢…” “当然不是,”宋文渊笑容里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否认变得相当没有说服力,康天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肯巴德铁青的脸上硬生生扭出笑容,苍老的目光中笼上一层慈爱,爽朗地笑道,“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宋文渊从容地笑道,“小子愚钝,能得到老爵爷的赞赏,实在是愧不敢当。” “呵呵呵,今天你教了我一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肯巴德笑笑,“可惜还有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小宋,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可要好好教教我。” 宋文渊刹那间仿佛被一刀捅在了要害。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康天真转头看向肯巴德,“看样子你俩梁子不小啊,你怎么招惹他的?” 肯巴德无奈地摇摇头,好像十分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孩子呢,唉,当初他父亲惹上麻烦,还是我出钱帮忙渡过危机,如今却……” 康天真给他一个白眼,“你会这么好心?我才不信。” 在拍卖场耗了一个晚上,饶是提前吃了一肚子点心,现在也饿了,康天真索性直接走向古玩街,鬼市刚撤,街边的店铺纷纷开门营业,烩萃楼前几十层的包子笼噌噌得冒着热气,康天真踏进店门,对服务员嚷嚷,“快点给我两笼蟹黄汤包,饿死啦!” 他从小就在这里厮混,服务员们早就熟得不行了,随手一指,“坐一边儿等着去。” 康天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倏的愣住了,只见宋文渊正坐在窗边,一笼包子,一碗稀粥,正慢慢吃着。 晨光在他脸上投下光影,映得人五官立体、剑眉星目,帅得呼啦呼啦的。 康天真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指挥服务员将蟹黄汤包和豆浆摆在桌子上,眼神死死盯着宋文渊,抓起包子往嘴里塞。 两人一言不发地吃着,互不干扰,康天真觉得新奇,心想眼前这小子是有病吧?被自己找上门去胡搅蛮缠一通,如今见面竟然还能相安无事地面对面吃饭? 要是自己,早一顿王八拳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 “喂,你跟鸡巴德怎么结下的梁子?”康天真咬着蟹黄包,口齿不清道,“他说你恩将仇报,我觉得你虽然又丑又挫还挖人墙角,但不是这么坏的人吧。” 宋文渊端着粥碗,闻言看他一眼,“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啊?”康天真眼睛亮晶晶,“说出来开心一下呗,一般来说,跟鸡巴德有恩怨的都是忠于国家忠于党的好同志,哎,你别一脸抗拒啊,分享一下下嘛,大家都是中国人。” 宋文渊优雅地吃完早饭,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早饭不要吃蟹黄汤包。” “啊?”康天真一愣。 “你话太多,容易呛着,”宋文渊悠然说完,站起来走出店门。 “咳咳……卧槽……咳咳咳……” 第5章 强卖长物志 康天真灌了一大碗豆浆才好不容易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怒吃两笼蟹黄包,嘴一抹,飞一般回到孔家老宅,一路牛逼带闪电地冲进书房。 “哎哟,这么急匆匆的是怎么了?”孔家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正在书房摹字,被康天真吓了一跳,皱眉道,“找什么呢?” “我记得咱家有本《怀信楼长物志》,放哪儿去了?”康天真拖过梯子,将上面趴着的肥猫赶走,两下爬上去,沿着满璧的书架开始找起来。 老太太将毛笔放下,拄着拐杖走到书架前,抬头看着他,连声叫道,“小心点儿,别摔着,哎哟我的小宝贝儿,你突然找那书干什么啊?” “我有用呢,”康天真含糊地应了一声,“老祖宗您别老抬着头,待会儿头晕,哎,在这里!” 小心翼翼地将书拿出来,取下牙签,看着“怀信楼长物志”几个大字唏嘘万千,“我今天才知道,这本手稿竟然能值一百多万。” 老太太抱着猫笑起来,“要是缺钱就找你大伯要去,可别打卖书的主意,更别提这些手稿了,要是被你大爷爷发现,要打屁股的,读书人四璧图书、牙签满架,哪有随随便便就卖书的道理?” “我又不是读书人,我是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文盲,”康天真顽劣一笑,将书轻轻放进匣子里,猴子似地蹲在梯子上哼唧,“老祖宗,这本书赏给我呗。” “你啊你啊,快点下来,别摔着,”老太太疼惜地点着他的鼻头,“要实在是喜欢,就拿走吧,别给糟蹋了就行。” “嘿嘿,”康天真把匣子往胳肢窝里一夹,扑到老太太身边蹭了蹭,“就知道您最疼天真真了,MUA~~MUA~~MUA~~” 说完,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冲到古玩街,火箭炮一般砸进小轩窗,将书匣子往柜台上一拍,恶劣地颠着腿,一言不发,只把牙花子嘬得吱溜响。 宋文渊扫一眼,“康大少这是什么意思?” “你太爷爷的手稿,”康天真鼻孔朝天,“想要吗?” “想。” “跪下求我。” “……”宋文渊无奈地看着他,苦笑,“还没闹够?嗯?”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康天真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惊悚地看向他,心想这人的声音忒犯规了,怎么说什么都跟讲情话一样?万一遇到个音控的妹子,简直是分分钟要怀孕的节奏啊。 脑海中浮现出蒋璧影对他春心乍动的样子,不由得悲上心头,恨声,“别用你的破锣嗓子跟我说话,什么叫没闹够?我闹什么了?咱们在认真地讨论这本手稿的价格,你你你……你给我严肃点!” 宋文渊问,“如果我跪下求你了,这本手稿就给我?” “美的你!” “……” 觉得自己拒绝得有点太无情,康天真清了清嗓子,“咳,那个,跪下求我,然后一百万你拿走。” 宋文渊被他气笑了,“难道康大少不知道在下穷得叮当响?” “胡扯,穷你还敢竞拍?当时万一鸡巴德半路撤了,你咋办?” 宋文渊笑而不语。 康天真狐疑地看着他的笑容,半晌,突然瞪大眼睛,“你打算赖账?卧槽,那可是午夜拍卖会!” “午夜拍卖会并不受法律保护。” “你知道主办方都是些什么人吗?”康天真对他的鲁莽简直五体投地,“那可都是带枪的,胆敢赖一下账,保证你绝没可能两条腿走出大门。” “不会到赖账这一步,”宋文渊悠然道,“赵老爵爷是不可能撤的,资金雄厚如他,怎么能容忍我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从他的老虎口里夺食,认输岂不是很没面子?” 康天真觉得今天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牛逼!” 宋文渊手指轻轻摩挲着书匣子,轻声道,“所以,我是绝对没有钱从你这里买书的。” “那……”康天真犹豫,“我们换个方式,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书就给你。” “什么条件?” 康天真道,“远离璧影。” “这是自然。” “认我当老大。” “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康天真突然感觉一股没来由的憋屈,把书匣子往怀里一抱,“不卖了!” 宋文渊一把抓住书匣子,“别闹,都当老大的人了,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没有别的条件了吗?那这书现在归我了。” “谁说归你?”康天真耍横,“我不卖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宋文渊好声好气,“刚才的几个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再提几条,一切都好商量。” “谁跟你商量?现在是卖家市场!”康天真斜眼他,“要商量也行,一百万对你来说确实太多了,给你打个九折,九十万!” 宋文渊扶额。 “没钱就闪一边儿去,”康天真抱着书匣子大步走出店门,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连忙保护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那人,“没事儿吧,大叔?” “什么事儿这么急急忙忙?”黄兴运好笑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眼中一丝惊艳划过,“咦,这串珊瑚不错。” 康天真抬手,迎着阳光看自己的手腕,发现在珊瑚的映衬下,皓腕越发嫩白,秀美得简直不像个糙老爷们,得意得摇头摆尾,“那当然,也不看戴在谁的手上。” 黄兴运纵容地笑笑,“手是很白,可小脸儿怎么这样黑啊,文渊惹你生气了?” 康天真啧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我脾气很不好似的,只不过是来推销个古董,你家宝贝徒弟没钱买而已。” 黄兴运眼中浮上一层怜悯,疼惜地看一眼宋文渊,转头对康天真道,“什么古董?” “《怀信楼长物志》的手稿!才要九十万,昨晚拍卖会上成交价一百万五千呢,你自己算算加上佣金得多少钱。” 黄兴运道,“这对文渊来说确实太多了,但并不是一个无法企及的目标,天真,如果你看得起黄某人,就让我做个保,手稿先借给文渊欣赏,等他攒够了九十万,再完成交易。” “开玩笑!” “这小暴脾气……”黄兴运笑道,“你和文渊年纪相仿,我很是希望能看到你们成为好朋友。” 康天真哼哼,“他跟我抢女人,这叫毛线的好朋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璧影这样优秀,喜欢也是正常,”黄兴运对宋文渊道,“我知道这本书对你的重要性,要不,你先预支些工资……” 宋文渊还没说话,康天真先叫起来,“大叔你不怀好意吧,这小子就是一学徒,能有多少工资,九十万,你想让他给你卖一辈子的命?” 黄兴运笑着捏了下他的腮帮子,“你又不肯借给他看,又不愿他预支工资,未免太难缠了吧,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现在让他从哪儿变钱去?” “没钱就去抢银行,”康天真恶声恶气,舌头抵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心想小爷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如今竟被一个中年大叔捏了腮帮子,尼玛这是调戏吧? “老师,”宋文渊开口道,“别再多说了,我的收藏理念向来是量力而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必要强求。” “不要拉倒!”康天真抬腿就走。 “哎……”黄兴运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好心地献策,“不如这样吧,让文渊分期付款,五年还清,按照银行利率来计算,怎么样?” 康天真本来就是想拿长物志过来羞辱宋文渊一番,如今被黄兴运这么苦口婆心地一番挽留,不禁骑虎难下,“这个……” “实在不行就三年。” 康天真犹豫半天,猛地转身回头,将书匣子拍在柜台上,抬头瞪着宋文渊,“那刚才的几个条件还要成立。” 宋文渊笑起来,“多谢老大。” “以后要好好伺候我,知道吗?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康天真生硬道,“明天我要约璧影出来喝茶,你跟我一起去,当面、亲口、明确、的告诉她,你们俩是不可能的!” “这恐怕不行,”黄兴运道,“明天文渊要跟着我出一趟远门。” “什么?”宋文渊和康天真都愣了一下。 黄兴运解释,“《盛世收藏》节目组到湖北拍摄民间鉴宝特辑,特邀我加入专家组,要去大概一个星期。” 宋文渊眉头微蹙,“那店……” “古玩行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几个月闭门谢客都没有问题,我还可以让你师兄弟没事过来瞅两眼,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哦,我差点忘了,”黄兴运轻拍了一下脑门,对康天真道,“你大伯也应邀前去,担任瓷杂部的专家。” 康天真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道,“他都没告诉我,应该是不打算带我去吧。” 黄兴运幸灾乐祸,“那你要至少一周时间不能奴役文渊咯。” “……那怎么行啊!” 第二天中午,孔信走进机舱,拿下墨镜,眼前出现一张分外熟悉的笑脸,惊愕,“小兔崽子,你玩儿什么?” 康天真腆着脸,“人家怕你一个人出远门会怕怕嘛。” “闭嘴,给我滚下飞机。” “表。” 孔信瞪眼,康天真双手捧在腮边做花朵状,嗲声,“大伯伯~~带人家去见见世面嘛,人家还没参加过电视节目。” “没什么好参加的,”孔信坐下,“你就算去了也没资格上节目……把脸转另一边儿去,看见你就头疼。” “让人家跟着端茶倒水也行嘛,”康天真抽泣,“不要把人家丢在南京啦,我妈马上就要回国了……” 孔信糟心地看他一眼,“行了行了,哭得太丑了,既然你说的端茶倒水,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康天真训练有素地从包里取出一张面膜,“飞机上空气干燥,来,大侄子服侍娘娘补个水。” 孔信骂,“滚你大爷的!” “我大爷是你啊!” “……” 爷儿俩闹得不可开交,终于在飞机起飞前闹累了,各自敷一张面膜睡觉,宋文渊整理好一切后下意识去寻找康天真,一转脸,看到两张并排的大白脸,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第6章 惨遭仙人跳 《盛世收藏》是南京台一个收视率颇高的鉴宝节目,此次邀请了多位在古玩行里响当当的大人物组成专家团,浩浩荡荡开去湖北拍摄。 康天真揭了面膜,用指腹细细拍着脸,余光撇到宋文渊,低声道,“你瞅啥?” 宋文渊轻笑,“被康大少的皮肤闪瞎了眼。”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诡异的念头浮上心头:尼玛他调戏我! “……” “咳,咳,”康天真压下满脸的尴尬,一本正经道,“男人的护肤也是一本必修课,别看你现在细皮嫩肉的,若不多加护理,十年之后一样变成老黄瓜,不过这样也好,让你颜残得快一点,省得璧影总是念念不忘。” 宋文渊无奈,“你可真满脑子都是蒋璧影。” “这不是废话么,”康天真一脸坦然,“我跟你除了她还有别的交集吗?。” 宋文渊想了一下,发现他这话居然还挺对,不由得摇摇头,“唉……” 康天真老神在在,“年轻人,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不要总是唉声叹气。” 宋文渊笑起来,“你说的对。” 从机场出来,康天真双手拖着孔信巨大的行李箱,苦不堪言,“大伯,你是把我师父装箱子里带来了吗,怎么这么重?” 孔信随手将背包挂在他的脖子上,愉快道,“你大伯我要在这里下榻一周,每天的换洗衣物、休闲娱乐、知识更替、气质提升可都在这箱子里,拖好了,别偷懒。” 康天真被奴役得抬不起头,有气无力道,“知识更替、气质提升是什么鬼啊……哎,你怎么停了?” 他皱着鼻子抬头,看到孔信单手插裤袋站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个外国友人,“老赵头最近混得不错啊,东奔西走的,哪儿都能遇到你。” 肯巴德握着手杖,在秘书的簇拥下慢慢走过来,笑道,“孔老板说笑了,鄙人不过是对中国古董一腔热血,希望能在不多的生命里再多赏玩一两件,而已。” “哈哈,”孔信爽朗地笑起来,“如今狼多肉少,你这风烛残年的还能再赏玩几件呢?不如趁早回你的奢华庄园里养老去吧,也给中国的子孙后代留点儿老本儿。” “文化哪有国界?古董更是全人类的财富,”肯巴德道,“再说,我这也是保护古董,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们自己人砸碎多少了。” 孔信大笑着摇头,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睛里,许久后,低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悠然道,“老赵头你中国话说的不错,可我们中国人讲究的礼、义、仁、智、信,你还是一窍不通!” 坐节目组的车到达酒店,孔信大步流星走去自己的房间,康天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进了门,“你怎么了?” “没想到又遇见鸡巴德,真他妈晦气,”孔信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吹在脸上,恨声道,“谁说老外素质高?那老不死在中国这几年跟某些硕鼠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倒腾去英国的古董都不知道有多少,可恨他上下全都打点好,没人能抓到他的狐狸尾巴。” 康天真眨眨眼睛,“要不,我找人做掉他?” “……你妈拿肉毒杆菌把你喂大的?” 康天真怒了,“怎么说话呢?” “你这脑子里是没有沟壑吗?”孔信戳着他的脑门,“要是能随随便便就做掉,他还会蹦跶得这么欢吗?” 康天真狼狈地捂着脑门,“不做就不做嘛,干嘛总是人身攻击!” “就你那智商,我不人身攻击你听得懂吗?”孔信表示对大侄子十分鄙夷,打开电脑,随口吩咐,“烧水,给我泡茶去。” 康天真任劳任怨地去泡了茶过来,孔信轻抿一口,满意地点头,“你也就是泡茶的功夫还能说得过去了。” “我最牛逼的是鉴赏,好吗,”康天真不高兴了,“就算你看不起我,也必须得看得起我妈抽断的皮带。” 他亲爹是古玩行里有名的棒槌,能把尿壶当成上古陶器的,一生打眼无数次,终于承认自己大概真的没有古董那个基因。为防止他步亲爹后尘,康天真的老娘堪称地狱式训练,硬是给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常言道:家有三院房,再入古玩这一行,好眼力都是真金白银洗出来的,而康天真却是从腥风血雨里炼出来的。 孔信道,“既然眼力好,那你这一周就多在当地转转,看能不能收几件古董上来,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敢一个人下乡铲地皮了。” 康天真死皮赖脸跟来就是为了能找到机会单溜,他是孔康两家这一代的独苗,全家人跟伺候小祖宗一样养到大,想一个人去闯荡一下都没有机会。 一听孔信的话,顿时乐了,“那我明天就去,哎呀大伯你别再沉迷连连看了,赶紧把电脑让给我,我查查当地的历史,万一有什么名人古迹呢。” “这里最有名的,大概就是明朝著名道士陶仲文了。” 康天真昏头涨脑地研究了大晚上,第二天在民间鉴宝大会现场困得根本睁不开眼,他不是节目组的邀请的专家,只能跟在孔信后面充当他的助理,真真是大伯坐着他站着,大伯喝水他看着。 余光扫到旁边,发现宋文渊也候在黄兴运后面,顿时心理平衡多了。 如今正值史上第四次收藏热潮,节目组提前做了大量宣传,正式录制时大旗一拉,捧着宝贝来鉴定的宝主们是人山人海,只不过他们带来的东西让康天真看着都直笑。 什么秦始皇玩过的骰子碗、唐明皇敲过的编钟、纪晓岚留下的烟袋…… “这个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绘了萧何在月下策马狂奔,韩信站在河边踌躇不前的故事,真品藏在南京博物馆,你手里这个虽然是赝品,但平时放在家里插花还是不错的。” “西汉时期还不知道后世会有东汉,所以不会在自己的瓷器上落西汉年制的款,这个造假太过不负责任。” “元青花虽然稀少,但我们相信民间也有收藏,只是再怎么流落民间,元朝的工匠们也不会烧出一组AK47来……” 孔信被人们团团围住,耐着性子一件件鉴赏过来,嘴都要说干了,回头看了一眼,康天真立刻送上新砌好的热茶,孔信抽空喝了一口,将茶杯递回去,余光扫到旁边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突然动作一顿。 “怎么了?”康天真凑上去,“看见啥了?” 孔信飞快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他手里的东西,你看见没?” 康天真茫然望去,找到那个人和他手里的青瓷大吉瓶,那鲜嫩的粉青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旷神怡,眼神倏地亮了起来,喃喃道,“……龙泉瓷?” 孔信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对他使了个眼色,康天真了然,直起身子打个哈欠,娇气地嚷嚷,“大伯我快要困死了。” “这可怜见的,”当着众多人,孔信慈爱地看他一眼,“这儿没你什么事儿,回酒店补觉去吧,也别麻烦节目组了,自己出去打车。” 余光扫到那人拿着瓷器犹豫半天,又塞回随身的布袋,离队往场外走去,康天真立马对孔信挥手,“好嘞,那我回去睡觉了哈,拜拜,各位大哥大姐也拜拜。” 混在人群中走出广场,康天真立刻跟上那个男人,快走两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爽朗大笑,“哎呀老叔,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啊,真巧……” 那人惊慌,“你干什么,我不认……” “你说请我喝茶?那怎么好意思?”康天真朗声截住他的话,压低声音,“我是南京来的古董商,你手里的大吉瓶我很有兴趣,找个地方细谈一下?” “我不相信古董商,都是坑人的……”那人好像十分懦弱,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妥协,站在原地张望一番,指着不远处一家茶楼,“我们去那里细谈……你……你不会坑我吧?” 康天真笑得一脸灿烂,“那怎么可能?你看我这一脸憨厚也不是会坑人的人啊。” 对方小声嘟囔,“这么多专家,也就是你看上去面善。” “老叔你可真是慧眼识英雄,那咱们还等什么?走起!” 小茶楼是附近唯一看上去比较安静的休闲场所,两人开了一个包间,康天真有意降低对方的警惕心还特意要了一壶明前西湖龙井,殷勤地为他斟茶,“刚才在广场上一眼看到那个瓶子,我就觉得很有眼缘,老叔你再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呗。” 那人从布袋中将大吉瓶掏出来递给他,满脸忐忑地问,“专家,您看这瓶子能值多少钱?” 康天真却不伸手接,示意他将瓶子放在桌面上,才双手拿起瓶子,慢慢地上下抚摸一番,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抬头看一眼对面搓着手一脸焦急的男人,眼神中满是狐疑,从口袋里掏出微型显微镜,细细地观察釉面和落款,足足看了有十分钟才放下瓶子,“老叔,你这个瓶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我家传的,我们家祖上有……有宰……嗯,大官,”男人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爹……嗯,临死前给我的,要不是急着给儿子买房结婚,我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那你爹可真厉害,临死前还去刨了一把自家祖坟,”康天真嘲讽,用显微镜放大瓶子下部的影斑,“这么重的土沁,不在土里埋个几百年是沁不上来的。” “你……你别管是哪里来的,”男人恼羞成怒,语气强硬起来,“你只要告诉我值多少钱就行。” 康天真冷冷道,“值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男人猛地站起来,“操尼妈……” “哎,你还有理了?”康天真怒道,“我奉劝你最好带着这个瓶子去自首,坟里刚刨出来的东西,真臭!” 说完,站起来,抬步往门外走去,门一开,三个乡村杀马特堵在门口,一水的黄毛紧身裤,康天真心头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不干什么,”杀马特流里流气地笑,“只要你买了我爸的古董,我们什么都不干。” “这是犯法的。” “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就是法,”杀马特道,“我知道你是南京来的专家,卖古董的,有的是钱,一百万对你来说是小意思。” “你们这是仙人跳!”康天真被逼到墙角,不得不直面他们,逞强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杀马特哈哈大笑,“你给钱我们就去自首,怎么样?一百万买个古董,多划算啊。” 康天真牙根都快要咬断了,心想这特么难道是报应?自己刚刚敲诈宋文渊一百万,钱还没到账呢,这边就被别人敲得抓干毛净,真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这次回去后一定去寺庙好好烧一炷香,只要能解决了这危机,从此皈依我佛都可以啊! 被四个人堵在墙角,康天真声音里控制不住地发颤,硬撑着大声嚷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妈立马就会灭你们全家……” “哈哈哈哈我们好害怕呀……”杀马特大笑着逼近他,声音一转,凶狠道,“少他妈跟老子撂狠话,要么付钱,要么断你一根手指!” “你敢……啊!救命!” 一记黑拳狠狠砸在了肚子,接着是膝盖上一脚,康天真立刻捂着肚子跌跪下去,他挣扎着伸手,摸索着墙壁想借力爬起来,却不料被对方抓住了手指,狠狠的一折,顿时疼似钻心。 康天真立刻惨叫,“别打,别打,我付钱……” 杀马特揪住他的领口,一口劣质香烟喷在脸上,“怂逼!” 康天真呛得直咳,颤抖着捂住手指,钻心的疼痛久久不能平息,脑中一片乱七八糟,心想当初宋文渊折的那一下跟这次相比可真是温柔……卧槽,这种时候想他有个屁用! 突然包间门被一脚踹开,康天真狼狈地抬头,眼睛倏地瞪大,只见宋文渊走进来,“出了什么事……康天真?你们放开他!” 第7章 你敢跟踪我 宋文渊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那人后领将他拉开,冷漠地扫一眼康天真,转脸问向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谁啊?”杀马特拧着眉毛,“他说好要买我爸的古董,又赖账,我们当然要好好交流一下。” “你放屁!”康天真怒骂,“我什么时候说要买的?那个大吉瓶刚出土不到半年,浮土都没盘掉,买它是犯法的!还一百万,一毛你们都别想要!” 杀马特一拳头挥来,康天真倏地往宋文渊身后一藏,探出头大叫,“卧槽你还敢打我?当着我哥们儿的面你还敢打我?” “你少说两句,”宋文渊挡住对方的拳头,心想谁跟你是哥们儿,这会儿知道套近乎了,当初上我店门口撒泼的魄力呢? 他回头看一眼这厮藏头露尾的熊样儿,很有一种将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冲动,但他是孔家继承人,既然被自己撞上了,自然不能有什么好歹,不然孔信一根指头都能碾死自己。 而伸手救他一次,就是将天大的人情送给了孔家,对自己以后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宋文渊从小精打细算,十分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他抬头看向对面几个杀马特,温和地说道,“我朋友说话口无遮拦,有得罪各位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我看这样子仿佛是有笔交易没谈拢,生意场上和气生财,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不妨再好好沟通沟通。” “马勒戈壁的你谁啊?” “呵呵,敝姓宋,来自南京,是个在学习鉴定的学徒,”宋文渊笑了两声,“究竟是哪件古董,可否让我看一眼。” 对面几个人相互使了会儿眼色,最初去鉴宝会的那个男人将大吉瓶放在桌面上,“宋先生,你看这宝贝值多少钱?” 宋文渊并没有上手,负手站在桌边看了一眼,沉吟片刻,“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我和我朋友都是还没有出师的学徒,也说不清到底能值多少钱……” 他边说着边观察对方的眼神,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就我看来,一百万是偏高,但也不算漫天要价,可惜我们没有这个财力,不然一定要收来的。” “没钱?哈哈,没钱你来干啥?”杀马特面目一变,狰狞地逼近他,“告诉你,今天不给老子把钱掏出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康天真大怒,“你这个无耻的……” “闭嘴!”宋文渊打断他,转脸笑得从容不迫,“我们都是热爱古董的人,今天能够见到这样一件精品实在是三生有幸,我们很感谢各位能给这个赏玩的机会,一点小意思,聊表谢意,”说着将钱包中现金全部掏出来,共三千块,整齐地放在桌面上。 “几千块就想了事?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儿!”杀马特骂骂咧咧,伸手去抓钱。 宋文渊一把按住他的手,手指暗暗用力,注视着他的眼睛,沉声笑道,“我们初来贵地,不愿多惹是非,但是如果硬要撕破脸,你们纵然有四个人,但我们也不是讨不到一点便宜的。” 他手指如铁爪一般,对方抽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抽出来,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层敬畏,逞强嚷嚷,“这么几毛钱,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呢?” 宋文渊回头看了一眼,康天真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三分钟后,恼火地败下阵来,恶狠狠地瞪对方几个人一眼,慢吞吞从包里摸出一把钞票重重拍在桌子上。 杀马特面面相觑,几秒钟后爆发,“操他妈你逗我?这是多少?四百一十……九?” “……”康天真恼羞成怒地对着宋文渊嚷嚷,“我今天就是陪大伯出来玩的,哪有什么钱啊?” “那刷卡!支票!哎……”杀马特眼尖,一眼看到康天真腕上的红珊瑚,“把你手链摘了,啥做的?红玉?翡翠啊?” 康天真脸色一黑,“这个不能给你们!” “哎哟,还讨价还价?看来这玩意儿不便宜啊,”杀马特笑出一口大黄牙,“老子今天还非要不行了!”说着一撸袖子就要上去抢。 宋文渊一把将康天真拉到身后,抬臂挡住对方,“他那是人工染色的,颜色虽然好看,但是材质下乘,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蚊子腿上也是肉……” “只是这肉你能不能吃得下就不一定了,”宋文渊慢慢将西装袖口卷上去,活动一下肩膀,冷声,“既然你们要撕破脸,那我们就撕个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把抓起茶壶泼向杀马特的眼睛,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拳捣在他的耳朵上,接着利落地一个侧身,躲过身后打过来的拳头,抓住他的手腕,将人猛地掼在地上,对着肚子狠踢一脚,一转身,突然僵住了。 ——眼前出现康天真的大脸,被一个人用茶杯的破玻璃片抵着脖子,眼泪汪汪,“对不起……” 这个战斗力不如0.5鹅的废物!宋文渊颓然地举起双手,平静道,“抱歉,我冲动了。” 杀马特捂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对着宋文渊的膝盖狠狠踢了下去,刺骨的疼痛让他一个踉跄,扶着桌子差点跌跪在地。 “别打他!”康天真压着嗓子惨叫,“我把手链给你!别打他!” 两人被搜得抓干毛净,宋文渊腕上的手表也被撸了下来,总算全须全尾走出包间,路过茶楼收银台,康天真突然走过去,“我要举报你们店里有人……” “没什么,”宋文渊一把捂住他的嘴,抓着胳膊将人拉出店门,低声解释,“我们在包间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服务员前来劝架,究竟为什么,你还不了解吗?” 康天真既羞又愤,他在宋文渊面前向来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如今面子里子都丢尽,脸上挂不住了,嗫嚅,“那个……多谢你帮我解围,我之前那么对你,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 宋文渊温和道,“没什么,见死不救我会良心不安。” “你真是一个好人,”康天真夸张地奉承,“知道吗,你打架的时候,动作嗷嗷帅!” 宋文渊不由得笑起来,“给我发好人卡啊。” “哈哈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嘛,”康天真看着他,真诚道,“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讹多少呢,害你损失的钱我回去就还给你,还有你的手表,是欧米茄碟飞吧。” “那个手表是假的。” “啊?” “出门在外,不要露财,”宋文渊道,“不然今天损失可就大了。” “对啊,我要是不把那串珊瑚戴在手上也不至于被他们抢去,”康天真颇有感触,“其实你看,咱俩挺有缘分的,虽然说相互看着都不怎么顺眼,但总能撞见,哎,你不在广场伺候你老师,跑茶楼去干嘛啊?” “老师喝不惯节目组提供的袋泡茶,我去买点茶叶。” “哦,”康天真应了一声,继续美滋滋地说,“咱们都喜欢同一个女孩,这就是所谓的同情之人!如今也同患难过了,又这么有缘分,哎,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吧!” “……不,不,你想多了。” 宋文渊忙推辞,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想这小子究竟是智商低还是情商低呢,刚被讹了十几万,还挨一顿打,这会儿居然能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但,还别说,这没心没肺的小样儿,还挺吸引人。 这边折腾上一回,那边的鉴宝大会早已经结束,两人打车回了酒店,一路上康天真喋喋不休地满嘴跑火车,宋文渊话不多,对他的聒噪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还能陪着他谈笑风生。 到了酒店已经天黑,两人笑着道了别,各自回房,康天真把房门一关,瞬间仿佛撒完了气儿一样,整个人都蔫了,跌跌撞撞扑到大床上,抓过被子罩住脑袋,三秒钟后,被子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嚎叫:操他奶奶个腿啊!小爷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啊啊啊啊! 捂着被子叫了半个多小时,康天真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站在窗边看着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觉得自己内心如诗人一般寂静苍凉,遂哑着嗓子吟诗一首:人生譬如朝露易逝 终究难留 几番波折方知人生 似梦一场 …… 啪!啪!啪! 康天真脑门青筋一爆,回头,看到孔信鼓着巴掌倚在门口,戏谑地看着他,“几个小时没见,大侄子仿佛醍醐灌顶了,有什么机遇,说给大伯听听。” “你就别来嘲笑我了,”康天真揪着头顶的乱发,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郁闷道,“被自己情敌救,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但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真的,我扪心自问,如果今天被按在墙角胖揍的是他,我是没有那个勇气伸出援手的。” 孔信点头,“那你得对他有所表示。” “我要和他做朋友!”康天真一脸真诚地说。 “做朋友算什么感谢啊,”孔信坏心地出馊主意,“为了表示感谢,你把璧影让给他吧。” “开什么玩笑!!!”康天真抓狂,“我喜欢了璧影十多年!” “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孔信向来疼爱乖巧可人的后辈,蒋璧影虽然容貌倾城,但她天之骄女强势任性,让他疼爱不起来。 康天真撇嘴,“你管我喜欢她什么呢,说不定我就是喜欢她拒绝我时那股子要人命的骄纵呢。” “呵呵,那你可真是抖M,”孔信无情地嘲讽,话锋一转,“你说下午那个明代龙泉窑的大吉瓶是新出土的?” “千真万确,还带着墓里的臭味儿呢。” 孔信在房间内踱了几步,沉思片刻,“虽然龙泉窑到明代已经式微,但到底是民窑的翘楚,能以龙泉窑陪葬的人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样的大墓被盗,流出的不会只有一件大吉瓶。” “妈蛋!”康天真懊恼地坐在窗台上,耳朵耷拉着,恨声,“如果我真的会空手道,一定把他们全打成担担面!” 孔信在古玩行跌打滚爬了一辈子,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使劲揉一把他的乱发,“得了,吃一堑长一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晚饭吃了吗?” “我吃了太多堑,这会儿有点饱。” “我不饱就行,”孔信将他从窗台上拉下来,踢一脚屁股,“去楼下鲜芋仙给我买一碗芋圆2号,我想吃小珍珠。” 康天真怒,“吃什么小珍珠!你大侄子我都悲惨成这样了,你还无情地奴役我?” “你悲惨成哪样啊?”孔信抓起外套扔他头上,一脚蹬出门外,“别在这儿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就遇到这么点儿挫折也好意思叫悲惨?赶紧去,待会儿人家打烊了。” “吃死你!”康天真郁闷地穿上外套,走去等电梯,几秒钟后,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宋文渊站在里面,康天真傻了。 宋文渊:“……” 康天真:“……” 半晌,电梯门自动关上,康天真如梦初醒,嚎叫着扑上去狂戳按钮,却只能徒劳地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着19、18、17…… “操!!!” 又等了好几分钟,才等来电梯,康天真懊恼地挠着电梯墙壁,大脑却转得飞快:宋文渊大晚上打扮得跟明星躲狗仔一样这是要干嘛?他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难道是去看大秀? 都有璧影了还看大秀你对得起我吗??? 从电梯里出来,空荡荡的酒店大厅空无一人,康天真跑到前台,“嗨,大美女,刚才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昏昏欲睡的前台小姐倏地来了精神,“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吗?他生气跑了,你出来追?” “什么鬼!”康天真大囧,“我跟他是情敌!” “我懂,我懂,是情敌,”前台忙不迭点头,“话说我刚才还看到你俩一起乘出租车来酒店。” “……操了!” 前台往外一指,“他往左边去了,快去追吧,加油!” 康天真木着一张水母脸道了谢,连忙追出酒店,长长的街道上果然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连忙裹紧外套跟上去。 宋文渊走得很快,康天真走两步要再跑两步才能勉强跟上又不会被发现,穿过幽深的暗巷,拐过一个路口,宋文渊突然不见了。 “咦,”康天真站在路口张望,“怎么会突然不见……卧槽!!!” 偷袭就在这一瞬间,宋文渊仿佛捕食的豹子一般猛地从斜后方蹿上来,一把将康天真按在了墙上,冷声,“你敢跟踪我?” 第8章 公路惊魂夜 粗粝的墙壁磨得脸皮生疼,康天真直着嗓子嚎叫,“不、不是故意的……啊疼啊,放开我……” 宋文渊薅起他的头发,“为什么跟踪我?” “我……我就是好奇,”康天真狼狈地仰着脸,忙不迭求饶,“宋文渊,好兄弟,求你放开我,我疼……” 宋文渊没有说话,狠狠地压着他,过了一会儿,松开手,轻声道,“不好意思,弄伤你了吗?” “没有没有,”康天真不顾脸上火辣辣地疼,忙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容,“话说你这么晚是要去哪儿啊?” “跟你没关系,”宋文渊伸手抚平他被弄皱的衣服,转身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回酒店去吧,已经很晚了。” “哎哎,那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干嘛啊?”康天真快步跟上去,促狭地凑近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该不是去看大秀吧,嘿嘿。” “……不是。” 康天真看着他走进一个公共停车场,停住脚步,左右看了两眼,“你来这儿干嘛啊?” “你怎么还跟着?”宋文渊拧起眉头,“回去。” “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儿的样子……啊!”康天真话没说完,突然被宋文渊一把搂住,转身按在一辆黑色的车上,“卧槽!!!” “别说话,”宋文渊压低声音,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将人禁锢在自己和车门之间,从背后看,仿佛正吻得难舍难分。 康天真被压得喘不过气,余光看到一辆轿车从背后开了过去。 我去!!!这感觉真像是被惊蛰的第一声春雷当头劈下,五脏六腑震了个碎如齑粉,宋文渊柔软的嘴唇伏在耳边,温热的呼吸钻入耳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极爽,刹那间就让他心脏狂跳,膝盖都软了。 目送那辆车开出停车场,他猛地一把推开宋文渊,“你特么性骚扰我?” “你想太多了,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宋文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回头看一眼那渐远的车子,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席。 康天真自发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控诉,“你抱我了!” 宋文渊打火,车子轻巧地开出,一脚油门,飞快地跟了上去,风驰电掣间淡淡地说,“都是男人……” “那你还亲我了!” “!!!”这回轮到宋文渊被雷劈,吃了一惊,扭头看向他的眼睛,“我没有。” “别看我,你好好开车,”康天真把他的脸扭向前方,继续控诉,“你刚才就是亲我了,你用嘴唇亲了我的耳朵,不信你摸摸,我耳朵现在还火辣辣地呢,都羞涩了。” “……” 康天真坐在副驾驶上没事儿做,就一张嘴皮子喋喋不休,“别以为我家里基佬多,我就会是基佬,告诉你,没有的事,我喜欢璧影的,我跟她青梅竹马,我太奶奶是她太姑奶,我俩在一起这叫亲上加亲……” “……” 宋文渊觉得跟这家伙打交道有点累。 康天真嘴碎话多,一路从市区说到郊外,眼看着说得路灯都暗了他还没有停,惊奇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林,“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不是我带你,是你自己硬跟上来的,”宋文渊扭头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我要是把你绑架了,你大伯会付多少赎金?” 康天真哈哈哈大笑三声,认真地掰着手指算道,“你找我大伯,估计他还会倒贴钱求你撕票,不如找我大爷爷,他会把整个孔家都送上来的,只是千万不要被我妈知道,否则你就惨了,他会把你碎尸万段,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啊,小心!” 前方的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拐上岔路,宋文渊猛打方向盘,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子擦着路障拐了过去,他脚踩油门,刚要加速,却见对面的车子速度渐渐慢下来,两车几乎并排行驶。 “被发现了?”康天真问,“你到底在跟踪谁啊,那车贴的膜不错,完全看不清。” 宋文渊往外瞥一眼,压下帽檐,沉声道,“你把帽子戴上。” “他认识我们?”康天真飞快地拉起连帽衫的帽子,顺手将拉链拉到最顶,整个人缩在连帽衫里,只露两只眼睛,“这样行吗?” 宋文渊抽空看了一眼,一见他那怂样儿,紧张的心情瞬间消失,简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行。” 康天真两手攥成拳,放在眼前如同望远镜一般,往对面的车里看,“他是要逼停你吗?卧槽,那是什么???” 只见那辆车上窗户慢慢降下,一个黑黢黢的枪口伸了出来,康天真刹那间吓成了傻逼,嚎叫,“啊啊啊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啊啊啊啊……” “闭嘴,”宋文渊猛地一脚刹车踩到底,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靠在路边。 急速的行驶和骤停把康天真晃得七荤八素,若不是系着安全带,他现在已经撞破前玻璃飞出去了。 宋文渊坐在座位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直到对方消失在夜幕之中。 半晌,康天真才回过神来,嘤嘤嘤地咬衣角,“为什么会这样?刚才那是枪吗?是枪吗?为什么会被枪指着啊?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抱歉,”宋文渊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他的圆脑袋,轻声道,“让你受惊了。” “不是……”康天真一把扯下帽子,顶着一头乱毛看向他,“对面那车里是谁啊?跟你有什么恩怨?” “是肯巴德,”宋文渊道,“我跟他之间若要论恩怨,大概能算……国恨家仇?” 康天真斜眼,“……你他妈是在逗我?” 宋文渊缓缓发动了车子,原路返回,淡淡地说,“他在中国策划大量古董外流,这是国恨,走私的那个古董是我宋氏家宝,这是家仇。” 康天真吃了一惊,“还有这事?所以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跟踪他?不对,他来荒郊野外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宋文渊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喂,你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还有好几个呢……” 从郊外回到市区已经是凌晨1点,康天真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头看着眼前这辆别克君威,“话说,你是跟我一块儿乘飞机过来的吧,那这车是哪儿来的,新买的啊?” 宋文渊锁了车子,“有一个行业叫做车辆租赁,我的大少爷。” “……” 大晚上公路惊魂实在是太刺激了,康天真拖着死狗一样的身体走进房间,突然灯光大亮,只见孔信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都饿红了。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颤声,“大、大伯……” “知道湖北距离南京有多远吗?有560公里,跨越千山万水的一次工作,我没有带任何一个助理前来,因为有我最心爱的侄子同行,”孔信气若游丝地说,“今天晚上,侄子去给我买夜宵,鲜芋仙的芋圆2号,有甜软的地瓜和我最爱吃的小珍珠……” “够了!”康天真扶着额头撞在墙上,痛不欲生,“你别折磨我了,不就是夜宵嘛,我去24小时便利店给你买碗方便面。” “不用了。” “你不是饿吗?”康天真道,“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是撑的,”孔信瞥一眼垃圾桶,“我把你包里的零食都吃了。” “……”目光从满满的垃圾桶转移到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康天真深吸一口气,猛地扑了上去,“敌人!决一死战!!!” 两人在床上哈哈大笑着大闹一番,康天真突然有气无力地趴在了被子上,喃喃道,“大伯,我今晚被人拿枪指着了。” 孔信一个激灵,脸色倏地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别装死!” 康天真趴在被褥里,啰啰嗦嗦地讲着他怎样跟踪宋文渊,又怎样和宋文渊一起跟踪肯巴德,最后,深叹一口气,“宋文渊说肯巴德走私了他们家的古董,可他们家都穷成这个怂样儿了,还有古董?” 孔信摸摸他的头发,“宋家怀信楼当年何等风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还会有点家底的,只不过宋文渊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妈,又有那么一个酒鬼老爹,估计也不会剩下什么老物。” “他现在是和肯巴德扛上了,”康天真道,“上次在午夜拍卖会他故意害肯巴德多花了几十万,现在又大晚上地跟踪他,大伯,你说,肯巴德进这个节目组到底是图的什么?” 孔信垂下眼眸,细细地想着,过了一会儿,说,“我本来以为他是想跟着节目组来趁机收购民间的藏宝,如今看来,恐怕还有别的意思,你说他的车已经开出了市区?” “是啊,进了农村,我都看见田地了,你说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不白天干,大晚上的肯定有鬼啊。”康天真用手机调出地图,凭借记忆复原给孔信看,“从这里下高速,拐过这条路,你看,这个岔路口就是他拿枪指着我们的地方。” 孔信沉思片刻,“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很有可能就是在盗掘古墓或者什么旧址之类的,只是这条路岔路口太多,不知道他最终去了什么地方。” “那咋办?” 孔信道,“我联系一下王八贤,他消息最灵通,让他派人去调查一下肯巴德这鬼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 “哦。” “你跟宋文渊说一声,这几天不要轻举妄动,肯巴德最是奸诈,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再这么鲁莽行事,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啦!干嘛老把我想得那么弱?”康天真郁闷地走出房间,来到宋文渊房门口敲门。 敲了很久,只听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哗啦啦一阵铁链声,房门被拉开一条缝,宋文渊露出半个水淋淋的身子,“什么事?” “!!!” 康天真瞪大眼睛,没想到这小子身材这么好!浑身肌肉紧实、肤色健康,细碎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在胸口,沿着结实的胸肌下滑,一路滑过清晰的腹肌和人鱼线,没入腰上的浴巾里。 “真帅啊,”康天真两眼亮晶晶,心想这肌肉要是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在了宋文渊结实的胸口。 宋文渊:“???” 第9章 天真出风头 康天真手指从紧实的胸肌摸到清晰的腹肌,在胯间的人鱼线处流连忘返,毫无猥亵之意却大行猥亵之事,一边摸还一边情不自禁地赞叹,“简直是变态帅,嗬~得费什么样的力气才能练出这样的肌肉啊,喔喔喔手感真好……我连腹肌都没有……” 宋文渊呼吸变得粗重,微微仰脸深吸一口气,将防盗链解开,哑着声音道,“别摸了,进来吧。” “让我再摸摸,还有爱的把手呢,”康天真跟在他屁股后面,双手冷不丁抓住他腰边两块突起的肌肉,一脸清白地摸了又摸,满眼都是对这幅好身材的垂涎,“你在哪个健身房练的?我也去办张年卡。” 宋文渊拿了一罐饮料递给他,自己拆开一瓶啤酒仰脸灌下半瓶,笑道,“没练过,天生的。” “吹!”康天真一手接过饮料,另一只手意犹未尽地在他胸口摸来摸去,“你洗澡水温度也太高了点,胸口都烫红了,嘿嘿,我戳一下你的小红豆……”说着手指坏心地戳了过去。 “够了,别闹,”宋文渊一转身躲开他,顺手抽过衬衫披在身上,湿漉漉的皮肤把白衬衫都浸透。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擦咧,更性感了。” “擦擦你的口水,别爱上我,”宋文渊难得开玩笑,“晚上才刚说自己是直男的。” 眼睛贼溜溜地瞄着那诱人的风景,康天真吞了口唾沫,油腔滑调地调戏他,“纯欣赏角度,不过,如果你实在是温柔贤惠、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功夫又很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为你当基佬。” 宋文渊笑起来,“我床上功夫确实不错。” “……操!”康天真突然觉得自己被反调戏了。 “开个玩笑,”宋文渊一脸从容地转移了话题,“这么晚了你过来,究竟是为什么事?” 康天真将孔信的担忧转达过去,末了,忧心忡忡地说,“你这么谨慎肯定不会再去找鸡巴德麻烦,但是,大家在一个节目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该怎么面对他那张褶子脸啊?现在我一想到他,眼前就会浮现那个黑黢黢的枪口,简直心理阴影。”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行。” “怎么可能???我这么真诚的一个人,讨厌一个人一定会表现出来的,万一被他发现我们就是跟踪他的人,会不会被直接灭口啊?”康天真郁闷地低头把玩着那罐饮料,情绪低落得连头顶小发卷都好像黯然失色了。 宋文渊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康天真叹气,“唉,只能这样了,像我这么耿直的性格也是比较吃亏的。” 送他离开房间,宋文渊心里暗想你那性格不叫耿直,叫二逼。 虽说尽量不出现在肯巴德面前,可是节目组的活动都是一起的呀,康天真打着哈欠来到餐厅,打了一碗鸡丝青菜粥,站在餐桌前夹煮鸡蛋,“大伯,你要吃几个?” “两个。” “哦,”康天真没精打采地夹起一个,刚要往盘子里放,旁边伸来一只苍老的手,越过他拿走一个茶叶蛋。 心头突然一跳,他猛地抬头,果然看到肯巴德近在咫尺的老脸,顿时手一抖,鸡蛋掉地上了。 孔信脸黑了。 康天真连忙蹲下去捡,“那个……帕金森……” 一直到锃亮的手工皮鞋从旁边走远,康天真才拿着个鸡蛋站起来,一脸的惊魂未甫。 “瞧你那怂样儿,”孔信对他十分了解,当即嘲笑一句,端着餐盘走远。 康天真呆呆地望着肯巴德的背影,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穿越进谍战片的紧张。 节目组上午开专家会,集体研讨在之前民间鉴宝活动中选定的几件古董,以确保在正式录制节目时能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我们国家长期以来是各级政府在主导着古玩收藏,很多御用鉴赏家们不相信民间有真品,自“鬼谷下山”元青花大罐拍出天价之后,一次鉴宝活动能出现成千上万个元青花,这越发让人觉得民间全是赝品。 但不能否认的是,民间收藏才是古玩收藏的主体,这片土地上战火频发、灾难横生,很大一部分藏品都是在民间的保护下才能有序地传承下来。 只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大部分民间藏品,90%都是假的。 “这个围棋罐底足最外圈旋进去一圈,形成台状,这叫台痕底,”一个陶瓷专家说,“除了康熙朝,其他时代的瓷器都没有这个特点。” “有台痕底就判断是康熙瓷,未免太过武断,我们都知道,康熙朝是十分重视年款的装饰的,而这个围棋罐却没有底款,这不合道理,”另一个专家反驳道,“再者,你看它上面的纹饰,法轮、宝刀、腰豆、古琴……看似是八宝吉祥纹,却不是藏传佛教中传统的八吉祥,离奇古怪,简直闻所未闻,这显然是造假者发挥想象力臆造出来的产物。” 节目组的领导眼冒金星,“这……两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只是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孔老板,您有什么看法?” 孔信最会装逼不解释,悠然地喝一口茶,笑道,“这个围棋罐果然很不一般,鄙人觉得……不如先让我侄子来看看吧。” 康天真最爱看他大伯鉴定古董,冷不丁被推到前面,瞬间懵了,“干啥?” “鉴定,”孔信沉下脸。 “哎……那我就献丑了,”康天真尴尬地对众位前辈拱了下手,偷空狠狠瞪一眼孔信,心想这老家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了,都不事先打声招呼,还是这么一件让专家们都看不明白的奇葩物什,万一丢面子了,你给我找回来吗? 硬着头皮走到台前,双手捧起围棋罐细细抚摸,他从小在古玩王国里长大,摸过的真品和赝品不计其数,真真是一上手便知真假。 “这个围棋罐胎体细密,釉面有坚硬感,紧贴胎骨,这是康熙瓷典型的贴骨釉,”他用微型显微镜放大底足,“这个围棋罐底足无釉,有极细的旋纹,这是修胎时留下的,无论从胎体还是釉面来看,都是康熙瓷无误。” 一个专家插嘴,“小朋友,你怎么解释这围棋罐上的色彩和纹饰呢?” 康天真咧嘴一笑,露出嘴角的酒窝,“满清的审美俗艳,五彩用料薄而细,显得十分艳丽,而这个围棋罐上的色彩却偏向沉静肃穆,这是一个比较矛盾的地方……” 他声音清朗,带着天之骄子特有的意气奋发,站在台前侃侃而谈的样子让宋文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感觉仿佛有光芒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让人情不自禁被他吸引,欣赏他、喜欢他、崇拜他,根本移不开眼。 “天性真诚、坦荡纯粹……这孩子不该生在孔家……”黄兴运喃喃地说着,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痴迷,眼眶渐渐有些红了。 宋文渊惊讶,“你在说什么?” 黄兴运痛苦地深叹一口气,“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你师母他们母子二人在那边生活得怎么样。” 知道黄夫人已经去世二十多年,宋文渊轻声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师母?” “当年遇到你师母的时候,就是在小轩窗,她拿着一件瓷器,边说边笑,嘴角的小酒窝让人沉醉……” 宋文渊心头一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黄兴运摩挲着手腕上年代久远的黑檀念珠,“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到一个如她那般天真纯粹的女人,我……甚是思念她。” “师母泉下有知,也会十分思念你的,”宋文渊低声开解。 “可惜,我却没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黄兴运回忆起亡妻亡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如同癔症一般喃喃道,“琅叩氖焙虿?9岁,还没有娶妻,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给定下一门冥婚……” 宋文渊眉头微皱,“冥婚?” 黄兴运抬头看向台上的康天真,满目欣赏,“但凡天真是个女孩,我定要给琅聘下,这样他九泉之下,也一定会开心的吧。” “你说什么?”宋文渊震惊。 黄兴运仿佛大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徒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慨,“人老了,总会胡思乱想,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文渊,有康天真这个强力对手,你和璧影之间,恐怕要有好长一条路要走呢。” 宋文渊感觉心头仿佛堵着一堆碎石,十分压抑,听到老师重提这件事,有些心烦意乱,“我和璧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没有康天真,我也不会喜欢她。” “唉,你这孩子……”黄兴运语重心长道,“你涉世未深,还没有体会到门第所带来的耻辱,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和璧影结婚,是你在古玩行里立足最快捷的通道,唉……听老师一句话,以后多和璧影交往,蒋家没有男丁,她可是嘉华拍卖行唯一的继承人。” 宋文渊低头没有说话。 黄兴运继续说,“下个月嘉华将举办慈善盛典,璧影会在现场拍卖自己的一首曲子,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宋文渊想了半天,认真地对老师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觉得人这辈子有诸多不如意,生意场上虚与委蛇步步为营已经够累了,不希望连婚姻都要算计。” 黄兴运叹着气摇头,“年轻人啊,总是要等撞到头破血流才会接受现实,唉……” 台上康天真的鉴定已近尾声,他笑嘻嘻道,“康熙十二年,云南吴三桂、广东尚可喜、福建耿精忠三藩聚首,合围江西,景德镇风雨飘摇,被叛军控制,烧制了不少反清复明的瓷器,”说着他举起围棋罐缓缓转动,让大家看到罐身上的几副图画,“这上面分别是法轮、宝刀、棋、玉罄、古琴、腰豆、玉磐、玉圭,寓意叫做‘轮刀齐庆、擒妖盼归’。”①“嗬!”节目组的领导如醍醐灌顶,大声道,“康熙平定三藩之后就大肆清算叛党,这个为叛军烧制的围棋罐竟然能保存下来,简直是奇迹,这是个极品啊!” 在座的众位专家纷纷点头,不少人立刻向孔信恭维,夸奖康天真小小年纪见识过人必成大器云云。 研讨会暂时告一段落,各自回房间的路上,康天真腻在孔信身边,大型犬一样地用脸蹭他胳膊,“大伯,银家腻不腻害?” “嗯,腻害,”孔信嫌弃地扯开他。 “银家木有给孔家丢脸吧?” “还行。” “只有还行啊,银家辣么努力……” 宋文渊走在后面,看着康天真那一脸“求奖励”、“求抚摸”的讨贱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声有点大,康天真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蹦回宋文渊身边,“渊渊,你觉得银家刚才讲得好不好?” 渊渊??? 宋文渊觉得有点不太好。 黄兴运伸手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呼噜了一巴掌,赞赏,“天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实力的孩子,十分精彩,非常厉害。” “我奏兹道!”康天真双手捧脸,满脸荡漾,“我奏是仄么精彩!奏是仄么厉害!奏是仄么举寺无suang~~~~” “呵呵呵,”黄兴运和蔼地笑着点头。 “……”宋文渊觉得自己普通话可能也不太好了。 孔信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将这个满场子撒欢的拉普拉多薅回身边,从他口袋摸出房卡,打开门,粗鲁地塞进房间里,“吃兴奋剂了你?滚回房间给我冷静下来!”说完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银家冷静不下来……”康天真乐颠颠地一步三扭,走出玄关,突然就傻了。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三男两女正在大跳脱衣舞,火辣的身材在低劣霓虹灯下分外肉欲。 “……”康天真只用了半秒钟就冷静下来了。 半裸的舞者们一个热辣的wave,荡开中间的通道,露出斜躺在奢华大床上啃着煎饼果子的男人。 康天真嚎叫着一个箭步扑上去,“啊啊啊啊王三笑!!!” 作者有话要说:  ①此围棋罐参考了《海外寻奇》中旅美收藏家蔡苏津、谢舒夫妇收藏的“出师大盘”。 第10章 暗访小山村 王三笑穿着酒店的浴袍,喝着康天真的茗茶,吃着自带的煎饼果子,见状跳下床,热情地一把搂住康天真,在他脸颊MUA~MUA~留下两个油乎乎的香吻,勾起他的下巴打量片刻,满意地点头,“小脸儿越发滋润了,不错不错。” “卧槽,你恶不恶心啊?亲我一脸油!”康天真亲热完,一脚将他踹开,一脸嫌弃地倚着墙壁,“你跑我房间来看脱衣舞?有病吧你!” 王三笑乐呵呵地勾着他的肩膀,指着面前还在卖力舞着的几个美女,“知道你迷恋蒋璧影,叔叔我精挑细选了几位舞林高手,跨越千山万水来为你一解相思的哀愁。” “什么玩意儿?” “你看,”王三笑春情亢奋地介绍着,“这位妹妹的腿,再看看这位姐姐的胸,啧啧,哪个不比蒋璧影火辣?” “……” 王三笑接着拉过一个男舞者,下流地抚摸着他的肌肉,大力推荐,“为了防止你突然变成基佬,我还特意准备了俩英姿勃~发的帅哥,个个器大活儿好,特别是这个弟弟,别看年纪小,硬起来足足有20cm……” “你真是够了!”康天真觉得连自己这么不靠谱的人都忍受不了他了。 被逼着将舞林高手们全部遣散,王三笑伤心地坐在床上,闷头将煎饼果子里的油条抽出来吃。 他比康天真大两岁,十岁上过继到了如今的父亲名下,养父一生未娶,有着古玩行第一掮客之称,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脸皮厚,眼力、魄力无不出众,在古玩行里纵横几十年,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第一次遇见康天真的时候还是养父刚过继自己,举办了盛大的改口仪式,宴上那熊孩子寒冬腊月天里咬着个碎冰冰,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你突破不了基因障碍的,认命吧,凡人,因为你已经十岁,早没有童子功惹!” 当时自己就想抽他,但是王氏家训:君子动口不动手,坑死一切能坑之人。于是从此之后的康天真就被坑惨了。 小时候充其量不过被骗点压岁钱,长大了,特别是情窦初开之后,但凡是托王三笑送出去的告白礼物,绝没有一件能讨姑娘们欢心的。 这直接导致了康天真咬着金汤匙满世界地得瑟了二十二年,愣是没能把初夜送出去,别说初夜了,初吻、初恋都他娘的还在! 此时此刻,康天真看着对面盘腿坐在自己床上吃油条的青年,龇牙咧嘴,“你怎么进我房间的?谁给你房卡?” “房卡?”王三笑不屑地嗤了一声,“房卡是什么,好吃吗?告诉你,全世界没有我进不去的房间,全看我愿不愿意。” 这话虽然嚣张,但去掉50%的水分,应该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康天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话说你千山万水地跑来就是为了在我房间跳个脱衣舞?” “呵呵,我有病?” “谁说不是呢,”康天真撇嘴。 王三笑从宽大的浴袍里摸出一个厚实的大信封甩在床头柜,“昨晚你大伯找我爸查了点儿事,这是结果。” “卧槽,太逆天了吧,”康天真拿出信封里的材料,飞快地扫一眼,对他膜拜了,不仅膜拜王家信息网的效率,更是对他往浴袍里塞信封的奇葩行为有了发自内心的膜拜。 王三笑双手夹出里面四张照片,解释道,“按照你昨晚发过来的路线图,我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差点让你丢掉小命的岔路口可以通往四个村子,其他三个没什么特点,”他丢掉其中三张,拿起那张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对康天真道,“这里,出过一个名人,明朝道士陶仲文。” “一个道士?” “不要小看道士,特别是深得皇帝宠信的道士,”王三笑微眯着眼睛,一脸憧憬,“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国师,不但授礼部尚书,还以道士之身兼少师、少傅、少保,三位一体,可谓真·牛逼·无双。” 康天真接过那张照片,皱眉看着,“那这样看,鸡巴德大半夜跑去小村庄,居心不良啊,不行,我要去看看。” “那我来安排。” 王三笑效率惊人,十分钟后就带着康天真和宋文渊上了他的加长林肯,康天真摸着车座,“你这也是租的?” “什么租的,”王三笑手里剥着开心果,鄙视,“连夜八百里加急空运来的!” “你太劳民伤财了。” “我这不叫劳民伤财,这叫给伟大的劳动人民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王三笑满脸自豪地朗声道,“国家应该感谢我,多来几个我这样舍己为人的土豪,将大幅度降低社会上的就业压力。” 康天真嗤笑,“看样子国家还得感谢你是吧。” “哎,一般般,”王三笑谦逊地说,“为人民服务嘛。” 宋文渊神情淡淡地看他们两人耍嘴皮子,一路从市区耍到山村,车子拐进村落里,拐弯处是一幢建造中的三层小楼,楼房已经基本盖好,正在刷墙。 然后车子没停,路过小楼开向了前方,王三笑从车窗往外瞥了一眼,“记住这个位置。” 康天真:“干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王三笑往嘴里丢了一个开心果,咬得咔嚓直响。 加长林肯开进一个窄巷子中,旁边小别墅黑漆铆钉的大门打开,一个人快步迎上来打开车门,“王少。” 王三笑懒洋洋地下车,走进院落,“怎么样?” “那家宅基地原来的主人姓李,叫李二铁,半年前为给儿子筹钱在市区买房,10万块钱卖了自家宅基地,买主是外地人,买来就把老房子拆了,盖上楼房,还利用自家院子办了个颗粒豆网场,加工一些洋垃圾,和村里开网场的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生意怎么样?”宋文渊问。 那个人一笑,“真是一句话问到点子上,这两个月网场收益不行,全村所有人家都停工了,只有这家子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跟着走进楼内,这个村子挺富裕,家家户户都是二三层小楼,四个人走到三楼的阳台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那个正在建造中的楼房。 王三笑将一个望远镜递给康天真,倚在栏杆上剥开心果,“瞧那楼盖的,跟纸糊的一样,一看就根本没打算长久地住人,你俩看看。” 宋文渊拿着望远镜左右打量一番,点头,“这里几百年前该没有村子吧。” “说得不错,”王三笑的手下笑着恭维道,“这里本是林场,98年为了修铁路,将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庄迁移到了这里。” “鸡巴德怎么能确定陶仲文的墓就在那家宅基地下面?”康天真看到那个正在建设的楼房中有三个人正在忙碌地刷墙,“万一他往地下挖个几十米,发现啥都没有,岂不是要气出尿来?” “根据风水,”宋文渊淡淡道,“这个村子傍山环水,聚集日月星辰之场能,藏风抱水,避免了气遇风则散,水势绵延,可保后世福运绵绵不绝,堪称一个藏龙卧虎的阴宅宝地,而那里就是它的穴心,形、势、理、气无一不佳,是这附近五行场能聚集的焦点…” “看不出,小宋同志对风水还挺有研究?”王三笑对宋文渊饶有兴趣,“这可是一门不得了的手艺。” 宋文渊笑笑,“略有一些耳闻罢了。” 康天真对王三笑道,“你别跟他扯皮,明明就是个做生意的,说话非得文邹邹,跟我大伯一种病。” 宋文渊觉得好笑,“什么病?” “不装逼会死综合症。” “……”宋文渊突然想抽自己:叫你嘴贱! 王三笑扭头问刚才开门的男人,“那边挖到什么情况了?” “看样子已经挖着了,”男人恭敬地说,“附近的古玩市场上零星出现了几件新坑货,都是明中期的古董,有瓷器、玉簪、三清铃,都是道家的用品。” “看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王三笑往嘴里塞了一颗开心果,边嚼边道,“老祖宗的阴宅都敢挖,鸡巴德这鬼佬胆子还真不小,只是他挖坟容易销赃却难,陶仲文是一品大员,那么多随葬物品,咱们怎么能让鸡巴德一个人撑破了肚子?” “怎么办?报警吗?还是让当地文物局来解决?”康天真问。 宋文渊摇摇头,“肯巴德既然敢在这里盖房挖墓,想必早已上下打点好,除非你的举报信投到故宫,不然恐怕很难受理。” “等那帮公务员走完程序,这边坟早挖完了,”王三笑嗤了一声,“你俩别管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天色渐晚,三个人拿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就离开这个村子,加长林肯在乡间的小马路上一拐弯差点卡住,如此尴尬时刻,前面竟然又来了一辆A8。 两个车都停住了,宋文渊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将康天真卫衣上的帽子拉起来扣在头上,“是肯巴德。” 康天真把自己裹得像个腔肠动物,趴在车窗上望过去,“他贴了膜啊,完全看不清,咦,司机还挺帅。” “没你帅,”王三笑从保温柜里取出一根雪茄,放在鼻下贪婪地闻着,一脸犯烟瘾的怂相。 宋文渊笑道,“你在戒烟?” “是啊,”王三笑有气无力地将雪茄放回去,摊在座位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吸烟有害健康。” “那你应该将香烟、打火机、烟灰缸之类全都扔掉,省得看到就会出现条件反射。” 王三笑痛苦地歪在康天真身上,哼哼唧唧,“那简直比割我的肉还要残忍啊!” 两辆车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纠缠了半个多小时,队伍越堵越长,终于造成严重拥堵事件,王三笑懒洋洋地对司机说,“给交警打电话,出了问题要找警察嘛。” 宋文渊往旁边的小楼望了一眼,转眼看向王三笑,脸上不免有了惊讶。 “你这什么表情啊,”康天真看看他,又看看王三笑,开玩笑,“喂,你该不会看上我们家笑笑了吧?嘿嘿这样也不错,我们笑笑虽然长得磕碜点儿,但他除了节操什么都有,真正的钻石王老三!” 王三笑一脸雍容端庄地看向他,字正腔圆,“放你娘的屁!” 交警迅速赶了过来,在车队前后指挥疏通,王三笑趴在司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司机点头。 小路上腾出了点儿空,交警在车窗外打了个手势,司机看上去像个新手,一脸紧张地点头,缓缓发动车子,慢慢加速,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只觉车子猛地一颠,如同抽筋一般抖了一下,疯狗似地撞破旁边的围墙。 冲天尘埃漫天飞起,康天真一个没坐稳,整个人都扑进了宋文渊的怀里,“卧槽!” 宋文渊慌乱间一手搂住他的细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一团肥厚的软肉上。 “日你爷爷个球的!宋文渊你摸我屁股???”康天真杀猪似地嚎叫。 “我不是故意的!”宋文渊也略显狼狈,“刚才震得厉害,我只是想抓个什么稳一下…” “那你就抓我屁股?”康天真一脸亢奋地得理不饶人,从宋文渊怀里爬出来,扭腰撅着屁股向他炫耀,“小爷的屁屁有多金贵你知道嘛?这还是处男地儿呢,连璧影都没摸过!” “闭嘴,矜持点儿,大家闺秀的沉稳自重呢?”王三笑斥责,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冷不丁这么一震,让风度翩翩的他还是有些斯文扫地,出门前喷了半瓶锗哩的头发都耷拉在脑门上了。 康天真冲他恶吼,“滚你大爷的,这到底什么情况?” 空心砖垒砌的毛坯围墙被撞得跟狗啃了一样,加长林肯有一半身子钻进了围墙里面,交警们连忙围过来,在外面拍车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三笑使了个眼色,司机一抹脸,顿时痛哭流涕地从车里爬下来,“啊啊啊亲娘啊,我为什么刹闸踩油门,这得陪多少钱啊啊啊啊……咦,院子里怎么这么多土?咦,这是什么?青花瓷?” 第11章 偶遇出恶气 王三笑用一种迎面扇一巴掌的方式将盗墓事件捅给了警方,现场见证人太多,迫使官方不得不严肃处理。 然后,深藏功与名。 回到市区已经是华灯初上,王三笑揽着康天真的脖子,跟个树袋熊似地挂在他的身上,“侄儿啊,你已经来湖北好几天了,尽一个地主之谊呗。” “我早来两天就成地主了?”康天真才不认宰呢。 “那当然,你这是提前开辟根据地,懂吗?”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王三笑带着二人出去觅食,他在发现美食与美色上总是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敏锐。 “黄焖石鸡、炮蒸鳝鱼、葵花豆腐、藕汤排骨、千张肉、万寿羹、红烧野鸭子,清蒸武昌鱼,”王三笑朗声报出一溜菜名,字正腔圆,底气十足。 “请稍等!”服务员麻利地点好菜,帮他们开好一个包间。 康天真坐下,对宋文渊诚恳地介绍,“他在学古董鉴定之前是德云社学徒,说学逗唱什么都会,那会儿名字都取好了,叫王德缺。” 王三笑大骂,“你他妈才缺德!” 宋文渊忍不住笑起来,帮二人烫了杯子,拎起茶壶倒上热茶,“你俩感情真好。” “那当然,”康天真一脸自豪地说,“当年他在德云社学开挖掘机的时候,可多亏了我没事儿送点剩饭过去,才能把他养得这么高高大大……哎哟我去!” 王三笑斯文地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 康天真笑哈哈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王三笑肩头乐得直晃,甜腻腻地哼唧,“别这么暴力嘛,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不好意思,我发育比你好,所有裤子都是我穿合适,你穿就长了,”王三笑带着一脸狰狞的笑容,“你说是不是?” 康天真委屈地抽鼻子,“你变坏了,笑笑,你再也不是那个深爱我又被我所深爱着的笑笑了……” “笑你大爷!”王三笑对这个昵称深恶痛疾,连梨面带雨的天真真都不再疼爱了。 康天真兴奋大叫,“你敢笑我大爷?我大爷会neng死你的!” “……”王三笑第一次在与他的斗嘴中落了下风,看着眼前一脸傻缺相的发小,认真地开始考虑找个僻静处neng死他的可能性。 宋文渊笑着喝酒吃菜,看这两个人相互扯脸,愉快之余,觉得心底奇怪地升起一丝别扭,仿佛是隐隐的不甘,是对面前两个人如此亲密的不满。 “哎,你怎么光吃菜不说话啊,”康天真蹭了一下宋文渊,“是不是对王三笑这二货无语了?” 王三笑:“他是对你的智商绝望……” 宋文渊道,“我从小话就少。” “闷葫芦。” 宋文渊笑起来,端起酒杯,对他道,“因为璧影的关系,你对我有诸多误会,现在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希望这一杯,能够一饮泯恩仇。” “哪有什么恩仇,”康天真豪迈地和他碰杯,仰头干了这杯啤酒,抹抹嘴,一脸真诚道,“自从上次你救了我,我就下定决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宋文渊摆摆手,“那点小事……”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褪去,“什么救了你?” “嗨,一次丢脸的大事件,”嘴上说着丢脸,可康天真是从小就没什么脸的,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立刻添油加醋,将自己怒斥盗墓贼、宋文渊勇闯小茶楼的故事用说评书的语气大力渲染了一番。 “……活该,谁让你带着十几万的珊瑚念珠满世界跑,被撸了谁都怪不得,”王三笑冷冷地说,“得亏那几个杀马特没遇见我,不然……还珊瑚念珠……叔直接把他们剁碎了团成人肉珠子。” 三个人一顿饭连吃带喝吃到了十点多,醉醺醺地从饭店走出来,王三笑和康天真勾肩搭背,走路扭成S形。 宋文渊没法放这两个人自己回酒店,只得抓住康天真的另一只胳膊,牢牢将人控制在身边,防止他钻到下水道去。 “我不回去,”康天真突然高声叫道,“我要去闯荡江湖!” “江湖!”王三笑跟着高叫。 康天真激昂地挥拳,“我要扬眉吐气!” 王三笑:“吐气!” 康天真亢奋得浑身发抖,“我要去捡漏!” 王三笑:“捡漏!” “……” 宋文渊十分想把他们俩扔在路上。 王三笑猛地站直了身子,长臂一伸,揽住康天真的脖子,万分认真地说,“叔带你去捡漏。” 康天真大跳hip-pop:“耶耶耶耶耶!” 宋文渊表情淡定内心暴走:“……这他妈什么毛病???” 酒店还没走到,王三笑勾着康天真半路拐弯,直奔座驾,他来湖北不过十个小时,对古玩市场却已经了若指掌,指挥着司机左拐右拐,开进一条隐蔽的街道。 深夜十一点,街道上鬼影幢幢,卖家坐着小马扎分布在街道两侧,面前的油布上摆着三三五五的古董,乱拉的电线上,几盏昏暗灯泡随风晃动,越发显得阴森神秘。 ——这就是被称为天光墟的鬼市了。 “卧槽,我大伯从不让我到这种地方玩儿,”康天真歪歪扭扭地靠在王三笑身上,“说从我的基因角度来看,百分百会打眼。” 王三笑得意地抖抖腿,“有叔带着,谁敢给你下套?” “对对对!”康天真高叫,“买买买!” 宋文渊:“……” 近年来,涌入市场的收藏大军如过江之鲫,淘得鬼市如今很少能看到真品了,三个人从街头走到街尾,都没看到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 “咦,”王三笑站在一个角落,从一个很小的摊位上捡起一串念珠,“真真,过来,看这珊瑚不错。” 康天真晕乎乎地回头,没看到念珠,先一眼扫到了摊主,倏的酒醒了,恶吼,“呔!孙贼!!!” 摊主怒视,5秒后,仿佛猛地认出他似的,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将摊子上的油布一扯,卷起全部卖品,撒腿就跑。 王三笑大喝一声,顿时后面四个保镖如猛龙出江,扑上去按倒摊主,缴了他手里的油布,送回王三笑面前。 “跑什么?”王三笑低头扫了一眼油布里的东西:一串阿卡珊瑚念珠炼、一个明代龙泉窑大吉瓶、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心里头有了算计,慢慢咧开嘴笑呵呵道,“有点意思。” 康天真冲上去,对着地上的摊主一顿拳打脚踢,被宋文渊从背后给架住了,淡淡道,“先别冲动,这里不是算帐的地方,既然是故人,那我们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吧。” 王三笑何等人物,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来龙去脉,对保镖使了个眼色,转身,往一个暗巷里走去。 夜深风静,明月皎皎,保镖将摊主拖过来,狠狠摜在地上,康天真扑上去就要动粗,宋文渊一把拉住他,笑道,“别脏了你的手,我来。” 说着走过去,扯起摊主的外套一把裹在他头上,榔头一般的拳脚暴风骤雨般落下,康天真听着那沉闷的嚎叫,都有点不好意思出手了:没想到宋文渊看上去斯斯文文,下手竟然这样黑。 “再打就残了,”王三笑好心提醒了一句,“多大深仇大恨啊?” 宋文渊松开手,活动一下肩膀,轻松地笑道,“和这位老叔感情太深厚,情不自禁交流得深入了一点。” “牛逼,”王三笑满脸敬佩地竖起大拇指。 宋文渊淡淡道,“过奖。” 康天真蹲在地上戳戳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男人,“老叔,你不是挺拽的吗,怎么才得瑟了没两天就被打成这个怂样儿了呢?” 王三笑问,“他就是昨天下套给你钻的那个杀马特?看上去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杀得起来?” “他是杀马特的爹。” 王三笑倚在墙边慢悠悠地磨着指甲,“喂,杀马特他爹,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摊上的这个大吉瓶新出土不到半年吧?原来你不但会敲诈,还会盗墓啊?” 那人趴在地上抽搐,保镖一把扯开裹在他头上的外套,露出被宋文渊揍得跟癞葡萄似的脑袋,呵斥,“王少问你话呢,别他妈装死!” “咳咳……别、别打我,我说……”那人挣扎着出声,“我……我没有盗墓……这个瓶子是我……咳咳……是我偷的。” “当然是你偷的,盗墓的盗不就是偷的意思?这点儿小事儿还得劳烦爷爷教你?”王三笑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不老实,给我接着打。” “别、别打了……真的……真的……”那人连哭带叫,“真的是我偷的,我从我家院子里偷的……” “放你娘的屁!自家院子那叫偷?”康天真勃然大怒,对王三笑道,“他在鄙视我们的智商!” 王三笑挥手,“打!” 保镖立刻飞起一脚,那人被踢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等一下,”宋文渊突然上前一步,薅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皱眉看着他的脸,“你是李二铁?” “是是是。” 康天真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是肯巴德买下的那个宅基地的原主人,”宋文渊道,盯着手下一脸痛苦的男人,“你为了给儿子在市区买房子,卖掉老家宅基地,却又不甘心,潜回去想偷点东西,正好看到他们从地下挖出了古墓,所以就趁机偷了几件古董,对不对?” “是、是是,我……我没有盗墓……饶了我……” “呵呵,但是你和儿子勾结几个同伙,用古董做诱饵,大玩仙人跳,敲诈外地来的古董商,你的行为难道比盗墓还高尚?” “行了,不用耗费口水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了,那是警察的工作,”王三笑打断他,对康天真笑道,“这个老东西把你骗得跟孙子似的,要不要打两下出一口恶气?” 康天真跃跃欲试地上前,一看那人满脸掺杂着血污的眼泪鼻涕,瞬间没了动手的冲动,于是挥挥手,一脸浩然正气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的罪孽需要由法律来评判。” 王三笑不由得笑起来,让保镖将那人扒了衣服扔到派出所门口,弯腰捡起那串珊瑚念珠,拉过康天真的手腕,作势要给他套上,“你的宝贝,物归原主了。” “我不要了,赶紧拿走,”康天真一脸嫌弃地推开他,“那珊瑚我本来是要送给璧影的,现在都被这老东西玷污了,璧影肯定不会要的。” “那我给你卖了吧,”王三笑兰花指拎起念珠炼,对着清冷的月色审视半天,悠然唱道,“三千刹海一成秋,明月珊瑚冷相照,咿~~呀~~~” 第12章 珍贵宋版书 若说文物界上半年最大的新闻,莫过于陶仲文大墓被盗掘事件,因墓穴被破坏严重,考古队不得不紧急发掘,抢救出古董数千件,其中不但有官窑瓷器,还出土了大量道教经书,明朝内府本精美大气,是目前博物馆收藏的明清精刻中的上品。 而此时,一手将陶仲文墓从地下呈现到众人眼前的宋文渊,却已经回到南京古玩街上,将一本用樟木盒谨慎包装好的古书放在了恩师面前。 黄兴运拿起老花镜戴上,只看一眼,顿时手指颤抖起来,满目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愕,急促地问,“这本《周易本义》……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次机缘巧合,”宋文渊温和地笑着,这本书就是李二铁在鬼市摆摊的那一本,大吉瓶被康天真拿走,准备捐献给博物馆,却把这本书塞给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打算将那场奇葩的遭遇告诉恩师。 黄兴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取出一副细布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将书取出来,仔细翻阅。 过了十几分钟,他抬起头,看向宋文渊,“你自己应该已经鉴定过吧?” 宋文渊点头,“我觉得这是宋版书,”他轻轻翻弄古书,“这本书单边白口,纸是仿南唐所造的澄心堂纸,坚洁如玉,细箔光润,字是颜真卿体,字大如钱,墨色淡香,符合宋版书的特点。” 黄兴运问,“避讳呢?” “避讳十分谨慎,凡遇到玄、弦、殷、弘、匡、胤、恒、祯、贞、惩、徵、让、桓、慎这些字全部缺了末笔,这应该是避宋朝历代皇帝的名讳,其中慎字,避的是南宋第二位皇帝宋孝宗赵昚的名讳,而惇字却没有缺笔,”宋文渊精确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个字对恩师道,“可见第三位皇帝宋光宗赵惇没有避讳,所以这本书的刊刻时间应该是在1163-1189年之间。” 黄兴运点头,“不错,避讳如此严密,应该是官刻本了,但是后世翻刻古书,往往连同讳字一起翻刻,并且有些书商会刻意模仿某个特定时期的避讳来作伪,单纯依靠避讳来鉴定,还是有些单薄了。” 宋文渊翻到卷首,只见因年代久远而变得脆弱的纸张上,密密麻麻排着十几枚朱红印记,黄兴运带着老花镜靠近看去,倒吸一口冷气,“缉熙殿图书记!松雪斋!这是赵孟頫的藏书印,还有叶盛、陆完、文徵明……真可谓传承有序……” “这本《周易本义》原藏于南宋皇室,元初被赵孟頫所得,他应该十分珍惜此书,”宋文渊指着书后空页上的小楷说道,“在这里留下了‘子孙永藏、不得变卖’的字样,还在牒文前页画了自己的小像。“黄兴运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此时此刻却丝毫不值得奇怪,毕竟,这可是宋版书,常言道,一页宋版、一两黄金,宋代雕版印刷技术日臻成熟,堪称空前绝后,元代是宋代的延续,而后世的明清两代都无法追赶得上。 过了很长时间,他手指微微颤抖地将古书放回樟木盒中,取下老花镜,笑道,“既然是你的机缘,那就好好保存着,等到若干年后你自立门户了,这本宋版书就能称为你的镇店之宝,只是你这樟木盒未免太过简陋,不如先寄放在我的藏书室中。” 宋文渊沉默不语。 黄兴运放软了声音,劝诫他,“你不用担心,老师不是要私吞你的藏书,宋版书虽然珍贵,可我们的师生情分更加珍贵,我只是考虑到古书存放有颇多禁忌,以你暂时的条件,很难保护好它,而我的藏书室你也去过,里面光照温度湿度都有严格的控制,而金丝楠木藏书柜也能很好地保护古书不招蠹虫。” “老师你多虑了,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宋文渊真诚地看着自己的恩师,“只是,这卷书的来历不算光明,我准备鉴定出准确年代之后将它捐献给博物馆。” 黄兴运吃了一惊,“你竟有这样的觉悟!”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可这卷《周易本义》代表的却不只是万贯家财,”黄兴运道,“你一直想着重现宋家藏书楼的盛况,可若没有宋元刻本坐镇,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藏书楼,更别提藏冠江南了。” 宋文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瞬间心动了。 黄兴运微微一笑,却没有再继续游说下去,而是一句话荡开话题,“说起宋版书,当年我和你师母的相遇,就是为了一卷宋版书,那时我在小轩窗淘到一本宋版书,还在和老板讲价,就被你师母横插一杠子,我最多只肯出80块,她却上来就喊100元,实在是不讲规矩……” 宋文渊笑道,“我和康天真也是这么认识的,好巧。” “天真也这么不懂事?”黄兴运饶有兴趣地念叨,“那他和你师母当真是像,不但长得像,性格也像,难道……”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苍老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宋文渊莫名感到一丝不悦,垂眸不说话。 黄兴运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天真今年几岁?他是不是和你同年?是不是22岁?天哪……文渊,告诉老师,天真的生日是哪一天?” 宋文渊皱眉,“我不知道。” “去查,”黄兴运道,“你去查查他的生辰八字,我……我简直不敢想象……”他摩梭着手腕上的念珠,喃喃道,“阿荼……二十二年了,我是如此地思念你……” 知道恩师对亡妻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消减,可是看到他这如痴如狂的神情,宋文渊却从心底腾起一丝寒冷,他走出小轩窗,站在门口望向斜对面古今阁的牌匾,脑中浮现出那张带着酒窝的笑脸,心头不由得温暖起来。 节目组从湖北回到南京之后,大家就没有再见面,等宋文渊在嘉华拍卖行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上再次见到康天真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去了哪个旮旯,人变瘦了,嫩白的皮肤晒成小麦色,更显得一双眼睛亮得跟贼一样。 “我妈回国了,”康天真解释,“为了防止被他抓去魔鬼训练,我跑东南亚玩了一圈。” “去了哪些地方?”宋文渊笑问,“好玩吗?” “泰国、越南、老挝、柬埔寨……要不是璧影要拍卖自己,我才不来参加什么慈善拍卖呢,喏,我还给你带了个小礼物。“说着拉开宋文渊的手,放上一个古曼童。 “!!!”宋文渊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疯了?” “胡说什么,我这个可灵了,高僧开光的,”康天真认真地说,“我亲自挑选的合适的死婴,暗合你的生辰八字,你只要把他放在家里,每天喂爽歪歪,他就会一直跟着你,保佑你的。” 宋文渊面无表情托着那个诡异的娃娃,一字一句地说,“那我谢谢你了。” “噗哈哈哈,”康天真突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笑得直不起腰来,“我逗你玩儿的,这玩意儿是假的,我在义乌批发市场买的,塑料的,哈哈哈……” 说着他手往挎包里摸了一会儿,一连摸出了十八个。 “……”听着他夸张的笑声,宋文渊是发自内心地想弄死他。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宋文渊抬头,看到蒋璧影从人群中端着一杯香槟款款走来,衣袂飘飘、肌白如玉,走到二人面前,视线从康天真脸上飞快地扫过,落在宋文渊身上,脸上绽开笑容。 “玻璃种祖母绿,哇哦,这全套首饰真是闪瞎狗眼……”康天真谄媚地凑上去,大加夸奖,“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你闭嘴,”蒋璧影脸色沉下来。 宋文渊忙打圆场,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轻笑着恭维,“今天真的很漂亮,祖母绿翡翠不多见,更何况水头这么足的,你今天大放异彩、当之无愧。” 蒋璧影重新笑起来,脸上浮起一层小女孩特有的娇羞,笑着道,“文渊,待会儿我会拍卖自己一首曲子,你可一定要捧场。” “璧影,我……”宋文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许找借口!” 蒋璧影身体前倾,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宋文渊眉头微皱,微微往后一闪,躲开了太过亲密的动作。 “算啦,不逗你了,”蒋璧影悻悻地收回手指,拢一下头发,“待会儿一定要拍卖,千万不要让某些庸俗的土豪钻了空子。”说罢,还十分明显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 目送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宋文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往旁边看了,因为某个“庸俗的土豪”的怨念已经几乎具化成蘑菇云了。 “她什么意思!” 宋文渊假装没有听见,往侍者身边走去,作势要去拿一杯红酒。 “哎,你跑什么?” 咦,侍者怎么离得这么远? “宋文渊!!!”康天真暴走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斜插到宋文渊身前。 “嗯,怎么了?”宋文渊仿佛这才看到他,露出一个^_^的笑容。 “跑什么啊?”康天真抓住他的衣角,“你还算是朋友吗?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宋文渊立刻否认,“不是。” “不喜欢她你跑什么?”康天真怒斥,“你说啊,你跑什么?你这是逃避!是心里有鬼!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有鬼?” 宋文渊叹气,“没有。”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这回换宋文渊想暴走了:这话怎么走向这么诡异? 第13章 初恋的耻辱 宋文渊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不但要哄蒋璧影,还要哄康天真,蒋璧影再骄纵任性也不过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子,康天真他……唉,他是温室里长大的男孩子。 好不容易让这厮相信自己对蒋璧影真的从来没有过奢望,宋文渊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康天真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听到你亲口否认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不是会抢兄弟女朋友的人。” 宋文渊没好气,“谢谢你的信任啊。” “那待会儿你不许参拍!” 宋文渊举起双手投降,“这话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敢参拍是孙子,好吗?” 康天真也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蹭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待会儿,请你吃宵夜。” “不!用!了!”宋文渊绝不想再听他碎碎念两个小时,还全都是对蒋璧影的倾慕。 搞定最强对手宋文渊,康天真胜券在握,分出些心神去看了一眼其他拍卖的东西,本次慈善拍卖会征得的善款将全部为偏远地区建学校,因而吸引了很多慈善家前来,大家提供的拍品也都五花八门:烩萃楼掌柜的朱阿十老前辈拿出了自己编写的菜谱,书法家蒋鸾仪提供了精心抄写的《心经》,雕刻大师温知君送上了亲手雕刻的竹雕,蒋氏独女蒋璧影拍出了自己的一首曲子,届时不论何人拔得头筹,都将有幸独自欣赏蒋璧影携珍藏多年的古琴弹奏一曲。 康天真可谓是卯足了力气,竞拍一开始,就一口价喊出521万,顿时全场一片寂静,饶是见多识广的拍卖师也不由得愣了。 蒋璧影脸色铁青,踩着恨天高就上了台,拿起话筒,看向台下,唇角含笑,眼神却冷厉如刀,用她夜莺般婉转的声音说,“刚才只是预热,下面请拍卖师再重申一下拍卖规则。” 拍卖师如大梦初醒,忙接过话头,“蒋小姐的一首琴曲,起拍价8万,最低增幅为5千元,采用增价拍卖和定向拍卖,有意竞买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才可以成为竞拍人……” 会场中一阵躁动,嘈杂的议论声中,宋文渊抬头看向会场的大屏幕,只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好,第一,有意竞买者必须是中国公民。 据他所知,康天真好像是……美国籍。 简直想为蒋璧影的坏心眼点赞。 “卧槽……”康天真他整个人都傻了,木然地看着那个限定条件,喃喃道,“搞我呢?” 那失魂落魄的小样儿让宋文渊不由得有点心疼,有一种想抱抱他的冲动,他怔怔地看着康天真,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视线。 ——这冲动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康天真一把抓住宋文渊,死死盯着他,“我到底还能怎么做?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宋文渊拍拍他的脑袋,“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 此话一出,感觉康天真整个人都灰暗了,仿佛被宣判了死刑一般,灿烂的小太阳瞬间失去了全部能源。 他大概是真的十分喜欢蒋璧影吧。 在场大多是古玩行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康天真对蒋璧影轰轰烈烈的暗恋,此时纷纷看过来,眼神中的怜悯让宋文渊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是从来只活在别人的羡慕之中的康天真呢。 “你继续玩儿吧,”康天真转过身,黯然道,“我走了。” 一股难以言表的冲动涌上心头,宋文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里?我陪你。” “不,你留下来,”康天真挣开他,目光看向展台上古朴的古琴和站在古琴边的蒋璧影,痛苦如潮水般涌上眼睛,他狠心移过视线,看着宋文渊认真地说,“你留下来参拍,所有钱我都可以为你报销。” 宋文渊皱紧眉头,“可是……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康天真低声道,“我努力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喜欢我,这一场拍卖必然要有人胜出,那个人,我宁愿是你,起码,这样她会真的开心。” 说完,康天真抬步走出会场。 宋文渊挣扎片刻,回头看向展台,正巧撞上蒋璧影看过来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蒋璧影美丽的眸子中全是祈求,宋文渊面无表情,遥遥道了一句“对不起”,说完,不顾她满眼忧伤,转身离开会场。 两人前后脚不过几分钟之差,宋文渊走出会场就已经找不到康天真的身影,他在停车场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之余突然想起来,他并不知道康天真的车型。 虽然两人同过甘共过苦,自己其实对他并不了解。 他也失去了再继续参加慈善拍卖会的兴趣,悻悻地走了出去,酒店离自己的住处不算近,他却打算步行走回去。 人间四月,落樱缤纷,就让清凉的夜风吹一吹自己发胀的脑子,将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吹散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文渊觉得双腿已经发麻,脑中却愈加混乱,一张张脸在脑海变幻:父母,洪阳,爷爷,赵良,黄兴运,蒋璧影,康天真…… 他摇摇头,想将康天真赶出脑海:他是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摘取的对象。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宋文渊扫一眼屏幕,一下子怔住了:康天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喂?康天真,什么事?” “喂「嘶--」请「嘶--」宋文「嘶--」吗?”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声音也断断续续。 宋文渊眉头微皱,“我是宋文渊,怎么回事,康天真人呢?” “是「嘶--」样的,康「嘶--」醉了,哭着要「嘶--」……” 那嘈乱的环境让宋文渊听得简直想摔手机,半天才搞明白康天真在酒吧喝醉了,哭着要找……自己? 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宋文渊已经身体快于思维,坐在了去往酒吧的出租车上。康天真喝醉了为什么要找自己?自己在他看来竟如此值得信赖? 不不,两人相识并不长,虽说在湖北时救过他一把,但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还不至于让自己在他心中变的独特。 想到这里,宋文渊不禁苦笑:让他喝醉了还能记得的,恐怕只有那所谓的夺妻之仇了,蒋璧影真是作孽。 果然,到了酒吧,只一个照面,康天真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要跟你决斗!输了的离开璧影!”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宋文渊无奈地扶住他,“别闹了。” 康天真跟磕了大麻一样,亢奋得近乎神经病发作,疯狗一样抓着宋文渊又是骂又是打,只听嗤啦一声,纽扣如同碎玉一般倾泻,宋文渊的衬衫被彻底撕开,胸腹间结实漂亮的肌肉一览无余。 “嗷嗷嗷……”周围一阵起哄的尖叫声。 宋文渊深吸一口气,耐心用尽,手掌按住康天真的肩膀,干脆利落地上下一扯,咔嚓一声脆响,卸下了他的胳膊。 刹那间,康天真嚎得震天响。 宋文渊手指一动,咔嚓一声,又给他错位的关节装了回去,康天真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这一瞬间的疼痛刺激得没了任何精力,抱着胳膊哼哼唧唧。 终于让这只疯狗没有了攻击性,宋文渊松了一口气,用手指将额发全部拢到脑后,露出汗涔涔的额头,转头看向酒吧的工作人员,从口袋摸出一叠钞票按在吧台,低声道,“加点料,让他安静下来。” 调酒师吃了一惊,刚想宣称自己是个有节操有道德的调酒师,目光撞上宋文渊冷静犀利的视线,和他泛着水光的结实肌肉,拒绝的话突然就和节操道德一起咽回了肚子中。 片刻后,一杯鲜亮的加料烈酒送到了吧台上。 宋文渊端起酒杯,面色冷静地给满眼迷离的康天真灌了下去,转身将空酒杯放回吧台,对着调酒师温和一笑,“多谢。” “……不用谢,”调酒师木然回答。 药效很快,康天真打了个哈欠,歪在宋文渊肩窝睡了过去。 宋文渊将人扶起来,刚要走,酒吧负责人抹着额头的冷汗拦住他们,“那个……宋先生,康少喝醉后,砸了酒吧的凳子,这个赔偿……” “一个凳子?要多少钱?” “不,不,不是一个凳子,”负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看上去一脸和煦的男人会突然变身兽化的样子,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吞吞吐吐地说,“是三个高脚蹬,两个茶几,五瓶红酒,八个玻璃杯,十个……” 宋文渊:“……” 等康天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脑袋从里到外撕裂一般地疼痛,他揉揉眼睛,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怔了片刻,发现脑子一片混乱,蒋璧影的羞辱、会场的混乱、酒精的叫嚣…… 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康天真皱着眉头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看样子像是某人的卧室,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旁边是书桌,桌面上整齐地摆着几本古玩鉴赏图鉴,再旁边是一只老式衣柜,看上去至少有20年历史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穷得好像从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卧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听到了他的声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宋文渊端着一杯橙汁走了进来。 “……是你带我回来的?”康天真惊讶地问,忍着宿醉的头痛撑起身体坐起来,“啊……我胳膊怎么这么疼?” 肩膀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又跌回床上,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肩膀,然后整张脸瞬间就凝固了,片刻后,一声惨叫划破宁静,“卧槽!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第14章 你把我睡了 宋文渊看着床上一脸小媳妇状的康天真,忍不住想笑,“昨晚你在酒吧厮混了半夜,浑身都是酒气,我给你把脏衣服脱了。” 康天真一格一格地转头看向他,摸摸自己滑嫩的小胸脯,惊恐万分,“你……你是不是还帮我洗了澡?” 宋文渊坦然道,“你身上太臭了,不洗我没法睡。” “!!!”康天真惊叫,“你把我睡了???” “……”宋文渊呼吸一窒,表面淡定内心咆哮:这他妈什么逻辑? 见他居然诡异地沉默了,康天真觉得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白嫩嫩的身体还没有奉献给女神,竟然已经被这个登徒子看过、洗过、摸过、和……睡过!!! 羞愤地坐在被窝里捶床,怒吼,“我看错你了!宋文渊,你竟然是个色棍!你连自己的兄弟都睡!你你你……你色胆包天,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你放荡……” 宋文渊觉得内心升起的那点不合时宜的爱慕,被他硬生生地掐灭了,这货简直就是个爱情灭火器! 强忍着把他扔出去的冲动,将手里橙汁重重放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道,“你是大姑娘吗?被我一个男人看过摸过就玷污了你的贞洁?” “我不是大姑娘,”康天真一脸委屈,“可我是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小伙子呀。” “我是个男人,你也是男人。” 康天真的表情更加认真了,端过橙汁汩汩喝下去,喝完一抹嘴,振振有词,“男人也可以睡啊,睡得比男女之间更直白更激烈呢,每个男人都是隐藏的GAY,只是还没遇到让他变弯的那个人,而我身体这么美,腰细腿长,又白又嫩,你帮我洗澡的时候一定有惊艳到,然后就色心大动……” 宋文渊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我到底有没有睡你,你自己身体感觉不出来吗?” “我就是感觉出来了才会愤怒啊!”康天真抓狂地捶床,大声嚷嚷,“现在我头疼、脚疼、胳膊也疼,我浑身都疼!说明我不但被你睡了,还他妈是下面的那个!!!” 掷地有声的谴责让宋文渊不怒反而笑了,冷不丁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看着床单上那白斩鸡一样的小身板,冷笑,“你头疼是因为灌多了马尿,脚疼是踹碎了酒吧的高脚凳,胳膊疼是自己摔在了地板上,你还好意思说浑身都疼?你喝醉酒砸了人家半间酒吧,老板把你扣住,没有我给善后,今天就让你大伯到街道派出所接你去吧!” “……”康天真噎住,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看了他半天,突然坐起来,张开腿,低头扒拉自己的小菊花,嘟囔,“真没睡啊……” 宋文渊一把扯开被子劈头盖脸蒙了过去,看着他在被子底下拼命挣扎,深吸一口气,内心十分抑郁: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个货色动心? 确定自己贞洁还在,康天真钻出被窝,有些尴尬地双手揪着被子,“那个……我内裤呢?” “扔了。” “纳尼?”康天真大惊,“那你让我真空穿裤子吗?” “不好意思,你的裤子也被我扔了,”宋文渊转身往门外走去,凉凉道,“要么裸奔,要么床上躺一辈子吧。” 话音未落,光溜溜的康天真已经直立出现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晃着鸟,嗫嚅,“一辈子躺在床上多丢人啊……” ……所以你就裸奔了? 宋文渊从阳台上拿下晒干的衣裤,摔在他的头上,“穿上!” “哇,你给我洗了啊,是手洗的吗?渊渊,你真贤惠,”康天真满脸惊喜,光着屁股将脸埋进衣服里,深嗅,陶醉地闭上眼睛,“还带着阳光的芳香呢,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闭嘴,回房,穿衣服,”宋文渊打断他,“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裸奔。” “你家又没有别人,”康天真直接在客厅里开始穿内裤,眼神四处打量,“渊渊,这房子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话音未落,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老男人拎着酒瓶走进来,“文渊,我听你爷爷说你弄了卷宋版……这是谁?” 康天真正一条腿插在裤子里,另一条光洁的大腿露在外面,一下子尴尬了。 老男人瞪着浑浊的醉眼,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盘旋半天,猛地将酒瓶砸向宋文渊,“你他妈敢玩儿兔子……” 宋文渊一偏头,酒瓶擦着耳尖飞过去,哐当一声碎在墙上,刹那间,劣质的酒气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散开来。 康天真怒道,“你骂谁是兔子?” “骂的就是你!”老人踉跄着冲过来,抄起鞋柜一只拖鞋劈头盖脸打下来。 宋文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拖鞋缴下,回头对康天真和煦地笑道,“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样一幕,你先去卧室吧,从里面把门拴上。” “没事儿,我没关系……”康天真飞快地套进裤腿,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抱起上衣,狼狈地蹿进卧室,三两下胡乱套上,趴在门缝看向外面。 只见宋文渊和悦的脸色在面向自己父亲时瞬间冷硬如铁,狠狠将拖鞋掼在地上,低头看着醉醺醺的老人,面无表情道,“一个月多不见影子,一回来就动手?” “我不动手你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丑事!”宋父暴跳如雷,“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还是个男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的脸早八百年已经被你自己丢尽了,”宋文渊平静地说,“现在我有客人在,不想跟你撕破脸皮,说吧,找我要干什么?” 宋父气得直喘粗气,和儿子面对面站着对峙半天,败下阵来,“你……你爷爷说你弄了一卷宋版书,给我看看。” “我已经捐了,”宋文渊从茶几下拿出一个镜框,“一个月前捐给了南京博物馆,这是奖状。” “你!”宋父刹那间仿佛被鬼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把夺过镜框,使劲瞪着一双醉眼想要看清上面的文字,却发现自己酒精喝的太多,双眼已经很难对焦,喃喃道,“捐了?” “捐了。” 宋父举起镜框就要往地上摔,怒喝,“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 “要骂人就给我滚出去,”宋文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抢下镜框,顺势抓着他往门外推,“我的家里不欢迎你。” “这是我家!” “这不是你家,”宋文渊冷冷道,“爷爷已经过户给了我,这套房子的户主是我。” 宋父不肯出门,在玄关里醉醺醺地推搡,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尽使蛮力,却因为脚步踉跄而根本伤不到宋文渊丝毫,嚷嚷,“我是你爹!父精母血,生养你这么多年,你翅膀硬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这些够不够?”宋文渊顺手从鞋柜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叠钞票甩在他的脸上。 晃眼的红票子从脸上滑落,宋父连忙弯腰去捡,捏了捏厚度,勉强满意,伸手去翻他的盒子,“你小子还藏私……”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妇人怀抱着孩子,对着镜头笑得十分柔美。 宋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手指死死抓紧钞票,嘴唇哆嗦着,片刻之后,突然一脚踹翻鞋柜,转身冲出了房门。 听见外面许久都没有了动静,康天真打开卧室走出来,看到客厅里干干净净,春风从窗户吹进来,窗台上落满了零碎的花瓣,除了墙壁上还没干透的酒渍,丝毫看不出这里曾发生争执。 康天真觉得自己该不会是做梦吧,小声叫道,“宋文渊?” “嗯?”宋文渊从厨房探头出来,“怎么了?” “呃……没什么,”康天真靸拉着拖鞋跑到厨房,看到宋文渊系着围裙,正将一盘香椿涨鸡蛋从锅里盛出来,“哇,你还会做饭啊。” “一般般,”宋文渊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你起得太晚,午餐推迟到了下午茶时间,来,帮忙拿一下碗筷。” “哦,”康天真拿了碗筷跟在他身后,犹豫半天,还是将到嘴的疑问咽下肚中,算了,还是别戳人家伤疤了。 宋文渊看他吞吞吐吐的小样儿就想笑,盛好饭坐在餐桌边,笑道,“想问就问吧,出生没法选择,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不忌讳这个。” “看样子你们父子关系不太好,”康天真抱着碗委婉地说。 “嗯,”宋文渊点头,“他嗜酒如命,挥霍完爷爷的棺材本,打走了我妈,所以我不喜欢他。” 康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那个……你在这样的家庭中茁壮成长,还是蛮厉害的。” “……”宋文渊噗嗤笑出来,给他夹了一块回锅肉,“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了,专心吃你的饭吧。” 康天真嘿嘿一笑,低头扒饭。 香椿抱蛋、酸辣土豆丝、宫保鸡丁、回锅肉、豆腐羹,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让康天真吃得一脸满足,猛吃两大碗米饭。 放下饭,舔舔嘴角的米粒,畅快地舒出一口气,“你做饭真好吃。” “谢谢啊。”宋文渊起身收拾餐桌。 康天真撑得歪在椅子上不能动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哎,多谢你昨晚把我带回来,还给我善后,一共赔了多少钱?” “不多,几万块钱而已,”宋文渊道,“但我钱不够,已经让酒吧老板把账单送给你大伯了。” “我日!!!”康天真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哀叫,“大伯会杀了我的。” 宋文渊心情大好,开玩笑道,“我应该让老板把账单寄给蒋璧影的,好让女神知道你被她伤得有多深。” “唉,这个女人太狠毒,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当着那么多人打我脸,”康天真一脸生无可恋地摆摆手,“我决定要放弃她了。” 宋文渊道,“早就应该放弃了,你们其实并不合适。” “不提她了,从明天开始我要换个女神,”康天真扒着手指认真地思考,“你说我去追谢家的谢华梳好,还是追方二小姐方澜栀好? “……”宋文渊手一抖,一个盘子摔碎了,嫣红的血水滴在了洗碗池里。 康天真冲过去一看,“我去,手指割破了!”说着抓起他的手指塞进嘴里。 “!!!”宋文渊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手指僵硬地放在他的嘴里,温热的口腔、柔软的舌头,他怔怔看着眼前眼神明亮的男人,觉得内心深处有丰盛的情感正在发酵,渐渐满溢出来。 半晌,哑着嗓子,“你干什么?” 康天真抱着他的手指舔了又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唾液可以消毒。” 宋文渊呼吸粗重,“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你啊,”康天真舔了一会儿,觉得伤口不再流血,走到水池边漱口,“每次我爸割破手指,我妈都会这么帮他舔,很快就能痊愈,你去找个创可贴弄一下吧,免得再沾水会发炎。” 宋文渊觉得这家伙已经快把自己撩拨得按捺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平复疯狂的心跳,他沉声道,“你父母是夫妻关系,而我们……” “矮油,别这么纯情啦,”康天真漱完口,嘴唇丰润嫣红,对他笑嘻嘻地抛个媚眼,“别忘了你都把人家睡过了。” “……”宋文渊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倏地回归了正常,心想果然不能对他期待太多。 康天真突然想起一件事,“哎,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我只检查了小菊花,其实男人还有另一种睡法的,你该不会是坐上来自己动了吧?” 宋文渊想捶死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呵呵。” 康天真扑上来,“不行,我要看看你的菊花上有没有罪证……” “你他妈神经病啊!”宋文渊狼狈地躲开他。 两人在厨房里一个扑一个躲,闹得不可开交,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康天真动作突然停住,小声趴在宋文渊耳边问,“是不是你爸又回来了?我躲回卧室?” “不是他,他有钥匙,”宋文渊拍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看看。” 门外站着一个和蔼的老人,满头银发,衣着打扮十分讲究,他微笑着捧上一个长方形漆盒,“小宋先生,你好,这是少爷让我送给小少爷的东西。” 宋文渊满头雾水,“……什么少爷?老人家您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错,”老人笑道,“昨晚小少爷在酒吧喝醉酒惹事,还多亏你照顾。” 宋文渊听明白了,“你说的小少爷是康天真?” 老人笑得十分欣慰,又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是少爷送给你的谢礼。” “不用了,”宋文渊温和地推辞,“我和康天真是朋友,朋友之间略施援手,这本没有什么。” “小少爷交到小宋先生这样的朋友,是康家的幸运,”老人硬是将东西都留下,“既然东西送到,那老朽就告辞了。” 宋文渊惊讶,“您不和天真见面吗?” “他看到东西就会明白,”老人精神矍铄,几步就走出楼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宋文渊觉得这事情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将东西拿进室内,将长方形漆盒交给康天真,自己打开了那个所谓给自己的礼物。 盒子打开的瞬间,他就愣了,只见华丽的锦缎里,一只乾隆粉彩天球瓶静静地躺在其中。 康!家!什!么!家!底!拿!上!千!万!的!官!窑!精!品!随!便!送!人? “这礼物我不能收,”宋文渊对康天真道,“请你转交回去……天真?” 康天真瘫坐在地上,万念俱灰地看着打开的漆盒,眼神是死的,宋文渊看过去,漆盒里是一把用整枝本色犀角雕成的马鞭,不由得惊叹,“16世纪的古董,材料上乘、包浆丰润,保存完好,真是精品啊!” 康天真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条马鞭的价值,眼神呆滞地喃喃道,“这东西……打人……可疼了……” 第15章 拜见官窑王 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康天真眼泪汪汪地看向宋文渊,“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救我一次,能救我第二次吗?” 虽然他梨面带雨的小样儿很招人怜惜,但宋文渊是个坐怀不乱的男人,谨慎地问,“你要干什么?” “不是我要干什么,是我妈要干什么,”康天真抽抽鼻子,可怜兮兮道,“我没有完整的背下来他布置的《国史大纲》,还偷跑回国,还跑到湖北躲他,还跑去东南亚,最后还被蒋璧影给羞辱了,他一定会neng死我的!” 听起来还真是挺惨的,宋文渊却十分不人道地笑了起来,“你明知这些行为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做?” 康天真木着脸顶嘴,“你明知搅基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搅?” 宋文渊一顿,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双清澈的眸子中看出点什么来,却发现他的眼神十分纯粹,半分杂念都没有,在心底苦笑一下,慢慢道,“我不搅基。” “你不搅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文渊想说因为我对你有了不合时宜的非分之想,又想说因为你是孔家唯一的继承人,背靠大树好乘凉。 最终他却一个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对每一个朋友都这样。” “不,不,”康天真颇为风情万种地往后捋了一把头发,凹出一个风华绝代的S型,“你分明是看上了我的花容月貌。” 宋文渊平静道,“不打算让我救你了是吧?” “NO!!!”康天真瞬间破功,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求你不要抛弃我,我这天生一张贱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您一点都不喜欢我,您看见我就饱了,就再也吃不下饭了。” 宋文渊笑起来。 康天真见他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脸皮,自言自语道,“那是因为本宫秀色可餐啊。” 宋文渊:“……” “贱嘴!讨打!”康天真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嬉皮笑脸地凑在宋文渊身边,“渊渊,你跟我去一趟景德镇呗。” 宋文渊皱眉,“什么?” “我妈回景德镇参加什么官瓷复烧研讨会,你陪着我一起去面圣,”康天真谆谆善诱,“我带你参观世界上最顶级的陶瓷烧造现场,介绍你认识世界上最优秀的工匠和画师,顺便向世界上最凶残的妈妈解释一下我的部分行为。” “……比如?” “比如我偷跑回国是因为太过思念孔家的列祖列宗,我去湖北是为了跟大伯好好学习,我去东南亚是为了拯救被毒枭控制的你……” “什么东西???”宋文渊倒吸一口冷气。 康天真笑得酒窝里全是迷魂汤,声音越发谄媚,腻在宋文渊身边挤眉弄眼,“你是我哥们儿嘛,因为吃了毒枭的安利而远赴东南亚原始丛林,是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身犯险,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一个月,终于将你解救出来,是不是很精彩的故事、很动人的感情、很完美的落幕?” “你还是负鞭请罪去吧。”宋文渊抓起马鞭扔在他的身上,转身走了,心想这货吃什么长大的? 别人脑中有大脑沟,你特么脑子里是喀斯特地貌!!! 纵然已对他的品行了如指掌,但是面对康天真鳄鱼的眼泪,宋文渊还是惨痛地选择了上贼船,准时出现在去往景德镇的飞机上。 “渊渊,你真是个好人,”康天真满眼都是感激。 宋文渊闭目养神,“我不收好人卡。” “那我给你发永远的兄弟卡,”康天真兴奋地从包里摸出一张面膜,“为了表示感谢,兄弟伺候你补个水。” 冷不丁一个湿淋淋的东西拍在脸上,宋文渊打了个哆嗦,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下面膜,怒,“你就是那个朋友圈卖面膜的吗?” “是啊,7天美白新体验,闺蜜已经又加订了100盒,再不下单就没货了哦,”康天真单手托腮,嘟着章鱼嘴,一脸绿茶婊标准笑容。 宋文渊被他雷笑了,将面膜扔回他身上,“神经病,自己敷去吧。” 康天真哈哈大笑。 景德镇向来有瓷都之称,史料记载其自东汉便开始烧制陶瓷,到宋代时已是“村村窑火,户户陶埏”,窑火千年不绝,这里烧出了名动天下元青花,烧出了凤毛麟角鸡缸杯,烧出了绝世佳品粉彩瓷……烧出了中华瓷器睥睨天下的不朽神话。 一件上等的瓷器需要上等的粘土、水源和木柴,因而青史留名的窑口大多建立在青山绿水之乡。 宋文渊跟着康天真走在林立的窑厂间,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和天空中绵延飘散的缕缕青烟,不由得心情大好,“你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不,”康天真道,“我小时候跟我妈住在南京,长大一点就去美国定居了,一年大概回景德镇住几个月,康家的窑厂需要我妈回来坐镇。” “令慈的手艺想必十分高超,”宋文渊由衷地恭维。 康天真自豪地仰脸,“那当然,我妈是官窑王,官窑之王,懂吗,康家仿烧官瓷的工艺全世界独一无二,如果他存心扰乱收藏市场,我敢说全国没几个人能不打眼。” “官窑之王……”宋文渊暗自惊叹,他曾听说过一代官窑王康无邪的故事,听说他一双鬼手神乎其神,仿烧的官窑瓷器以假乱真,能骗得收藏家神魂颠倒为之疯狂。 没想到这一代官窑王竟然是康天真的母亲,不过,能来拜访这样一位伟大的女性,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所以当他看到康天真嗲叫着“麻麻~~~”一步三扭地扑进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男人怀抱的时候,感觉整个三观都被挖掘机碾碎了。 “回来了?”康纯杰面无表情摩挲着康天真的后颈。 康天真一脸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娇憨模样,“是啊,天真真可想念麻麻了呢~~” “呵呵,”康纯杰猛地用力,揪住他的后颈皮,沉声,“我的马鞭呢?” 康天真顿时如同一只小猫般被控制住了四肢,哀嚎,“爸,爸,我错了,我知错了,您放手,疼啊……” “哼,”康纯杰松开手,目光扫向宋文渊,“这位是……” 那慵懒的视线从身上一扫而过,宋文渊下意识地挺直脊梁,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稀松平常地看一眼,瞬间就渺小到了尘埃里。 康天真忙勾住宋文渊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爸,这就是宋文渊,我邮件里跟你说过,在湖北就是他救了我,当时他一脚踹开房门,跟天神一样出现在门口,六对华丽的翅膀轰然展开,浑身闪闪发亮……” “你太夸张了,”宋文渊打断他,对康纯杰礼貌地笑道,“叔叔你好,我叫宋文渊,是南京小轩窗的学徒,您叫我文渊就好。” 康纯杰微笑,“我知道你,多谢你一次又一次伸出援手帮助那小畜生。” 宋文渊拿出那个乾隆粉彩天球瓶,诚恳地说,“我和天真是朋友,帮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样的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康纯杰扫了一眼,“那是假的。” 宋文渊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瓷器,“这个天球瓶造型流畅优美,色彩粉润柔和,立体感强,口部和底部的松石绿釉浅淡光润……” “那是天真15岁那年尿尿捏出来的,”康纯杰淡淡地说,“既然你也没看出真假,那就当真的收藏着吧。” “……”宋文渊疯了。 康天真抓狂,“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我什么时候尿尿捏的?那明明是你日常练习的失败产物,这个瓶子色彩过于艳丽,纹饰又板滞粗糙,一眼就看得出是仿品,你是自己烧出残次品来不好意思承认吧!” “与其纠结这个问题,不如来谈谈,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康纯杰淡淡地问。 “那个……”康天真和宋文渊对视3秒钟,转头看向自己生父,内心十分强大地信口雌黄,“唉,这种丑事我本是不想说来玷污您的耳朵的,但是……文渊真是太不争气了,他在去云南边境铲地皮的时候竟然被毒枭喂了安利,抛家撂业地跟去制毒贩毒,是吧,文渊?” 谎都撒到这份上了,不接也不行了,宋文渊不得不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些懊恼地拍拍脑袋,“都怪我一心做着发财梦,想要一步登天,才上了别人的当……” “宋文渊,22岁,天蝎座,A型血,曾就读于三牌楼小学、宁海中学,十四岁辍学,师承嘉华拍卖行股东黄兴运,擅长书画古籍鉴定,父亲宋强,嗜酒如命、逢赌必输,欠高利贷共一百五十七万,母亲顾艳,十二年前不堪忍受家庭暴力离家出走……”康纯杰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串资料。 “……”宋文渊识趣地咽下所有谎言,感觉心脏都快要不跳了。 康天真绝望地大喊,“爸,你怎么可以调查他?” “这只是冰山一角,”康纯杰平静道,“资料里还有他初恋初吻乃至初夜,私家侦探是非常敬业的。” 这下,饶是虚伪如宋文渊也无力维持面上的冷静,“你……” “骗你的,”康纯杰微微一笑,“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康天真觉得已经没法愉快地做父子了。 那个去宋文渊家里送马鞭的老人走过来给康纯杰披上风衣,恭敬道,“少爷,研讨会快要迟到了,虽然听那些愚蠢的凡人讲话纯属浪费时间,但毕竟是头顶的领导,这点面子还是要赏的。” “嗯,”康纯杰点头,迈步走向门外的劳斯莱斯,手指对着康天真比划一下,“祥叔,检查他背《国史大纲》,错一个字抽一鞭子。” “!!!”康天真果断倒地装死。 第16章 代开研讨会 恭送官窑王登上他的专属座驾绝尘而去,康天真舒了一口气,亲热地勾着宋文渊的肩膀,“走走走,哥们儿带你参观一下我家白宫。” “……你家什么?” 康天真往他身后一指,宋文渊回头,只见一个巍峨的白色别墅出现在身后,目瞪口呆,“这是你家?” “是我妈的行宫,”康天真兴冲冲地拉着他往里走,“小弟不幸在这里拥有一间卧室。” “小少爷,”祥叔苍老的脸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少爷布置你背诵《国史大纲》已经两个月,现在就让老朽来检查一番吧。” 康天真噗通摔死在了台阶上。 祥叔是官窑王座下第一得力干将,两朝元老,看大了康纯杰,又看大了康天真,可谓是康氏官窑帝国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级人物。 只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康天真几乎吓尿裤子,随后不惜使出发病、自残、裸奔……一系列惨无人性的手段,均被祥叔带着一脸慈祥的微笑一一识破,只得束手就擒,哭喊着被保镖拖去书房。 “渊渊……你乖乖等我回来……”康天真叫声惨烈,“不要改嫁……” 宋文渊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他已经得到祥叔的许可,可以在康家随意走动。 走了一圈才发现康纯杰名头震天响,这个百年名窑却十分低调,墙边随意丢着一块“官窑王”的牌匾,工作间里就3个工匠,一个在倒浆,一个在施釉,一个在打杂,看见宋文渊进来,点头表示致意,都没有多说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了,”宋文渊温和地笑笑,“我参观一下,可以吗?” 打杂工笑道,“既然祥老头放你进来,自然就是老板的客人,随便看,没事。” “多谢。”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宋文渊索性泡在工作室里看工匠们烧造瓷器,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怕自己偷技,看了一下午才发现,康家烧瓷工艺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而能够名冠天下的,是工匠们十年磨一剑锻炼出来的手艺。 他拿起一只烧制好的玉壶春瓶,用指腹在细润的釉面上轻轻抚摸,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如惊涛骇浪——如此精美,仿佛是从深宫中穿越了千百年的时间隧道来到眼前,如果流入拍卖市场,该有多少人为之痴迷、为之疯狂、为之倾家荡产! 他将瓶子翻转,却见底部端正地落着一个两行双字的款识“纯风慕义”,不由得愣神,“这款识……” “那是老板亲自烧制的,”打杂工解释道,“市场上坏人太多,总有人用我们的瓷器以假乱真,所以康家瓷器都留有明款或暗记,”说着他拿过另一个架子上的一只折沿盘,反过来展示给他看,“这是我们做的,单在底款留有一个‘康’字,这就是明款了。” 宋文渊了然,“那暗记是什么样的?” 打杂工将一个青花一束莲纹盘放在他面前,笑道,“你应该随身携带显微镜的吧,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 这是个清朝十分流行的一尺盘,尺寸大概在26-28厘米之间,底部无釉,绘画是典型的乾隆风格,宋文渊用便携显微镜在盘身上一寸一寸地探过,足足找了三遍,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在正中一朵莲花的莲心上找到了‘纯风慕义’四个字,放下显微镜,抬头看向面前的工匠,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施釉工一边工作一边笑道,“看来是被吓到了。” “是啊,”宋文渊抹去额头的冷汗,“我没想到竟然能……能隐藏得那么深。” “这就是手艺,”施釉工将手头一个上好釉面的观音瓶在他面前展示一番,笑道,“万事无他,唯手熟尔。” 宋文渊点头,彻底折服。 “我康汉三活过来啦!哇哈哈哈……”一串嚣张的笑声从远及近,宋文渊回头,只见康天真风风火火蹿进工作室,在他肩膀上猛地一拍,“我全背下来了!” “全背下来了?”宋文渊吃了一惊,这可是946页的通史性论著! “是啊,”康天真一脸坦然,“很难吗?” “……”宋文渊不知道说什么好。 工作室中的工匠们见到东家的宝贝儿子进来也没什么表示,各人在做各人的工作,好像刚才只是一条哈巴狗跑进来一般的稀松平常。 康天真凑到几个人身边,歪头看他们工作,打杂工看他一眼,“天真,别在那儿碍事。” “我就看看,又没有说话。” 打杂工拿给他一个素胎梅瓶,“闲得蛋疼就帮忙把这个画了,乾隆青花缠枝莲。” “哦,”康天真提起画笔就开始干活。 宋文渊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过了一会儿,发现他居然是个十分出色的画师,大气的构图,灵动的线条,细腻的笔触,手指握着画笔轻巧地几笔,复杂的缠枝莲纹饰就出现在了梅瓶上,他的动作极快,快得叶片几乎变成点状。 “好,”宋文渊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典型的乾隆画风。” 康天真摇头摆尾,“我还可以画个雍正的。” “你别……”打杂工伸手阻止,话未说完,就见康天真笔法一变,手底简化的缠枝莲瞬间变得精细起来,连叶脉都画得清清楚楚,果然是雍正时期的风格。 打杂工伸出去的手臂颓然放下,苦笑,“天真啊,你一个瓶子两种风格,打算卖给谁?” 康天真动作顿住了,仔细一看手底的梅瓶,果然一半是乾隆,一半是雍正,他哈哈干笑两声,“一个素胎而已,哈哈哈……” “卖给我吧,”宋文渊笑道,“你把这个瓶子画完,烧好之后卖给我吧,青花缠枝莲,很好的寓意呢,兼顾雍正和乾隆两种风格,可谓雍乾盛世。” “哟!哟!”康天真美滋滋地吹声口哨,“渊渊你对我可真是真爱,不过我景德镇一枝花亲手烧的瓷器向来是开价三万起,你买得起?” 宋文渊淡淡地笑,“三万?那要问你卖得起么?” 温润的声音让康天真莫名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凉意,缩了缩脖子,逞强道,“买得起你就买。” 正在说笑着,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康纯杰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进门一言不发,直奔墙边的牌匾而去。 宋文渊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康……” 话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康纯杰一脚踢碎了“官窑王”的牌匾,然后风一般走出工作间。 室内几个人面面相觑,祥叔急匆匆跑进来,一看地上的牌匾碎片,“哎呀”叹了一声,然后急匆匆追着康纯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打杂工惊讶地问。 康天真皱起眉头,“不知道,我去看看。” 宋文渊跟着他追出去,康纯杰正在别墅的客厅里发脾气,脸色冷峻,看上去尤其地鬼神莫近。 “怎么了呀?”康天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胳膊搭在父亲的肩膀上,笑得脸上小酒窝直荡漾,“谁惹我英明神武的粑粑生气了?说出来,儿子去灭他全家!” 康纯杰冷哼一声,任他跟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那帮唯利是图的废物,跟他们开会简直恶心。” “就是!”康天真夸张地附和,“什么垃圾研讨会啊,咱不赏这个脸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明天就打飞的回美国谈恋爱去。” “不,”康纯杰看着他,眼中全是父爱,“我留在这里监督你学习。” “……”康天真顿时跟被拔了气门塞一般咻咻地瘪了,不甘心地进谗言,“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去开那个什么研讨会吗?要开几天啊?你不嫌烦吗?” “开会果然很烦,”康纯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突然决定,“从明天开始,你代替我去开会。” 康天真一声惨叫,“沃特???” 纵然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强权总是无情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康纯杰从被窝拎出来,套上衣服塞进了车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 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让康天真瞬间就清醒了,颤声,“亲爱的麻麻,请问……您这是威胁吗?” “砰!”康纯杰摔上了车门,对司机冷声道,“开车。” 康天真郁闷地坐在车上生闷气,目光扫到旁边的人,突然睁大眼睛,“宋文渊,你怎么在这儿?” “叔叔怕你说错话,让我来监督你。” 康天真怒,“为什么你们只认识一天,他就这么信任你?” 宋文渊淡淡地笑道,“大概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研讨会在当地一个酒店的顶层召开,景德镇大小窑厂、私人作坊的负责人悉数到场,大红横幅一拉,“窑火不熄,瓷魂永继——中国明清官窑复烧研讨会”,颇有几分隆重的感觉。 会议为期半个月,重点研讨昔日明清皇家御窑厂的复烧工作,康纯杰的位置十分靠前,可见虽然窑厂规模不大,但康氏的地位不容小觑。 只是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想趁机睡觉就不可能了,康天真顶着一头乱发,被发言的领导讲得眼泪汪汪——困的。 “咦,这边这位小伙子……”领导被康天真涕泪横流的表现深深震惊了,大概没想到自己如此连篇累牍狗屁不通的东西居然能把人感动到流泪,受宠若惊地请他发言,“你是康纯杰康先生的公子吧,请问你对这个提议有什么看法?……小伙子?” 宋文渊一脚蹬在康天真的椅子上,一个剧烈的晃动,康天真猛地提起精神,“啊……这个啊……这件事情我们康家的看法……嗯,就让我的秘书来说吧,小宋,你来给大家传达一下康氏的看法。” 荣升为“小宋”的宋文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脸看向主位的领导,点头致意,扫一眼在座各位陶瓷专家,平静地说,“古人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数百年前工匠们日以继夜的不懈研究造就了如今官窑瓷器的精美绝伦,不论是考究的用料还是踏实的工艺都值得我们后人学习……” 从他第一句话说出口,康天真的睡意就倏地一下没有了,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男人,心想这货参加过公务员考试吧! 假大空的吹嘘之言说完,宋文渊话锋一转,“复烧官窑,抢救濒临失传的古代官窑制瓷技艺,初衷令我等小小工匠肃然起敬,只是像康家窑厂这样的私人作坊是家族传承,不论用料配方还是工序工艺,向来都是密不外传,但凡有一点差池,百年之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如此陡然提出让大家摒弃小我成全大我,恐怕不止康氏,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很难做到。” 此话一出,与会的各位窑厂负责人纷纷表态,都拒绝接受御窑厂收编,领导整张脸的颜色都不太对了,不得不暂停会议,宣称下午接着研讨。 “走,去吃饭,”康天真有气无力地挂在宋文渊身上,“吃完回家补觉,下午的会我不开了。” 宋文渊道,“那不太好吧。” “管他呢,我爸自己都不来,说明这会开不开都无所谓,”康天真哈欠连天,冷哼一声,“哼,我道是什么重要会议呢,原来是号召大家吃大锅饭,将独家秘笈拿出来资源共享,打的一手好算盘。” “一旦这个提议通过,御窑厂的炉火烧起来,就有源源不断的精美瓷器出世,这该创造多少产值啊,”宋文渊感慨,“可惜,太过理想化。” “所以肯定是通过不了的,”康天真冷笑,“谁都不会把嘴里的肉吐出来邀请大家一起吃……” 两人边走边说,走出酒店的时候,门口一个高挑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只脚,多亏宋文渊眼尖,倏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那冷不丁的绊马腿。 康天真一脸看傻逼的表情,“你羊癫疯?” “你才羊癫疯,”宋文渊横他一眼,转头顺着绊了自己的长腿往上望去,整个人突然就愣了,脸上再也没了面具一般的淡定从容,喃喃道,“……你?” 第17章 他乡遇故人 康天真顺着宋文渊的视线望去,顿时小小地惊艳了一下,哇哦,好一双修长性感的大长腿啊!!! 那人悠闲地走到两人面前,笑道,“刚才看你发言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文渊,这两年你长大了很多呢。” 康天真好奇地看看他俩,对面那人眉眼含笑,带着一股自然天成的亲和感,不过这个气质显然没有亲和到宋文渊,只见他脸色冷峻,薄唇紧抿,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啥情况啊?康天真觉得这个气氛诡异得让他有点难受,手指动作极小地戳戳宋文渊的后腰,小声道,“人家跟你打招呼呢,你拿啥乔啊?” 半晌,宋文渊才扯着脸皮笑了一下,淡淡道,“人总是要成长的,不过,你倒是没怎么变。” “我?”对方轻佻地一笑,手指在宋文渊胸前划了个圈,暧昧道,“心里想着故人,不敢变。”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尼玛小爷刚才是眼花了吗?这人是在调戏宋文渊对吗?是在调戏他吧,是吧!是吧!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宋文渊,满脸震惊,心想怪不得对我这么好,搞半天你他妈真的是基佬啊!!! 宋文渊拨开在自己胸前画圈的手,“赵良,你也该学着稳重一点了,我还有事,再见。”说完拉着康天真的手腕,径直往酒店外走去。 冷不丁拉得康天真一个踉跄,小声惨叫,“卧槽你轻点儿,手腕要被你扯断了……” “抱歉,”宋文渊松开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康天真回头看一眼,那个叫赵良的男人还站在原地,见自己回头,嬉笑着双手高高举到头顶,歪头摆了一个心形。 “哎,宋文渊,他好像很喜欢你啊,”康天真追上去,“他在目送你呢。” 宋文渊头也没回,冷哼一声,“他喜欢的人多了。” 两人去了附近的餐厅,康天真趴在柜台上,“我要吃柳叶蒸饺、碱水粑、米粉蒸肉、糖醋藕合、橙汁山药、银鱼抱蛋,瓷泥煨鸡、苦槠豆腐,宋文渊,你吃什么?” “你吃不下那么多,”宋文渊对服务员道,“给他一份蒸饺,其他都不要,谢谢。” “我吃得下!”康天真怒道,“美女,刚才的那些我都要!” 美女服务员微笑道,“我们家饭菜分量大,刚刚那些菜就算是彪形大汉都吃不下,你还是听你朋友的话吧。” 康天真郁闷,“什么意思啊,我不算彪形大汉?我彪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是是,别人彪在形上,你彪在心里,”宋文渊哄他,对服务员道,“那就点他要的那些吧。” 康天真眉开眼笑,拍拍宋文渊的肩膀,“好哥们儿,没白疼你,那你吃什么?” “你说我吃什么!”宋文渊预付了饭钱,拎着康天真找到位置坐下,拆开碗碟用茶水涮洗。 康天真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男人英俊的眉眼,觉得这货真的很帅哎,果然是有搅基的资本,刚才那个叫赵良的也很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家庭出身,举止动作十分有风流倜傥的气度。 别说,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宋文渊抬眼,“你盯着我看什么?” “在看我们家渊渊,怎么就这么帅呢,”康天真如愿点到了想吃的菜,心情大好,顿时油嘴滑舌起来,“那个赵良眼光还是不错滴。” 宋文渊嗤笑一声,“我跟他没关系。” “分啦?” “……”宋文渊沉默片刻,点头,“嗯,当年我太不懂事。” 康天真心头有点酥麻麻的感觉,很像知道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又有些不想知道,矛盾得他有些气堵。 宋文渊见他不再说话,便低头,接着涮洗着碗筷。 “哎,”康天真道,“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宋文渊惊讶,“什么?” “按理说,说完‘当年我’怎样怎样之后,就应该开始45°仰望着天空,讲述你当年瞎狗眼的脑残故事啊,”康天真气愤道,“我都准备好要当一个好听众了,你居然下面没有了,真是不够敬业!” “你才下面没有了!”宋文渊被他气笑了,“会说话么?” 康天真拍桌子,“你太监了!” “……听你说话折寿十年。” 饭菜流水一般端上来,宋文渊将涮好的杯子放在他面前,冲好茶水,递过去一双干净的筷子,“吃吧你,多管闲事容易折寿。” 康天真吃一块橙汁山药,美得弯弯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哎哎,一边吃一边说好了,我话这么多,已经连累你折十年寿了,你也给我折个十年的八卦呗,礼尚往来嘛。” 宋文渊想了想,“不过就是一个幼稚的少年爱上了成熟的男人,结果发现两人性格差距太大,最终男人不告而别的故事。” “……就这样?” “嗯。” “操啦!寿都折了你给我讲这个?” 宋文渊忍不住笑了两声,“当时恨得刻骨铭心,感觉此生不会再去深爱一个人至此,如今不过区区两年,回想起来的时候,居然觉得只是谈了一场不成功的恋爱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的语气太过云淡风轻,让康天真心里不由得有点堵,“可是刚才你看他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眼神?” 康天真夸张地捂住眼睛,“里面充满了杀~气!” “大概是太饿了,我急着要去吃饭,”宋文渊面不改色地扯淡。 康天真唏嘘着摇头,“渊渊,你的感情太过凉薄了点。” “别说这么文艺的词儿,”宋文渊笑道,“我更喜欢别人夸我成熟稳重。” 两人果然点的太多,宋文渊即使什么都没点,全身心地吃康天真的剩饭也没能全部消灭,挺着浑圆的肚子回到窑厂遛了两圈还是觉得撑得慌。 康天真拿着毛笔在一个素胎观音瓶上绘图,“我要画个广播体操图来助一下消化。” 宋文渊拿来消食片,低头一看,细腻的笔尖流畅地勾勒出一个细腰肥臀的裸女,倚在一株老树上,肥硕的大腿高高抬起,盘着对面那个裸男的雄腰,她高高后仰着脖颈,露出丰腴的胸脯。 “怎么样?”康天真得意地抬头,张嘴,“啊……” 宋文渊把消食片塞进他的嘴里,顺便灌上一杯温水,赞美道,“真是别致的广播体操。” “那当然,这是第三节,踢腿运动,”康天真愉快地用红料在裸女的胸口点了几片落花,艳俗的画面顿时变得秾丽,他转到瓶子另一边,“第四节,体转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裸女伸展着丰满的身体趴在窗台上,高高翘起肥臀,细腰拧转,回头和身后的男人舌吻,旁边一只红杏颤微微探出了雕梁画栋的窗台。 看着惟妙惟肖的画面,宋文渊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微笑就好,”康天真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大作,片刻之后,提笔在裸男的臀上平添几笔阴影,顿时显得肌肉虬结的男人更加性感诱人,“简直是人间极品。” 宋文渊微笑。 “哦,”康天真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基佬啊,这个你欣赏不了的,等着,兄弟给你画个男男版的。” “不!用!了!!!” “哈哈哈,”康天真大笑,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画完广播体操果然神清气爽,哎,你是不是手机响了?” 宋文渊找到手机,看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晚上八点,我等你。 康天真凑过去瞄了一眼,“这么神秘?你卖毒品的?” “是赵良。” 康天真吃了一惊,“卧槽,他大晚上约你干啥?干一炮吗?哎,我一直想知道你跟他在一起谁当那个男的啊?” “我俩都是男的,谢谢。” “两个男的也要一个用小黄瓜,一个用小菊花嘛,”康天真认真地科普,左手握成拳,右手食指插了进去,不停地插插拔拔,“看,就这样。” 宋文渊看他一眼,忍不住笑出来,“滚你大爷的,跟谁学的,思想这么龌龊?” 康天真哈哈大笑,跟他勾肩搭背,指着他的手机道,“他这短信里只有时间,没有地点哎,你怎么找他?” 宋文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 “卧槽!”康天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搞到的?” 宋文渊将房卡塞回口袋,“中午,他塞进我领口的。” 康天真认真回忆了一下那短短几分钟内赵良的动作,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是怎么将房卡这么大个东西塞进宋文渊领口的。 宋文渊揉揉他的脑袋,“你想不出来的,他干这个是专业的。” “他专业神偷啊?” “不止,”宋文渊垂眸,仿佛又回忆起了往事,唇角翘起一抹不屑,“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什么犯法他干什么。” “牛逼呀。”康天真发自内心地膜拜,“能跟这等神人谈恋爱,你也是挺牛逼的。” 宋文渊看一眼观音瓶上的“广播体操”,心想跟你相比,他差远了。 晚上,宋文渊吃过晚饭,找祥叔借了车准备去赴约,康天真送他到门口,“你要不要带着我?” “带你干什么?” 康天真摆出一个白鹤亮翅,“防身。” 宋文渊笑,“赵良能吃了我?” “我不担心你的生命安全,担心的是贞操啊。” “放心,我会守身如玉的。” “不,不,我担心的是赵良,”康天真忧心忡忡地说,“他长得那么英俊,万一你兽性大发,按着他想吃自助餐可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宋文渊的汽车尾气。 康天真转脸看向候在旁边的祥叔,认真地解释,“你没见过那个赵良,跟宋文渊一比就是个受啊,我真为他的贞操担心,你别看宋文渊看上去文文静静,其实……我跟你讲,看上去斯文的人往往会是斯文败类……” 祥叔了然,二话没说送上车钥匙。 “祥爷爷你果然是全天下最懂天真真的男人!”康天真喜笑颜开,扑上去在他老脸上MUA~MUA~两口,急吼吼地冲去车库。 三分钟后,一辆凯德拉克以火箭的速度嗷嗷飞了出去。 第18章 宋文渊走了 二十分钟后,康天真开着他的火箭又回来了,哭丧着脸去找他祥爷爷,“我不知道赵良住的是哪家酒店啊。” 祥叔摸摸他的头,“那就在家等着吧。” “……唉,只能这样了,”康天真唉声叹气,突然抬起头,“但是我记得那个房卡的样子,你等一下。”说着蹿进书房,拿出纸笔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几乎没有偏差的房卡,“能不能根据这个查出来?” “唔……”祥叔拿着那张纸端详了半天,准确地报出,“金禧酒店,在春申路419号。” 康天真用力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我老当益壮的祥爷爷,MUA~~”然后撒腿跑了出去。 在康天真开着火箭直奔酒店而去的时候,宋文渊敲响了房门,几分钟后,房门从里面打开,赵良穿着酒红色睡袍倚在门口,懒洋洋地抬眼,“不是给你房卡了吗?” “我怕在床上看到别人,”宋文渊冷冷地说。 “你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良哈哈一笑,凑上去在他脸颊啄了一下,转身往房间内走去,他细腰长腿,走起来摇曳生姿,随意抬腿坐上双人大床,睡袍下摆从腿间滑落,露出性感修长的大腿,端起一杯红酒,笑道,“本来我是打算以这个姿势迎接你的。” 房间中放着挑逗的音乐,灯光昏黄,一个性感美人醉眼迷离,真是好大的诱惑。 “别说那些无聊的话,”宋文渊走进门,拉过单人沙发远远坐下,直奔主题,“找我过来干什么?” 赵良委屈道,“真是无趣呢。” 宋文渊皱眉,冷冷地看着他。 赵良换了个姿势,趴在大床上双手托腮看着他,睡袍松松垮垮,露出好大一片白腻的胸脯,“还学柳下惠啊?今天那个小朋友是你的新男友?长得还挺甜。”。 宋文渊站起来,直接抬腿往门外走去。 赵良拍着床哈哈大笑,“傻小子,还是这么不禁逗,你这么纯情早晚被人玩儿死!” 宋文渊在门口站住脚,沉默片刻,冷冷道,“我宁愿纯情一辈子,也不会拿感情当儿戏,你好自为之。”说完,推门走人。 “回来!” 赵良从床上跳下来,追着他跑出房门,见他如今是真的丝毫不在意自己了,发狠大声叫道,“我刚才是逗你的,你回来,我有生意给你做。” 宋文渊按亮电梯,闻言淡淡道,“你的生意有几个是合法的?” “你管我合不合法,老子能让你赚到大钱,”赵良道,“正规市场现在捡不着漏了,我手里还有路子,古董字画,全低价,保证正品。” 宋文渊冷笑,“你手里能有正品?笑话。” “别这么刻薄,”赵良低头点一根烟,从容地吐出一个烟圈,抛出诱惑,“宋版书,海内孤本,对方急着出手,价格压得很低,我能给你搞到本钱。” 宋文渊一顿。 赵良笑起来,他知道,这个缺钱缺到姥姥家的男人已经惨烈地咬上了鱼钩。 电梯门打开,宋文渊面无表情走进电梯中,抬眼看上外面斜倚着墙壁低头抽烟的男人,“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晚上八点的飞机,你住哪儿?我去接你。” 电梯门关闭,无声无息地下降,宋文渊转身,在光滑如镜的电梯壁上看到了康天真目瞪口呆的傻脸。 “……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呢,”康天真板着脸一脸三观收到严重冲击的惨痛表情,“你俩什么情况啊?小爷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一双无敌性感的大长腿,你能算出我幼小心灵上的阴影面积吗?真是的,怎么好意思给人家看这么污浊的一面……” 宋文渊笑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存心勾引我,我意志坚定坐怀不乱。” 康天真好奇得眼睛都亮晶晶,“他坐你怀里去啦?” “……你学过语文吗?” “我一天学门没进过,”康天真双眼真诚地说,“作为一个文盲,我经常会很自卑,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他怎么勾引你的啦?” “你也看到了,”宋文渊轻描淡写,“睡袍、长腿、红酒……” 康天真满脸失望,“这就叫勾引?段位太低了,知道我妈是怎么勾引我爸的吗?啧……具体就不说了,场面太限制级,人家还是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呢。” 两人绝口没提康天真追过来的事情,宋文渊没问,康天真也没说,出了电梯就各人开了各人的车回到康家在山上的别墅。 祥叔准备了热茶和点心,两人吃宵夜看电视,到了快睡觉的时候,康天真才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喂,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你要跟赵良走了?” 宋文渊笑起来,“你这不是问了吗。” “你自己没长嘴啊?”康天真脾气略暴躁,“你不是说那赵良专门贩假卖假吗,你还打算跟他走?” “反正我留在景德镇也没什么事情,不如跟他去看看,万一真能捡着漏呢,”宋文渊插起一块芒果送到他嘴边。 康天真心里莫名有团火,却找不到一个发火的由头,毕竟宋文渊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家想跟谁走,自己还真管不着。 宋文渊接着道,“放心吧,我跟赵良早已经散了,不会复合的。” “我管你们复不复合!”康天真一口叼走芒果,龇牙咧嘴地吃完,转身上楼回房间,“我去睡觉了,他不是说明天要来接你吗?你就跟他走吧,临走不用告诉我。” 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宋文渊将手里的牙签咬在嘴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虽说是不稀罕管他啥时候走,但赵良雇的出租车停在别墅外面的时候,康天真还是不由自主地送宋文渊走了出去。 宋文渊对祥叔十分礼貌地笑道,“这几天实在是叨扰了,多谢康叔叔和祥爷爷的款待。” “你是小少爷的朋友,就是康家的贵客,”祥爷爷笑得满脸慈祥,“一路上小心点儿。” “嗯,”宋文渊点头,目光看向旁边,“天真……” 康天真鼻孔朝天。 “……”宋文渊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的鼻孔,真诚地说,“什么时候回南京跟我说一声。” “少罗嗦,赶紧走吧。” 宋文渊上了出租车,赵良降下车窗,探头出来看向康天真,笑得十分意味深长,“小朋友,文渊我就接走了哟。” 康天真跳脚,“叫谁小朋友啊!” 赵良冷静地收回笑容,对司机愉悦地说,“出发。” 被出租车甩一脸尾气,康天真十分愤怒,转脸看向祥叔,怒道,“你说他什么意思啊,谁是小朋友?拽什么拽啊!我现在一点也不为他的贞操担心了,我开始担心宋文渊,他一定会把宋文渊给睡了的,真可怜。” 祥叔疼惜地摸摸他的头发,“不难过啊,我们小少爷不需要为别人难过。” “我才没有难过,”康天真风风火火地转身冲去工作间,“我要画广播体操来平复一下心情,就画赵良和宋文渊的男男版……我呸!我为什么要画他们?” 文渊走的第一天,想他。 文渊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文渊走的第三天…… 等等!这什么画风!康天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心想怎么跟吃错药似的,宋文渊是基佬自己又不是基佬,总这么想着他干嘛呀! 还是想想怎么花钱更现实吧,爹妈挣的钱越来越多了,长八个手脚一起花都很难花完,真愁人。 康天真从被窝里爬出来,抓过手机拨了王三笑的号码。 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王三笑的起床气透过电信号震得康天真几乎脑震荡,“你他妈脑子长蛆了???现在是半夜两点!!!两点!!!你特么的不睡觉叔还要睡觉!!!叔上有老下没小,养着几十个马仔混吃混喝,睡不好觉你让我全家喝西北风去???” “……”康天真被骂傻了,心想什么逻辑啊? 王三笑骂得自己直喘,好半天才平息了起床气,郁闷地问,“大半夜打电话要干啥?” “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康天真老老实实地说,“我想到太多钱花不玩,愁得有点睡不着。” “……你麻痹!”王三笑干脆地挂了他的电话。 这叫什么发小啊?康天真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一阵郁卒,心想你爹跟我大伯是尿尿和泥到底交情,只要我大伯一个电话,你爹刀山火海就去了,瞧瞧人家那革命友谊,怎么到咱们这一代就这么冷淡了?真是无情残酷无理取闹! 过了两分钟,王三笑电话又追了过来,仿佛刚才那么无情残酷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扯着长腔,“来,跟叔说说,到底为什么睡不着觉,给你妈揍得屁股疼?宋文渊不是被你挟持一起去了景德镇吗,没挺身而出保护你?” “嘿,还保护我呢,”康天真突然来了精神,“哎,笑笑,我诚挚地邀请你分享一个八卦。” “……啥?” “我见着宋文渊的初恋了,啧,那大长腿,还别说,宋文渊眼光挺好的,”康天真八卦兮兮地说,“并且还会勾引他,穿着浴袍端着红酒,那大腿可白了……” 王三笑向来嘴上不留德,直接问,“宋文渊找了个鸡?” “是个鸭,啊呸!是个男的,”康天真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发现宋文渊的秘密了,他居然是个GAY!” 王三笑没好气,“这么兴奋干啥?你没看过GAY啊?回去拿你自己全家福看个够。” “怎么能如此毒舌呢?”康天真认真地说,“宋文渊作为我们的朋友,我们要关心他嘛,万一他和初恋死灰复燃干柴烈火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好好嘲笑他的。” “得了得了,”王三笑打断他的扯皮,一阵见血地指出,“宋文渊是不是走了?” “啊……是啊。” 王三笑嗤笑一声,“看把你给无聊的,叔叔在重庆谈一笔生意,要不要来?大买卖,分分钟几千万上下,保证让你花个痛快。” “好啊好啊,”康天真忙不迭地答应,蹿下床打开电脑,“那我现在就订机票。” “不用麻烦,机票我让人给你订,你乖乖睡觉去,”王三笑吩咐,“闭上眼睛别他妈胡思乱想,养精蓄锐准备大干一场。” 康天真哼唧,“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好好想想花钱的姿势,”王三笑道,“一切有我。” 第19章 天真的纠结 机票定在晚上,康天真整一个白天在家里心不在焉,去工作间烧窑,毛手毛脚差点闹出事故,找祥爷爷聊天,人家老管家有千头万绪的琐事要忙,根本没空搭理他,康天真躺在沙发上看了半场沉闷无味的电影,决定去麻麻的怀抱寻求慰藉。 结果一推开门,就听到自家母上大人恶狠狠地对着手机说,“你昨晚睡觉前只说了九十九遍你爱我,姓孔的,你是不是变心了?” “……”康天真转身,郁闷地在墙上挠出三道血痕:这对父母对单身狗儿子真的太不友好了。 景德镇没有直飞重庆的飞机,中转的时候康天真坐在候机室里无所事事,玩了一会儿手机游戏就呆坐着看身边走来走去的俊男美女。 “嗨,你一个人?”一双黑色皮鞋在他身边停下脚步。 康天真抬头,看到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茫然地应声,“啊?” 这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几岁,考虑到有保养的功劳,估计要到四十岁开外了,穿戴十分精英,身上是西装,腕上是名表,看他往自己身边一站那个气度,估计是个高富帅。 他走到旁边坐下,笑道,“注意你很长时间了,你长得很帅。” “谢谢哈,”康天真腆着脸承认,“我确实挺帅的,大家都这么夸。” 高富帅被他逗乐了,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盯着他的脸看,“你是纯零吗?” “!!!”康天真后背倏地蹿起一层冷汗,连忙摆手,“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高富帅摸摸他的脸,“没看出来居然还是个1,不错,你眼睛真漂亮,是混血吗?” 康天真忙躲开他的手指,心想这什么世道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老男人来调戏自己,得亏王三笑没在这儿,不然一声令下,分分钟断他咸猪手。 高富帅仿佛没感觉到他的抗拒,又伸手摸了摸康天真的大腿,“去厕所怎么样?” 康天真拍开他,“我现在不想尿尿。” “……”高富帅哈哈大笑,“你真有意思,来一炮吧,会把你弄舒服的,我技术很好。” “不!用!了!”康天真彻底抓狂,拎起包走了,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身为一个彪形大汉,竟然被误认为是纯零,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崩溃的事情吗? 为了远离那个高富帅,康天真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和王三笑沟通让他派人去接机,正巧王三笑正在酒店闲得蛋疼,康天真又是个话多的,两个人天南地北一通海扯,扯得康天真尿意都出来了,收起手机想去放个水,余光突然看到旁边一大团黑影,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然后整个人都傻了。 ——两个长发美女正相拥着倚在玻璃窗上,吻得难舍难分。 他娘的我要和这个操蛋的世界决裂!!! 康天真木着一张脸,同手同脚地走进洗手间,酣畅淋漓地放完水,抖抖小天真,突然听见最里面的隔间里传来一声尖细的低吟,猛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亲娘喂,机场阳气这么重,该不会还闹鬼吧? 也真是邪性,明明这么多人乘飞机,为什么这会儿男厕所里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隔壁女厕所都等得快尿裤子了么! 康天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跳,壮着胆子往里走了两步,只听里面又传来一声惊叫,“啊……好大……” 操! 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翻黄历,康天真觉得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邪性的一天,他站在外面,盯着那扇薄薄的小门,几秒钟后,果断钻进了隔壁,啊,声音果然更清晰了。 男人和男人办事居然这么爽快?好像也没前戏几下就直奔主题了,听声音好像还挺爽?康天真暗搓搓地听了个全程,思绪漫无边际地想着办这事儿到底该是个怎样的步骤? 他小时候常常偷听大人们的墙角,记得自己那对表脸的爹娘总要哼哼唧唧弄上好久,大伯和师父更是经常性一玩就是一夜。 怎么隔壁的这对野鸳鸳十分钟就完事儿了?难道还有什么捷径不成? 听完别人墙角,他不免由人及己,脑补一下假如办事儿的是自己……两分钟后,康天真垂头丧气地走出隔间:好像每次撸管都没超过十分钟哎,幸亏还没有女朋友,不然丢脸要丢大了。 “咦,真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康天真抬头,眼睛猛地睁大,“……是你???” 刚才在隔壁办事儿的竟然是高富帅?从约炮自己失败到现在事儿都办完了,这才隔了几分钟啊,该不会因为是社会精英所以办事儿也特别有效率吧? 隔间的门响了一下,一个妖娆的青年一脸餍足地提好裤子从里面出来,路过两人的时候,在高富帅的腿间摸了一把,冲康天真抛了个媚眼,然后一步三摇地扭着胯走了。 康天真想想一身正气的自己,再看看这个妖娆的青年,心想高富帅口味可真够杂的。 “你看,我技术还是很不错的,”高富帅得意地自夸,“刚才把他都干尿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炮?” “……不、不要,”康天真忙不迭地夺路而走,觉得自己心头的阴影面积又变大了。 好不容易降落在重庆机场,康天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的旅途居然会遇到如此奇葩的高富帅,跟他相比,那对倚在玻璃窗上接吻的拉拉简直太仁慈。 并且人家长得美,吻起来也很养眼,高富帅钓到的那个青年实在是太华丽妖娆。 魂不守舍地走出机场,正好王三笑在一大帮保镖的簇拥下走过来,见状,屈指弹一下康天真的脑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空姐不好看吗?” 康天真破天荒没有反弹回去,诚恳地问他,“笑笑,你跟同性搞过吗?” “什、什么?”王三笑冷不丁给他问懵了,“跟同性干啥?” “就是……”康天真搂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搞过男人?那个……就是上床,做爱,OOXX。” 王三笑脸色大变,“我连女人都没搞过啊!!!” 康天真鄙视,“你特么骗谁啊?” “骗你是小狗,”王三笑倨傲地昂起高贵的头颅,“叔叔是处男!” 康天真不敢相信地打量他下三路,自言自语,“不会吧,看上去就很骚气浪荡呀。” “滚你大爷的!”王三笑暴怒,把他按进怀里一通乱揉,“你有什么资格鄙视我?嗯?难道你就搞过?” 康天真挣扎出来,顶着一头乱毛,满脸的自信地说,“我以后会搞的。” 王家的人都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癖好,他们喜欢低调,王三笑带着康天真坐在他的加长林肯中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个复杂的深巷里,康天真下车,抬头一看,破旧的招牌上用霓虹灯拼着——艳瑰旅馆,还有一半霓虹不亮,在夜色里变成了色鬼旅馆。 “我能自己去订酒店吗?”康天真转身钻回了车里。 王三笑勾着他的脖子应将人拖进旅馆内,谆谆善诱,“出门在外,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行踪,常言道,大隐隐于市……” 康天真挣扎,“我要回景德镇……” “回什么景德镇啊,叔叔带你吃香喝辣,来,先看看我们的爱巢,噔噔噔噔!”王三笑推开一个房间,“看看这配置,是不是很惊喜啊!” 房间一眼看到了底,二红色的窗帘,印花的床单,塑料拖鞋,和迷你版的电视,在那一瞬间,康天真的眼神都是死的。 “瞧你惊喜的,都不会说话了,”一屁股坐在小床上,王三笑拿出iPad给他看相关资料,“这回要带你去的是一次家宅拍卖,中安长岛的一个别墅,里面全部古董都要出手,这事儿只有极少数人得到消息,因为宝主第一要求就是低调。“康天真趴在床上翻着iPad,“这个别墅不错啊,卖吗?” “你想要?那我去跟宝主谈,这人急着出手,又不敢声张,压价应该很容易。” 康天真捕捉到一个词,“他为什么不敢声张?不合法啊?” “当然合法,叔叔会带你干不合法的事儿吗?”王三笑冷哼一声,“这事儿说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明面上的宝主不是真的宝主,是他连襟,真正的主人在当地政法委工作,估计政治嗅觉比较敏锐吧,急着把名下的财产洗清,所以才有了这次家宅拍卖。” 康天真了然,“搞半天,都是贡品啊。” “哈哈,可以这么说。” 第二天一早,王三笑就带康天真去了中安长岛,家宅拍卖在国内并不算盛行,是将准备出手的古董陈设在私宅中,然后邀请买家进来一边参观一边交易,每次只进入三五人,整个宅子中看好什么古董都可以和主人谈价,待这部分买家交易完毕,再邀请下一部分买家进入。 康天真进了别墅之后就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没想到会在一个如此富丽堂皇的别墅中看到这样琳琅满目的赝品。 王三笑悠闲地剥着开心果,低声笑道,“别表现得这么土鳖,谁告诉你行贿一定要送真品的?” “这个大官是傻子吗?”康天真随手拿起一个青花玉壶春瓶,打起小手电往瓶里一照,王三笑凑过去,果然在明亮的光影中看到一个“康”字。 康天真将瓶子放下,对着旁边的鉴定书嗤了一声,“这个专家在哪儿供职啊?暗记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敢开鉴定证书,简直是对我康氏王国的挑衅。” “这些人往往只认专家的鉴定书,”王三笑往嘴里丢一颗开心果,嘲道,“而这些开鉴定书的专家却往往只认钱。” “不过,也并非全是假的,”康天真在一幅山水立轴前停下脚步,“干笔枯墨,风貌细致,汪洋恣肆,急电惊雷,居然是细笔石涛的真品。” 王三笑问,“你想要?” “嗯嗯,”康天真双眼亮晶晶,一副小猫讨食的样子,“你帮我谈呗,我不会讲价。” 王三笑招来卖家的古董经纪人,“这《细雨图》开价两百万?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经纪人笑着解释道,“王少,您看这幅画构思新奇、意境翻新,淋漓洒脱不拘小节,是石涛画作中的精品啊,上有痴绝、清湘老人等钤印,和剑泉真赏、少石审定等十枚收藏印,著录在《宝迂阁书画录》和《历代著录画目》,可谓传承有序……” “香港佳士得春拍上了他的一副《故城河图》,尺寸、意境、气势、收藏性都不比这个差,成交价才一百五十七万,”王三笑手指捏着开心果,懒洋洋地说,“我朋友对这幅立轴十分喜欢,要我看,咱们也不必多费唇舌,一百万成交吧。” 经纪人脸绿了,“王少,哪有您这么压价的?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开价二百万的东西一百万成交了,待会儿还得付您老10%的佣金,您叫我怎么跟老板交代?” 王三笑乐起来,“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呗,这还得我教你?” 经纪人为难半天,艰难地退让,“您再添八十万,这绝对是个实在价。” 王三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两眼心不在焉地扫视这整个房间,淡淡道,“二十万。” “二十万也太少了,那我们再退一步,六十万怎么样?” 王三笑目光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回到经纪人的脸上,招牌性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他微皱起眉头,“我说你这是在逗我吗?你要六十万,我砍四十万,然后咱们五十万成交?我说小伙子,咱们这艺术品交易是个多么高大上的生意啊,你在这儿跟我死讲价有意思吗?嗯?有意思吗?” 经纪人被他噎得跟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似的,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百五十万,王少,给我一条活路。” 王三笑哼哼,“成交。” 完成一笔交易,王三笑跟康天真勾肩搭背继续逛下去,两人从别墅一楼逛到二楼,走进书房,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康天真看一眼对方站在书架前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雀跃起来,一把挣开王三笑,蹦进书房,大叫,“宋文渊,你怎么在这里?” 第20章 再遇宋版书 宋文渊回过头来,看到康天真跟一只撒欢的拉普拉多一样扑了上来,不由得笑起来,任他挂在自己的背上,对王三笑点头致意,“没想到你们俩也来了。” 王三笑把康天真扯下来,“这货在家太无聊,我带他出来玩玩。” “哎,你不是跟赵良走了吗?”康天真拉着宋文渊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分开他的腿,弯腰探头看过去。 “卧槽!”王三笑脸色大变,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吼,“光天化日你干什么?” 康天真笑嘻嘻,“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保护好贞操。” “没有,”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良走进来,带着一脸恶意的笑容,“他从里到外都被我吃得干干净净,你没赶上……” “别胡说,”宋文渊打断他,冷冷地说,“天真脑子单纯,他会相信的。” “没关系,没关系,”康天真连忙摆手,“我无所谓相不相信啊,你俩能破镜重圆就是好事。” 赵良哈哈大笑,抬起胳膊担在宋文渊的肩膀上,亲昵地咬着他的耳尖,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原来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啊,没这么没用吧,我的小师弟?” “跟你没关系,”宋文渊挥开他,指着书架上一本书对康天真道,“这本书你还有印象吗?” 康天真凑上去一看,“《周易本义》?这不是我们在湖北李二铁手里收缴的吗?” 王三笑道,“什么情况,文渊,我记得当时是把书交给你了,怎么会在这里?你小子行贿都行到重庆来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宋文渊沉声道,“当初我拿到书,找老师鉴定之后,就捐献给博物馆了。” 王三笑倏地皱起眉头,“博物馆?” “不对啊,”康天真指着卷端的收藏印,低声叫道,“牧斋?这是清代钱谦益的藏书印,开什么玩笑?这本书不是明朝的时候就跟着陶仲文进了坟墓吗?” “应该是后世伪作,”王三笑道,“古籍鉴定方面文渊是专家,你能不能看出这藏书印的真伪?” 宋文渊摇摇头,“作伪的是高手,我看不出来。” “我能说你们仨都是废物吗?”赵良双手插在裤袋里,凑过来瞥了一眼,凉凉道,“人家这书根本就不是你那本吧,谁规定宋版书一定是孤本的。” “是孤本,”宋文渊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指着一处补丁,解释道,“当时这本书刚出土的时候应该做过一些处理,但还没有彻底灭菌就被李二铁偷走,到我们手上的时候长满了霉菌,我拿回家先用乙醇处理,没想到醇的溶解度不够,黏连的书页没有分开,这里被我不小心撕裂了近5毫米,你们看,这是修补的痕迹。” 康天真仔细看着那个地方,“没想到你手艺不错啊,差点都看不出来。” “这不是我修补的,”宋文渊道,“这个人的手艺比我只高不低。” 四个人围着一本书翻来覆去鉴定了四遍,最终确定就是当初在李二铁那里收缴到的原本,康天真怒道,“已经捐献的古籍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贪官的私宅里?这事情做得也太恶心了!” “小声点,”王三笑揽着他的肩膀,“是不是贪官还不一定呢,这么大声嚷嚷小心人家揍你啊。” 康天真满脸愤怒,“这本书是我用一顿胖揍换来的好么!并且宋文渊都穷到当裤子了,得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出捐献的决定!凭什么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垫脚石?”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也没有太大的毅力,身外之物,捐献给国家又有什么难的?” “让古董经纪人过来,”康天真道,“我要把这书买下来,还给宋文渊。” “别闹,”宋文渊道,“这书从来就不属于我,如果说有人遭受了损失,那也是国家,不是我个人。 康天真花钱的冲动一上来,就跟洪水一般汹涌迅疾,让宋文渊好说歹说,说干了唾沫才好不容易让他打消了买书的想法。 但是直到走出别墅的时候,这厮脸色都冷得跟冰一样。 四个人在门口辞别,赵良对康天真摆了摆手,“小朋友,我把文渊带走了哟。” “……”康天真抬了抬眼皮,“你前男友,你爱带不带。” “啧,怎么不可爱了呀,”赵良的贱手飞快地在他下巴上揩一把油,笑嘻嘻地拖走宋文渊,回头挥手,“真的带走了哟,我今晚就把他睡了,你可别不舍得。” 送走那两人,康天真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个赵良真奇怪,他睡他的宋文渊,我为什么会不舍得。” “那谁知道呢,”王三笑耸了耸肩膀,招呼司机将车开过来,把康天真塞进车里,“你说的宋文渊那个初恋就是赵良?” “是啊,你认识?” 王三笑低头剥着开心果,不屑地哼了一声,嘲道,“没事儿别跟着他玩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康天真惊道,“那宋文渊怎么办?” “他死不了,”王三笑仿佛不太愿意讨论别人的感情问题,烦躁地说,“你别总拿他当弱势群体,他除了穷点儿,智商又不低,还是黄兴运一手调教出来的关门弟子,赵良不一定玩儿得过他。” “哦。” “哦什么哦,”王三笑一把将他按在怀里使劲揉,“跟叔叔说话就这态度?以你那智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用去担心宋文渊,他俩掐得再头破血流也是师兄弟,人家比跟你亲……” “什么???”康天真倏地挣扎出来,“他俩是师兄弟?赵良也是黄兴运的徒弟?” 王三笑道,“黄兴运那老匹夫一把贼骨头,带出来的徒弟什么歪瓜裂枣都有,赵良前几年恶意卖假砸了招牌,早被他断绝师徒关系了,但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你没事儿跟宋文渊玩玩没什么,离赵良远点儿。” “知道了,”康天真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心里头没来由有点郁闷。 两人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又饿又困,回到酒店,一头栽到床上就不起来了,衣服都没脱,直接睡死过去,一直睡到暮色四合才双双被饿醒。 “笑笑,”康天真抓起遥控器扔到对面的床上,“晚饭我想吃酸辣粉。” 王三笑刚钻出被窝就被遥控器砸在鼻子上,嗷地一声痛呼,捂着鼻子没好气道,“想吃就自己买去,我还想吃红油抄手呢?” “你去买呗,”康天真打个哈欠,“我不想起床。” “为啥不是你去买?”王三笑打开灯,对着手机屏幕检查自己英俊的鼻梁,“你把我鼻子差点砸断,狗东西,我还是你长辈呢,我爷爷跟你太爷爷是拜把子的。” “所以你要照顾我呀,王叔叔,”康天真死不要脸地说,“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滚你个巨婴,这样吧,我们赌一把,”王三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开心果,攥在掌心,“猜猜我手里有几颗开心果,猜对了我就去给你买酸辣粉。” 康天真睡眼困顿地爬起来,盯着他漂亮的右手,“……5个?” “你输了,”王三笑无情地宣判,然后钻回被窝,给自己掖好被角,认真地说,“赶紧下床买饭去,我的红油抄手别太辣,重庆人吃饭口味忒重,给叔叔舌头都吃出泡了。” “你他妈是在逗我?”康天真来了精神,一个大步跳到王三笑的床上,抓着他的手腕就开始掰手指,“你肯定又骗人,松开手给我看看,肯定就是5个,我直觉从来没错过。” “卧槽,你掐我肉了!!!” 王三笑把被子一掀,仗着身材高大,压住康天真就要揍他,结果康天真虽然瘦弱,但是船小好掉头,滑得跟泥鳅一样,怎么都压不住,你在床上打成一团,一直打得两个人都饥肠辘辘,最终康天真凭借下流无耻的招数差点废了王三笑的老二,才将人制服。 “跟你说过别惹我,”康天真支棱着乱发,暴力地掰开王三笑的手掌,看到里面果然攥着5颗开心果,得意洋洋地踢踢他,“嘿,长这么大,你跟我打赌从来就没赢过,别装死,起来买酸辣粉去。” 王三笑快要被他打废了,气喘吁吁地爬起床,整理好衣服,愤怒地唾弃他,“你特么就是只疯狗,”说着往门外走去。 康天真翻一个身,摊开四肢舒服地躺在大床上,神清气爽,“等着吃饭的感觉真是棒棒哒。” “我叫你棒!”王三笑猛地杀了个回马枪,拎着康天真的胳膊将人拖出被窝,凶残地甩到肩上,扛着向门外走。 “卧!槽!!!!!!”康天真出离震惊了,扑腾着四肢嚎了个震天响,“王!三!笑!我!操!你!妈……” 王三笑紧紧扣着他的双腿,“嚎什么?知道有多少怀春少女想让叔叔这宽厚的肩膀扛一下么?你就在心里暗爽吧。” “爽你大爷!”康天真双手疯狂地在他后背和腰上挠着,“放我下来,王三笑你夭寿啦,我要告诉八爷爷……” “告诉我爸也没用,叔叔今天就要治治你这骄奢淫逸之风!” 康天真这个姿势血液倒流,大脑充血严重,脸憋得通红,他抓狂地掐住王三笑的屁股,“信不信小爷爆你菊花?” “你的菊花难道很安全么,”王三笑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还下流地揉了揉,“看谁玩儿得过谁啊。” 说罢,他春风满面地一手扛着人,另一只手拉开房门。 迎面对上宋文渊惊愕的脸。 他正抬着手,显然是准备敲门,更显然的是没有想到竟然会一开门就看到如此淫乱的一幕,房间内那两个人的姿势让向来淡定从容的宋文渊都管理不好表情了。 ——从这个角度看来,康天真的屁股实在是太浑圆诱人了。 “……”宋文渊的目光从他屁股上移开,在王三笑的腰后找到康天真红扑扑的脸,眉头微皱,“你们这是……” 康天真倒挂在王三笑背上,头发倒竖,脸蛋充血,跟只红脸公鸡一样,咧了咧嘴,挥手跟他打招呼,“嗨~~帅哥~~” 话未说完,卫衣垂了下来,蒙住了他的脸,露出一截白腻的细腰。 看他那小样儿还挺乐在其中,宋文渊笑起来,上前一步将人从王三笑的肩上抱下来,给他抚平皱巴巴的衣服,“你俩玩儿什么呢,吓我一跳。” “跟笑笑打赌去买饭,有人输不起,”康天真抓着自己的头发,被倒扛了这么长时间,他有点头晕脑胀,“你来找我干啥?” 宋文渊好笑地看他一眼,指指王三笑,“我找他。” “……”康天真眼泪汪汪地揪着他的衣角,“渊渊,这么快你就移情别恋了吗?居然还劈腿我的闺蜜,你好坏好坏的,造吗?” “你特么说人话,”王三笑被他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脚把人蹬到一边,看向宋文渊,“找我有什么事?” 宋文渊道,“还是《周易本义》的事情,我想知道这书究竟是怎么到那位高官手里的,你有路子调查吗?” 王三笑想了想,“路子倒是有,只不过,你为什么不找赵良,他可是你师兄,喔,还是初恋呢。” “别嘲笑我了,”宋文渊苦笑着摇摇头,“我跟他既然都分了,自然不会复合,这个你放心。” “我放毛线心啊,又不是我喜欢你,”王三笑哼哼,长臂一伸,一边揽住康天真,一边揽住宋文渊,“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走,叔叔请你们吃饭。” 第21章 帮你递肥皂 王三笑比另两人虚长了那么几岁,阅历更是远远领先,王家养孩子向来是放养型的,他从十四岁就跟着养父王八贤闯荡江湖,那是真的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对各地美食更是了若指掌。 “叔跟你们讲,全重庆的老火锅就属这家最正宗,”坐着排队等位的时候,王三笑左边啃着兔头,右边撸着烤串儿,一张善辩的薄唇硬生生辣成了香肠,还在用生命卖着安利,“这儿的锅底那叫一个汤鲜味美、色红油亮、油而不腻、辣而不燥,开胃健脾、益智养颜……” 康天真喝着酸梅汤,担忧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影响智商。” “我这是辣的!我已经辣得要通过不停说话来缓解症状了,嗬,感觉一说话就要喷出火来了,”王三笑拼命地往外吐着热气,“但是真他妈好吃啊。” 三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吃惯了京苏菜的甜鲜酥嫩,乍一吃到口味鲜明的重庆菜,贪婪得几乎要把舌头吞下去,但……这麻辣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呀。 吃饭的时候宋文渊特意要了三罐凉茶,一转身,这边两个人已经快抢得打起来了,王三笑是个土匪习性,嫩牛肉往热汤里一蹿,血淋淋就敢往嘴里送,康天真显然没有这般生猛,擎着筷子一片儿都捞不到,盯着王三笑眼花缭乱的下筷速度已经快要哭了。 “操了,你能把肉烫熟再吃吗?”康天真怒,“我还没开吃呢,你这边半盘肥牛就没了!” 王三笑将一筷子半生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心疼啥呀,还有这么多呢。” “……问题是我一块还没吃到啊!!!” 王三笑双眼分外无辜地看着他,说话间又捞了一筷子半生肉塞进嘴里,纳闷地说,“我也没拦着你呀。” 康天真抓狂地指着红汤,嚷嚷,“可是我下的肉不到3秒钟就被你捞出来,我他妈尽往里放肉了,可是一块都吃不到!知道吗,是吃!不!到!!!” 旁边的人纷纷看向他们这一桌,眼神里满满的都带着怜悯,宋文渊简直想要推凳子走人了——他从没想到这样的两个成年人,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吃肉而吵架。 “不但我没吃到,宋文渊也没吃到,”康天真振振有词,“你明明说是请我俩吃饭的,这叫请吃饭吗?你这叫请我们俩来参观你吃饭!” 王三笑被他喷得无语,直接喊服务员过来,“哎,美女,再添十盘肥牛。” 宋文渊吃了一惊,“别闹,吃不掉的。” “我要吃死他,”肥牛端上来,王三笑尽数倒进火锅里,对康天真道,“你给我吃!今天吃不完这些你别想回去睡觉,吃不死你!” “吃就吃!谁怕谁!”康天真豪气万丈,“服务员,再来十瓶啤酒!” 宋文渊倒吸一口冷气,“喝不了这么多……” “有魄力!”王三笑拍桌子,大喊,“美女,毛肚鸭肠牛肝各来十盘!” 宋文渊不懈地劝解,“已经点很多菜了……” “还有虾糕牛丸金针菇,”康天真奔放地站起来,一脚踩着凳子,咕咕咕一瓶啤酒吹到了底,爽快地一抹嘴角,指着王三笑,“我要跟这货决一死战!” “闹什么!”宋文渊终于爆发,一把将康天真按了下去,夺去手里的酒瓶重重落在桌上,低吼,“闹什么?你们两个抽疯吗?吃吃吃,睁开眼睛看看你们点了多少,有本事你们就吃得一点不剩,剩一片儿菜叶子你俩都别说自己是男人!” 康天真被他骂得冷静下来,揉揉眼睛看着一桌子菜,痛心地看向王三笑,“笑笑,你惹大祸了,你竟然点这么多菜,知道埃塞俄比亚还有多少可怜的孩子吃不饱饭么,你真是罪过。” 王三笑继续涮着他半生不熟的肥牛,闷声闷气,“别他妈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十瓶啤酒是你点的,喝不掉我就从你菊花灌进去,说到做到。” “卧槽!”康天真突然觉得整个直肠都凉了。 三个人一直吃到火锅店打烊,服务员过来催促的时候,看到清汤寡水的锅底简直出离震惊了,“三位……好胃口啊。” “一般一般,”王三笑习惯性装13,微笑着说,“是贵店的味道好,汤鲜味美、色红油亮、肥而不腻、辣而不……咯,我特么想吐……” 宋文渊一边一个,将这俩神经病拖回旅馆,得亏王三笑没长成他养父那横扫千军的身材,不然凭宋文渊一个人还真拖不动。 王三笑强撑着摸出房卡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厕所里吐去了,他们三人喝了二十瓶啤酒,宋文渊喝得很克制,大部分都被康天真灌进了他的胃里,王三笑感觉自己跟洗了个啤酒浴一样。 康天真醉成一滩烂泥,窝在宋文渊的怀里东倒西歪,还间歇性要引吭高歌,唱得好听也就罢了,偏偏他天生五音不全,明明很是清朗的嗓音,唱起歌来怎么就跟鬼掐了脖子一样呢? 将人扶到床上,宋文渊拍拍他红扑扑的脸蛋,“别睡,你得先洗个澡,身上都是火锅味。” “不洗了,”康天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捧着脸嗲声说,“天真真今天是不讲卫生的坏孩子。” “……”宋文渊失笑,“不准恶意卖萌,我知道你还有力气。” 康天真撒娇,“人家是天然萌啦。” “存心恶心人么,”宋文渊笑骂,“别耍无赖,起来去洗个澡再睡,吃完火锅不洗澡会不舒服。” “天真真已经睡着了,”康天真双手捂着耳朵,蠕动着钻进了被窝。 宋文渊:“……” 王三笑吐完舒服多了,顺便冲了个澡,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宋文渊半跪在康天真的床前,正轻轻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 “文渊,你住哪家酒店?”王三笑喝了一杯凉开水,站在窗前擦头发,“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今晚不回去了,”宋文渊淡定地说,“你俩喝了这么多酒,我在这里还有个照应。” 王三笑皱起眉头,平生第一次发现这厮居然也有如此厚脸皮的一面,有些不悦地看着他的动作,“你脱他衣服干嘛?” “给他洗澡。” 王三笑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我来吧。” “不用了,”宋文渊温和地笑着推开他,“你喝太多,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着,宋文渊硬是将康天真从被窝拖出来,脱得只剩小内裤,无比正直地扶进了浴室。 王三笑目送他俩消失在浴室门口,抹一把脸,心想怎么突然觉得他这么讨厌呢? 旅馆的浴室狭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两个人几乎转个身就能蹭着屁股,宋文渊调好水温,让康天真在莲蓬头下冲水,低声问,“能自己洗吗?” “废话,”热水迎头洒下,冲去些许酒气,康天真头脑略清醒,看着和自己坦诚相对的宋文渊,满面尴尬,“你你你你……你出去,我这么大个人了,当然自己洗。” 宋文渊轻笑一声,转过身去,却没有离开浴室,而是在洗手台前从容地拧牙膏刷牙。 “……”康天真努力镇定地洗了一会儿,忍不住偷眼看过去,只见宋文渊宽肩窄臀,浑身肌肉线条优美漂亮,性感地像一件艺术品。 宋文渊冷不丁回过头来。 康天真刷的闭上眼睛,一脸洗澡洗到陶醉的激爽。 宋文渊不由得轻笑,“冲一冲就行了,酒后洗澡加快葡萄糖代谢,对身体不好。” “哦,”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擦干身体,将浴巾裹在腰上,感觉好像穿上衣服一样有了自信,盯着宋文渊出格的好身材,“你快去洗澡,我等你。” 宋文渊失笑,走到莲蓬头下,笑道,“洗澡还要什么等不等的?你把头发擦一擦就睡觉去吧。” “我帮你递肥皂,”康天真邪恶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抓着滑溜溜的肥皂往他面前一送,只听呱唧一声,肥皂掉在了地上。 宋文渊:“……” “噗哈哈哈,”康天真欢腾地大声嚷嚷,“快点捡!!!” “……你还真是病的不轻,”宋文渊悠然地从洗手台上拿起一袋沐浴露,余光瞥一眼地上孤零零的肥皂,“自己捡去吧。” 康天真:“……” 看着他吃瘪的小模样,宋文渊心情大好,打好沐浴露,刚要再出言嘲笑两句,只见莲蓬头里喷出的水流越来越小,然后吱吱响了两声,停了。 “噗哈哈哈报应!!!”康天真再次笑得几乎岔气。 宋文渊恼火地拍拍莲蓬头,却只让它滴出几滴小孩尿尿一样的细小水流,忍不住咒骂一声。 康天真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我去给你问问老板怎么回事。” 这种不正规的小旅馆,晚上时间太晚就供不上热水,康天真从老板那里没讨到什么说法,冷着脸进门,一脚把床上睡死过去的王三笑蹬下了床,大骂,“你找的好旅馆,他妈没热水了!” 王三笑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踹醒,茫然地看着他,“啊?啊?什么热水?” “洗澡洗一半没热水了!” “卧槽,那你怎么办?”王三笑一咕噜爬起来,“我去崩了老板。” 康天真拦住他,“不是我,我已经洗完了,宋文渊还一身泡泡呢。” “哦,”王三笑松了一口气,爬回自己温暖的被窝,瓮声瓮气,“大男人的,遇到这点困难还解决不了……” “他要是感冒了,我绝对咬死你!” 王三笑玻璃心碎了一地,“你个小没良心的,叔叔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这会儿你为个外人来骂我,真是忘恩负义嘤嘤嘤……” 两人正在闹腾着,宋文渊抖着一身寒气走了出来,见状笑道,“别闹了,现在天挺暖和,洗个凉水澡也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王三笑看着他一派自然地爬进了康天真的被窝,总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太对,但酒意上头,想着想着就闭眼睡了过去。 康天真向来心大,和宋文渊同床共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趴在枕头上小声道,“我今晚喝了有5瓶啤酒。” “太多了,”宋文渊闭着眼睛淡淡道,“以后不能这个喝法。” “今晚高兴,”康天真嘴角开心地翘起来,“我没什么朋友,能和你俩一起喝酒,我觉得可高兴了。” 宋文渊睁开眼睛,黑夜中看着他明亮的笑眼,不由得心情愉悦,拍拍他的后背,指腹感受着他睡衣下滑腻的肌肤,声音有些低哑地笑道,“我也很高兴。” 第22章 奇妙的约会 王三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宿醉后的头痛让他起床气巨大,痛苦地眯缝着睡眼,抓过手机扔向对面床,“康天真,起床!” “吗蛋我早醒了,”康天真一脸半醒未醒的迷糊状态,缩在被子里闷声道,“谁跟你一样,睡十多个小时!” 王三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也不点燃,就过个嘴瘾,口齿不清地说,“宋文渊呢?” “不知道,买早饭去了吧。” “下午六点了,买个屁的早饭。” “嘿嘿……”康天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趴在枕头上嘿嘿直乐。 王三笑轻笑着看他,“乐什么呢?” “没啥,”康天真在被子里滚了一圈,然后一脸开心地看向他,“笑笑,你知不知道为啥情侣都要抱在一起睡觉?” 王三笑被他无厘头的问题打懵了,“情侣抱在一起?你没这么单纯吧?抱在一起是要生娃呀,就跟青蛙抱对是一个道理。” “不是的,”康天真认真地否定他,脸上带着堪称幸福的回忆,“是因为舒服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人抱着睡觉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等等!”王三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指着他,“你……你给我说清楚,宋文渊把你怎么了?” 康天真跟看傻逼一样,“你激动什么啊,他能把我怎么着?我就是抱着他睡了一夜,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小爽,嘿嘿,待会儿要问问他今晚在哪里睡,我要去跟他一个床。” “什么叫你抱着他睡了一夜……”王三笑脑中浮现出康天真十分孔武有力地抱着小鸟依人的宋文渊这样一幕画面,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房间门咔嚓响了一声,宋文渊拎着几个一次性餐盒走了进来,“醒了?” “你去买早饭了吗?”康天真坐在床上开心地喊,“是不是山药绿豆粥?” 宋文渊无语,“什么时候了,还早饭呢,该叫晚饭了。” 说着打开餐盒,果然是山药绿豆粥,另外还有四个小菜:平菇炒蛋、回锅肉、鲫鱼奶汤和凉拌西红柿。 康天真穿着睡衣蹿下床,伸手拎了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我好饿啊。” “洗手去,”宋文渊打落他再伸过来的爪子,“我们肠胃比不上人家本地人,昨天吃了那么多重辣重油的菜,今后得吃几天清淡的,不然身体受不了。” 王三笑洗漱完走出来,点头,“有道理。” 宋文渊对他道,“我今天试着约了一下那个高官,希望能问问那本《周易本义》的来历。” “他理你了?” 宋文渊苦笑一下,“果然没有。” “必然的,”王三笑凉凉道,“你一个没有名气的外地人,贸然跑来约政法委高官,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哪个山旮旯出来上访的呢。” “那你有什么办法?” 王三笑甩了甩头发,带着满脸的神秘宗教色彩,慢慢说,“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 “什么玩意儿啊?”康天真在桌边坐下,边吃边对宋文渊道,“你不要理这货,他不靠谱的,你想约那个高官出来,靠他估计还不如靠赵良。” 宋文渊摇摇头,“别闹。” 吃完饭时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王三笑接了一个电话,对二人道,“走吧。” 康天真愣了一下,“去哪?” “文渊不是想约那个谁出来谈谈嘛,”王三笑道,“现在正好有时间,我们直接过去吧。” 知道这人路子广,没想到路子竟然这么广,如此轻易地就将人给约了出来,宋文渊发自内心地对王家消息网折服了。 走出旅馆,司机已经开着车等在门口,三个人上车,王三笑丢了颗开心果进嘴里,笑道,“问出《周易本义》的来历之后你打算做什么?追查是哪个蛀虫监守自盗将博物馆藏书卖出来的吗?” 宋文渊道,“从我捐书到现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古书竟然就已经被卖到了千里之外,这里面必然有着盘区复杂的关系,真要追查起来肯定困难重重,毕竟牵扯到了官方。” “牵扯到官方也要查下去啊,”康天真道,“难道因为手握权柄就可以知法犯法了吗?” 听到他的想法,宋文渊轻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的有道理。” 加长林肯开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康天真趴在车窗上,看向外面高耸入云的住宅楼,“这是那个高官的家吗?你俩居然关系这么好,他约你在家里见面哎。” 王三笑一脸高深莫测地谦虚道,“一般般吧。” 一行人下车,两个保镖在楼下密码锁上捣鼓一阵,大门悄然打开,王三笑率先走进电梯,对上宋文渊和康天真深究的目光,愣了一下,“看我干嘛?” “你真的是跟他有约?”宋文渊怀疑地问,没见过哪个去别人家里拜访的客人是自己将密码锁破译后进入的。 王三笑理直气壮道,“我王某人约人见面,还没有人能拒绝过。”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呀! 康天真目瞪口呆地看着王三笑指挥保镖撬开人家的防盗门,大摇大摆走进卧室,只见房间内灯光昏黄,两具肉欲横流的身体在床上奋力鏖战,呻吟不绝于耳。 王三笑踢开地毯上的黑色情趣内衣,悠闲地走上前去,拍拍那人的肩膀,“哎,哥们儿,你都五十多了,悠着点儿小心马上风……” “啊啊啊啊啊啊!!!”正在鏖战的两位性斗士直接吓傻了。 王三笑拍开顶灯,站在华丽的水晶灯下,端起手中单反,咔咔咔地按着快门,“表情不太对啊两位,要微笑,海底捞式的微笑,做这事儿的时候是非常愉悦的,愉悦知道吗?happy,cheerful,delighted,pleasure……”说着转头对康天真自夸道,“听到没,我英语贼好。” 照片主角们:“啊啊啊啊啊啊!!!” 康天真:“……” 王三笑弯腰靠近过去,镜头直直戳到了高官的脸上,“来个特写,OK,咔嚓,漂亮!” 高官:“啊啊啊啊啊!!!” “我们是不是太过热情了,”宋文渊温和地说,“毕竟才初次见面,就这样坦诚相见大概有点不合礼数。” 康天真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就是,至少让大嫂把BRA穿上吧。” 王三笑闻言,目光移到女主人的胸前,不禁叹为观止,好一副波涛汹涌的好身材啊,于是捡起地上的情趣内衣送给她,发自内心地恭维,“大嫂看上去还不到20岁吧,真可谓一朵梨花压海棠,老哥好艳福。” “啊啊啊啊……”女人躺在床上尖叫,一脚蹬开还在她身上发愣的男人,“啊啊啊啊……” 男人已经彻底傻了,任哪个人在偷情的时候被拍艳照都不会很冷静,他是典型的中年官员身材,白胖白胖的,腆着大肚子坐在床上,腿和老二都软了。 王三笑往后退了一步,保镖立即推过来一张沙发,他就势坐下,翘起二郎腿,“天真,给叔泡杯茶,我们来和这位老哥开个茶话会。” “你、你们是什么人?”男人紧张地抓过枕头挡在胯前,浑身肥肉都在哆嗦,“谁派你们来的?” 王三笑道,“不要这么不友好嘛,五湖四海皆朋友,见面即有缘,今晚月色朦胧,能够在这样柔美的月夜相逢,怎么想都是天大的缘分呢,哎,嫂子,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可不要报警哦。” 保镖无情地缴了女人的手机,生猛地慢慢掰弯,床上两人在这等暴力的炫耀下,彻底绝望了。 王三笑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真是笨笨哒,万一警察来了,看到你俩滑溜溜地躺在床上,他们会怎么想?你们一个是未婚少女,一个是有妇之夫,名誉可都很重要的!” “你们到底想怎样???”女人猛地哭了出来,她上身胡乱套着情趣内衣,披头散发,崩溃一般扑上去死命厮打床上的男人,“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祸!你这个老色棍,你竟然连黑社会都招惹……” “什么?黑社会???”王三笑大惊失色,满脸恐慌地左右张望,颤声,“哪里有黑社会,好怕怕哟,人家可一直都是良民……” 贱到极致的表演将男人彻底逼入死胡同,不由得恶向胆边生,猛地从床上直扑下来,“我跟你拼了!!!” 王三笑灵活地往旁边一躲,宋文渊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悍然一脚,将男人踹得重重撞在床头柜上,肥硕的身体窝在角落里哀嚎。 “别他妈嚎!”王三笑怒吼一声,“我最特么讨厌男人在我面前嚎了,长这么丑还敢淌眼泪,真恶心。” “哎哟我跟你们讲,这里还有明前龙井哎,”康天真开心地端着托盘走进来,“尝尝这品质,特级哒!” 王三笑重新眉开眼笑,接过茶杯,拨了拨茶末,笑道,“嗯,这味道闻着就很不错。” 没有理会那两个愉快品茶的人,宋文渊走过去,蹲下来看着角落里的男人,温和地说,“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会当这一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男人想不到这人那么干净利落地赏了自己一记窝心脚后竟然还有脸来装好人,惊恐地看着他,忙不迭点头,“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中安长岛的别墅里有一本《周易本义》,是怎么得到的?” 男人想了半天才听明白他的问题,没想到祸根竟然是一本书,连忙叫道,“你要想要,那本书随时可以送给你,求求你们放过我……” “你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去留,它属于国家,”宋文渊平静地说,“你只要告诉我是谁送给你的就行。” “那是我买的!”男人道,“上个月的古董展销会,我花八百万拍回来的!” “放屁!”康天真突然看向他,“《周易本义》是湖北陶仲文墓的出土文物,根本不可能上拍,文渊,他在撒谎,他藐视你的智商!” 宋文渊淡定地提起拳头。 “别、别打,”男人崩溃大叫,“我没撒谎!是真的!千真万确!” 王三笑品着茶水,“上个月重庆确实是有一个古董展销会,赝品一大堆,你竟然眼力这么好,一下子就从一屋子赝品中相中了海内孤本,真是不一般。” “不、不、我眼力很一般,”男人慌张地自谦,“我什么都不懂,都是我的古董经纪人建议的,他说这本书一定能升值。” 宋文渊皱起眉头,“古董经纪人?你连一把手都不是,竟然也有财力玩得起古董?” “那个……总有几分灰色收入的嘛,”男人腆着脸道,“再说,官场上,难免要上下打点,现在送古董是最安全的,就算事发了也不好估价……” “有道理,”王三笑恭维,“看来你深谙为官之道嘛。” “一般,一般。” “一般你个大头鬼!”康天真骂他,“这种时候了还敢忽悠我们,你古董经纪人是谁?敢胡编乱造我阉了你!” 说着一把飞刀从手里飞出来,直直地剁在床头柜上。 男人立刻吓尿了,连哭带喊,“我没胡编乱造,他是南京嘉华拍卖行的股东黄兴运黄先生,都是他让买我才买的!”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看向宋文渊,只见他蹲在男人身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人哭喊的内容,温和地问他,“黄兴运可是著名的专家。” “是啊是啊,”男人疯狂点头,“他的佣金可贵了,可是每次都能帮我低价买到珍品。” “文渊,”康天真走过去,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你不要相信他,这个狗官狗急跳墙,他是胡说的……” “我没有胡说!”男人大声道,“就是黄先生……” “你闭嘴!”康天真烦躁地打断他,对宋文渊道,“这事一定是有误会,也许黄老板根本不知道这书来自博物馆。” “他知道,”宋文渊淡淡地说,“我曾请他鉴定过,也告诉过他我捐献给了博物馆,他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康天真担忧地看着他。 宋文渊不由得轻笑出来,揉揉他的头发,“为什么做这副表情?我没事,别担心,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已经很清楚。” 第23章 撒娇求睡觉 从高官的爱巢里出来,宋文渊面无表情,眸子一如既往的像深潭般沉静,康天真有些担心,肘子蹭了两下王三笑,小声道,“你去安慰他一下啦,我不太会安慰人。” 王三笑满脸的不以为然,“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要人安慰?叔对着那个小三的一对胸脯子忙活大半个晚上,还没找人安慰呢。” “谁让你不给人衣服穿的啊,”康天真对他十分不满,“再说,你也没有吃亏,那个大嫂身材很好的,”说着他双手在自己胸前煞有其事的比划两下,认真道,“特~别~大~” 王三笑没好气,“你羡慕啊?” 康天真振振有词,“我替我未来的老婆羡慕。” 王三笑一下子乐了,“不好意思哈,在下觉得你有老婆……还是比较难的,虽然去淘宝买一个也挺快,但人家那身材都是模具制作好了的,突然变这么大,有点不太协调。” “滚你大爷的!”康天真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加长林肯停在“色鬼旅店”的霓虹招牌下,宋文渊率先下了车,转身看着车内还在殊死搏斗的两个人,轻笑了一下,“昨天晚上打扰你们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回自己酒店了。” “啊啊啊别走!”康天真忙不迭想要追上去,刚直起身体,冷不丁被王三笑从背后偷袭,反剪双臂压在车窗上。 王三笑忙中偷闲,控制住康天真后,对着车外扬声喊道,“那就恕我不远送了,我教训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小牲口先。” 听着里面康天真抓狂的吼声,宋文渊笑着摇摇头,“再见。” 看着他转身走远,王三笑低头看着手底扑腾着的康天真,畅快地大笑,“服不服?” “胡……里……麻……痹……”康天真的脸在车玻璃上被压成了一个平面,口吃都不清了,眼睁睁看着宋文渊越走越远,仿佛看着世界上最顶级最享受的睡眠正在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回来,我的抱枕…… 宋文渊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康天真心中已经如此重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令人烦躁的信息,虽然早知道黄兴运从来不是什么真君子,却在真相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被背叛的疼痛。 ——那是和肯巴德沆瀣一气骗取了宋家旧藏送上英国拍场的国贼,也是一手将自己带入古玩帝国的授业恩师。 一口气窝在胸口,堵得他心脏涨裂一般的疼,他仰起头,望着晦暗的夜空,迫切想要大吼着发泄一番,却硬生生用理智克制住了这般出格的冲动。 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酒店,宋文渊已经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眸色沉静、气场温和,他摸出房卡,嘀的一声,厚重房门缓缓打开,激烈的呻吟声如迎面一记耳光般狠狠抽在了脸上。 房间内,赵良性感至极的长腿紧紧盘在一个男人的腰上,一手勾着男人的肩膀,一手撩起汗湿的额发,露出明亮恣肆的眼睛。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宋文渊,随着男人的撞击又痛又爽地仰脸媚叫,猩红小舌在嘴角慢慢舔过,露出一个放肆的邪笑。 宋文渊猛地转身摔上了房门。 暴虐似山洪一般呼啸着撞上心头,他大步走出酒店,用力撕扯着领口,将死板的衬衫撕开,巨大的恶心感肆虐着他的五脏六腑,胸口仿佛有一头沉睡的猛兽,在这般充满恶意的羞辱下,撕裂了封印,咆哮着想要夺路而出。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那双修长性感的大腿仿佛深深镌刻在了视网膜一般在眼前晃动,他突然停住脚步,扶着墙壁低头干呕,有压抑的吼声从喉咙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是恨,也是悔。 “……宋文渊?”一个迟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文渊猛地回头,冷不丁撞进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康天真抱着枕头站在身后,正歪着头看向如此失态的自己。 他抹一把脸,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康天真两眼迸发出万丈光芒,“天真真来找渊渊一起睡觉!!!” “……” 刹那间,宋文渊以为自己见到了这世间最为光彩夺目的朝阳。 失笑,“说人话。” 康天真哈哈大笑,“嗨,哥们儿,你不是个小气的人吧,床分我一半儿呗。” 宋文渊才发现这货居然是直接穿着睡衣来的,盯着他睡衣上的小熊猫,笑问,“为什么突然想找我睡觉?” “跟你睡觉舒服呀,”康天真一脸的理所当然,认真地对他说,“昨晚是我这辈子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真的,我终于知道为啥爸妈感情那么好了,两个人睡果然要比一个人睡舒服的多。” 宋文渊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不怀好意道,“咱们的关系能跟你爸妈一样?” “类比推理嘛,差不多,”康天真仿佛很担心他不肯妥协,口蜜舌滑地谆谆善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虽然你是个基佬,但我不是啊,这就跟妹子和GAY蜜躺一个床上睡觉是一个道理,我知道你没那么饥渴的,是吧。” 好好的话硬生生给宋文渊惹出三分郁卒,“就算我不够饥渴,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康天真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会半夜砍了我吗?” 我会半夜办了你,宋文渊心头滚过一个暴戾的想法,脸上却仍然是平和的轻笑,“陪你睡觉是小事,但如果被我未来男朋友知道,可就是大事了。” “届时我会亮出小菊花证明你的清白。” “……”宋文渊淡定地看着他,硬是用毕生功力压下了满脸的嫌弃。 康天真双手抱着枕头,眨巴眨巴眼睛,决定施美男计,他摇着屁股,嗲声哀求,“渊哥哥,你忍心看仁家家孤枕难眠吗?天真真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一个人睡觉晚上会怕怕的……” “闭嘴!”宋文渊捞起枕头按在了他的脸上。 “卧槽!”康天真抓下枕头,怒喊,“不就找你睡个觉吗?这么贞烈干什么?又不是要你睡一辈子,等我娶着媳妇儿了,立马就换了你。” 宋文渊气得笑了,抬步往外走去,心想就你这乱七八糟的怂样儿,你丈母娘估计还没去移动营业厅充你媳妇儿呢。 康天真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喂,你真不要我啊?” “……”宋文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货穿着睡衣在夜色里越发显得单薄了,叹一口气,对他招了招手,“不是我不要你,是我自己现在都没地儿睡觉,顾不上你了。” 康天真抱着枕头屁颠屁颠地跟上来,“咋了?” “赵良正在房间里和他炮友做爱。” “沃特???” 被他一嗓子吼得耳朵疼,宋文渊淡定地往远处走去,“你现在还要去睡觉?” “卧槽……真是……卧槽了……”康天真错愕得都不会说话了,反复说着那两个字,追上去看着宋文渊的侧脸。 宋文渊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厮眼中竟然满满的全是担忧,不由得心头柔软,抬臂勾住他的脖子,“别这么担心,我跟他已经分手好几年,早不会难过了。” 康天真由衷地安慰他,“你真可怜。” “你真不会安慰人,”宋文渊嫌弃地说。 两人一个来找地方睡觉,一个没地方睡觉,只得在大街上茫然地漫步,最后走到一个大排档的地方,闻着香辣的炒田螺味道,康天真皱皱鼻子,“渊渊,我有点饿了。” “吃宵夜吧,”宋文渊坐在桌边,喊来老板点了两个小菜。 康天真看着隔壁桌上的麻辣兔丁口水直流,“我也想吃那个,你点一份儿呗,我换了衣服没带钱。” 宋文渊往隔壁看了一眼,淡定道,“怎么可以吃兔兔?” “卧槽!!!”康天真瞬间蹿出去五米远,双臂架成十字对着他发功,“你被什么附身了吗?邪灵恶鬼皆退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大盆清炖牛尾端上桌,宋文渊慢悠悠地盛了一碗牛肉汤,轻笑道,“这个味道还不错,你不吃吗?” 康天真磨蹭着爬过来,“渊渊,我想吃兔兔。” 宋文渊没有理他,开了一瓶啤酒,自酌自饮。 “天真真想吃兔兔啦,”康天真拉扯着他的衣袖,哼哼唧唧,“兔兔辣么可爱,尊的很似合一口次掉嘛,渊渊~~渊哥哥~~欧巴~~~” 宋文渊被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挥开他,“输给你了,老板,来个麻辣兔丁。” “好咧!”站在门口掂大勺的老板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得将兔丁爆炒出来,泛着锃亮的红油端上桌,笑道,“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 康天真大惊,“胡说什么?” 老板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送了他们一叠花生米,“别这么紧张,两位是外地人吧,我也是外地人,在这里不需要过多掩饰,这是一个充满了宽容的城市。” 康天真激动地抱住宋文渊的胳膊,惊喜大叫,“是吗,亲爱的,咱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相爱啦! 宋文渊:“……” “天佑同志,加油!”老板挥了挥拳头,转身炒菜去了。 康天真放开宋文渊的胳膊,恶作剧得逞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哎哟这兔丁炒得真香……” “……”宋文渊想把那盘兔丁泼他脸上。 突然外面一阵刺耳的马达声呼啸而过,接着响起老人沙哑的哭叫声,“抢钱了……当街抢钱了……” 宋文渊往外看了一眼,眉头紧皱,和康天真对视一眼,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冲了出去,抢过门口一辆摩托,油门猛地一脚踩到底,带着风驰电掣的吼声追了上去。 第24章 古怪的假画 康天真奔出门外,只见宋文渊一闪而过的背影,油门拧到极致,只用两分钟便追上前方的匪徒,摩托鸣起尖锐的喇叭,凶悍地斜插上去,匪徒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路边花圃,弃车而逃。 宋文渊调转车头,一个急刹车,车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浑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只蓄势的猎豹般横扑上去,长臂猛地勒紧匪徒的脖颈。 两人在地上闷声厮打,宋文渊一把扯掉那人的头盔,薅住他的头发,一记毒辣的肘击狠狠落在他的下颌,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捂着脸在地上疯狂翻滚。 警笛长鸣,两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多亏热心群众帮忙啊,这个败类连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都抢,简直是猪狗不如!” “请把他抓回去严办,”宋文渊将匪徒交到警察手里,抹一把额头的汗珠,转身扶起摩托车,开回了大排档。 康天真正陪着一个佝偻的老人坐在店外,看到他回来,激动地站起来,“抓到了?” 宋文渊点头,将一个黑色的旧布袋递给老人,“这是你被抢的东西吗?” 老人颤抖着清点一遍布袋里的钱,老泪横流,突然噗通跪下开始磕头,宋文渊忙扶起老人,“这没什么,老伯,你先起来。” 两人扶老人在桌边坐下,康天真招手请老板又做了个泉水鸡,对老人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老伯你不需要太感谢,不过大晚上的,你一个老人家身上带这么多钱,实在太危险了。” 老人叹气,“我本来也不想出来,人生地不熟的,可是老伴儿的住院费已经不能再拖了,今晚接到村里电话,说大家伙儿又捐了点钱,我才急着来取钱,没想到一出门就被抢了,要不是这个小伙子,我实在是……”说着又要跪下来磕头。 宋文渊扶起他,“老伯,你家那位是……” “尿毒症,已经晚期了,没有钱换肾,”老人的声音透着绝望到极致的麻木,“医生建议我们结了账就回家去……” 他没有说完,两人却都听明白了,人已经行将就木,结账后就回家等死去吧。 康天真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睡衣出门,根本就没带钱,抬眼看向宋文渊,和他对视片刻,扑上去在他身上翻找。 “干什么?”宋文渊被他扑了个满怀,感觉到他的手在上身翻了一番,然后十分自然地伸进裤子口袋,顿时呼吸急促。 此时天气已暖,他下半身穿得单薄,被他隔着布料在胯间那么胡乱一摸,不由得要起反应,连忙尴尬地按住他的手,“你抽什么风?” “你钱包呢?” 大排档老板端着泉水鸡过来,一眼就看到康天真撅着屁股趴在宋文渊的身上,双手伸在人家裤子里摸来摸去,笑道,“喂喂喂,好歹还是要顾及一下影响的吧。” 康天真哈哈大笑。 宋文渊无语,掏出钱包递给他,“你要钱包干什么?” 康天真拿着钱包从他身上下来,将里面所有现钱掏了个空,空钱包扔给宋文渊,现金数都没数直接塞给老人,“这些钱你拿回去用,给大娘吃点好的,让她最后几……嗯……过得舒心一点。” 老人攥着一把钞票,浑身颤抖着又给二人跪下,“两位小伙子是神仙转世啊,小老头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下辈子变牛变马给你们报恩……” 那叠薄薄的钞票恐怕还不够康天真一周的零嘴,对老人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宋文渊叹一口气,扶起老人,“我们这只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一点帮助。” 老人涕泪横流,从那个失而复得的黑色旧布袋里拿出一幅装裱成镜心的古画递给宋文渊,“我实在没什么可以回报你们,这幅画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就送给你们吧。” 宋文渊连忙推辞,“不行不行,既然是令尊留下的,想必十分珍贵,我们不能收。” “这是假的。” 宋文渊吃了一惊,接过古画,在大排档昏暗的灯光下展开,古画皱巴巴,已经发了黄,装裱得也十分简易,他看了一会儿,问,“您确定它是假的?” “千真万确,”老人唉声叹气,“本来我也以为这是真的,拿去古玩市场想卖俩钱给老伴儿换肾,没想到所有人都说是假的,最多只肯给三百块,唉!” 康天真凑过去,“这画风格忒多变了,还没有落款,有点没头没脑啊。”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幅画上居然有三朝皇族的收藏印,”宋文渊指着那密密麻麻的印记,“这枚‘皇姊珍玩’是元朝祥哥剌吉大长公主的印章,还有这‘典礼纪察司印’,代表着明朝洪武年间皇室的收藏,清朝皇帝的收藏印就更多了,光乾隆五玺就铃了个遍……” “画是一幅好画,可惜造得忒假了,”康天真盖棺定论,“这个造假者为什么不去画原创呢,你看他多种风格信手拈来,单看这一抹云烟,妥妥的就是黄公望啊,真是可惜……” 宋文渊沉思片刻,目光在老人和古画之间逡巡,认真地问,“老伯,您看上去并不像是喜爱收藏的样子,请问这幅画是从哪儿来的?” “这要说到我的父亲,”老人喝了一口酒,微眯起眼睛慢慢回忆,“我家三代血贫农,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我父亲当年打倒封资修的时候可也是个积极分子,当时村里有个人,解放前是在镇上开洋行的,被打倒的时候为了活命,将这幅画送给了我的父亲。” 康天真听得入神,“然后你父亲就放了他?” “哪儿能呢,”老人摇头唏嘘,“喝人血的大资本家哪能说放就放,后来就在村口给打死了。” “……”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康天真咬着嘴唇有些难以接受。 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对老人道,“这幅画确实不真,不过却是一幅值得收藏的好画,也真是巧了,我和这位朋友都是喜爱古董的人,老伯,这幅画就当我用刚才那些钱买下来,您看怎样?” 方才康天真那一把,抓了至少有三千块钱,买这幅风格古怪的假画只多不少。 老人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心理压力,忙不迭答应下来,“好,好,太好了,你们两个小伙子可都是天大的好人啊。” 宋文渊请老人吃过宵夜,顺手帮他打了一辆出租车送去医院,和康天真沿着夜晚的街道慢慢走着。 康天真纵然博览群书,却并没有听过多少有关那个时代的故事,一时有些情绪低落,宋文渊笑道,“别往心里去,你要是多下乡走两趟,这样的故事每天都会听到一两个,真真假假都做不得准的。” “这个老伯没有必要编故事骗我们,他讲的肯定是真的,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这么不尊重生命呢,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康天真垂着脑袋,从正面看,只能看到头顶一个小发旋。 宋文渊突然很想抱一抱他,紧紧攥了下拳头,还是克制住了,他轻声道,“所幸的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不会再重演了。” “嗯,”康天真闷闷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渊渊,你的胸膛借我用用呗。” “……什么?”宋文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一个温热的身体钻进了怀里,心脏倏地跳漏了一拍。 康天真跟树袋熊一样死死抱住宋文渊,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前,哼唧着蹭了两下。 宋文渊瞬间就硬了,他双手僵硬地虚拢住他的后背,下半身尴尬地往后撤了几寸,大气都不敢喘了。 康天真却浑然不觉,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放开他,拍拍他结实的胸膛,由衷地赞美,“你发育得真好。” “……”宋文渊觉得空荡荡的怀抱更难过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谢啊。”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康天真满脸深思,看着宋文渊的眼睛,“我觉得你的身体特别吸引我,可我明明不是GAY啊。” 宋文渊控制着情绪,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每个男人都有成为GAY的潜能……” “不,不,”康天真认真地说,“我对别的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该不会……” 那一刹那间,宋文渊仿佛看到了朝阳自海天一线间冉冉升起,万丈金光穿透云层,如流金碎玉般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 “其实你是我从小失散的兄弟吧!!!”康天真双眼燃烧起熊熊的亲情,激动地说,“这种感觉……就是传说中的血浓于水啊!” 朝阳吧唧掉回了海里! 宋文渊甩开大步往前走去,再和这货说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康天真抱着他的枕头追上去,“哎哎,你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我是B型血,我妈是A型血,我爸是C型血,你呢?” 宋文渊走起路来又快又远,几分钟后就将康天真远远甩在了后面,他站住脚,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康天真的枕头居然是背带的,此时正被他像小学生背书包一样背在身后,耷拉在屁股上随着他的跑动左右摇摆。 “你这枕头……” “是不是很高级?”康天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得意地转过身,摇摆着屁股向他展示,“这是我妈发明的哟,走哪儿都能带着我的枕头。” 宋文渊无语,“为什么要带着枕头?” “我睡觉认枕头呀。” “什么???”宋文渊只听说过有人睡觉认床,没想到眼前这货居然认枕头! 康天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会因为这个而歧视我么?” “不会。” “那我今晚可以带着它一起和你睡觉吗?” “……”宋文渊心想这货应该就是北京话常说的事儿逼吧,对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认输一般点点头,“随便你吧,只不过我现在不打算回酒店。” “哦。” “哦什么哦?”宋文渊弹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要实在想睡就自己回去睡,我再逛逛。” 康天真皱皱鼻子,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那我陪着你吧,我跟赵良又不熟,他总是怪怪的。” 两人在夜色中逛了一会儿,实在没地方去,于是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茶楼坐着聊天,宋文渊拿着手机上网,查阅论坛里近期发布的几场拍卖会的信息,康天真把枕头放在桌子上,脑袋趴在上面,懒洋洋地问,“回南京之后你会找你老师的麻烦吗?” 宋文渊摇摇头,“我现在找他麻烦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没有用的。” “我让王三笑明天去把《周易本义》买回来,”康天真道,“我想过了,现在这书反正已经从博物馆出来了,咱们不买还会有别人买,一旦进了别人的收藏柜,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宋文渊想了想,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又要麻烦他了。” “他抽10%的佣金呢,”康天真拿手机调出计算器算给他看,“这书是那个狗官花八百万拍的,妈蛋,居然能值八百万?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古董展销会抽成多少,这狗官一定被人坑了,不过低于这个价钱恐怕他很难会出手,毕竟政府又没急着办他,就按一千万算吧,10%就是一百万,王三笑这个奸商还向来是两边抽成,这一笔生意坐下来,他啥都没做,白白赚二百万,挣钱真容易,怪不得王家富可敌国。” 宋文渊笑笑,“哪有你算的这样容易?” “要不然你也改行去当掮客好了,”康天真诚恳地建议他,“真正的空手套白狼,你眼力又这么好。” 宋文渊摇摇头,“王三笑年纪轻轻能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他起点够高,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学徒,眼力再好,谁会买我的账?再说,”他手指无意识地翻着手机里《怀信楼长物志》的扫描图,轻声道,“怀信楼当年藏冠江南的盛景,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早已经魂牵梦绕,此生都会为之奋斗不息了。” 第25章 失误的鉴定 早晨七点,宋文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桌子对面,眼神不由得柔和起来,只见康天真蜷在卡座里,枕着自己的小熊猫枕头,睡得一脸餍足。 听说他的祖母是美国人,可长得却丝毫不像常见的混血孩子,只有肤色比常人略白一些,在茶楼昏黄的灯光下,越发腻得如同羊脂一般。 宋文渊神使鬼差地走过去,半跪在他的卡座前,单手撩起他微微带着自来卷的额发,俯身亲吻下去。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宋文渊倏地回过神来,猛地一个回头,正好看到一个服务员拎着保温水瓶走过来。 服务员被他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怔了几秒钟,低眉顺眼道,“先生,请问还需要热水吗?” “不需要,谢谢,”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转头看向康天真。 他睡得很沉,大概这几天是真的累了,枕头挤压着婴儿肥的脸颊,使得他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肥嫩得诱人犯罪。 宋文渊抬手,在他如画的眉眼前隔空描画一番,终于还是惨痛地闭上眼睛,克制住了亲吻的冲动。 ——这个看似纯真的人,对自己而言却如同鸦片,一旦沾染,便会化作恶魔,一步一步诱惑着自己堕入无法逃脱的深渊。 相比较暗恋的酸涩,窗户纸捅破之后对方的避之不及会更加让自己无法接受,如果他不曾产生这方面的念头,那么自己便宁愿永生永世的当一个陪伴者。 也许感觉到身边有人,康天真蠕动了两下,喉咙口如同晒太阳的猫儿一般含糊地呼噜了一声,口齿不清地问,“宋文渊,几点了?” “七点了,”宋文渊拍拍他的脸蛋,“回酒店去床上睡吧。” 康天真闭着眼睛,嘴角却顽劣地翘了起来,哑声,“我没力气走路啦,你背我回去吧。” “那你就躺在这里吧,”宋文渊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哎哎,”康天真一咕噜爬起来,揪住了他的衣角,“我真的没力气走,这卡座这么短,我腿蜷在里面都麻了。” 宋文渊持怀疑态度。 康天真抖了两下腿,委屈道,“虽然一直走可爱路线,但人家好歹也算是个长腿欧巴呀。” 两条腿是挺长,还有点细,不知道脱了这条碍事的牛仔裤,底下会是个什么光景,宋文渊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旖念赶出脑海,淡淡道,“腿麻了可以用手爬回去。” “卧槽,你忒凶残了!”康天真瞪大眼睛,“简直羞耻PLAY,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你也不关爱一下。” “孩子?”宋文渊瞥他一眼,笑道,“那我也只关爱智障儿童。” 话音未落,只见康天真浑身猛地一抽搐,顿时口歪眼斜、双眼斗鸡、嘴角流涎,双手呈鸡爪状在胸前小幅度地颤抖着…… “……”宋文渊外表淡定内心恨不得给他一大嘴巴子:这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五分钟后,宋文渊一手夹着康天真的枕头,一手夹着康天真,将人硬是拖出了茶楼,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将他塞了进去,康天真困得东倒西歪,趴在后座上睡成了狗。 宋文渊坐在副驾驶位上回头看一眼,被这厮塌腰翘臀的睡姿给雷笑了。 自己这一生注定兢兢业业步步为营,如果没有那次在古玩街上的偶然相遇,该有多么的乏味! 回到酒店,赵良已经完事儿,正赤裸地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听见他们进来,也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又疲惫地闭上。 宋文渊没有理会他,将康天真放在自己的床上,抖开被褥,康天真就自动抱着枕头蠕动进了被窝。 他轻笑一下,拿起睡衣走进浴室,简单地冲洗完后走出来,脸色突然阴沉,“别动我的东西。” 赵良披起一件睡衣斜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副老伯赠送的古画,正在床头灯下轻轻展开,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如平常一般反唇相讥,而是低着头继续鉴赏着,淡淡道,“这画哪来的?” “偶然遇到,”宋文渊看他神色古怪,“怎么?有问题?” “没有作者落款,却铃盖了三朝皇族的收藏印,”赵良道,“但凡一个有脑子的造假者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宋文渊心头一动,走过去,接过赵良的放大镜,俯身在古画上仔细观察,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在灯影下如玉的脸颊,“你觉得这是真品?” “小师弟,让师哥再教你一条,假得太假,便是真的了,”赵良微微一笑,指着古画左上方的云烟,“这一处于水墨之上略施淡赭,简单深厚,是黄公望的画风,”他枯瘦的手指滑向下处的溪山,“这里峰岳松秀,看这卷云皴和蟹爪枝,这般古朴真实,除了朱德润恐怕再无他人,再看这边的亭台楼阁,笔墨圆润婉和,颇有赵孟畹谋史ǎ岷险獬に上钢Γ髡呤邪?/九是唐棣唐子华……” 康天真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挣扎着睁开眼睛,不由得怔住了,只见对面的床侧,赵良随意歪在床头,睡衣斜披,露出一截纤细嫩白的腰肢,而宋文渊亦穿着睡衣,正在专注地听他低声讲解。 两个人都是出挑的容貌,这样在灯影下,如同世界名画一般赏心悦目。 康天真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愉悦,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好像有什么情绪渐渐发酵,听着那两人轻声的探讨,没来由地感觉到有点委屈。 宋文渊余光扫到这里,嘴角浮起微笑,招招手,“来,天真,过来看看,这幅画我们有了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康天真从床上爬下来,“这画有古怪吗?” 赵良瞥了他一眼,嘲道,“你们一个是黄兴运高徒,一个是孔信侄子,两个人一起鉴定竟然也能看真成假,真是可笑。” 康天真低头研究这古画,“这画是真的?可是没有作者,却盖了这么多皇族的印章。” “这是元朝画师的集体创作,当然没有作者,”赵良道,“这样一幅由黄公望、朱德润、唐子华、柯九思、张渥等众多画家共同创作的国宝级山水画,当然配得上三朝皇族的收藏印。” 康天真眉头紧皱,接过放大镜一寸一寸地鉴赏过去,足足看了二十多分钟,才直起腰来,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答案。 ——赵良是对的。 宋文渊突然开始换衣服,康天真有些懵,“你干啥?” “去医院,如果这幅画是真品,那我们就赚了老伯太多便宜,”宋文渊急声道,“你要一起去吗?” “啊,当然去啊。” 宋文渊脱下睡衣,露出结实性感的背部肌肉,赵良斜倚在床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康天真笑道,“看他身材多好。” “是啊是啊,”康天真口水涟涟,“肌肉太漂亮了。” 赵良笑着捏一把他的腮帮子,“能享受的时候就好好享受。” “……什么?”康天真被他说得有点愣,“怎么享受?” 赵良哈哈大笑,“男人和男人之间,你说该……” “你闭嘴,”宋文渊打断他,飞快地套上衣服,冷冷看他一眼,“你自己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别把天真带入歧途。” 赵良勾起唇角,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康天真却不高兴了,冲宋文渊嚷嚷,“你什么意思啊。” “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宋文渊换好鞋袜,站起来整整衣领,在康天真头发上揉了揉,“走了。” 康天真跟上他,边走还边碎碎念,“你就是冒犯我,你刚刚那话的潜台词就是我单纯,我没有你们阅历多……” “好好好你不单纯,你非常邪恶,”宋文渊在酒店门外打了辆车,将他塞进后座,“非常非常邪恶,满意了吗,可以放过我的耳朵了吗,大少爷?” 两人赶到医院,直奔前台而去,宋文渊急切地问,“请问你们医院有一个老大娘,尿毒症晚期,住在哪个病房?” 前台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冷冰冰道,“不好意思,涉及病人隐私,我们不能透露。” “这算什么隐私啊,”康天真嘟囔一句,推开宋文渊,自己上前,冲前台展眉一笑,“我们有急事要找这家人,大美女,你就帮个忙啦。” 他性格恶劣,长得却浓眉笑眼,十分惹人喜爱,这样特意地卖笑,立刻就博得了美女前台的好感,笑道,“医院病人这么多,你问的是哪一位啊?” “他们是乡下来的,应该不是重庆本地人,老伯个子不高,没什么文化,”宋文渊补充道,“他们拖欠住院费很久了,昨晚或者今天才交上。” “你说那一家呀,”美女恍然大悟,神情却黯然下来,“他们已经办完手续出院了。” “啊!”康天真满脸失望,“出院了啊,大娘的身体……” “大娘昨天夜里去了,”美女低声道,“尿毒症晚期,这其实也是个解脱了。” 宋文渊问,“那能告诉我们老伯的老家是哪里吗?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从医院出来,两人情绪都很低落,宋文渊回忆起昨天晚上老伯生活上的窘困,一时间心如刀割。 “你不要太自责,大娘已经是晚期,就算我们昨晚没有鉴定错,老伯拿了钱回来也救不了她,”康天真认真道,他抬起头来,看着宋文渊冷峻的侧脸,满心酸涩。 “我知道,我只是……”宋文渊苦涩地开口,“一个生命就这样在眼皮底下逝去,我一时……有些难受。” 第26章 错失宋版书 两个人回到酒店,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加长林肯缓缓停在酒店门前,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小跑过去开了车门,王三笑咬着雪茄从车里下来。 他完全没有继承养父王八贤横扫千军的霸气身材,反而猿背蜂腰,十分的高挑俊朗,特别是一双多情爱笑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你说话时,那份任是无情也动人的风流,很是让热爱收藏的豪门贵妇们爱得情不自禁,也恨得牙根直痒。 但此时,他满脸的戾气让康天真都有点发憷,“你这是怎么了?” 王三笑回过头来,看到勾肩搭背走过来的两个人,脸上戾气稍褪,“还不是那什么《周易本义》,叔叔亲自去中安长岛的别墅交易,麻了个痹的,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康天真心头一紧,“被买走了?” 宋文渊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走,进房间去说。” 三个人走进房间,赵良正在揽镜自怜,看见他们进来,自怨自艾道,“男人啊,年龄大了就是不能纵欲,爽得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那是虚的,”宋文渊敷衍地应付了一句,对王三笑道,“具体怎么回事?” 王三笑拿下没点燃的雪茄,放在掌心揉搓,磨着牙道,“今天一大早我去了那边,古董经纪人告诉我,已经交易完毕,对方来头不小,手续办得相当快。” “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人?”宋文渊道,“我们可以去看他是否愿意转让。” “那买家很低调,特意打点过不许泄露出身份。” 康天真盘腿坐在床上,仰脸看着他,嘲道,“打点得再齐全能瞒的过你王三笑?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儿本事。” 王三笑闻言轻瞥了他一眼,俯身在他脑门屈指弹了一下,“那个古董经纪人的嘴可是很严的,不过,再严也严不过红票票,”他从胸口掏出一张红票子,满含春情地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回去,拍拍胸口,真诚地说,“红票照我去战斗。” “少特么啰嗦,”康天真没好气,“你使了多少钱?那经纪人说了?” “不管多少钱,反正事儿我办成了,”王三笑坐到他的身边,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里,手指逗弄着他的下巴,“猜猜这个低调的土豪是哪位?” 康天真翻着白眼看他,“我对藏书家不了解,哪儿知道?宋文渊,你能猜出是谁吗?” 宋文渊摇摇头,“国内有那么多藏书家,对宋版书无不是趋之若鹜,这怎么猜?” 王三笑冷哼一声,“那古董经纪人告诉我,买家是个叫洪阳的收藏家,在下虽然孤陋寡闻,脑子却还不算太坏,这个洪阳不就是肯巴德整天带在身边的秘书吗?” “哦?”宋文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觉得洪阳只是明面上的买家,真正出钱的土豪是肯巴德?” 赵良敏锐地看向他,“你和洪阳关系不错?” 此话一出,康天真和王三笑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宋文渊抬眼看向赵良,淡淡道,“怎么会,他是肯巴德的秘书,估计对我的态度也不会很友好吧。” 王三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洪阳虽然跟了肯巴德时间不长,但是很受器重,这小子是名牌大学毕业,胆大心细,也相当的心狠手辣,帮衬着肯巴德收购了不少珍稀古董。” 康天真愤恨地说,“鸡巴德这个老鬼佬一定会把《周易本义》走私出国的,我大伯说他在英国的那个什么傻逼庄园里全是中国古董,塞得满满当当跟故宫似的。” “得找人盯着他,”宋文渊对王三笑道,“《周易本义》是理学大师朱熹的作品,原藏于南宋皇室,印刷非常精美,万一被肯巴德走私出了国门,不喾是国内收藏界的一大损失。” 王三笑却云淡风轻地笑笑,“没那么容易,国家明令规定生坑不得上拍,《周易本义》埋在陶仲文的墓里好几百年,在明朝以后的典籍里从未有著录,肯巴德想给它造一个合法的身份,也不是一件易事。” 既然古书已经被买走,众人继续留在重庆也没有了用处,于是分道扬镳,宋文渊带着从老伯那里收到的古画回了南京。 小轩窗里只有一个店员在,宋文渊走进店门,左右没有看见黄兴运,问,“老师呢?” “老板应肯巴德先生的邀约去喝下午茶了,”店员笑道,“小宋你这个假期可够久的,没有你在店里坐镇,生意少很多呢。” 宋文渊笑了笑,古玩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说的就是古董店里平时没什么生意,一旦成功交易,往往几百上千万,平时那点针头线脑的小打小闹,黄兴运恐怕根本就不在乎。 他在店里忙了一下午,将博宝阁上的古董细心擦拭一遍,看着没什么生意,便早退回了家,拿出那副古画,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带着去了烩萃楼。 踏进古色古香的大门,一个服务员迎上来,“小宋,吃点什么?” “十太公在吗?” “放着蕙质兰心的姑娘家不问,反而问我这个老头子,小宋,你很不解风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宋文渊转头,看到十太公在两个妙龄少女的搀扶下从楼梯上走下来,无奈地笑道,“老祖宗,求别再拿小辈儿开涮了。” “开涮?”十太公拍拍左手的少女,“璧影,你看这小子,这是不是就叫口是心非?” 蒋璧影撅嘴哼了一声,娇俏道,“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哼,上次我都暗示成那样了,他都不肯接招,我堂堂大小姐,才不要倒追男人呢。” 宋文渊知道她说的是之前嘉华拍卖行主办的慈善拍卖会上蒋璧影拍卖自己的一首曲子,自己没有参拍,反而追着康天真跑走的事情,不由得苦笑,“璧影条件这么好,配得上更优秀的男人。” 蒋璧影一挑眉,“更优秀的男人,你说康天真么?” 宋文渊立刻低眉顺眼地闭嘴了,心想若哪天让她知道了自己对康天真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想法,恐怕多年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蒋璧影看他不说话,也没有咄咄逼人,对十太公撒着娇笑道,“文渊来找您,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和澜栀就不打扰了。” 说着拉着另一个女孩走进包间。 宋文渊转头对上十太公不满的眼神,无奈地叹气,“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这会儿过来,是有一副拿不准的画,想找老祖掌掌眼。” 十太公将他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画轴上,“你的眼里一直不错,竟然还有让你拿不准的画,那我一定要看上一看。” 宋文渊将办公室中一张大画案整理干净,取出那副古画,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幅画是我和天真在重庆偶然间得到的,画风古怪,没有作者落款,却盖了三朝皇族的收藏印。” 十太公让人将窗帘关上,认真地带上老花镜,拉过画案旁边一盏光线柔和折叠灯,俯身仔细研究这幅古画。 老人家已经年近百岁,看了一会儿便有些精神不支,拿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眶,看向宋文渊,“小宋啊,你这幅画有没有给你老师看过?” “我今天上午才从重庆回来,下午到了店里,老师已经去赴肯巴德的邀约了,”宋文渊扶着老人家到一张黄花梨圈椅里坐好,“您休息一会儿吧,不急着一下子就看完。” “老了,”十太公喝一口茶,叹息着说,“当年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看三天三夜都不会吃力。” 宋文渊笑道,“那可比我们现在要强多了。” “我们运气好,”十太公微眯着眼睛,苍老的脸上带着回忆,笑道,“当初刚解放,我,孔常翁,你太爷爷、孟小七……我们去博物馆为国家清点战后劫余的古董,那可都是真正的国宝啊,你们现在是摸不到了……” “但是热爱古董的心是没有变的,”宋文渊道,“我们从小就在古董和赝品中长大,接受鉴定大师的熏陶,长大后自然是把收藏、保护、传承古董牢牢放在心里。” “不错,”十太公很是欣赏地看着他,“你比你那个混蛋老师要懂事得多。” 涉及授业恩师,宋文渊没有再说话,低眉顺眼地侯在旁边,十太公却好像不满他的沉默,接着颇有些气愤地说,“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黄兴运和肯巴德走得很近,你平时要多规劝规劝他。” 宋文渊点头,“是。” 十太公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研究了几十分钟的古画,放下放大镜的时候,苍老混沌的双眼已经满是激动,“是的!是的!是的!” 宋文渊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您觉得是真品?” “岂止是真品,”十太公叫道,“还是旷世骇俗的真品,黄公望、唐子华、柯九思……全画没有一笔不精彩,文渊,这幅画即便放在八十年前的怀信楼,还能担得上是镇楼之宝!” 宋文渊紧皱眉头,心头悸动得浑身几乎都要颤抖,却竭力克制住了,他低声道,“十太公,如果这幅画要出手,您觉得什么价格合适?” “无价!” 宋文渊不由得笑起来,暗笑自己犯傻了,十太公毕生沉浸在浩瀚的古玩世界上,怎么会计较藏品的价格呢? 老人家是真的激动坏了,不顾苍老的身体,在灯下欣赏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色渐晚,才恋恋不舍地还给宋文渊,看着宋文渊走出办公室,又忍不住拉着宋文渊感慨了良久。 从烩萃楼出来,宋文渊深吸一口气,这幅古画固然很有收藏价值,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经济情况……还是卖了吧。 他拾级而下,迎面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急刹车,接着清朗的嗓子哈哈大笑起来,“宋文渊?” 宋文渊抬头,正对上康天真满天星辰一般明亮的笑眼,心情顿时明朗,“好巧,你来吃饭?” 康天真满脸欣喜,得意地大叫,“璧影女神约我吃饭!!!” “……”宋文渊的好心情瞬间低至谷底。 第27章 天真被相亲 看着康天真那兴高采烈的脸,宋文渊忍不住就想给他找点不痛快,于是笑着搭住他的肩膀,“一看到你,我突然想起来,请十太公鉴定了一下午,还没吃晚饭呢,正好一起。” 康天真果然不乐意了,“喂,你搞什么呀,我跟璧影女神吃饭,你可千万别来掺和,她今天突然约我吃饭,我觉得是我的春天要来了。” 宋文渊心想还春天呢,事出反常必有妖,蒋璧影这么长时间甩都不稀罕甩你一眼,突然要约你吃饭,摆明了里面有问题,居然还能乐呵成这样,这人得多傻逼啊。 但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他要跟自己闹,便浅浅地笑着道,“那好,我不掺和,你进去吧,别让璧影等久了。” “好兄弟,”康天真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一溜烟跑了进去。 宋文渊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嗤笑了一下,抬腿跟着他的身后走了进去,服务员一看他的身影,笑道,“怎么,落东西了?” “落了个人,”宋文渊笑着靠近他,“蒋璧影在哪个包间呢?” “开窍了?”服务员笑得十分促狭,“阿十爷爷肯定得为你们开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跟璧影在一起的那个人。” “你说方澜栀方小姐?” 宋文渊眉头微皱,他记起来下午遇见蒋璧影的时候,她确实带着一个叫澜栀的少女,心头突然有点堵,没来由的觉得蒋璧影这次出的幺蛾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服务员给指了一个方向,“柔则厅,从这边上楼。” 宋文渊走到柔则厅门口,只见包间的房门虚掩,一个服务员端着点心走过来,他十分自然地接过托盘,推门走进包间。 只见包间里三个人神态各异,那个叫方澜栀的女孩温婉地笑着,蒋璧影也一派泰然,唯有康天真,一张脸阴沉得都快拧出水来。 这架势……难道是在相亲? 宋文渊温和地笑道,“这是怎么了?” 康天真抬眼看向他,眼中有一抹堪称为委屈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愤恨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不来打扰吗,怎么不遵守约定啊,是男人吗?” “别闹,”宋文渊将一份牛奶冻放在他的面前,就势附在他的耳边轻笑一声,“我是不是男人你很想试试吗?” “……”康天真倏地缩了一下脖子,震惊地看向宋文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耳朵居然敏感成了这个样子——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沿着全身,浑身毛孔都打开,四肢百骸都酥了。 不过这股酥麻来得快去得也快,康天真机械地吃了一口牛奶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于是他张牙舞爪地调戏回去,“试试?真男人假男人咱晚上见真章。” 宋文渊闻言,笑着看向他,“嗯?” “嗯什么嗯,我不爽你很久了!” 蒋璧影神色从容地夹起一块桂花拉糕,淡定得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围观群众,方澜栀显然修炼没有她到位,脸色有些怪异地看向她,轻笑道,“其实你今天邀请我来是为了一起观看他们调情吗?” 蒋璧影笑不漏齿,“其实也挺赏心悦目,不是吗?” 方澜栀含笑点头,“这画面是相当美好。” 宋文渊一句话戳了马蜂窝,被康天真按着好一通胖揍,才勉强让他满意,理理衣襟,衣冠楚楚地对两位女士笑道,“天真心性单纯,说话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方小姐海涵。” 方澜栀十分惊奇地看着他,“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今天是干嘛来的吗?” 宋文渊看向康天真,直看得那厮满脸尴尬,才满意地转移了实现,“女孩子嫁人,不亚于睁着眼睛投胎,方小姐可要擦亮双眼。” “这是自然,”蒋璧影站了起来,“你还没吃晚饭吧,走,咱们去外面点两个菜来吃,这包间里无论装修怎样,始终觉得压抑。” 康天真可怜兮兮地看向宋文渊,满眼都是想要他留下来的诉求,宋文渊心头一软,“我还是留……” “留点儿独处的空间给他们,”蒋璧影强硬地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人拖出包间,“走走走,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去外面叙叙旧。” “璧影……”康天真叫了一声。 “……”宋文渊心头一抽,突然意识到康天真想要留下来的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此时站在自己身旁美目盼兮的璧影女神,这种感觉……宋文渊毅然决然地和蒋璧影一起走出包间。 就让那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死在里面吧,不是喜欢女神吗?人家方澜栀方小姐也仪态款款,颇有几分国色天香之貌。 蒋璧影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孩,虽然嘴上说着痛恨宋文渊慈善拍卖会上弃她而去,实际上却并没有记仇,毕竟两人除开都在古玩行里讨生活之外,还是初中同学。 只是宋文渊享受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因为家贫而辍学打工,而人家蒋大小姐不但顺利念上高中,还出国游学了两年。 两个人在大堂里开了一桌,点上几个小菜,烩萃楼的秘制山泉豆腐堪称一绝,滑嫩的自磨豆腐煎成嫩黄,和金针菇烩制成盘,鲜嫩酥软,入口即化,蒋璧影一直记得这是宋文渊格外喜爱的小菜,几乎每次来都会点上一份。 她咬了一口几乎要流出浆来的豆腐,笑道,“烩萃楼的招牌那么多,你却偏偏喜欢这个豆腐。”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宋文渊温和地说,“你不是也更喜欢吃松鼠桂鱼而不是如今名气高到吓人的长江刀鱼。” “现在的刀鱼都是人工养殖的,”蒋璧影不满地说道,“厨师一个处理不好,就觉得满口都是饵料味儿。” 宋文渊摇着头,“你那是心理作用,”他夹起一块肥嫩嫩的豆腐放入嘴中,只觉得鲜香可口,突然一个有趣的想法跳入脑中,他下意识地看一眼包间,笑道,“你觉不觉得这个菜很像康天真?” “???”蒋璧影一愣,“像什么?” “像康天真,”宋文渊止不住嘴角的笑意,他轻笑着夹起一块豆腐,对她解释道,“豆腐和金针菇,明明是很普通的菜色,却能炖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咸鲜可口,还略带点重口味,豆腐外煎成黄色,看着好像硬了许多,里面却又嫩又软……” “……”蒋璧影一脸看傻逼的表情,表面端庄女神,内心在不住地咆哮:为什么听上去好像是黄段子??? “……”宋文渊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轻笑一下,不再说话。 刚刚还在交谈甚欢的气氛莫名其妙尴尬起来,两人无声地吃着饭,过了几分钟,蒋璧影突然抬起头,十分严肃地看着他,“文渊,你告诉我,你对……” “璧影!我们聊好了!”康天真一把推开包间门,威风凛凛地走出来,那一脸的舍生取义,若不是在酒楼,就是放在战场上也说得通。 宋文渊不由得笑了,“你们在里面吃的怎么样?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了,”康天真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回家了,你们慢慢吃吧。”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笑眼,宋文渊硬是从那双眸子中看出了一丝竭力掩饰着的伤心,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正好我也吃完了,我陪你回去吧。” “文渊,我开车过来的,待会儿你坐我车,”蒋璧影将方澜栀推到康天真的身边,“澜栀家离孔家不远,让天真顺路送她回家吧。” “好啊,”方澜栀笑着应了下来。 既然淑女们都点了头,两个大男人再推脱就显得不够有担当了,宋文渊带着七分无奈三分幸灾乐祸地上了蒋璧影的路虎,然后劝康天真绅士一点送方澜栀回家。 康天真委屈地瞄一眼蒋璧影,宋文渊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得他的少男之心肯定已经碎成珍珠粉了。 宋文渊的家离烩萃楼不算太远,车子发动起来没过十分钟,就拐进了一个拥挤的小区,这个小区当初是拆迁补偿的,所以配套设施都不算太好,显得蒋璧影的豪车特别格格不入。 临下车的时候,蒋璧影突然道,“文渊,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想法的吧?” 宋文渊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下,淡淡道,“其实你也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想法的吧。” “……我当然知道,”蒋璧影苦笑了两声,趴在了方向盘上,海藻一般飘摇的长发铺洒下来,盖住她难堪的表情。 宋文渊平静地看着她,他不是一个心软的男人,伤害了一个一直暗恋自己的女人,他也不会送上温柔的安慰,只会无情地再补上一刀,“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就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这些虚无的身外之物,而是……” “而是因为性别,对吗?”蒋璧影趴着没动,闷声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撕扯出来,宋文渊没有一丝难堪,同性恋只是他的众多性状之一,和黑发、双眼皮等等没有区别。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是双眼皮而歧视他,那么性取向也不该成为歧视的原因。 他爽快地承认,“是啊,我喜欢男人。” 蒋璧影沉默了半天,突然问,“你喜欢的是康天真吗?” “……”宋文渊噤了声,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璧影,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呵呵,你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却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康天真?”蒋璧影想了想,很快就明白,“因为康天真根本就不是GAY,文渊,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我没有觉得委屈,”宋文渊淡淡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答应你,恐怕是让你委屈了吧?” “没有!”蒋璧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她倔强地看着他,“我没有觉得委屈,喜欢你,让我心情愉悦,即使被你拒绝,我还是觉得满心欢喜,因为你虽然拒绝了我,却没有疏远我,我们仍然是朋友。” 宋文渊轻笑,“我也一样的。” 蒋璧影难过地抬手捂住眼睛,嘲讽地笑了两声,“真是可笑啊,如此狗血的三角恋竟然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更可笑的是,”她的笑声里带着点鼻音,“更可笑的是,魅力输给了一个男人,我竟然还不忍心伤害你们。” “这大概就是天意弄人,”宋文渊冷笑两声,没有给她一丝安慰,无情地下了车,蒋璧影愤恨地一脚油门踩到底,宋文渊目送她彪悍的车影,轻声道,“对不起。” 回到家中已经快晚上九点,宋文渊冲了个澡,甩着发梢的水珠走出浴室,抓起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喂?” 康天真失落的声音传来,“渊渊,来陪我喝酒吧,天真真需要虎摸。” 第28章 狂热的爱恋 宋文渊赶到酒吧的时候,康天真还没喝多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分外可怜,宋文渊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坏心地戳他伤口,“不是和方小姐谈得挺好吗,还送人家回家了。” “别提了,”康天真拎着酒瓶,眼睛亮晶晶,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是醉的还是哭的。 “怎么?方小姐不合你心意?” “叫你别提了,怎么回事啊,”康天真嚷嚷,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撸起袖子,“再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揍你信不信?” 哎哟,喝了点儿酒还拽起来了。 宋文渊也是缺德,看着这货失恋的怂样儿,不但没有丝毫心疼,反而心情大好,立刻从善如流地服软,“不提,不提,我们来喝酒。” 康天真和他碰了下瓶子,仰脸,一瓶啤酒咕咕咕瞬间就灌下去了。 宋文渊不是第一次和他喝酒了,十分了解他的酒量,盯着酒瓶里那不断下降的水平面,暗搓搓地想喝吧喝吧看不醉死你! 果然,十分钟后,康天真就晕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酒瓶子,喃喃道,“宋文渊,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来喝酒?” 宋文渊心想我刚才问了啊,但你个傻逼特么要揍我!但这话不能说,说了他要跳脚,于是轻笑着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不是吗?” “不错,”康天真咧嘴笑起来,“你这人虽然阴沉无趣,但很聪明,是个很好的兄弟。” 阴沉无趣……宋文渊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失笑,“我从来不知道在你心里自己是个阴沉无趣的人。” “人的性格是很复杂的,”康天真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认真地对他说,“像王三笑,对谁都笑眯眯,其实他手段最阴损,而你,虽然话不多,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十分乖巧地缩在了宋文渊的身边,仿佛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安全感”,还抱住了人家的胳膊。 温热的身体陡然依偎上来,宋文渊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有些僵硬地抬手,拂开他软趴趴的额发,轻声笑道,“我这么有安全感,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的,”康天真诚恳地说。 宋文渊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但他十分清楚,此时此刻的这个喜欢,和自己要的喜欢,完全不是一回事。 果然,康天真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只有你们寥寥几个人,你们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 “绝对不能失去的重要。” 单纯身为朋友的重要性对宋文渊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抬手轻轻摸着康天真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沉吟片刻,终于抛出了那个颇有些居心叵测的问题,“在你的心中,我和蒋璧影,谁更重要?” 康天真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抬头看着他,“当然是你重要,璧影她……是要么结琴瑟之好、要么就遥不可及的女神。” “那我呢?” “你是一辈子的兄弟。” “兄弟?”宋文渊知道他已经醉得迷糊了,遂放心大胆地将人搂在怀中,撩拨着他的额发,轻笑,“如果我不想当兄弟,想成为你的枕边人呢?” “不,不,”康天真在沉醉中十分坚定地摇头,“枕边人哪有兄弟可靠,至亲至疏夫妻,两个人一旦上了床,就永远做不成兄弟了。” 酒后吐真言,这是康天真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样决绝的宣判,宋文渊还是心如刀割,抓过一瓶酒,仰头灌了下去。 “哈哈,你终于喝酒豪爽一次啦,”康天真见他灌得如此干脆,也伸手捞起一瓶,两人如同竞赛一般地灌着酒,各自感伤着自己失败的爱恋。 “不行了,”康天真两眼焦距都对不上了,茫然地看向宋文渊,喃喃道,“我怎么看到好几个你?” “你醉了。” “你才醉了呢,这才喝几瓶啊,我可是千杯不倒……”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豪言壮语,康天真伸手又去拿酒瓶,却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烦恼地闭了闭眼睛,睡了过去。 宋文渊醉眼迷离,他搂起康天真温软的身体,在酒吧昏暗的光影下,怔怔地看着他脆弱的睡容。 康天真偏白的皮肤在灯影下越发白得如同羊脂,两颊却嫣红如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抹阴影,眉宇间一抹挥之不去的轻愁仿佛是利爪,在宋文渊的心脏上狠狠划下了伤痕。 他不由得深恨起蒋璧影,恨她无情,恨她残忍,恨她不识抬举,恨她有眼无珠。 被这样一个人喜欢,得是多么毒辣的人才舍得将人狠狠伤害,再将快要愈合的伤口撕开,撒上一把咸盐? 酒吧中混乱嘈杂,处处都有情不自禁的人在激情拥吻,宋文渊酒气上涌,他睁着猩红的醉眼,痴迷地看着怀中的睡眼,心底仿佛有一只野兽在疯狂地蛊惑、嘶吼着:吻他!上他!撕裂他!看他在自己身下承欢!看他大张着双腿、随着自己的操弄,呻吟、哭泣、渴求、高潮迭起…… 宋文渊猛地将人搂进怀中,粗鲁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刹那间,激爽如同电流传至四肢百骸,带给心脏剧烈的电击,仿佛在这一瞬间,世间万物都已消失不见,全世界只剩下怀中的这个人,他专注地亲吻着,舌尖钻进口腔中,挑起他温软的舌头,缠绵、嬉戏。 甘甜的亲吻如同高纯度大麻,将他变成一个瘾君子,从吻上去的一刻起,就已毒入膏肓。 他从不知自己对这个人竟已如此情根深种。 不够……还不够……贪婪的亲吻一路滑下,他含住对方小巧的喉结,舔舐、吮吸,薄薄的皮肤带给他无法控制的战栗,让他情不自禁地留下了吻痕。 “嗯……”康天真睡梦中有些烦躁地动了一下,一声嘤咛从喉间溢出。 宋文渊猛地回过神来,清醒的瞬间,巨大的心悸在胸口震荡,他死死盯着对方脖子上的吻痕,眼前已经看到康天真无情的宣判。 可是这个暗色的痕迹却让他心头无比甜蜜,这是他曾经拥有的证明,仿佛是末日的狂欢。 “宋文渊……”康天真有些苏醒,纳闷地舔舔嘴唇,“我嘴唇有点疼,还有舌头……” 宋文渊镇定地信口胡说,“你喝酒太多,大概酒精中毒。” “……啊?那怎么办?” “睡一觉就好了。” “哦,”康天真醉酒之后无比乖巧,摸摸嘴唇,仍然有点迷糊,但想到宋文渊总不至于骗他,于是含糊地吩咐着,“今晚去你家吧……我这样回家会挨揍……” “好。”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康天真醉得东倒西歪,最终趴倒在了宋文渊的腿上,手指无意识地伏在两腿之间,随着车子的颠簸,若有若无地磨蹭着那个罪恶的部位。 盯着他天真无邪的醉颜,宋文渊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的人性已经快要泯灭了。 他不是第一次带康天真回家,这一次却觉得分外难熬,康天真滚到床上就开始撕扯衣服,把自己扒干净之后,撅着肥嫩的屁股开始往被褥里蠕动,那幽深的股缝让宋文渊瞬间就硬了。 此时此刻,他却不敢上前了,酒吧中疯狂的举动仿佛已经耗尽他体内所有的酒精,理智重新返回大脑,他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走出房间。 ——再看一眼,再碰他一下,自己就会做出不可挽救的恨事。 康天真如此珍惜两人的友谊,他宁肯毕生爱而不得,也不愿为一晌贪欢而辜负他的信任,如果得知自己对他抱有这样不堪入目的旖念,他该有多失望? 宋文渊走到阳台,看着阴沉的夜空,颤抖着点燃一根烟,他从不贪恋烟酒,可一遇到康天真,所有的克制仿佛都已消失不见,此时此刻,若没有烟草火辣辣的气体,他该怎么压制胸口喷涌而出的欲念? 康天真是醉得狠了,直接从一个夜晚睡到了另一个夜晚,如果不是颤抖的睫毛,宋文渊差点就要找医生了。 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憔悴的脸,宋文渊冷冷道,“你再装睡我就要打电话给你大伯了。” “赖个床都不行?”康天真的声音十分沙哑,他慵懒地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疲惫。 宋文渊抱臂看着他,“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喜欢赖床。” “我也是年轻人啊,喜欢赖床不是很正常吗,”康天真振振有词,“只有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才会大清早就睡不着觉。” 宋文渊揭开他的被子,“起床,你一夜一天没吃饭,不饿?” “卧槽!!!”康天真狼狈地双手捂住小鸟,“男男授受不亲,不造吗?别忘了你可是只喜欢小黄瓜的基佬啊!” 宋文渊没好气,“不好意思,我喜欢的是男人的小菊花,你想试试嘛?” 康天真躺在床上吧唧翻了个面,双手护住小菊花。 宋文渊被他的臭不要脸给雷笑了,伸手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是给我看完了S面,翻过来看B面吗?” “卧槽你打我?”康天真叫。 “没人告诉过你,拿菊花对着一个基佬,和对女人拉下裤链一样属于性骚扰吗,”宋文渊将还带着皂粉香味的衣服扔到他的头上,“少他妈啰嗦,你不饿我还饿了呢。” 康天真头晕脑胀地站在洗手间洗漱,突然怔住了,咬着牙刷靠近镜子,仔细辨认自己脖子上的红点,半晌,突然悲愤大吼,“宋文渊,我被人非礼了!!!” “什么东西?” 康天真从嘴里拿出牙刷,冲到宋文渊面前,指着自己的脖子,抓狂地控诉,“你看你看,这里有一个吻痕,我被人非礼了!!!” 盯着那个暗红色的痕迹,宋文渊镇定地伸出手去,在上面挠了两下,淡定道,“你是傻逼吗,谁会非礼你?这明显是被什么蚊虫叮了,你没觉得痒吗?” 被他这么一说,康天真还真觉得有点痒了,将信将疑地抓了抓脖子,“好像真的哎,哈哈,我就说嘛,我这么孔武有力,谁敢非礼我啊哈哈哈……” 宋文渊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回洗手间,“接着刷牙去,别到处喷牙膏沫子。” “喷你是眼里有你,”康天真哼哼两声,回去接着刷牙。 宋文渊站在厨房,看着他的身影,眸色深沉。 第29章 康天真离开 吃完饭,宋文渊在书房中欣赏古画,康天真躺在沙发上,挺着浑圆的肚子,“我好像吃多了。” “吃多了就下楼去跑两圈,”宋文渊头也没抬。 康天真哀伤地说,“吃得太多,跑不动了。” 宋文渊回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白花花的肚皮上,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就躺那儿长肉吧。” “长点儿肉也好,这两个越来东奔西走,我都瘦了,”康天真疼惜地摸摸自己肚皮,“回家我爸会心疼的。” 这倒是事实……宋文渊笑了笑,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你要回家?回美国?” “是啊,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康天真吃得太撑,躺着有点难受,于是艰难地在翻了个面,趴在沙发上,然后发现胃里压迫得更难受,于是又翻了回来。 宋文渊攥紧了手中的放大镜,沉默着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只听康天真絮絮叨叨地说,“本来我就是为璧影过生日才回国的,当初还跟我爸说,娶到女神就回家,现在好了,女神不但不喜欢我,为了摆脱我还不惜把自己闺蜜介绍给我,我好歹也是个大少爷吧,也是要三分薄面的,被深深伤害了,我要回家去舔舔伤口……哎,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宋文渊低头,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手底的古画,声线却十分沉稳,甚至带着一如既往的浅浅笑意,他笑道,“没有人会舍不得你,你只会把人烦死。” “讨厌啦,”康天真不满,捧着肚子揉来揉去,“人家只是有一滴滴啰嗦而已。” “岂止是一滴滴,哪天你能闭嘴,天下就太平了。” “嘤嘤嘤,你嫌弃人家……” 夜渐渐深了,康天真酗酒的后遗症还没有消失,讨人嫌了半天之后就困得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宋文渊欣赏完古画,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走到沙发边,低头看着他没良心的睡颜,轻轻叹一声气,心里十分难过。 将康天真抱回床上后宋文渊就回到了书房,品尝过他嘴唇的甜美之后,宋文渊已经完全无法和他同床共枕,甚至呆在一个空间内都不行,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沙发上还有他躺过的痕迹,宋文渊躺在上面,抚摸着嘴唇,彻夜难眠。 因为古玩街清晨就已开市,两人都从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宋文渊起床的时候看到康天真已经穿戴整齐,正双手叉腰,站在阳台上扭着屁股。 “……你在干什么?” “晨练,”康天真一边扭屁股一边转过身来,十分友好地邀请他,“一起来吗?” “你的晨练方式耻度太高,”宋文渊丢下一句嘲讽,转身进了洗手间,脑中却全是那货摇头晃脑的蠢样儿,他从小锦衣玉食,养得是细腰肥臀,这样逆光站在眼前,一举一动都仿佛是诱惑。 康天真却浑然不知,蹦蹦跳跳地扭完,跟着宋文渊挤进洗手间,拉下裤子尿尿。 宋文渊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郁闷,“你能等我洗漱完吗?” “给你配音呐,”康天真爽快地开闸放水,唱道,“洗刷刷,洗刷刷,嘟~~嘟~~” “闭嘴!” 宋文渊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带着一脸水汽走出洗手间,这厮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没有一丝一毫的感伤,越发显得自己的失落是如此的一厢情愿。 吃过早饭,康家的车子停到楼下,车门打开,一双修长性感的长腿伸了出来,康纯杰下车后,手指抬起墨镜,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老旧的住宅楼。 “爸!”康天真冲出楼道,扑上去抱住他的身体蹭了蹭,狠狠撒了一把娇。 “这么开心?”康纯杰对儿子的性格了若指掌,知道这货没事儿的时候向来对自己避之不及,如此亲热,想必是心底难过得狠了,想来父母的怀抱里寻求安慰了,想到这里,他捏起儿子的下巴,刚要说话,突然在他脖颈上发现一枚暗色的痕迹,好看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康天真眨巴眨巴眼睛,“爸,你怎么了?” “有女朋友了?”康纯杰的手指在那枚吻痕上滑过,淡淡道,“或者是,男朋友?” 康天真嘴一扁,“还说呢,人家失恋了,蒋璧影又一次用行动拒绝了我,爸,天真真的少男之心又碎了。” “碎了回家粘粘,”康纯杰盯着那枚吻痕若有所思,目光滑向跟在康天真身后走出来的宋文渊,面无表情地对他道,“多亏你照顾天真。” 宋文渊温和地笑道,“我们是朋友,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我也要感谢他陪伴我。” 康纯杰直截了当,“小宋是同性恋?” “……”宋文渊呼吸一顿。 康天真跳起来,“卧槽,妈,您别说啥都不过脑子啊,这个属于个人隐私,你要是想知道,可以悄悄问我呀,我会和你一起八卦的,当面问出来多不给人家面子。” “同性恋又没有低人一等,”康纯杰平静地说。 “虽然是这样,”康天真小声道,“但宋文渊这人比较内向,思想也没有我们开放,我怕他会多想啦。” 康纯杰扫一眼他脖子上的吻痕,冷哼一声,“我看他比你开放得多。” “别这样啦,友好一点嘛,”康天真不知道自己父亲吃错了什么药,但还是耐心调解,“之前在景德镇的时候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 康纯杰狐疑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问儿子,“你喜欢他?” “什么???”康天真一蹦三尺高,手指在自己和宋文渊之间来回指着,能言善辩的嘴刹那间仿佛得了失语症,“我我我我……” “看来还没有喜欢,很好,”康纯杰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捞起儿子塞进车里,随后也坐了进去,降下车窗对宋文渊露出一抹和气的笑容,“刚才多有冒犯,敬请担待。” 宋文渊心中苦涩,脸上的笑容越发淡定从容,“没有关系。” 康天真越过康纯杰,将头探出窗口,笑嘻嘻地摆手,“那我走咯,不要太想我哈。” 宋文渊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到美国后别忘了发微信告诉我。” “那得看我记不记得。” “……小没良心。” 目送豪华的兰博基尼绝尘而去,宋文渊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皲裂,他死死攥紧手指,胸腔中对现实的愤懑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 站在原处半晌,他才默默转过身去,走进逼仄的楼道中。——爱情已经离你远去,但生活还在无休无止地进行着。 他约了拍卖行书画部的工作人员,下午送古画去参拍。 黄兴运是嘉华拍卖行有几分影响力的大股东,作为他的关门弟子,宋文渊也在工作人员中混了个脸熟,这次预约的小王就是个熟人。 仔细鉴赏完毕,小王激动得拉住宋文渊的手,“真品!真品!天哪,满篇的神来之笔!这是国宝级文物啊!” 宋文渊笑着打趣,“神来之笔是这么用的?” “你别管怎么用的,就是个形容,”小王捂着自己的心脏,仰天深吸几口气,“呼~呼~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别耍宝了,快点估个价吧,”宋文渊轻描淡写道,“再看看怎么上拍合适。” 小王庄重地说,“我个人估不了价,你这幅画得召集专家来研讨一下,不过1990年曾有同样是元朝宫廷画师的共同作品在纽约拍卖会上现身,当时成交价为187万美元,创下了当时中国古代书画拍卖的世界纪录,那可是三十多年前啊。” 为了表示对古画的尊重,小王立刻上报领导,拍卖行召集高层管理和书画部专家对这幅《天庆雅集图》进行了鉴赏。 拍卖行的皇太女蒋璧影也已董事长特别助理的身份参与其中,众人一一鉴赏过,赞不绝口。 书画部负责人对宋文渊大加赞赏,“真是国宝级文物,小宋,你真不愧为黄老的高徒,收藏古董不但有足够的眼力,还有足够的运气。” 宋文渊谦虚地笑笑,“没有辱没师门就是万幸了。” “哎,以你的能力,声名鹊起只是时间问题,你会成为黄老的骄傲的。” 蒋璧影给了宋文渊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向在座的管理层,“这样重量级的作品,完全有资格作为春秋大拍的压轴出现,李部长,张经理,你们有什么打算?” 张经理道,“现在春拍刚刚结束,秋拍我们初步定在10月中旬预展,11月初正式开槌,小宋,你急着出手吗?” 宋文渊沉吟片刻,“在座各位都是知道我的经济情况的,等到11月份,时间太久了。” “其实我们6月底准备举办一个‘瀚海拾珠’书画展,到时会做出一些拍卖,”李部长道,“只是规模不大,价格么……你也是了解的。” “参加这个书画展太仓促了,”蒋璧影说,“文渊,这幅画是国宝,你要有长远的目光,我知道你的情况,但仓促上拍,实在是对不住国宝的身价。” 《天庆雅集图》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如果可能,宋文渊一百万个不愿意送它上拍,但是他不能,将一件如此珍贵的宝物收藏在自己的博宝阁中,他目前实在是没有配得上收藏国宝的身家。 “让我再想想吧。” 蒋璧影突然道,“我们可以调整一下,张经理,你下去立刻调整企划案,我要将六月份的书画展办成本年度最大规模的书画类拍卖会,王总监,你去安排宣传,将《天庆雅集图》作为重中之重,到时一定要将拍卖会图录送上国内外最著名收藏家的手上……” 宋文渊微笑着看蒋璧影干脆利落地分配任务,心想这个女人容貌倾城、性格独立,堪称才貌双全,不怪能让康天真情根深种,若自己不是同性恋,想必也会爱上她。 送宋文渊出门的时候,蒋璧影笑道,“这幅画会成为你人生的转折点,一旦出手,你就有了充足的资金,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缩手缩脚。” “希望吧,”宋文渊轻叹一句,“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愿送它上拍。” 蒋璧影鼓励他,“你有足够的实力,送这幅画上拍,以后你还会收到更多、更优秀的画,我们收藏古玩,图的从来不是将国宝占为己有,能够欣赏过,就已经如同拥有过了一样。” “看过即拥有吗?”宋文渊自嘲地笑笑,“我竟没有你的心态洒脱。” 蒋璧影一笑,“当局者迷而已。” 两人站在门口道别,突然大厅的感应门打开,一个俊朗的青年在几个穿着拍行制服的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哟,蒋大小姐!”青年大笑着走过来,目光落在宋文渊身上,突然满面惊喜,指着他大叫,“宋!文!渊!好久不见!” 宋文渊吃了一惊,“洪阳?你怎么在这里?” 第30章 事情闹大了 洪阳此人长得是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和宋文渊、蒋璧影并肩站在门口,这般男才女貌竟似一幅不可多得的名画,路过的人纷纷转头来看他们。 蒋璧影笑道,“文渊平时在古玩街给黄老看店,不常到拍卖行来,你当然见不到他。” “没事儿多出来走走嘛,”洪阳热情地和宋文渊拥抱,拍着他的肩膀说,“整天窝在古玩街那方寸之地,人都变成大姑娘了。” 宋文渊轻笑,“还是这么开朗,你跟初中时一点都没变。” “你可变了不少,”洪阳笑得露出小虎牙,“比当年沉稳多了,怪不得我那老外BOSS总是说南京古玩行里的青年才俊,无论眼力还是性格,你是独一份儿。” “得了吧,这话我听着都假,”蒋璧影挤兑他,“肯巴德对文渊是恨之入骨,他会夸他?别给那老头脸上贴金了。” 洪阳夸张地对她皱眉,“哎,女神跟初中时也没多大变化嘛?这小脸儿看上去还跟初中生似的,性格就更没变了,豪爽直接,哪句难听说哪句。” “滚你的,没事儿来招惹我?”蒋璧影被他给气笑了,抬脚就踹了过去。 “哎哟哟,注意形象!形象!”洪阳西装革履,明明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行为举止却流里流气,他灵活地往后一跳,躲开蒋璧影的飞腿,指着她的高跟鞋嚷嚷,“谋杀呀!” 宋文渊笑着看这对老同学打打闹闹,“你们也有点成年人的样子,洪阳,你来拍卖行做什么?” “嗨,还不是我那老板?”洪阳作为一只打工仔,满肚子都是苦水,“前段时间得了本宋版书,跟抽风一样,非要参加嘉华这个月底要举行的古籍碑帖专场拍卖,人家忙活了一个季度,图录都做好,马上就预展了,他要加塞,派我一大早跑来谈这个事情。” 宋文渊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宋版书?” “那书可不得了,”洪阳郑重其事地说,“朱熹原著,南宋官刻本,传承有序,我老板作为一个老外都赞不绝口。” “我听说这个事情了,那本《周易本义》据说十分珍贵,”蒋璧影道,“肯巴德拿到书也没多长时间,却很急着出手,派人来谈好几次了,要参加这次专场拍卖,其实要我来说,那书是善本,肯巴德又不缺钱,完全可以放在11月初的秋拍上。” 洪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老板对中国文化痴迷得不得了,他手头可没多少活钱,全买成古董放在收藏室里呢,这会儿八成又看上什么更珍贵的古董了,需要出手几件老物来换俩钱花花。” 宋文渊冷哼一声,十分不客气地嘲道,“恐怕不是放在收藏室,而是偷运到他在英国的庄园里了吧。” “你什么意思啊,”洪阳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他皱起眉头,“老同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老板虽然人品不咋地,但他在古玩行也是赫赫有名的收藏家,你诬蔑他走私文物,可是会被告诽谤的。” 宋文渊丝毫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转脸对蒋璧影道,“我要向你举报,肯巴德送拍的宋版书是绝不能上拍的出土文物,出土时间还不足半年。” 蒋璧影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洪阳怒道,“宋文渊,你不要信口雌黄,此书上有众多藏书家的印记,传承有序,根本不是出土文物!” “是不是信口雌黄你心里有数,”宋文渊面无表情道,“《周易本义》是陶仲文墓中陪葬,在地底埋藏了四百多年,真是好一个传承有序,至于上面的藏书印……恐怕你的老板不但涉嫌盗墓,还涉嫌造假!” 两个都是风华俊逸的年轻人,就算吵架也相当的赏心悦目,拍卖行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见状纷纷停下来看美男吵架,更有甚者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蒋璧影俏丽的脸上布满冰霜,怒吼,“够了!你们两个想出名不要拉上我嘉华拍卖行,到底怎么回事我会调查清楚,洪阳,请你回去找权威专家鉴定一番,宋文渊,你想说这书是出土文物,可也要拿出证据!” 宋文渊从容地看着她,“是不是出土文物,邀请几位书画鉴赏的大师鉴定一番,自然现真章。” 洪阳脸色十分难看,恨声,“这简直是无理取闹,这本书的宝主是英国友人肯巴德老爵爷,你这般胡搅蛮缠,万一对老爵爷的名誉造成损失,你该如何赔偿?” “文渊的办法可行,”蒋璧影道,“虽然拍卖法并不要求拍行保真,但是嘉华拍卖行还从来都没拍过赝品,洪阳,请你回去转告肯巴德先生,既然拍品存疑,那我将向我爸要求举办公开鉴定会,请你们做好准备。” “真金不怕火炼,老爵爷一定会证明自己以及《周易本义》的清白的,”洪阳正气凌然地撂下一句,抬腿离开。 他们三人,一个是肯巴德的心腹秘书,一个是黄兴运的关门弟子,一个蒋氏的掌上明珠,站在拍卖行门口吵架的景象堪称千载难逢,很快就被人捅到了各大艺术品鉴赏论坛上,图文并茂,简直是一场闹剧。 三人吵架的罪魁祸首——《周易本义》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有人翻遍故纸堆,想找出有关此书传承的资料,发现其近现代第一次出现在大家视线是在前不久在重庆举办的古董展销会上,短短两个来月,竟然已经倒了三手。 一时间,虽然古书还没有现身,网络上的讨论声却已经铺天盖地。 而引发这一切的宋文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每日按时去小轩窗上班,丝毫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刚刚那人不是《中国艺术品》的记者吗?”孔信踏进小轩窗的大门,指着走出门外的一个背影问。 宋文渊停下擦拭瓷器的动作,顺着他的手指望了一眼,点头,“是啊,刚刚来采访了我几个问题。” 孔信皱眉,“什么问题?” “无非都是有关《周易本义》的小道消息,”宋文渊笑得云淡风轻,“比如问我怎么知道这书是出土文物的,问我对肯巴德这个人怎么看待,问我和洪阳老同学翻脸的感受。” “你怎么回答的?”孔信一撩衣服,在店内坐下了。 “如实回答呗,我跟着老师在湖北参加鉴宝活动时偶然得到此书,回南京后捐献给了博物馆,对肯巴德此人我的看法很简单,走私国宝的洋鬼子,对洪阳嘛……他是年纪轻,没什么经验,被肯巴德蒙蔽了。” 宋文渊找出黄兴运放在抽屉中的茶叶,泡上一杯明前龙井,放在孔信面前,“老师收藏的好茶叶,孔先生尝尝,味道如何。” 孔信喝了一口,大赞,“你老师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相当会享受的。” 宋文渊失笑,没有多说什么。 孔信坐在别人家的店里,喝着别人家的茶,欣赏着别人家的收藏,丝毫没有尴尬拘束的感觉,那一派自然之态,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要随便。 宋文渊赔笑,“孔先生今天来,是找老师有事吗?” “不,我找你,”孔信抬眼看向眼前的青年,挑着一双愈老愈贼的桃花眼,仔细打量他片刻,然后淡淡地笑了,对宋文渊招招手。 宋文渊不明所以,看看店里另一个店员在低着头玩手机,遂弯腰俯身过去,“您找我有……”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孔信长臂一伸,一把勾住宋文渊的脖子,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凑在耳边坏笑着问,“我家天真的味道怎么样?” “!!!”宋文渊刹那间,心跳都快停了。 孔信松开手,微微皱眉,“还没得手?” 宋文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权衡片刻,低声道,“请孔先生不用太过担心,我是喜欢天真,但……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这样啊……”孔信的声音里不知为何竟有点失望,他思量着,轻声道,“他那傻爹打了两个小时的越洋电话,向我哭诉儿子被人迷奸了。” 宋文渊倒吸一口冷气,“迷……奸?” 孔信郑重地点点头,“据说天真的脖子上有一个吻痕,他自己却以为是蚊子包,可见凶手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作案的,事后还编出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来骗他。” 宋文渊嘴角抽了抽,“既然天真信以为真,可见这个谎言还挺管用的。” “哈哈哈,”孔信大笑,“我一想就知道是你,天真总共就这么几个朋友,王三笑没那胆子,敢留下吻痕还骗他的,也就是你了。” 宋文渊陪着他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本不想骗他,只是天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异性恋,并对我们之间的兄弟情看得非常重要,我怕……怕告白之后连兄弟都没的做了。” 孔信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没有儿子,我们孔家、罗家、康家三个家族到这一代就只有天真这一个孩子,我们都恨不得给他天底下最好的生活,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但是说实话,看着他被蒋璧影翻来覆去地伤害,我们都很心疼。” 宋文渊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孔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没有用,”孔信坏笑,“你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这要看天真自己的意思。” 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店门,宋文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纳闷地琢磨这个人突然跑来到底是干嘛的? 难道……自己还没开始告白,就已经先取得了丈人家的认可? 这算什么事儿啊! 第31章 偷偷溜回国 送走孔信,宋文渊倚在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斜对面的古今阁,回忆着某个神经病欢脱的身影。 “宋哥,你这是想啥呢,笑得这么贼?”店员戳他一下。 宋文渊猛地回过神来,摸摸嘴角,“我笑了?” “笑得可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白天站着做春梦呢。” “一边儿去!”宋文渊笑骂,目光再次看向对面,突然一顿,只见黄兴运苍老的身影正从人群中走来。 他今年才五十周岁,虽说一辈子养尊处优,可是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见老,这样从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蹒跚着走来,仿佛已经年逾花甲。 “老师,”宋文渊温和地笑着,“听说你这几天去了首都?” 黄兴运点头,“北京一个书画专场拍卖会,邀请我前去当顾问。” “那岂不是会见到很多珍品?” “哪有这个眼福?真品只有区区几件,还有很多一眼便能看出是假的,也都混着上拍了,真是世风日下,”黄兴运痛惜地斥责了几句,坐在自己的御用黄花梨圈椅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茶杯,微讶,“有值得你用明前龙井招待的客人?” 这老家伙对待顾客向来是看碟下菜,在他店里,能喝上特级明前龙井的,都是对收藏颇有研究的人物。 宋文渊笑道,“刚才古今阁的孔先生过来了一趟。” 黄兴运的脸一下拉下来三尺长,“他来干什么?” “这人莫名其妙,过来说了一些废话就走了,”宋文渊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说,“大概是闲得慌。” “哼,恐怕是吃饱了撑的,”黄兴运哼了一句,他和孔信向来不对付,两人各有所长,孔信擅长鉴赏瓷器,黄兴运在书画鉴赏中是泰斗,根本没有什么冲突,但是架不住两家斜对门,相处久了难免有点小摩擦,一来二去就恨上了。 宋文渊知道他们两个老家伙相互看不顺眼,遂一笑了之,没有多说什么,利落地给黄兴运泡上他最爱喝的金骏眉。 甘甜的馥郁蜜香飘荡在狭小的古董店内,黄兴运喝上一口,享受地点点头,“文渊,你泡茶的功夫见长。” “是老师教的好。” “拍马屁!”黄兴运笑着斥了一句,慢慢将一杯茶喝完,示意宋文渊续上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说道,“我听说你和肯巴德产生了一点龃龉?” 宋文渊淡淡道,“他太过嚣张,我又年轻气盛,忍不住想教训他一把。” “你也知道自己年轻气盛?”黄兴运哼了一声,“肯巴德是什么样的身份,岂是你可以教训的,说吧,惹出这样大的是非,你准备怎样收场?” 面对恩师的责难,宋文渊沉思片刻,平静地说,“我没想过怎么收场,在这件事情里,我只要把我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是非功过,自有专家们前来评定,不是我能收场的。” “你真是……”黄兴运重重叹一口气,“你脾气这样硬,在古玩行里是赚不到便宜的,先是被康天真视为眼中钉,再惹了肯巴德,以后等你出师另起炉灶,该怎么讨生活?我又该怎么向你的父亲交代?” 仿佛被父亲两个字戳中的伤口,宋文渊缓缓闭了下眼,待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他轻笑一声,“今时今日,我的父亲已经再没有和您对话的实力和地位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 “作孽啊!”黄兴运叹道,“你回家要多劝劝你的父亲,当年也是人人羡慕的宋大少,娇妻爱子,何等风光,怎么就……唉……” 宋文渊木然地站在旁边,神情淡然得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叹息一般,过了片刻,待黄兴运唏嘘完,他轻声问,“嘉华拍卖行将邀请专家举办鉴定会,你会出席吗?” 黄兴运道,“我已经接到蒋氏的请柬,只是尚未给予他们回复,毕竟……”他抬起苍老且锐利的双眼,看着宋文渊道,“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啊。” “你觉得我会输?” 黄兴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知道你曾经得到过一本《周易本义》,还捐献给了博物馆,但是我看过肯巴德的藏书,和你的并不是同一本。” 宋文渊眉头紧皱,“什么?” “我建议你还是趁早和肯巴德和解吧,”黄兴运没有多做解释,他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别等事情闹大了,毁了名声,你这辈子可都再难翻身了,想想你赵良师兄,他当年可也是难得一见的鉴定奇才,一朝砸了招牌,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 宋文渊沉默着没有说话,黄兴运提到赵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亡子,手紧紧握住圈椅扶手,眼中全是痛苦之色。 宋文渊轻轻转身离开,此人一只手将他带入古玩世界,却用另一只手毁灭了他的家庭,对于这个人,他是又敬又恨的,然而,此时此刻,想念起英年早逝的儿子,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 过了许久,黄兴运仿佛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文渊,寿宴的请柬都已经送出去了吗?” “都送到了。” “孔家呢?” “送请柬的时候孔先生不在,罗先生表示会准时到场的。” 黄兴运不耐烦地摆摆手,“天真呢?” 宋文渊愣了一下,“他?应该不会来的吧。” “给他单独发一份请柬,”黄兴运道,“天真是个好孩子,要多来往,省得他被孔信那个老不着调的教坏了。” 心里腾起一丝不适,宋文渊低声说,“天真已经回美国了,到下个月寿宴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回国。” “回美国?”黄兴运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我上午在博物馆明明还见过他。” “……”宋文渊心里瞬间翻江倒海,面上却一脸平静,“他在博物馆做什么?” “说是去临摹古画,”黄兴运脸上带着赏识的笑容,“我看了看,他的画工果然不错,峰青松秀,堪称画如其人。” 宋文渊点头,“他很有才华。” “只有天真这样的孩子才能配得上我的琅轩,”黄兴运摩挲着手腕上的黑檀念珠,沉吟片刻,阴郁的心情渐渐变好,他端起茶杯,文雅地吹了吹水面,朗声笑道,“文渊,你说,我若是去孔家提亲,孔信那张狐狸脸得有多难看?” 宋文渊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那股郁气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他紧紧攥了一下拳头,沉声道,“别异想天开了,天真和琅轩哥都是男人,再说,天真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脑子有病么,才会和一个死人结婚!” 黄兴运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茶杯劈头盖脸摔了出去。 宋文渊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茶杯连汤带水砸在了一个宣德炉上,哐地一声碎裂,倾倒的炉灰被茶水沾湿,沿着花纹精美的花梨木条几一条条滑落。 黄兴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宋文渊,半晌,才愤怒地发出声音,“你给我滚!” 店里的店员惊恐地看着这对突然间翻脸的师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盯着被炉灰弄脏的花梨木,不敢上前劝架,也不敢贸然去清理。 宋文渊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对他和煦地一笑,拎起包,回头对黄兴运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师,您消消气,这么大年纪,别气坏了身子。” “滚!” 宋文渊一脸淡定从容地走出店门。 回到家中,他给自己泡一杯茶,安静地坐在床边,今天阳光很好,在床单上留下细碎的光斑,他轻轻抚摸着枕头,回忆着当初康天真在上面恬静入睡的样子,唇角勾起轻笑。 ——真希望下一次再将他抱上这张床时,两人的关系已经获得质的改变。 黄兴运那老匹夫虽然虚伪蛮狠,却透露了一个让他十分惊讶的消息,宋文渊拿出手机拨打康天真的号码,心里盘算着这货刚回美国不到半个月就跑回来原因。 “嘟……嘟……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宋文渊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拉开抽屉夹出一张SIM卡,换进手机里,继续拨了过去,响不到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喂?哪位?” 元气满满的声音穿过手机传出来,宋文渊刹那间仿佛瘾君子吸到了极品冰毒一般浑身毛孔都炸开,他压低声音,轻笑,“康天真,给你30秒的时间编个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唔……现在你只剩25秒了。” 手机双方一阵诡异的沉默,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宋文渊知道自己是因为难以克制的激动,却不知道电话对面的那货是因为什么,喘得跟狗一样。 时间转瞬即逝,康天真憋了30秒憋出一句仿佛被鬼掐了脖子一样的咆哮,“卧!槽!!!” 抑扬顿挫的粗口让宋文渊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声音才渐渐平息,他轻声呢喃,“天真,如果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你,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才华,喜欢你的天性纯澈,喜欢你到无法自拔,你……会愿意去喜欢他吗?” “……”向来话唠到惹人烦的康天真破天荒的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每增加一秒,就让宋文渊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他伸出手,在大床上隔空描画,好像那个人还躺在这里一般,半晌,温柔地笑道,“不喜欢也没关系,就当刚才的那句话没问吧,可不要因为别人见不得人的畸恋而影响了心情就好。” 康天真还是没有说话。 宋文渊心底一片冰凉,他轻声道,“那……就先这样吧,有时间再出来玩,再见。” 手指按向“挂断”的瞬间,康天真的咆哮穿过手机传出来,“宋文渊你特么吃错药了?下次再在老子上厕所的时候打骚扰电话,老子阉了你啊!!!” 第32章 夜访李二铁 听到对方的怒吼,宋文渊不怒反笑,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向你认错。” 康天真回了他一句高贵冷艳的“呵呵”。 宋文渊正色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呵呵是非常严重的粗话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上过学,”康天真冷冷地说,“没事儿就挂电话。” “好吧,再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宋文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心情,反而还有点小雀跃,他笑着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回应他的是被直接挂断的嘟嘟声。 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宋文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渐渐笑出了声,踢了鞋子滚到大床上,将脸埋进了枕头中,片刻之后,喷涌而出的笑声捂都捂不住。 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思考着康天真不接自己电话的原因,越想越觉得那厮肯定是开窍了,虽然并没有立即就接受自己,但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两厢情愿的事情,能够日久生情双宿双飞,已经是堪称完美的现实童话了。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直到飞机降落在湖北,宋文渊都没有感到一丝疲倦,他将行李放进预定好的酒店,就去了当地的派出所,他要找到当初那个从陶仲文墓里偷出《周易本义》的男人。 “李二铁?”警员在电脑里搜索一番,抬头对宋文渊道,“他当时被发现光着身子趴在派出所门口,场面十分不堪入目,经过询问,知道他是半夜在鬼市上卖东西被仇家报复,我们还派了两名干警送他去医院呢。” 宋文渊说,“据我所知,他是盗窃罪。” “嗨,就一个破瓶子和一本破书,”警员一笑,对他说,“时隔这么长时间,你来找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宋文渊没有明说,而是温和地一笑,“故地重游,会一会老友罢了。” 从派出所里出来,宋文渊眉头紧锁,当初和李二铁的两次会面,一次是在茶楼,一次是在鬼市,他并不知道此人的家在哪里,本以为以他的罪行应该至少关上两个月,没想到他竟早已经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看来,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从茫茫人海中把这个男人揪出来了。 在路边吃了一碗盖浇饭,宋文渊回到酒店,寻思着是不是该给王三笑打个电话,以王家强大的消息网,找个把人应该不在话下吧。 他边想边掏出房卡打开门,突然脚步停住,他警惕地看向浴室,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中有一个熟悉的男声正在激昂地唱歌,歌声从《天竺少女》跑到《草原之夜》跑到《万里长城永不倒》跑到《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跑到…… “……”宋文渊走过去,指骨敲敲浴室的门,“王三笑,你再这么唱下去我要报警了。” “等等,还剩最后一句了,如果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唱着你的歌儿,坐着那马车来……来来来……”王三笑直着嗓子嚎完最后一句,觉得通体舒爽,带着一身水汽拉开浴室门。 宋文渊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房卡也能打开自己的房间,用着自己的浴室,裹着自己的浴巾,还唱着这么难听的歌! 他拿起电水壶去烧水,看一眼王三笑站在镜子前吹头发的样子,笑道,“其实你身材很不错嘛。” “谢谢,”王三笑谦虚地一笑,抬起双臂展示了两下胸部肌肉,云淡风轻道,“我家基因好,后天养得也不错,在基因与环境的共同作用下,就造就了你眼前这个遗世而独立的雕塑美男王三笑。” “……”宋文渊默默地端着电水壶走了,心想此人能跟康天真无话不谈果然是有原因的。 王三笑吹完头发,宋文渊的茶水也泡好,坐在桌边看向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不是康天真那个傻逼,”王三笑喝一口茶水,揉揉没有一丝赘肉的肚子,含糊道,“操,洗个澡给叔洗饿了,”说着,他拖过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赫然拿出一个煎饼,还十分好客地对宋文渊寒暄,“你要吃吗?” 煎饼是正宗山东小鏊子煎饼,粗糙的煎饼皮里裹着大葱和虾皮,宋文渊看一眼那奔放的大葱就觉得没有食欲,摆摆手,“请你一定要独享!” “那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王三笑喝着茶水,咬着煎饼,抠完脚丫子的手往桌子上一拍,“你刚刚问我怎么突然来了,都是康天真,我跟你讲,现在我特别想弄死他,半夜三更,2点半,给叔打电话,说你定了湖北的机票,肯定是来找那个什么王二铁……” 宋文渊纠正,“李二铁。” “无所谓,X二铁,”王三笑喝了一口水,将满口的煎饼咽下去,愤愤道,“哭着喊着要我来帮你,我就纳了闷了,我堂堂王家大少爷,是他的召唤兽吗?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天真做事就是这么任性,”宋文渊下意识地给康天真辩解,其实心里在强烈地腹诽:再没面子你不是也来了吗! 王三笑吃完了煎饼,虾皮放多了,觉得有点齁得慌,对空茶杯敲了敲,“给叔满上。” “……再占我便宜要翻脸了,”宋文渊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端起水壶给他倒上。 “对长辈尊重一点好么,”王三笑喝完了茶水,站起来,“走吧,叔叔请你吃晚饭。” 宋文渊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心想刚才那个顷刻间就消失了的大煎饼是自己的错觉吗? 王三笑换好衣服,带宋文渊坐着他的加长林肯去吃大排档,就着八宝海参和糍粑鱼喝啤酒,王三笑一脚蹬着旁边的凳子沿,坐得如同山大王一般,拎起酒瓶和宋文渊碰了一下,“我猜你肯定去找过了吧?” “没找到,”宋文渊道,“派出所说他已经回家了。” “回什么家,”王三笑哼哼,“本王巡幸湖北,他敢回家?” 宋文渊斯文地吃饭喝酒,和对面王三笑的江湖匪气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吃完饭,王三笑双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肚皮,“走,叔带你去会一会这个王二铁。” “李二铁。” “管他什么二铁,”王三笑不在乎地挥挥手,“在我的眼里,他只是一块废铁。”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路上的急速飞驰,王三笑百无聊赖地剥着开心果,眼神慵懒地看着窗外,半晌,突然问,“你和天真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 王三笑往嘴里丢了一颗开心果,“从那个傻逼大半夜打电话给我我就觉得有问题了,你们俩吵架了?他不放心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宋文渊笑笑,平静道,“他……可能是心里别扭吧。” “嗯?”王三笑认真地看向他。 宋文渊对视他的眼睛,方才发现这个男人行为举止看上去轻浮懒散,实际上一双眸子黑得像寒潭一样,被他这样面无表情地看上一眼,宋文渊刹那间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早已经无所遁形。 遂正色,对他道,“我喜欢他,也告白了。” 王三笑眼睛动都没动,淡淡道,“他肯定没有答应你。” 宋文渊失笑,“他虽然爱粘人,但其实还是有点傲娇的,我会给他时间。” “哼,”王三笑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从保温箱内取出一根雪茄,拿小银剪漫不经心地修剪着。 宋文渊看着眼前的好友,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话。 车子在夜晚的乡间小道上灵活地穿梭,最后停在一个院落外,宋文渊下车,看着院落的矮墙,“这是李二铁的家?” “他好基友的家。” 农村人白天劳作,晚上睡得很早,此时已经深夜十二点,村落里一片漆黑寂静,间或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王三笑摆了下头,立刻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走上前去,无声而粗暴地撬开了大门,王三笑气宇轩昂地走进院子中,那风华身姿简直跟走红毯一样。 “汪汪汪……”一阵稚嫩的狗叫声响起。 “嘿,这儿还有个康天真,”王三笑对着角落里的小狗吹了声口哨,食指放在唇上,轻笑,“嘘——真乖。” 瓦房内电灯突然亮起来,主人家披着衣服走出门,惊叫,“你们是什么人?啊!救命啊!” 喊声尚未传出去,就被保镖捂住了嘴控制住,王三笑眉头微皱,“哎,怎么这样不友好?小学老师没有教过你吗,有朋自远方来,不怀好意乎……” 宋文渊:“……” 走进室内,王三笑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臭不要脸,他一派自然地走进卧室,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子,看着惊恐的女主人,淡定地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十分有亲和力的微笑,“亲爱的夫人,我们是半夜送温暖小分队,现在为您送上鄙司镇店之宝,玲珑纤薄远红外遥控器一个,”说着,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人家的遥控器塞进了女主人的手里,斯文地说,“祝您看电视愉快。” “啊……”女主人揪着被角,一把将遥控器砸在他的头上,尖叫,“你神经病啊啊啊啊……” 遥控器在脑门上弹了一下,掉到地上,王三笑面不改色,微笑道,“看来您对我们的服务不太满意,请继续睡觉吧,再见,”说罢,捞起被子蒙在她的头上,飞快地转身走出卧室,一把抓过保镖的肩膀死命晃动,指着卧室中呲牙咧嘴地低吼,“操,怎么回事?为什么床上会有个女人?” 保镖低头,“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十分抱歉,但是三少,一个人的家里不会只有一间卧室的,并且收留朋友借宿,一般来说,没有一个已婚男士会让他住在主卧室。” “……”王三笑瞪着他,生硬道,“这个道理难道我会不知道?我是傻逼吗?说,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没有,三少,您不是傻逼,三少!” 宋文渊轻轻推开次卧的房门,回头对还在抓狂的王三笑招了招手,“过来这里。” 王三笑一个箭步过去,从保镖手里接过手电筒,吧唧打开,照亮被窝里男人熟睡的脸。 瞬间的强光让男人陡然从睡梦中惊坐起来,“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 王三笑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阴森可怕的冷笑,“哈喽啊,王二铁,故友重逢,你还躺在床上,忒不够义气了吧?” 宋文渊面无表情:“是李二铁。” 第33章 鉴定会在即 面对宋文渊再三的纠正,王三笑表示忍无可忍,他气愤填膺地说,“以我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他叫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看他长得活泼可爱,才把自己的姓赐给他而已,你很羡慕吗?要不要我也给你赐个姓,叫王文渊如何?” “……”看一眼那个所谓活泼可爱的老猕猴桃,宋文渊识趣地摆手,“不用了,谢谢。”他一点都不想改名叫王文渊。 王三笑这才满意,拧着眉头转向李二铁,一脸找茬状,“你,还认得我吧?” “您的英伟身姿一直印在小人的心里,”李二铁被对方这番兴师动众吓得直哆嗦,敬语都出来了。 “什么玩意儿?”王三笑吊起眼睛看他,“你特么吃错药了?” “我我我……”李二铁支吾半天,猛地一捂脑袋,哀叫,“别打我!” 王三笑叹一声气,从保镖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他,李二铁不知道他意欲何为,颤抖着接过烟,却不敢往嘴里送。 “能劳驾本王点烟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王三笑和气地笑着,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抽吧。” 李二铁一个哆嗦,突然把烟一扔,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哭叫,“求求你别逼我吸毒,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沾这个啊……”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提到脸前,“我最看不上你们这些废物,欺凌弱小的时候牛逼哄哄,遇到比你横的就怂得跟孙子似的,”他袖子自然滑下,露出缠着一串珊瑚念珠的手腕,“如果不是知道你欺负我家小孩时那个叼样儿,老子还真要被你的演技给骗了。” 他一把将人推开,捡起地上的香烟,硬生生塞进李二铁的嘴里,“别说这只是一根烟,它就是一根海洛因,你他妈也得给我抽进去!” 说完,硬是给他把烟点上。 李二铁大气不敢喘,憋了半天,冷不丁吸进一口烟气,顿时呛得差点把肺给咳出来,待发现这不但不是毒品,还是难得一见的好烟时,不由得双手捏着烟头,贪婪地抽了起来。 王三笑懒洋洋地歪坐在房间内唯一的椅子上,淡淡道,“二铁啊,肯巴德是不是找过你了?让你出面做伪证?” “没、没有。” “真是淳朴呢,撒谎都不会,”王三笑疼惜地说,“如果不是肯巴德找过你,你会连自己家都不敢回,要跑到朋友家来借宿?话说,你这朋友为什么要收留你,难道他也是当初和你一起大玩仙人跳的同伙?” “不、不不……” “呵,还挺讲义气,”王三笑回头对宋文渊笑道,“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个性,其实我这个人是有点淘气的,如果谁在我面前撒谎,我会非常生气,我一生气就要不讲道理,可能是剁他一只手,也可能是剁了他的命根子……” 阴森可怖的声音让李二铁浑身都一哆嗦。 “不过我觉得你是不会骗我的,”王三笑捏起他的下巴,盯着这个年逾半百的老男人,眼神如同看情人一般柔情似水,朱唇轻启,“你说是吧,二铁。” 李二铁完全被这个变态吓尿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有人来找过我,给我一万块钱,让我不许见你们,我只好跑到朋友家里,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错了。” 宋文渊道,“那现在你既然已经被我们找到,那你之前跟他们的约定就算不得数了,跟我们去南京,我给你两万。” “哎,”王三笑打断他,“谈钱多伤感情,二铁,就咱们这关系,怎么着也得跟咱去一趟南京不是?” 李二铁忙不迭答应,“去,去。”他被眼前这个变态吓破了胆,上一次相遇,他在鬼市上,带着几个保镖把自己揍得亲儿子都不认识了,这一次相遇,更是被他直接从被窝中薅出来,此时此刻,这个人在自己眼里,已经是三头六臂一样的存在。 王三笑转身往外走,“那就好,走吧。” “我……”李二铁嗫嚅,“可不可以让我回家跟婆娘交代一下,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什!么?”王三笑皱起眉头,“搞半天你觉得我是黑社会是吧?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你不知道吗?” 李二铁支吾着,“知、知道了……” 王三笑烦躁地看他一眼,“看你这挫样儿,那就给你个机会回家,现在是十二点,明早七点,我的人会准时去接你。” 李二铁和他的朋友就是同村,和朋友夫妇告别后,连夜就回了家,从小院出来,王三笑慢悠悠地坐进车里,搓着开心果,对宋文渊道,“折腾到这么晚,你困不困?” 宋文渊笑笑,“你都没困,我怎么能困?” “嘿,”王三笑乐起来,丢了一个开心果进嘴里,“我昼夜颠倒都习惯了,这才几点啊,夜生活还没有开始呢。” “看来三少还有夜生活?” “有啊,我一般在晚上练瑜伽。” “……”宋文渊咳了一声,转头看向车外,“我们这是去哪里?” 王三笑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车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笑脸,他手指拈了个花,嗲声道,“去接我们亲爱的二铁呀。” “……”宋文渊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加长林肯在寂静的村落里无聊地转了两圈,王三笑一边悠闲地哼着老歌,一边用手在腿上打着拍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对司机咕噜了两声,车子停在一个低矮的小院外。 几乎是与此同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李二铁拎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出门头也不回地直奔向黑暗中,身后一个微胖的女人追出来,低声道,“你要小心。” “嫂子你放心吧,有我们照顾,他不会有事的,”王三笑啪地捏碎一颗开心果,倚着车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李二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回头惊恐地看着他,颤声,“不是说七点吗?” “我说七点就七点?”王三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乐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到底你是傻逼还我是傻逼啊?” 话音未落,两个保镖蹿上去,拎起李二铁给挟持到了车上,宋文渊对吓瘫在门口的女人温和地说,“大嫂你别担心,我们只是找李老叔去帮个忙,事情结束就会回来,保证不会伤他分毫的。” 事情一经办妥,大家立刻返程回南京,李二铁意图逃跑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王三笑,于是他一路从湖北碎碎念到了南京,等下车的时候李二铁口吐白沫两眼外翻,俨然已经濒死。 宋文渊到家睡不到两个小时,便被电话吵醒,他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按在耳边,“喂?” 蒋璧影的声音传来,“文渊,你在哪儿呢?” “在家,怎么了?”宋文渊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努力清醒了一点。 “我刚才得到消息,黄老已经接受我爸的邀请,准备出席明天的鉴定会了,”蒋璧影道,“我听说他和肯巴德私交很好,你觉得他到时会偏向你还是肯巴德?” 宋文渊微皱起眉头,“我最近和老师发生了点不太融洽的事情……” “我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得罪他?”蒋璧影急切地叫起来,“明天的三位专家很有可能会对你不利。” “你知道是哪三位吗?” 蒋璧影一急起来,声音跟连珠炮一样,又快又干脆,还十分清晰,“除了你老师之外还有南京本地的书画鉴赏专家刘建国,和从北京请来的收藏家曹振宇。” 一听这几个名字,宋文渊不由得轻声笑起来,不是因为欣喜,而是气得,他淡淡道,“这一次,还真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这两个专家都是有名的大喇叭,哪儿热闹哪儿有他们,出了名的追名逐利,蒋璧影也觉得十分尴尬,她低声道,“我爸……其实他本性不坏,只是他身边的小人太多了,总能左右他的选择,他现在不肯听我的。” 宋文渊安慰她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 蒋璧影道,“等我继承了拍卖行,一定会着力整顿一番,将那些甘当钱权喉舌的欺世盗名之徒都剔除出去。” 宋文渊轻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但是现在你要面对的可不轻松,”蒋璧影提议,“你能不能联系上比那三个人更著名的,会绝对公允的专家?虽然我没能力左右鉴定会的结果,但只要你这个人选名气够大,我还是可以让爸爸安排进去的。” 宋文渊苦笑两声,“我一个尚未出师的学徒,怎么能联系上……不,我有一个人选!” “谁?” “十太公!” 蒋璧影突然松了一口气,是啊,烩萃楼的十太公,当年博古十少的名号,可要比刘建国、曹振宇等人要响亮多了,她急道,“你快去找他,十太公一个人的鉴定结果,比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要权威。” 宋文渊一咕噜从床上下来,飞快地穿好衣服,走出门去,此时已经暮色四合,烩萃楼门庭若市,他走进店门,拉住一个忙碌的服务员,“十太公在吗?” “在后厨呢,”服务员笑得满脸是花,“老祖宗今天亲自掌勺,要大显身手咧。” 被她的笑容感染,宋文渊笑起来,“那我可要有口福了。” 他来烩萃楼跟来自己家一样,熟得不得了,径直走进后厨,一阵饭菜的鲜香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他撩开厨房靛蓝色的布帘,轻笑,“十太公出手,可真是十里飘香……”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在十太公的指点下,康天真带着厨师的高帽子,正托着一个大白萝卜,认真地雕出一朵花儿来。 第34章 邀请十太公 眼前这个青年眉清目秀,目光专注地看着掌心萝卜花,他右手执刀,左手灵巧地转着萝卜,花朵的层次逐渐分明。 “嘿,好咯,”十太公吆喝一声。 康天真手中刻刀灵活地一转,将洁白的花朵剜了下来,放在码放整齐的一碟肴肉旁,盘子周围用黄瓜片切成九连环绕盘一周,角落点缀着如碎冰砌雪般的白萝卜花,一盘水晶肴肉色彩清丽、细致精美,让人看了都不忍心下箸。 “看我的手艺,”康天真托着盘子,对十太公骄纵地哼哼,“比你徒弟厉害多了!” 十太公惊艳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对此菜的赞赏,但就冲着眼前这货孔雀开屏的嘚瑟样儿,他也绝对不想承认,从鼻孔哼出一句不屑,“我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小徒弟,你拍马都追不上。” “胡说!不服你尝尝!”康天真托着盘子粗鲁地往他脸前送,大声嚷嚷,“你尝尝!你尝尝!不服尝一口!” “还说是孔家的大少爷呢,”宋文渊掀起帘子走进来,戏谑地笑道,“老祖宗教导的尊老爱幼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菜虽然精致,但那水晶肴肉是你亲手做的?” “是我亲手切的……卧槽,宋文渊?” 此时正是饭点儿,后厨里正忙得脚不点地,康天真刚才没有听到宋文渊的话,这会儿冷不丁一回头,那人已经站在背后了,顿时惊得手一抖,盘子掉了。 宋文渊一个箭步上去,稳稳托住掉落的盘子,“见到我就这么惊讶?” “呵呵,谁惊讶了?”康天真冷笑一声,臭不要脸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抬眼看向眼前这个仿佛比半个月前消瘦了的男人。 宋文渊带着和煦的笑容和他对视,然后错愕地发现康天真白嫩的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红了,10秒钟后,已经连耳朵都是红色的了。 十太公惊魂未甫地从宋文渊手里接过盘子,“哎呦,真是吓人哟,好容易摆好的盘儿,万一给摔了,可惜不可惜哦……天真,你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你家厨房太热了,”康天真振振有词地说,“我真怜悯你家的厨师们,在这种逼仄闷热的厨房里工作,简直对不起自己交给新东方的学费!” 路过的厨师闻言摸摸额头,心想我没感觉到热呀,难道是因为我干活不够卖力,在这么逼仄闷热的地方都没有出汗? 于是,厨师的工作效率顿时提高10个百分点。 宋文渊好笑地看着这厮信口雌黄,没有去拆穿他,而是转头对十太公道,“今天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找老祖宗帮忙。” 十太公自己没有子女,对这些小字辈儿向来有着120分的宠爱,一听宋家这孩子有求于自己,立刻洗手,脱下身上的围裙,“来,来我办公室里细说。” 走进办公室,保姆阿姨拉上窗帘,暖色系的灯光让整个办公室无比温馨,十太公坐进一架官帽椅中,接过保姆送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文渊,我看你这个世间来找我,恐怕这事情不简单吧。” “是这样的,”宋文渊将一本图录送到十太公的手里,“这个《周易本义》是宋版书,原藏于陶仲文的墓中,前段时间我和天真在湖北,正好遇到一个叫李二铁的老汉将这本书从盗墓现场偷了回来,我们得到书之后捐献给了博物馆,但是前段时间它却现身在重庆一个不入流的古董展销会上,现在又到了肯巴德的手里,并将它送上了嘉华拍卖行即将进行的古籍碑帖专场拍卖。” 十太公神色严肃起来,他翻看着图录,目光落在收藏印那一张照片中,“这里有清朝收藏家钱谦益的收藏章,据我所知,陶仲文墓几个月前才刚刚被盗掘,钱谦益应该根本接触不到这本书才对。” “正是如此,”宋文渊从手机中调出一张照片,与图录上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对,“这是我当初捐献之前拍照留念的照片,根本没有如此多的收藏印。” “愚蠢!”十太公气得一拍椅子扶手,他痴迷地看着图录,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愤恨,“伪造藏书印,这是对古籍极大的破坏,真是……可恶至极!” 康天真忙蹿到他的身边,帮他轻轻拍打后背,“您别气坏了身子,宋文渊明天要跟他们上鉴定会,在媒体面前证明这藏书印是作伪的呢。” 十太公年轻时家大业大,爱好古董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后来娇妻早逝,此后七十年一直守节未娶,将对亡妻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古董上,收藏的古董既杂又精,是难得的全面型收藏家。 他九十大寿时觉得自己天命将至,遂将毕生收藏全部捐献给博物馆,全身心地投身到美食中,没想到如今一晃又将近十年,他不但没有驾鹤西游,反而身体更加硬朗了,只是对古董收藏彻底看透,深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道理,从此不再强求。 此时此刻,听到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热血都沸腾起来,“做得好!这种丑事一定要给揭发出来,纵容作伪就是在破坏古董收藏的市场,到时劣币驱逐良币,对珍贵的古董是十分不利的。” 康天真不屑地哼了一声,“十太公,你这几年深居简出,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有多可恶,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我们家窑厂定制仿品。” 十太公一惊,抓住他的手,“你爸爸都接了吗?” “康家的瓷器都有款识标记的,我们烧造的都是陶瓷工艺品,”康天真道,“听说很多年前还有个坏蛋强迫我爸给他仿造古董,闹出很大的风波,不过现在我棒槌爹对他保护得可好了,没有人再可以强迫他。” 十太公放下心来,点头,“都说盛世收藏,吃饱了肚子才会去想赏玩古董,可是经济发展越快,人们就越浮躁,也就给了造假者可趁之机。” “现在的古玩行里充斥着钱权交易,”宋文渊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目睹的种种怪现状,沉声道,“很多人收藏古董就如同投资房产一样,仅仅是为了升值,钱、权、名、利,将收藏变成了盛世下的共同投机。” 十太公赞同地看着他,苍老的脸上露出赏识的笑容,他拍了拍康天真,笑道,“看到你,我知道传统工艺没有失传,看到文渊,我就知道,收藏的信念还没有消失,我老了,以后要看你们的了。” 宋文渊坐直了身体,看向他,“十太公,您还没有老,我还需要您的帮助。” “怎么?” “明天的鉴定会上,邀请了我老师、刘建国、曹振宇三名专家……” 话未说完,十太公已经明白,他是古玩行里最德高望重的大前辈,几乎可以说是亲眼看着这几个人成长为所谓著名的专家,对他们最擅长的本事也算了解,遂轻吁出一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在办公室内走了几步,回头问二人,“你们看十太公的身板儿还算硬朗吧?” 康天真是天下第一口甜舌滑的佞臣,立即谄媚道,“矮油,这话说的,您这么威风凛凛地往外一站,谁敢说您已经九十多岁了呀,都得说这青年人看着面相显老……” “淘气!”十太公笑骂他一句,对宋文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明天去出席鉴定会,对不对?” 宋文渊点头,“我知道十太公您已经深居简出很多年,极少参与到这些纷争中,只是这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肯巴德一步步将一本不该上拍的出土文物洗白,因为他一旦洗白,下一步可能就是将古董卖到国外,光明正大的上拍。” “我明白,”十太公豪爽地答应下来,“明天开鉴定会是吧,我会准时出席,老头子我倒是要看看,这本珍贵的宋版书,已经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从十太公的办公室中出来,康天真忧心忡忡地说,“老人家年纪这么大,明天去参加那什么鉴定会,不会出事吧。” “放心吧,十太公身体硬朗着呢,”宋文渊笑道,“再说,明天到了现场还有我照应。” 康天真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偷瞄办公室,“我不是怕十太公会出事,谁敢招惹他呀,我担心的是,十太公不会去倚老卖老欺负人吧?我听说他火气上来的时候,才不管你什么现场呢,举起拐杖就打。” 宋文渊想了一下老人家暴躁地欺负人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让他揍肯巴德一顿,也不是坏事,”他抬手揉了揉康天真的脑袋,细软的发丝手感棒得让他不愿撒手,“吃晚饭了没?” “吃了,”康天真毫不犹豫地说,“都这个点儿了谁还不吃晚饭啊,”伴随着这句话的是肚子里适时响起的咕咕声。 宋文渊:“……” 康天真:“……” 宋文渊慢慢笑了。 康天真大怒,“我这是撑的!!!” “对,撑的,”宋文渊拉着他坐在一张空桌前,按铃找了服务员,“那就请你纡尊降贵地陪我吃顿晚饭怎么样?” 康天真高贵冷艳地点头表示恩准。 两个人点了几个小菜,搭配着南瓜燕麦粥,宋文渊看着对面满眼都是食物的青年,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将到嘴的情话说出来,康天真显然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爱恋,却没有立即划清界限,这让他很满足,反正两人都足够年轻,未来还很长,他愿意慢慢等。 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此次湖北之行,“多亏你帮我联系了王三笑,不然我一个人到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完全是抓瞎。” “没啥,”康天真往嘴里塞了一个牛肉锅贴,口齿不清道,“反正王三笑闲着也是闲着。” “明天的鉴定会,你会去看吗?” “不去。”康天真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宋文渊整个人都噎住了。 所以第二天,当宋文渊准时出现在嘉华拍卖行的会议室,看到跟在孔信身后一本正经的康天真时,好笑之余只想狠狠抽他一顿。 第35章 现场鉴定会 肯巴德作为热爱中国古董的外国友人,在国内名声很响,他形象好气质佳,虽然每次出境都穿着中式服装,却总能给人一种英国老绅士的优雅感,因而一爆出他的丑闻,立刻吸引了很多记者前来。 当然,宋文渊暗搓搓的推波助澜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当他在洪阳的陪同下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顿时引发一阵喧哗,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康天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瞧这老树皮得瑟的,待会儿叫他哭都哭不出来。” 孔信哼得比他更不屑,”瞧你这护短的怂样儿,你别高兴得太早,肯巴德可不是一般的老树皮。””我们有证人!”康天真摇头晃脑,”我们有十太公!””说到阿十公,”坐在孔信身边的男人微皱起眉头,”时间早已经过了,阿十公为什么还没有到,他明明是那么有时间观念的一位老人。” 康天真看他神情严肃,不由得有些心惊,”师父,你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他的师父罗子庚摇摇头,”应该不会,大概只是路上堵车吧。” 可是直到比预定的时间拖后了半个小时,十太公都没有出现,宋文渊心头沉了下来,拿出手机刚要拨打他的电话,黄兴运咳嗽一声,”咳,老爷子大概是有事耽搁了,蒋总,要不,我们就先开始吧。” 嘉华拍卖行的董事长蒋先生考虑了片刻,对秘书道,”联系朱老爷子,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秘书应声去打电话,过了两分钟,突然紧张地说,”老爷子在来的路上发生车祸,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蒋璧影猛地站起来,”什么?”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她,刚才秘书的声音不大,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清,只见到蒋璧影如此强烈的反应,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时间,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 嘉华拍卖行的几个高层人员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蒋先生站起来,示意众人保持安静,沉声说,”刚刚接到消息,预邀前来的朱阿十朱老爷子因故不能前来,所以本次鉴定会还是有请本行的董事黄兴运先生和著名鉴赏大师刘建国先生和不远万里从北京赶来的曹振宇先生三位专家共同掌眼。” 康天真大吃一惊,第一时间看向宋文渊,只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淡定,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大伯,师父……” 孔信冷哼一声,”你慌什么?就这点心理素质?给我坐下!上窜下跳的像什么样子?宋文渊胆敢把事情闹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只倚仗阿十公一人,他肯定还有杀手锏呢。””我……我才不是担心他呢,我担心的是十太公,他为什么不能前来呢?” 罗子庚收起手机,看向孔信,眼中已经全是担忧,孔信心头暗惊,却没有在康天真的面前表现出分毫,他淡淡道,”什么消息?” 罗子庚压低声音,”阿十公出车祸了。”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车……唔唔……” 孔信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给我安静点儿!””唔唔……”康天真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已经安静下来了。 孔信松开手。 康天真吼,”为什么会……唔唔……”话未说完,再次被粗暴地捂住嘴。 罗子庚温柔地看着这爷儿俩,低声道,”你不用担心,阿十公并没有伤很重,只是他年龄大了,医生要他住院观察几天。” 康天真担忧地看向宋文渊,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光顾着傲娇去了,竟然没有关心一下他的策略,不过这样看……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在乎他嘛。 想到这里,他看向旁边两位,犹豫了一下,问孔信,”大伯,你喜欢我师父是吧。” 孔信被他问得脸一下拉下来老长,恶声恶气,”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活二十多年?””问一问嘛,”康天真撇嘴,戳戳罗子庚,义愤填膺地问,”你为啥找这么一个粗鲁暴躁的对象儿?” 罗子庚好笑地看着他们,”我脑子有病呗。””什么玩意儿?”孔信火冒三丈。”别闹,别闹,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上火,”康天真老神在在地安慰他,”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很关心我师父?” 孔信拧起眉头,眼神不怀好意地在他脸上打量半天,修长的手指对着他点了点,”有问题,你小子有问题。””你回答我的问题嘛,说一下下又不会怀孕……”康天真扯着他的衣袖,声音软软地撒娇,从小在这些邪恶的大人之间讨生活,他早已经深谙生存技巧。 果然,孔信连3秒钟都没有抵抗过去,立刻就丢盔卸甲,臭不要脸地在罗子庚的下巴上摸了一把,对康天真道,”我当然关心他呀,全世界就他一个是我爱人,我不关心他难道关心你吗?””不不,不用你关心,”康天真连忙拒绝,心头却美得直冒泡:小爷果然没有喜欢宋文渊,自己都不关心他!哼哼,看来我在美国呆了两周就忍不住回国才不是因为思念他到度日如年呢! 想到这里,他仿佛吃了定心丸一半,满意地抬头看向会议桌边。 只见三位专家相互背对,逐一鉴定《周易本义》,半个小时后,三人将各自的结果公之于众,不约而同都是“真”。 记者一阵喧哗,刹那间杂乱的快门声响起,一时间内闪光灯此起彼伏几乎要闪瞎眼。 肯巴德露出满意的笑容。 蒋先生看到这样的结果,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疼惜,转脸对三位专家点了点头,“请各位为大家详细讲解一下吧,黄老先来?” 黄兴运笑着对另外两位拱了拱手,“那就老黄我来抛砖引玉了,”他拿起书,对众人展示,慢慢讲道,“如大家所见,这本书为南宋两浙东路茶盐司所处的官刻本,纸张为仿南唐所造之澄心堂纸,史料记载,此纸‘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箔光润,为一时之甲’。” “不错,”刘建国专家补充道,“此纸十分珍贵,堪称中国书画宣纸之嚆矢,大文豪欧阳修曾有诗云,君从何处得此纸,纯坚莹腻卷白枚,可见很有收藏意义。” “两位说得非常在理,”曹振宇温文尔雅地笑道,“不论是从纸张还是收藏印来看,此书都并非新出土的文物,而应该是存世已久,堪称传承有序。” “三位前辈,我有问题,”蒋璧影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她容貌倾城,是这满座之间唯一的丽色,顿时吸引了记者们的镜头。 “哦?璧影啊,”黄兴运笑着看向她,“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嘛,我们一起来解决。” 蒋璧影问,“既然说传承有序,可为什么此前从未面世,我查遍世界各大拍卖行的卷宗记录,都没有找到这本书上拍的消息,在各位藏书家的作品中更是从未著录,这该如何解释?” 话音未落,在座的三位专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曹振宇傲慢地说,“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果然不错,你这个小姑娘读得书太少,还需要再继续学习,才有发言的资格。” 此言一出,蒋先生脸色顿变,他掌管嘉华拍卖行几百号员工,风光无限,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自是视为掌上明珠,蒋璧影也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貌双全,她从小在古董堆里长大,鉴赏眼力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老辣,还从未被人这般蔑视过,蒋先生一直以她为傲,听得此言,不由得对这个北京来的专家十分不满。 黄兴运一见他脸色不对,忙和蔼地笑道,“璧影,你大概没有注意过,有一些古董确实是没有著录的,比如那个鬼谷下山青花大罐,在它上拍之前,人们对它也是一无所知。” 说罢,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开,看向宋文渊,语重心长道,“文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很有天赋,一直深得我的赏识,可是,在收藏上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只有多看、多学习,积累足够多的惊艳,名声自然响亮,何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卧槽!这老匹夫……”康天真愤怒地抓着孔信的手臂,怒道,“他想弄死宋文渊吗?宋文渊可是他的亲学生!” 孔信被他掐得龇牙咧嘴,用力甩开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低吼,“你特么给我安静一点,你想上明天头条吗?” “我要是上头条一定会帮宋文渊洗清冤屈的!” “歇歇吧你,”孔信嫌弃地瞥他一眼,“宋文渊要是沦落到需要你来洗清冤屈,那他也不会在古玩街混了,这智商趁早回家种地去吧。” 康天真委屈,心想你这是在鄙视我的智商吗?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大侄子,跟你血脉相通呢,你这么贬低自家血脉以后有脸见列祖列宗吗? 与别人激烈的反应相对,宋文渊却没有起什么波澜,他诚恳地看着黄兴运,“老师,一直以来您都非常照顾我,我很感激,只是我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放过盗掘古墓、偷窃国家财产的人,这本书是我从湖北一个叫李二铁的农民手中获得,并亲手捐献给博物馆的,我想请他进来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 会议室的门悄然打开,王三笑带着一顶牛仔帽,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将李二铁一脚踹进了会议室,然后压低帽檐,淡淡道,“继续。” 蒋先生道,“李先生请您过来看看这本书,是否就是你当初的那本?” 李二铁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个不留心就走了个同手同脚,众人哄堂大笑,他更加紧张,强撑着镇定,走过去对着书看了一眼,大叫,“不,这不是我的书。” 宋文渊一惊,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李二铁,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李二铁扑到宋文渊面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我……我实在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求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我……我一个庄稼汉,实在是不会说谎啊……”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闪光灯和快门声如同疯了一般此起彼伏,记者们兴奋地满脸油光,这爆点简直……赶得上八个汪峰了! 康天真刹那间面如死灰,他怔怔地看向宋文渊,对方错愕的表情让他顿时整颗心都凉了。 第36章 我是个卧底 让人如此措手不及的临阵反戈,显然是戳中了爆点,宋文渊惊愕的表情也仿佛在昭示着李老汉所言非虚,一时间,会议室几乎失控,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上来,相机几乎都要戳在了宋文渊的脸上,长枪短棒伸到面前,争先恐后的提问声闹得大家脑子都快要爆炸。 “宋先生,这位老人家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挟持了他的家人来要挟他为你做伪证?” “你之所以会发起这个鉴定会,向肯巴德先生泼脏水,真的和黄老说的一样,是为了出名吗?” “宋先生……” “宋……” “够了!”康天真忍无可忍,从观众席中站起来,大步走到会议桌前。 宋文渊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爆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怔怔地看着康天真一步步走来,发现这个青年身体上仿佛带着某种不知名的魔力,每走近一步,就让自己更爱他一分,待他穿过人群走到自己身边时,自己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了别人。 康天真微微抬头,和宋文渊对视片刻,然后转身,挡在他的身前,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冷哼一声,“全都是演戏,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他伸手一把揪住李二铁的衣领,将人粗暴地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当日在湖北,你伙同你的儿子和朋友讹诈我,要不是宋文渊,我大概已经被你们活撕了,肯巴德买了你的宅基地挖出古墓,你心里不平衡,潜回宅里偷出了这本书,你现在竟然敢信口雌黄?” 李二铁惊惶得哆嗦,“我……我……” “怂货!”康天真丢开他,嫌弃地甩了甩手,转身看向端坐在会议桌前的三位专家,他冷哼一声,“在我孔家面前,你们哥儿仨也能算专家?呵,真是笑掉大牙,”他看到摆放在榉木盒中的《周易本义》,抬手按在木盒上,如同手持圣经发誓一般,郑重地说,“我,康天真,相信宋文渊,这书是真品,但已被某些唯利是图的坏人作伪,它出自湖北陶仲文墓,理应捐献国家,不可上拍。” “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曹振宇专家轻松地笑笑,对身边的人笑道,“这是哪来的小朋友,赶紧让他回家玩儿去吧,这种庄严的场合可不是他可以捣乱的地方。” 蒋璧影冷冷道,“他是百年孔家的继承人,当年博古十少排行第二的孔常翁的曾孙,是赏古轩罗子庚的高徒,更是官窑王康纯杰的掌上明珠。” 康天真小小声道,“哎,女神,掌上明珠这个词儿有点怪怪的……” “你少废话,”蒋璧影嫌弃地瞥他一眼,“这个词本来就是讲男孩的。” “可是现在多用来讲女孩子啊……” “闭嘴!” 这边为一个词的用法争得不可开交,另一边,曹振宇的笑容已然僵在了脸上,近年来孔家名声大涨,罗子庚更是各大电视鉴宝节目的常客,在陶瓷鉴赏方面堪称泰山北斗,他虽然也是有名的收藏家,但那点噱头大、真品少的藏品跟孔家相比,恐怕连冰山一角都追不上。 他讪讪道,“呐……小朋友确实起点够高……只是,起点再高,这小小年纪,总该有些……” “他的眼力比你好,”蒋璧影毫不客气地说,她体态优雅地站起来,将手也按在了装书的木盒上,“我蒋璧影,相信宋文渊。” 啪……一声开心果被捏开的声音,王三笑往嘴里丢了一粒果仁,懒洋洋地走进来,对宋文渊道,“让这老猕猴桃临阵反戈,是兄弟我做事不靠谱,实在抱歉。” 宋文渊轻笑,“不怪你,是敌人太狡猾。” “哈哈,”王三笑咧嘴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一柄铜镜,施施然整理一下整齐油亮得跟打了蜡一般的头发,然后对着摄像头笑道,“我,王三笑,相信宋文渊。” “你们这些孩子不要胡闹了!”黄兴运重重地说,“你们是拿这次鉴定会当什么?过家家?要是你们站个队就能解决,那蒋总何须再兴师动众办什么鉴定会?鉴定不是头脑发热,更不是兄弟义气,而是要靠事实说话的。” “说得太好了,”一直默默无闻坐在肯巴德身边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用力鼓掌,他热泪盈眶,满脸溢于言表的钦佩之情,双眼看着黄兴运,饱含深情地说,“黄老,您的热心与良知,在我年轻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黄兴运被这厮夸懵了。 肯巴德斥责,“洪秘书,你胡说什么,快坐下。” 洪阳嬉皮笑脸,“我不!” “……”肯巴德猛地瞪大眼睛,“你!” “嘿嘿,”洪阳离开座位,走到宋文渊身边,转身扫视坐在会议桌前的一众老头,笑得一脸灿烂,“今天可真是一场好戏,让晚辈我大开眼界呀,”他指着脸色铁青的肯巴德,笑嘻嘻地问众人,“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胆敢愚弄大家,是钱吗?是交易吗?是见不得人的共同投机吗?你们根本称不上收藏家,你们只是唯利是图的古董投资人罢了!” 黄兴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对助理怒道,“保安呢,这个人已经疯了,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你才疯了呢,”洪阳拿出手机,手指滑动几下,“给大家放个音乐助一下兴。” 这个时候需要音乐吗?显然是不需要的,大家心领神会,一时间,闹得像猪圈一样的会议室神奇地安静了下来,只听一段不甚标准的中国话从手机中传出来:“你看看这个质量,哪里还有出土文物的臭气?怎么看都是善本,在那些藏书家的眼力,这可是海内孤本呐。” 另一个声音谄媚地说,“爵爷您手底下的人,手艺可真是好,我听说这书已经出土1个月,硬是给修复得毫无痕迹。” “哎,我的人只是做了些点缀,真正的修复人是黄老的那个傻徒弟,他手艺不错,脑子却傻得很,居然把这价值连城的宋版书捐献给了博物馆。” “哈哈哈,最后还不是到您的手里?只是这书上的藏书章……” 声音戛然而止,但是整个会议室中已经沸腾,且不论炸锅一般的记者们,一直端坐在上位的蒋先生满脸的不敢相信,他愤怒地看向肯巴德,“你!你竟然……” 虽然耳根软,但他到底是个热爱古董的人,气得浑身哆嗦,颤抖的手指指向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三位专家,“还有你们……” 三个人脸色变幻得跟红绿灯一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被打过脸,但从来没有被这样快速直接地打脸,这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得他们都快恨不得从地缝里钻下去了。 那个曹振宇干咳了两声,强撑着辩解道,“鉴定本身就难以下死结论,所以一般的大师都很少出具鉴定报告,我听说曾有一个单位邀请3位国家鉴定委员会的专家采用背靠背方式分别鉴定一件文物……” “你闭嘴吧,”王三笑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哼哼,“要我把你这些年做过的亏心事儿都给抖出来吗?” “您……您息怒……”曹振宇立刻安静了。 这一个接一个的神转折打得记者都快跟不上节奏了,此刻将洪阳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各种问题。 洪阳落落大方,一手搭着宋文渊的肩膀,对记者们介绍道,“这我哥们儿,发小儿,从小穿一条开裆裤的,上小学那会儿他可乖啦,特别招小女生喜欢,那时候老师也都很喜欢他……” 废话成吨地砸过来,记者们一张张精致的妆容都快挡不住满脸的无聊了:谁想听你回忆小学时光?能不要自顾自地转移话题吗?请长话短说,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二十分钟后,洪阳终于从小学讲到了大学,“文渊初中没毕业,就上不起学了,卷起铺盖退学去给黄老头当学徒,我靠着一张英俊的脸混到了入职通知书……你问什么?我对肯巴德是不是有私仇?开什么玩笑?我对老爵爷是十分尊敬的,他是一个深谙各种潜规则的洋鬼子,这个世界上我最敬爱的人,除了我们天安门的红太阳,就是老爵爷了,但是没办法,我们之间有不可消除的国恨,一百多年前,八国联军侵入我中华……” 记者要疯了。 “如此国恨当头,我必须要划清界限,再热爱老爵爷,都必须忍住疼痛,大义灭亲,因为……”洪阳揪着胸口满脸的痛心疾首,他悲愤地大喊,“因为我是一名中国人!我热爱自己的祖国!” 啪啪啪……康天真和王三笑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双眼亮晶晶的,饱含的赞赏之情完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记者们简直不想跟他们玩儿了,这时一个记者突然发现肯巴德在助理的陪同下正快步离开会议室,连忙大喊一声,“肯巴德先生,请留步!” 这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围着洪阳的记者顿时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齐刷刷弃他而去,乌泱泱地追到门口。 助理一手护着肯巴德往外走,一手推开紧追不舍的记者,嘶吼,“我们老板不接受任何采访!让开!有什么问题请和我们的律师交流!不要拦路!我们不接受采访!啊……老板心脏病发作!需要医生!医生!快找医生!!!” 第37章 去医院探病 这场轰轰烈烈的鉴定会最终以闹剧告终,当天下午,各大艺术品论坛和纸媒都以头版头条报道了这次事件。 “是谁偷了博物馆藏品?”(博昌艺术品论坛) “建国以来最大的收藏丑闻!”(《古董周刊》) “国贼还是外宾?究竟是该为国宝流失负起责任?”(《南京鉴宝论坛》) “初生牛犊不畏虎,他撕下了钱权交易的遮羞布!”(《北方周末会刊》) …… 一段短短的音频,黑了肯巴德、黄兴运、刘建国、曹振宇……红了宋文渊,博昌论坛的头条新闻上,宋文渊和洪阳勾肩搭背的照片被放大,占了几乎半个版面,记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幻主义笔法描述了宋文渊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从容和洪阳的爱国主义情怀,一时间,双子星冉冉升起,俨然已经是古籍收藏的未来之星。 就在外界铺天盖地讨论的时候,处在话题中心的宋文渊却在鉴定会结束的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十太公伤得不重,只是老人家骨头脆弱,轻轻跌一跤就能骨折,更何况是一次规模不小的车祸呢。 “怎么样?”宋文渊拉住刚从病房出来的护士,“严不严重?” 护士笑道,“不用担心,老爷子平时锻炼得好,身体底子结实着呢,很快就能痊愈的。” “那就好,多谢你细心照顾了,”宋文渊温和一笑。 他长得高大英俊,随便一笑就有一种冬季暖阳的和煦感,让小护士不由得飞红了脸,连忙摆手,“不用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护士快步走远,宋文渊推门进去,门一开就听到里面十太公中气十足的骂人声,“这些王八蛋,书没看几本,闭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练得很好,收藏界的文雅高洁都被这几个搅屎棍给搅和混了!” 康天真坐在窗边的凳子上,一边削苹果,一边附和着老爷子骂人,看到宋文渊进来,立刻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灿烂的一笑让宋文渊立刻心情大好,笑道,“老祖宗,留着力气出门骂去嘛,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可得不偿失。” 十太公一条腿正吊在空中,心情十分郁卒,转脸看到是他,立刻喜笑颜开,“你小子……很不错!” 宋文渊笑笑,“老祖宗谬赞了。” “收藏界就该多几个你这样敢说实话的人,”十太公大概是刚才骂累了,躺在床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长长吁出一口气,喃喃道,“世祺大哥要是活到现在,看到你这样懂事,一定会非常高兴。” 宋文渊垂眸,“我也希望自己不会给太爷爷的名声抹黑。” “你会是他的骄傲,”十太公笑道,笑容很快就消失,他拿着ipad在翻看收藏论坛上的报道,看到黄兴运的照片,有些担忧地问,“你老师有没有为难你?发生这样的闹剧,虽然不至于让他声名扫地,却也很是丢了些面子。” 宋文渊苦笑,“老师现在心情不好,不待见我也是正常,过段时间他会想通的。” 康天真闻言,尖锐地讽刺道,“当然会想通,你现在可是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黄老怪那么聪明,怎么会和你交恶?” “话不能这么说,”宋文渊温和地说,“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我的授业恩师,若没有他,也许我根本就不会走进古玩世界。” 十太公摇摇头,他向来厌恶黄兴运善于钻营,此次他和肯巴德勾结,出具伪证、打压学生,让他更加不齿,遂嗤道,“他的眼力不错,但为人太过下作,你跟着他学艺即可,为人处世可不能学习他那一套。” 宋文渊点头,“我知道。” 十太公点开一个帖子,看到宋文渊和洪阳勾肩搭背的照片,沉吟片刻,指着洪阳的笑脸道,“这孩子……是不是姓洪?” 康天真凑过去,“洪阳啊?他是宋文渊的好基友,潜伏在肯巴德身边这么久,我们都不知道,十太公,你认识他啊?” “我认识他的父亲,仿造字画印章的手艺十分老道,可惜心术不正,年纪轻轻就涉嫌诈骗进了局子,”十太公唏嘘,“我看这孩子面相上和他父亲很像,希望不要也走入歧途。” 宋文渊笑笑,“洪阳从13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他是奶奶养大的,非常有正义感,十太公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 “别总想那么多啦,”康天真将苹果削成小兔子形状,整齐地摆在果盘里,端到十太公面前,“我们来吃水果吧?怎么样?好看吗?想吃吗?” 水嫩的果肉散发着酸甜的清香,老爷子吞了口唾沫,强撑着道,“苹果就是苹果,削成个兔子它也是个苹果,不会变成冷吃兔!” 宋文渊和康天真对视一眼——老爷子想吃冷吃兔了。 康天真插起一块苹果送到老爷子嘴边,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医生说了,你伤口未愈,要忌辛辣、戒荤腥,不管是冷吃兔还是香辣兔丁还是兔肉火锅还是红酒烧兔肉……” “……”老爷子口水涟涟。 康天真残酷地一笑,“你通通都不能吃!” “小兔崽子!!!”十太公勃然大怒。 “小兔崽子也不能吃,”宋文渊微笑着补刀。 十太公觉得这些小字辈儿真是太可恶了。 老爷子没有儿孙,耄耋之年才收了一个小徒弟,这会儿正在代他打理烩萃楼事务,使得老人家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保姆就是护士,十分凄凉,因而对前来探望他的两个晚辈分外疼爱。 “文渊啊,”十太公年龄大了,难免喜欢念叨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话题不由得就拐到了成家立业的方向上,他关心地问,“我听说上午的鉴定会上,璧影很是维护你。” 宋文渊一听,头皮就麻了,看一眼歪在老爷子旁边龇牙咧嘴的康天真,说,“天真也很维护我。” 康天真欣喜地叫,“你发现我的好了吗?我对兄弟一向是这样两肋插刀,嘿,宋文渊,以后你也要这样维护我哟。” “……”宋文渊觉得眼前这个一脸傻缺的二货怎么这么碍眼呢? 十太公对宋文渊挤眉弄眼,“璧影从小就高傲,能让她这样维护你,可很不一般哦。” 宋文渊尴尬地说,“她现在和我已经是普通朋友了,我们谈过了,不往那方面去发展。” 最喜欢的男娃子和最欣赏的女娃子居然不会在一起?十太公有些不高兴,板起脸来,“为什么?” 宋文渊沉思了片刻,坦然地笑笑,“原因我不会告诉您,因为您可能会生气,也许从此就不疼我了。” “你这孩子……”十太公指了指康天真的脑门,“他老子和康纯杰结婚,闹得这样离谱,我不是也照样疼得跟什么似的么?难道你还能比这更离谱?” 宋文渊笑道,“应该说差不多了。” 十太公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他继续道,“我也喜欢男人。” “……” 康天真大叫,“护士!护士!十太公抽过去啦!宋文渊你夭寿啦!你把老祖宗气成傻逼啦……” “胡闹!”十太公中气十足地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小兔崽子,唯恐天下不乱!” “嘿嘿,”康天真笑得一脸顽劣,腻在老人家身边撒娇,“老祖宗你以后别疼宋文渊了,把他那份儿都疼疼我吧,我不是同性恋,我喜欢蒋璧影呀!” 十太公摇摇头,叹息,“造物主真是不可思议,文渊这般孔武有力居然是同性恋,而你这样的,却喜欢美女。” “!!!”康天真觉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一直到两个人从病房里出来,康天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站在医院的玻璃门前照来照去,幽怨地抬头看一眼身边挺拔的男人,心想自己难道比宋文渊看上去更像个gay? “别照了,”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已经很帅了,再照下去万一把玻璃给帅裂了,还得给医院赔钱呐。” 康天真顺从地放过了玻璃门,跟他离开医院,但是内里却在腹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货如此恭维我,必然有什么不良的企图,难道他还在觊觎着我的菊花……不,黄瓜?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宋文渊。” “嗯?” “那天没有接你的电话,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听见。” 没有去计较这个迟到的解释有几份可信度,宋文渊点了点头,“没事,我不介意。” “那个……”康天真的眼珠子飞快地乱转着,就是不肯正视眼前的男人,他硬邦邦道,“我从美国跑回来,也不是因为想你。” “……”宋文渊突然屏住了呼吸,他一脸淡定地看过去。 只听康天真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因为……我想我祖奶奶了……嗯,对,祖奶奶对我很好,我……我很想念她。” “……” 康天真歪头看着他,“……” “……没了?” “……”康天真恼羞成怒,“你不相信?” “相信,”宋文渊笑得十分纯良,他哥们儿一般地揽住康天真的肩膀,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说的我都相信。” 他的声音温和从容,仿佛带着江南书香细雨氤氲千年的水汽,这样近距离地在耳边响起,让康天真瞬间膝盖就软了,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心想自己这是出门忘记吃脑残片了,还是多吃了两片春药,怎么一秒钟就脑补了几十分钟的黄暴h轨? 宋文渊低笑,“你耳朵红了,呵……” 康天真一个激灵,猛地一把推开他,伸手搓了两下耳朵,“我……我耳朵……你管得着吗?我就喜欢耳朵红,你怎么着?你有本事也红啊?” “……”宋文渊噎住了,心想这货好像很会撒泼嘛。 康天真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晃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文渊笑道,“都这么晚了,一起吃个晚饭吧,有事也不急在一顿饭的时间。” 康天真脸上绽开笑容,得意洋洋道,“笑笑约我大保健!” “……” “拜拜啦~”康天真带着销魂的波浪线跑了。 宋文渊目送他细腰翘臀的背影,心想就你这怂样儿会去大保健?他一百万个都不相信! 第38章 情动射箭馆 晚上没什么事情,宋文渊去爷爷家陪老人家吃过晚饭,顺便把这次鉴定会闹剧讲述了一番,让老人家很是欣慰。 回家的路上接到洪阳电话,“干嘛呢?” “回家,怎么了?” “没啥,出来玩玩呗。” 宋文渊笑起来,“你现在不该是焦头烂额吗?肯巴德没让你喝上一壶?” “他顾得上我?”洪阳嗤了一声,“现在焦头烂额的应该是他,所谓墙倒众人推,有关部门正要办他呢,他要是交不出走正规程序的材料,就准备好蹲大狱去吧,哎呀电话里说不明吧,出来吧,咱哥儿俩好久没一起玩儿了。” “行。” 两人约在大学城内的一个射箭馆,不是因为两人有多热爱传统技艺,而是因为这家射箭馆的女馆长很是美艳,洪阳垂涎已久了。 宋文渊走进场馆的时候,洪阳难得没有缠在女馆长的身边,而是正在指点另一个美女的拉弓姿势,宋文渊定睛一看,发现是蒋璧影,顿时无语了。 “哎,你来啦,”洪阳语气热情,但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不!欢!迎! 蒋璧影穿着护胸,瀑布般的长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十分英姿飒爽,她笑道,“洪阳说老同学要常出来聚聚,我觉得也是,不经常联系很快就生份了。” 宋文渊瞬间明白洪阳真正想约的根本不是自己,他只是借着自己的名头来约蒋璧影而已,这个奸诈小人! 遂温和地笑笑,“说得不错,不过,咱俩在这儿八成要影响他发挥?” “什么?”蒋璧影好奇地问。 宋文渊在场馆内夸张地东张西望,“奇怪,洪大少最喜欢的那位玫瑰馆长去哪儿了?” “卧槽!”洪阳笑骂,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在宋文渊往后趔趄的瞬间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拉到身边,咬耳朵,“你个牲口,能不拆我台吗?” 宋文渊低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喜欢蒋璧影?”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假小子如今会变成女神啊?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决定好好利用一下‘老同学’这个先天条件,发展好了咱叫青梅竹马,发展不好咱至少还是同学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宋文渊打量他一番,“听上去有点儿渣。” “胡扯,丑比才叫渣,”洪阳双手往上抹了抹自己的发型,“我这样的小鲜肉,顶多算年纪小、不懂事儿。” 宋文渊斜眼,“你是想用玫瑰馆长勾搭你的方式去勾搭蒋璧影吗?” “什么叫勾搭呀?”洪阳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现在是用rose教我射箭的方式去教璧影射箭,懂?” “你别射到床上去。” “……卧槽,真是看错你了,”洪阳目瞪口呆,“一本正经地讲荤段子啊,我告诉你,待会儿当着璧影可千万别瞎说,跟你这样飞不高的小蜜蜂当朋友简直拉低我的档次嘛。”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说,“呵呵。” “哎呀你放心好了,”洪阳拍着胸脯保证,“我不就是嘴上跑火车嘛,其实内心还是个纯洁的小处男呢。” “……这话你别让玫瑰听见。” 洪阳往角落里撇了下嘴,“你真以为我跟她有事儿?在她眼里我就是个穷屌丝,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造吗?” 宋文渊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一看,愣了一下,“王三笑?” 只见那个玫瑰馆长穿了一件深v的紧身背心,低腰短裤露出性感的川字腹肌,正悠闲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和对面的男人聊天,那人明眸善睐、眼灿桃花,显然正是那位据说约了康天真去大保健的王三笑。 “喂喂,你俩干嘛呢?没听说过男男授受不亲吗,再讲悄悄话我就可要报警了,”蒋璧影坏笑着说,“作为唯一的女生,我竟然落单了。” 洪阳闻言,走到蒋璧影身边拿起弓箭,练习着瞄准了几下,回头看向宋文渊,“走一个?” 看看,多么的卑鄙,多么的无耻,为了在女神面前出风头,竟然不惜踩着老同学上位,宋文渊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洪阳讨好地笑眯了眼睛。 “好吧,输了可别哭,”宋文渊挑选了一把18号弓,穿戴上护具,走到箭道前。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洪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凑过去,“你个牲口该不会要全力以赴吧?” 宋文渊给了他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洪阳的眼神瞬间死了。 一局是12支箭,分成四轮,洪阳抬头研究了下灯光和场馆中的微风,率先举弓,箭矢疾驰而去,稳稳扎进箭靶的蓝环。 蒋璧影跳起来,“是十环吗?” “八环。” 宋文渊举弓,瞄准,他的心理素质向来过硬,举着弓的手臂堪称稳如泰山,他冷冷地看着远处箭靶,眼睛微眯了一下,倏地发箭,右手撒放宛如虎尾,离得太远,箭矢入靶的声音几乎为不可闻,但根据旁边传来的惊叹声便知道,是满环了。 第一支箭就失了面子,洪阳笑骂了一句,举弓射箭,分别是六环和九环。 一轮下来,工作人员统计了环数报上来,宋文渊分别是十、七、八,暂时领先两环,因为反曲弓需要的拉力太大,为避免肌肉拉伤,两人退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蒋璧影坐在桌前,笑道,“虽然文渊暂时领先,但阿阳也不错啊,这样的分数很厉害了,看来练过很长时间。” “我是慢热型,越打越好,”洪阳臭不要脸地狡辩,“等着吧,看我下一轮虐爆他。” 结果第二、三轮,洪阳被宋文渊虐傻了,自己是慢热型,宋文渊也不是快枪手啊,两人渐入佳境,洪阳打出77环的好成绩,转头一看,宋文渊他娘的已经是81了,其中第三轮更是接连三个满环。 “我要跟你绝交!!!” 宋文渊得意地笑笑,他心知自己和洪阳半斤八两,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赢在手感不错,洪阳恐怕也只是嘴上喊喊,并没有想让他放水,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赢得了,也输得起。 第三轮,洪阳的状态奇好,他本来就是越打越嗨的类型,上来连续三发,九、八、十,宋文渊却只有六、九。 还剩最后一支,他面无表情,镇定地举起弓,拉满弓弦,两人的比赛渐渐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在身后点评着他的站姿和身材。 蒋璧影小声提醒,“这一支箭要至少九环才可以啊,文渊,加油!” “喂喂,大家都是同学,你居然给他加油!”洪阳佯装伤心。 “你都射完了。” “那我也可以高兴一下啊。” …… 没有理会身后的杂音,宋文渊瞄准了箭靶,微眯起眼睛,让眼睛、准星和黄心连成一线,然后果断松手…… “卧槽!宋文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笑笑快点过来,别再泡妞啦,快来看宋文渊在装逼……” 宋文渊手一抖,弓箭扭着秧歌就出去了。 脱靶! 周围一阵失望的嘘声,洪阳将自己的弓扔在了地上,摞起衣袖,“来吧,兄弟,跟我干一架,最后这射的什么玩意儿?你特么是在恶心我吗?” “失误,”宋文渊冲他摆摆手,卸下护具,循着刚才那个声音找了过去,果然看到康天真和王三笑勾肩搭背,两个人用情侣吸管喝着同一杯饮料。 不是大保健么?键到射箭馆来了? 他走过去,对康天真道,“都怪你瞎嚷嚷,害我脱靶,怎么补偿?” 康天真吊儿郎当地吸溜着沙冰,哼哼,“补偿啥呀,又不是害你脱肛。” “噗……”王三笑一口冰水喷在了康天真的脸上。 “卧槽你大爷!!!”康天真抓狂,猛地吸了一口沙冰就要往他脸上喷,王三笑一溜烟跑了。 宋文渊拦住还要追过去的康天真,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别追,先把脸弄干净。” 康天真微微仰着脸让他擦着,张牙舞爪地嚷嚷,“那傻逼敢喷我英俊的脸,我要弄死他!!!” 宋文渊专注着手底这张嫩白的脸,手感好的根本不舍得放手,感觉到胸腔中满满的爱意仿佛潮水一般高涨,他笑道,“回头再去弄死,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对,”康天真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专心地享受擦脸服务,“左边再擦擦。” “左边干净了。” “不干净,好像有黏黏的东西。” “饮料里可能有糖精。” “我要去洗一把脸,”康天真往洗手间走。 宋文渊跟过去,站在身后,视奸他弯腰洗脸时撅起的屁股,发现这货臀型相当完美,浑圆挺翘,简直是极品。 暗爽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十分下流,想要移开眼去,却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康天真甩着脸上的水走出来,有些后知后觉地问,“我刚刚害你脱肛……咳,脱靶,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失去了蒋璧影,你说严重吗?” “滚你的,”康天真笑骂一句,“你个死基佬,赶紧滚一边去,快点把璧影女神让给我才是对的。” 宋文渊面对他时,总有着使不完的坏心眼,揶揄道,“我倒是想让,可人家喜欢你么?” 康天真瞬间整个人成了霜打的茄子。 看他蔫蔫的小样儿,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你不是大保健去了么?” “我保完了呀,”康天真一扯衣领,露出白嫩嫩的小胸脯,“你看,洗得可干净了。” “……”宋文渊默默移开了视线,心想这货是故意引诱自己的吗?是故意的吗?是吗? 不是,这货只是该死的没脑子而已! 康天真第一次来玩弓箭,拿起刚才宋文渊用的那把弓,“还有点儿重啊,”对准箭靶瞄了几秒钟,勉强放出一箭,嗬,歪到姥姥家去了。 “你的肩膀太紧张了,来,这样,举弓高度和眼睛齐平,”宋文渊从身后拢住他,托住他的双臂,帮他拉满弓弦,“开弓的时候保持左臂的伸展,不要抖,利用右臂这边肩胛骨内收的力量将弓拉开,很好,射!” 箭矢飞出去,划了一个优美的曲线,吧唧掉在了箭靶前。 康天真:“……” “比刚才已经好多了,”宋文渊笑道,“你刚开始练习,反曲弓并不适合你,”他去领了一把复合弓,“试试这个,这种弓比较省力,精度更高。” “这个帅!” “复合弓现代感比较强烈,”宋文渊将弓交到他的手里,“用我刚刚教你的方法,镇定一点,开弓的动作要大胆果断,一气呵成。” 康天真举起弓,宋文渊从背后扶着他的双臂,“身体不要再动了,别缩脖子,来,身端体正,呼吸平和,肩膀自然放松,很好,准星瞄入黄心……” 箭矢带着破风声飞出,工作人员报出成绩:五环。 “上靶了!!!”康天真兴奋大叫,再次举起弓箭,“来来来,宋文渊你再扶我一下,我好像找到感觉了。” 宋文渊轻笑,耐心地帮他纠正姿势,康天真身上带着牛奶沐浴露的香味,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宋文渊的理智,他下半身微微往后移了一点,再这么亲密地磨蹭下去,他的人性就要泯灭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康天真一边瞄准,一边开心地问,“你练了多久才可以打满环?” “也没有系统的练过,就是陪洪阳来玩了几次,”宋文渊顿了一下,说,“我比较有天赋。” “滚吧,在我面前还敢谈天赋?”康天真回头嗤笑一声,“小爷可是含着技能树出生的男子……”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宋文渊温柔地看着自己,深潭一般沉静的眸子中仿佛有着某种邪恶的魔力,正在无耻地诱惑着自己堕落。 康天真怔怔地与他对视,情不自禁地坠落在他溺死人的温柔双眸中,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他控制不了。 宋文渊轻笑,吻了吻他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在脸一触即逝,康天真瞬间清醒,刹那间感觉血液轰地一声全涌上了脸颊,从脸到耳根都红得滴血。 宋文渊一派镇定,拍拍他的肩膀,“专心一点,开弓之后身体不要移动。” “……哦,”康天真呼吸急促,他强撑着瞄准黄心,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弓弣,勉强放出一箭,还没飞到箭靶就坠落了。 “玩了这么久,累了吧?”宋文渊双手帮他揉了揉肩膀上的肌肉,“你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我去一下洗手间。” 康天真绷着通红的脸,十分严肃冷酷地点点头,目送宋文渊走向洗手间,眼神悄悄下移,落在他的两腿之间,猥琐地想:刚才那一下,他是不是也硬了? 天哪,不能往那方面想,寂寞已久的小天真都蠢蠢欲动了,他用余光瞄了左右两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连忙改变坐姿,拿起冰水喝了一口,然后目视前方,表面浩然正气,内心已经快要哭了:求你快点软下去!你只是一个不能描写的器官,请不要随意稍息立正给我惹麻烦好吗!!! 第39章 康天真开窍 正在休息的时候王三笑和玫瑰馆长勾肩搭背地过来,康天真瞥他一眼,“你还有脸过来?” “为什么会没脸?我脸明明那么多,”王三笑嬉皮笑脸,在他腮帮子上拧一把,“傻坐着干嘛呢?来,叔叔教你射箭。” “等你腾出时间来,我头发都白了,”康天真嗤他,站起来拿起复合弓,站在箭道前,抽出一支箭安放好,“看着,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神射手。” 箭矢破风而去,六环! “哎哟,不错咧,”王三笑撩了撩玫瑰馆长的长发,“美人儿,看我家宝贝儿这箭艺怎么样?” 玫瑰馆长笑道,“既然你三少的宝贝儿,那技艺能差了么?”说着,款款走过来,从背后托了一下他的手臂,“放松肌肉,你的成绩可以更好……” 娇兰瞬间的香味扑鼻而来,康天真皱皱鼻子,鼻腔有点不舒服,但是让他更不舒服是那不经意间压在背上的两坨软软的暖暖的……欧派。 他微微往前移动一下,想要不动声色地脱离这双软肉的压迫,没想到玫瑰竟然也跟着前移,压得更紧了。 “咳,那个……”康天真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只有在熟人面前能得瑟得跟只狗一样,到了陌生人,特别是美女身边,立马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玫瑰微笑,“嗯?” 康天真硬着头皮道,“那个……我……我自己练就好,嗯……你可以去继续和王三笑聊天……” “你不喜欢我?”玫瑰略受伤。 康天真心想我干嘛要喜欢你啊,你又不是蒋璧影,但还是尽量委婉地解释说,“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室内太热了,我不喜欢和人靠这么近。” “哦,这样啊,”玫瑰揶揄的笑了笑,显然没有相信,但还是放开了他,将护具带好,拿起一把反曲弓,“我示范给你看吧,”说着搭箭上弦,连放三箭,三个满环。 “好厉害!”康天真由衷地夸赞,心头却冷不丁拢上一抹阴影:眼前这个大美女容貌艳丽,身材性感,射箭的时候如同野玫瑰一般热情撩人,若是在以前,自己肯定会心动不已的,如今竟……丝毫没有男女之情的悸动!!! 这不正常!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拧眉,苦苦思索一布之隔的小小天真究竟是怎么了,刚才对着胸平如板的宋文渊摇旗呐喊,如今换成身材火爆的辣妹,他娘的竟然偃旗息鼓了? 卧槽,这特么是什么发展方向? 他心怀鬼胎地坐到王三笑身边,吞了口唾沫,“那个……笑笑……” 王三笑心不在焉地剥着开心果,剥好的果仁在面前堆了一小撮,闻言瞥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我有点事儿想问你,”康天真犹豫半天,小声道,“你有没有过那么一个瞬间,对女孩子失去了兴趣。” 王三笑转脸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不到1秒钟,滑到了下半身,挑了挑眉,“难言之隐?” “滚你的!”康天真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嚷嚷,“看哪儿呢!” “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王三笑嫌弃地挥开他,勾起他的下巴,打量片刻,脸上招牌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康天真悄悄地指了指玫瑰,“你觉得她怎么样?” 王三笑老猫似地眯起眼睛,“超级正点。” “我也觉得她超级正点,可是……”康天真手指换了个方向,指了指自己两腿之间,沮丧地说,“它不这么觉得。” 王三笑拧着眉头看了他足足半分钟,突然仰脸,哈哈大笑,“噗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个二逼!!!” 康天真大窘,“不要笑……不要笑啦!” 王三笑:“噗哈哈哈哈还说没有难言之隐,哈哈哈你该去男科医院了哈哈哈……” “我生气了!”康天真怒。 王三笑一直笑到几乎岔气才停下来,摸摸康天真的脑袋,心疼地说,“不用害怕,叔叔帮你联系医院,你年纪还小,一切都有痊愈的机会。” 康天真耷拉着耳朵,喃喃道,“你才要去医院呢,同性恋又不是病。” “……”王三笑的动作倏地停滞,片刻之后,五指瞬间成爪,一把扣住康天真的后脑勺,将人控制在手底,盯着他的眼睛,“你特么在胡说什么?” 康天真扁嘴,“我可能变成基佬了。” “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感觉的,”康天真趴在茶几上,蔫蔫地捏王三笑剥好的开心果吃,突然发现香香的脆脆的味道一级好,于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吃开心果。 王三笑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呐,你是看上哪个男人了?” “别问。” “欠揍是吧?”王三笑屈指弹他的脑门,“你说不说?信不信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卧槽,你上学那会儿一定是个告密精,”康天真想了一会儿,有些羞涩地小声说,“宋文渊,怎么样?” 王三笑无声地站起来,转了一圈,又坐下,捏着康天真的下巴,说,“你想跟他上床?” “嗯,”康天真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跟他坐在床上看书,让他抱着我。” “!!!”王三笑倒吸一口冷气,瞪着他,半天憋出一句“卧槽!”觉得呼吸有点堵,辛苦种出来的白菜让半路杀出来的程咬猪给拱了!还特么是主动被拱的! 他闭上眼睛,仿佛亲眼目睹了脆甜的嫩黄心儿被猪一口吞了个干净的人间惨案。 他那边纠结得心绞痛,康天真这边却舒服多了,将憋在心口的秘辛说出来,他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吃开心果的速度不由得加快,还臭不要脸地催促,“笑笑你快点儿剥,都快不够吃了。” 王三笑看到他这没心没肺的怂样儿就来气,一把将桌面上的开心果全捞走,塞进了嘴里。 “……卧槽!” 王三笑大嚼着开心果,含糊道,“你说你同性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错觉。” “啥错觉?” “你这是对宋文渊的依赖,有点儿像恋母情结,”王三笑郑重其事地说,“你从小在一个阳盛阴衰的环境中长大,十分缺少母爱,所以一看到浑身散发着母性光环的宋文渊,就跟刚出壳的小鸭子看到母鸭一样,这叫小鸭子效应。” 康天真震惊地看着他,“……” 王三笑讲完,自我陶醉地点了点头,问他,“我的语言是不是非常犀利,直达内心?” “太犀利了,”康天真想了想,“这该叫雏鸟情节吧?” 王三笑大手一挥,“这不是重点。” “可重点是……”康天真跟看傻逼一样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看出来宋文渊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环?” “不管他散发着什么光环,”王三笑道,“你都不可能是gay。” “凭啥这么说啊?” 王三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风情万种地甩了他一个魅惑的眼神,“就凭你跟叔叔朝夕相对这么多年都直得跟烫了负离子似的,没有理由跟宋文渊玩两天就弯了。” 康天真想了想,突然觉得哎呀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但还有一丝丝犹豫,“可是你没听说过吗,我不是同性恋,我只不过碰巧爱的是同性而已。” “那是小说,”王三笑舔了舔嘴唇,“这么说吧,你觉得自己变成同性恋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同性恋在床上不但要抱着,还要抱着滚来滚去的。” “我当然想过!”康天真郁闷,“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吗?我爸妈就是同性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儿,你能接受吗?”王三笑坏笑,“你知道跟宋文渊搞基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他不但会抱你、亲你,还会干你。” 康天真瞬间炸毛,“凭啥我要被他干?” “有本事你就干他。” 康天真想象了一下宋文渊在自己身下娇喘吁吁媚眼如丝的样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结巴,“我……我们也可以互撸啊,互撸娃……互撸娃……” “少年,你为什么这么甜?” 两人正在说着,散发着母性光环的男人从洗手间回来,看到王三笑也在,笑着打了声招呼,一转头,发现康天真的脸莫名其妙地又红了。 捏了一把他的腮帮子,“怎么脸红了?” “热的,”康天真端起冰水敷在了脸上,借着水杯的遮挡眼神直往人家下三路偷瞄,胡思乱想着这家伙的老二不至于特别大吧,他看上去也不是很饥渴的样子,两个人难道真的不能单纯地抱着睡觉吗? 宋文渊发现自己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康天真的眼神好像都不太对了,有些囧囧地想他该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去打手枪了吧?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气氛莫名其妙地尴尬了起来。 幸好洪阳适时的走过来,他穿着背心,衬衫搭在肩膀上,走过来揽住宋文渊的肩膀,“走吧,璧影说她累了。” 康天真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们,“宋文渊你和洪阳一起走?” “我开车带他,”洪阳笑道,“要不要一起?” “好啊好啊,”康天真飞快地点头。 王三笑凉凉道,“你跟他们走了,我怎么办?” 康天真这才想起来此次跟王三笑出来,开的是自己的车,雀跃的心情沉下来,抽抽鼻子,“那好吧。” 回去的路上,王三笑坐在副驾驶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碎碎念着斥责他,“人家那两人是青梅竹马,你跟着去干嘛?你跟洪阳很熟吗?” “我跟宋文渊很熟啊。” “熟到想跟人家上床是吧。” “是他想跟我上床!”康天真大声辩解,“我只想跟他抱抱,他身体很舒服,每次抱着他我睡眠都特别好。” 王三笑冷哼,“不要狡辩了,你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现在初中生都会ooxx了,你还玩柏拉图?人家宋文渊想跟你玩儿吗,他又不是有残疾。” 康天真抓狂,“你才有残疾呢……” “闭嘴不要说话,认真开你的车!” 康天真一句话没说完,被他堵在喉咙口,跟干吞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一样,噎得直瞪眼,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三笑从他口袋摸出手机,瞄了一眼,“你奸夫。” “放你妈狗屁,”康天真骂了一句,塞上耳机,“喂,宋文渊,怎么了?” 宋文渊的声音十分低哑,“天真,王三笑在你身边吗?我和洪阳在地下停车场被人袭击了……” “什么?”康天真大叫。 王三笑神情倏地严肃起来,“怎么了?” 康天真镇定地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对着手机大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宋文渊,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别担心。” 温柔的笑声从手机中传出来,康天真却觉察到一丝他竭力掩饰的虚弱,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你们报警了吗?你们受伤怎么样?有没有打120?宋文渊你撑住,我和王三笑马上过去。” 听着对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宋文渊窝在一辆车的旁边,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洪阳,轻笑一声,放心且疲惫地闭上眼睛。 第40章 会剃秃瓢吗 康天真和王三笑赶到那个停车场的时候警察和医生都已经到了,正在将昏迷的洪阳抬到救护车上,宋文渊在医生的搀扶下站起来,他捂着脑袋,指缝里渗出血迹。 “宋文渊!!!”康天真跑过去,抬起手,却不敢碰他,焦急地问,“你疼不疼?头破了吗?还有哪里受伤?哎呀你说话呀!你哑巴了?” “……没事,别担心,”宋文渊声音沙哑,抬起头,对他勉强一笑,眼睛肿得更明显了。 康天真一扁嘴,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宋文渊伸手想去揉揉他的脑袋,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满手都是血,悻悻地收了回去。 “你不要乱动,”医生连忙制止他,“头部保持这个姿势。” 康天真看着他满脸是血的样子,睫毛一抖,泪水落了下来,他飞快地擦了下眼泪,蛮横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丑……” 宋文渊失笑,“待会儿包扎完了会更丑。” 宋文渊上了救护车,康天真跟着往上爬,被医生撵下去,郁闷地扒着车门,问医生,“大叔,他脑袋破了,是不是得剃个秃瓢?” “……你不是你要纠结的问题,”宋文渊粗暴地把康天真撵了下去。 康天真委屈地站在原地,目送救护车呜哇呜哇地绝尘而去,转头看向王三笑,“宋文渊是不是很疼啊?脾气都变得暴躁了。” “他得什么样的好脾气才能跟你说话不暴躁?”王三笑吐槽一句,倚在车门上看警察们在现场勘察,不时低头在手机上滑动两下。 康天真走过来拉开车门,“我们也去医院吧。” 王三笑点头,将手机收起来,上了车,淡淡道,“我已经让人去调查这个事情。” “你觉得会是冲着谁来的?”康天真脸色阴沉,一边开车一边问,“宋文渊还是洪阳?” “八成是想一波直接端了这两人,”王三笑冷漠地说,“这两人鉴定会上出了大风头,也惹了大麻烦。” 康天真了然,那俩人是一举成名,不但把肯巴德从云端打入污泥,还用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打在黄兴运等专家脸上,这几个所谓专家平时靠出具鉴定证书来敛财,如此这般,信誉自然大跌,恼羞成怒修理一下罪魁祸首也有可能。 王三笑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肯巴德可能已经潜逃。” “什么?” “别激动,专心开车,”王三笑平静地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肯巴德必然要上法庭,不论偷盗博物馆藏品还是毁坏文物还是蓄意售假,都够他喝一壶的,警方还会想从他嘴里撬出监守自盗的那个人,他留在国内,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操,”康天真骂一句,“早知道我该买凶捅他一刀,你怎么知道他潜逃了?” 王三笑淡淡道,“如果是你深陷判刑危机,你会怎么办?” “请最好的律师,上下打点,争取无罪释放。” 王三笑晃晃手机,“可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收到任何肯巴德和警方扯皮的消息。” 康天真顿悟,“因为他已经放弃国内市场了,他早就做好了事发就逃逸的准备。” “本身这一类案情涉案人员工作性质特殊,破案率就极低,再加上他的外籍身份……”王三笑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啐了一句,“操他妈老洋鬼子!” 两个人到医院的时候,洪阳已经被推进急救室,宋文渊正在做全身检查,康天真和王三笑坐在外面等候。 康天真有些惴惴不安,挣扎片刻之后,他放弃矜持,拉住王三笑的胳膊,问出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宋文渊脑袋受伤了,他会不会被剃秃瓢?” “……”王三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我听说宋文渊喜欢你?他到底看上你什么地方?” “我的聪明机智?才貌双全?”康天真歪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耷拉下脑袋,“宋文渊会不会变丑啊?” 王三笑嘬着牙花子,“你小子竟然还是个外貌党?” “我怕他会自卑,”康天真双眼忧郁地看着ct室,有气无力道,“你也知道,宋文渊跟你不一样,他这个人是很注重个人形象的……” 王三笑暴怒,“慢着,什么叫跟我不一样?我怎么了?我不注重个人形象吗?我这么帅你以为是爹妈给的吗?” 康天真愕然地看着他,“……不是爹妈给的吗?” 王三笑高高扬起优雅气质的脖颈,“是我后天修炼的好吗?坚持阅读、定期锻炼、欣赏音乐、参观画展……” “拉倒吧你,”康天真鄙视,“你说的全是你的反义词好吗?” 王三笑十分不爽地站起来,向他展示自己的细腰长腿,“不看画展能长出这样的长腿吗?不听音乐能保持这样的细腰吗?你看我这身高、看我这肌肉……” “这位先生,”一位长腿护士走过来,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公共场所请不要大声喧哗。” 王三笑:“……” 康天真笑了出来,他搓了搓有点僵硬的脸,低声道,“笑笑,谢谢你。” 王三笑鼻孔朝天,“谢我干啥?” “谢谢你陪我聊天,”康天真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我真的挺紧张他的,有你在,我好多了。” “这话说的我很像备胎,”王三笑面无表情道,“真心感谢请给我账号打一千万,谢谢。” 康天真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他认真地说,“笑笑,你在我这里,是无价的。” “……”王三笑沉默片刻,不客气地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哼哼,“那你以后要好好孝顺我。” “……”康天真扁嘴,“可我现在真的好嫌弃你啊。” 宋文渊转入病房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手臂骨折,鼓膜穿孔,脑震荡,头上缝了6针,和十太公住进了同一家医院,这下把康天真给忙坏了,上楼陪老爷子聊天打屁,下楼盯着宋文渊吃饭换药,他拖个凳子坐在病床边,盯着宋文渊的脑袋,满眼都是好奇。 宋文渊往左移,他的眼珠子跟着往左移,宋文渊往右移,他跟着往右移,几次之后,宋文渊失笑,“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康天真眼睛一亮,“你为什么没有剃秃瓢?” “……”宋文渊心头堵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特别丑,”康天真道,“但是你的眼睛肿了,看上去有点傻。” 宋文渊有些赧然,微微侧过脸,遮掩还带着淤青的眼眶,突然意识到来医院之前自己那鼻青脸肿的德行早已被康天真看过,心中有些懊恼,他是如此的喜欢这个人,时时刻刻想把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他,却不料让他看到那般狼狈的样子。 康天真笑嘻嘻地说,“你平时都太聪明了,傻一点也挺好。” “是吗?”宋文渊失笑,“可我一直觉得自己太傻。” “看来你比较谦虚,”康天真由衷地夸他,举起一个苹果,“你想吃水果吗?我会削小兔子形状的。” 宋文渊玩心大起,“会削你自己的样子吗?” 康天真想了想,“没削过哎,但我可以试试。” 二十分钟后,苹果上出现了吴彦祖的脸,宋文渊面无表情,“这是你?” “是啊是啊,”康天真眼睛亮晶晶,摇头摆尾一脸快点夸我夸我再不夸我不跟你玩儿了的表情。 宋文渊揉揉他的脑袋,笑了两声,内心疯狂吐槽:你特么是在逗我?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二人转过脸去,看到蒋璧影拎着果篮出现的门口,推开门,“怎么回事?” 宋文渊平静地回忆,“昨晚跟你分开之后,我和洪阳去停车场,突然冲出7、8个混混,拿着水管和u型锁,上来就打,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 蒋璧影急切地问,“到底是冲谁来的?” “两个人都有吧,”宋文渊道,“这次鉴定会,我们树敌不少。” “但洪阳还在抢救,”康天真道,“可见他挨的揍比较多,对方主要应该是想揍他,你是买一送一的。” 宋文渊失笑,“也许吧。” 蒋璧影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俊俏的脸上阴云密布,“我会去给警方施压,这件事情太恶劣了,要是不把凶手揪出来,我咽不下这口气。” 康天真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觉得心里有点郁闷:他是喜欢蒋璧影的没错,他现在又喜欢宋文渊了,而眼前,蒋璧影在担心宋文渊…… 真是……没有理由不吃醋啊。 于是他沉下脸,不再说话。 蒋璧影一眼扫过他的黑脸,理都没理,看向宋文渊,说道,“鉴定会结束后,警方介入开始调查博物馆盗窃案,但是肯巴德失踪了,他身边的人统一口径,说整件事情肯巴德是交给洪阳一手去办的,可现在洪阳他……生死未明。” 宋文渊沉思片刻,“我很感激洪阳,鉴定会上李二铁当场反水,如果不是洪阳,我早已经身败名裂。” 蒋璧影道,“可是洪阳的前途已经毁了,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随时会录音举报自己老板的员工。” 康天真装了半天的黑面,发现没人理会自己,于是郁闷地放弃吃醋,开口道,“他可以自己当老板。” “他拿不出本金,洪阳的家境跟我差不多,我有一个酒鬼老爸,他父亲现在还在劳改,”宋文渊苦笑一声,“我们上学那会儿大概就是因为同病相怜才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康天真认真地说,“他可以去朋友圈卖面膜。” “……”宋文渊平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温柔他的脑袋,“把面膜忘掉,乖。” 第41章 甜甜的初恋 蒋璧影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本图录,递给宋文渊,“上次你送去上拍的古画,图录第一版出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康天真接过图录,翻到古画那一页,发黄皱损的古画已经在宋文渊的巧手下修复完毕,在摄影师的后侧光下,画面层次分明、浓淡相宜、恰如其分,让人一看就折服在古人饱满的笔触之下。 宋文渊看了一眼,“你们拍卖行做这个是行家,我就不置喙了。” “行,”蒋璧影点头,“再过几天,五月底会在北京、上海、香港、南京四地举办巡回预展,你要来参加吗?” “到时没别的事情我就过去。” 康天真看着他,“那我也去。” 宋文渊笑起来,“好。” 蒋璧影愤恨地说,“不要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好吗?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可是很复杂的。” 她的嗓音如百灵般优美,却震得病房一片寂静。 “……秀恩爱?”宋文渊微微侧头,看到康天真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脸上从两颊红到耳朵根,不由得轻笑,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康天真的手。 掌心的温暖让人浑身毛孔都懒洋洋地张开,康天真迷恋于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他懵懂地看着宋文渊的眼睛,从他深潭一般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开心地笑起来,这种感觉从未尝试过,却让人发自内心地沉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苍白的病房仿佛有了色彩,嫩绿的藤蔓从两人相握的手上飞快地抽条发叶,爬出病床,爬过墙壁,爬上天花板,葱葱郁郁地爬满整个房间,从天花板的顶灯上蜿蜒下来,开出粉红色的花朵。 蒋璧影一脸无聊地拿出蜜粉,对着镜子修饰起妆容,这个牌子的粉霜果然不是很持久呢…… 送走蒋璧影后,康天真唏嘘,“好神奇啊,感觉昨天我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今天竟然就喜欢上你了,爱情真是个难以捉摸的玩意儿呢。” 宋文渊满心欢喜之余腾起一丝危机感,开玩笑道,“那如果你明天遇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 话未说完,只见康天真眼睛砰砰砰地闪着桃心,双手握成拳,“如果志玲姐姐向我求婚,我还是会弃你而去的。” 宋文渊捂住了额头:感觉脑震荡的后遗症发作了…… 洪阳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他父亲坐牢,母亲改嫁,随着奶奶的去世之后,他就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一人,因而也没有人守在病房为他祈祷担忧。 他睁开眼睛,看到夕阳透过窗帘,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怔怔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护士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洪阳?”一个优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洪阳转了转眼珠,看到蒋璧影从床前的凳子上站起来,正弯腰看着自己,黑色的长发自然垂下,刹那间,他觉得这个女孩美得让人心动。 蒋璧影将ipad放下,按铃叫了医生,对他道,“我正好没事,不愿在文渊病房看他俩秀恩爱,才躲到这里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洪阳嗓子火辣辣地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嘴,努力扯出一个比较灿烂的笑容。 蒋璧影跟着他笑起来,“看来你恢复地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几天,康天真每天来医院照顾宋文渊,好几次在走廊遇到同样拎着保温饭盒的蒋璧影,然后被她甩个白眼,两人各人进各人的病房。 “璧影女神好像更讨厌我了,”康天真进门之后,沮丧地说,“她以前还只是不理我,现在都对我翻白眼了。” 宋文渊失笑,“她性格直来直去,这样的人其实很好相处。” “是啊,唉……”康天真叹气,“我毕竟抢走了她的男人,只翻两个白眼已经是她家教好了,万一遇到个泼辣的,直接扑上来扒我衣服都有可能。” “……”宋文渊嘴角抽搐,“想太多了,你又不是小三,我跟她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哎,你说十太公要是知道咱俩在一起了,是不是得气疯?”康天真突然一脸坏笑,雀跃地给宋文渊病床上支起小餐桌,“快点吃饭,快点快点,吃完我要去气一气那个老头子。” “你饶了他吧,”宋文渊笑起来,拦住他往餐桌上摆放碗筷的动作,“我腿上伤得不重,坐在床上吃饭不舒服,还是在桌子上吃吧。” 康天真扶宋文渊下床,两人在病房内的小桌上摆开碗筷,是从烩萃楼打包的粉蒸肉、山泉豆腐、上汤娃娃菜和莼菜银鱼羹,狭小的病房内顿时满是饭菜的香味。 宋文渊右手臂骨折,只得用左手拿筷子,所幸他并非是完全的右撇子,左手也能勉强夹得起菜,只是十分艰难。 康天真看着那颤微微的筷子,不但毫无同情心,反而坏心大起,故意用筷子去碰他,一碰就掉,例无虚发,宋文渊脸都黑了。 “噗哈哈哈……”康天真用精湛的筷技夹起娃娃菜里的一粒虾米,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放进嘴中,露出一脸高潮迭起的销魂表情,“真是鲜美异……唔唔……” 宋文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含住那温暖的上唇轻柔舔舐,舌尖长驱直入,卷起他湿滑的舌头,肆意挑逗。 不消一个来回,康天真已经气喘吁吁,半张着嘴,完全一副予取予夺的蠢样儿,宋文渊笑眯眯地放过他,临走不忘用舌尖卷走那粒虾米。 ——唔,果然鲜美异常。 康天真满脸羞愤,光洁的额头渗出细汗,愤恨道,“你!你简直是性骚扰!” 宋文渊给了他一个和煦的微笑,没有说话,潜台词却表达得相当清晰:骚扰就骚扰,我也只扰你一个。 “……下、下次不许骚扰我吃饭,”康天真气势磅礴地谴责他,但他目前脸颊绯红、眼角湿润,十分没有威慑力。 果然,宋文渊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地答应,“好。” 竟敢敷衍我!!!康天真一边扒着饭,一边愤恨地想:看来短时间内提升吻技已经成为当务之急,老妈说的对,人果然是学无止境的,鉴定天才又怎样?把《国史大纲》都背下来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吻得气喘吁吁?简直丢尽了自己这张英俊的脸! 洪阳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总算精神头恢复了过来,警方前来录口供,宋文渊吊着胳膊,和康天真、蒋璧影一起等在他的病房外。 “难道这天的混混真的是奔着洪阳去的?”蒋璧影问,“还是因为鉴定会的原因?” 康天真说,“笑笑昨晚跟我说他抓到那几个混混了,他们说是一个中国人付钱让他们去堵洪阳的嘴的,不是肯巴德。” 蒋璧影道,“肯巴德也不会亲自出面买凶,肯定有手下的。” “应该不是肯巴德,”宋文渊摇头,“听说他失踪了,极有可能已经逃回英国,他忙着洗白自己,哪里还有精力买凶报复洪阳?” 病房内,两个警员坐在椅子上,出示了几张照片,“在5月3日晚上12点,是这几个人袭击了你吗?” 洪阳用力点头,激动地大叫,“就是他们,一共8个人,你们抓到他们了?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严加审讯,问出他们的幕后黑手,我告诉你们,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暴力行动,几个人那叫一个全副武装啊,你知道他们拿的什么武器吗?u型锁!能一下就给老子爆头的,要不是我机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已经魂丧u型锁下了,当时我正在抵挡一个暴徒的袭击,余光看到另一人挥舞着u型锁扑了过来,那真正是命悬一线,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俯身……” “咳,咳,”警员们纷纷干咳起来,“那个,洪先生,我们来谈一下这8个人。” 洪阳被打断了自述,相当不高兴,“我就在谈这8个人啊。” “我们暂时不需要添加太多演绎的内容。” “那好吧,”洪阳悻悻地说,“你们是怎么抓到这8个人的?” 警员有些自嘲地笑笑,“当天晚上那个地下停车场的摄像头事先被捣毁,我们已经尽力,但始终没有头绪,可就在前天夜里3点多,一辆套牌的面包车在公安局门口扔下了8个人,都没穿衣服,用麻绳绑得跟粽子一样,我们连夜审讯,才知道就是袭击你们的这8个人。” 听了他匪夷所思的讲述,洪阳大概明白是谁的作风,“既然是套牌的,想必就不想让你们知道是谁做好事不留名。” “套牌是违反交通法的,”一个警员无奈地说,“不是公安系统内的人员挟持其他公民,也是违法的,但是……唉……” “哈哈哈……”洪阳不厚道地仰头大笑,冷不丁牵扯到伤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咳咳……卧槽好疼……” 警员拿出ipad,“根据匪徒的口供,我们调出了夜浓茶餐厅的监控录像,果然找到那个花钱雇佣他们的人,洪先生,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茶餐厅里灯光一向昏暗,视频很模糊,但洪阳仔细辨认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操!这是博物馆的刘主任!” “那个刘主任?” “保安部主任刘爱民,”洪阳气愤地说,“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识,这家伙和肯巴德私交特别好,肯巴德帮忙安排了他儿子去英国留学。” 警员们精神倏地紧张起来,“将《周易本义》从博物馆偷龙转凤卖给肯巴德的,是不是就是他?” “我不知道,”洪阳摇头,“肯巴德没让我参与这件事情,但我觉得十成十了,不然肯巴德为啥安排他儿子出国留学?他是收藏家又不是慈善家,现在这样看来,这个刘爱民……”他摸着下巴思索,“十分有可能就是监守自盗的那个人,他还买凶揍我,显然是怕我说出他和肯巴德的关系,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天哪,警察同志,这个人他是想杀我呀!” 录完口供,几个警员在回公安局的车上,全部面容憔悴,一个小警员对组长道,“头儿,下回谁不听话就派谁来录这个洪阳吧,话多还爱脑补,他简直太扰民了……” 第42章 宋文渊出院 警方迅速破案,数罪齐发,将监守自盗的保安部主任拿下,消息出来的时候宋文渊正在收拾行李,他住了半个多月医院,确定身体没有什么后遗症,于是结账出院。 康天真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玩手机,突然大叫起来,“宋文渊你仇人被调查了。” “什么?” “那个刘爱民啊,就是买凶把你和洪阳揍成傻逼的那个傻逼,”康天真拿着手机给他看,“今天早上被警方带走了,他完了,这些当官的最怕被调查,随便一查就能查出点事儿来,更何况他证据这么足。” 宋文渊将换下来的病号服叠好放在床上,看着他的手机,“这次速度可真快。” “那当然,证据确凿嘛,”康天真欢天喜地,“你终于大仇得报,咱们中午去吃个烧烤庆祝一下呗。” “吃什么烧烤,”宋文渊失笑,转身往外走,“我要去和洪阳说一下。” 洪阳伤势严重得多,半个多月也只养得能勉强下床活动,此时正拄着拐杖沿着窗台慢走,见到他们二人进来,绽开笑容,“我今天一口气走了一百多步,腰不酸,腿不疼,雄赳赳气昂昂,可见我健壮的基因有一次发挥了作用,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欢脱地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了……” “嗯,真是棒棒的,”宋文渊敷衍了一句,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刘爱民被抓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刚刚在新闻上看到了,”洪阳道,“这个老不死的,早该进去了。” 宋文渊平静道,“当年跟你爸合伙伪造字画的,是不是他?” 洪阳脸上的笑容更深,“可不是嘛,当年他有金身护体,仗着在体制内当个芝麻大的小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爸身上,让我爸一判25年,他倒是逍遥自在,可惜……狗改不了吃屎,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在肯巴德身边最得势的秘书,竟然就是他当年故友的儿子,哈哈哈……” 他长得俊朗阳光,这般放肆地大笑起来,竟然有一股瘆人的阴骘,康天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转头看向宋文渊,见他面色如常,心想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这个世界上长得不错,却一笑就傻逼了的杯具还是有不少的。 宋文渊待他笑完,问,“这件事情了结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洪阳夸张地耸了耸肩,“鉴定会上闹了这么一出,估计全古玩行的人都知道我洪阳脑后长反骨,没有老板敢雇佣我了吧。” 康天真诚恳地建议,“你去朋友圈卖面膜吧,或者搞代购,日韩代购,欧美代购什么的,马云都说过,再不做微商就晚了……” 洪阳目瞪口呆。 宋文渊无奈地笑起来。 康天真讲完,拍了一下宋文渊的大腿,“你说对不对呀?” “对,”宋文渊毫不犹豫地点头,看着洪阳的眼睛一脸真诚地说,“我也觉得天真的建议是极好的,你务必要好好考虑一下。” “……”洪阳默默转身,抠墙,“宋文渊,我以后要慎重和你交朋友了,你这个见色卖友的混蛋!” 办理好出院手续,宋文渊胳膊还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拎着两个装衣服的袋子,康天真抱了个小纸箱,装着他的日用品,两人走出医院。 康天真担忧地说,“你是不是也失业了?听我大伯说,黄兴运在鉴定会上丢了大面子,他还会认你是他徒弟吗?” “我本来就在准备出师了,”宋文渊笑笑,“不用担心,他是丢大面子了,我却名声大涨,他不会为难我的,并且下个月他五十大寿,寿宴的全套都是我打理的,没了我,他生活会非常麻烦。” “……我突然有点不高兴了,”康天真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闷声,“他剥削你。” 宋文渊心头暖暖的,在他头发上亲吻了一下,“他是我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始终是尊重他的。” “好吧,”康天真点了点头,“那我就姑且也屈尊纡贵的尊重他一下。” 因为康天真强烈要求吃烧烤,宋文渊只好带他去了一家还算干净的自助烧烤店,康天真是肉食性动物,直奔牛羊肉去了,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大盘羊肉卷,刚一转身,被宋文渊拦了下来,“少拿点,有人说这家店的羊肉是假的。” “不至于吧。” 宋文渊用夹子拨开一片微微化冻的羊肉,“你看这里肥膘和瘦肉完全分离,看着不太真。” 康天真十分不情愿地放回一半,“可是我喜欢吃羊肉。” “以后在家烤给你吃,”宋文渊拿了几盘培根,“我认识方山一个农民,他自家养的山羊,肉质很好。” 康天真心情愉快起来,一边跟着宋文渊取菜,一边胡思乱想:以后在家……宋文渊会和自己组建家庭吗?像自己的两个爸爸一样,像大伯和师父一样……那要不要也生一个孩子?生个男孩比较轻松,但生个女孩也很可爱啊…… 目光扫过生鲜冰柜,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全都飞走了,他趴在冰柜上,挥舞着夹子,“宋文渊快来看,有扇贝哎,你烤个黄油扇贝给我吃呗。” 宋文渊将他拖走,“我不会烤黄油扇贝,不要再看海鲜了,我还没有痊愈,不能吃腥气。” “可是我可以吃啊,”康天真拿着盘子十分郁闷,“又不给吃羊肉,又不给吃海鲜,那你今天带我来干嘛的?” “吃这个,”宋文渊将满满一盘金针菇塞进他的手里。 康天真顿时落下泪来:这日子好艰难…… 这家餐厅看着档次不高,菜品却很多,有各种肉类、海鲜、蔬菜,还有各式甜点,康天真吃着蔓越莓布丁,唉声叹气。 宋文渊觉得好笑,“怎么了?吃得不够尽兴?” “我想吃肉,”康天真呲牙,“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家店啊?连羊肉都是假的。” 宋文渊有一丝尴尬,“……这家店其他地方还挺好的。” 康天真戳了戳勺子,“这个布丁也很劣质。” “……”宋文渊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没能好好招待你,下次我提前做好功课,一定让你吃得尽兴,怎么样?” 他声音温柔,康天真却敏感地听出一丝难过,倏地直起脊梁,“我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什么?” 康天真连忙摆手,“我不是嫌弃……我……唉……” 宋文渊看着他紧张的小样儿,不由得笑起来,“是我没做好,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这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康天真一直到走出餐厅,都背着沉重的包袱,他知道宋文渊和自己家境不同,可是……两人平时聊天什么的丝毫没有隔阂,宋文渊的能力和经验完全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出身,以至于忘记两人其实一直是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渍泥,从来没有改变过。 自己一定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康天真郁闷地脑补着,宋文渊一向善于忍耐,他不会怪自己,可是……好难过…… 康天真的包袱都快把人压成乌龟了。 宋文渊觉察出这人的反常,揉揉他的头发,“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康天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父母缺失了你的,我都会给你补回来。” 宋文渊手上顿了一下,接着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胡思乱想什么呢?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弥补,你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康天真,以前是,以后更是。” 康天真想了想,摇头,“不是的,宋文渊,我觉得喜欢上你,我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康天真了,我开始想要付出,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你。” 这人仿佛从来都不懂何为含蓄,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宋文渊觉得自己简直爱死了他的直白,他情不自禁地将人拥进怀中,吻了吻他的耳朵,喃喃道,“康天真,我一直都是一个穷人,可自从有了你,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百万富翁。” “不不,你是千万……不,亿万富翁。” 宋文渊轻笑,“是一个意思。” “胡扯,百万和亿万怎么是一个意思呢?”康天真大声道,“我爸要是只给我一百万零花钱,我绝对哭给他看。” “……嗯?” 康天真在杂乱的挎包里翻来翻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翻出一张银行卡,郑重地交到是宋文渊手里,“这张卡好像没有上限,不太清楚了,你拿去,随便刷。” “……”宋文渊风中凌乱了。 宋文渊是闲不住的人,在家休养了几天,吊着的胳膊还没有放下来,就去了小轩窗,黄兴运正在店里听着音乐喝茶,抬眼见他进来,淡淡地问,“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宋文渊温和道,“只是胳膊吊着,行动不太方便。” “骨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黄兴运关心地说,“你要好好休养,免得留下后遗症,那可是一辈子的憾事。” “嗯,我知道。” 师徒二人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黄兴运照旧悠然地喝着他的茶,宋文渊将落了灰尘的博物柜轻轻擦拭一番。 过了一会儿,黄兴运仿佛刚想起来,“我昨天去公司,他们说书画专场拍卖会下周就要在北京办预展了,你准备去吗?” “去。” “天真呢?他去不去?” 宋文渊动作顿了一下,“这个我不清楚,要看他有没有兴趣吧。” 黄兴运略带些责备地说,“要不是上次在鉴定会,他公然站出来支持你,我都不知道你俩关系这样好了。” 宋文渊笑了笑,“天真的性格单纯,不是会记仇的人。” “那你要和他搞好关系,”黄兴运喝了一口茶,气愤地说,“我今早看他在古今阁转来转去,本想去说两句话的,结果被孔信好一顿讽刺,这人,实在是没有教养!” “你想跟他说什么?” “就是拉几句家常而已,”黄兴运看向他,目光中饱含期待,“不如,你现在邀请他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宋文渊直觉地不愿康天真和这人有什么接触,遂冷淡地说,“算了吧,我跟他其实并不熟。”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影如小钢炮一般栽进店里,康天真欢快地扑上来,嚷嚷,“宋文渊,十三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呀!” 宋文渊接住他,余光瞥向黄兴运,看到他铁青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第43章 没有结婚证 黄兴运狠狠瞪了宋文渊一眼,转向康天真,和蔼地笑道,“天真今天心情很不错?” “不造啊,”康天真笑嘻嘻地看着宋文渊,“本来心情一般般,但是看到宋文渊,突然一下子就好了。” “咳咳……”宋文渊有些尴尬,“你今天很闲?” 康天真得瑟,“我每天都很闲。” 黄兴运笑道,“既然很闲,不如来小轩窗,陪文渊聊聊天,整理整理古董,总比对着孔信那张老猫脸要强吧。” “噗哈哈哈……”康天真爆笑,“老猫脸……我大伯……我大伯得气死……哈哈哈黄老你太逗了……” 黄兴运双眼充满了慈爱,他疼惜地看着这个英俊的孩子,感觉怎么都看不够,“天真,你今年多大?” “我和宋文渊同岁,”康天真掰着手指头,“应该是22岁了。” “你的生日呢?” “啊?”康天真好奇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呀,要送我生日礼物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黄兴运笑着问,“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送。” “真的吗?”康天真瞪大眼睛,开心地大叫,“我想要个游艇!” 黄兴运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宋文渊忍不住笑了起来,黄兴运臭着一张老脸,郁闷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重新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调皮,那究竟是哪一天呢?” “10月25日啊,”康天真不高兴地撇嘴,“想要个游艇怎么就是调皮了,我爸每年都带我妈去游艇上庆祝结婚纪念日,我以后也想带宋文渊去啊。” 宋文渊心头一暖,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不是黄兴运杵在这里,他真想将他拢进怀中好好亲吻一番,这个人如同有着魔力一般,一颦一笑都能让自己比上一刻更加喜欢他。 黄兴运急切地问,“阴历呢?” 康天真懵懂地看着他,“我过阳历生日的,阴历……大概是九月初十吧。” 话音未落,黄兴运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得碰翻茶几,只听一声脆响,紫砂茶壶滚落,在地上摔出一地碎片。 宋文渊盯着木质地板上的残茶,眼神倏地狠戾起来。 康天真被这样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怎么了?干嘛这么激动啊?” 宋文渊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对黄兴运道,“老师,我知道那一天是师母的忌日,但跟天真毫无关系,这只是巧合。” “不……不是……”黄兴运看向康天真,双眼迸发出诡异的痴狂,他向前一步,“不是巧合……这一切不是巧合……天真,过来,让我看看你……” “卧槽,你老师疯了,”康天真对宋文渊小声道,“你不打算带他去看精神科吗?” 宋文渊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先回去。” 康天真不肯走,眼睛贼溜溜地转,“……我还想看看他有多疯。” “别闹。” “没闹呢,”康天真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是还想和你玩一会儿。” 宋文渊对他毫无抵抗力,听到这样亲昵的话语,立刻满心欢喜,低声笑道,“过一会儿我去找你。” “好吧,”康天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黄兴运,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小轩窗。 宋文渊看着他那流连忘返的小样儿,心想这哪里是不舍得自己,分明是还想留下来看黄兴运的笑话。 “你怎么让他走了?”黄兴运责备,“快去再把他叫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 宋文渊停下正在擦拭古董的动作,将抹布重重扔下,转身走了出去。 一踏进古今阁的店门,就看到康天真趴在柜台上挤眉弄眼的笑脸,心头的阴霾顿时驱散,他笑道,“这么乐?” “你老师像个神经病,”康天真道,“他肯定不会真的送我游艇的。” 孔信正躺在藤椅上看书,闻言嗤笑一声,“还游艇,你把黄兴运卖了吧,怎么不要私人飞机啊?” “我不会开飞机啊,”康天真呲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笑得十分下流猥琐,对宋文渊压低声音道,“可是我会打飞机。” “这没什么好炫耀的,大家都会,”宋文渊淡定地说。 “……”康天真撇嘴,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不疼了?什么时候去拆石膏?” “下周,”宋文渊道,“拆了石膏我要去一趟北京,参加书画专场拍卖会的预展,你一起来吗?” “我去干嘛呀,”康天真道,“我又没有藏品要上拍,又没钱参加竞拍,去打酱油吗?” “那你不去咯?” 康天真歪头看着他,狡黠地笑,“你邀请我,我就去。” 宋文渊不由得笑起来,故意逗他,“爱去不去。” “不行!”康天真抓着他的肩膀剧烈摇晃,“你不能这样,快点邀请我,宋文渊,你说你喜欢我的,你不能不邀请我,快点邀请,快点快点!” 宋文渊无奈,凑近他的耳边,轻笑,“我最亲爱的天真真,赏个脸一起去参加预展,怎么样?” 他的声线温柔性感,附在耳边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康天真的脸蛋瞬间飘红,他看着宋文渊,一脸镇定地说,“既然你这样强烈地邀请过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吧。” 孔信将书扣在了自己的脸上,悠悠叹道,“真他妈岁月如梭,小兔崽都会谈恋爱了。” 两个人上飞机的时候是晚上,宋文渊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面色淡定,心情忐忑,这幅从重庆收来的古画价值连城,图录刚送到各位收藏家的手中,就有不少人打电话给拍卖行,想要私下交易,如此受欢迎,他本该高兴,可是离拍卖日期越近,他却越感觉到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若非实在缺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送这幅古画去上拍。 康天真看向他,“你不高兴啊?” “没有,”宋文渊看着他白净的脸,觉得心情瞬间就愉悦起来,暗想卖了就卖了吧,拿到钱可以做本金正式开店做生意,挣到钱才能给某人买游艇啊。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2点,康天真从飞机上下来,困得跟狗一样,打了个哈欠,“北京空气好干啊,鼻子有点难受……宋文渊,我好困。” “再坚持一下,马上到酒店,就可以睡觉了,”宋文渊在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将康天真塞进后座,然后打开后备箱,放两个人的行李,再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康天真已经趴在后座睡着了。 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宋文渊心想:睡得还真快,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出租车停在一家快捷酒店,宋文渊付钱下车,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夹着康天真,费劲地走进酒店,康天真半睡半醒间看到大厅里的沙发,自觉滚过去,趴着睡了。 前台小姐捂着嘴笑起来,宋文渊无奈地笑笑,掏出身份证,“我在网上订了商务双床房……” “好的,请稍等,”小姐在电脑上哒哒打了几个字,突然惊叫一声,“哎呀不好意思,先生,商务双床房已经订满了。” “怎么可能?”宋文渊不悦,“我已经实现预定好。” 出了这样的纰漏,前台觉得十分对不起,一直在弓着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过错,要不这样,先生您可以改选其他房间吗?” 宋文渊平静道,“还有什么房间可以选?标准间?” “标间也订满了,”前台抱歉地说,“要不,您选经济间?其实床也很大的,这是房间里没有窗户,可能会觉得压抑一些。” “不行,”宋文渊扭头看一眼康天真,若只有自己一人,自然是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可带上一个康天真,就不愿再受委屈,“还有别的吗?” 康天真在沙发上睡了几分钟,睁开朦胧的睡眼,嚷嚷,“宋文渊,你还没订好房间?” “等一下,马上就好。” 康天真揉揉鼻子,干燥的空气让他鼻腔很不舒服,走过来,挂在了宋文渊的身上,“怎么了?” “双床房没有了。” 康天真抬眼看着墙上的房型,“我要这个豪华家庭房。” 前台小声道,“不好意思这个也满了,目前只剩一间,本店特色豪华榻榻米大床房。” 康天真看向宋文渊,“那是什么?” “情侣房,”前台已经羞愧得快把自己埋进柜台里了,“要登记两个人身份证和结婚证的,我们是正规酒店,手续很重要……” 康天真呆呆地看着她,“我们没有结婚证。” “……”前台震惊了。 宋文渊忙笑笑,“那,可以通融一下吗?我们两个男人,就算住进情侣房,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扫黄……” “不不不,”前台连忙摆手,“我可以操作,没那么容易遇到扫黄的,再说,两个男人,这个……嗯,总之,没有问题。” 办好入住手续,宋文渊扯着康天真走进电梯,看着房卡上的数字,“8521,很吉利嘛。” 康天真好奇地摸着电梯壁上的海报,“这个酒店好奇怪,为什么会有情侣房啊,不对,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情侣,却不可以住情侣房?” “我们……”宋文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在一个特殊的家庭长大,从小就觉得男人和女人可以结婚,男人和男人也没有问题,该怎么向他解释,在这个世界很多人的眼睛里,同性恋人非但不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反而是一种心理疾病呢? 第44章 到底谁重要 掏出房卡打开房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尺寸巨大的榻榻米式大床,康天真只看一眼就被催眠了,嗷耶一声,扑进大床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宋文渊将两人的行李箱摆放好,一回头,这货已经开始打起可爱的小呼噜了,此时是深夜1点,颠倒的生物钟让他困得睁不开眼,更何况还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 “哎,醒醒,你得洗个澡,”宋文渊拍拍康天真的屁股,“别装睡。” 康天真闭着眼睛哼哼,“我没装睡,都开始打呼噜了。” 宋文渊失笑,“我怎么不知道你睡觉打呼噜?” “你不知道的多了呢,”康天真打了个哈欠,蠕动着往被褥里钻了钻。 宋文渊硬是将人从床上拖下来,扒了外套塞进浴室,“不洗澡别想上床。” “不要啊……”康天真困得东倒西歪,勉强睁开眼睛,扶着洗手台看向镜子里困顿的青年,抬起右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大骂,“看你找的什么男朋友!这么不贤惠!” 骂完,老老实实地脱衣服去洗澡。 宋文渊打开行李箱将两人的换洗衣物拿出来,一转身,心跳瞬间飙红——情侣房的意思就是不光有超size大床,还有超清晰的透明浴室,是吗??? 整整一面墙都是玻璃……宋文渊看着里面浑然不觉的康天真,隐隐觉得裤裆有点紧了。 康天真背对着自己站在莲蓬头下,水流倾泻而下,光洁的后背在浴室暧昧的灯光下泛着柔光,越发显得细腰肥臀,紧俏性感…… 他回身去拿沐浴露,然后和浴室外的宋文渊四目相对。 “卧槽!!!!!!!”一声恶吼冲破天际,下一秒,康天真赤裸地冲到卧室,站在宋文渊的位置上往浴室方向看去,确定这面玻璃的耻感已突破天际,转身一把抓住宋文渊的肩膀,抓狂地摇晃,“为什么是透明的???” 宋文渊被他摇得快散架,“大床房都这样,情侣之间增加情趣” “情趣就要透明吗?”康天真贞烈地大叫,“那我岂不是被你看光光?” 宋文渊的视线沿着他愤怒的脸下滑,落在随着他的摇晃不停抖动的小小天真上,扶额,“你的看光光,定义是什么?” 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猛地一把捂住小鸟,内八字跑回浴室。 宋文渊看完抖动的小鸟,再看他抖动的屁股肉,叹气,“这下,真是展示了个彻底。” 康天真双手瞬间从身前移到身后,捂住了屁股,狼狈地跑进浴室,扒着门对他吼一句,“把眼睛闭上!” 那娇羞的小模样让宋文渊忍不住发笑,心想又不是第一次看光你,认识这么久,你裸奔的次数难道还少嘛? 其实康天真只是单纯觉得,裸奔归裸奔,看光归看光,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耍流氓和被耍流氓差别大着呢! 洗完一个超级羞耻的澡,康天真穿着他的小熊猫睡衣,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顺便视奸宋文渊洗澡,一报被看光之仇。 宋文渊站在浴室中,看着透明门外双眼色迷迷的康天真,一派自然,他身材高大、肌肉清晰,水流沿着饱满的肌肉滑落,性感得简直肉欲横流。 康天真看了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他妈的再看就没法天真了! 宋文渊吹干头发,掀起被角爬上大床时,看到康天真红扑扑的脸,不由得笑出来,这一笑可捅了马蜂窝,康天真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你笑毛啊?” “我毛都没笑。” “笑屁!” “是啊,笑某人的屁股。” “……”康天真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流流流……氓氓氓……” 两个人在床上打成一团,宋文渊用力把康天真压进被子里,低吼,“别闹!大晚上的,别闹!再闹……再闹特么办了你!” “哈哈你敢办……”康天真笑着挣扎,手一挥,摸到了一根硬起的东西,后半句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老实了。 宋文渊看着他,不说话。 康天真听到耳边粗重的呼吸声,双眼无辜地看着他,几秒种后,眼神悄悄游移,动作及其缓慢轻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缩进了被窝。 宋文渊:“……” 康天真双手揪着被角,闭上眼睛,乖巧道,“天真真已经睡着了,文渊渊晚安。” “……”宋文渊看他一副顾头不顾腚的鸵鸟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忍耐半天,抬手隔着被子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笑骂,“怎么就喜欢了你这个冤家!” 关灯之后,宋文渊躺进被窝中,两人挑明关系后还没有这般亲密过,他在黑暗中看一眼躺在大床另一侧的康天真,脑中突然浮起“同床共枕”这四个简简单单却分外旖旎的汉字,想到他的枕侧还有另一个人在呼吸,这样的认知让他感觉仿佛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温暖正流至四肢百骸,幸福得几乎彻夜难眠。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宋文渊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康天真灿烂的笑颜,不由得跟着笑起来,“怎么了?” “没怎么,”康天真趴在他的身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昨晚睡得非~常~好。” 宋文渊笑道,“我睡得也很好。” “看来我们两个要经常这样抱着睡觉,”康天真在温暖的被窝里扭动,双腿跟他纠缠在一起,“我只要跟你抱在一起,睡眠质量就特别好。” 宋文渊道,“我也是。” “今天有什么安排?” 宋文渊想了想,“没有安排,”他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1点多了……出去逛古玩市场?潘家园琉璃厂报国寺……” “古玩市场要早上去,”康天真道,“现在去都没什么好东西了,明天吧,明天周几?” “周六。” “那我们要早起,潘家园周末早晨四点多就开市了。” 宋文渊枕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趴在胸口的男人,“今晚早点睡,明早我喊你。” “嗯,”康天真玩着他睡衣的扣子,“你饿吗?” 宋文渊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笑问,“有点,你呢?我们起床去吃饭?” “饿,但是我不想起床,”康天真看着他,期待地说,“我们下午就待在床上吧,我喜欢和你抱着的感觉。”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宋文渊一阵心神动荡,低头和他接吻,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宋文渊亲了亲他的鼻子。 康天真看着他,撅嘴,“我还想要亲亲。” 宋文渊失笑,重新吻了下去,两人缠绵地吻了十几分钟,松开后康天真眼睛水汪汪的,搂着宋文渊的脖子,认真道,“很舒服,感觉好像亲不够,我想一直和你亲下去,可是……好饿啊……” “叫外卖吧,”宋文渊在床头柜上翻找,果然找到外卖的卡片,打电话叫了青椒牛肉盖浇饭和宫保鸡丁炒饭。 等外卖的时间里,两个人在床上抱着,断断续续地亲吻,康天真表现出了极大的迷恋,看着自己在他清澈双眸中的倒影,宋文渊觉得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吻上几十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吃过饭,两个人哪里都不想去,坐在在床上消磨时间,宋文渊张开双腿倚在床头,拿手机浏览国内最大的艺术品收藏论坛,康天真坐在他两腿中间玩ipad,两人不怎么说话,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仿佛已是相爱很多年的老夫夫。 康天真倚着宋文渊的胸膛,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拿出手机开始玩自拍,他摆好表情,拍了几张觉得不满意,全部删掉,回头看一眼还在刷论坛的宋文渊,拍拍他的大腿,“你的表情。” 宋文渊摆出一个假笑。 “换一个,”康天真道,“笑得真诚一点。” 宋文渊换上另一个假笑。 康天真怒了,“你敷衍我?” “没有,”宋文渊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等我看完这个贴子,点评得很有道理,现在有些画家的作品并没有收藏价……”话未说完,手机不见了,“哎……” 康天真摇晃着手机,挑眉,“你觉得它比我好看?” “不不,你好看,”宋文渊毫不犹豫地说,“把手机给我。” “那你还要先看它?”康天真对着手机大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婊砸!” 宋文渊失笑,“别闹,手机给我,让我把这个贴子看完……” 康天真看向他,“我重要还是手机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 “那好,”康天真往后一撒手,手机滑过一个优美的曲线,远远地落在了地毯上,“陪我自拍。” 宋文渊无语地看着他。 康天真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锲而不舍地问,“我重要还是手机重要?” “……”宋文渊已经快要疯了。 康天真却满意地笑起来,翻身把宋文渊压到身下,按着他陶醉地亲吻,小声地嬉笑,“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最重要。” 不管怎么说……这是实话,宋文渊无奈地搂住他,两人在大床上缠绵地亲吻着,康天真乐滋滋地说,“谈恋爱的感觉真好,我想一直都这样。” 宋文渊宠溺地看着他,笑道,“一直都在床上抱着接吻?那我们什么工作都做不成咯。” “不要工作了,一直都抱着,”康天真觉得身体里好像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发酵,他想抱着宋文渊,想和他亲吻,想要摸他,想要紧紧贴合着他的皮肤,想要耳鬓厮磨,想要肌肤相亲,想要…… ……想要一种更加亲密迫切的感情宣泄。 宋文渊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在迅速上升,他吻吻他的耳尖,低声问,“怎么了?” 康天真双手探进他的背心,摸着后背上结实的肌肉,他粗重地喘息着,“宋文渊,我不想只和你抱抱了,我……我是成年人了……我、我想……” 话未说完,宋文渊重重吻住了他的嘴唇。 磅礴的情欲仿佛在刹那间迸发,宋文渊双臂死死搂着怀里的男人,狠狠地亲吻着他的嘴唇,那片柔软仿佛是心灵的一片圣地,值得他全副身心地亲吻。 康天真闭着眼睛热情地回应着,脑中有一丝微妙的眩晕感,让他觉得幸福,他双手撕扯着宋文渊的背心,贪婪地抚摸着他腹部的肌肉。 宋文渊扯下他的睡衣,湿热的亲吻沿着嘴唇一路下滑,迷恋地吻了吻他的锁骨,含住了左边的突起,从未有过的激爽自胸口传至大脑,康天真懵懂地睁开眼睛,喃喃道,“宋文渊,这里好舒服。” “还会更舒服,”宋文渊舔舐着嘴里的小肉粒,感觉到它越来越硬,耳畔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康天真浑身颤抖着抱住他的脖子,颤声,“别……别亲了……好爽啊……宋文渊,我……” 他的下面已经硬得流水,宋文渊探手下去,隔着内裤摩挲,前端流出的液体将内裤濡湿,变成半透明,他的肉棒笔挺硬直,形状十分优美。 康天真倚着床头张开腿,宋文渊探身下去,隔着内裤亲吻着他的肉棒,康天真颤了一下,一把捂住嘴,怎么会这么爽…… 他摸着宋文渊肌肉,将他内裤扯下,粗长的阴茎跳了出来,宋文渊握住两个人的肉棒相互摩擦,激爽如同电流一般传至四肢百骸,康天真爽得头皮发麻,他激动地抱住宋文渊,亲吻着他的宽厚的肩膀。 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两个人心头悸动,宋文渊贪婪地抚摸着、亲吻着,他想要怀里这具身体想得快要疯了,他想拥抱他、想进入他,想狠狠地干他,想听他呻吟,想看他哭泣,想见他在自己的身下渴求、绽放、高潮…… 他的手掌摸着康天真的臀肉,手指在臀缝中摩挲,他粗声问,“我……我想干你,可以吗?” 康天真埋头在他肩窝,喃喃道,“你会不会弄疼我?” “可能会有点疼,”宋文渊他心疼地吻着他,“我会很小心。” “我……我还挺怕疼的,”康天真小声道,“不过,我可以忍着……” 心头一阵悸动,宋文渊再也控制不住,他狠狠亲吻他一番,一手搂着他,一手拉开床头柜,摸出一支润滑。 康天真侧着身子蜷在床上,“我要怎么做?” “享受,就可以了,”宋文渊挤出润滑,抹在自己的肉棒上,另一只手沾了很多抹在他的后穴。 康天真手指摸了摸自己身后,嗫嚅,“感觉好奇怪。” 宋文渊粗重地喘息着,他扶着自己的肉棒抵在穴口,低头和他接吻,康天真非常紧张,他微微颤抖着,宋文渊含着他的嘴唇亲吻,喃喃道,“别怕,天真,相信我……” “嗯,”康天真星眼迷离,他搂着宋文渊的脖子,陶醉在他的亲吻中,紧张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宋文渊的肉棒顶开穴口,康天真猛地搂紧,“疼……” “放松……”宋文渊一手搂着他,一手握住他的阴茎揉搓,激动的亲吻落在他的嘴唇和脖间,低喘着说,“天真,我喜欢你,别怕……会很舒服……” 肉棒缓缓插了进去,康天真蹙着眉头,感觉着后穴被一寸一寸顶开、塞满,疼痛渐渐退去,一种微妙的充实感涌了上来,带来如潮水一般的激爽。 宋文渊感觉到掌中的阴茎在兴奋,知道他感觉到快感了,低声喘息着,小幅度地抽插起来,他亲吻着怀中人的头发,“感觉怎么样?疼吗?” “不疼,很舒服,”康天真将脸埋在宋文渊的肩窝,小声地呻吟起来。 细碎的猫儿一般的叫声让宋文渊爱得心都要融化,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仰天喘息了几下,克制住大力抽插的冲动,耐心地做着水磨功夫——他怕伤了康天真。 两人侧躺在床上插了一会儿,宋文渊将康天真抱起,让他仰躺在床上,腰下垫着枕头,他拉开他的双腿,渐渐加快了速度。 康天真一颤,呻吟声顿时急促起来。 宋文渊连忙停下,“疼吗?” “不……呜……”康天真摇头,汗湿的短发粘在额头,他双眼紧闭,紧紧咬着下唇,想控制住冲口而出的呻吟。 宋文渊爱得心尖酥麻,他弯下腰,压在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肩膀,一边抽插,一边痴迷地亲吻。 后庭传来的激爽陌生又让人迷恋,康天真甩着头发,快感如同电流一般在四肢百骸流窜,让他眼角沁出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虚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真实…… 肉棒擦过前列腺,康天真浑身一颤,呻吟声冲口而出,“唔啊……” 宋文渊吻住他,肉棒抵住那片区域迅猛攻击,康天真浑身猛地一颤,死死抱住他的雄腰,忍不住哭了出来,“宋文渊……好……好爽……啊啊……别……别插了……我受不了……” “喜欢吗?” “嗯……” 宋文渊粗重地笑着,“喜欢就睁开眼睛,看看我。” 康天真满脸通红,他睁开泪眼,眼角仿佛点点星光,他看着宋文渊,满眼是不加掩饰的迷恋。 宋文渊爱得几乎落下泪来,“喜欢我吗,天真?” “喜欢……嗯……喜欢你,”康天真带着哭腔,“我喜欢你啊,宋文渊。” 宋文渊搂紧他,含住他的嘴唇,雄腰一阵急速的冲刺,然后猛地一颤,紧紧搂着康天真,泄在了他的体内。 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如此煽情,康天真后穴一阵生理性收缩,腰部肌肉一紧,咬着他的肩膀射了出来。 高潮的余韵久久没有散去,两个人保持着插入的姿势相拥着,房间里一时间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几分钟之后,宋文渊动了一下,吻了吻他的额头,缓缓退了出来,立即有承载不下的白浊流出。 这种感觉太羞耻了,康天真双颊绯红,他埋头在宋文渊胸前,喃喃道,“感觉好奇怪……有点羞羞的……但我觉得很幸福。” 第45章 闲逛潘家园 宋文渊拿纸来擦拭干净两人的身体,康天真舒服极了,趴在枕头上歪头看着他,酒店暖色的灯光投在宋文渊汗涔涔的身体上,越发显得肤色健康、肌肉清晰,他喃喃地说,“宋文渊,你真帅。” “你也很帅,”宋文渊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篓,俯身亲吻他,看着他英俊的笑眼,觉得心腔满满的都是爱意。 “我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情侣了,”康天真说,“像我爸妈一样,还有我大伯和师父……我们会像他们一样相爱吗?” 宋文渊不知道别的同性情侣是怎样度过这一辈子的,他看着康天真明亮的眼睛,觉得如果不能和他长相厮守,他将痛不欲生。 康天真自言自语道,“应该会的吧,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家庭、金钱……这些都不会阻碍我们,我们应该会长长久久的。” “嗯,”宋文渊抱着他亲吻,“会长长久久。” 两个人真的像康天真所盼望的那样在床上抱了一个下午,断断续续地做了3次,最后一次结束的时候康天真浑身软成了一滩春水。 宋文渊抱他在浴室洗澡,康天真双臂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热水洒在背上,让他非常舒服。 “感觉怎么样?”宋文渊搂着他的腰,“还能站稳吗?” 康天真趴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有滴滴沥沥的液体从狼藉的腿间流下,混入热水中冲走,他低头看着下水口,答非所问地说,“你的儿子们被冲到下水道了。” “……”宋文渊面无表情。 “嘿嘿,真的,”康天真在他脸上湿漉漉地亲了一下,“你儿子进了下水道,我儿子进了垃圾桶,在纸巾里……” 啪——宋文渊在他屁股上轻轻抽了一巴掌,“胡说八道。” 肥嫩的屁股肉颤了两下,更多的液体流出,康天真喃喃道,“这个感觉好奇怪。” “嗯?” 康天真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小声道,“有点羞耻,但……感觉很幸福……” 宋文渊吻了吻他的额头,感觉心都快要融化了。 两个人洗完澡后穿上衣服出门,康天真勾住宋文渊的手指,两人在电梯里十指相扣,电梯壁光滑锃亮,像镜子一般反射出两个人的样子,康天真歪头看着镜中的二人,是不同风格的英俊,但满眼都是幸福。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大厅,和进来办入住手续的路人擦肩而过,宋文渊留心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发现所有人都神情漠然,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有空闲去在意别人。 他攥紧康天真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外面已经万家灯火,附近就是东华门小吃街,北京的夜市热闹鲜活,燥热的空气中飘荡着最具市井气的烟火。 两人坐在小吃摊上吃炒肝和爆肚,康天真胡吃海喝,宋文渊细嚼慢咽,轻笑,“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我饿嘛,”康天真眨巴着眼睛,“并且真的很好吃。” “以后可以建议十太公的烩萃楼引进北京小吃,”宋文渊道,“还有豆汁儿,喝吗?” 康天真抱着碗疯狂摇头。 宋文渊大笑。 两个人从西头吃到东头,又从东面吃回来,宋文渊一手拎着打包的炒疙瘩和炸灌肠,另一只手拉着康天真,免得他又冲到小吃摊上去,“够了,你没肚子吃夜宵。” “怎么没有,”康天真道,“我们回去再做一次,我就会饿了。” “……”宋文渊看左右,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无语道,“就算做完之后饿了,你也吃不了这么多。” 康天真掏钱买了一份杏仁豆腐,用小碗盛着吃,机智地提议,“那我们可以多做几次。” 宋文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个提议真是太聪明了。” 两人吃吃喝喝,等尽兴回到酒店,已经是10点多,康天真歪在床上看电视,宋文渊去洗了个澡,冲去一身油烟味。 回到卧室的时候康天真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还放着半块炸鲜奶,宋文渊俯身亲吻他,柔软的舌头上有甜香的奶味。 他给康天真脱了衣服塞进被窝,康天真睡得迷迷瞪瞪,蠕动着爬过来,蹭到他的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白天消耗了太多体力,宋文渊很快就睡着,半夜康天真起夜,两人都迷糊着亲吻了一番,再醒来时还不到凌晨3点。 他是在晨勃的快感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发现床头小夜灯正亮着,康天真趴在自己胯间,好奇地把玩。 他不由得轻笑起来,哑声,“不睡觉,干嘛呢?” 康天真扭着小小文渊,让小蘑菇垂直朝上,“向母星发射信号。” “……”宋文渊失笑,“胡闹!” 康天真爬上去,骑在他的腰上,明亮的双眼和他四目对视,嬉笑着缓缓坐了下去。 刹那间巨大的快感袭来,宋文渊忍不住出了声。 两人满心都是对对方的喜爱,搂抱着对方,仿佛永远都要不够一般,宋文渊扶着他扭动的细腰,迷恋地看着他绯红的脸,感觉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地喜欢过一个人,在遇到他之前的22年,仿佛都已经白活了,从此之后他才有了人生,人生才有了色彩。 他们在床上做了一次,去洗澡的时候在浴室又忍不住做了起来,康天真趴在洗手台上,用手擦开镜子上的水雾,看着狼藉的自己,和在身后双眼充满了爱意的宋文渊,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两个人穿戴好走出酒店的时候已经是4点多,今天是周末,潘家园古玩市场4点半就开市,天色有些朦胧,晨光还不算明亮,天南地北的淘客们怀揣手电筒,已经将这鬼市挤得满满当当。 陶瓷、字画、青铜、金石珠宝、竹木牙骨……潘家园汇聚着全国最全的古董,康天真笑道,“知道基督教的圣地是哪儿吗?” “耶路撒冷。” “伊斯兰教呢?” “麦加。” “佛教。” “菩提伽耶?”宋文渊不确定地说,“恒河?” 康天真没有说出答案,继续问,“那古玩行里朝圣去哪儿呢?” 宋文渊笑起来,看向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地摊,“该不会就是这潘家园吧?” “聪明,”康天真打了个响指,“潘家园是内地古董最大的聚散地,不光收藏家喜欢来,连洋鬼子也喜欢。” 两人站在一个旧书摊前,地摊上左边摆着成摞的小人书和连环画,右边是一大堆红色收藏,康天真心血来潮买了两个毛主席像章,别在自己和宋文渊的胸前,“好不好?” 宋文渊宠溺地由着他,笑道,“很好,反对外来侵略,争取民主与自由,非常有情怀和历史价值。” “你在看什么?”康天真看向他手里的书,是两册线装本,除了历史的痕迹之外,没有什么蛀虫和破损,“《春秋公羊传注疏》?看样子不是很老。” “小弟弟这话就不对了,”摊主扯着公鸭嗓叫道,“这可是清朝善本啊,现今这明清善本的价钱可是水涨船高,一年比一年贵咯。” 宋文渊笑道,“这书品相不错,至少有九品,你说它是善本也算勉强吧,但它是清朝点石斋遵阮本重校版,出版时间顶多推到1875年,也就是光绪时期。” 摊主大笑起来,“敢情这是遇到行家了,老弟看着面生,不常来吧,听口音像是南方人?” “我们哥儿俩是南京的,”宋文渊道,“对古董略知一二,今天是来潘家园朝圣呢。” “哈哈哈说话真逗,”摊主笑道,“还朝圣,现在这潘家园也不是以前的潘家园了,人是多了,但真东西少了,满眼都是元青花,都是高古玉,而实际上呢,”他挤了挤眼睛,没有说下去。 宋文渊接着道,“而实际上,元青花都是福建人用自家土窑烧的,高古玉都是河南人用化学药品造的。” 摊主哈哈大笑,知道遇到了内行,看着宋文渊手底的古籍,真诚地说,“老弟,既然咱谁也不是棒槌,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书是我在一个废纸收购站找出来的,要不是我慧眼识珠,它早就已经打成纸浆了,现在遇到老弟你,也是它的幸运,你实落点儿,给我一千块,就够啦。” “一千块?”宋文渊笑道,“老哥你这明显是欺负我了,这书虽然品相还说得过去,但它可不是初刻版,收藏价值就大打折扣了,最多只值一百块。” 摊主不高兴道,“你这一下给我打一折?” “一折已经是高的了,”宋文渊温和地看着他,“如果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收藏家,能给你五十块就不错了。” 摊主道,“哪有你这样还价的?你看看这品相,蛀虫破损一概没有,保存得多完好啊,八百,八百块你拿走。” 宋文渊道,“一百五吧。” 摊主瞪眼,“然后我降到六百,你喊二百,最后二百五成交?” “不错,好主意,”宋文渊嘴上说着二百五,手里却数出三张红票塞给他,“把书给我包装起来吧,我看你那儿有个榉木盒子就挺不错。” 摊主抓过榉木盒,拍在摊位上,“再给五十,这个盒子送你。” “那我不要盒子了,”宋文渊道,“天真,把胸章摘下来吧,我们不买胸章了。” “嘿!你这人吧!”摊主郁闷地指指他,将盒子推过去,“送你送你,买完的胸章还带退的……” 宋文渊小心翼翼将古籍装进盒子里,包装好,放进背包里,对摊主笑道,“开个玩笑而已。” “不厚道!” 两人离开摊位,康天真满脸惊奇,“你竟然只花了三百?” “三百已经是厚道价了,”宋文渊道,“你没听摊主说吗,这是他在废品收购站捡来的,那可是按斤称的地方,估计还花不到五毛钱。” “真是暴利啊,”康天真拉着他的手,“我还是觉得你砍价好厉害。” 宋文渊道,“我不算厉害,你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是你大伯,他能砍到多少?” 康天真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他能让摊主把裤子都送他。” 宋文渊大笑,仔细想象古玩行里对孔信的评价,他果真是这样的人。 “哎,这里有个好玩意儿,”康天真拉着他跑到一个竹木杂项的小摊前,摊上的东西很杂,陶瓷、古玉、青铜器、字画,什么都有,康天真修长的手指越过精巧的鸽哨、红通通的核桃、精美的牙雕,果决地拿起一根柱状物。 摊主大赞,“好眼光,全天下最好的宝贝被你一眼就相中了。” 康天真笑嘻嘻道,“全天下最好的宝贝在你摊儿上,” 宋文渊咬牙切齿,“你真的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呀,角先生嘛,”康天真附在他的耳边笑道,“小时候我在爸妈的床头柜里发现有一个陶瓷的,他们还挺会玩儿。” 宋文渊扶额,“所以你还要买吗?” “为什么不买,多有收藏价值呀,”康天真对摊主道,“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三千,这可是和田碧玉做的,籽料,”摊主大声夸赞道,“其他摊儿你根本见不着这样的好物什。” “因为没什么人会收藏这种东西,”宋文渊拦住康天真不许他付钱,“别冲动,你买这个回去干吗?” 康天真翻白眼,“我自己玩儿不行么?” 宋文渊无语,“这有什么好玩儿的?你有真玩意儿。” 摊主大力推荐,“这话就不对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你别看它不是真的,但比真的还得趣儿呐,看看这形状,多逼真,这青筋,这冠状沟,至少18厘米……” “好了好了,别说了,”眼见着他越说越来劲儿,宋文渊二话不说,破天荒不再砍价,扔下三千块钱,硬扯开康天真的挎包,将角先生塞了进去。 康天真摸着挎包的带子,开心地说,“回去我要和我妈交流一下,不知道玉制的和瓷器的哪个更有收藏价值。” “哪一个都没有,”宋文渊要疯了。 第46章 私下里交易 两人在潘家园逛到天光大亮,宋文渊买了清光绪重校版《春秋公羊传注疏》,康天真除了碧玉角先生,还买了两个文玩核桃和一套九星鸽哨,都是经年的古玩,带着浓郁的历史情怀。 天亮后游客更多,好东西反而少了,两人不再闲逛,在路边小店吃了早餐,去往国贸大酒店,嘉华拍卖行本次书画专场拍卖的预展就在这里举行。 “文渊,你们来了,”蒋璧影远远迎出来,她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缎底的云锦旗袍,腕上是一翡一翠两只玻璃种手镯,发髻上的祖母绿边夹在会场璀璨的水晶灯下光彩夺目,迎面走来时,整个人如同晴空白云一般美不胜收。 宋文渊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想到了每年春风拂面时南京城遍地盛开的木兰花,这个印象牢牢印在了他的记忆中,从此之后的很多年,每当和康天真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脑中总会浮现出她今日顾盼生辉的倩影。 康天真习惯性地口水涟涟,“女神今天真美,真是艳压群芳!” “谢谢,”蒋璧影眼神倨傲地掠过他,看向宋文渊,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呢,唯恐你突然决定不来了。” 康天真:“……” 宋文渊温和地说,“我来看看,有多少人对古画感兴趣。” “你这幅画反响十分火爆,”蒋璧影示意他看向展厅内,“已经有十几位收藏家表露过有私下交易的意向,台湾的张、浙江的李、山西的王……他们都和我爸接触过。” 他们对这几位活跃在国内外拍场上的收藏家都不陌生,康天真得意道,“宋文渊的画有足够吸引他们的收藏价值,火爆是必然的,这才来几个人呀,香港的刘、澳门的何呢,现在这样儿还根本没达到我的预期。” 宋文渊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少卖乖。” 蒋璧影嗤了康天真一句,“这才是北京预展,还有上海没开呢,猴急什么?” “!!!”康天真抓着宋文渊的袖子大叫,“她鄙视我!” 宋文渊点头,看向蒋璧影,认真道,“天真说的很对,没有刘、何等人的拍卖,掀不起什么风浪。” “……”蒋璧影震惊得翡翠都不亮了。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蒋助,董事长要我转告你,带宋先生去一趟3号休息室。” 蒋璧影问,“我爸为什么突然要见文渊?” 一行人穿过展厅往休息室走去,工作人员解释,“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位收藏家想要私下交易。” 蒋璧影皱眉,“我已经说过,文渊这幅画必须要上拍。” 工作人员道,“董事长也觉得很棘手,但是对方来头不小。” 康天真攥着宋文渊的手,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一次是你打开名气的好时机,无论如何一定要上拍,这幅画的收藏价值不可限量,不用担心流拍。” “嗯,我知道,”宋文渊心中却觉得不容乐观,真正称得上“家”的收藏者们身份地位大多特殊,若他们硬要买一件古董,单凭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还没有说不卖的资格。 推开休息室的房门,蒋璧影率先踏进门去,“爸,怎么回事?” “璧影,文渊,你们来了,”蒋先生打了声招呼,目光扫过康天真,惊讶地笑起来,“噢,天真也来了。” 康天真咧嘴一笑,“我跟着宋文渊来开开眼界,刚一进门就听说了这事儿,到底怎么了呀,谁来头这么大?” “我,来头够大吗?”一声轻巧的嬉笑在旁边响起。 康天真转头一看,刷的脸色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宋文渊,满眼都是控诉。 “……”宋文渊皱眉,“赵良,你在搞什么?” 那人坐在沙发上喝茶,一双修长纤直的长腿随意翘着,笔挺的西裤包裹着他的下半身,一丝不露,却性感至极,除了赵良,没人能把禁欲的西装穿得这般邪念横生。 他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笑道,“怎么能用搞这个字儿?哥哥今儿是来给你牵一笔大生意的,上下嘴皮子一动,分分钟上亿,怎么样,心动不?” “你背后的买家是谁?” “这个不能说,”赵良道,“但我可以稍稍透露一下,这次是走官货,价钱你不用担心了。” 康天真板着脸说,“古画估价八个亿。” 赵良笑起来,“小朋友,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个开法,你是欺负哥哥没见过世面?”他看向蒋先生,“魏老一生挚爱黄公望,临摹过上百幅《富春山居图》,是非常有诚意收购此画的。” 蒋先生执掌拍卖行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赵良这个黄兴运弃徒,对他的花言巧语十分警惕,但对他背后的买家又忌惮不已,考虑片刻,对宋文渊道,“愿不愿意交易全看你,但是如果上面那位真的很喜欢这幅画,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康天真嘟囔,“到底哪位啊?” “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宋文渊大概明白是哪位了,收藏圈里举足轻重又挚爱黄公望的“魏老”,也不是很多,他看了一眼蒋先生,对赵良道,“既然是魏老开口,我愿意成人之美。” 赵良笑起来,“你想通就好,这样吧,我先将画带去给魏老赏玩……” “不行,”康天真打断他,“这画价值连城,在交易完成之前,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赵良促狭地看向他,“你们?这画是宋文渊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画是宋文渊的,”康天真得意洋洋地说,“但,宋文渊是我的!” “哈哈哈,”蒋先生哈哈大笑,不疑有他,笑着对康天真大赞,“你这小子,胡搅蛮缠倒是有一套。” 康天真正色道,“我没有胡搅蛮缠,我说的是实话,”他勾起宋文渊的手指,眉眼全是幸福,“我们是情……” “别把话题扯远了,”蒋璧影冷着脸打断他,对赵良道,“康天真说的不错,这画太贵重,不能随便就带走。” 宋文渊道,“我和你一起去见魏老。” 赵良犹豫了很久,谨慎地打过一个电话确认过之后,才点头,“可以。” 三个人带着古画上了赵良的车,康天真好奇地摸摸座椅,“这是真的卡宴啊,赵良你抢银行了吗?” “哈哈,”赵良大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的金主送的,怎么样?” 康天真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么惊讶干什么?”赵良摸得爱不释手,轻佻地笑道,“说起来,你也是个富二代啊,为什么没有包养几个小明星什么的?” “我可以谈恋爱,为什么要包养小明星?”康天真认真地说,“不过说起来,居然有人包养你?你又不是小明星。” 赵良大笑,“逗你玩儿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谁会包养我?要包也是17、8岁鲜嫩的大学生啊,你真好骗。” “……”康天真郁闷了。 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对赵良道,“别逗他,他跟你不一样,会当真。” 赵良坐上驾驶席,发动车子,在北京拥堵的路上缓缓爬行,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一处别墅区,进门之前,赵良对二人道,“待会儿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提钱,如果魏老看着满意,具体价格出来之后我们细谈。” 宋文渊皱眉,“魏老不是买主?” “是他儿子,”赵良道,“看到图录之后觉得父亲会喜欢,买来孝顺老人的,老爷子当年学生兵出身,有非常高的文化修养,谈钱就俗了。” 宋文渊心下了然。 别墅里古色古香,家具、摆设都是古董,却没有这些老旧物什带来的陈腐感,一个茶几、一只椅子的摆放都让人十分舒适。 室内十分明亮,宽敞的落地窗上笼着轻薄的窗纱,既阻挡了刺眼的日光直射,又不影响采光,窗前的紫檀书案上放着几盆绿植,康天真看了一眼,惊呼,“卧槽,这兰花是极品!” “嗯?”宋文渊沿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美妇正在照顾几盆兰花,花开莲瓣、素心,看上去姿态十分优美,但是他对兰花一窍不通,也看不出什么独特之处,“这兰花确实很漂亮,是极品吗?” 康天真道,“这叫素冠荷鼎,蝉联5年中国兰花博览会的特别金奖,2010年在亚太兰花大会上现身时1500万一株都是有价无市,这个魏老真牛逼,他盆里种了5株。” “谬赞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几株都是我的秘书自己培育的。”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楼梯上下来,他看上去得有八十高龄,身体十分硬朗,上下楼梯时不需要保姆搀扶也能如履平地。 这正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别人的脑袋震三分的魏老了。 众人落座,康天真夸赞道,”你的秘书真厉害,下山兰花赌草的赢面是非常低的,竟然能够培育得这么好,可见是奇才。””哪里是什么奇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窗边弄花的美妇沏了茶水端来,将一只成窑五彩盖碗放在魏老面前,其他人用的都是龙泉青瓷,鲜嫩的茶叶形如莲心,在千峰翠色的瓷碗中十分漂亮。 一个茶盏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宋文渊礼貌地点头,”多谢…” 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那个美妇,满脸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康天真小声问,”怎么了?””没,没什么,”宋文渊瞬间回过神来,轻微地摇摇头,轻笑,”不好意思,有些失态。” 魏老开朗地笑笑,”小宋是南京人?””是,”宋文渊道,”土生土长的南京本地人。””南京我去过,”魏老眼睛微眯,略带些感慨地回忆,”路边都是合抱粗的法桐,秋天街上全是落叶,美得像油画一样。” 康天真嬉笑,”那都是以前啦,我看过以前的老照片,比现在好看多了。” 魏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位小朋友是?””我叫康天真,”康天真拍了一下宋文渊的手臂,朗声道,”是他男朋友。” 砰的一声,美妇端着空茶盘撞在了厨房的门框上,捂着额头回身对众人抱歉地笑笑,逃一般地走进厨房。 赵良瞪了宋文渊一眼。 宋文渊无奈地笑笑,对魏老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口无遮拦,惹您笑话了。” 第47章 偶遇王三笑 魏老不甚赞同地说,“你们年轻人总是喜欢做一些出位的事情来标榜时髦,我是老家伙了,理解不了。” 康天真看着他,正色道,“我们不是标榜时髦,我和宋文渊都是真心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魏老摆摆手,没有再多加评判。 几个人安静地喝了一盏茶水,去书房看画,宋文渊将古画展开,老爷子只看一眼,浑浊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好!好画!” 他如饥似渴地上下看了一遍,然后取过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宋文渊立在他的身侧,两人小声地交流,康天真扭头打量着魏家的书房,墙上挂着几副字画,都没有署名,他走过去仔细研究了一番,估计都是魏老自己的墨宝。 赵良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别乱逛。” “我就看看,”康天真看一眼那边还在研究古画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很郁闷,这个魏老很有艺术修养,审美水平也很高,可是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倨傲,让他很不喜欢。 特别是,这间摆满了古董的书房中,有五件瓷器:哥窑贯耳瓶、定窑娃娃瓷枕,元青花大盘,釉里红梅瓶,康熙五彩将军罐,件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可是,这样玲琅满目的收藏中竟然没有混杂一件康仿! 这让他觉得很是受到了轻慢:这个魏老眼力太好,竟然没上过康仿的当。 他小声地问赵良,“他家到底有多有钱?” 赵良横了他一眼,“你特么多动症吗?不要乱逛,有问题出去再说。” 康天真皱了下鼻子,郁闷地闭嘴了。 鉴赏了四十多分钟,魏老才意犹未尽地将眼睛从古画上移开,看向宋文渊,“小宋,你这画,可真是国宝呀。” “能得到魏老的称赞,可见这画确实不错,”宋文渊温和地说,“看样子,魏老很喜欢黄公望。” “不错,”魏老取出一副镜心,“黄公望的笔力老道,雄秀苍茫,上下各数三百年,无人能出其右,我临摹他的画已有十年,还是相差甚远。” “魏老谦虚了,”宋文渊欣赏了几分钟,大赞,“笔力浅淡深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深得黄公望‘浅绛山水’的精髓。” 康天真闻言往那副临摹画上看了一眼,“画得挺好的,只是风韵太俗……嗷!” 赵良一脚踩在他的脚上,惩戒般碾了两下,才松开脚。 康天真泫然欲泣地看向宋文渊,扁嘴,水汪汪的眼睛中满是委屈。 宋文渊头疼。 魏老对画十分喜爱,当即决定将画留下,他对宋文渊十分赏识,夸他踏实认真,临走时送出别墅门外,还邀请他经常来玩。 三个人回到车上,康天真闷闷地说,”我不喜欢这个魏老。””你要喜欢他干嘛?想当他第七任老婆吗?”赵良没好气,”你只要喜欢他口袋里的钱就行,小样儿,带你来是赚钱的,不是让你和他当朋友的,傻逼!”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宋文渊,你前男友骂我!””我还打你呢!”赵良横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康天真看向宋文渊,却发现他在看着窗外发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能看到魏老的别墅,清风扬起落地窗的窗纱,露出紫檀书案上优美的莲瓣兰。”你怎么了?””没事,”宋文渊搂过他的肩膀,将人拢在怀中,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疲惫地闭上眼睛。 康天真感受到了他心情的低落,没有多说什么,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抬头看向后视镜,和赵良的视线相对,赵良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车子驶进闹市区,干燥急乱的都市气息扑面而来,二人跟在赵良身后走进一间写字楼,从电梯出来,秘书处的人迎上来,”赵先生,你好。””你好,啧,小王,几天不见,又漂亮了!”赵良笑着和秘书打趣,”是不是瘦了?这腰估计也就2尺!””一尺九!”秘书得意地眨眼,俨然当他是男闺蜜一般。”瞧你得瑟的,小腰精!”赵良对办公室一撇嘴,”魏总在吗?上次说的那个古画,我给办妥了,老爷子很满意,这不,带藏主过来和魏总谈谈。””在是在,但你得等一会儿,”秘书挤眉弄眼,”那位在里面呢。” 赵良了然,和她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对宋文渊道,”我们来得不巧,看来魏总有贵客。””没事,”宋文渊淡淡地说。 康天真好奇地打量着公司,”这是魏老儿子的公司?做投资生意的吗?我还以为他儿子都在军政呢。” 此时已经离开了魏老别墅,赵良放心大胆地八卦,”魏老前后娶了6个老婆,还有好几个红颜知己,明面儿上的儿子就有7个,女儿更是不少,排行靠前的儿子都已经抱上孙子了,这儿还有没结婚的,确实有在军政的,但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做企业,香港,甚至美国都有。””这个魏总是老几?” 赵良捏着小拇指,”老末,以后分家产估计还得腥风血雨地干一架。” 众人正在八卦着,突然办公室门响了一声,一个男人摔门而出,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出去,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冲出去,”笑笑?” 王三笑回过身来,冷峻的五官瞬间灵动,眉开眼笑,”哟,大侄子,来,给叔叔看看,最近过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心情愉快吗,是不是没按时吃药啊,怎么跑这个傻逼地方玩儿来了?” 在这个傻逼地方供职的秘书们齐刷刷地捂脸。 康天真诚恳地看着他,字正腔圆地问,”笑笑,你特么脑子进水了吗?””并没有呢,”王三笑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膀,抬头,看向宋文渊和赵良,心下了然,”那幅古画给魏老爷子了?” 宋文渊点头,”已经送去,魏老很满意。””这得有两个多亿吧?” 宋文渊和颜悦色地说,”魏老德高望重,我并不计较价钱的高低。””牛逼!”王三笑竖起大拇指,”能这么睁眼说瞎话还不带脸红的,你认第二,我绝对不敢认第一。” 宋文渊继续温和地扯淡,”句句发自肺腑。””滚蛋吧,得了便宜还卖乖,”王三笑逗弄了两下康天真的软下巴,”以后有钱了,给我家小傻逼吃点儿好的,看样子最近几天挺累啊,婴儿肥都快没了。””我没觉得累,”康天真眉眼含春,”我觉得很幸福。” 看着他那乐在其中的小样儿,王三笑突然意识到两人关系已经有了非一般的发展,淡定地看向宋文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意味深长。 宋文渊和煦地笑笑,没有多说话。 秘书走过来,”赵先生,魏总让你带这两位朋友进去。” 最终,这幅由元代画师共同创作的国宝级水墨画以2.8亿成交,宋文渊看着账户中多出来的好几位数字,紧紧攥住了拳头,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光交的税对以前的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恭喜,”赵良拍拍他的肩膀,”你成为亿万富翁了。” 宋文渊淡淡道,”同喜。””哈哈哈,”赵良努力了一下,没有克制住,叉着腰仰天大笑,”这笔交易的佣金实在是很可爱啊哈哈哈!” 康天真看着赵良的兴奋和宋文渊的镇定,撇了撇嘴,鄙视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前男友,他看向宋文渊,却发现他的镇定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心情低落。 回到酒店房间,康天真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认真地亲吻,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宋文渊,你不高兴?””高兴,”宋文渊笑起来,啄啄他的鼻尖,”天真,我现在有钱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康天真想了想,”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宋文渊顿了一下,亲亲他,”那当然。” 晚上,宋文渊留在房间,康天真和王三笑出门去喝酒,两人勾肩搭背拐进酒吧,康天真喝着彩虹酒,闷闷不乐地说,”宋文渊不开心。””他开不开心是他的事儿,”王三笑正在臭不要脸地调戏着调酒师,闻言,十分没心没肺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在来性致的时候把他拖上床,用完就踹走。””……”康天真震惊了,结巴,”什、什么性致……” 王三笑喝了一杯烈酒,将酒杯推回调酒师的面前,手指勾起康天真的下巴,左右端详两眼,”还这么纯情?难道我猜错了?” 康天真一脸贞烈地夹着腿,十分羞涩地说,”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王三笑:“……滚。” “笑笑,你的爱情观有问题呢,”康天真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性很重要,但是他吸引我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说上完床就可以踹走的。” 王三笑连喝几杯烈酒,两颊泛起醉红,眼中波光流转,他迷离地看着康天真,伸手摸摸他的脸,“看样子你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着他。” 康天真理所当然道,“因为宋文渊是个值得喜欢的人,他很帅,我喜欢他,不想看他不开心。” “他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清楚,”康天真没精打采地趴在吧台上,回忆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自从把古画送去魏宅,他心情就不好了,我估计,应该是不舍得拱手让出去吧,他……一直都很喜欢那幅画,唉,如果在一开始我就把画给买下来就好了,省得卖给别人。” 王三笑欣赏地看着他,“把画从他手里买回来,再送给他,你俩是闲得没事儿交税玩儿吗?” “……”康天真郁闷了,“那也总比到了别人的手中好啊,我不喜欢那个魏老,他年龄没有十太公高,脾气却大了不少。” “那老头……”王三笑嗤笑一声,“画到了他的手里,基本就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魏家不缺钱、不畏权,除非老爷子玩儿够了,一般人是拿不出来的。” 康天真懊恼地拍桌子,“我就应该一开始就买下来!” 王三笑捏捏他的腮帮子,嬉笑道,“不过你不是一般人呀。” “嗯?” 王三笑清了清嗓子,器宇轩昂地昂起脖子,正色道,“你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掮客王三笑王大官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着的天真真呀!” 康天真出神地盯着王三笑的脖子,伸手抠了抠,没头没脑道,“笑笑,你这里红了。” 王三笑一个激灵,打开他的手,“把你的贱手拿开,光天化日胆敢性骚扰我?” 康天真道,“我摸摸看是不是蚊子包。” 王三笑:“……” “不是蚊子包,是吻痕耶!”康天真欢天喜道,“笑笑,你被人非礼惹。” “滚你大爷的!”王三笑一把推开他,拔腿往外走,“你的古画没有了。” 第48章 两个人在酒吧玩到深夜,康天真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快12点,推开门,看到宋文渊正坐在桌前,对着ipad神情冷漠。 “我回来了,”康天真趴在他的背上,看向屏幕,“你在看什么照片,好模糊啊。” “小时候的全家福,翻拍的,自然模糊,”宋文渊被他浓重的酒气熏得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康天真装傻,“多吗?我只喝了一小杯甜酒,可能人家未成年,酒量小吧。” 宋文渊心想你这未成年不但酒量小,酒品还差呢,他推开康天真的脸,“去洗澡,王三笑竟也不阻止你,你们两个太不懂事了。” 康天真双手拢在嘴上,呵了一口气,发现酒气确实有点浓,自知理亏,灰溜溜地滚去洗澡,走进浴室又觉得不甘心,回头趴在浴室门上探头看他,“宋文渊你没有以前体贴了。” “哦?”宋文渊乐了,走过去在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我以前怎么体贴你的?” “你以前说酒后洗澡会猝死,”康天真控诉,“我今天喝了酒,你居然还撵我来洗澡。” 宋文渊惊讶道,“你不是只喝了一小杯甜酒吗?” “……”康天真嗖地缩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喊声隔着门板传来,“天真真要洗白白了,文渊渊不许偷窥哦。” 文渊渊没有偷窥,他端了一杯茶,坐在卧室的沙发中,透过玻璃墙壁光明正大地观赏洗澡秀。 康天真郁闷地用屁股对着他,洗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个方向简直是送上门去被视奸呀,于是,转过身,用小黄瓜对着他…… 只是,怎么越洗越觉得卧室里那个男人的脸上取笑之意是如此的明显呢? 真是呵呵了,大家都是男人,凭啥我洗澡给你看,还要在你的取笑之下露出小媳妇一般的羞赧??? 羞涩不是大爷的风格。 康天真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一甩,刹那间澡风大变——他站在莲蓬头下耸肩、扭腰、抖臀、旋转、跳跃、闭着眼…… 噗……宋文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揉着眉心,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这货给猥/亵了。 一刻钟后,康天真心满意足地关上莲蓬头,擦干净身体,大摇大摆地走出浴室,单手担在门框上,摆了个潇洒的造型,“小妖精,满意你看到的吗?” “非常不满意,”宋文渊走过来,一手搂住他的细腰,另一只手往浴巾里探了下去,抚摸着他的臀肉,轻声道,“如果你能让我舒服,我也许会满意一点。” “谁稀罕你满不满意,”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却像个流氓一样动作下流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耍横道,“快把武器亮出来,缴枪不杀!” 宋文渊的回应是二话不说吻了下去。 两人在浴室里做了一遍,宋文渊抱着康天真,两人拥吻着走回卧室,把他放在松软的被褥中,搂抱着亲吻。 康天真圈着他的脖子,喘息着说,“宋文渊,跟你在一起真开心。” “我也很开心,”宋文渊还有些意犹未尽,双手捧着他的脸,情不自禁地说,“天真,你就像是一道光一样,把我的整个生命都照亮了。” 直白的情话让康天真心头颤动,他凑上去亲吻他,喃喃道,“我在被你爱着,宋文渊,我觉得特别幸福。” “我也是。” 未熄的情欲再度燃起,他们在床上、沙发上、窗台上……疯狂的爱着对方,等偃旗息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一天奔波忙碌,宋文渊累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康天真枕着他的手臂,趁着清冷的月色端详着他的脸,他觉得很困惑,自己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心的呢?为什么感觉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呢? 他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大概是因为宋文渊太帅了,高大英俊,性格却很温和,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迷人。 并且,好像越来越帅了。 真要命。 康天真被他帅得有点情不自禁,忍不住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睡颜,喃喃地说,“我能感觉到你不开心,但我会让你开心起来的,么么哒。” 宋文渊手臂陡然搂紧,将他按在胸口,闷声道,“谢谢。” “!!!”康天真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你动来动去,我怎么可能睡着?”宋文渊无奈地说,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声音中满是困顿,“快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你可是无忧无虑的康天真呀。” “嗯,”康天真乖巧地闭上眼睛,心里却想: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尝过情爱的滋味,懂了心动的感觉,七情六欲一个不少,怎么可能一直无忧无虑下去呢? 第二天早晨,康天真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从被窝里钻出来,哑声,“宋文渊,几点了?” “七点多了,起来吧,”宋文渊洗完澡走出来,将干净衣服摆在床头,“吃点东西该去机场了。” 康天真睡得脸红扑扑的,趴在枕头上嗲声嗲气地撒娇,“天真真想赖床。” “那你就一个人在酒店赖吧,”宋文渊俯身在他脸颊吻了一下,无情地说,“我自己回南京。” “果然不体贴了呢,”康天真泫然欲泣。 宋文渊失笑,一把掀了被子,看着他青蛙一样的趴姿,伸手在屁股上拍了一下,“别搞怪,快点起床。” 康天真粘人得简直跟只奶猫一样,伸出手,“你拉我起来。” 宋文渊拉住他的手腕,将人从床上扯起来,让他睡眼惺忪地呆坐在床头,一撒手,人又倒了回去。 宋文渊:“……” 康天真滚进被窝里嘿嘿地乐,“拉我起来嘛。” 宋文渊见他这小样儿,不由得心情大好,耐心地陪他玩“你拉我倒”的游戏,玩着玩着就一起倒在了床上,睡起回笼觉。 两人再次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离登记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宋文渊穿好衣服,一回头,那厮还在装睡,粗暴地把人扯出被窝,套上t恤,按倒,给他穿裤子。 康天真闭着眼睛,“我怎么感觉越睡越困了?” “你睡太多了。” “是吗?”康天真伸手按了按肚子,“我是不是怀孕了?” 宋文渊手一抖,裤子拉链勾着小肚腩上的肥肉,康天真嗷地一声,跟条大鱼似地跳了起来,再也不敢搞怪,乖乖地自己坐在床边穿鞋子。 宋文渊如狂风过境般收拾好行李箱,随手将棒球帽扣在康天真的头上,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康天真,关门奔出酒店。 赶在最后时刻上了飞机,康天真闭上眼睛,感觉到飞机起飞时的晃动,好心情和这个城市一起被留在了地面。 回到南京就不能和宋文渊粘在一起了,他住在孔家老宅,宋文渊必然不会和自己去老家同居的,那自己搬去他的家里? 宋文渊的酒鬼老爸浮现在脑海中,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和这样的公公住在一个屋檐下,会被揍的吧? 康天真想来想去,觉得难过极了。 越发感觉此次北京之行如同一个色彩斑斓的美梦,淫靡,又幸福。 下飞机时,康天真冲天的哀怨已经化成实体,头顶的乌云简直用肉眼都能清晰看见,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康天真看向他,”你愿意跟我去孔家住吗?” 宋文渊愣了一下。 康天真哭丧着脸,”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宋文渊明白他在纠结什么,笑起来,”老公现在是亿万富翁了,买套房子来同居,怎么样?” 太阳破云而出,刹那间骄阳似火,晴空万里无云,暖风扑面,千树万树春花怒开… 宋文渊笑着思考,”买什么样的房子呢?高层还是别墅…天真喜欢游泳吗…” 康天真双眼blingbling的,整个人都好了。 两人分道扬镳后,宋文渊回到了家里,室内一片沉寂,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将行李放进卧室,打开窗户透气,站在阳台上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喂,什么事?” 透过电信号都能闻到那浓重的酒气,宋文渊皱眉,冷冷道,”你最近在哪里厮混?””马勒戈壁的你还想管老子?”宋强怒骂一句,”上次让你打钱,你他妈打到哪里去了?老子没有本金,错过一桩大生意,那可是李白真迹!” 宋文渊嗤笑一声,嘲讽,”那可真是遗憾。””草他妈你什么态度?”宋强骂骂咧咧,”说话客气点,我他妈是你老子!””我没有你这样的老子,”宋文渊淡淡地说了一句,荡开话题,”今天打电话不是来听你骂人的,我想问你,当年我妈离家出走,真的是音讯全无?” 电话那边骤然没有了声音,手机里传来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很久之后,宋强突然暴怒,咆哮,”谁说过她是离家出走?宋文渊,你妈那个婊子早死了!她半夜投了长江!尸体飘了三天三夜,捞上来肿得像个尿泡,你满意了?” 宋文渊挂断电话,手指紧紧攥住手机,粗大的关节泛出白色,他望向树冠中斑驳的光影,眼中一片冷漠:当时他已12岁,脑中母亲的印象十分清晰,不会认错。 十年未见,她应该生活得很好,有着养尊处优的丰腴,眉眼还是那么柔美,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 宋文渊咬紧牙关,睁大眼睛,不敢眨眼,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那日在魏氏别墅中的场景就会浮现在脑海中:她认出了自己,刹那间,美丽的眼睛中满是震惊/悲伤/痛苦,和躲闪。 只一眼,宋文渊已经明白,自己的母亲,她并不想认回自己。 第49章 师徒赴寿宴 六月中旬,南京提前入梅了,滴滴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让人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宋文渊现在已经很少去小轩窗,他在古玩街物色好了一家店铺,在街的另一头,距离小轩窗和古今阁有二百米远,位置、租金都很不错,日前正在组织工人装修,准备等黄兴运寿宴后就出师自立门户。 梅雨季来街上摆摊的小贩都销声匿迹,毕竟古玩字画大多十分怕潮,并且这种天气还来逛街的古玩虫也少了很多。 宋文渊撑着一把黑伞,从新店走来,远远就看到康天真撑了把彩虹伞蹲在古今阁门口,牛仔裤卷了两道,露出白嫩的脚踝,他穿着一件蓝色t恤,在连绵的雨帘下,越发白得格外莹润,像一件久负盛名的甜白釉,白如凝脂、素犹积雪。 康天真抬起头,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上绽开笑容,“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宋文渊笑道,“你在看什么?” 康天真指指脚边的青石板,“看,一只蜗牛,我在给它打伞。” “蜗牛不需要打伞,它喜欢水呢。” “可是我喜欢给它打伞呀。” 宋文渊:“……” 康天真护送蜗牛爬上了墙壁,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拉起宋文渊的手,将他拖进古今阁。 宋文渊进门之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小轩窗,不出所料地看到黄兴运正坐在店内,苍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怎么了?”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撇嘴,“你老师看上去怪怪的。” “嗯,”宋文渊道,“跟他说话做事都要留一个心眼,懂吗?” 康天真点头,“懂啦,我觉得他像变态,好像随时都会把我拖进小黑巷里ooxx。” “!!!”虽然知道这绝对不会发生,可只要一脑补这个场景,宋文渊就觉得血压急遽飚升。 “但作为一个性格刚烈的男人,”康天真继续道,“我一定会大喊雅蠛蝶的。” 宋文渊:“……” 孔信没有在店里,康天真颇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大方地偷出孔信的极品茶叶,给宋文渊泡了一杯茶,“尝尝。” 宋文渊喝了一口,齿间清香四溢,赞道,“很好。” 康天真开心地笑起来,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店里的装修有问题吗,你好像都瘦了。” “没有,别担心,”宋文渊摸摸自己,又捏了捏康天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可能是梅雨季,吃饭吃少了。” “我现在每顿都能吃两大碗!”康天真挤眉弄眼地笑,“有时想想你,我还能吃第三碗。” 宋文渊笑道,“那你可别撑着。” “怎么会呢,”康天真笑得像个调戏小妇女的凑流氓,色眯眯道,“我们文渊渊秀色可餐。” 宋文渊大笑,揉揉他的头发,感受到发丝的细软可爱,满心的爱意蔓延,他拿出手机,“我去中介看了几处房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康天真拿过手机,翻动照片,一套套风格各异的房子来回变换,他看了一会儿,“我看这两套都挺好的,这个是别墅,带花园,位置有点偏,不过别墅都没有在闹市的,这一个就在附近,离我们两家都不远,一碗汤的距离,这是18层,是吗?” “嗯,”宋文渊道,“我也喜欢这个,高层空气好,晚上能看到整个城市璀璨的灯火。” “那有时间我们去看一看房子吧,其实就我们两个人住,不需要太大空间的,不然哪天我回了美国,你独守空房得多寂寞呀。” 宋文渊笑起来,“那好,我回去联系一下中介。” 手机里导入了很多房子的照片,康天真一张一张看过去,手指一动,一张模糊的全家福划了过来,他看着照片,“这个小孩是你?” “嗯,”宋文渊和他凑在一起看照片,“这都是老照片了,我翻拍到手机里的。” “我婆婆长得真美啊,”康天真口无遮拦地说,“你遗传到她的美貌了呢,公公其实长得也不错,跟我上次见的不太一样,岁月真是把猪饲料。” 宋文渊:“……” 康天真盯着照片上柔美的少妇,眉头微微皱起来,抬头看向宋文渊,“婆婆长得有点眼熟……哪里见过呢?” “在魏老家里,”宋文渊淡淡地说,“你还喝过她泡的茶。” “卧槽!!!”康天真暴跳,“那个培育兰花的大美人!!!可可可……可你们为什么没有相认?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抱头痛哭吗?” 宋文渊云淡风轻地一笑,“大概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康天真倏地抿紧了嘴唇,他蹙起眉头,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低声问,“你觉得她是嫌贫爱富,不愿意认你?” 心底最害怕的猜测被坦荡荡地揭了出来,宋文渊觉得仿佛有一只手冷酷地撕开了心腔,将脆弱跳动的心脏暴露了出来,他屏住呼吸,感觉到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低声道,“……我不知道。” 康天真看着他,“这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天真,我不知道……”宋文渊拉住康天真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认我,我……我很……” 声音渐渐降低,宋文渊话没说完就闭了嘴,他不愿带着这样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母亲,他宁愿催眠自己:她只是有难言之隐。 康天真凑过去,捧起他的脸,细碎地亲吻着,“一定有什么原因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相信我,宋文渊,她是爱你的。” “嗯,”宋文渊笑起来,“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他揉揉康天真的头发,在心里想:我并不在意什么父母什么亲情,早已经失去的东西没有强求的必要,从此之后,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人只要一忙起来,时间就会快得不可想象,宋文渊又在装修新店、又在四处看房,还能抽出时间将黄兴运的寿宴安排得妥妥当当。 寿宴毕竟不是小事,黄兴运一大早穿戴整齐,坐进车中,他特意将花白的头发染回黑色,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其实他只有五十岁,却在丧妻失子的打击下蹉跎得仿佛古稀老人。 宋文渊开着车,“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师今天看上去容光焕发。” 黄兴运摆摆手,自嘲道,“年过半百,正如日头西沉,算什么喜事。” “哪一天的日头不会西沉?”宋文渊和气地笑道,“傍晚还能有夕阳红呢。” “哈哈哈,”黄兴运大笑着捋了捋头发,“你这孩子……生在宋家真是可惜了,你要是我的孩子,以你的天赋和我的栽培,现在早已是古玩行里的头一份儿了,比当年的孔信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定不会像你父亲那样,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到处给儿子添晦气。” 宋文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攥紧,指骨处泛出白色,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后座那得意忘形的老人,他温和地笑起来,寒潭一般的双眸却一片冷漠,淡淡道,“是我没有福气。” “是我没有福气啊,”黄兴运长叹一声气,“曾经我也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琅轩……我的琅轩……那样惊才绝艳的孩子……谁曾想竟然……唉……”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宋文渊漠然地看着前方,随口问道,“你和师母都是才华横溢的人,琅轩哥自然不会差,而我爸爸是个酒鬼,妈妈在我12岁就失踪……老师,你对我妈妈还有印象吗?” “你妈妈当年……”黄兴运想了一会儿,唏嘘,“她可是有名的才女,一手蝇头小楷端正秀丽,花鸟鱼虫无一不精,和你父亲是郎才女貌,可惜,世事无常……” 宋文渊问,“你知道她当年那件事情的细节吗?” “还提这些往事做什么,”黄兴运伤感地说,“其实,若要追究,当年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那晚我一直陪在你父亲身边,他就不会被坏人利用,签下那张十五万的借据,也就不会回家打你妈妈,直接导致她的离家出走,文渊,我对不起你。” 宋文渊喉咙口一阵恶心,他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卒硬生生咽下去,深情道,“你不需要道歉,老师,我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为人,也一直都明白你的光明磊落,这事不能怪你。” 黄兴运叹气,“唉,你妈妈那样贤惠温柔的女人,是你父亲不懂得珍惜。”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离开了我们父子,她有没有过得平安喜乐,”宋文渊感慨,“归根究底,还是我爸没有用,不能明辨忠奸,在十年前,十五万可不是个小数字,听我爷爷说,当年多亏老师你伸出援手。” “哪里,哪里,”黄兴运微笑着自谦,“我和你父亲是发小,断然不能见死不救,你爷爷拿了家传的古画来找我,虽然我自己财政也很紧张,但依然拿出大半身家,买了那幅画,助你爸爸躲过一劫。” 宋文渊一愣,“买?” “嗯?”黄兴运慈爱地看着他,“怎么了?” “当年签的不是借贷合同吗?”宋文渊问,“我爷爷以古画抵押,借款十五万……” “当然不是,”黄兴运斩钉截铁地说,“当时宋家早已没落,你爷爷能力有限,你父亲更是游手好闲,哪里去挣十五万来赎回古画?这笔交易不管签什么合同,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穿着制服的门童过来帮忙泊车,宋文渊下车,抬头望了望恢弘的大厦,瞥了身侧的老人,淡淡道,“所以你才放心地送古画上了国外拍场,是吗?” 黄兴运的和颜悦色彻底用尽,他不悦地质问宋文渊,“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文渊,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我为人怎样,你该心中有数,就凭我和你父亲这样过硬的交情,你也不该为了那些不负责任的道听途说,前来怀疑真正关心你的人。” 宋文渊一脸惭愧地说,“我太不懂事了,老师,今天说了这些混账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虽然在门口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但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时,俨然又是那对教科书式的模范师徒。 第50章 罗子庚愤怒 黄兴运在古玩行里混迹半生,他眼力不错,又擅长交际,二十余年的苦心钻营堆积出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好名声,虽然前段时间被卷入肯巴德的案子颇受了些责难,但若要论南京书画古籍鉴定大师,人们第一个想到的,还就是他。 寿宴上宾客云集,宋文渊忙得团团转,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宋先生,罗子庚罗先生来了,怎么安排?” “孔信孔先生没来?” “他们没有一起,”服务员揣测,“也许孔先生会晚点到也有可能。” “不会的,”宋文渊了解孔信,若是他要来,必然和罗子庚一起,这对古玩行里鼎鼎有名的同性恋人多年来同进同出从不避讳,没和罗子庚一起出现,说明他必是不肯来捧黄兴运的场了。 不过罗子庚一人出席已经足够,孔家也不算太过失礼。 其实孔信不来,他还是有一丝庆幸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座位呢,以孔信今时今日的地位,必然是要坐在首席上,但……真怕他和黄兴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宋文渊迎出大厅,远远看到罗子庚信步走过来,身后跟着猴子一样的康天真,不由得笑起来,这货就像一泓清泉,不管多么烦躁,只看一眼,就能镇静下来。 “嗨!宋文渊!!!”康天真扑上来,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瞧你累得这一头汗,我要找你老师算账,他剥削你!” 宋文渊笑笑,“哪有剥削?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看向罗子庚,毕恭毕敬地点头,“罗先生,你的位置在这边,让服务员带你过去。” 康天真嚷嚷,“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别闹,”宋文渊道,“我没有位置,你待会儿和蒋璧影他们坐一桌。” 康天真眉眼垮了下来。 宋文渊对罗子庚无奈地笑笑,“罗先生你先入座吧,老师正在里面。” “好,”罗子庚惩戒般的轻轻踢了康天真一脚,拍了拍宋文渊的肩膀,擦肩而过的时候促狭一笑,低声道,“你真是辛苦了。” “……”宋文渊失笑。 罗子庚走后,宋文渊拖着康天真往里走,“别没精打采的,你不是喜欢璧影女神么,和她坐一桌吃饭你该高兴。” 康天真沮丧地说,“可是璧影女神很讨厌我,她眼睛那么漂亮,却老是对我翻白眼。” 宋文渊被他逗笑,“她性格刚烈,被你骚扰那么长时间,没打你已经是好的。” 康天真一脸的生无可恋。 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寿宴准时开席,黄兴运志得意满,站在主席台上朗声致辞,然后挨个敬酒。 罗子庚的奋斗史向来是古玩行里的一个神话,从背负几十亿贷款的落魄子弟,到腰缠万贯的赏古轩大掌柜,他的眼力和运气都像是一个传奇。 更传奇的是,他和百年孔家的掌门人孔信是人尽所知的同性恋人关系,不过,古玩行里个个博古通今,对弥子瑕、龙阳君之事了若指掌,并不会因为性取向就对罗子庚和孔信敬而远之。 黄兴运醉醺醺地端着酒杯走过来,大声寒暄,“罗老弟,今天你能来赏脸,愚兄实在是高兴啊。” “黄老祝寿,我怎么有不来的道理?”罗子庚笑着和他干杯,“这一杯,是子庚敬你,祝老哥今夕美酒醉,此后更流彩。” “哈哈哈,”黄兴运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喝得太多,整张脸红光满面,连声道着,“多谢,多谢。” 罗子庚倒酒,再次举杯,“这一杯,是替我家孔信,感谢黄老这些年对宋文渊的栽培,他和天真……” “哎,”黄兴运醉醺醺地摆手,打断他,“文渊是我的得意门生,孔老板的这个感谢可真是没头没脑。” “日后你会知道的,”罗子庚笑道,“就算是为了天真。” 这话更是没头没脑了,黄兴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人喝多了的时候难免会前言不搭后语,罗子庚又不是仙人,喝得多了自然也会信口开河。 他下意识地看向在另一桌上胡吃海喝的康天真,感慨万分,“天真可真是个可人的孩子。” 正巧宋文渊忙碌的身影路过,康天真嘴里还叼着鸡爪,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宋文渊的袖子,宋文渊弯腰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康天真顿时眉开眼笑,显然是十分开心。 罗子庚笑笑,“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家啊,男大也不中留了。” 黄兴运敏锐地觉察出他话里的意思,“天真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是没有的,”罗子庚疼爱地看着康天真随口道,“就他那小样儿,找女朋友估计也难。” “这话不错!”黄兴运兴奋地附和,“天真就不该找女朋友。” 此话一出,满桌觥筹交错的人们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他们,心想这老猢狲是喝多了吗,怎么会在人家师父的面前说一个大男人不该找女朋友?这不是纯属找事儿吗? 罗子庚拧起眉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在胡说什么。 黄兴运浑然不觉,拉起罗子庚的手腕,热情地靠近他,“天真啊,和我们家琅轩可真是天生一对。” 你家琅轩……罗子庚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挥开他,冷声,“黄老喝醉了!” “不不不,我虽然喝多,但并没有喝醉,”黄兴运醉醺醺地挥手,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亲密地说,“来日我定要找个好媒人,去贵府提亲,天真这样的性格和相貌,只有我们琅轩能配得上……” 啪……的一声,罗子庚摔了手中茶杯,站起来指着黄兴运的鼻子,厉声大骂,“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你这老匹夫真是疯了,灌多少酒精让你这么发神经病,罗某真以认识你为耻!” 他转头看向席间众人,脸上挤出一丝虚假的笑意,低沉的声音里却带着威胁,“各位,今天罗某和黄兴运因收藏理念不和而割席断袍,扫了大家的雅兴十分抱歉,告辞。” 说罢,对康天真招呼一声,拂袖而去。 康天真正在啃一个酱烧鸡爪,满嘴都是酱汁,看到自家师父冷峻的脸,不禁傻住了,下意识地跟着罗子庚往外走,边走边回头看向宋文渊。 宋文渊正在安排细则,看到这边的争吵,皱了下眉,大步追过来,顺手扯过一张纸巾给康天真擦了擦嘴唇,低声道,“你先跟师父回去,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别担心。” 罗子庚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们师徒在搞什么鬼,但是宋文渊,作为天真的家人,我们要慎重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支持你和天真的感情了。” “什么???”康天真抓狂,“师父你胡说什么啊,我和宋文渊怎么啦?” “我明白你的担心,”宋文渊低眉顺眼,“罗先生,不知道老师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但我对天真的感情是不容怀疑的。” 罗子庚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扔下一句,“看你的表现,”说完,抬步走出酒店,“天真,不要磨蹭,走了。” 康天真一头雾水,“到底出了什么事呀,师父,我还想跟宋文渊再玩一会儿……” 宋文渊温柔地笑笑,揉揉他的头发,“先跟你师父回去,等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你。” “那好吧,”康天真一步一回头地被罗子庚带走。 宋文渊转身,脸上和煦的笑容瞬间消失,寒潭一般的眸子中满是冰冷,他冷着脸走回酒店,待转过雕花屏风,冷峻已经消失,他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宽厚的年轻人。 寿宴摆了八十多桌,虽然有这样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大部分还是非常和谐的,宾客尽欢,宋文渊和几个师兄弟们忙到下午四点多,总算将所有宾客都送走。 “文渊,你回去歇歇吧,”一个师兄笑道,“筹办这么大的场子,就数你最累。” “不算累,我想趁着还没有出师,多为老师做点事情,”宋文渊随口问,“老师呢?” “在休息室睡觉呢,”师兄道,“老家伙喝太多,这会儿估计爬不起来了。” 宋文渊大步往休息室走去,推开门就闻到浓重的酒气,昏暗的室内窗帘紧闭,黄兴运仰躺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 他反锁上门,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苍老的男人,他是自己的长辈,却也是造成自己年幼失恃的罪魁祸首,如今,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那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竟然对康天真有那样丧心病狂的疯狂念头…… 压抑已久的仇恨在心头发酵,他慢慢弯下腰,双手掐住了黄兴运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黄兴运正睡得迷糊,觉得呼吸不畅,动了下身体,却突然感觉到了喉管传来的疼痛,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阴森可怖的脸,顿时大叫一声,拼命挣扎起来。 宋文渊手劲奇大,冷静地一直掐到他翻起白眼,才适时地松开手,黄兴运陡然得到新鲜空气,立刻干咳着拼命呼吸起来。 空气中传来一股腥臊的味道——黄兴运被生生吓尿了。 “宋文渊,你疯了吗?”黄兴运色厉内荏地大吼,“你想杀了我?” 宋文渊冷冷地看着他,“这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我可不会松手。” 黄兴运暴怒,“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要看我怎么杀,”宋文渊阴森森地露齿一笑,“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不用偿命的手段,如果你再对天真有什么丧心病狂的想法,我可真要送你去见你的死鬼儿子了,你们父子分别多年,如果能在阴间团聚,你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我呢,敬爱的老师?” 黄兴运气得浑身发抖,他嘶哑地咆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竟然敢觊觎天真!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你也配!” 宋文渊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逼近他的眼睛,狠声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再怎么贫穷再怎么低贱,天真也是我的,最配不上天真的,是你的死鬼儿子,他早被撞死在路边,五官都没了,血肉模糊,尸骨早他妈八百年都已经烂光了!” “不!!!”黄兴运发出一声痛苦到不似人声的哀嚎,想起那撕心裂肺的回忆,悲恸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宋文渊狞笑,声音里充满了恶意,他附在他的耳边,如同呢喃一般吐出恶毒的语言,“他为什么会死?是不是因为你坏事做尽,树敌太多?是不是因为你巧取豪夺,逼得别人家破人亡?是不是因为你欺人太甚,才招致了报复在你的儿子身上?黄琅轩那样的少年天才、惊才绝艳,他是被你亲手害死的!黄兴运,你这是报应!!!” 黄兴运佝偻着身体,死死蜷缩着,心底掩埋最深的真相被撕开摔在了眼前,他痛苦得如同千刀万剐,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黄老,他只是一个中年丧子的可怜老人。 宋文渊残忍地冷笑一声,松开手,将他扔在沙发上,随手抽一张纸巾擦拭自己的双手,平静道,“最后再警告你一次,离康天真远点儿,否则,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说完,将纸巾揉成团狠狠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休息室。 门外一个酒店工作人员路过,担心地问,“宋先生,黄老需要什么帮助吗?我好像听到一声尖叫,赶过来又没有声音了。” 宋文渊无奈地笑笑,“没事,老师喝多了,非要引吭高歌,好不容易才让他不再发酒疯,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这都是我们酒店应该做的,那要送点醒酒茶过来吗?” “过两个小时再送吧,老师刚刚睡着,大概两小时内不会醒过来,”宋文渊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老师忙了一天,一定很累。” 工作人员笑道,“宋先生你对黄老真是太孝顺了,现在很少还有师徒感情会这么好。” 宋文渊和煦地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手把手将我带入古玩行,我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第51章 上门表忠心 从酒店出来,宋文渊回家洗了个澡,对着镜子细心地刮干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拍上须后水,整了整短而精神的黑发,镜子中的男人俊朗帅气,眼中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对着镜子笑了一下,顷刻间,冷漠消失,和煦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十分亲切。 走回卧室,坐在窗边给康天真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宋文渊看着手机屏幕,皱了皱眉,换了件衬衫走出家门。 孔家老宅在一片环境静谧的老区中,夏日的下午,响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宋文渊开车在绿树白墙之间拐了个弯,停在一幢外表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别墅前,下车,按响了门铃。 宋文渊走进客厅时,里面几个人正在围坐喝茶,孔信穿着休闲的家居服,见他进来,懒洋洋地招招手,“文渊,过来,坐下喝杯茶。” “孔老板,”宋文渊走过去,礼貌地笑着对在座的几位一一打过招呼,“孔先生,老太太,罗先生,我不请自到,希望没给大家带来不便。” 孔父多年前将古今阁交给孔信之后就不问世事,看着宋文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对面小轩窗的那个学徒,笑起来,“你是小宋吧,好几年没见了,长这么大了。” 宋文渊笑笑,“我和天真同岁。” “看着比天真要成熟,”孔父转头对老太太道,“这是黄兴运的小徒弟,姓宋,叫宋文渊。” 蒋老太太已是百岁老人,精神头还很好,拿起挂在胸前的老花镜带上,对着宋文渊的脸打量片刻,笑起来,“这孩子看着就讨人喜欢,比天真那个猴儿要沉稳多了,孩子,你姓宋……那宋世祺是你什么人?” 宋文渊道,“是我太爷爷。” “我一看啊,就猜出来了,”老太太对儿孙们说道,“这孩子长得,和宋大哥是依天照地,一点都不带差的。” “老祖宗谬赞,”宋文渊谦逊地笑笑,他心知老人说话爱夸张,从太爷爷到自己,血缘都稀释好几倍了,怎会相同,笑道,“我比太爷爷可差得远了。” “一点都没有差,”老太太被勾起年轻时的回忆,疼爱地拉着宋文渊的手,打量着他的脸,“看这眉毛、这眼睛……宋大哥当年就是南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 孔信口甜舌滑地恭维,“奶奶,当年南京城最惊采绝艳的,可就是您的哥哥,蒋凤姿舅爷呀。” “你不知道,”老太太摆手,“宋世祺,蒋凤姿,不论文采、神思,都可堪称真公子,有诗云,年少一双璧人,人望若神仙,以他们的修养、才华,才能叫做收藏家,现在的你们,只能算是古董商人。” 孔信被贬得一文不值,对着罗子庚翻了个白眼,埋头喝茶。 罗子庚笑道,“虽然我们只是古董商人,却也一直在努力着。” “努力就好,”老太太对孔信十分看不上,苍老的手指戳着他的脑门,“你要好好向子庚学习,年纪这么大了,不要整天吃喝玩乐……” “救命……”孔信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惨呼,痛苦地捂住脸。 老太太无情地蹂躏了孙子,满意地转头,对宋文渊慈爱地问,“孩子啊,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我来找天真,”宋文渊笑道,“中午在老师的寿宴上看他没有吃好,来负荆请罪了。” “那猴儿……”老太太提起曾孙子,顿时满脸都是宠爱的笑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吃饭,回头要骂他。” 众人笑起来,罗子庚看向宋文渊,老太太不知道,但他是知道宋文渊为什么来这里的,笑着道,“今天累得不轻吧。” “最后一次为老师分忧,再累也没什么。” “哦?”罗子庚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黄兴运在书画鉴赏方面可是泰山北斗,你这么做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考虑清楚了?” 宋文渊云淡风轻地笑笑,“如果不这么做,付出的代价才是我无法承担的。” 罗子庚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孔信哼了一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倒是也不傻。” 罗子庚拍了拍他的手,孔信闭嘴,宋文渊的表态已经让他满意,遂对阿姨道,“上楼去看看天真在干什么,告诉他宋文渊来了。” 没两分钟,只听楼梯上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康天真疾奔下楼,转过一个拐角,直接坐在楼梯扶手上,吹着口哨滑了下来。 老太太顿时血压飙升,尖叫,“太危险了!你这小东西!作死呀!” 康天真蹿到客厅,一把抱住宋文渊,对老太太歪头做了个鬼脸,“我从小滑到大,没事的啦。” 孔父板着脸,严肃地咳了一声,“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么大了,应该心里有数。” 康天真对这个大爷爷十分尊敬,立刻垂头认错,“我知道了。” 宋文渊不由得笑了起来。 康天真扭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来找你玩,”宋文渊笑道,“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康天真飞快地点头,拉着他的手腕,“走,带你逛一下,咱们不打扰这些老家伙们喝茶打屁。” 孔信笑骂,“小兔崽子,赶紧滚吧。” 康天真拉着宋文渊上了楼梯,孔家别墅外表其貌不扬,内里装修却有着非凡的考究,宋文渊拾级而上,触目所及都是古董:摆在室内的是成套的明式家具,窗台上是优美的极品兰花,墙上挂着的是风格迥异的文人字画,博宝阁里陈列着含蓄清丽的官窑青瓷…… “这里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宋文渊站在二楼客厅环顾四周,由衷地说,“百年孔家,这样的底蕴,果然非比寻常。” “二楼是我大爷爷在住,”康天真推开一扇门,“这是他的书房,藏书很多。” 宋文渊看了一眼,只见四壁图书、牙签满架,眼睛瞬间就亮了。 康天真狡诈地坏笑,“等你的古董店开业,我就怂恿大爷爷把藏书拿去代卖,他有很多珍本善本,甚至孤本。” 宋文渊无奈地看着他,都说胳膊肘朝外拐,这货能拐得这般得意这般自豪,也算不一般,但,自己偏偏就爱死了他这样的性格。 “走吧,”康天真关上书房,牵着宋文渊的手走上楼梯,“三楼我们就不看了,那是大伯和师父的爱巢,他俩很少在这儿住,平时都不给我进去,估计会有很多不堪入目的东西,啧啧,我还是个孩子呢。” 宋文渊失笑,跟着他的脚步,“你住在阁楼上?” “是啊,我是罗恩家的食尸鬼。” 康天真推开阁楼的门,两人钻进低矮的房间,宋文渊只看了一眼,就大笑起来,这果然是康天真的房间。 墙上乱七八糟贴着动漫海报和几幅大概是他自己涂的字画,桌子上随手堆着很多碎瓷片,圆形的透气窗边一张楠木拔步床,因为阁楼太矮而卸了顶上的围栏,床上有2/3的地方都堆着书,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幅狂草,上面只有一个汪洋恣肆的大字——饭。 宋文渊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playboy》最新版。 康天真木着脸,顶着宋文渊的视线一脸神色如常,还特别画蛇添足地问,“喜欢看吗?我这里还收藏了很多,连首版我都有,还有特别经典的……” 宋文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康天真说不下去了,他用力将书摔在床上,嚷嚷,“你这样看我干啥?难道我就不能收藏……”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宋文渊拉进了怀中,温柔地吻了下去,康天真慢慢转身,两人一边亲吻着一边躺倒在了床上。 宋文渊手掌从他的t恤探进去,抚摸着细滑的腰身,手指刁钻地点着火。 康天真迷恋这种被他抚摸的感觉,喘息急促起来,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的亲吻。 宋文渊抱着他翻了个身,压在床上,将t恤推到脖子上,如饥似渴地亲吻着他的胸口,康天真腰肢酥软,两人从北京回来就没有亲热过,食髓知味的身体早已经按捺不住。 康天真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宋文渊,我……我想……” 突然手机铃声大响,康天真郁闷地伸手去抓手机,恨骂,“谁这么扫兴……嗯?大伯?”他狐疑地和宋文渊对视一眼,接通电话,“喂……” 孔信悠然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亲情提示,我卧室床头柜里有安全套,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宋文渊:“……” “卧槽!!!”康天真咆哮,“你是变态吗???” 孔信挂了电话。 床上衣冠不整的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傻逼了,孔信这一通电话比冷水还管用,瞬间就把两人高涨的情欲给灭了。 宋文渊无奈地给康天真整理好衣服,“是我失控了,在你家做这事儿确实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康天真抓狂,“他还不是经常在家ooxx?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给他所有安全套都扎小洞!” “别闹,”宋文渊失笑,“他们又不怕怀孕。” 康天真蠕动到床头,趴在圆形窗台上生闷气。 宋文渊从背后抱住他,亲吻着他的耳朵,“刚刚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接。” “怎么会?”康天真茫然地掏出手机,“我没听到铃声啊。” 宋文渊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调出拦截的电话记录,赫然看到自己的手机号码正躺在黑名单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半分钟后,康天真猛地跳起来,咆哮,“我要跟那个老不羞的决一死战!!!” “你大伯?” “不是他还能是谁!”康天真愤怒,“我说他为什么突然要玩我手机,搞半天是做这种为老不尊的勾当!” 宋文渊却明白了孔信的用意,怪不得自己刚进门时他一点都不吃惊,这根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由得一阵庆幸,自己要是今天没来上门表忠心,以后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吧。 他笑着给康天真顺毛,转移了话题,“中午回来有没有再吃点东西?我看你在酒席上吃得不多。” “我不饿,”康天真闷声闷气,“师父好像不太高兴,回来和大伯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大伯很生气,让我以后没事儿不许去小轩窗玩,宋文渊,你老师又作死了吗?” “是啊,作了个大死,”宋文渊知道孔信和罗子庚必然没有将细节告诉康天真,毕竟黄兴运的念头太过腌臜,简直听到就是羞辱,遂淡淡道,“我老师一直在作死,早晚被收拾。” 康天真吃了一惊,回头看他,“你要收拾他?宋文渊你疯了?你们是师徒啊,人们会怎么看你?你的古董店还没有开业,以后要怎么在古玩行里立足?” “不用担心,”宋文渊云淡风轻地笑,内里却心知肚明:下午已经和黄兴运撕破脸,以他的心胸和对康天真的狂热,自己恐怕已难立足。 果不其然,第二天,黄兴运就登报宣布断绝和宋文渊的师徒关系,他向来是乐于抛头露面的明星鉴宝大师,宋文渊也因一手将肯巴德拉下神坛的壮举而名声大噪,如今师徒翻脸,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古玩行众人茶余饭后增加了不少谈资。 第52章 一起看房子 黄兴运断绝师徒关系不说,还半遮半掩地对外宣扬是因为宋文渊人品不好才被自己逐出师门的,他苦心钻营三十年,营造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形象,人们自然对他的话更加相信,一时间,宋文渊声名狼藉,被屡屡作为反面教材和赵良一起遭受批斗。 康天真恼怒不已,无数次想冲去对面冲黄兴运吐口水,都被孔信给拦了下来。 “你别拦我!”康天真愤怒,“我今天一定要给宋文渊出这口恶气,麻痹臭不要脸的老猢狲,宋文渊哪里对不起他?” 孔信一把揪着领子将人扯回来,狠狠甩进店内,冷声道,“宋文渊是你这么鲁莽的人?他敢得罪黄兴运自然有他的后招,你跟着蹦跶什么?” “他能有什么后招?”康天真急得上火,“他就是一个穷小子,没有人脉没有后台,黄兴运一根手指都能捏死他!” 孔信听得笑了起来,“穷小子……宋文渊一副古画卖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他就算什么都不做,躺在银行吃利息都能活得比你滋润!” 康天真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我忘了,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傻大个。” “还傻大个……”孔信听得都笑起来了,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是完美继承了你父母的缺点吗小傻逼?嘴贱眼瘸,脑容量还小,你活着除了当吉祥物还有别的意义吗!” “……”康天真张口结舌,半天憋出一句,“我会烧瓷器。” “呵呵,”孔信冷笑,“就你妈那魔鬼训练,养只拉布拉多都能烧元青花。” 康天真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就在众人都为宋文渊伤透了脑筋的时候,他本人却照样看书上网逛古玩街,丝毫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 周末的古玩街天刚亮就人潮涌动,宋文渊披着一身晨光,惬意地在街上闲逛,路过一个熟悉的旧书摊,蹲下来在故书堆中翻捡。 摊主坐在小马扎上,“我说小宋,你和黄老怎么说崩就崩了呢?” 宋文渊拣出一册32开的线装书,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感慨,“多稀有的1955年1版1印影南宋本《史记》,怎么就剩最后一册了呢,这要是集齐14册,价格可不知道要翻上多少翻了。” “哎你要喜欢就两千块钱拿走,”摊主爽快地说,“快别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和黄老闹崩的?” “老哥你是在逗我?”宋文渊笑道,“这书虽然保存不错,能达到九品,但两千块未免太坑人了。” “那你说多少钱吧。” “两百。” “操操操!”摊主连声大骂,“有你这么还价的?” 宋文渊淡定地笑着调侃,“你漫天要价,还不许我坐地还钱?” “你也知道1955年版的有多稀有,当年可是只印了600套,现存的套套都是珍品!” “可是你这也不是一套呀,”宋文渊两指拎起薄薄的一册旧书晃悠两下,“如果你这是完整的一函14册,别说两千了,两万我都出。” 摊主明白他说的是实话,郁闷地挥挥手,“算啦,斗不过你,八百拿走。” 宋文渊数出六张红票递过去,“够朋友。” “谁跟你够朋友!”摊主嚷嚷,“还差两百呢?” “你不是想听故事吗?”宋文渊笑道,"一个故事二百。""操你奶奶个腿儿,讲个故事都敢收钱,良心呢?""能谈钱的时候谈什么良心?"宋文渊蹲在摊边翻了翻手底的书,指着上面一行,"看,人家太史公都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作为当事人亲口讲的故事难道还不值二百?"说着慢条斯理地将旧书包好,放进随身的书包里,笑道,“还真别嫌贵,你这书印了600套,我可是只讲这一遍,真正的海内孤本。” “孤你麻痹,”摊主被他气得都笑起来了,恨骂一声,还是没有抵抗过好奇心,“赶紧讲,你跟黄老到底怎么了?” 宋文渊绘声绘色地说,“老师在表面看上去是个博学敏思的风雅之人,但是老哥你想,他丧妻失子这么多年,心理总是有些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的,我看不过,出言顶撞了几句,坏了他的好事儿,这不,就落得这个下场。” “……完了?” “完了。” 摊主一脸愕然,“就这?” “这还不够吗?” “果断不够啊!”摊主愤怒地说,“这么几句话你就把我打发了?差评,把我二百块钱还来!” 宋文渊悠然站起来,整整衣服,淡定道,“货已售出,概不退款,走了,下回有品相好的书给我留着。” “呸!快滚吧,再卖给你我就是傻逼!” 宋文渊在街上转了一圈,路过正在装修的店铺,进去看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洪阳。 “喂?”宋文渊接通电话,“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 洪阳笑道,“听说你被黄兴运给黑成傻逼了,我来送个温暖,你把那老头怎么了?是挖了他老婆的祖坟,还是扬了他儿子的骨灰?能惹得他眼看着你就要出师了来这一手,这不是毁你前程嘛。” 身边装修的噪音吵得人耳鸣,宋文渊走出店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家的方向走,“我趁着他喝醉,差点一顿把他掐死。” “……卧槽!!!”洪阳大叫,“你吃丧尸药了吗?” “滚你的,”宋文渊笑骂,淡淡道,“我没有下死手,这一次只是个警告,估计他这么惜命的人不会再来招惹我了。” 洪阳唏嘘了一会儿,“他怎么招惹你的?” 宋文渊反问,“你怎么这么八卦?” “靠,这叫八卦?”洪阳振振有词,“这是关心好吗?我可是第一个跟你同床共枕过的男人,我不关心你,还有谁会关心你?” 宋文渊下意识往古今阁的方向望去,心想除了你当然还有人关心我。 洪阳继续道,“我估计你现在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晚上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就出来喝一杯,哥哥陪你一醉方休。” “行,”两人定了地点,宋文渊挂了电话,走到停车位,远远看到一个男人正倚在自己车前玩手机,细腰翘臀,在阳光下凹出一个耀眼的s型。 正是康天真。 “宋文渊!”康天真兴奋地摆手,“我刚刚过来,碰巧看到你的车,还在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宋文渊抬头看看刺眼的夏日,立刻解锁,打开车里的空调。 康天真撇嘴,“我打了呀,可是你不造在和哪个小妖精打电话呢。” “……”宋文渊失笑,“刚才是洪阳,约我晚上去喝酒,你要一起吗?” “可以带我去咩?”康天真星星眼。 “只怕你不肯赏脸。” 这个停车位没有遮阳的地方,车子被晒得跟蒸笼一样,空调吹了好久总算凉爽了些,康天真立刻钻进车里,抽出纸巾擦擦额头的汗水。 宋文渊心疼不已,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绿茶,拧开递给他。 康天真贪婪地猛灌几大口,“好爽。” “喝慢点,”宋文渊发动了车子,从拥挤的停车场中缓缓开了出去。 冷气加冰水,让快要被晒化了的康天真迅速冻回原型,他系上安全带,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人,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儿?” “去看房子,怎么样?”宋文渊将手机丢给他,“早上房产中介发来短信,说北京西路有套房子,房主急需用钱,想要尽早出手。” 康天真拿着他的手机翻看中介发来的房源信息,“好像不错,这边还是学区房呢,以后小孩上学比较方便。” “……”宋文渊干咳了两声,“嗯、嗯。” 中介的客户经理是个妖娆的小受,一看到宋文渊这样俊朗多金的富一代,瞬间眼睛就亮了,兰花指飞来飞去,“这房子可真是太适合你了,157.8平米,四房两厅两卫,全新豪华装修,拎包入住,小区绿化好,安静舒适,物业杠杠的……” 扭着小腰在宽敞的房子中徜徉,推开房门,“宋哥你看这个卧室,看这个飘窗,上面铺张小羊皮毯,可以坐在上面看书、上网,甚至做~爱~哎呀好羞羞” 宋文渊:“……” “但一定特别有feel,”小受经理眨眨眼睛,扭着腰飘到洗手间,“宋哥你再来看看这个洗手间,“超豪华按摩浴缸,可以点着香薰,两个人一起洗泡泡浴,简直浪漫到极点!” 康天真双手做千年杀状在他屁股后恶狠狠地比划,龇牙咧嘴,“他很想跟你一起洗泡泡浴。” 宋文渊无比正直地说,”我只想跟你洗。" 康天真一把捂住脸,扭着翘屁股,嗲声,"哎呀,好羞羞” 宋文渊:”……” 小受经理带两人看完房,溢美之词说了一大堆,对宋文渊笑得酥媚入骨,"宋先生你看这房子多适合你啊,所谓鲜花送美女,豪宅配男神……” “咳,”宋文渊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经理,这个房子我看着好还不算数,得我家属拍板。” 经理双手在脖前合十,矜持地眨眼,“你家属……什么怎不一起来?” “我一直都在这儿呢!”康天真阴森森地出声。 经理猛地跳起,惊讶得五官都要从脸上飞走了,“你们是……” “不然呢?”康天真郁闷地说,“难道你以为我是他的小蜜吗?”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我可养不起你这样的小蜜,不如你包养我吧,现在我可是事业低谷,等着康大少赏碗饭吃呢。” 经理吐血,“可以不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嘛?” 两人大笑。 为了有个爱巢,宋文渊迅速做出决定,就是这儿了,离孔家老宅不算太远,矫情一点的说叫做一碗汤距离,方便康天真经常回家去老太太面前卖萌。 到了和洪阳约定的地方,那边也不是单刀赴会,宋文渊推开包间的门,看到蒋璧影正亲热地靠在洪阳肩头玩手机,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们?” 蒋璧影倏地坐直了身子,整理一下裙子,俨然又是高冷倨傲的蒋家大小姐。 洪阳大咧咧笑道,“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吓到了吧,喂,康天真,管理一下表情,你表演欲太强了。” 不同于宋文渊的镇定,康天真只看了一眼,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双手揉着脸,疯狂地摇头,惨叫,“我……不……接……受……” “闭嘴!”蒋璧影冷斥,“你要把声带吼断吗?就准你和宋文渊苟且,却不准我和洪阳是真爱?” “喂喂,”宋文渊无奈地笑道,“大小姐注意用词。” 洪阳抖着眉毛,和蒋璧影对视一笑,小声道,“说得好!” 蒋璧影嫣然笑了。 “洪阳你……”宋文渊对他们无语,拉过康天真坐在自己身侧,按铃让服务员进来点菜。 康天真受了大刺激,他当初追求蒋璧影的时候简直像朝圣一样,感觉她就是整个世界的女神,圣洁、美丽,虽然猛烈追求,却从来没想过和女神有什么亲密接触,在他眼里,碰一下蒋璧影,都好像是亵渎一般。 没想到现在女神竟然委身穷叼丝,这让他情何以堪呀! 第53章 唯一的兄弟 服务员将点的菜依次端上来,蒋璧影喝果汁,宋文渊和洪阳喝啤酒,两个人都在事业低谷,同病相怜,你一瓶我一瓶地对着瓶口吹,康天真缩在一边自怨自艾。 洪阳忍不住逗他,“别这么愁眉苦脸,我只不过是得到了璧影的一滴滴青睐,不那么惹她讨厌而已。” 康天真偷偷瞥蒋璧影一眼,板着脸道,“是啊是啊,我只不过是一滴滴青睐都没有得到,还十分惹她讨厌。” “……”蒋璧影叼着吸管转头,默默看包间的天花板。 宋文渊大笑。 “啊啊啊啊……”康天真抓狂地扑上去要撕他,“我就这么差吗?比你差就算了,怎么会比洪阳还差!!!” “喂!”洪阳怒了,拿着啤酒瓶去敲他,“什么叫比我还差?我这般玉树临风,招女孩子喜欢岂不是很正常。” “胡扯,女孩子更喜欢我这样的,”康天真勇斗啤酒瓶,被洪阳按在怀里,搂着脖子,啤酒瓶堵在嘴上,往里灌酒,惨叫,“宋文渊救我!!!” 洪阳桀桀地怪叫,“喊老公也没用……” “还老母啊……咳咳咳……”康天真一口气没喘上,被硬灌下去的啤酒呛了个死去活来。 宋文渊脸色变了,一把将酒瓶挥开,把康天真翻过来,轻轻拍着后背,“怎么样?难受吗?是不是呛气管了,咳出来就好。” 洪阳吓白了脸,立刻倒一杯凉茶端过来,宋文渊从他手里接过凉茶,顺便斜他一眼,洪阳一脸无辜地瞪大眼睛。 蒋璧影歪头看过来,幸灾乐祸地笑,洪阳眨巴眨巴眼睛,乖得跟只小猫似的。 康天真被呛得惊天动地,肺都差点咳出来,总算舒服了些,接过宋文渊递过来的凉茶漱了漱口,哑着嗓子,“我好了。” “把剩下的水喝了,”宋文渊看他满脸通红,两眼水汪汪的,还带着红血丝,简直我见犹怜,不由得更恨洪阳。 “我知错了,”洪阳举起双手,愁眉苦脸,“我真的知错了,文渊,我郑重承诺以后再也不招惹天真了,我……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啊。” 康天真唯恐影响了他们兄弟感情,连忙笑着摆手,“不怪洪阳,是我自己要说话才呛到。” “别说话了,再喝两口水,”宋文渊听他说话好像气管还在撒风,心疼不已,理直气壮地指使洪阳,“少他妈废话,这茶水太凉了,去倒杯温的。” “哎,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洪阳立刻屁颠屁颠地去倒水了,双手端着水杯迈着凌波微步回来,“这温度成吗?” 宋文渊试了一下,高冷地点点头,喂给康天真,柔声道,“小口喝,润润嗓子,别喝太急了。” 康天真刹那间又一次爱上了宋文渊,他捧着杯子,脸颊红扑扑的,几乎要把脸塞进杯子里了,整个心腔里都在冒着粉红泡泡:尼玛,太帅了,霸道总裁一样的男盆友,我值得拥有! 洪阳小心翼翼凑过去,摸着他的脑袋顺毛,“真真,我真不是故意欺负你。” “我知道啊,”康天真双眼真诚地看着他,“你就是有点2b而已。” “我日!!!”洪阳暴怒,跳起来要抽他。 宋文渊一眼横过去,“嗯?” “日我大爷哟!”洪阳挥出去的巴掌硬生生扭转方向落在自己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骂,“洪阳啊洪阳,你以为长得帅就可以随便招猫逗狗了吗?真真这么可爱的蓝孩子,你居然害他呛到,真是个2b。” 蒋璧影被逗乐,笑骂,“好了好了,别耍宝了,今天来是谈正事儿的。” 洪阳呲牙咬开一瓶啤酒,递给宋文渊,自己又开一瓶,吃了一口烤豆腐,淡淡道,“文渊,你那店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装修还得一两个月,”宋文渊道,“这家店铺原来的老板留下了一些古董,我和天真盘点了一下,没几件值钱的,古董店要是真开起来,没个好东西还是不行。” 康天真从宋文渊酒瓶里倒了点啤酒在自己的杯子中,说,“不用担心啊,我那儿有几件开门到代的明清官窑,到时候放你店里寄卖,还可以从景德镇调一些瓷器过来,写清楚是康仿,就以仿古艺术品的价格卖,明码标价,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啧,真是贤内助,”洪阳嬉笑着挤兑他。 康天真认真道,“这是宋文渊的店,那跟我自己的店就没有什么区别,我为自家店铺装点门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你做得非常好,goodjob!”洪阳翘起大拇指,连声夸赞,转头对宋文渊道,“我手头也有几幅字画,还有一套元版书,品相很不错。” 宋文渊感激地和他碰了下酒瓶,“多谢了,兄弟。” “先别急着谢,”洪阳拦住他的酒瓶,“我不是白给你装点门面的,你的店,我和璧影要入股。” 康天真叫起来,“你入就算了,璧影跟着瞎掺合什么呀,我都还没入股呢。” 蒋璧影瞥他一眼,呛口,“我怎么就叫瞎掺合了?告诉你,我能为文渊做的可比你多多了。” “!!!”康天真一口气没提上来,噎得直瞪眼,没办法,人家说的是实话,蒋氏的底蕴不比孔家差,人家开的还是拍卖行! 宋文渊失笑,“大小姐就别再欺负我们贫贱夫夫了,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入股?” “我们相信你呀!”洪阳眉飞色舞地展望未来,“以你的出身、眼力、经验,古玩行里同龄的有几个是你对手?就黄兴运那老怪物不也忌惮得要死要活?我也不自夸,就我凭我入职不到一年,就成为肯巴德第一秘书的能力,咱俩联手,那是拳打小轩窗、脚踢古今阁,古玩行里没一个敢煞咱威风的。” 宋文渊噙着笑意看他吹牛皮,点点头,“说得不错。” “卧槽,”康天真目瞪口呆,“你竟然凑不要脸的承认了,敢脚踢古今阁,你们不想混了吗?我大伯会把你们都绑起来,挨个拔腿毛的。” “就是个说法嘛,”洪阳喝了口啤酒,“我们合伙,相互有个帮衬,出了问题也能分担风险。” 宋文渊点头,“这样挺好,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洪阳豪气冲云霄,举起酒瓶,”我们兄弟联手,再创辉煌。” 众人干杯。 康天真趴在桌子上,”为啥说再创辉煌?你俩以前很厉害吗?””联手干掉了肯巴德,不厉害吗?”洪阳笑嘻嘻地说,”我俩读书那会儿可是雄雄双煞,当年我家穷嘛,老娘改嫁,老爸还在蹲劳改,学校里的小王八蛋总是欺负我。” 康天真从没上过学,对校园暴力没什么概念,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往你书包丢癞蛤蟆了吗?””这倒没有,”洪阳道,”比如放学回家,发现自行车气门塞被拔了,比如上自习课逼我跑腿去商店买吃的,比如说打扫卫生分配最脏最累的活儿给我。” 蒋璧影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我都没有印象了。””你可是大小姐,每天坐着宾利来上学的,眼高于顶,哪里注意到我们小老百姓啊,”洪阳嬉笑,抬手在康天真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少年,请把你那满脸的怜悯收起来,那些小王八蛋我都已经报复回去了。””你把他们气门塞也拔了?””我是这么素质低下的人吗?”洪阳气宇轩昂地说,”我找了一把图钉,天天去扎他们的车胎,每天七个孔,风雨无阻,半个月下来,他们就崩溃了。” 蒋璧影大笑,”你比他们素质还低。””怎么能说我素质低呢?”洪阳一脸无辜地说,”图钉是我找的不错,但去摁图钉的是宋文渊啊。””滚蛋!”宋文渊笑道,”吃你的饭吧。” 洪阳喝得有点多,亲热地搂着宋文渊,对蒋璧影说,”那时候,全班只有文渊对我好,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只认文渊一个兄弟。” 蒋璧影嘲讽,”你们兄弟俩可真有缘分,双双信誉危机。””那算什么呀,这一行里是古董说话,”洪阳一挥手,”我准备南下走一圈,江东子弟多才俊,应该能收到几件古籍书画来,文渊,要不要一起?” 宋文渊沉思片刻,点头,”可以,正好我没什么事情。” 康天真飞快地举手,”还有我!””我靠,不是吧,”洪阳郁闷,”你俩一起那不是和度蜜月一样了?闪瞎我的狗眼咋办?” 蒋璧影笑着摆手,”你可别看我,公司事情多,我可走不开身。” 洪阳哀怨地趴在桌子上,”啊啊啊那我岂不是和单身狗一样了?” 康天真坏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叫声汪汪来听听。””嗷呜!”洪阳呲牙去咬他,”嗷嗷嗷呜!” 四个人吃吃喝喝到九点多,洪阳要送蒋璧影回家,宋文渊和康天真牵着手往回走,夏夜的凉风吹走浓重的酒气,宋文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送你回家吗?我喝酒了,打个车吧。” 康天真抬眼看着他,”我不想回家。” 宋文渊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里面水汪汪的,在路灯辉映下如同装了满天星辰,不由得心神动荡,他搂住康天真的腰,低头吻了下去。”你酒气好重,”康天真嘟囔一句。 宋文渊立刻松开他,自嘲地笑笑,”我喝太多了,不好意思,熏到你了吧?””没有,我也喝酒了,我们半斤八两,”康天真抱着他的后背,主动去追逐他的亲吻,被宋文渊躲了两次之后郁闷了,撅着章鱼嘴,”宋文渊,亲亲我。””哎……”宋文渊无奈,搂着他,温柔地吻了起来。 这里晚上行人不多,路灯下一群飞蛾在扑火,康天真后背倚着路灯,双臂环在宋文渊的脖子上,两人紧紧贴着身体,吻得难舍难分。 一吻终了,康天真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看着他的眼睛,道,”宋文渊,我有一点嫉妒洪阳。””嗯?””他陪了你好多年,”康天真道,”在我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都是他在陪着你,你们俩是雄雄双煞。” 宋文渊失笑,”你听他胡扯,以后还有几十年都要你陪着我呢,你跟他不一样。” 康天真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宋文渊的人生才过了22年,还有八十多年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呢,突然又觉得很欢欣,开心道,”我们才是双煞,雌雄双煞。” 宋文渊逗他,”你是雌吗?””无所谓啊,”康天真扭着腰转了一圈,捂着裤裆做了个玛莉莲梦露的招牌动作,自信地说,”我长这么好看,女装也是很美的。””……”宋文渊无语:你的注意点又歪了吧! 第54章 金山寺拜佛 三个无业游民,出发时间十分随意,宋文渊和康天真开车去接洪阳,他家住在一条老巷中,车子开不进去,两个人下车走进深巷,康天真好奇地打量着两边拥挤的楼房,“我从没来过这里。” “这是老南京,”宋文渊低声说,“一直在规划中,估计快要拆迁了吧。” 巷边有人在盆子里择菜,鲜嫩的芦蒿让人看了就觉得脆嫩可口,脏兮兮的墙上有小孩子的涂鸦,康天真饶有兴趣地看着,抬头,看到空中乱拉着很多晾衣绳,一件件衣服在头顶飘荡。 开心地说,“这里很有生活气息,洪阳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怪不得他性格那么开朗。” “他念书的时候不是这个性格,”宋文渊笑道,“那时候的他很阴郁敏感,被欺负了,当场一声不吭,回头在背后恶狠狠地去报复。” 康天真撇嘴,“完全看不出来。” “人是会变的,总是向着更适应环境的方向改变,”宋文渊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消失,他低头看着康天真,眼神中有着深沉的温柔。 康天真头顶冒出一个问号,“看我干啥?” 宋文渊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没有说话,在心里黯然地想:往后的几十年,自己是否有能力像孔家一样保护得他永远这般天真澄澈,永远不用为了生计而改变自己。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康天真笑嘻嘻地说,“又一次被我的帅气震撼了吗?” “是啊,”宋文渊笑起来,坦然地承认,“我老婆这么帅,越看越喜欢。” “!!!”康天真表情倏地停滞,然后悄然脸红了,宋文渊除了在床上,鲜少说情话,这样陡然冒出一句甜言蜜语,有点措手不及呀。 还有老婆什么的……太太太……太直白了…… 宋文渊惊讶地看着他莫名其妙闹了个大红脸,笑着刮刮他的脸皮,“这是怎么了?” 康天真兰花指,“讨厌~人家羞羞啦~” 宋文渊:“……” 两人停在一扇低窄的门前,宋文渊敲了敲门,喊,“洪阳,我宋文渊。” “哎来了来了来了……”洪阳一连串的声音从里面由远即近,接着房门打开,他叼着一片油煎馒头,上嘴唇还沾着米糊,跟稀疏的白胡子一样,看见他们,舔了舔嘴角,“吃早饭了没?” 宋文渊低头看表,“你家十点吃早饭?” “今天特殊情况,来,进来吧,哟,真真,今天也萌萌哒,来,给哥摸一把。” “滚你大爷的,”康天真挥开他的咸猪手,“今天什么特殊情况?因为要出远门,所以加餐吗?” “啊,”洪阳咬了一口煎馒头,含糊地说,“我今天起得早,不然十二点吃。” 宋文渊说,“滚去吃饭,馒头屑都喷出来了,奶奶呢。” “在她卧室听戏。” “最近怎么样?”宋文渊关心地问,将带来的苦瓜胶囊放在桌子上,“血糖没有再升吧?” “还行,我就怕她老是闲不住,乱找活儿干,一劳累血糖噌地就上去了,”洪阳走进厨房,拎起豆浆机往碗里倒了满满一大碗米糊,就端着碗站在料理台边喝,一边喝着米糊,一边咬着馒头,还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我这一走,没人照顾她,我不放心,给请了个保姆,待会儿就来上班,我再叮嘱她几句。” “没事,反正不急,”宋文渊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蓝莓,直接在洗菜池里洗干净,递给康天真,自己吃了一颗,“味道不错。” “卧槽!那是我给奶奶买的!”洪阳怒,“少吃点儿!” 康天真跟着宋文渊有样学样,吊儿郎当地颠着腿,“我们又不是外人,吃颗蓝莓又怎么啦。” “厚,你们不是外人,是内人哦?”洪阳油乎乎的手指作势去捏康天真的脸,“来,我的真真内人,啥时候给哥陪床,哥会好好疼你的。” 宋文渊踹了他一脚,“赶紧吃你的,少他妈废话!” 洪阳狼吞虎咽地喝了一豆浆机米糊和八片馒头干,将厨房收拾干净的时候保姆也来了,是个一看就很老实的妇女,笑起来很淳朴,洪阳啰里啰嗦地嘱咐了一大堆,一万个不放心。 “唉,这孩子……”洪奶奶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男孩子哪有这么啰嗦的,怪不得没有小姑娘喜欢。” “嘿,这小老太太还揭我短?我还就告诉您啦,您以后的孙媳妇儿啊,必然是个大家闺秀,美得冒泡,”洪阳得意洋洋道,转脸对保姆说,“阿姨,请你务必要看住这个小老太太,我跟你讲,她可不一般,你一个不注意,她就干活去了,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种花种菜,不把自己孙子吓出心脏病来,她是决不罢休。” “好啦好啦,我不会再累到的啦,”洪奶奶投降,她糖尿病后期,视力已经下降很多,近乎失明了,摸索着拉住宋文渊的手,笑地十分慈祥,“文渊啊,你是好孩子,帮奶奶照顾小阳,他最报喜不报忧,你是他的好兄弟,你们一定要相互帮衬着啊。” 宋文渊拍拍她的手背,诚恳地说,“放心吧奶奶。” 洪阳拎起行李箱,“那我们走啦,奶奶,不要太想我啊,您英俊潇洒的孙子挣大钱去了。” 洪奶奶拄着拐杖送出来,连声笑道,“哎,快去吧,别担心家里啊。” 三个人轮流开车,准备走镇江、江阴去苏州,然后南下浙江,去宁波吃水蜜桃,洪阳叼着烟,爱不释手地拍拍方向盘,“嘿,文渊,你这车感觉真叼,钱没白花。” “天真觉得俗气,”宋文渊笑道,“说不如加钱上卡宴,我想了半天,还是没舍得。” “咋不听媳妇话呢,”洪阳道,“奥迪是有点俗气,不过……”他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疯狂地蹭了蹭,“让我也俗气一把吧……” 车子拐了一个s型,宋文渊大惊,“喂,你好好开车!” 洪阳淡定地将车子拉上正轨,嘤嘤嘤,“我也想开好车。” 康天真披着空调毯趴在后座睡觉,被这两人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你可以开璧影的,她有路虎,你一定喜欢。” “女神有时候简直不像个女人,”洪阳缩了缩脖子,“上次去她家给送一份文件,发现车库里有二十几辆豪车,灯光一打,跟车展一样,给兄弟当场就吓尿了,我严重怀疑她买车就像买衣服,看好一款就要每个颜色各来一辆,简直叼爆。” 康天真抱着前排的靠背,“再多的车她每次也只能开一辆,剩下的你可以随便选。” 洪阳深以为然地点头,“妈蛋有这样的好日子我还干个球的活儿呀,直接给她当小白脸得了,爷这么貌美如花,不靠脸吃饭简直太浪费,啧啧,天生丽质难自弃。” 宋文渊嫌弃地问,“蒋璧影看上你哪一点?” “我貌美如花呀。” 宋文渊无语,康天真笑嘻嘻地说,“你指的是小菊花吗?” “滚蛋!” 三个小时后就到了镇江,他们不急着赶路,遍顺路去金山寺纳凉,即便是盛夏,寺里的游客还是很多,人们都到法海洞和白龙洞去寻访爱情故事,宋文渊揽着康天真的肩膀,防止他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挤跑。 洪阳摸出一个硬币扔进中冷泉,双手合十,不知道许了什么愿。 康天真好奇地看着他,“这是许愿池吗?” “这是天下第一泉,”洪阳戴着墨镜,双手插在裤袋里,淡然地说,“我觉得这么牛x的泉眼里泉神肯定也牛x,许个愿呗,不灵又不亏。” “有道理,”康天真点点头,摸出一个硬币就要往里扔。 宋文渊拦住他,笑道,“别乱扔硬币,这货胡扯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泉神这个说法。” “万物皆有神灵啊。” “就是,”洪阳振振有词,“山上有山神,海里有海神,花有花神,雷有雷神,做爱有爱神,坐月子有月神……” 宋文渊一脚踹过去,“滚你的!” 洪阳差点被他一脚踹进池子里,踉跄着爬起来哈哈大笑。 “宋文渊,过来,”康天真在池子旁边的石碑上看到一句话,“这里有你的名字。” 两人走过去,看到是文天祥的一首诗:扬子江心第一泉,南金来北铸文渊,男儿斩却楼兰诗,闲品茶经拜祠仙。 “这里跟你还蛮有缘的,”康天真道,“我们去烧一炷香吧,许个天长地久的愿,一定能实现。” 他拉着宋文渊跑到大雄宝殿,在殿外等着前面的人跪拜完,康天真探头看了一眼巨大的佛像,小声感叹,“佛祖真大呀。” 洪阳在后面探头探脑,“你怎么知道佛祖很大?他又没脱裤子……嗷……” 一声惨叫嚎得康天真牙都酸了,扭头看过去,只见宋文渊双臂抱胸大马金刀地站在殿外,一只脚狠狠踩在洪阳的脚趾头上,不由得大笑起来。 “佛祖面前不要信口开河,”宋文渊松开脚。 洪阳抱着脚单腿跳来跳去,眼泪哗哗,“脚趾头被你踩掉了……嘤嘤嘤……” 前面的人出来,康天真拉着宋文渊走进去,跪在佛祖脚下,双手合十,“佛祖爷爷,我只有一个愿望,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要保佑我和宋文渊长长久久,我们要做一辈子夫妻。” 洪阳跪在旁边小声道,“呸呸呸,说出来就不灵了。” 康天真僵了两秒,“可是他坐那么高,我怕声音小了他听不见。” “佛祖就在你心中,阿弥陀佛,”洪阳眨巴着虔诚的双眼,满脸都是高深莫测的禅意。 “那岂不是我想什么他都知道?”康天真大惊,眼神发虚地飘了飘。 洪阳坏笑,“咦,你在想什么凑不要脸的事情?” 康天真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终于没憋住,贼眉鼠眼地靠过去,咬他耳朵,“我想到了佛祖和耶稣打牌的故事。” 一直跪着虔诚许愿的宋文渊猛地直起身子,一把将康天真的脑袋按下去,“别乱说话,快磕头。” 康天真被他按得脑门磕在蒲团上,坚强地扭过头去,对洪阳讲,“佛祖和耶稣打牌,输了的会被弹脑门…” 洪阳看着他被宋文渊按到扭曲的一张脸,“哎?” 康天真锲而不舍地讲故事,“耶稣一直赢,佛祖一直被嘭嘭嘭地弹脑门,脑门都弹红了,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唔唔唔……” 宋文渊忍无可忍,一手捂着康天真的嘴,一手摸出一把钞票塞进功德箱,硬是将人拖出大殿。 “唔唔唔……”康天真被他捂得满脸通红,疯狂挣扎。 宋文渊松开手,“你还想长长久久吗?再胡说八道佛祖就不保佑你了。” 康天真眼泪汪汪,“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 “闭嘴!” “就是,你以为佛祖不要面子吗,输给耶稣的事情本身就是个黑历史,你还哇哇地讲,真不懂事,”洪阳大义凌然地谴责,然后将康天真揽进怀里,小声道,“快讲,佛祖赢了怎么样?””……”宋文渊一脚把他蹬了出去。 第55章 逛古玩市场 烧完香,三人跟着人们去登了慈寿塔,狭窄的楼梯上,康天真牵着宋文渊的手,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宋文渊看他一眼,手指调戏回去,两个人在人群中手指纠缠,如同偷情一样做着不为人知的小动作。 康天真玩疯了,用力掐了他一下,被宋文渊一把攥住手指,怎么都挣扎不出来,他抬头,看着宋文渊一本正经的样子,嘿嘿地笑起来,两人慢慢变成了十指相扣。 “这塔好高,”康天真缺少锻炼,走了几级就气喘吁吁。 宋文渊笑着看他,“那我背你上去?” “得了吧,”康天真捏捏他的肌肉,“洪阳会嘲笑我的。” “我不嘲笑你,”洪阳看着他,真诚地说,“我只会说,哇咔咔咔你这弱鸡爬不动了吧,虚了吧,没用了吧,活该当小受了吧哇哈哈哈……” 康天真勃然大怒,“我跟你没完!!!” 洪阳哈哈大笑着,屁滚尿流地往上跑。 康天真喷着火在后面追。 宋文渊笑着抬头,看他们两个跟没长大的熊孩子一样哈哈大笑着从游客中穿过,洪阳手长脚长,很快就蹿上顶层,趴在楼梯上往下看,康天真爬到六楼就蔫了。 宋文渊悠闲地走上来,看着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的康天真,笑着伸手,“爽了?” “萎了,”康天真抓住他的手站起来,两人并肩往上走,郁闷地嘬着牙花子,“我的身体缺乏锻炼。” 宋文渊点头,“回南京后报个健身课吧,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康天真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兴奋,“我们可以做另一项运动,既健康又低碳,你好,我也好。” 宋文渊:“……” 康天真晃悠着他的胳膊,“你知道我说的是啥吗?” “我当然知道,”宋文渊不客气地说,“爬个楼梯都能让你想到那方面去,也真是辛苦了。” 康天真旁若无人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无辜道,“我一跑就觉得累,一累就觉得你体力真好,然后就想到你在床上体力也好,然后就……嘿嘿嘿……” 宋文渊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遂笑起来,“小东西!” 两个人牵着手走上塔顶,正是夕阳残照,江水和天空浑然一色,美得令人心旷神怡,夏日的炎热褪去,高远的天空带来阵阵凉风。 宋文渊拍了拍正在凭栏远眺的单身狗,“登高莫凭栏。” “凭栏闪瞎眼吗?”洪阳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捏捏康天真的脸,“真真输了哦。” “我保留体力呢,”康天真倨傲地嗤了一声。 洪阳满嘴跑火车,“保留体力干嘛?晚上反攻宋文渊吗?” 康天真想了想,摇头,“我比较喜欢在下面的感觉,麻麻的,爽爽的。” 宋文渊脸色变了,“喂……” 洪阳哈哈大笑,“反攻也可以在下面呀,只要让宋文渊坐上来自己动……” “滚蛋!”宋文渊笑骂,拉着康天真走到另一边去看风景,半边天空都是怒放的火烧云,夕照铺在江面,如同五彩斑斓的云锦。 康天真看着壮阔的江水,突然道,”我觉得洪阳心里有事。””为什么这么说?” 康天真低声道,”直觉吧,感觉他很多时候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但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却很深沉。” 宋文渊苦笑着摇了摇头,”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一直都没心没肺。” 傍晚金山寺要闭门,他们走下台阶,洪阳双手插在裤袋里,回头看着后方,神情冷漠,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巍峨的大殿上挂着牌匾——度一切苦厄。 他看向洪阳,“你在想什么?” “你说佛祖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度一切苦厄吗?” “心诚则灵吧,”康天真想了想,“小时候被我妈硬逼着三天背一本大部头的时候我就想,佛祖帮帮我,让我biu的一下全背下来吧。” 洪阳笑起来,“佛祖显灵了?” “没有啊,”康天真一脸无辜地摇头,“我心不诚,心里想着佛祖帮帮我,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吃肉。” “……”洪阳捏捏他的腮帮子,“那你说个j.b!” 康天真笑嘻嘻道,“我是举个反面例子给你看,你可以诚心礼佛,看看他能不能度一切苦厄。” 洪阳摇头,低声嗤笑,“信他,我还不如信自己。” 他们晚上在路边小面馆里吃锅盖面,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还没黑,洪阳拿着两副扑克,敲开宋文渊的房门,”三缺一啊,叫个小姐帮忙抓牌?” 康天真满脸愕然。”别闹了,”宋文渊道,”你看看电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去古玩市场转转。” 洪阳一脸悲愤的表情,”现在才七点!你俩可以做爱做的事情,我这漫漫长夜要怎么度过啊?” 康天真认真地看着他,”你也可以打飞机啊。””……””或者在床单上蹭一蹭。””……”洪阳抹了把脸,眼神已经死了,木然道,”多谢你的建议,现在,闭嘴,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康天真皱了皱鼻子,老实地闭嘴了。 洪阳回自己的房间,宋文渊笑着把康天真压在门上,两人接吻,唇舌温柔地相互勾引,缠绵的爱意从舌尖流出。 吻了一会儿,康天真红着脸扯开宋文渊的皮带。 房门又被敲响,宋文渊连忙提起裤子,”谁?””你洪大爷我!”洪阳在外面朗声大喊,”开门,我有事要问你家小媳妇。” 康天真郁闷地打开房门,”谁是小媳妇啊,你不是刚走吗,又有什么事?” 洪阳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粉面含春的小美人儿,嘟囔,”你不是谁是?””什么???”康天真吼。”哎哟还会河东狮吼了,”洪阳夸张地往后跳了一下,双手挡在身前,”人家好怕怕啊。” 康天真喷火。 宋文渊笑着将康天真揽进怀里,看向洪阳,”你到底要问天真什么?””哦,这个啊,”洪阳调整了下表情,满脸严肃地问,”佛祖赢了之后呢?””……你麻痹!!!”康天暴怒,咆哮着飞起一脚,拖鞋甩了出去。 洪阳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着关上他们的房门,一溜烟跑了。 重新锁上房门,宋文渊抱住康天真,两人吻了一会儿,宋文渊拉起康天真的t恤,康天真突然用力推了推房门,“已经关严了吧?” 宋文渊:“……” 两人重新开始亲热,过了两分钟,宋文渊停下来,双眼无奈地看着他,康天真讪笑着,“洪阳不会再来捣乱了吧?” “……”宋文渊脸都绿了,一言不发,一把抱起康天真,走到床上压了下去,在他的脖子上不断亲吻。 康天真躺在床上,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他真的不会再来了吧?” 宋文渊二指夹着一个套套,在他面前晃了晃,“到底做不做?你再纠结这个咱就不用做了。” “做做做,”康天真猛地抬了下上身,把套套从他指尖叼走,心里想老子憋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爽过,今天就算洪阳坐在旁边看活春宫,都拦不住老子大干三百回合! 两人从北京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机会亲热,体力充沛,相互压榨着对方的精力,好像要把积攒的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康天真搂着宋文渊的脖子,两人一边做着一边接吻,他对这种唇舌纠缠的亲密行为有着上瘾一般的迷恋,时时刻刻都不愿离开对方。 两人从天黑做到半夜,床单都被他们的液体浸湿,康天真浑身软得像水一样,带着哽咽喘息着,眼角不住地流出生理性泪水。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着身上驰骋的男人,满心都是无法控制的爱意。 宋文渊抱他去洗澡,在浴缸中又做了一次,康天真无意识地痉挛着,爽得瞳孔都涣散了,宋文渊看着他狼藉的身体,爱得心都快要化了。 回到床上,尽管很累,可是康天真一点都不想睡觉,只想和宋文渊抱着聊天,宋文渊被他缠得哭笑不已,”早点睡吧,你今天不累吗?””累啊,”康天真哑着嗓子,”可是我想跟你说说话。” 宋文渊强打起精神,”好吧,说什么?” 康天真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宋文渊失笑,”还是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康天真失望地闭上眼睛,听着旁边绵长的呼吸,忐忑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刻都离不开宋文渊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花痴病吗?还有的救吗?怎么感觉好像很悲惨的样子…… 他越想越悲惨,感觉自己好像得了奇怪的相思病一样无可救药,然后就在对绝症的悲怆中,三分钟内睡着了。 宋文渊扭过头来,借着月光看着他餍足的睡颜,轻轻笑起来,戳了戳他婴儿肥的腮帮子,满心都是逐渐发酵的爱意。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去逛古玩市场,洪阳边走边摇头,“当年金山寺文宗阁也是江浙三阁之一,怎么就一本像样儿的古籍都没有留下呢?” 宋文渊道,“虽说作为存放《四库全书》的藏书阁按理说应该举足轻重,但是咸丰三年就已经被太平天国焚毁,前后不过存世74年,距离现在时间太久了。” 在古玩市场逛了一个上午,购得几本文革时期的抄本稿本,三人就在附近的面馆解决午饭,康天真夹起一片水晶肴肉,“你们知道这一块肴肉要多少道工序吗?” 洪阳狼吞虎咽的塞了满嘴,含糊道,“我只要好吃就行了,不需要知道它咋做的。” “庸俗!”康天真斥责,“仅仅满足了果腹之欲,这是对食物的侮辱……哎,大叔,你有事?” 一个穿着旧工作服的男人腼腆地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低声问,“看你们几个小兄弟对古董十分有研究,我家里也有些老东西,都是祖辈留下来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来看一下。” 康天真和宋文渊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初在湖北被仙人跳的事情,宋文渊清了下嗓子,“不如您就把东西带来这里,我们看看吧。” 男人犹豫了一下,“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总不能一股脑全拉开吧。” 他们正在说着,面馆服务员端着餐盘从旁边路过,看到男人,不悦道,“老王,你怎么又来了?快别打扰我们客人吃饭,你那几本破书,不值钱!” 宋文渊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字眼,“破书?你指的古董是书?” “还有别的,”男人一见他感兴趣,立刻激动地说,“还有花瓶,有椅子,红木,可值钱了!” 洪阳借故上厕所,走到后厨,拉住那个服务员,“嗨,大美女,那个老男人你认识?” “这附近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服务员没好气道,“祖上是当官儿的,应该是传下来不少好东西,他不务正业,家产都败坏了,还剩下点破木烂朽的,整天在附近拉人去看,有这点功夫干啥生意不挣俩钱啊!” “就是,”洪阳笑着和她聊了一句,回到餐桌边,给宋文渊一个眼色。 宋文渊了解,对男人温和地说,“那既然你说有好东西,我们就去看一看吧,只是我们三个年轻人毛都没长齐,懂得倒也不是很多。” 一直埋头苦吃的康天真抬头,“我毛长齐了。” “……”宋文渊沉下脸来,“你闭嘴!” 第56章 捡漏元版书 男人的家就在古玩市场附近,三个人跟着他左拐右拐,走进一个破旧的短巷,四下里对着鸡笼、垃圾筐,康天真回头看了看巷外干净的街道,显然没有想到相隔短短几步路,这里竟然脏乱到这种程度。 “城市规划不好,只顾着粉饰外面的太平,”男人讪笑着骂了两句政府,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三位小兄弟请进。” 一踏进门,康天真就更吃惊了,刚才还嫌弃外面脏乱,没想到这个人的家里竟然脏乱得更上一层楼。 洪阳点燃一根烟,烟气冲淡了屋里的霉味,他叼着烟在室内转了一圈,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两人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上他妈当了。 这屋里横七竖八放着三把红木椅子,没一件是真的,桌子上摆着两个釉里红瓷器,安徽仿烧的,墙角还有一只青铜四羊方尊,跟国家博物馆收藏的那个一样一样的…… 男人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一套保存完好的古书,洪阳吹了声口哨,“嗬!《礼记正义》,看这存放的架势,得是宋版书吧?” “南宋,建本,”男人严肃地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在我家收藏了至少有八百年,看这些收藏印。” 宋文渊轻笑一声,“那咱们至少得有一方是穿越的。” 男人愕然,“怎么?” “大叔,”宋文渊手指轻轻敲着木匣,淡淡道,“这是影宋,就是照着宋版书的模子复制出来的,年份不超过光绪,”他笑着看向男人,“你说在你家有八百年了,不是穿越是什么?” “呔!”男人见谎言被戳穿,懊恼地坐在小马扎上生闷气。 宋文渊也不急着嘲讽他,平静地坐在桌边翻阅这本影宋版《礼记正义》,康天真闲得无聊,在屋里踱步,好奇地里里外外地打量着。 “小兄弟,”男人开口,“就算是影宋,这也是光绪朝的古董了,你看这价格上……” 宋文渊好脾气地看着他,笑问,“怎样?” “十万块钱,”男人将木匣推到他的手边,“连同这个楠木匣送给你。” 宋文渊失笑,“大叔,你这个匣子是樟木的。” “呃……没什么差别,”男人摆手,“就是这么个意思,买书,搭匣子。” 洪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一根烟抽完,低头又续上一根,慢慢吐了个眼圈,眯起眼睛笑道,“咱不带这么欺负小孩的,就你这书还能值十万块?别说搭匣子,你就是把自己都搭上,也不值啊。” 男人嘿嘿地笑,“搭个我还不如搭匣子呢。” 洪阳大笑,递给男人一支烟,“大叔,咱们几个刚刚开始做生意,囊中确实也羞涩,你这么狮子大张口,实在是不够尊老爱幼啊。” “那你看多少钱合适?” 洪阳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伸出一个巴掌。 男人狐疑,“五万?” “……五千。” “好家伙!论二十倍的砍啊?”男人大怒,“你这孩子不厚道,就算是初出茅庐,也不带这样砍价的。” 洪阳嚷嚷,“那你看多少钱合适吧。” “五万。” 洪阳拍了拍宋文渊的肩膀,“走了,哥们儿,这老头儿还说咱们不厚道,我看,最不厚道的就是他了,五万买这个?我不如留着拍场上去拍真宋版。” 男人一看他们要走,连忙拦住,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两万,给两万就拿走。” 宋文渊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万现金,干净利落地丢在桌子上,“就这些,行就行,不行就算。” “!!!”红艳艳的钞票闪得男人狗眼要瞎,这样直观的刺激让男人有点把持不住,挣扎半天,心一横,“成交。” 宋文渊将《礼记正义》放进木匣中装好,招呼一声,“天真,走了。” “等等,”康天真紧皱眉头看着角落里一个镜台。 宋文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时一张清朝榆木宝座式镜台,镜台上堆着几本旧书,脚边放着一个竹鞭形高低几,布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康天真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宋文渊心头一凛,不由得认真起来,他围着镜台转了一圈,伸手揩了一下灰尘,仔细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做旧的。””嘿嘿,”男人讪笑一下,他已看出来这三个人虽然年龄不大,眼力却都不一般,便也不诳他们,笑道,”虽然是做旧,但是以假乱真啊。” 康天真沉不住气,”我说的是那个…””那个小几吗?”洪阳一把按住他,指着镜台脚边的高低几道,”大叔,这个小几有不少年头了吧?”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竖起拇指大赞,”这个小兄弟好眼光啊,”说着蹲下去将小几拖出来,顿时灰尘乱飞,康天真捂着嘴咳嗽两声,宋文渊抬手挡在他的脸前,皱眉,”灰尘也太多了,你好好擦擦。””稍等,稍等,”男人眼神飘了飘,随手扯起镜台上一本旧书,撕下一页,粗暴地擦了擦小几,露出漂亮的花纹,顿时惊艳地大叫,”影子木!这是影子木啊!三位小兄弟,今天可叫你们捡着大漏了!” 洪阳蹲下来在小几上摸摸敲敲好几分钟,嗤笑,”狗屁影子木,大叔你是存心喂我们吃药啊?这要是影子木,那黄花梨得哭死。””怎么说?”宋文渊问,”看出是什么木料了?””这就是民间最普通的杂木家具,”洪阳一脸嫌弃地说,”应该是桦木的,不过看这样式该是个老物,造型挺别致的,有点收藏价值。” 男人颤抖着双手,抚摸小几,满脸是忆古思今的惆怅,”虽然它不是什么好木材,但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是这个家里我放在心尖儿上最最疼爱的东西,”他抬头扫视众人,眼中噙着热泪,”这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 康天真扯扯宋文渊的袖子,小声道,”他好像哭了。””不,我这不是哭,是对我母亲的缅怀,”男人擦了一把泪水,哽咽着说,”一看到这个小几,我就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我坐在这个小几上喂奶的样子。” 康天真肃然起敬,崇拜地说,”你真厉害啊,吃奶的时候都有记忆了。””……咳、咳,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总有点偏裨,”男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总之,这个小几是非常古老非常值得收藏的一件珍稀古董……” 宋文渊打断他,”开个价吧。””八万!”男人手指比划一下。 宋文渊微笑着看他,没有搭话。 男人立刻变换了一下手势,”六万。” 宋文渊露出遗憾之色。”六万已经不贵啦,”男人悲戚地喊,”这可是家传的古董!我姥姥的姥姥留下来的,传承有序,家传之宝啊!” 说着,泪水就哗哗得流了下来,那感情充沛得不像是卖古董,反倒像是被打劫。 宋文渊淡淡道,”六千吧,这个价格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 男人眼泪一抹,”八千。” 宋文渊琢磨了一会儿,和洪阳凑在一起商量片刻,然后敲了敲那个镜台,”八千可以,但你得把这个镜台搭上。””你不嫌它是做旧的吗?” 宋文渊淡淡道,”你不也说以假乱真吗?” 男人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小兄弟你看上去是个老实人,骨子里竟是个奸商,佩服啊佩服,这家伙你要是能当真的给卖出去,那可就是真牛逼咯。” 洪阳蹲在旁边翻那几本旧书,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废话怎么这么多啊,今天真是白费力气,你这儿可一件真东西都没有。” 男人腆着脸,”刚才不是还有一件宋版书吗?””你那是影宋,”洪阳站起来,将旧书随手丢到镜台上,”这几本连环画我还没看完,也搭进去吧。” 男人眼珠一转,”那你得再给我二百块钱。””钻钱眼儿了啊?”洪阳没好气。”话不能这么说,”男人笑道,”谁跟钱有仇啊。” 宋文渊不愿多废话,付了钱,男人颠儿颠儿地去找了个三轮车,把镜台和高低几都放上去,一股脑儿拉走,路过锅盖面馆,那个大姐服务员正倚在门口嗑瓜子,朗声笑道,”你们还真买了?” 宋文渊笑笑,“没什么特别值钱的,这几件还算有收藏价值。” “嗨,看样子你们还挺懂的,”服务员笑道,“懂就好了,刚才你们跟他走了,我还真怕上当,他虽然祖上好东西很多,这么些年,可也倒腾了不少假货。” “多谢大姐提醒,”宋文渊寒暄了几句,几个人将东西用三轮车拉到酒店。 关上房门,康天真立刻扑上去,从几本旧书里捧出一本,嚷嚷,“我勒个去,元版啊,我的亲爷爷……” 宋文渊笑笑,“多亏你眼力好,那屋里光线那么差,都能看出元版书来。” “可遇不可求啊,”洪阳兴奋地说,一脚将镜台和高低几踢到旁边,凑在康天真身边,“来,再给我看看。” 三个人对老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传家宝的镜台和高低几连看都不看,围着那本旧书,小心翼翼地欣赏着。 宋文渊感慨,“元朝存在不到一百年,元版书的珍稀程度可丝毫不亚于宋版,更何况这是科举闱墨汇编,对元朝文化的研究太有价值了。” 洪阳捏捏康天真的腮,“还是多亏真真啊,你真是我们的吉祥物。” “沃特???”康天真大怒。 “不不,你是祥瑞,是祥瑞,”洪阳连声恭维。 “祥你大爷!” “别闹了,”宋文渊踢开洪阳,“早跟你说过别嘴贱招惹人。” “嘿嘿嘿,”洪阳咧着嘴直乐,贪婪地看着古书,“这本《新刊类编历举三场文选古赋》的收藏价值太高了,虽然只残存一卷,应该也能值好几百万。” 康天真挂在宋文渊的身上,“那个大叔要是知道得哭了,你们两个奸商。” “我们这是将计就计,”洪阳理直气壮地说,“那老男人一门心思地想骗我们打眼,”他踢踢那个高低几,“这垃圾玩意儿还母亲的陪嫁,真是笑掉爷的大牙,你拿刀切开看看,就是碎木屑压制的,一百块钱都不值,还好意思喊八万!” 宋文渊逗弄着康天真的软下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洪阳接着笑道,“人若犯我,那就别怪我犯他祖宗十八代。” 康天真满脸震惊,“纯洁的我都要跟你们学坏了。” 第57章 春花月夜 三个人在镇江逗留了两天,然后路过江阴、常熟去苏州,在苏州逗留了十多天,每天吃江南美食喝碧螺春,去几家藏书楼旧址参观,在文庙买古籍和字画。 宋文渊还买了一个玉雕的长命锁,苏作玉器细致灵巧、玲珑奇妙,这个长命锁小小的空间上錾刻着双鱼戏水,另一面是仙桃和蝙蝠,取福寿双全之一,中间还錾了八个吉祥文字:不离不弃、长命安康。 康天真伸长了脖子,让他给自己挂上,爪子拨弄了一下脖子上的玉锁,“感觉好像狗牌哦。” 洪阳面无表情道,“羊脂玉的狗牌请给我也来一个。” “矮油,阳阳嫉妒了,”康天真笑得眯眯眼,当街搂住宋文渊的脖子送上香吻一枚,大声道,“宋文渊,我又一次爱上你了!” 宋文渊笑笑,将他从身上撕下来,“街上人来人往,多少也避讳一下。” “为什么?”康天真茫然地看着他,“我喜欢你,有什么好避讳的?” 宋文渊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遂苦笑一声,揉揉他的头发,“唉,走吧。” 离开苏州路上,康天真趴在后座剥莲蓬,夏季的苏州大街小巷都有挑在竹筐里的新鲜莲蓬,剥出来的莲子清甜可口,康天真十分喜欢,买了满满一筐放在车子后备厢,打算一路吃到宁波去。 “等我们这一趟回南京,恐怕已经是八月中旬了,”洪阳坐在戴着墨镜开车,随口问,“咱们的店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九月份吧,”宋文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翻看几本连环画,淡淡道,“金九银十。” 康天真爬起来,手臂伸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把剥好的莲子,“九月一号吗?好主意啊,正好是开学季。” 宋文渊嚼着脆嫩的莲子,口齿清香,笑着说,“你也就是信口开河,能去我们店里买东西的,哪一个还会是学生?” “我啊,我现在要是想上学,分分钟高材生啊,”康天真笑道,又剥了几颗塞进他的嘴里,“只是爷现在不乐意上而已。” 宋文渊道,“我倒是有些遗憾没能享受几天大学时光。” “你要是想上学我可以陪你去上啊,”康天真异想天开,“我们可以参加明年高考,以我们的才华,考个研究生应该不成问题。” “你是傻逼吗?”洪阳嗤笑,“研究生根本不是高考出来的。” 康天真懵懂,“不是高考?难道是公务员考试吗?不对吧,你肯定是蒙我……” “……谁稀罕蒙你一个文盲?”洪阳不屑地说,“今天这全车可就只有哥哥我是参加过高考的,连你老公都是失学儿童,我才是权威,懂吗?” 康天真看向宋文渊,满眼怜悯,“他说你是失学儿童。” 宋文渊笑,“勉强算是吧,就是有点大龄。” “你真可怜,”康天真凑过去,一手抱着副驾驶的座椅,一手掰过宋文渊的脸,凑上去亲吻他。 宋文渊啄了一下,想退开,没想到被康天真抓得更紧了,满含爱意的亲吻让他根本不忍拒绝。 旁边突然安静下来,洪阳下意识地瞥了他们一眼,立刻被洋溢的粉红泡泡闪瞎狗眼,“卧槽!!!你们俩的廉耻呢???” “被我吃啦,汪汪~”康天真一吻终了,餍足地舔舔嘴唇,满眼都是甜得像蜜糖一样的幸福。 洪阳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想把这两个虐狗狂魔一脚一个,从车上踢下去。 康天真眼角含着笑意,剥了一把莲子塞进宋文渊的嘴里,“我把莲芯拔出来了,这样就不苦了吧。” “嗯,”宋文渊点头,“果然好多了。” 洪阳心里不平衡,“喂,我的那份呢?” “你的在这里,”康天真一脸纯良的给他塞了一把莲芯,刹那间苦得洪阳眼泪都下来了,“……小……贱……人!” 康天真哈哈大笑,乐得在后座直打滚,剥了一颗白嫩嫩的莲子塞进宋文渊嘴里,特别柔情似水地问,“好次吗?” 宋文渊笑着点头,“好次。” 洪阳神情木然地开着车,内心宽面海带泪:自己干嘛要跟着这俩凑表脸的出来?干嘛?干嘛?干嘛? 干! 他们在湖州逗留了一周,然后绕道海盐去杭州,在余姚逛了三天,最后到达宁波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奉化水蜜桃大面积上市,皮薄、肉嫩、汁多、味甜,可要撑坏了康天真。 三个人坐在状元楼吃冰糖甲鱼和宁波醉蟹,洪阳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喝了一杯糯米酒,对宋文渊道,“巧了,猜猜我刚才在厕所遇到的两个人在讨论什么?” “什么?” “本地有个收藏家去世,留下不少古董,儿子在美国定居,有几件古董不能带出国,正在准备出手。” 康天真叼着一条黄鱼尾巴,好奇地看向他。 洪阳兴奋道,“知道什么叫运气吗?这就是运气,真真,说不定你还真是我们的吉祥物,”他摸出一张名片,“这就是刚刚那人的联系方式,文渊,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说不定有开门到代的好东西呢?” 宋文渊沉思片刻,“他为什么会相信我们呢?传承有序的古董送到拍卖行不是更好吗?” “拍卖行手续多,变现太慢,”洪阳压低了声音,“我刚才旁敲侧击了一下,说是有几件古董不能上拍。” 宋文渊警惕地问,“不能上拍的古董……不干净?” “你说盗墓啊?不能够吧,正儿八经的收藏家,应该不会从盗墓贼手里收货,”洪阳道,“我觉得就是一些高古青铜器什么的,这个是有明令规定不能上拍的。” “难说,”宋文渊眉头微皱,“越是收藏家,往往越容易铤而走险,他们痴迷太深,对古董没有抵抗力。” 康天真吃完一条鱼,插嘴,“不管怎么样,要先看了才能下结论吧。” 宋文渊点头,“那洪阳你去联系,我们找个时间上门去看看。” 卖主是个美籍华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口袋里还放着洁白的手帕,说话总喜欢汉语中夹杂几个英文单词,顺带上夸张的肢体动作,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daddy生前十分喜爱这些antique,每日都要检查好几遍,”卖主介绍道,“特别是这个宣德洒蓝大Bowl,简直是爱不释手。” 洪阳痛苦地转过头去,“这哥们儿能正经说话吗?听得我都快要便秘了。” “他的英语好奇怪,”康天真撇嘴,“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说那个宣德洒蓝刻花鱼藻纹碗吗?什么叫大Bowl啊?” 洪阳问,“听说你对瓷器是一看就知真假,看看这个大Bowl,是真品吗?” “典型宣德年间洒蓝釉,蓝得像宝石一样,”康天真双眼跟x光一样扫射着那个大碗,流着哈喇子,“是真的官窑啊。” 洪阳点头,“那就可以放心了。” 宋文渊一派淡然,听着卖主的介绍,点头,“令尊对古玩可真是相当有研究。” “urse,”卖主猛地一拍手,“daddy还收藏了一件极其珍贵的ing,我本来想带去la的,既然和你们几个小帅哥有缘分,那就一起给你们吧。” 说着从书房的博物架上取下一个包装十分复杂的卷轴,取出之后,给三个人每人发了一个口罩和一副白手套,待众人都武装完毕,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 高深回环的山水画露出冰山一角,康天真猛地瞪大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的动作,那人慢慢将画卷打开,三个人不由得都震惊了。 ——这是一副尺寸挺大的山水画,笔墨并重、水晕墨章,上面行云流水的题诗一首: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书风秀逸、笔法圆熟,只看一眼,便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康天真喃喃道,“竟然是《春江花月夜》……竟然是……唐末名家荆浩的真迹……” 卖主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我就说过,它极其珍贵啦。” 三个人依次鉴赏过,洪阳分外激动,“确定是真迹吗?文渊,你有几分把握?” 宋文渊谨慎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放下放大镜,苦笑着说,“如果这不是真迹,只能说造假者功力太过深厚,不论是画风还是书风,甚至是这些收藏印,这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 洪阳道,“刚才天真看了那个洒蓝釉,确定是真品,看来这位过世的老收藏家是相当有水平的,类比他其他的收藏来看,这幅画不至于是假货。” 宋文渊想了想,点头,三个人商量片刻,一致确定是真品。 卖主在美国有实业,并不以买卖古董为生,见这三人对古董是真有一腔热情,还主动降价,最终这幅《春江花月夜》和其他几件古董打包以七百万的价格卖给宋文渊,至于那几件不能上拍的,果然是出土没多久的青铜器,宋文渊他们三人对这方面都没有收藏意向,便没有收购。 三个人在宁波又吃吃喝喝几天,拉着康天真在各地买的乱七八糟的土特产,唱着歌回到南京。 古玩街上的店铺已经装修完毕,正中摆着一堂明式家具,两壁竖着博宝阁,宋文渊将收藏的古董一件件地摆上去,满意地打量着这个古色古香的店铺。 康天真抱着个关公像进来,“我请了个财神回来,快,找个方位来摆起来。” 两个人忙活半天,将财神安置好,点上香火,宋文渊狐疑地打量这个关公像,“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康天真一脸无辜,“财神不都长这样嘛,眼熟说明你跟财神打过交道,快来财啦。” 宋文渊的疑虑打消,揉揉他的头发,“你懂的还不少。” “那当然,”康天真亲昵地啄啄他的嘴唇,“我可是才貌双全的天真真呀。” 与此同时,古今阁里爆发出一声怒吼,孔信抓狂地掀了桌子,对着战战兢兢的员工咆哮:“财神像都他妈能丢?你们几个是吃屎长大的吗???” 第58章 一起逛超市 古今阁的员工们满肚子委屈,谁能想到少东家会脑子抽筋,把自家财神像偷走,但孔老板虽然积威深重,少东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爷儿俩的事儿,最好谁都别多嘴。 于是孔信火冒三丈,气得像只河豚,也没能问出究竟是怎么丢的财神像,喷着火去查监控录像,这一查可不得了,店内监控竟然被切断了十分钟!!! 要知道古今阁这样的古玩店里动不动就几百万上下,没有监控的这十分钟里,八个“鬼谷下山”都能丢! 这简直是对他的挑衅! 气到极点,孔信反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指挥着员工们全店盘点,然后愕然发现只丢了那一个关公像。 “……”孔信差点抽过去,顿了顿,猛地反应过来,咆哮,“康天真呢?那小傻逼是不是回来过?” “好、好像是回来一趟,”员工们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 小小的古今阁刹那间风云变幻,穹窿之上黑云压顶波诡云谲,俨然是山雨欲来之相。 下午,康天真哼着小曲儿进门,好心情地和众人打招呼,大家尴尬地笑笑,顿时做鸟兽散,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假装努力工作,心里却在挣扎:老板马上就要胖揍少东家了,我是煽风点火呢还是煽风点火呢还是煽风点火呢? 康天真满腹疑惑,走进店里,一抬眼,看到孔信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瞬间绽开笑容,欢快地扑上去,“大伯,我从宁波回来了哦,这些天好想你啊。” 欢天喜地的小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简直纯真可爱到人神共愤,孔信的火气莫名就消除了大半,板着脸,“哦,回来了不先回家,又跑哪儿疯去了?” “哪有疯,我去宋文渊的店里看了看。” 宋文渊的店?孔信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你这吃里扒外的小混账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男人了。” “才不是呢,”康天真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玉牌,“我在金山寺特意帮你求了个护身符,大师开过光的呢,放在枕头下面,可以消灾减难。” 欢快的声音像一盆凉水,把孔信满肚子的熊熊怒火瞬间浇灭,他看着这个乖巧可人的大侄子,满心都是浓浓的疼爱。 收起小玉牌,孔信清了下嗓子,淡淡道,“听说你刚才回来一趟,店里的财神像丢了,知道怎么回事吗?” 话音未落,康天真一声哀嚎惊天动地,“什么?怎么会丢了?凶手有没有抓到?是那个看着我长大的财神爷爷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天哪……” “!!!” 精湛的演技让孔信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的判断。 康天真抓着孔信的手,双眼闪着真诚的目光,“大伯,一定要把凶手抓住,那个财神爷爷对我们家不可分割的一员啊。” “……”孔信飞起一脚,踹飞他,“小兔崽子,还敢花言巧语!” 康天真腆着脸,嚷嚷,“我怎么啦,怎么啦,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对财神爷爷的赤子之心。” “你都这样要求了,我岂能不好好侮辱你一番?”孔信面目狰狞,“跟我逗?爷当年兴风作浪的时候你还没被你爹撸出来呢,看我不弄死你!” 爷儿俩在店里打成一团,最终,身娇体弱的康天真惨遭蹂躏,被按在贵妃榻上拔腿毛,嚎得跟被强行洗澡的猫一样。 孔信兽性大发,把他一直欺负到眼泪汪汪才收手。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孔信端坐在旁边喝茶,“那个关公像是大师指点过的,无论造型、材质什么都是上等,这你都敢偷,偷了还给我装清白,你当我老年痴呆?” 康天真躺在贵妃榻上,衣衫凌乱,跟一个被玩坏的破洋娃娃似的,有气无力道,“就是看它法力高强,保佑得咱家财源滚滚……” 孔信恶声恶气,“所以你就偷去宋文渊的店里了?” 康天真小声说,“……咱们家大业大,而宋文渊的小店才刚刚起步,我想请财神爷爷去保佑保佑他。” 孔信不悦地斜眼瞥他,心想老孔家怎么会生出这么胳膊肘儿往外撇的小混蛋?现在是偷财神像,等赶明儿继承了孔家的产业,绝对直接就改姓宋了! 列祖列宗啊!!! 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晚上康天真回家,在餐桌上表示要搬出老宅,到外面单住,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老太太一下子就抑郁了,连声叫着,“小祖宗,一定是家里住得不够舒适了,小信啊,我早就说过,天真这个年龄,屋里没个大丫头伺候着就是不行……” “什么???”康天真惊得飞出天际。 孔信满脸黑线,“奶奶这个时代已经不允许丫鬟成群了,您老是不是看电视看多了,怎么跟穿越了一样。” “那就是你们几个长辈不像话,”老太太发动无差别攻击,“让我们的宝贝开心果儿都不愿意跟你们住了,”说着,将康天真揽进怀里,“我的肝儿啊,天真小可怜,从小就没娘……” 康天真嘴角抽搐,嘟囔,“我妈好着呢,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没事儿还能拿鞭子抽我爸玩儿……” 老太太耳朵有点背,“你说什么?” “没,没啥,”康天真大声道,“我说我想搬出去住,不是嫌家里不好,是……是我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想住得离店近一点。” 孔老先生沉思片刻,“你年纪也不小了,想发展事业是个好事,爷爷支持你,想来也很好理解,家里都是些老家伙,你不喜欢住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惆怅,让康天真一下子就愧疚了,耷拉着耳朵,喃喃道,“并不是嫌弃你们,只是我……唉……” “行了行了,”孔信出来打圆场,“爸,奶奶,你俩别给孩子压力,搬就搬吧,据我所知他找的那房子离咱家不是很远,隔三差五还能回来吃饭。” 康天真耳朵咻地竖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那房子在哪儿?” 孔信不屑地瞥他一眼,“有你妈那个超级儿控在,我连你在北京和宋文渊做了什么都知道。” “!!!”康天真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家里打过招呼之后,康天真第二天就卷着铺盖投奔宋文渊了,宋文渊最近忙得脚不点地,新房到手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整饬呢,不过之前就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倒也不算麻烦。 两人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康天真趴在购物车上,一脚踩着刚撑,一脚猛地蹬地,连车带人刺溜滑出去老远,哈哈大笑。 宋文渊走在后面,看着这个熊孩子,唇角噙着笑,“别撞到人。” “我技术好着呢,”康天真刺溜刺溜地满超市乱转,“家里有床单吗?锅碗瓢盆?拖地机?空气净化器?宋文渊,快看,超市阿姨又逆天了,这是卫生纸吗?” 维达卫生纸在促销,几十卷洁白的卷纸缠在模特身上,跟婚纱一样,康天真踩着购物车从旁边滑过,赞叹,“真厉害啊,超市这个模特卖吗?” “别闹,”宋文渊笑着拎了一袋卷纸,一回头,购物车已经滑出去五米远了,叹气,“别乱跑,得买床上四件套,这边。” 康天真灵活地原地掉了个头,脚一蹬,购物车滑了过来,突然一个蹒跚学步的小朋友从过道冲出来,宋文渊猛地心头一抽,“刹车!” “卧槽!!!”康天真速度太快,用力腰身一扭,哗地一声,连人带车撞进了卫生纸堆中。 超市阿姨正蹲在地上完善卫生纸婚纱,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接着自己手里就只剩模特的一条腿了。 超市保安奔过来,康天真趴在卫生纸堆中,哀叫,“宋文渊,救命……” “……”宋文渊把他拉出来,揉揉膝盖,“有没有摔伤?” “没有,”康天真笑得一脸无辜,“卫生纸的缓冲作用挺好的,呵呵呵……” “呵呵呵,”宋文渊面无表情。 康天真的脸立马皱成狗不理包子,“其实我腰有点扭到。” “严重吗?”宋文渊揉揉他的腰。 康天真扭了扭屁股,“不严重,就是有一滴滴发酸。” 旁边围了一圈超市员工,顾客们纷纷看过来,宋文渊按着康天真的头给各位鞠躬,“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错,损失我们来承担……” 卫生纸不是什么易碎品,但阿姨的模特被撞坏了,康天真从卫生纸堆中刨出一颗脑袋,讪笑着扣在阿姨手中的躯干上,“那个……这姐们儿质量还挺好的……”他敲敲模特的光头,“头真圆,嘿嘿……我马上就把假发找到……好吧,我买。” 两个人花了十多分钟,总算将几十包卫生纸按照原来的样子垒起来,宋文渊捡起地上的假发,随手扣在模特的头上,把躯干和四肢都放进购物车,拉起一脸沮丧的康天真,“走了。” 他们一直逛到超市关门,宋文渊推着一购物车生活用品,锅碗瓢盆、毛巾、拖把、沐浴露……康天真抱着大黄鸭床上四件套。 收音员一件件扫描,然后错愕地看着三个薯片空袋和两个饮料空瓶,抬头看向这两人。 康天真一脸淡定的抹抹嘴角的薯片屑,舔了舔手指,打了个饱嗝。 “还有这个,”宋文渊丢过来两盒gay专用润滑油,热感爽滑…… 收银员红着脸扫描,心里不由得想这两人是同性情侣吗?真帅啊。还没感慨完,就被出现在面前的一颗脑袋吓尿了,“什么东西?” 宋文渊平静地从车上拿下模特的躯干和四肢,温和道,“这是刚才不小心弄坏的,我们想原价赔偿。” “去那里处理吧,”收银员指向工作处,目送两人渐远的身影,大脑不由得浮想联翩:这两人干了什么,能把模特给弄坏?哎呀,那小受捂着腰呢…… 第59章 迟到的蜜月 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宋文渊打开后备箱将采购的生活用品拿出来,康天真拎起两个袋子。 宋文渊锁好车,拎起剩下的东西跟上去,目光盯着他的腰,眉头微皱,“你腰疼?” “啊……没有啊,”康天真夸张地扭了两下,“好好的呢。” 宋文渊冷喝,“把东西放下,” “哎,没事的啦,”康天真嬉笑,“真的,一点都不疼。” 宋文渊岂是容易糊弄的人,不由分说将人按住,一把掀开t恤,在地下停车场微弱的灯光下只见腰臀白嫩嫩得跟水豆腐似的,看不出什么问题。 康天真笑着挣开他,翘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地推他,声音嗲嗲的,“你好讨厌哟,是不是想趁人少吃人家豆腐?快缩!” 宋文渊笑起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少作怪,走吧。” 推开家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房间已经被家政阿姨打扫的blingbling,康天真欢呼着扑进巨大的布艺沙发中,欢快地打了个滚,“这是我们的爱巢!” “是啊,爱巢,”宋文渊笑着,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刷好浴缸开始放热水,把康天真精心挑选的大黄鸭床单铺上,整理完毕,然后走回客厅,康天真正躺在沙发上变换着各种角度在自!拍! “来来来,”康天真举着自拍架招手。 宋文渊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康天真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脖子,撅起嘴唇在他脸上亲吻一下,咔嚓! “发给谁?” 康天真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发给笑笑,我发现虽然幸福是自己的事情,但,真的好想炫耀啊……卧槽,他这是把我拉黑了吗?” 宋文渊大笑,拉着康天真接吻,康天真立刻丢开手机,和他拥吻起来,两人一边亲吻着一边相互抚摸,撕扯着脱掉对方的衣服。 康天真仰躺着张开双腿,宋文渊拆开润滑剂,拉起他的腿…… “啊疼……”康天真一声惨叫。 宋文渊愣了一下,“我还没进去呢。” 康天真连声叫着,翻了个身趴进他的怀里,“我腰疼……” 宋文渊拧亮落地灯,将灯身拉下,照亮他的后腰,看清楚后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有淤青,你实在是……” 康天真肥嫩的臀肉颤了颤,十分羞涩地说,“看完请把灯关掉好吗?被这么亮的光线照着屁股,感觉有点羞羞哒。” “这就羞羞了?”宋文渊恨声,“信不信我把灯泡塞你菊花里?” “我勒个去!!!”康天真整个菊花都僵硬了。 揉着他僵硬的腰部肌肉,宋文渊叹气,“明明摔倒的时候已经磕到,为什么忍着不说呢?” 康天真趴在他的腿上抠沙发的绒布,嗫嚅,“其实也不是很疼……” “嗯?” “你不要拿我当弱鸡看啊,”康天真自豪道,“我可是被捅菊花都不会哭的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宋文渊默默地给他揉腰,满脑子都是“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弹幕。 他的大手温暖有力,揉得康天真飘飘欲仙,舒服地哼起小曲儿。 “有这么舒服吗?” “是啊是啊,”康天真笑得眯起眼睛,声音软软地说,“宋文渊,你一对我好,我就觉得好爱你啊。” 宋文渊失笑,“我对你有不好过吗?” 康天真想了想,“有时候我亲你,你却不愿意回应我,我就觉得你不爱我了。” “那是因为旁边有人,”宋文渊叹气,这货的天真无邪简直让他又爱又恨,孔康两家二十几年的溺爱把这货培养得百无禁忌,兴致来了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撅起嘴就要亲亲,丝毫不顾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康天真茫然道,“就亲一下下,有人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脱了裤子当街ooxx。” “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是很敌视同性恋的,又有很多人对同性恋有一种猎奇的兴趣。”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们是异类吧,”宋文渊苦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们什么时候成为异类了?”康天真掰着手指头数,“我两个爸爸是同性恋,我大伯和师父,笑笑他爹一生未娶,但据说男朋友和女朋友都交过,还追求过一个泰国来表演的人妖大姐,不过人家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宋文渊浅笑着看他,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听康天真说话,生活中不管遇到多么烦心的事情,只要他一看向自己,所有的阴霾全都能烟消云散。 康天真絮絮叨叨数了半天,然后下结论,“你看,这个世界上同性恋那么多,异性恋才是异类,但我不会敌视他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啊。” “你说的很对,”宋文渊点头,“感觉腰上有没有舒服一点?还疼吗?” “不疼了,”康天真扭了扭腰,爬起来,骑坐在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低头亲吻,“宋文渊,我想要你。” “嗯。” 两个人从沙发上做到床上,又做到飘窗,最后做回沙发上,康天真从没有在酒店之外的地方和他亲热,如今有了两个人的爱巢,激动得分外敏感,趴跪在沙发上,颤抖着发出了小春猫一样的叫声。 宋文渊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俯身亲吻他的后背,柔声道,“别咬沙发,疼了就咬我。” “我不舍得咬你,”康天真回头,热情地和他接吻,喃喃道,“宋文渊,我好爱你,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宋文渊情动不已,心尖上又酥又麻,搂着他动作越发温柔,“我也是。” 顾忌着他的腰伤,两个人做完一次就去洗澡休息,康天真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宋文渊却分外清醒,借着月光细细地看着他的睡颜,心头一片柔软。 这是两人同居的第一夜,是一切美好生活的开始。 他突然理解了家是避风港湾这个有些矫情的说法,因为看着枕边餍足的睡颜,会觉得所有烦恼一扫而空,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宋文渊在晨光中醒来,闭着眼睛往枕边摸了一下,没摸到人,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康天真正跪坐在自己身边,肚子高高鼓起。 “……”宋文渊面无表情。 康天真嗲声,“亲爱的,我怀孕了。” 宋文渊二话没说,粗暴地把他按倒,一把扯开睡衣,一个枕头掉了下来,康天真揪着被子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吓尿了哇咔咔咔?” 吓尿未必,气尿倒有可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老婆(男)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母性光辉,任哪个基佬都扛不住,宋文渊气得牙根痒痒,把康天真按在被窝里一通蹂躏。 康天真大笑,翻滚着跟他打成一团,两个人在大黄鸭被子里嬉闹着,没一会儿,康天真的笑声变得甜腻,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抓过床头柜上的润滑剂,被子开始有规律的起伏,大黄鸭的嘴巴随着被子起伏,好像在唱歌一般。 大床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卧室里一时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再过了两个小时,被子轻轻掀开一角,宋文渊在康天真粉扑扑的脸蛋上吻了一下,蹑手蹑脚地下床,浴室里传来洗澡的声音。 康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卧室里窗帘紧闭,从细小的缝隙中依稀能看出外面的艳阳高照,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宋文渊正坐在客厅用笔记本上网,带着黑框眼镜,有种跟平时不一样的书卷气。 “起来了?”宋文渊抬起头来,笑着问他,“饿了吧?” “饿瘪了,”康天真揉揉肚子,吊儿郎当地痞笑,“你把我的孩子给干没了。” 宋文渊失笑,“看来干得还不够,一起床就开黄腔,”他走过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去洗个澡,然后开饭了。” “哎哟,”康天真叫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羞耻的红晕。 宋文渊一怔,“怎么了?” “没、没事,”康天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蛋红扑扑的,小内八跑进浴室,脱了睡衣冲澡,温度稍高的热水冲在身上十分舒服,他特意冲了冲身后,这一夜一天做得太疯狂,身后有点肿了,刚才被他一拍,又麻又疼,感觉十分羞耻,他用手指清理了一下,感觉到宋文渊的儿子们顺着热水流了下来,有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幸福感。 吹干头发出来,宋文渊已经将饭菜端上餐桌,芦笋炒肉、清蒸鲤鱼、凉拌金瓜、翡翠虾仁和鲜菇汤,都是清淡可口、降热消暑的好菜,康天真凑上去,mua大亲一口,“文渊渊,我又一次爱上你了。” 宋文渊总算看清,这是个拿“我爱你”当“早上好”使用的家伙,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好的好的,我也爱你,吃饭吧。” 虽然在北京的时候初尝了禁果,但直至今日,两人才迎来真正意义上的蜜月,康天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和宋文渊抱着聊天,沙发上、床上、飘窗上、阳台上……聊着聊着就吻了起来,然后就是滚成一团。 他们一直这样度过了三天,饶是康天真这样凑不要脸的人,也觉得淫靡得像一个性梦。 手机响起的时候,康天真正趴在枕头上睡得人事不知,宋文渊接通电话走出卧室,低声道,“喂,洪阳,什么事?” “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洪阳道,“多数人明确表示支持我们这样的新生力量,收藏界正在逐渐年轻化,以后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宋文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人给你难看了?” “总有那么几个人没眼力劲儿,”洪阳冷笑两声,“有个说话特别难听的,已经被我暗地里找人揍了,操他娘的。” 知道这位老同学向来是睚眦必报,宋文渊平静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没事,匿名揍的呢,”洪阳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听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消息。” “什么?” “你那师父,”洪阳道,“联合了几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傻逼,准备送咱们一个开门炮,嘿,兄弟,你怕了吗?” 宋文渊淡淡地笑起来,“他的手段我很了解,放心,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60章 春江花月夜 八十年前的宋家怀信楼名闻天下,集宋元古椠、精写旧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谱800余种,常言道江南藏书甲天下,怀信藏书甲江南,宋家七代人的心血造就了江南第一藏书楼,可惜自从宋世祺去世之后,藏书渐渐散佚,怀信楼旧址也早已改名易姓。 直到如今,宋文渊再次竖起了怀信楼的牌匾。 孔家老宅中 听明白曾孙的请求,老太太连声答应,“要写!要写!” 宋文渊搀扶着老人走进书房,康天真立刻去翻找老太太珍藏的古墨,“老祖宗,我记得您有一块曹素功的紫玉光,这次就用了呗,老存着不用多可惜啊。” “心肝儿,就惦记着祖奶奶的老底儿,”老太太疼爱地看着他,“在储墨柜里,让你阿姨给拿钥匙。” 康天真拿到钥匙,打开储墨柜,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小匣引入眼帘,金丝楠木、乌木、绢丝、麻布纹……应有尽有,蒋老太太一生爱好书法,在家中收藏了3000余锭古墨。 “曹素功的墨存在哪儿呢?”康天真嘟囔着,手指在储藏柜中摸索一番,取出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是这个吗?”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接过匣子,打开骨质搭扣,看着墨块上精致的描金图案,“这是程君房的太微垣,素功墨在……” “就用程君房!”康天真大叫,回头,“宋文渊,咱们用程君房墨怎么样?哎,祖奶奶,我记得您还有潘谷的八松梵呢。” “你啊,”宋文渊笑着说,“祖奶奶,能用上程君房墨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哪里敢奢想墨仙潘谷的墨?” 老太太拿着那个黑漆描金匣走到书案旁,笑道,“就用太微垣,不是祖奶奶不舍得破潘谷墨,”她拉着宋文渊的手,十分疼惜地说,“而是你太爷爷当年,就很是喜欢君房墨,常常念叨着董其昌的一句话:百年以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 “千年以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宋文渊接着说,“程君房的墨在当年就已经是千金难求,更何况现在,祖奶奶,这太贵重了。” “我们收藏是为了赏玩,”老太太将墨锭取出,交给康天真去磨墨,慈祥地看着宋文渊,说道,“从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古董中感受当初的韵味,而不是一味为了收藏而收藏……这香味……” 苍老的声音渐渐消失,老太太微眯起眼睛,细细闻着空中弥漫的墨香,喃喃道,“墨香淡雅沉朴,让人久闻而不厌,这样的馨香是新墨无法仿造出来的,好墨……” 老人家经常破古墨写字,康天真从小开始当书童,伺候纸墨的活儿干起来得心应手,一边磨着墨,一边嘴甜舌滑地灌迷魂汤,“哎哟,这字……真是绝了……我这辈子走南闯北,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字儿……” “胡说八道,”老太太笑骂一句,苍老的手指执起一支红木杆斗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怀信楼三个大字跃然纸上,笔锋苍劲有力,一勾一划都是上百年的书法精髓。 “雄放洒脱、浑厚深沉,”宋文渊夸赞道,“祖奶奶这笔上的功夫,足以让现在那些四处提笔的所谓书法家们羞愧而死。” 写书法很劳神,这样聚精会神地写完三个字,老太太身体已经吃不消,疲倦地拍了他一下,笑道,“调皮!” 保姆阿姨扶老太太休息去了,康天真拿起毛笔,他的绘画十分有灵性,书法却一般,写了几个字都不太满意,将笔塞进宋文渊的手里,“我想写一副对联,你来吧。” “写什么?” 康天真站在书案旁磨墨,笑嘻嘻地看向他,“天长地久、花好月圆,怎么样?” 宋文渊笑起来,“写好可以挂在我们卧室。” 康天真撇嘴,“我想挂店里。” “别闹,”宋文渊提笔想了想,在砚台中蘸了蘸墨,落笔,康天真不由得瞪大眼睛,只见他运笔如风,一手桀骜的狂草如飓风恣肆。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康天真念着纸上的对联,微微皱起眉头——宋文渊的字和对联的意境差距太远,与他的性格更是如隔天渊。 写完字,宋文渊将毛笔放置好,搂过康天真,一起欣赏自己的作品,“怎么,感觉你不开心。” 康天真摇摇头,他无法相信一向隐忍克制的宋文渊会写出这样奔放豪迈的狂草,常言道字如其人,他抬头看着宋文渊脸上的轻笑,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宋文渊的心中,不该有这么多的愤慨。 进入九月,怀信楼万事俱备,只欠吉时,宋文渊明显感觉到了康天真的紧张,两人吃完晚饭在小区中散步,笑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不是,”康天真看着他,”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同龄人,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安。””不安什么?” 康天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会影响宋文渊的士气,他害怕失败,古玩行里钱权纵横,错综复杂,万一宋文渊创业失败,他该有多伤心啊。”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宋文渊将他拥入怀中用力抱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相信我,天真,我们不会失败。””可是…””即使我们失败了,”宋文渊低低地笑了一下,”即使我们失败了,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没有输。””…”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不说情话的人偶尔说上一句简直要人命啊,帅得太犯规了,我有一次爱上他惹qaq… 夜渐渐深了,脚边的小花坛中秋虫啾啾叫着,康天真抬头,双眼痴迷地看着宋文渊,觉得他在灯影下剑眉星目,帅得让人沉醉,不由得仰脸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附近没有行人,宋文渊轻笑着把他压在路灯杆上,在昏黄的光团中亲吻他,无限的爱意在唇舌间流动,他们的世界已经只剩下对方。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宋文渊伸手去掏手机,康天真恋恋不舍地追逐着他的亲吻,喃喃地撒娇,”再亲一下下…””是王三笑,”宋文渊接通电话,”喂?三笑,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从宁波收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王三笑二话没说直奔主题,”唐代名家荆浩的作品。” 宋文渊笑道,”是啊,等下周店铺开业,将作为镇店之宝展出。””你那是假的,”王三笑斩钉截铁地说,”宋文渊你们踩上地雷了。” 宋文渊声音阴沉下来,”是有人故意给我埋的地雷?” 康天真错愕了片刻,连忙拽拽宋文渊的胳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宋文渊开了外放,只听王三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黄兴运准备在你开业当天去砸场子,这个《春江花月夜》真品收藏在北京魏老的手里,你的那幅必然仿品。””我操他爷爷个球的!”康天真暴怒,咆哮,”我要找人弄死这个老杂毛!对自己的徒弟下黑手,他不怕遭报应吗?” 宋文渊冷笑一声,”他早已经遭了报应,不是吗?””康天真你他妈给我冷静下来,”王三笑懒洋洋地说,”能搞出一幅把你们都骗过去的仿品,黄兴运想必是筹谋已久了,当务之急不是骂人过嘴瘾,而是想想怎么解决,你们的请柬上已经印了这幅图做宣传,不是吗?” 康天真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顿时后颈一阵冰凉,如果王三笑没有探听到这个消息,如果怀信楼没有作出应对措施,如果让黄兴运到现场刮起了妖风,他惊愕地看向宋文渊。 ——后果不堪设想。 宋文渊揉揉太阳穴,”请柬都已经印发,临时更改无疑是承认了打眼,尚未开业就出这样的事情,信誉必然受损。” 康天真想了想,”我们可以把真品买回来,到时将计就计,黑死黄兴运,笑笑,你刚刚说真品在谁手里?”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打火机响了一声,王三笑点起一根烟,淡淡道,”北京,魏老。””…操啊!”康天真绝望地一声惨叫,魏老豪奢之家,手握权柄脚踏金山,古董到了他的手中,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他弱弱地问,”笑笑,你觉得他会卖吗?””如果你有《富春山居图》,他大概会和你换,”王三笑还有闲心开玩笑,”不过我觉得不论是台北故宫还是浙江博物馆,他们都不会卖给你的。” 希望的小火苗挣扎了一下,熄灭,康天真看向宋文渊,满目绝望。 宋文渊摩梭了几下他光洁的额头,皱眉问王三笑,”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春江花月夜》的真迹,怎么会在魏老手中?””他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王三笑嗤笑一声,”黑的,白的,干净的,不干净的,我都估算不出来到底有多少,暴露在大众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笑笑,”康天真突然说,”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这个魏老,我想再努力一下。” 这个任务不算太难,神通广大的王三笑却沉默了半天,淡淡道,”不是我泼你冷水,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个魏老根本不缺钱,你没法打动他。””我知道他不缺钱,但我又不是只有钱,”康天真认真地说,”你帮我向魏老转达,只要他愿意,孔康两家所有的收藏,任他挑选。” 第61章 未完待续 挂了电话后,康天真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安,过了一会儿,宋文渊猛地把康天真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 两个人的胸口紧贴,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宋文渊深嗅着康天真的头发,低哑道,“天真,你……你可真傻,为我搭上孔康两家的收藏,值得吗?” 康天真抱住他的腰,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宋文渊,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还要分你和我?” 宋文渊亲吻他,他有着一张生意场上善辩的薄唇,到了这个人的身边,却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腔爱意化作缠绵的亲吻,轻轻地啄着他的嘴唇。 康天真立刻热情地回应,一吻终了,餍足地舔了舔嘴角,小声道,“你要是觉得我付出很多,那就……就每天多亲亲我。”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地吻了下去。 王三笑给订了早上8点的机票,两个人没有耽搁,立刻驱车赶去孔信的私宅,罗子庚来开门,康天真拉着宋文渊的手冲进去,“师父,我大伯呢?” 孔信边系扣子边从卧室走出来,他穿着棉布睡衣,头发搭在额头,看上去比平时柔软了许多,拧眉看着这二人,“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康天真走进他的书房,在书架、桌子一通乱翻,“大伯,孔家的收藏总录呢?” 孔信抱臂倚在门框上,嘲道,“在老家,说吧,你又惹出什么大麻烦了?” 康天真翻找半天没找到,抱头蹲在书桌底下,沮丧地说,“上次我和宋文渊在宁波收了一幅《春江花月夜》,你还记得吧?” “嗯,”孔信点头,“唐代荆浩真迹。” “真个屁迹,”康天真没好气道,“是假的。” 孔信微微一怔,神情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是黄兴运设的圈套,”康天真气急败坏地说,“卖画的假洋鬼子是黄兴运的人,估计当时洪阳在厕所里偶遇到人根本就是对方埋的地雷,马勒戈壁的老杂毛,哪天落我手里,看我不把他薄皮抽筋涮了麻辣烫,操!” 孔信想了想,看向宋文渊,“你们怎么知道画是假的?” 宋文渊道,“王三笑今晚得到消息,老师准备联合几个老前辈,给我一点教训。” 孔信嗤笑一声,平静地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画的真品在北京,我们去看看能不能买回来,”宋文渊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恐怕很难。” “怎么?” “因为宝主是魏老。” 第62章 郑重的承诺 收藏家里姓魏的很多,能被尊一句魏老并且人尽皆知的,就只有北京那一位了,孔信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手里的东西,鲜少有能重见天日的。” 康天真蹲在沙发上,一头乱麻地揪着头发,“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一下,反正我是不会让宋文渊还没开业就先承认打眼的。” 孔信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凉凉道,“再揪就秃了。” 康天真茫然道,“听说仓鼠紧张的时候就会斑秃。” “……”孔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康天真有些弱气地补充,“也有可能是荷尔蒙失调……好吧,当我啥都没说,不要再瞪我了,大伯,你的眼神有点可怕。” “二逼,”孔信冷哼一声,看向宋文渊,“你什么打算?” “无论如何,要去试一下,”宋文渊叹气,“希望他愿意将真画出手,毕竟,只要能用钱解决,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如果不能用钱解决呢?姓魏的已经穷得就剩钱了,他会为了区区几千万而出售一幅唐代真迹?”孔信逼问,“天真一进门就去找孔家收藏总录是要干什么?你们准备拿孔家的收藏和魏老交换?” 康天真踊跃举手,“还有康家的!” “你给我闭嘴!”孔信不耐烦地斥了他一句,冷冷地看向宋文渊,“能入魏老法眼的必然不是凡品,孔家凭什么拿价值连城的古董去和他交换?” 他的眼神犀利,语气咄咄逼人,带着沉淀几十年的自信和久居上位者的魄力,一个接一个的问句将宋文渊逼入死角。 末了,嘲讽一句,“宋文渊,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康天真再迟钝也发现了问题,“大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孔信不屑地瞥他一眼,俨然一副懒得和傻逼说话的神情。 罗子庚笑笑,“天真,昨天在网上和你爸爸们聊天,细算一下,你这一趟回国竟然呆了三个多月……” “师父,”康天真委屈地皱皱鼻子,“你为什么要岔开话题?” “因为你大伯思考的问题,也正是我所思考的,”罗子庚温柔地看着他,“并且,这个问题我们希望由文渊亲自回答,这是他无法逃避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总有一天将要面对的问题。” 宋文渊揉揉康天真的脑袋,将他乱糟糟的头发理顺,苦笑一声,“天真,这个问题我总要面对,”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位长辈,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着什么,现在我向二位承诺,我这一生只做康天真的恋人,绝不涉足孔家的生意,我对孔家没有觊觎之心,孔家所有的收藏,永远都不会姓宋。” 孔信淡淡地点头,“我看到你的诚意了。” 康天真咬着下唇,满脸不忿。 “哟,还给大伯甩脸色?”孔信捏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嗤笑,“胳膊肘朝外拐的小东西,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 康天真扁嘴,喃喃道,“你们这样太不尊重他了,不要总说是为了我好,我根本不希望他受到这样的对待,大伯,师父,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别说了,天真,”宋文渊笑着说,“孔老板和罗先生的顾虑是对的,我没有意见。” 康天真站起来,拉起宋文渊的手,“虽然孔家不肯帮忙,那我们也要努力一下,走吧,回去睡觉了,明早还要赶飞机呢,如果……如果魏老实在是无法用钱打动,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嘛,走。” 孔信端起茶杯,悠闲地喝着茶,淡淡道,“孔家收藏总录的电子版我回头发到你邮箱。” 康天真抬脚出门的身影一僵,眼睛倏地瞪大,一转身,扑到孔信身上,捧起他的脸mua~地亲了一口,嗲嗲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大伯,你真是个傲娇受。” “……滚你大爷的!”孔信暴走。 “我大爷是你自己啊,唉,这脑子……”康天真笑得见牙不见眼,大逆不道地戳戳他的脑门,“叫我拿你怎么办,老傻瓜。” 孔信深吸一口气。 罗子庚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康天真从他身上撕下来,塞进宋文渊怀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阵电光火石之间,孔信九阴白骨抓直逼康天真咽喉而去。 康天真躲进宋文渊怀里,后怕地摸摸脖子,看向孔信,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日,你居然又凶残了,师父,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罗子庚无奈地看着这爷儿俩,笑叹,“宋文渊怎么忍受你,我就是怎么忍受他的。” 康天真脑子转了一下,发现自己被隐晦地骂了,愤愤地丢下一句,“这么大了还和我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真是为老不尊,哼,宋文渊,我们走。” 回家的路上,康天真用手机查了一下邮箱,发现收藏总录已经发过来,满意地点了下载,对宋文渊道,“你放心,孔家的收藏既多又杂,一定可以打动魏老的。” 宋文渊平静地开着车,闻言笑了笑,“刚才你不该和孔老板置气,任谁处在那个位置都会质疑我的居心,他们并没有做错。” “可是我不会质疑你,”康天真仰脸看向他,眼神在路灯的灯光下流光溢影,满满全是信任,他认真地说,“天底下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那你就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所以我才会生气,”康天真闷闷不乐地缩在座位上,瓮声瓮气,“大伯就是欺负你人老实。” 宋文渊抽空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起来,“你啊,孔老板说你胳膊肘儿往外拐,可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两人回家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睡不到五个小时就爬起来,赶去机场,从首都国际机场出来,一眼就看到王三笑戴着墨镜大马金刀地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嘴里咬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满脸等不耐烦的戾气。 “笑笑!”康天真大叫一声,挣开宋文渊的手扑了过去。 王三笑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满脸戾气瞬间消散,乐呵呵地接住康天真,捏捏他的腮帮子,点评,“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这小脸儿啊,又肉了不少。” “讨厌啦,”康天真软软地叫了一声,双手捧腮,嗲声,“人家这叫婴儿肥。” “嗯,恶心人的功力也有提高,”王三笑看向随后跟上来的宋文渊,点头致意,“你辛苦了。” 宋文渊被他的感慨弄得莫名其妙,“什么?” “没什么,”王三笑拿下墨镜,露出一双多情爱笑的桃花眼,轻松地笑道,“魏老邀请你们去喝下午茶,就在上次你们去过的那个别墅,到时候会有保镖来送你们过去。” 宋文渊惊讶,“你不准备一起过去吗?” “虽然说有本少做保,你们胜算更大,”王三笑一脸高瞻远瞩的神情,“但为了加速你们的成长,叔叔决定还是深藏功与名,肥真身后有着百年孔家,魏老应该不至于把你们当成骗子。” “等等,”康天真迷惑地看向他,“肥真是谁?” 王三笑歪头,微微一笑。 康天真:“???” 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后,康天真恍然大悟,爆吼,“王三笑我操你大爷!!!” 第63章 与魏老交锋 王三笑不知道在忙什么,请二人吃了一顿午饭后就离开,回到酒店,康天真坐在床上拿着ipad翻看孔家收藏总录,”大伯太贼了,这个目录根本就不全,他和我大爷爷的心头肉都没放进来。””这样更好,”宋文渊道,”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两人正在聊天,房门被敲响,宋文渊开门,看到门外两个黑衣保镖簇拥下的男人,一愣,”魏总?” 魏琮进门,目光在套间内转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头问,”王三笑呢?””笑笑有事先走了,”康天真茫然地回答,”你找他?””不,”魏琮目光落在康天真的身上,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了几秒钟,淡淡道,”家父在等你们。””让魏老久等,是我们的过错,”宋文渊下意识地将康天真挡在身后,跟着魏琮上了他带来的宾利。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康天真能明显感觉出这位霸道总裁对自己没有上次友好了,扁嘴看向宋文渊,满眼的楚楚可怜。 宋文渊失笑,揉揉他的头发,”别担心。” 魏琮从后视镜中看到他们的小动作,突然道,”你们感情不错?””不是啊,”康天真反驳,认真地纠正,”我们的感情灰~~常~~好!” 魏琮的脸刹那间黑了下来。 康天真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宋文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文渊说,”没有。” 康天真的手指从背后戳戳魏琮,”可他的脸黑了。” 宋文渊一脸淡定从容地扯淡,”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吧。””也对,”康天真放心地点了点头,趴在车玻璃上看向窗外,道,”北京天气也太干燥了,脸色很容易显得暗沉,哎,宋文渊,你说我要是向他推荐补水面膜他会打我吗?” 宋文渊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琮:”……” 到了熟悉的市郊别墅,魏老端坐在会客厅中,见到魏琮带着二人近来,抬了下手,指向两边的沙发,淡淡道,”两位小友,又见面了。””是啊是啊,”康天真热情地冲上去,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感慨良深,”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第二次面,想想两次拜访的目的,真是一次不如一次啊。” 魏老面无表情。 宋文渊笑着将康天真扯到身后,对魏老从容地笑笑,”天真心性澄澈,口无遮拦,希望魏老不要见怪。””没什么。” 保姆送上茶水,康天真盯着这个陌生的妇人看了半天,端起茶杯挡住脸,头往宋文渊的方向歪过去,压低声音,”换人了…你妈不在吗?””这个不重要,”宋文渊声音冷漠,看向魏老,礼貌地说,”想必您已经听说了我们的来意。” 魏老点头,”魏琮已经跟我说过,《春江花月夜》的真迹确实在我这里。””不知晚辈有没有这个运气可以开开眼,”宋文渊笑道,”不瞒您说,我虽然已经确信自己收到的这幅是仿品,却不知道如何鉴别。” 任哪一个收藏家提起自己的藏品都是自豪的,魏老这般身份地位也不例外,立刻招呼魏琮,”去把我的《春江花月夜》取出来。” 说着带领二人走进书房,魏琮已经将画放在画案上,魏老展开画卷,春江潮起的宁静致远从画卷上渐渐显现,康天真和宋文渊俯身,仔细鉴赏了很长时间。 魏老道,“荆浩的风格吸取北方山水画的风格,水晕墨章、深不可测,这是市面上很多赝品都无法模仿的,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和人生阅历,模仿不出他的高深回环。” “正是如此,”宋文渊附和,想了想,取出随身带来的画卷,在画案另一侧展开,“这是我收到的一副仿品,曾让天真和我双双打眼,请魏老过目。” “这……”魏老接过放大镜,一寸一寸地鉴定过去,十几分钟后,脸色凝重地直起身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宋文渊片刻,叹气,“以假乱真。” 康天真手指在两幅画之间来回比划,“两幅放在一起,才能看出差距来,单看这一幅,真是不能怪我们打眼。” 真正见识过了仿品的可怕,魏老态度比方才缓和很多,看向宋文渊,“你们是在哪里买到的假画?能否查出这个造假者究竟是什么人?能仿到这种程度的画家对整个市场都是一场浩劫。” 宋文渊道,“这幅画是在宁波买到,至于对方的身份,事出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查。” “魏琮,”魏老交代,“去查一查。” 魏总应声,“我知道了。” 鉴赏完毕,双方把真假古画都收拾起来,魏老邀请二人到客厅喝茶,落座后,宋文渊将怀信楼开业的请柬送到魏老面前,“如果前辈有空,还望能够赏脸前来指导。” 魏老稀松平常地收了请柬,婉言拒绝,“南京虽好,离北京却太远,我年龄大了,受不起舟车劳顿,就在这里祝你们生意兴隆吧。” 和预料的一样,宋文渊丝毫没有觉得失落,温和地笑着说,“其实我和天真千里迢迢赶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魏老神色如常,不置可否地品着茶。 宋文渊继续说,“《春江花月夜》这幅画对我们来说,意义太大,虽说古玩行里没人不打眼,打眼之后勇于承认错误才是对的,但是这样一来,对尚未开业的怀信楼影响太坏,权衡良久,我们决定还是北上来碰碰运气,希望魏老能够割爱,力挽怀信楼于未生即死之狂澜。” 康天真瞪大眼睛看着宋文渊,满心冒着粉红泡泡:卧槽,这么艰难的请求他都平静地说出来了,我男人好帅!好厉害!好有魄力! 他转头看向上首的老人,满眼期待。 魏老却喝着茶,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一盏茶饮尽,魏老清了清嗓子,“我听魏琮提过你们两位小友,他对你们大加赞赏,”他的目光滑过康天真,“百年孔家?”看向宋文渊,“江南第一藏书楼?”他轻轻笑起来,“你挣得这样的名头,图什么?” “既为名,又为利,”宋文渊坦然地说,“我是一个俗人,穷掼了,所以追逐金钱,我又是宋家的子孙,听着宋氏的故事长大,所以希望能够光复门楣,振兴怀信楼的名声。” 魏老大笑,“你可真够坦白的。” 宋文渊笑笑,“因为我知道什么都瞒不了您,与其装清高然后被打脸,不如我先自己承认。” “追名逐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魏老道,“并非人人都有那个觉悟去淡泊名利。” “就是这个道理,”宋文渊笑道,“所以我希望能既保住名又能留住利,实在不行,我愿舍利逐名。” 魏老点头,“信誉是商人的立身之本。” 康天真等不及他们扯皮,急切地问,“魏爷爷,那你愿意把《春江花月夜》卖给我们吗?多少钱我们都可以出。” 魏老看向他,“十个亿,怎么样?” “卧槽!!!”康天真整个人都不好了,“您这叫趁火打劫吧?” “天真,别激动,”宋文渊给他顺顺毛,对魏老认真道,“我们的情况都已经和盘托出,还望魏老能够伸出援手。” 魏老喝完茶,赏玩着手里的杯子,淡淡道,“你的遭遇确实很值得可怜,但……这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缺钱,也从来不卖任何收藏,两位请回吧。” 第64章 魏总的夫人 魏老的回答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康天真立即就傻了,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毫无回旋余地,那他们何必千里迢迢赶来北京,当飞机票不要钱吗。”魏爷爷,我们…” 宋文渊按住他,平静的笑笑,诚恳地说,”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们虽然身无长物,但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竭力去做。” 魏老双眼冷漠地看着他们,”不要多费唇舌了,回去吧,你们两个小友眼力不错,以后可以常来交流,但不要打我的收藏的主意。” 康天真抱着ipad,委屈地说,”你再想想呗,我带来了孔家的收藏总录,这里面的东西,只要你看的上眼,哪一件都可以。” 老人浑浊的眼神亮起来,伸手,”拿过来我看看。””你看了就是答应会考虑了,”康天真寸步不让,把ipad的屏幕紧紧扣在胸前,警惕地说,”这可都是我们家压箱底的东西,从来不给外人看的。” 魏老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听说过孔家,号称百年收藏世家,但终究只是古董商,一介商人能接触到真正的国宝吗?” 康天真和宋文渊对视一眼,对这个老家伙的胃口叹为观止——他肖想的,竟然是国宝。 犹豫半天,康天真还是拿着ipad坐到老人身边,将孔家收藏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给他看,絮絮叨叨地解说着,”这个龙泉窑梅子青釉盘是南宋的,这个时期是龙泉青瓷颜色最漂亮的时候,是真正的千峰翠色,这是西汉年间的朱红漆彩绘云雷纹耳杯一对,距离现在两千多年了,保存得特别好,品相堪称完美,哎,这一个适合你,”他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指着一对五彩仕女婴戏纹将军罐,谄媚地说,”这是清朝康熙官窑,上面画着四妃十六子,是不是超级适合你?” 魏老板着脸,”为什么适合我?” 康天真歪头看向他,”因为你也有好多老婆和孩子啊…唔唔…” 话音未落,宋文渊一把捂住他的嘴,对老人黑如锅底的脸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说话口无遮拦…””没什么,”魏老黑着脸摆手,”他说得也没错。” 康天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僵硬地讪笑两声,将ipad塞进老人手里,”您自己看吧。” 魏老不高兴地问,”我看上去有这么可怕吗?””没有啊,”康天真一脸镇定地说,和老人对视片刻,颓然道,“好吧,”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有这么一滴滴……唉,其实是非常可怕。” 老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很有趣。””谢谢啊,”康天真腆着脸应下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您也很慈祥。””呵呵呵……”老人笑完,收敛了笑容,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魏老怪,语气却缓和很多,解释道,”我虽然收藏很多门类,最喜欢的,却是书画,特别是山水画,祖国的万里河山如此壮丽,在画家的笔触下都有别样的风采,我是每天都要欣赏这些画作的,他们都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小朋友,”他看向对面两个人,叹息道,“你们来打我画的主意,就像硬生生从我的心口窝割肉一样,疼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宋文渊古井无波的眼神中不免流露出失望,站起来对老人点头,“我能理解您老人家的感觉,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强求了。” 两人告辞从魏宅中出来,康天真回头看一眼老式的别墅,眼中是浓浓的绝望,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知道宋文渊一定比自己更难过,此时说什么话都是没有用的。 一辆白色玛莎拉蒂开进别墅,警卫跑过来打开车门,顾艳拎着一个红色皮包走下车来,抬头撞到宋文渊,两边都愣住了。 顾艳拿下墨镜,美丽的眸子中满是悲伤。 宋文渊仿佛并不认识,稀松平常地点头致意后,拉起康天真的手,两人走出别墅。 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在渗出冷汗,康天真忍不住用力握紧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顾艳往前追了一步,又停住脚,默默地目送着他们,康天真小声道,“宋文渊,你……” “别说话,”宋文渊粗暴地强行将他头掰回来,“别往回看。” “哦。”康天真乖乖被他牵着手,觉得这栋别墅简直能称得上宋文渊的伤心地了。 两人回到酒店,康天真歪头看着宋文渊,发现在别墅的失常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又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宋文渊。 “看什么?”宋文渊笑问。 康天真看着他的笑容,将到嘴的疑问咽进肚子中,瘪嘴道,“魏老怪真不厚道,早说不可能卖画,我们也不用千里迢迢飞到北京来。” “他应该是想看看假画是什么样子吧,”宋文渊道,叹息了一声,“白跑一趟。” 康天真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还有一周就要开业了,我们该怎么办?” “坦然面对吧,”宋文渊搂住他,抚摸着他的腰臀,“古玩行里没有人能一辈子不打眼,到时照常开业,只是《春江花月夜》从镇店之宝的位置上取下来,标明是仿品,老师下套给我钻,我却不能再去骗别人。” 除此之外,也没有办法了,康天真点头,揉揉肚子,“宋文渊,我饿了。” 宋文渊笑起来,“走,吃饭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吃够本再回去。” 两人彻底破罐破摔,丢开这个烦心事不管,在美食街吃吃喝喝一直逛到晚上八点多才回酒店,从电梯出来,宋文渊一把将康天真扯到身后。 只见幽深的走廊中,站着两个高大健硕的保镖,穿着黑色西装的魏琮正单手插在裤袋,一手夹着烟,站在他们的房门前。 “这么晚了,魏总前来,有什么事情?”宋文渊走过去,没有打开房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魏琮往后看了一眼,一个保镖上前,将一个长方形的保险箱打开,宋文渊瞳孔猛地收紧。 “卧槽!春江花月夜???”康天真嚎得震天响,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爹不是不答应吗?这……操,该不会是你偷了你爹的宝贝吧?” 魏琮皱眉。 宋文渊打开房门,“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谈。” 魏琮跟着二人进入房间,将保险箱放在桌子上,手指敲着桌面,淡淡道,“父亲并没答应交易。” “卧槽居然被我说对了,”康天真单腿跪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去摸他的保险箱,“你爹看上去那么吓人,你不害怕吗?” 魏琮道,“他是我的父亲,怎么会害怕?” 宋文渊沏了茶水过来,坐在桌边,温和地看着他,“既然魏总带着画前来,想必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魏琮道,“画是借给你们的。” 宋文渊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怎么说?” 魏琮解释,“开业之后还回来。” 两人瞬间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宋文渊想了想,看向对方,“是无偿的吗?” “一天三百万。” “成交!”康天真喜出望外,伸手去拎保险箱。 魏琮一把按住箱子,“还有条件。” 康天真郁闷,“哥们儿,咱有话能一次性说完吗?这样大喘气儿要人命啊。” 魏琮看向宋文渊,“我要见王三笑。” 宋文渊:“……” 康天真惊得五官都快从脸上飞出去了,和宋文渊对视一眼,看向这个男人,努力委婉地说,“哥们儿,你这样都不像霸道总裁了。” 魏琮对他没什么耐心,皱眉道,“我知道你,康天真,和王三笑是发小,你把他约出来,我要见他。” 请求得这样直接,要是答应他,那就不是康天真了,他摸摸下巴,“你找笑笑要干嘛?” “……无可奉告,”魏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康天真顿时脑洞大开,“你俩……该不会是情敌吧?你要约他出来……揍成饼?” 魏琮眼神一凶。 康天真缩脖子,“当我啥都没说。” 宋文渊笑道,“王三笑最近一直在北京,你想见他,为什么不自己邀约?” “他不见我。” “说实话,魏总,”宋文渊平静地说,“虽然我很想促成这次借画,但是,王三笑是我们的朋友,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魏总,但我们是不会出卖他的。” “他没有得罪我,”魏琮沉思片刻,大概是觉得眼前两个人值得信任,遂坦诚地说,“他是我未来的夫人。” “!!!” 房间内一片寂静,这下不但康天真惊飞,连宋文渊都无法维持镇定了,他脑中浮现出王三笑咬着雪茄一脸凶残的模样,努力努力再努力,都无法脑补出他趴下去当小受的样子。 婚恋观都坍塌了。 过了几分钟,康天真小心翼翼地揣测,“哥……哥们儿,你确定没找错?你说的是王三笑吗?该不会是什么王四哭、王五泪之类的……” 魏琮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这个王三笑。” “!!!”康天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见照片上,王三笑对着镜头嘟起粉嘟嘟的小嘴,大眼睛眨得blingbling,那长长的假睫毛跟两把扇子一样,把他二十年来辛苦建立的三观瞬间扇出了太阳系。 康天真盯着手机,一脸刚毅地说,“我,绝对,不认识,这个,傻逼的,王三笑。” 第65章 怀信楼开业 康天真无法相信天性凶残的王三笑在这个魏总的手机里活得像个小妖精,虽说佛祖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本着对两人都负责的态度,康天真指指照片,谨慎地问魏琮,“我说,你喜欢的是这样的王三笑啊?” “我只有这一张。” 康天真敏锐地发现了商机,嘬着牙花子靠近他,“我这里有很多笑笑的照片,你要吗?一万块钱一张。” “有多少?” “从小到大,几十上百张吧,”康天真吊儿郎当地颠着腿,“如果你足够有诚意,我们还可以长期合作,正脸、背影、艳照、裸照、床照……只要我想搞,什么都能搞到。” 魏琮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宋文渊笑着将康天真扯到一边,“别闹了,魏总,我们是不会帮你约王三笑的,既然他不愿见你,必然有他的原因,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门外突然一阵喧哗,魏琮矫健地一个箭步冲到门后,正好外面的人破门而入,王三笑悍然闯进门内,“出什么事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康天真从宋文渊身后探出头来,看到是他后,立马嚷嚷,“你干嘛把我们房门给踹开?酒店会要我们赔钱的。” 王三笑凶狠的眼神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变得柔软,“我看到两个陌生的保镖守着房门,以为你们被欺负……”他一转头,看到门后的魏琮,话音戛然而止,目光不善地在他们几个人之间转了几圈,落在桌子上的保险箱,“这就是那幅画?” “是啊,”康天真伸手在密码锁上徒劳地拨弄着,“魏老不愿意卖画,但他愿意借给我们渡过危机,所以说,魏爷爷虽然看上去有点可怕,但还是好爷爷嘛。” “打开我看看。” 魏琮走过来,二话没说打开保险箱,取出真画,在茶几上展开,王三笑接过放大镜,俯身一寸一寸地看过,“果然不是凡品,魏老不舍得出手也很正常。” “我们能理解他,”宋文渊道,“此次他能伸出援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康天真一边看画,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王三笑,猥琐地琢磨这货在床上的是个什么光景,琢磨半天,颓然地发现根本脑补不出来! 王三笑在他心中简直是男神一样的存在,他无所不能、威风八面、舌绽莲花、臭不要脸……这样的人居然甘居人下? 等等……会不会是被霸道总裁强迫的?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能强迫王三笑的人还没生出来。 “翻着俩傻招子看什么呢?”王三笑拧了一下他的腮帮子,笑道,“明天回南京吗?” “明早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康天真道,“笑笑,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魏琮眼神突然幽深起来。 王三笑往嘴里丢了一颗开心果,嚼得咯吱响,“不,我准备去西北走走。” “留在北京,”魏琮低声道。 王三笑瞥他一眼,“天子脚下,你们这样的大佬太多,我一介平头百姓施展不开拳脚。” 魏琮蹙起浓眉,“有人欺负你?” “你爹,”王三笑似笑非笑地说,“全北京城最不给我面子的就是你老子了,魏总打算给我做主吗?” 魏琮顿了一下。 “逗你玩儿呢,”王三笑横他一眼,转向宋文渊,“既然你们事情已经解决,那也不用我多啰嗦,明早我派人来接你们去机场。” 王三笑跟一道霹雳一样闪亮登场,然后像一阵骤风般洒脱离开,悲催的魏琮总共只来得及说了九个字,于是那张天生不高兴的霸道总裁脸更加郁闷了。 康天真没心思去顾及他的心情,捏着保险箱的把手,“哥们儿,既然笑笑你也见到了,这画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带走了?” 魏琮看向他,眼神不甚友好。 宋文渊温和地笑笑,伸出手去,“如此看来,魏总和王三笑果然是朋友,以后我们也可以相互放下戒心了。” 魏琮冷漠地和他握手,低声道,“下次再来北京,希望还会见面。”说完,带着保镖离开酒店。 房间终于只剩下小两口,宋文渊去锁上房门,回身,看到康天真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那个保险箱,抬起头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中透着迷茫,“宋文渊,其实我们这么做事不对的吧?” “嗯?” “做错事,不是应该认错吗?”康天真低声说,“我们打眼,是我们眼力不够,不该掩饰的。” 宋文渊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认错是应该的,但不是现在。” 两人将名画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洗完澡回到床上,康天真滚进宋文渊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你说,笑笑该不会真的和这个魏总有一腿吧?” 宋文渊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强打起精神陪他八卦,“看着不像。” “也是,”康天真点头,“魏总好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笑笑对他爱理不理的,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我们来北京的时候,在魏总公司遇到过笑笑,你还记得吗?” “嗯,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你师兄也在,看他和公司秘书的样子,笑笑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该不会真有一腿吧,”康天真打了个哈欠,疲倦地说,“我还看到笑笑的脖子上有吻痕呢,天哪,越想越可怕……” 宋文渊抬手关灯,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这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顽强得八卦着,不由得笑道,“王三笑也到了适婚年龄,如果他们真在一起,我们应该祝福。” “他才不需要我们的祝福呢,”康天真哼哼,停了两秒,忍不住又说,“可是那个魏总看上去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霸道总裁,家里还有个太上皇,笑笑该不会受欺负吧?” 宋文渊失笑,王三笑岂是会被欺负的人?笑着吻吻他,“别胡思乱想了,睡觉吧。” “嗯,”康天真趴在他的胸前吻了几分钟,终于疲倦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三笑来送二人去机场,戴着墨镜坐在法拉利古董车上,捏着一根粗长油亮的香油果子,边嚼边问,“哪天开业?” “九月十号,”康天真凑上去,在他油条的下端咬了一口,“给我吃点。” “好日子。”王三笑拎出一个塑料袋,油条、手抓饼、豆浆,堪称早餐标配。 康天真拉着宋文渊上车,开吃,“笑笑,我昨晚想了一夜,美容觉都没有睡好,你和魏总到底咋回事?” “叔叔魅力太大,男女通吃,他只是又一个拜倒在叔西装裤下的追求者而已,”王三笑咬着香油果子,一脸高冷的说。 “那……”车上还有司机,康天真想了想,谨慎地凑过去,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魏总是那个在你脖子上留下吻痕的男人吗?” 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叔叔经验太多,早忘记了。” “!!!”康天真如遭雷劈,喃喃道,“上次你还说自己是处男,这才几个月啊……” “时光匆匆流去如白驹过隙……” 康天真黑脸,“喂!” 王三笑哈哈大笑,“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就姓魏的那个半哑巴,还拐不走你王叔叔,放心吧。” “那就好,”康天真后怕地抚抚胸口,说,“我真的怕你脑子一抽就嫁入豪门了,远在北京,又不会生儿子,万一被公婆虐待我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去救你,那个魏爷爷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你还真是操碎了心。” 送到机场,康天真去换登机牌,王三笑扫一眼宋文渊,“有事要单独和我说?宋大少该不是也来关心我的感情进度吧?” “有天真一个人关心就够了,”宋文渊笑起来,“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调查。” “什么事?” “魏老身边有个女人,叫顾艳……” 王三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她名义上是魏老的生活助理兼艺术品投资顾问,在魏老身边目前是最得力的,文渊,你觉得她是你的母亲?” 宋文渊漠然地说,“她不愿认我。” “那你想调查什么呢?她不愿认你的原因?” 宋文渊顿了一下,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调查了……” 康天真换好登机牌,跑回来挽住宋文渊的手,“咦,你们在谈什么,这么严肃?” “没什么,”宋文渊笑着看他,“我们走吧。” 今年南京一如既往的秋老虎发威,进入九月份气温再度攀升,到了九月十日简直能热死牛,周日的古玩街四点半就开市,古玩虫们大多趁着清晨的凉爽前来淘古。 上午八点,礼炮声划破天际,深居简出的十太公和宋文渊携手拉下红绸,怀信楼三个汉隶苍劲有力,标志着当年的江南第一藏书楼再度开张。 店铺布置得古朴典雅,正中是一堂明式家具,两边的玻璃柜中陈列着善本古籍,身后的多宝格里展示着官瓷和玉器。 镇店之宝——唐代画家荆浩的真迹《春江花月夜》静静地躺在玻璃保险柜中,并没有展开。 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他毕竟曾是黄兴运的关门弟子,又是当年大藏书家宋世祺的嫡系子孙,因而南京本地很多收藏爱好者都前来捧场。 “宋文渊,”康天真走进来,他穿一件浅蓝色衬衫,搭配西装裤,竟也颇有几分成熟的社会精英感。 宋文渊正笑着陪一位收藏家欣赏古玉,闻声抬起头来,看到他,“怎么了?” 康天真双眼闪着狡黠的贼光,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黄老怪来了。” “……”宋文渊往门口看过,果然看到黄兴运和两名穿着对襟褂子的老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忙对收藏家道了声谦,抬腿迎出门外,春风满面地伸出手去,笑道,“老师。” 黄兴运负手站立,拒绝了他的握手,倨傲道,“你已不是我的徒弟,以后不要再喊我老师,我愚钝不知变通,教不了你这样心思灵活的徒弟。” 第66章 一句一打脸 黄兴运苍老的声音如同恶毒的尖刀,将一片祥和的气氛撕开裂缝,人们纷纷看过来,大家对这师徒二人都不陌生,一个是鉴赏泰斗,一个是古玩新秀,从当初揭露肯巴德以来,两人就频繁活跃在众人面前,到前段时间师徒反目,给大家茶余饭后很是增加了不少谈资。 面对昔日恩师如此不留情面的言语,宋文渊面上笑容不减,和煦地笑道,“黄先生教育得是,古玩世界浩淼无边,晚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黄兴运显然没想到这小子脸皮竟如此之厚,被自己当着众人羞辱,还能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一拳打进棉花里,郁闷地收回拳头,板着脸和两位老前辈踏进店门,抬头打量一番,淡淡道,“你这店铺装修得倒是不错。” 宋文渊笑得灿烂,“我替天真谢过黄先生夸奖,这都是他设计的。” 黄兴运脸皮一僵,咬紧后槽牙:小畜生,竟敢提我的小天真!!! 一个老者指着玻璃柜中的一个匣子,“这套《唐土名胜图绘》可是1805年出版的和刻本?” “张老好眼力,”宋文渊打开玻璃柜,将书函取出,推到老者面前,“这套书共分六卷,用250多幅版画描绘了河北和京津地区的名胜,其中一二三四卷为京师,五六为直隶。” “咳咳……”黄兴运重重咳嗽了两声,冷声道,“和刻板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在国内也不可能有什么升值空间。” 宋文渊慢悠悠地说,“黄先生此言差矣,近些年虽然刮起收藏热,人们跟风做古董艺术品投资,但一个真正热爱收藏的人,品评一件古董时,首先想到的,怎能是金钱和升值空间呢?” 周围的几个清贫的老收藏家闻言,纷纷赏识地点点头,“小宋说的对啊,收藏的意义在于观今鉴古、识古策今,事事都沾染铜臭,可就俗了。” 黄兴运冷不丁被将了一军,脸皮抽了抽,手指跟帕金森一样翻了两下旧书,生硬地说,“和刻本即便是欣赏,也没有多少美感,那笔画和配图与我们传统文字总有些不同,有的甚至严重走形,不值得收藏。” “不不不,日本人做事细致认真,印刷精良、开本阔大,”老者条件反射地反驳,“质量……” 话都快说完,他仿佛才意识到不妥,声音渐渐消失,尴尬地看向黄兴运,他本意是一起来找宋文渊茬的,但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如此精美的古籍,鉴赏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理智还没来得及跟上,话已经脱口而出。 宋文渊由衷地称赞,“就是这个道理,并且日本明治维新前后出版的不少图书,以现代视角分析当时的中国,并用汉文编纂,这对于国内研究清末历史是有着很高的文献价值的。” “对对对,”老者又一次嘴快,手指摩挲着书函赞不绝口,“这套书介绍了当时清廷的宫殿、亭台、楼阁、山水,还配图介绍了王侯将相和宫妃女官的服饰,以及清宫以及京津地区民间的诸多习俗,十分有利于后世分析清末的风俗……” 声音再次渐渐消失,黄兴运的脸已经拉成了猪腰子,瞪着眼睛看他,老者尴尬地低头翻阅古籍。 为避免猪队友再掉链子,黄兴运绝不肯继续品评这套旧书,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对着保险柜中的《春江花月夜》看了几秒钟,大概觉得时机未到,又移开视线,看向博古架上一只花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宋文渊仿佛没有听明白昔日恩师的质问,“黄先生有何指教?” 黄兴运转过身,看向周围的人们,指着花盆,朗声科普,“这件钧窑天蓝海棠红渣斗式花盆本是清宫旧藏,内蓝外红,红色直逼大红,堪称钧窑之冠。” 宋文渊称赞,“一字不差。” 黄兴运大声道,“真品正在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着,你的这一件是仿品!” 宋文渊点头,“谁说不是呢?” “……”黄兴运显然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臭不要脸地承认了,一时间好像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一样,噎得胸口直疼,瞪着眼睛看向他。 只见宋文渊抬手,将被不小心碰翻的标签摆正,精致的亚克力展示牌上赫然写着:仿钧窑天蓝海棠红渣斗式花盆(景德镇康仿)。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笑,黄兴运一张老脸涨得更像猪腰子了。 宋文渊小心翼翼地将花盆取下来,充满感慨地说,“我从14岁开始跟在黄先生身边学艺,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 黄兴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畜生,心头腾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文渊将花盆往他面前一杵,诚恳地说,“请先生再教我一次吧,说实话,康仿的鉴定,对我来说,始终是个弱项。” “!!!”黄兴运一口老血噎在了嗓子眼,简直想操刀劈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谁不知道老康家祖孙十八代变态,每一代都是无冕的官窑之王,烧出的瓷器比真品还真,当众要他鉴定康仿,你怎不直接拿刀捅自己? 偏偏围观的人们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激动起来,“康仿呀,也就只有黄老这样的大师才能鉴定了。” “是啊,黄老给大家讲讲吧。” “来来来,我们鼓掌……” 面对群情激昂的围观群众,黄兴运觉得血压有点高。 跟他同行的一个老收藏家连忙出来打圆场,“康仿上都有标记,只要找到标记就可以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黄老不如再看看别的?” “老哥这话就托大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众人回头,只见孔信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春风满面地走到博古架前,微笑道,“康仿为了不扰乱市场而留下标记,这不是我们不思进取的理由。” 黄兴运脸色一僵,冷声道,“看来孔老板是要赐教了?” “赐教说不上,”孔信笑道,“只是有点小心得,想和各位朋友交流一番。” 人们打起精神,“孔老板快别卖关子了!” 孔信笑道,“大家都看得出这件花盆长颈、圆腹、矮圈足,胎厚釉浓,光亮明艳,最突出的是它釉色里外不一,红蓝相间,颜色多变,就这一处就有深红、深紫、蓝紫、酱色等数种渐变色,这就是钧窑最著名的窑变瓷的特点,常言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宋文渊附和,“正所谓,夕阳紫翠忽成岚。” 孔信点头,接过宋文渊递过来的一张照片,“这是台北故宫馆藏真品的照片,大家可以看到,几乎完全是一模一样。” 靠的近的人可以近距离比较两件瓷器,纷纷发出惊叹。 “但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件完全一样的瓷器,”孔信一手托着盆底,一手握住口径,将花盆稳稳提起,“窑变是很难控制的,古玩行里向来有钧瓷无双的说法,仿烧起来更是十分艰难,再好的手艺也难以控制窑变,所以我们看到,在仿品的颜色渐变上,难免出现人工雕琢的痕迹,”他拿着放大镜将釉面展示给人们看,“釉彩融流出的纹路,和有微妙的差别。” 人们涌上来一一看完,发出了惊叹,有人在惊叹康仿的精妙绝伦,有人在惊叹孔信的眼力刁钻。 “康仿真是以假乱真,”一个瓷器爱好者唏嘘,“早就听说官窑王康纯杰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谁说这是康纯杰的作品了?”孔信自嘲地笑笑,“如果康纯杰出手,即便是我,也很难看得出来。” 人们震惊,“那这是……” 孔信用强光手电照进花盆口径,一个两行双线的暗记跃入众人眼前:绝圣归真。 宋文渊笑着解释,“这是康纯杰之子,康天真的作品。” 黄兴运倏地一震,抬头瞪向他,“这是天真的手艺?”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孔信倨傲地冷哼,“骗你有糖吃?” 黄兴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盯着那件花盆,吞了口唾沫,沉声,“文渊,这件花盆多少钱?我买。” 看到他贪婪的眼神,宋文渊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客气地回绝,“这是我个人收藏,不卖。” “你!” 宋文渊温和地笑着对大家说,“本店有七件康天真烧造的瓷器,均是非卖品,标签上都有说明,大家可以随意欣赏。” 黄兴运阴毒的目光在他和孔信之间转了一圈,落回花盆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神采,“看来天真还真是为你付出了不少。” “我替天真感谢黄先生夸奖,”宋文渊笑道,“我们二人一体同心,不会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 黄兴运脸色僵硬。 宋文渊笑得越发温文儒雅,指着店中的一幅当代水墨仕女图,笑问,“黄先生觉得这画怎么样?” 黄兴运生硬地说,“还行,颇有古风。” “这是天真的作品。” 黄兴运:“……” “我说文渊,大家都是朋友,你可不能总是夸奖小天真啊,”洪阳正在陪着两个贵妇挑选古董珠宝,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本大爷可也做了不少贡献,”他手指准确无误地落在店铺正中的保险柜上,“比如说这幅唐代画家荆浩的真迹,我就是我发现的呢。” 人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透明的保险柜中,一幅古朴的画卷静静地躺着,并没有展开,不知里面是何等的高深回环,不禁对这幅印在请柬上、号称镇店之宝的《春江花月夜》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黄兴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第67章 魏总来打脸 众人都被《春江花月夜》吸引,黄兴运几步走到保险柜前,围着柜子转了几圈,沉吟片刻,对宋文渊道,“打开,让大家看看吧。” “那可不行,”洪阳慢慢踱过来,摸着保险柜,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个柜子是隔绝紫外线的,拿出来后外界的光辐射对书画色彩有什么毁灭性的的影响,黄老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黄兴运脸上笼罩了一个上午的乌云此时烟消云散,让他的老脸此时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他摆摆手,“这个屋子里都是散射光,没有太大影响。” 洪阳不肯退让,“就算光辐射少,但屋子里人来人往,呼吸出来的水汽、二氧化碳以及大家带来的细菌,都容易附在画上,时间一久就容易发霉、褪色,这可是不可逆的!” 黄兴运老谋深算地一笑,“小洪,你这么百般阻拦是干什么?这幅画是唐朝画家荆浩的真迹,可你把它关在柜子里,让大家怎么欣赏呢?” 洪阳嘬着牙花子凉凉道,“您要出柜啊?” “……”黄兴运血压顿时飙高。 “别闹,”宋文渊上前一步,对黄兴运温和道,“并不是百般阻拦,而是实在不敢将这样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暴露在危险之中。” 冷脸找了一上午茬的黄兴运此时竟然十分好脾气,双眼满是温情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小徒弟,慈爱地说,“难道连我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小轩窗里收藏的古画可不在少数,还没有一件要这般小心谨慎的。” 人们也都很想见识一下唐朝真迹的庐山真面目,纷纷附和,要求宋文渊打开保险柜,事已至此,再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宋文渊只得将画取出来,在旁边的画案上展开,众人一阵惊叹。 黄兴运负手走过去,低头郑重其事地看了几分钟,神色渐渐凝重下来,对同行的老收藏家招招手,“老张,老李,你们来看这里。” 三个老家伙围着古画嘀嘀咕咕。 康天真探头探脑地过来,一脸天真烂漫地问,“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大事将成,黄兴运精神十分兴奋,一转脸又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后辈,更是心情大好,捏一捏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装模作样地摆手,“不好说,不好说。” 宋文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洪阳早已经嚷嚷起来,“什么叫不好说?黄老您可别拿我们小字辈儿开涮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样欲说还羞的更让人遐想好吗?” “你这孩子,”黄兴运不悦地看他,“我是念在你们刚开张,给你们留个面子,不想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堪。” “卧槽,你这话说出来,我们已经很难堪了好吗?”洪阳脸挂得老长,“别以为你装得文质彬彬就不是踢馆了,谁不知道你和文渊有过节,存心想来给我们找不痛快呢!” 藏在心底的实话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揭露出来,黄兴运老脸挂不住了。 “洪阳哥你不能这么说,”康天真从宋文渊身后挤出来。 黄兴运顿时心中老泪横流:还是小天真暖心啊,看这俊俏的小脸儿,看这清脆的小嗓子,看这乖巧的神态……这么可爱为什么是个男孩子啊? 洪阳吊儿郎当地瞥他一眼,“我哪儿说错了?” 康天真正色道,“黄先生是宋文渊的授业恩师,宋文渊一直都很敬佩他的,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 众人被吊起胃口,都转头看向这边,什么师徒反目的八卦内幕大家最喜欢啦。 宋文渊苦笑着摇摇头,“说实话,陡然被逐出师门,我也很想不通,明明前一天还在和和气气地筹办寿宴,第二天竟然就接到这样的消息,当时我是痛不欲生。” 人们一阵嘀咕,有几位参加过黄兴运的寿宴,也流露出想不通的神情,毕竟看前一天宋文渊乐呵呵忙活的样子,显然是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逐出师门的。 大家看向黄兴运的眼神带不免上几分谴责:这人真是很无情呢,逐出师门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知谋划多长时间了,竟然一直不告诉人家宋文渊,还要他给自己的寿宴跑前跑后,人品不好哟。 黄兴运不知道大家的心理活动,但听了宋文渊的剖白,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恼火地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宋文渊茫然,“我做什么了?” “……”黄兴运一想起当初的事情,血压顿时有点飙,但被徒弟掐着脖子威胁,这样丢脸的事情,又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当时就已经登报说明,是与你收藏理念不合,”说着转过身,站在人群的前列看向宋文渊,仿佛在人民的支持下进行审判一般,大声道,“你以假充真,没有资格做我黄兴运的徒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在古玩行里,以假充真是再常见不过了,毕竟收藏靠的是各人眼力,眼力不好,活该打眼,常言道家有三院房,再入古玩这一行,可见打眼以致倾家荡产有多稀松平常。 但这样被大声揭露出来,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宋文渊脸色顿时沉下来,“黄先生,我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若不是对你失望之极,我也不会和你断绝师徒关系,毕竟,我和你父亲年轻时曾是很好的朋友,”黄兴运眼睛微眯,脸上浮现出对往事的唏嘘,叹气,“但是,文渊,你怎么能跟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学坏……” 康天真脸色一变,扑上去想堵他的嘴,“胡说什么?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揭人家的短?” 黄兴运笑了一下,“提他的父亲,怎么会是揭短?”他慈爱地看向宋文渊,“是吧,文渊啊?难道你羞于启齿自己的父亲是宋强吗?” 宋文渊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宋强,那个臭名昭著的古董贩子,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他竟然是宋文渊的生身父亲么,这样看来,宋文渊还真有以假充真的嫌疑。 “宋文渊跟他父亲根本就没什么联系,”康天真大声说,“他绝对不会卖假货,我们宋文渊是个好人!” 洪阳袖手往宋文渊身边靠了靠,小声笑道,“被发好人卡了,感觉如何?” 宋文渊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还有点小感动呢,”说完,抬头看向黄兴运,冷声,“既然你质疑我的收藏理念,口口声声说我以假充真,那你就说说,我这店中哪里有假?哪里不真?” 黄兴运大手对着画案上的《春江花月夜》一指,“这就是假!” 众人哗然。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洪阳大笑,“这幅《春江花月夜》无论纸张还是墨色,都是唐朝真品无误,黄先生,信口雌黄、指鹿为马,你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黄兴运大声道,“《春江花月夜》真品藏在北京著名收藏家魏老先生的手中,如果你的这幅是真品,难道魏老手里的是假的不成?” 康天真一脸惊慌失措,“天哪,怎么可能啊?我们这是假的?好可怕啊!宋文渊你快来解释一下,人家好担心呢。” 宋文渊失笑,揉揉他的头发,“黄先生说的不错,真品确实是在魏老手中,只不过他已经转让给我了。” “哈哈,文渊,你现在连句实话都不敢说了吗?”黄兴运嘲笑,“你这分明是从宁波一个小收藏家手里收来的,还敢假借魏老大名?” “哎?”康天真抬头,“黄先生你咋知道这是从哪儿收的?我们可谁都没告诉呀,难道……”他猛地捂住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满满全是被伤害了的波光粼粼,颤声,“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 黄兴运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康天真撕心裂肺地大喊,“黄先生,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 “你……你这孩子怎么胡乱赖人,”黄兴运没想到被他迎头盖上一屎盆子,连忙撇清关系,“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我幼小的心灵被你狠狠伤害了,”康天真揪着胸口,整个人一副痛不欲生的惨状,痛苦地说,“宋文渊,你老师不但逐你出师门,他还恨不得你永世不得翻身啊!你说,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他?我们道歉还不行吗?为什么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凄切的声音楚楚可怜,洪阳不忍直视,痛苦地捂脸——他已经实在憋不住笑了。 宋文渊一脸沉痛地问,“黄先生,难道这真的是你的一个局?” “你不要也信口雌黄!!!”黄兴运跳脚,“我和这幅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你凭什么红口白牙就说我们这是赝品?”康天真嚷嚷,“我们这可是唐朝真迹,距今一千六百多年!” 黄兴运冷笑,“小天真,你还真敢说啊,真迹?真迹在魏老的书房里藏着呢,你这明显就是赝品!” 宋文渊沉声,“既然断定这是赝品,那就请拿出证据来!” “既然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黄兴运转过身,对围观群众朗声道,“荆浩是北方山水画派之祖,画风笔墨并重、水墨淋漓,这幅画展现了他大山大水、开图千里的风格,但是,赝品就是赝品,仿得再像也展现不出原作的水晕墨章,”他冷笑着指向画作一角,“这处远山就是破绽,笔法稚嫩,用墨单薄,完全没有荆浩该有的境界雄阔、咫尺千倾,就算是美院的学生,都不会仿得这般稚嫩。” 人们一阵惊叹,纷纷称赞黄兴运不愧是书画界头一号鉴赏大师,眼力果然毒辣,那什么笔法什么用墨,大家都完全没有看出来呢。 黄兴运得意洋洋地将古画掷在画案上,不屑地说,“拿这样的卑劣的仿品出来以假充真,宋文渊,你未免太拿各位当傻子了。” “敢说父亲的收藏是赝品,你未免也太拿我魏家当傻子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魏琮和王三笑并肩走进来,英俊的脸上布满冰霜。 第68章 晚上庆功宴 康天真机敏地回过头去,看到王三笑后立刻眉开眼笑,大叫,“笑笑!快来,有好戏看!” 黄兴运循着声音瞥过去一眼,苍老的眼睛猛地睁大,“魏……魏……” 在场的都是热爱收藏的古董爱好者,或许听说过北京的大收藏家魏老,但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老来子魏琮,只是看黄兴运这个反应,猜到此人应该来头不小,于是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看着走进门来的两个人。 王三笑摘下墨镜,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把揽过康天真的肩膀,低头看向画案上的《春江花月夜》,似笑非笑地大加夸赞,“黄先生真是火眼金睛,方才那一席话,听得我是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上来撕了这幅以次充好的赝品!” 黄兴运脸色铁青,苍老的双眼充满阴毒,他的眼神滑过王三笑,落在魏琮身上,竭力挤出一丝笑容,“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魏总。” 魏琮目光追逐着王三笑,在他搂着康天真的手上停顿几秒,转眼看向黄兴运,淡淡道,“家父年迈,不方便来南京,派我前来祝贺怀信楼开业,他十分欣赏宋文渊。” 黄兴运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魏琮补充:“家父觉得宋文渊年少有为,是古玩行里头一份的青年才俊。” 宋文渊沉稳地微笑,“魏老谬赞了。” 康天真和王三笑勾肩搭背开启看戏模式,戳戳他的肋骨,小声地笑,“原来魏爷爷是个这么傲娇的人啊?当面对我们表现得可嫌弃了,背后居然夸得这么羞羞脸。” 王三笑拍下他的咸猪手,轻飘飘地横他一眼,“这种瞎话你也信?” “喂!”康天真不高兴了,“虽然有点肉麻,但我们宋文渊确实是头一份啊,我相信他!” 王三笑面无表情看着他喜滋滋的小样儿,目光不善地移向宋文渊,琢磨这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能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王八蛋迷得死心塌地。 宋文渊气度从容,转脸对围观的人们温和地说,“这幅《春江花月夜》是北京大收藏家魏老的家藏,经故宫博物馆的大师鉴赏过,确定是荆浩真迹无误。” 黄兴运满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吓尿了吗?”洪阳趴在保险柜上嬉皮笑脸地说,“疑惑不解了吗?你做局卖给我们的明明是仿品,到我们手里怎么就变真的了?想不通了吗?”他伸手往身后的墙上一指,“你那垃圾在那儿挂着呢!”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抬头,只见墙上挂着几副字画,《春江花月夜》赫然陈列在其中,下面的标签上写着:当代仿品,作者不详。 洪阳正义凌然地走过去,站在仿品下方,指着黄兴运破口大骂,“你以为找个人做个局,我们哥仨就得乖乖上当?瞎了你的狗眼!爷法眼一开就看出你们是何方妖孽,将计就计就等着这一天呐!老!傻!逼!!!” 一片哗然,事已至此,人们彻底看清事情的真相,对黄兴运这般丑恶的行径唾弃不已,纷纷出言谴责。 黄兴运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米,踉跄着往门外退去,“不……不是这样的……你诬蔑我!你抹黑我!我……我要告你诽谤!我要找律师……” 目送他苍老的背影跑得比兔子都快,围观的人们一片唾弃声。 宋文渊一脸温良地劝诫众人,“一场闹剧,让大家看笑话了,恶意卖假,金额巨大,已经涉及到诈骗,我们会付诸法律的,但,不管怎么说,黄先生始终是我的授业恩师,不论他对我如何,我对他的尊敬不会改变。” 大家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目光,一个老者上前,拍拍宋文渊的肩膀,“好孩子,不忘初心,你这样善良,会有大前途的。” 康天真在人群后赞同地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宋文渊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一个古董爱好者也竖起大拇指,“古玩行里少有你这样坚守原则的人了,以德报怨、胸怀坦荡,比某些老奸巨猾的老古董商实诚多了。” 康天真悄悄回他一个大拇指,“说的真好,顾客里也少有你这样实话实说的好哥们儿啦。” 王三笑一脸嫌弃地侧目。 一个贵妇笑着捂嘴,从嫣红的指甲间露出樱桃小口,“小宋人长得帅,眼力又好,最最珍贵的是人品过硬,来你这里挑古董,很有安全感呢。”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抠着王三笑的肌肉,低叫,“她什!么!意!思!!!” 王三笑往嘴里丢一颗开心果,大嚼,“就是很喜欢宋文渊的意思。” “她疯!了!吗!”康天真炸毛,压低声音怒吼,“宋文渊是有夫之夫!再有安全感那也是我的!!!” 王三笑斜眼看着他恨不得冲上去吐口水的小样儿,心理十分阴暗地感觉到心旷神怡,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一下,“丢~人~” 托黄兴运的福,怀信楼开业当天一闹成名,在古玩街上众多店铺中是黑红黑红的,晚上宋文渊做东,一众狐朋狗友去烩萃楼腐败。 康天真跑前跑后、点菜劝酒,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蒋璧影白天被拍卖行的工作缠身没能赶来,此时听了洪阳和康天真添油加醋的描述,震惊到不行,”黄老竟这么恶毒?他设局陷害你们?””是啊,丑人多作怪,幸亏哥哥我英明神武,四两拨千斤,把老头给灭渣渣,”洪阳手脚麻利地给女神剔着蟹肉,细碎的嫩肉和蟹黄盛了满满一蟹壳,递过去,”尝尝,知道你爱吃蟹,特意找人从阳澄湖弄来的。” 康天真敬佩地看着他,心想果然跟着洪阳能学到好多泡妞技巧呢,立刻剥了一个大虾,颠儿颠儿地送到蒋璧影面前,双眼亮晶晶,”女神,我听说你爱吃虾…””…”洪阳倒吸一口冷气,大叫,”宋文渊,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媳妇这是啥情况?” 宋文渊大笑,”倾慕美人这是人之常情,无关男女的。””不是,这不是男女的问题,”洪阳抓狂,心想这是你媳妇在勾引我媳妇的问题啊!事关婚姻大事,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宋文渊笑着吃了一颗花生米,心想我媳妇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他对蒋璧影早没有非分之想了。 蒋璧影没有吃送到面前的虾仁,似笑非笑地看着康天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康天真谄媚,”女神,以后别老拿白眼球瞅我了呗?我知道以前骚扰你是我不对,但我已经改了啊。” 蒋璧影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你把我男神都拐走了,还不许我白你两眼?””但…但你白了好几个月,也该够了吧,”康天真宽面海带泪,”等你和洪阳哥结婚,咱们就是妯娌了,哪能总白眼我?””咳咳咳…”蒋璧影瞬间呛得女神形象尽失。 王三笑姗姗来迟,脸色不善地推开门,走到康天真身边一屁股坐下,那般气度雍容,让身后矜贵的富二代魏琮魏大财阀都沦落成了保镖马仔。 康天真跟招财猫一样招手,笑眯眯道,“霸道总裁,我们又见面惹。” 王三笑大言不惭地说,“虽然叔叔我酷帅狂霸拽,但我们老王家没啥产业,不用管我叫总裁。” “谁叫你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康天真热络地给魏琮倒酒,谄笑,“今天多亏霸道总裁出面,总裁,考不考虑入股啊,我们怀信楼前途大大的有。” 魏琮淡淡道,“魏家没有做古董生意的打算。” “哎呀,真是遗憾呢,”康天真只是满嘴跑火车,也没打算真的拉他入股,倒完酒窝回宋文渊身边,小声咬耳朵,”你看霸道总裁和笑笑是不是还挺般配的?””你眼睛瘸了吗?”王三笑面目狰狞地盯着他,”这么大声,你当我耳聋?” 康天真一缩,众人大笑。 酒过三巡,宋文渊举起酒杯,”煽情的话我也不多说,从今往后,怀信楼在大家的帮衬下会越来越好,干杯。” 众人举杯欢庆。 康天真喝醉了,头重脚轻地走出烩萃楼,蹲在角落像一只蘑菇,宋文渊将洪阳和蒋璧影送走,回头将他拉起来,”还能走吗?””能啊,为什么不能?”康天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了两圈,没找到北,瞪着一双醉眼,”笑笑,你为什么在我家?” 王三笑被他气笑,”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这是你家?””宋文渊,宋文渊,”康天真连声叫道,”出来送客,笑笑今晚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宋文渊搂住他,顺着他的话头附和,”不开车,他有司机,不用担心的。””那就好,”康天真依赖地趴在他脖颈间,小声地说,”笑笑嫁出去了,我有一点开心,又有一点难过,豪门媳妇不好当…”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多情爱笑的眸子沾染了酒气,里面布满红血丝,毫无笑意。 宋文渊揉揉康天真的头发,”小声点儿,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康天真娇憨地说,”霸道总裁很喜欢笑笑呢,其实,笑笑只是有点傲娇…”他扯了扯宋文渊的衣袖,”我不想走路了,你背我回家吧,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宋文渊失笑,转身蹲下,康天真立刻跟只兔子一样蹿了上去,拽着他的耳朵,”出发!””那我们就先走了,”宋文渊背起康天真,对王三笑和魏琮道别,”你们…””我们不用你担心,”王三笑淡淡地说,”回去吧,小心这小王八蛋发酒疯。” 烩萃楼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宋文渊也喝了不少酒,便没有再开车,背着康天真慢慢沿着路边走着。 目送他们走远,王三笑点起一根烟,狠吸一口,抬起头,看着远远路灯下的身影,缓缓呼出烟气。 夜里月满星稀,被霓虹映成红色的夜空十分晴朗,魏琮看着王三笑,却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层层浓雾,那个桀骜的男人独自站在雾里,孤独又伤心。 第69章 总裁的心机 目送宋文渊背着康天真的背影渐行渐远,王三笑站在阴影里慢慢抽完一根烟,回头,神情淡漠地看一眼魏琮,抬腿上车,“走吧。” 魏琮拉住他的手腕,“我住哪儿?” 王三笑回头,上下扫视一遍,眼神跟看傻逼一样,“你在金陵饭店不是有套房吗?一年住不了几次吧,嫌腻啊?” 魏琮盯着他,“你家就在这里。” “我去!”王三笑痞气地大笑起来,甩开他的手,咄咄逼人地嘲讽,“我家在这儿关你屁事?你还想上我家?你知道家是个什么概念吗?你跟我什么关系啊还想上我家?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魏琮目色深沉,心想我早已经疯了,多年后再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失去理智,彻底疯魔了。 王三笑拉开后车门,一脚把魏琮踹进去,“少他妈啰嗦,上车。”说完用力摔上车门,走到副驾驶位置,对司机道,“金陵饭店,用你最快的速度,老爷子还等我回家给他搓澡呢。” 王家的司机早已训练有素,点了点头,油门一踩,3秒钟内把汽车开成了火箭。 车子停在金陵饭店门口,王三笑往后瞥一眼,似笑非笑道,“魏总,下车吧,小人就不陪您上去了,晚安,祝您好梦。” 酒店的灯影射进车窗,映亮王三笑的侧脸,魏琮看着他眼角诱人的笑纹,闭了闭眼睛,纵然一百万个不愿意,赖着不肯下车也未免太失身份,他意味深长地再一次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 背后传来熟悉的嗤笑,魏琮仿佛被戳到软肋,猛地转过身来,身侧的卡宴猛然发动,一秒都不愿多留似的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王三笑靠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尘封的记忆如滚滚洪流,汹涌地翻滚入脑海。 几分钟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三笑眯眼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沉思两秒,接通电话,“喂?” “是我,”魏琮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的手机落在你车上了,这是酒店的电话。” “……”王三笑沉默半秒,暴怒,“你他妈脑子有蛆?玩这么幼稚的心机有意思吗?” 魏琮丝毫没有心机被戳破的尴尬,声音中反倒有了一丝笑意,“我身边没有带助理,手机现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帮我送回来?” “不能!”王三笑气得像只河豚,断然道,“怕耽误事,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让助理给你挂失手机号,再让酒店客服去买一只新手机,顺便补办手机卡。” 魏琮笑了起来,放温柔了声音,“三笑,别闹脾气。” 王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气话仿佛是在撒娇,遂冷哼一句,懒洋洋道,“故意把手机落在车上时你就应该考虑到这样的后果。” 说罢,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直接挂断电话,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算计,那他也不用叫王三笑了。 车子渐渐开出闹市,王三笑的养父王八贤是天下第一号会享受的人,别墅买在最山清水秀的地方,此时宽敞的道路空无一人,只有两边的路灯照映着飞驰的车影。 王三笑闭上眼睛想闭目养神,却总觉得心神不宁,烦躁地睁开眼睛,回头往后座上看了看,没有看到所谓的手机。 嘀咕“这傻逼该不是逗我玩儿的吧”,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魏琮的号码。 手机自带的铃声在后座响起,王三笑十分嫌弃地扫了一眼,顿时愣住,只见屏幕上闪烁着来电显示:挚爱。 手一抖掐断电话,他攥着手机闭上眼睛。 司机轻声问,“回酒店吗?” “回个屁!”王三笑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管他死活,我们回家,老子好几个月没给那黑心老爹搓澡了,手痒。” 司机应了一声,“好的,知道了。” 车内安静了三分钟,王三笑猛地睁开眼睛,“掉头,回酒店。” 司机忍不住笑了起来,王三笑努力板着脸,两秒钟后,也绷不住了,郁闷地大骂,“笑什么笑?” “没笑。” “你还笑?”王三笑瞪眼,“还笑?还笑?操,想笑就笑吧,把我送到酒店你就回家,跟黑心老爹说我今晚临时有事,让他自己拿丝瓜球搓搓吧。” 房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魏琮刚洗完澡,披着浴袍出来就听到一声巨响,王三笑捏着手机杀气腾腾地破门而入。 唇角溢出微笑,“让司机自己回去了?” “在楼下等我呢,”王三笑睁着眼睛瞎扯,手机随手丢他桌子上,转身往外走,“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明早让人来送你去机场……” 声音消失在堵上来的亲吻中。 魏琮将王三笑推在墙上,歪头亲吻上去,王三笑推开他,在他又一次压过来时,抬手挡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直奔主题,按在了他的下腹。 “让我吻吻你,”魏琮低声哀求,“不要拒绝我。” “别这么恶心巴拉的,我不喜欢接吻,”王三笑挡住他的嘴,干脆利落地解开他浴袍的带子,淡淡地问,“房间里有套子吗?油呢?” 魏琮伸手从玄关的鞋柜里摸出一盒安全套,他浴袍大敞,露出结实漂亮的腹肌,手里拿着安全套,简直肉欲横流得让人看一眼就血脉喷张。 王三笑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嗤笑,“以前用剩下的?这套子没过期吧?” “……全新的,”魏琮敏锐地听出一丝醋意,心花怒放,拥抱住他的肩膀,温柔道,“以后只有你一个。” “谁稀罕,”王三笑不屑地哼了一句,自己扯开皮带,“耍这么多心机不就是想干一炮嘛,来吧,别他妈肉麻兮兮扯别的。” 对方的主动如同一盆冷水,让魏琮的情欲瞬间冷却下来,他皱眉看着怀里的男人,“三笑,我爱你,不是只为了和你上床。” 王三笑攥住他致命的部位,下流地撸了两把,嘲道,“说这话时有本事你别硬啊。” “我想和你上床,因为我爱你,但如果只要上床,我挥一挥手就可以招来无数人。” “哈哈哈,你牛逼啊,”王三笑哈哈大笑,倨傲地蔑视着他,“但他们都叫王三笑吗?他们有哥长得帅?”他扯开自己的衣服,“有哥身材好?”脱下裤子,“有哥能带给你这至尊无上的销魂体验?” 魏琮眉头紧皱,紧抿着嘴唇看向他。 王三笑捏住他的下巴,不留情面地嘲笑,“你不过是上我上得爽了想多上几次,别他妈跟我谈真爱,哪来这么多毛病?一句话,干不干?不干我走了。” 魏琮眸色一暗,一把抱起他的身体,大步走到卧室,压在了床上。 夜渐渐深了,整个城市一片安静,酒店暧昧的灯光下,被子剧烈翻动,传来沉闷的呼吸声,突然被子被掀开,魏琮布满汗水的后背在灯影下性感油亮,背肌虬结,充满了力量。 王三笑趴跪在床上,额头抵在枕头上,瘦削的肩胛骨高高凸起,他双眼紧闭,手指紧紧揪住身下的床单,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魏琮俯身亲吻他的眼角,喃喃道,“三笑,我爱你,非常爱你……” 王三笑将头扭到另一边,咬住枕巾,口齿不清道,“少他妈啰嗦,闭嘴干你的,没吃饭吗!” 魏琮眼神一冷,抬手扭住他的下颌,硬是将脸扭向自己,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眼角的一抹嫣红,惩戒般粗鲁地吻了下去。 “别吻我……”王三笑反抗。 魏琮强吻着他,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加重力度,王三笑浑身一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骂声中带上了哭腔,“我操尼玛……” 两人在床上做了一次,魏琮把王三笑抱上飘窗,一边做着一边从万米高空俯视整个城市,他亲吻着王三笑的脖颈,一次又一次,爱到他的最深处。 偃旗息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王三笑精疲力竭地侧趴在床上,大腿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魏琮拿了湿巾来给他擦拭,王三笑喘了几口粗气,伸长手臂抓过床头柜上的烟,点了一根,慢慢吸进去,情绪渐渐平稳,却更加嫌弃默默在身后清理的男人。 蹬了蹬腿,“别白费力气,等一下我去洗个澡就行。” 魏琮将湿巾扔进垃圾桶,从背后保住他温存,王三笑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由着他去了,慢慢吸完一根烟,淡淡道,“上次跟你说过,宋文渊卖给你爸的那幅元代画师集体创作的《雅集图》,能搞出来吗?” 魏琮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王三笑回头看他,“嗯?” 魏琮平静地看着他,“三笑,我不希望你每一次和我上床都是带有目的的。” “操啊,”王三笑不怒反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目的我吃饱了撑的跟你上床?当爷的贞操不要钱吗?” 魏琮皱眉,“你拿自己当什么了?” 王三笑道,“不管,我付出劳动了,凭什么不给我报酬,我没有那些小明星嫩模技术好吗?” 魏琮猛地发力,将王三笑按在床上,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撒娇吗?三笑,你吃醋了。” 王三笑眼神变了变,倏地凶狠起来,眼中的凶光转瞬即逝,他吊儿郎当地说,“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你爹宝贝的主意了,能让你爹同意借《春江花月夜》,难道你没本事让他卖《雅集图》?” 魏琮道,“《春江花月夜》多亏顾姨出面,我的话父亲是不听的。” “顾……”王三笑沉吟,“她是宋文渊的母亲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为你去查。” 王三笑嗤了一声,“难道我自己不会查吗?我现在需要你做的,是把《雅集图》弄出来,放心,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怎么报答我?” “你可以开个价。” “跟我在一起。” 王三笑懒洋洋地笑,“有病吧?为这么一幅破画我搭上自己一辈子?老王家虽然只是平头百姓,但还没穷到这个份上。” “为什么点名要《雅集图》?你背后的买家是谁?” “对不起,无可奉告,为客户隐藏身份是职业道德。” 魏琮冷静地看着他,“是康天真,对吗?” 王三笑一顿,脸色冷下来,“你调查我?” “我猜的,”魏琮的眼神也变得阴沉,“你明知父亲收到这幅画还没过几天,绝对不会舍得出手,除了康天真,没人能让你接下这么难的任务。” “呵呵,”王三笑低低地笑了几声,“看来你也不傻嘛。” “康天真的要求无论多难你都会完成,”魏琮看着王三笑漂亮的五官,低声苦笑,“你爱他,是吗?” 王三笑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他冷冷地看着上方满眼失落的男人,轻声道,“管得着么你?” 魏琮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可是他已经有男人了,宋文渊对他很好,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是啊,”王三笑稀松平常地说,“那又怎样呢?康天真和宋文渊能不能长久、我心里到底喜欢着哪个男人、这一切……”他不屑地看着魏琮,勾了勾手指。 魏琮俯身,只听王三笑附在自己耳边,口齿清晰地嘲弄,“干卿叼事?” 说罢,王三笑一把推开他,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感到腿间有液体流下,他不爽地瞥一眼床上的男人,心想老子一晚跟你做两次,已经是友情大放送,够豪爽了,你管我爱谁呢! 第70章 龙脊背速来 魏琮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三笑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在他抬腿离开的瞬间扑上去,将人拦腰抱住,压回床上,炽热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王三笑疯狂地反抗,怒吼,“我操尼玛……敢强吻我……操……” “别骂,别骂,”魏琮抬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脸上和脖颈间激动地亲吻着,即使明知这人即使当年也不曾爱过自己,却依然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可能。 王三笑抓狂地挣扎,双手抱住魏琮的脖子,腰身猛地用力一拧,翻身跳起来将男人压倒在床,膝盖重重落在他的腿间。 魏琮刹那间疼得整个人都卷了起来。 王三笑冷笑一声,挥开他,整整衣襟,施施然走向门口,拉开门,回头蔑视地看着他,“早说过别招惹我,偏不听,拿爷当你包养的那些小明星?切!” 说罢,理理额发,风度翩翩地走出门外。 魏琮疼得满脸冷汗,手指紧紧攥住床单,抬头看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狠硬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伤的豹子。 车子缓缓滑行到别墅后门,王三笑下车前问司机,“老头睡了没?” “王先生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等到你,郁闷地自己洗了个花瓣浴,我去接你的时候他正抱着心肝儿在赋诗消愁,”司机如实说。 “!!!” 王三笑头发根根竖立,如一只矫健的大猫一般无声无息地溜进门,果然看到一个肥硕的老胖子背对着自己,坐在瑜伽球上仰望窗外的夜空。 他、没、看、到、我! 王三笑施展壁虎神功,贴着墙角往自己房间挪动,刚走一步,空旷的房间瞬间炸开一连串清脆的狗吠,“汪汪汪……” “哎哟,爸爸的心肝儿,别叫,别叫,”王八贤宽阔的胸怀中趴着一只娇小的泰迪,连声叫着摇晃,“别叫啊,那不是坏人,是你哥久违的小身影。” “……”王三笑放弃隐藏,硬着头皮走过来,摸摸心肝儿的脑袋,“爸,怎么还没睡觉?” 王八贤委屈道,“宝贝儿子没回来给爸爸搓澡,爸爸睡不着。” “大晚上的,能不满嘴跑火车吗?”王三笑没好气,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闷声,“答应你早回家,又有事情耽搁,是我不对,爸,对不起。” “哎哟我去,儿砸,你是被什么附身了吗?”王八贤抱着泰迪一蹦三尺远,“妖孽,快从我儿砸的身上下来!” 王三笑随手抓起一个抱枕砸向他,“断绝父子关系吧,我已经不能忍受你这样的父亲了。” “你以为我忍受你很容易吗?”王八贤反唇相讥,“早在8年前那个你独吞10串烤面筋的夜晚,我们就已经没有父子情谊了。” “很好,”王三笑身体里残留的液体没有清理,此时闹得肚子一阵阵不舒服,转身往楼上走去,“再见!” 王八贤站在楼下抬头嚷嚷,“都断绝关系了,你还住我家干啥?” 王三笑臭不要脸地振振有词,“我来睡个散伙觉!” “傻逼儿砸!” “黑心老爹!” 走进浴室,王三笑打开花洒,热水从头淋下,他单手撑着墙壁,闭上眼睛,想起被魏琮进入时的感觉,那么痛,可那么充实,他摇摇头,抹一把脸上的水珠,长长吁出一口气。 洗完澡,走进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王三笑突然鼻头一酸:这么多年,黑心老爹表达起爱意还是这样幼稚和笨拙。 长年在外奔波,回家之后,一觉睡到大中午,王三笑晃悠到古玩街,看到怀信楼里,康天真在当垆卖古董,慢悠悠地踱进去,“啧,当老板娘的感觉如何?” “棒极了,”康天真咬着一根脆脆冰,在翘着脚玩手机,见他进来连头都没抬,“霸道总裁走的时候你咋没去送?” 王三笑装傻,“他走了?” “嗯啊,”康天真道,“宋文渊和他一起走的,要把《春江花月夜》还回去。” 王三笑点头。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破天荒冷场了,过了几分钟,康天真迷茫地抬起头来,“笑笑,你很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王三笑在看一个宣德炉,闻言瞥他一眼,“嫌我没骂你吗?你到底是有多抖m?” “……好吧,你这样就正常了,”康天真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没事儿凑上去找骂,看他一眼,鄙视这货把潮牌背心穿得像个民工,目光扫过他饱满的胸肌,突然一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我说……你俩昨晚很激烈吧?” 王三笑神情一变,残暴地逼近他,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康天真伸手,摸摸他胸口滑腻的皮肤。 王三笑一脸贞烈地打落他的手,“光天化日竟敢性骚扰叔叔,宋文渊没喂饱你吗?” 康天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悄悄地从耳根红到脖子。 王三笑瞪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娇羞,内心阴暗地琢磨着该怎么追杀宋文渊,逼他把当年那个凑不要脸的小畜生还回来! “走了,”王三笑看见他就心塞。 “哎,”康天真喊住他,小脸红扑扑地说,“你咪咪旁边有两个吻痕,霸道总裁好生猛啊。” “!!!”王三笑低头一看,顿时暴走。 活了二十四年,王三笑第一次在康天真面前落荒而逃,他丢了大面子,不肯再去怀信楼,于是窝在家里当宅男,郁闷地和王八贤对掐三天后,爬上了去西安的飞机,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怀信楼按部就班地发展着,宋文渊参加了几次拍卖会,拍回不少善本,藏书楼在一点一点地完善。 接到短信的时候康天真正在和宋文渊修补一套明代官刻本,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只有一排字:龙脊背,速来。 “!!!”康天真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电话拨过去,接通就是大骂,“王三笑你特么是有病吧?” “这倒霉孩子,连掮客都敢随意辱骂,你是不想叔叔给担保牵线了吧?”王三笑气定神闲地说,“少他妈啰嗦了,机票我已经给订好,明早七点五十,你和宋文渊赶紧来九江,有大生意。” 康天真想了想,没听说九江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啊,问,“什么大生意?” “叔叔在九江风光秀丽的街头发现一家赣菜馆特别有味道,”王三笑郑重其事说,“诚挚地邀请贤伉俪前来品尝。” “……”康天真深吸一口气。 王三笑满怀激情地说,“豫章酥鸡、腐竹烧肉、荷包红鲤、桂鱼炒粉、酿豆腐、粉蒸肉、福羹…… 康天真口水瞬间流成了瀑布,咆哮,“卧槽,你他妈太凶残了,大晚上的报菜名,你这是报复社会吧,妈蛋,我不会被诱惑的,你自己吃去吧,撑死你大爷的!” 十分有骨气的挂断电话后,康天真立刻动身去收拾东西,“宋文渊,别弄了,把你要穿的衣服找出来,王三笑那边有生意。” 宋文渊小心翼翼地将一处破损修补好,拿下眼镜,看向他,“什么生意?” 康天真拖出自己的行李箱,骑跨在箱子上,有些茫然地说,“不知道,但王三笑不会骗我。” 宋文渊将修复古书的工具都收起来,笑道,“你倒是相信他。” “那当然,”康天真颇为自豪地说,“笑笑不会没事儿逗我玩。” 宋文渊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在心底暗想:当初那个哭诉让王三笑帮着追女孩子最后全追成自己女朋友的小傻逼是谁? 收拾好东西,宋文渊给洪阳打电话说了这次九江之行,“这段时间店里就全靠你了。” “放心地去吧,”洪阳从睡梦中被吵醒,带着鼻音打包票,“哥哥一定会守护好我们爱情结晶的。” 宋文渊骂,“滚你的,谁跟你有爱情?让天真知道他会多想的。” 洪阳哈哈大笑,“你嫌我爱你爱得不够海枯石烂吗?小妖精,有了天真就嫌弃哥哥,也不想想当年上课回答问题是谁在下面悄悄告诉你答案的。” 宋文渊笑起来,“不跟你臭贫。” 康天真洗完澡出来,披着浴袍,酥胸半露地趴在床上玩润滑剂,回头嗲嗲地叫,“文渊渊,天真真想要碎觉觉……” 洪阳隔着手机听到,笑道,“卧槽,同居了不起啊。” 宋文渊现在是爱情事业双丰收,颇有些春风得意,“怎么,羡慕吗?羡慕也没用,爱情是要看天意的。” “啧啧,就你有爱情?”洪阳道,“等着,哥让你大开眼界。” 挂了电话宋文渊上床,搂着康天真亲吻,几分钟后,宋文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微信,图片加载完毕,两个人深深地震惊了,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洪阳搂着熟睡的蒋璧影,对镜头摆了个剪刀手,唇角得意地翘了起来,露出一抹帅气的邪笑。 康天真玻璃心碎了一地,即使被宋文渊温柔地搂着用他最爱的姿势进入,都久久不能回复。 宋文渊埋头大干好几分钟,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扭过他的脸,只见这货一脸的生无可恋,顿时泄气,“你……别告诉我你还喜欢蒋璧影。”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会变成妯娌,但……”康天真装模作样地呻吟了几声,喃喃道,“女神被玷污了……嘤嘤嘤……” 宋文渊觉得这爱没法做了,自己干得热火朝天,这货在想一个琵琶别抱的女人,还特么叫得这么敷衍! 康天真正在享受爱情的美好,突然动次打次停止了,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宋文渊郁闷的眼神,哼唧,“你动一动呀……” “动什么动?”宋文渊没好气,“我干半天,你在想蒋璧影。” “因为她是我女神啊。” 宋文渊直接拔了出来,“想你的女神去吧,不干了。” 被塞得满满的身体陡然变得空虚,康天真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把宋文渊推倒,猴急地嚷嚷,“干干干!” 宋文渊忍不住笑起来,搂着他温存半天,重新进入状态,卧室中小夜灯昏黄温暖,两具肉体紧紧拥抱,热切地爱着对方。 康天真两颊潮红,抱着他的肩膀小声叫着。 小猫儿一样的声音让宋文渊爱到满心柔软,捧着他的脸,激动地亲吻,喃喃道,“天真,我爱你,很爱你……” “我也爱你,”康天真睁开眼睛看着他,水汪汪的眸子中全是迷恋的爱意。 ——他真的很爱自己。 想到这一点,宋文渊更加情动,幽深的双眸温柔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加爱他。 康天真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他喘息着,痴迷地看着宋文渊,突然道,“女神不会被欺骗吧?洪阳哥一看就是情场老手的样子……” “……” 爱意到底在哪里???宋文渊觉得自己要疯了。 第71章 法如寺奇遇 康天真因床上运动不够专注,把宋文渊给惹毛了,怎么蹿上蹿下撒娇卖萌都掰不回来,整个人变得特别乖巧,苦哈哈地跟在宋文渊身后上了飞机。 “别生气啦,”康天真摸摸他的脑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只是实在忍不住。”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白他一眼,不想理这货。 康天真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贴面膜,“为表示歉意,让小人服侍你补个水?” 宋文渊冷冷道,“你自己贴着去吧。” 那声音简直是高贵冷艳到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康天真分外心塞,撇撇嘴,心想自己不就是想了点儿跟ooxx无关的事情吗,又不是没回应你,俩腿都张得跟劈叉一样了,还想怎么着! 唉,宋文渊这小妖精真是被自己宠坏了,得亏自己是个圣母受,这要是遇到王三笑那样脾气不好的,还敢生气?给你上床就是大面子了! 说到王三笑……他和那个霸道总裁到底怎么回事啊?总裁长得挺高大威猛,到底哪里不好啊,让王三笑辣么嫌弃? 想着想着,康天真的思维飞去了外太空,整个人两眼放空呈痴呆状。 宋文渊瞥他一眼,郁闷得简直想将这货从飞机上扔下去,重重清了两下嗓子,”咳咳…” 康天真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他半天,猛地想起来这小妖精还在生自己气呢,忙挤出一脸谄笑,”别生气啦,人家知错了,大不了……” 宋文渊看他,”大不了什么?” 康天真眼睛转了转,做出一个十分大方的决定,“大不了……下次做的时候,我允许你想一想赵良师兄……卧槽!光天化日你干什么?” 宋文渊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逼近他,点漆般的眸子中迸发出惊人的怒火,压低声音,“康天真,你是没有心吗?” “啥?”康天真傻了,愣愣地看着他愤怒的双眼,木讷地说,“我只是……为了公平起见……” 宋文渊盯着他不说话。 康天真扁了扁嘴,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认真道,“我有心呢,你听,扑通扑通,这是心脏在说我爱你。” 宋文渊一怔,掌心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康天真的脸格外认真,亮晶晶的眸子中全是哀怨的诉求,不由得心软,“别以为说情话我就会原谅你。” 听出话里的松动,康天真立刻抓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哼唧着蹭了蹭,嗲声,“别生气了,文渊渊,天真真爱你啦。” “作怪!”宋文渊忍不住笑起来。 等下飞机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恢复如胶似漆的凑不要脸状态,王三笑咬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招了招手,康天真立刻大笑着扑了上来。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康天真问,“那家赣菜真的特别好吃吗?” “咸鲜浓醇,香飘四野,”王三笑大加夸奖,“招牌菜的那个豫章酥鸡,啧啧,那味道……让你们绝对不虚此行。” 康天真口水涟涟,将行李放到酒店就催着王三笑赶紧带去吃饭,这家赣菜果然名不虚传,豫章酥鸡、腐竹烧肉、荷包红鲤、桂鱼炒粉、酿豆腐、粉蒸肉、福羹,一盘盘一碗碗酥烂脆嫩、鲜香咸辣,康天真就着菜猛干一大碗白饭,一转脸,王三笑的面前已经摆着两个空碗了。 “卧槽,你八百年没吃饭吗?”康天真目瞪口呆。 王三笑喝完最后一口瓦罐汤,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打一个饱嗝,“八百年没吃这么好吃的菜了。” 康天真嚼着鸡肉,“我突然有点心疼霸道总裁了,他养你一个的饭钱可以养好几个小嫩模。” 王三笑脸色未变,淡定地斜眼他,“那些小嫩模能叔比?叔瞬间把他们秒成渣。” 康天真大笑,“我觉得霸道总裁喜欢上你也蛮惨的。” “有宋文渊惨吗?” 康天真勃然大怒,“你骂我?” 王三笑吃完正餐开始大嚼玉兰片,“是又怎样?” “当我好欺负吗?”康天真把饭碗一推,开始抢他的玉兰片,两个人在人声鼎沸的小餐馆里大打出手。 宋文渊上了个厕所回来,整个世界都不好了,康天真郁闷地缩在椅子上,鼻孔往外喷气,王三笑头发凌乱地吃玉兰片,腮帮子上还有个清晰的牙印。 “这是怎么了?”宋文渊笑道,“又打架了?” 康天真一头扎进他怀里,“嘤嘤嘤,笑笑欺负我!!!” 王三笑瞪眼,“卧槽,有男人了不起啊?” 宋文渊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揉揉康天真的头发,“笑笑是坏蛋,我帮你打回来,”说着,伸手在王三笑的脑门吧嗒打了一小下。 “!!!”王三笑整个人都傻了。 康天真嗲声说,“还是文渊渊心疼天真真。”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一拍桌子站起来,把最后一口玉兰片塞进嘴里,郁闷道,“走人!” 康天真哈哈大笑,跟上去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去哪儿?” “附近有个法如寺,”王三笑道,“前段时间翻修地宫,整理出上百部古籍,我粗略看了一下,很有收藏价值。” 宋文渊问,“都有些什么书?” “其他暂且不说,有一本你一定感兴趣,《锦绣万花谷》。” “什么?”宋文渊皱眉,“《锦绣万花谷》2012年亮相拍行,后来被南京博物馆收购,怎么会在法如寺的地宫中?” “《锦绣万花谷》共120卷,前集40卷和后集40卷为苏州过云楼所藏,”王三笑道,“2012年送上了拍卖行,这一次的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续集40卷,共20册。” 九江北部有座西坪峰,属于庐山一角,十月底的江西还没降温,山里早已经转冷,山底的阔叶林里落叶缤纷,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康天真趴在车窗,看着窗外焜黄的落叶,瞪大眼睛,“我和大伯一起来爬过庐山,但从没有到过这里。” “法如寺并不出名,”王三笑剥着开心果,淡淡道,“只有寥寥几个和尚,自耕自足,小日子也挺悠闲。” 宋文渊沉思,“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寺里一个和尚下山采购,偶然碰到,”王三笑道,“我跟他交流了会儿佛法,他透露地宫中有些古籍,打算卖了,凑钱修缮一下大雄宝殿,顺便给大家的房间里装空调。” “……”康天真好奇,“和尚也需要空调?他们也会流汗吗?” “你以为呢?”王三笑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开心果。 康天真嚼了嚼,“不应该都是金刚不坏之身吗?再给我几个吃。” “你电视看多了,”王三笑将开心果都拿出来,两个人开始剥坚果吃,一时间,车里全是叭叭叭的声音。 车子开进深山,山势幽深,苍翠的青松葱葱郁郁,露出林间一抹深色檐角,随着车子的靠近,法如寺露出古旧的全貌。 康天真站在寺门前看着斑驳的牌匾,皱眉,“我想给寺里捐点钱修缮一下。” “快别玷污佛法了,”王三笑嫌弃地说,下车,大步流星走进寺里,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胖和尚在扫地,大扫帚比人都高,见三人进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歪头,扯着一口萌哒哒的方言,“你们找谁?” “小师父,”王三笑挤出一脸慈祥的笑容,弯腰看着他,“我们找你们管事儿的。” 小和尚满面惊慌,“你们是黑社会吗?”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呵呵呵,我很像黑社会吗?你再看看,没觉得我这张脸特别纯真特别善良特别的和蔼可亲吗?” 小和尚抱着大扫帚,后退一步,大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们顿悟吧!” “……”王三笑的笑容彻底垮掉,烦躁地打量一下整个寺院,琢磨,“怎么回事?这小胖墩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双方正在僵持着,一个穿着黄色僧袍的中年和尚走出来,“王先生,你们来了。” 王三笑顿时如同茫茫人海中看见亲人一般,分外激动地迎上去,热情洋溢地给了和尚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人家给吓着了。 看那和尚的表情,康天真深深怀疑王三笑所谓的“交流佛法”是骗人的,这货但凡读过两本佛经,不会满脸戾气,笑起来能把小孩儿差点吓哭。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王三笑大咧咧地揽着和尚的肩膀,指着康天真和宋文渊,“这俩是南京来的古董商,对书画古籍相当有研究,真真,文渊,这位是海真法师。” “大师好,”康天真到了佛祖的地盘,相当乖巧,双手合十给法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十分礼貌地说,“请大师带我们去看看古籍吧。” 他浓眉笑眼,长得十分喜庆,按捺下性子里的毛糙,整个人显得非常平和,让法师看一眼就很喜欢,和气地说,“跟我这边来。” 古籍是从地宫中整理出来的,担心地面上的空气会加快纸张的腐蚀,故一直存放在地宫里没有动,海真法师取钥匙,将藏书室打开,只见宽敞的室内,并排放着十几个大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古书。 康天真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惊,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寺庙中竟然看到了书上所描绘的四壁图书、牙签满架之盛景。 海真法师介绍道,“都在这里了,三位慢慢看。” 宋文渊点了点头,带上手套和口罩,和康天真开始挨个书柜查看,这些书籍横跨了宋元明清和民国,能查到的出版时间一直延续到1980年,品相都相当完美,可见寺中是深谙藏书之道的。 “宋文渊,”康天真突然叫了一声。 宋文渊转头看过去,只见他从一个书柜中取出一个书匣,上面一列飘逸劲瘦的行楷——《怀信楼长物志》。 第72章 购得无价宝 看着那本《怀信楼长物志》,宋文渊怔了几分钟,从康天真的手里接过书,打开书函,里面是一函八册整齐的线装书。 康天真凑过去,只见陈旧的纸张上用细腻流畅的笔触绘制着一件件古董,旁边用秀丽的小楷做着介绍,详细到于某年某日购于何处,于哪本书上曾有著录等等。 惊道,“这竟然是手稿!” 王三笑也靠了过来,“卧槽,近代画家宋世祺的手稿,这收藏价值……” “怎么会在这里?”宋文渊喃喃道,“太爷爷的手稿怎么会出现在江西的寺庙中?这不合理……” “下面还有东西,”王三笑眼尖地看到书匣最底下还塞着一个信封,抽出来打开,顿时被满篇俊逸的书法惊艳,“真是一手好字。” 信很短,但写得十分认真,康天真轻声念了出来,“凤姿吾弟,近来浪潮愈盛,我已听闻众多噩耗,惶恐终日,怀信楼中藏有书画一千二百余幅、宋元古椠、精写旧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谱八百余种,一旦被毁,我不但愧对宋家七代之泣血收藏,更将沦为千古罪人。” “思来想去,唯有托付于你,方有可能躲过此劫。我已将藏书拆分,《锦绣万花谷》等四百余件交付于你,另几十件赠与孔、温、孟、朱几位老弟,其余一千二百余件仍在楼中,预备择期捐献。愚兄宋世祺1967年3月19日” “另,孝陵梅花已悄然盛开,暗香如昨。” 清脆的声音渐渐消失,宽敞的藏书室中悄无声息,康天真抬起眼,看向宋文渊,几片干枯的梅花从信封中掉落下来,暗香早已不再。 “当初怀信楼被烧,太爷爷心肌梗塞,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宋文渊低声说,捡起干枯的梅花,“我们都以为怀信楼藏书已经焚毁,没想到,竟然隐藏在这里。” 康天真看着信纸,“这个凤姿指的是……” “你祖舅爷,蒋凤姿,”王三笑漠然地说,“当年博古十少拍行老六,精通英文,曾留学德国读西方哲学,回国后入过军界、搞过金融,抗战爆发后变卖家产资助军队,是个牛人。” 康天真皱眉想了想,“我没怎么听太奶奶说过……这个祖舅爷怎么会在佛寺中?” 王三笑道,“老舅爷当年莫名其妙就出家了,先入道,后入佛,和俗世断了尘缘,蒋家人不愿多说也能理解。” 宋文渊看着掌心的梅花,久久没有说话。 康天真看向静立在一侧的海真法师,礼貌地说,“师父,能给我们讲一讲凤姿祖舅爷的事情吗?” 海真法师道了一声佛号,看着他淡淡地笑道,“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山寺哪来什么凤姿祖舅爷呢?” “……”康天真扁嘴。 王三笑哈哈大笑,“也对,剃了三千烦恼丝,哪里还是俗世人?俗世的凤姿祖舅爷早已经死了,啧啧,说着说着我都想出家了。” 康天真小声嘟囔,“你要是出家,霸道总裁一定伤心死了。” 王三笑斜眼。 宋文渊将手稿合起来,连同信封和梅花一起装进书匣,对海真法师道,“这些古籍保存得都非常完美,收藏价值极高,我想包圆,请师父开个价吧。” 海真法师笑道,“既然是你家旧藏,那就拿走吧,也算物归原主。” 康天真大惊,“我没听错吧,这些怎么说都得上亿的价格了,白拿???” 法师点头,“白拿。” “这样不行,”宋文渊认真地说,“这些古籍能够保存到现在,多亏寺中各位法师的拂拭,如果当初法师没有伸出援手,这些书恐怕早已经和当初的怀信楼一起被烧毁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拿走。” 海真法师思考了片刻,“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和主持商量一下,给出具体的价格吧。” 法师离开地宫,王三笑倚着书柜翻看一本1980年出版的连环画,“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你俩还真是高风亮节。” “笑笑你不用激我,”康天真道,“我大伯说过,我们先是收藏家,再是古董商,如果别人漫天要价,那我们自然要坐地还钱,但如果别人诚心做买卖,那我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这才是做生意之道。” “哟,小样儿,大道理懂的还不少。”王三笑眼睛盯在书上,嗤笑着说,“待会儿万一人家要价一两个亿,可别肉疼啊。” “这批书值那么多钱,”康天真看他神态可疑,凑过去,“你看什么呢,眼睛里都是贼光……卧槽!潘金莲倒挂葡萄架!” 王三笑一把将书合上,封面上“金瓶梅”三个大字跃然纸上,他满脸兴奋地说,“这版连环画可是绝版,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品相这么好的,你看这个潘金莲……这曲线……这气质……” 康天真眼冒绿光,“来来来,快给我看看……嗯~不错不错,印刷非常清晰,这身材比例,简直就是照着我的理想型画的……” 宋文渊正在整理旁边书柜里的书籍,听到这边两个人臭不要脸的言论,不由得冷笑两声,一句诗词浮现在脑海: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海真法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回来,拿来一本账簿,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主持商量了一番,大雄宝殿已经年久失修,威胁到殿里的佛像和彩绘,我们请九江市的一家建筑公司来进行修缮,将旧瓦拆除,铺设钢丝网,浇筑水泥,再铺新瓦,建筑公司报价需要20.7万元,今年来天气寒暑难耐,我们准备给七间禅房安装空调,听说美的‘新节能’空调一晚只要一度电,是非常低碳的,淘宝上才卖三千五百元,寺里有几个小徒弟已经长大,很是应该接触互联网接收外界讯息,主持说还要再买几台电脑……” 他的声音和念经似的,又慢又柔和,听得康天真眼冒金星,晃晃脑袋,打断他,“那个……师父,您直说准备开价多少吧?我现在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了,一点都没记住。” 海真法师报出价格,“预计大概在25.6万元,两位看这个价格如何?” “……”康天真双唇紧抿,觉得十分难过,忍不住问,“25万可能还不够很多有钱人一件衣服的,你们过得这么清贫,不难过吗?” 海真法师笑道,“养心莫善于寡欲,金钱虽然万能,可怎么花用,要看自己的心境,寺里后院种有粮食蔬菜,平时花销并不大,25万已经很够用了。” 宋文渊叹息一声,“法师是大智慧,跟我们俗人不一样的,这样吧,除这25.6万元之外,我还想请法师为我和天真在佛前供一万盏灯,保佑我的家人平安喜乐。” “《菩萨藏经》有云,燃十千灯,若酥若油,”海真法师道,“佛陀也曾说过,以燃灯施,得天眼清净,经常供灯的人,生生世世都不会愚笨。” 钱货两清之后,宋文渊和康天真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供灯仪式,跟随禅师们念了几遍经文,才离开寺院。 将古籍都搬到车上,康天真回头对海真法师摆手,“再见啦,等供灯圆满了,我们会再回来的。” 刚坐进车里,对面一辆奥迪沿着山路驶来,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宋文渊猛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康天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方车窗不透明,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宋文渊眼神中的狠戾一闪而过,重新变得淡然,“是黄兴运。” 康天真大惊,“黄老怪?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王三笑剥着开心果,头都不抬一下,老神在在地说,“叔能得到消息,黄老怪自然也有渠道得到消息,古玩行里又不是只有我一家掮客,只不过他们这速度嘛……跟我比?歇歇吧!” 奥迪停在法如寺门口,黄兴运下车,他头发花白,穿着黑色对襟外套,手腕上一串包浆油润的黑檀念珠,显得整个人一派儒雅之风。 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一个带着帽子的老人在黄兴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离这么远看不清五官,但看他步履蹒跚的样子,可见已经十分年迈了。 “黄老怪扶着的是谁啊?”康天真眯缝着眼睛,拼命想看清楚他帽子下的面容。 宋文渊摇头,“看不清。” 王三笑将开心果丢进嘴里,转头从车窗往后看去,“啧,这人走路的姿势,不是年龄太大就是身体不好,这么大年纪了还跑寺院里来,是来求佛祖保佑长命百岁的吗?” 海真法师站在寺门口,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黄兴运十分儒雅地双手合十低了下头,转头向他们这辆车走来。 宋文渊将车窗缓缓落下,冷冷地看着他,“黄先生,好久不见。” “是你?”黄兴运脚步猛地停住,苍老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震惊被惊喜取代,他兴奋地往车内望去,“既然你在这里,那天真呢?天真是不是也在?” 康天真探头,“找我干……哎,宋文渊你干嘛挡我?” “你别说话,”宋文渊将康天真挡在身后,目光不悦地对向黄兴运,这个疯老头对康天真的觊觎让他一想起来就直犯恶心,面无表情地扯着鬼话,“有劳黄先生关心,天真不在。” 黄兴运瞪眼,“他不是在这里吗,我刚才还看到了!” “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黄兴运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小畜生怎么这般不要脸?明明我的小天真就坐在他旁边,竟敢睁着眼睛说假话,我都看到他笑出来的小酒窝了,我的天真…… 宋文渊不喜也不怒,淡淡地看着他,“黄先生可是为法如寺藏书而来?” 黄兴运急道,“你把藏书买走了?” “这批藏书本来就是怀信楼旧藏,”宋文渊道,“现在是物归原主,法如寺的各位法师佛法精深,只象征性地收了25万元保管费,让我等十分敬佩。” “!!!”黄兴运喉头一阵甜腥:25万!四百件古董!自己就晚了几分钟!连根毛都没有了!!! 宋文渊见他脸色瞬间发青,冷冷一笑,假惺惺地说,“佛法有云,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钱财终是身外之物,内心财富才是无价之宝,黄先生可保重身体啊,晚辈告辞了。” 说罢,车子缓缓发动,将黄兴运苍老佝偻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康天真趴在后车窗上,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惊呼,“他好像晕倒了。” “嗯,”宋文渊低低地应了一声。 康天真觉察到他情绪不对,狐疑地转过脸,“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文渊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用力地吻了下去。 啪嗒……王三笑捏碎一颗开心果,慢吞吞地将果肉挑出来,悠闲地丢进嘴里。 第73章 名字的由来 回酒店的路上康天真靠在宋文渊的怀里沉沉睡去,王三笑从前方回过头来,看一眼它毫无戒备的睡颜,漠然地问,“你和黄兴运当初为什么撕破脸?” “当年他从父亲手里算计了我家的收藏,”宋文渊淡淡地说,“利用合同里的漏洞,玩弄文字游戏,将收藏送上了英国拍卖行。” 王三笑瞥了他一眼,“是吗?” 宋文渊笑,“你不信?” “或许有这方面原因,”王三笑嗤笑一声,“但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和师父翻脸,那你也不是宋文渊了,他或许人品不好,但那是他和你父亲的恩怨,这么多年你都忍下来了,会这么无征兆地翻脸?从这次决裂中你没有获得任何利益,这不是你的风格。” 宋文渊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怀中的睡颜,目光温柔似水,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对天真有企图。” 王三笑双眼倏地狠戾起来,他狠狠磨了下后槽牙,低骂,“操,这千刀万剐的老杂毛!”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问,“这事儿有几个人知道?” “我,孔老板,罗先生,当初寿宴上几个收藏家,现在再加一个你。” 王三笑疑惑,“寿宴上的收藏家?” “六月份的寿宴上,他曾向罗先生提亲,在主席就坐的几个人都亲眼目睹,”宋文渊平静地说,“不过当时罗先生就警告过他们,事后我也逐一登门拜访过,请他们严守秘密,确保不会传到天真的耳中。” “为什么要瞒着天真?” “这种肮脏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宋文渊满眼宠溺地看着康天真,声音却暗藏愤慨,“黄兴运想把天真嫁给他的死鬼儿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天真是男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王三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连冥娶都敢想,呵呵,这老杂毛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回到九江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三个人在路边小餐馆吃了晚饭,在漫天绚烂的晚霞下勾肩搭背走回酒店。 晚上宋文渊在房间中对照着《怀信楼长物志》盘点古籍,康天真无所事事,溜达到隔壁房间。 王三笑应该刚洗完澡不久,头发还是半干的,给他开了门后又坐回窗台上看手机,戏谑,“大晚上的,跑我这儿干嘛?不知道我们孤男寡男很容易传绯闻的吗?” “跟你传绯闻又不吃亏,”康天真笑嘻嘻地靠近他,“你在看什么,小说吗?哇,你在看盗文!” 王三笑将手机放下,看向他,“宋文渊呢?” “在盘点,”康天真窝进沙发里,随手捡起地上的杂志,“他一工作起来就专注得六亲不认。” 王三笑敷衍,“认真工作的男人才最帅。” “我家宋文渊什么时候都很帅,”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小娇羞状地说,“颜好才是王道啊,哎呀,明明每天都见面,为啥一想起来还是有点春心荡漾呢。” 王三笑面无表情,“出去!” 成功恶心到对方,康天真哈哈大笑,“笑笑你不笑的时候还挺帅的。” “……笑的时候呢?” 康天真一顿,认真地考虑是明确说出自己的感受呢,还是找几个褒义词修饰一下?明确地说出来嘴巴会比较过瘾,但考虑到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货……还是委婉一点吧,委婉到什么程度呢?这货有着家族遗传的自信心膨胀综合症,太委婉了他该不会以为在夸他吧? 王三笑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康天真缩缩缩,“我实话实说你会揍我吗?” “怎么可能?”王三笑一脸的浩然正气,“咱俩可是尿尿和泥的交情,你忘记从小到大但凡古玩街有熊孩子欺负你的时候都是谁去报仇的?” 康天真想了想,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狐假虎威去欺负别人……但确实是借了王三笑的威风没错。 这是自童年沿留到现在的绝对的信任,于是放下心来,“好吧,其实我有这个感受已经很久了,好几次都想告诉你的说,只是……”他顿了顿,还有些不甚放心地问,“我真的直说了,你……你不会翻脸吧?” “开玩笑!我是这么不讲道义的人吗?”王三笑拍着胸脯,“叔叔一介弱质男子在古玩街混到现在的地位,靠的可不全是黑心老爹的荫蔽,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字,义气!两个字,以德服人!赌上我王氏传人的名誉,你放心大胆地说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呢。” 康天真彻底放下心,认真地看着他,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瘆人。” 王三笑脸色飓变。 康天真一惊,脊背倏地僵硬,警惕地看着他,“你说你以德服人!” 王三笑坐在窗台上,如同一只狩猎前的猎豹一般动了动肩膀,慵懒地纠正,“缺德。” “你臭不要脸!!!”康天真暴吼,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王三笑矫健地从窗台蹿下,凶悍地将人压在地毯上,双手开始挠他痒痒肉。 康天真奋起反抗,奈何痒痒肉被抓住,大笑着在地上翻滚,抖若筛糠,“救命……哈哈哈救命啊……卧槽要死了……救命……” 王三笑缺了大德了,直把康天真蹂躏得跟被一百个人操了一个晚上似的,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你说你还要脸吗?”王三笑打累了,爬到沙发上窝着,指着地上的康天真谴责,“叔叔这样倾国倾城的笑容到你这儿就瘆人了,你眼神忒歪了吧!” 康天真嘤嘤嘤,“说好不揍我的!” “没揍你啊,”王三笑道,“这是来自叔叔的热切的关爱,你不造,当你说出瘆人两个字的时候,叔叔有多伤心,小心肝儿都碎成一片儿一片儿……” 声音突然停住。 康天真茫然地看过去,王三笑和他对视一眼,喃喃道,“我突然想吃夫妻肺片。” “^0^我想吃盐酥鸡!” 于是两个人大晚上的叫了一堆外卖,坐在王三笑的床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鸡块,康天真倚着大靠枕,突然说,“笑笑,你的名字是八爷爷给取的吗?” “是啊,”王三笑咬着鸡翅膀,口齿不清道,“我亲生父母给取的名字叫王有财。” “……这么好的名字为什么不用了?”康天真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鸡,“其实小时候我很想叫康脆冰,被我妈揍过之后就很遗憾地放弃了。” “黑心老爹觉得财不能外露,”王三笑道,“我现在这个名字是非常考究的,老爹翻了整套二十四史才取出来的。” “这么高大上?”康天真震惊,“我一直以为是奸笑、冷笑和皮笑肉不笑。” “滚你大爷的,”王三笑踹了他一脚,自豪的说,“明明是回眸一笑,莞尔一笑和倾城一笑,总共三笑。” “……这三笑哪一个是在二十四史中的?” “早跟你说过,人丑就要多读书,偏不听,看,丢人了吧,”王三笑吃完鸡翅膀,掰着油乎乎的手指头数给他听,“杨玉环华清出浴,回眸一笑,唐玄宗酥了骨头,潘金莲收帘子打了西门庆,莞尔一笑,大官人就丢了魂,褒姒烽火戏诸侯,倾城一笑,周幽王葬送了国家。” 康天真钦佩地说,“笑笑,你当时才12岁吧,八爷爷那么早就看出来你是个祸国殃民的受了,真不愧是老江湖……” 王三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暴怒,“你他妈才是个受!” “我是受啊,我妈也是受啊,”康天真一脸坦然的吮着手指头,“我觉得当受挺好的,有宋文渊在,我很舒服。” 王三笑暗想宋文渊为了让你舒服,都操碎了心了,你这个不识愁滋味的猪受! 康天真转头看向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多事情,宋文渊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文渊渊的天真真永远都是天性纯澈的。” 王三笑眉头猛地皱起来,他盯着康天真,“你知道什么?” “黄兴运想要我嫁给他儿子,这事儿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康天真吃饱喝足,躺在大靠枕摸着肥肚皮,慢慢道,“他儿子都死好几年了,灰都该没有了,却想给我们办冥婚,他是个疯子。” 王三笑骂道,“这老杂毛,太侮辱了。”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他人过中年,丧妻亡子,这是非常可怜的,长期的悲痛必然导致心理扭曲,我可以理解,”康天真道,“但宋文渊觉得这是侮辱,那,就是侮辱了。” 王三笑冷嘲,“你已经退化到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了吗?” 康天真看着他,“夫妻一体同心,这个世界上与我最亲的人,除了爹妈,就是宋文渊了,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就算谎话,只要是他说的,我就相信。” “……你还真是个……弱智!”王三笑骂着,唇角扯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惨笑。 他们在九江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驾车赶回南京,午后的古玩街上悠闲慵懒,洪阳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听见人进门的声音睁开眼睛,惊喜,“哎,回来了,收到什么东西了?” 宋文渊从包里拿出一个书匣,放在柜台上,眼中闪烁着意气奋发的光芒,“洪阳,我们这次真的要声名鹊起了。” 洪阳拿过书匣,一看,困意混沌的双眼猛地睁开,“卧槽!《锦绣万花谷》!创下拍卖纪录的宋版书!这是要红啊!” “除了这套书之外,还有另外四百余册,都是怀信楼旧藏,”宋文渊兴奋地说,“我准备办一个展览,面向全世界。” “好想法,”洪阳一拍巴掌,“这些书一面世,何愁生意不好,天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要来了!” 宋文渊摇头,“不,这些都是非卖品。” “什么?”洪阳一愣。 “这是我太爷爷费尽心思才保存下来的,我不会卖掉他们,”宋文渊认真地说,“这些都是怀信楼的基本,决不能动的。” 洪阳目光如炬地盯着柜台上的书匣,平静地问,“做着古董生意,你不卖货,那还算什么古董店?” “怀信楼不是古董店,”宋文渊说,“而是藏书楼,虽然做古董生意,但那是为了以藏养藏,我宋文渊不是唯利是图的古董商。” 第74章 宋父来找茬 洪阳脸色变了变,低头死死盯着书匣,英俊的脸上一抹阴霾一闪而过,抬起头时已神色如常,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宋文渊的肩膀,“说的不错!我们不是那充满铜臭的古董商,藏书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到时候尽管提。” 宋文渊道,“多谢你的理解!” “我靠,这样说话就疏远了啊,”洪阳笑着伸出手来,“多少年的兄弟了,说什么谢字?” “嗯!”宋文渊握住他的手,用力握紧。 他是真心地感激着这个老同学,若没有洪阳前前后后的帮忙,怀信楼肯定不能这么快就上了轨道,虽然康天真也一心想要帮自己,但他的才华不在做生意上,和其他奸诈的古董商们周旋,还是需要洪阳这样口蜜腹剑的老油条。 这一年,宋文渊在整个古玩行可谓是声名鹊起,从当初勇斗肯巴德,到师徒反目,再到迎回怀信楼尘封半个世纪的藏书,每一个动作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失而复得的四百套藏书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40卷《锦绣万花谷》,这是一部类书,包括天文、地理、宗教、官职、风俗习惯等各种门类,内容磅礴、叙述详实,它的出现将现存百科全书的年代拉到历史上限,可见其文献价值之高,海内罕有比肩。 之前在拍卖场出现的是书的前2/3,当时连同苏州过云楼的其他177套藏书一起,拍出了1.88亿的天价,刷新了中国古籍拍卖的世界纪录。 自从怀信楼拥有《锦绣万花谷》的消息一传出,上门想要私下交易此书的收藏家是络绎不绝,连深居简出早已不理世事的十太公都亲自拄着拐杖,走到怀信楼来一饱眼福。 “保存得十分完美,”慢慢翻阅完毕,十太公拿下老花镜,苍老的双眼满是世事沧桑,“凤姿老兄和你太爷爷私交最好,对藏书也很有独特的见地,多亏有他,才能将这一部旷世奇书保存下来。” 宋文渊点头,“是,我也很钦佩他。” 十太公在怀信楼喝了一盏茶,叹息着说,“年纪大了不能不服老啊,看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头昏眼花,我回去了,”说完,拄着拐杖就往外走。 宋文渊连忙搀扶着他,恭维,“以您现在的身子骨,哪里像耄耋老人?大概是我们店里灯光太晦暗了,才会觉得眼花。” “你啊,跟天真待久了,人也学得油嘴滑舌。” 两人走出店门,十太公按住宋文渊的手臂,宋文渊狐疑地矮下身体,“您还要说什么?” 十太公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世间的合作伙伴大多只能同甘,而不同共苦,可也有一些人,是能共苦,却不能同甘的。” 宋文渊眼眸变得幽深,轻笑道,“您放心吧,我身边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十分了解的。” “唉……”十太公叹道,“天底下最难了解的,就是人心了,因为人心是会变的。” 宋文渊点点头,“我知道了。” “以前你是穷光蛋,现在你有钱,又有了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国宝,有多少人在乌眼鸡一样的盯着呢,行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十太公拍拍他的手臂,“你是懂事的孩子,不用我多说,行啦,别送啦,回去吧。” “嗯,您慢走,”宋文渊目送老人家在保姆的搀扶下越走越远,摇了摇头,心想没钱的时候想有钱,现在有钱了,又终日惶恐不安,这可真是一个幸福的负担了。 走回店里,还没喝一口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心头一沉,他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进门内。 “文渊!文渊!”男人连声叫着,“爸爸来看你了!” 宋文渊沉下脸色,“你来干什么?” “爸爸来看你啊,”宋强笑着靠近,带来一股劣质烈酒和烟草掺杂的恶臭。 洪阳正伏案修补一幅字画,见状抬起头来,眼睛在二人之间一扫,顿时对情况已经大致了解,连忙笑着招呼,“是宋叔来了啊,您快坐,文渊还不快给你爸沏茶去?”说着给了宋文渊一个眼色。 “喝什么茶,”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说。 “啧,”洪阳对他无语,长臂一伸,勾住他的肩膀将人拉过来,压低声音,“叔叔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你想在店里把事情闹大吗?”说完,一拍脑门,提高声音懊恼地说,“看我这记性,昨天把茶叶喝光了忘记买新的,文渊,你去古今阁要点茶叶吧。” 知道这是找借口让自己逃出去,宋文渊二话没说,点点头,抬腿往外走。 “不不不,”宋强连连挥手,“不用沏茶了,文渊啊,爸爸就是来看看你,不用招待,显得像外人一样。” 宋文渊在门口停住脚,缓缓转身,冷冷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做什么,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宋强恬不知耻地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叛逆呢,跟小时候一个脾气,那时候你才十几岁,性格就倔得不像话……” 宋文渊嘴唇紧抿,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宋强絮絮叨叨地说半天,发现洪阳在埋头修补字画,宋文渊面无表情,两个晚辈都没有理会自己,遂尴尬地住了嘴,等了两分钟,清了清嗓子,“文渊啊,我听说你把咱家的藏书找回来了。” 宋文渊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现在也大了,按理说也能保存好这些藏书了,”宋强道,“但我也还年富力强,藏书没有传给你的道理。” 宋文渊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这一批藏书是我们宋家的传家宝,老子还没死呢,怎么就传到你的手里了?”宋强胸有成竹地说,“你该把它们全都交给我。” 宋文渊被气得心肝脾胃肺都快炸裂,“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个……宋叔,”洪阳从角落里抬起头来,“那些藏书虽然以前是宋家旧藏,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是我和文渊的共同财产,哪能都给您啊?” 宋强不屑地嗤笑起来,指着店铺的牌匾,“小阳,你认识字不?这是我老宋家的怀信楼,跟你有个卵关系?” “现在这关系比卵可大多了,”洪阳好脾气地笑道,“我和文渊签了合同的,现在店里任何一件古董都有我的一半呢。” “放你娘的屁!”宋强指着洪阳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看我们文渊有钱有势就傍上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妈了个逼的,你一个劳改犯生出的小龟儿……” “闭嘴!”宋文渊暴怒,“发疯就给我滚出去,怀信楼是我和洪阳两个人的产业,你没有资格质疑他的所有权!” 被儿子骂在了脸上,宋强恼羞成怒,“你怎么说话的?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宋文渊冷冷地说,“我没有父亲。” “妈了个逼的!”宋强咆哮着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你现在翅膀硬了,不认老子了,没有老子顾艳那个贱逼再牛也生不出你来!” 劣质烟酒的恶臭扑在脸上,宋文渊一把推开他,嫌恶地说,“你没有资格提我妈,滚吧,这批藏书你一张纸都拿不到。” 宋强喝了太多酒,一个没站稳,踉跄地退了两步,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震惊地和宋文渊对视片刻,突然捶着地板大骂起来,“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老子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都忘了,翅膀硬了你和老子抢家产!小逼养的!狼心狗肺!” 店里的吵闹把左邻右舍都引了过来,古玩街上大多认识宋强这个出了名要钱不要脸的混子,纷纷围过来。 一个邻居低声道,“小宋,快把你爸弄起来,他这样,丢的可是你的人啊,以后怀信楼还怎么做生意?” 宋文渊叹气,“多谢老叔提醒,我爸他……实在是……” “嗨,我说老宋,”一个人提高声音道,“你哪来的脸来找小宋分家产?小宋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哪有一天尽到父亲的责任了?” “放你娘的屁!”宋强对着那人凶狠地骂过去,“我们父子怎么样关你叼事?你跑来哔哔什么,不就是看我们文渊有钱,就靠过来想捡一点儿吗?” 那人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怎么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算了算了,你家的事情,我们是不敢管的。” 宋文渊连忙赔笑脸,低声道,“实在是对不起,他说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那人拍拍宋文渊的肩膀,“有这样的亲爹,你也够倒霉的。” 宋文渊苦笑。 宋强足足在店里闹了半个多小时,宋文渊好几次冲动得要直接报警,都被洪阳按捺下来,毕竟这样的父亲再丢脸也是家丑,真要闹得进派出所,丢人可就丢大了。 大概是看宋文渊铁了心一毛不拔,一直躺在地板上也太凉了,半个小时后,宋强爬起来,又指着两个人大骂了一顿,拍拍屁股走了。 洪阳惊魂未甫地缩缩脑袋,“我现在无比庆幸我那劳改犯爹还在大牢里蹲着,兄弟,你辛苦了。” 宋文渊分给他一根烟,打火点着,“他是个疯子,刚刚说的那些混话,你别放在心上。” “放心,”洪阳和他两人倚在门口抽烟,嬉笑道,“我早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了,从小到大,嘲笑我爹蹲牢的还少么,要是个个都在意,你大哥我八百年前就已经气死了。” 宋文渊笑着摇头,回忆起往事,“想当年,咱们在学校可很是受到大家的歧视,你爹是劳改犯,我爹是酒鬼加无赖,那时候可真是半斤对八两。” “嗨,还想那些干嘛?”洪阳洒脱地笑笑,“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咱年纪轻轻,得干点儿朝气蓬勃的事儿,那个,晚上有空没?” “干什么?” “带上天真,烩萃楼走起,”洪阳春风满面,神秘道,“哥们儿有大事要宣布,你啊,准备好红包吧!” 宋文渊了然,开心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朗声道,“好好,必然准时到场。” 店铺中酒气尚未散去,心头的郁结却已经消失,他看着洪阳脸上意气奋发的笑容,不由得心情开朗起来。 目光扫过古色古香的店铺,转向门外秋高气爽的晴空,宋文渊突然觉得虽然身世悲惨,但他有爱人、有兄弟、有发自内心热爱着的事业、有矢志不渝信仰着的爱情,生命对自己并没有丝毫亏待,反而给了诸多宽容。 第75章 蒋璧影怀孕 现代人生活水平上去了,无论吃穿用度都开始讲究一个正统,烩萃楼作为百年老店,以其吹毛求疵的精细讲究,越来越受到人们的热捧,生意也水涨船高,现在已经发展到晚上不订桌就没有位子的情况了。 宋文渊和康天真穿过人群,走上三楼,路过一个包间,宋文渊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康天真转头,“怎么了?” 宋文渊淡淡道,“黄兴运在这里。” 康天真闻言,看向包间,发现房门紧闭,窗户的百折窗帘也是放下来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隐约听到黄兴运的笑声。 暗搓搓地说,“下回让十太公在包间里装个摄像头。” 宋文渊笑起来,“十太公会揍你的。” 走进预订好的包间,洪阳和蒋璧影靠在一起的身影立刻分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之前是在干什么凑不要脸的事情。 康天真大咧咧地坐在蒋璧影旁边,“嘿嘿嘿,洪阳哥说有好消息要宣布,什么消息啊?” “你猜?”蒋璧影瞥他一眼,破天荒给了他一个好脸,漂亮的眼角满是笑意。 “洪阳哥向你求婚成功了吗?” 蒋璧影的脸上滑过一丝羞赧,嘴硬地挑衅,“你羡慕吗?” “羡慕啥?我又不喜欢洪阳哥,”康天真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藕夹,脆脆地咬着,“哎,宋文渊,这个藕夹好好吃,你尝尝,蘸这个酱汁。” 宋文渊笑着吃了一口他喂过来的藕夹,“其实吧,我是有一点羡慕的,起码你们是法定婚姻,有合法保障的。” “嗨,不就是一张纸嘛,”洪阳笑道,“就是个象征意义,只要感情在,婚姻就不变。” 康天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就是,如果感情都绑不住你,那一张纸就更没用了,现在结婚又离婚的还少嘛?” “别乌鸦嘴!”蒋璧影恼火。 “嘿嘿,”康天真讪笑,给她倒了一杯酒,“我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女神姐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蒋璧影淡淡地哼了一句,没有喝酒。 康天真脸上的笑容塌下来,“这么不给面子啊,喝一杯呗。” “她不能喝酒,”洪阳将璧影面前的酒杯端走,“这酒我来喝,来,小真真,咱哥俩走一个。” 康天真疑惑,“上次不还喝的吗?” “啊哈哈,这个嘛……女孩子……嗯……要少喝酒……”洪阳爽朗地笑着敷衍他,康天真茫然地看向蒋璧影,发现她两颊绯红,看上去像邻家大姐姐一样多了一份羞赧,再也不是以前的高贵冷艳了。 宋文渊低头笑着,没有点破。 康天真满脸茫然,觉得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什么事,却独独瞒着自己,喃喃道,“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 宋文渊给他夹了一个小籽乌,“吃吧,这个味道不错。” “……”康天真幽怨地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籽乌吃掉了。 洪阳大笑,搂过蒋璧影的肩膀,笑道,“璧影怀孕了。”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咳咳咳……” 宋文渊连忙在他后背拍了拍,倒过一杯凉茶给他灌下去,“怎么样?舒服点儿了吗?” “好了,”康天真被呛得嗓子都哑了,脸蛋红扑扑地抬起来,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惊喜,“女女女……女神?” 蒋璧影点了点头,“已经三周了。” “天哪!”康天真大叫,双眼下滑,紧紧盯着她平坦的小腹,“这里……已经有小宝宝了?那个……那个……我可以摸摸看吗?” 看他搓着手一脸亢奋的样子,蒋璧影大方地挺起肚子,“摸吧。” “……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康天真蠢蠢欲动,但还是忐忑地看了看洪阳,心想我要摸你老婆了哦,我默数三声,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一、二、三……噢耶! 说着,一脸陶醉地伸手轻轻按在了蒋璧影的肚子上,半分钟后,茫然地抬起头,和蒋璧影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蒋璧影凶巴巴地问。 康天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什么都没有摸到呀。” 洪阳大笑。 宋文渊笑着将康天真捞过来,“才三周,怎么可能摸得到?” “你们耍我!”康天真控诉。 蒋璧影哼了一声,“是你自己要摸的,怪不到别人头上。” 康天真扁嘴,郁闷地埋头吃饭,过了几分钟,突然抬头,谄媚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可以给孩子当干爹吗?” “开什么玩笑?”洪阳大叫。 “!!!”康天真惊讶,“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干爹是我,”宋文渊笑着说,“你只可以是干妈。” “滚!!!” 四个人吃吃喝喝,洪阳爱情大丰收,春风得意得快要忘形,和宋文渊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 期间蒋璧影去洗手间,宋文渊按住洪阳的酒杯,“璧影是蒋总的掌上明珠,他会舍得将女儿嫁给你吗?” 洪阳醉醺醺地推开他的手,“不舍得又怎样?他女儿已经被我搞出人命了,他不舍得也得舍得!” 康天真问,“那蒋伯伯已经同意你们结婚了吗。” “同意个屁,上周我上门去拜访,老东西直接骂我搭上他女儿想少奋斗三十年,”洪阳冷哼一声,一双醉眼布满红血丝,让整张脸看上去略显阴鸷,冷笑,“等着看吧,现在他骂我,等过两个月,肚子瞒不住了,他得来跪着我求我娶他宝贝闺女。” 康天真的眉头皱了起来。 洪阳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豪爽地大笑着举起酒杯,“不提那不开心的,来,文渊,我们干杯,你娶小天真,我娶蒋璧影,我们这都是天作之合,天助我也!” 吃饱喝足从包间出来,四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出烩萃楼,门口几辆豪车缓缓驶来,一大群人从餐厅中走出,康天真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黄兴运花白的头发,拉住宋文渊的衣袖,“快看。” 宋文渊回过头去,只见一大群保镖把黄兴运和一个带着帽子的人簇拥在中间,往车边走去,司机拉开车门,黄兴运殷勤地扶着那人坐进去。 “这个戴帽子的好像见过……”康天真小声道,“跟黄老怪什么关系啊?是大佬吗?” 宋文渊眉头紧皱,“上次在法如寺门口,好像也是这个人,年龄应该很大了,为什么一直用帽子挡着脸?” 烩萃楼门口人来人往,黄兴运显然是没有看到他们,跟着坐进了车中,豪车缓缓发动。 康天真紧紧盯着车子,思索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车子从面前开过去,烩萃楼的灯光投射进车窗,照亮帽子下露出的雪白的卷发和西方人特有的深目高鼻…… 他猛地一把揪住宋文渊的手臂,低吼,“肯巴德!宋文渊,那是肯巴德!!!” 第76章 悠闲小日子 从在烩萃楼门口看到肯巴德之后,康天真整个人就陷入了癫狂状态,一路喋喋不休地揣测这老家伙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心眼儿。 “他会不会是咱家收藏来的?肯定是的,他一定是会用很卑鄙的手段抢走怀信楼的!怎么办?怎么办?” 各种内心阴暗的揣测听得宋文渊两耳冒烟,他喝了不少酒,大脑一直处于浆糊状态,这货还在旁边不知疲倦地嗡嗡嗡,只得勉强嗯嗯啊啊附和着他,其实大脑一点都没转。 “常言道有钱能使磨推鬼,肯巴德那么有钱,还有庄园,还是英国老爵爷,妈蛋,大腐国女王为什么要授予他爵位啊,简直是助纣为虐,你说是不是?” “嗯,是啊,你说的没错。” 宋文渊走进浴室去放水洗澡,康天真跟着进去,“他绝对是要对你不利,我的直觉告诉我的,真的,宋文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本来黄老怪一个boss就已经很难刷了,现在又复活一个,到底何年何月才能通关?” “很难通关,”宋文渊敷衍着,感觉水温差不多,脱了衣服要洗澡。 康天真顺手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碎碎念,“现在想想人生可真艰难,前有鸡巴德虎视眈眈,后有黄老怪老奸巨猾,我们才16岁,就要接受这么多现实的磨难……” “嗯,太多磨难,我们还这么年轻……嗯?” 康天真坐在浴缸边沿,絮絮叨叨地说,“鸡巴德上次被你和洪阳哥联手做掉,这次一定是来复仇的,他会夺去你最珍贵的东西,让年轻的你尝到失去爱人的滋味……” “那滋味一定很难……”宋文渊漫不经心地打开花洒,热水从头浇下,他突然清醒,一把关了花洒,看向他,“你说什么?” “你毁了他的名声,他就要毁了你最爱的人,”康天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满脑子都是两个老家伙费尽心机抓到自己,五花大绑扔到地窖里,逼宋文渊交出怀信楼藏书,不交就一天剁一根手指头,或者先#&¥再&*$做一些让人想大喊雅蠛蝶的事情…… 宋文渊皱起眉头,“康天真?” 康天真脑中是一片阴冷的地窖,潮湿的地板不停地往上渗着水珠,柔弱的自己缩在角落里,肯巴德和黄兴运奸笑着一步步靠近,手里拿着专门割手指头的刀子…… 或者按摩棒?太羞耻了,还是刀子吧…… 他们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自己越来越害怕,就在两人举起刀子的一刹那,天光大亮,宋文渊背后六对翅膀绽开,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爱上了宋文渊。 “康天真???” “啊……啊?”康天真口水涟涟地回过神来,震惊地看向宋文渊。 被这货茫然的样子逗乐,宋文渊笑起来,擦擦他的口水,把人扯起来往外推,“你啊,一屁股坐在浴缸边上,打算看我洗澡吗?头发都淋湿了。” 康天真色眯眯地看着他肚子上纹理清晰的腹肌,哼唧着摸了上去,“天真真想和文渊渊一起洗澡澡……”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在他失神的那几分钟,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能描写的事情。 两人在浴室里干了一次,清理完毕,宋文渊把香喷喷软绵绵的康天真抱回床上,揉揉康天真的头发,“睡吧。” 康天真趴在枕头上,喃喃道,“宋文渊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肯巴德要来害你了哎。” “他的案子当初只抓了一个博物馆的管理当替罪羊,警察还在抓他呢,你看他藏头露尾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敢露面,”宋文渊睡意困顿地说,“就算他真的来针对我,我也没什么可怕的,放心吧,老公现在已经不会再任人欺负了。” 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少女心荡漾地想:我男人果然很厉害呢,肯巴德这样的老杂毛肯定都不够他一个指头的,不过,老公什么的……真是羞羞的呢…… 第二天,宋文渊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破天荒没在身边摸到那个睡得死猪一样的人,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倏地,宿醉的困顿瞬间没有了,一个翻身下床冲进厨房,果然看到康天真正系着围裙在噔噔噔地切着葱花,动作还有模有样。 不由得笑起来,倚在门口,笑道,“真没想到一醒来就能看到你在洗手作羹汤。” “我的厨艺可是师承十太公,”康天真切好葱花,对他回眸一笑,“先去洗漱吧,马上就有好吃的油炸葡萄了。” 宋文渊脸上的笑容僵了,“油炸什么?” “葡萄啊,”康天真动作行云流水地热油、炸锅,然后抓起一把用鸡蛋糊好的葡萄扔进油锅中,瞬间油花四溅…… 宋文渊一个箭步上去,推开他,抄起锅盖按在热锅上,只听里面噼里啪啦地响,转头看向康天真,“从哪儿学的这道神菜?” 康天真一脸无辜,“自创啊,你想,有油炸香蕉、拔丝苹果,为啥不能有油炸葡萄?大家都是水果,谁又不比谁高贵。” “……”宋文渊满心都是“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康天真推开他,“你去洗漱吧,我来弄。” 油锅里的动静已经小了,宋文渊起身,将大厨的位置还给他,走去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想康天真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到底也算饱读诗书,也许哪本早已失传的食谱上真有这样一道菜也不一定呢…… 刮完胡子走出来,康天真已经将绿豆地瓜米饭、话梅排骨、毛蟹炒年糕、清汤娃娃菜和秘制油炸葡萄端上餐桌,解开围裙,坐在桌边双手托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快点过来尝尝我的厨艺。” 不得不说,师承十太公的厨艺果然不一般,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香飘十里,宋文渊笑着走过来,眼神落在黑乎乎的油炸葡萄上,脚步一个踉跄,“这是炸糊了吗?” “不造啊,”康天真欢快地夹起一颗葡萄,送到他的嘴边,“尝尝。” “……”宋文渊盯着送到嘴边的那玩意儿,心想这颜色明显是有毒吧,但抬眼看到对方那充满爱与期待的眼神,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将葡萄含进嘴里。 “别光含着啊,嚼一嚼,”康天真瞪大眼睛,“哎,你的表情怎么凝固了?” 宋文渊嚼了两下,感觉整个口腔都失去知觉了,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心一横,将葡萄整个咽了下去,极致的酸麻顺着食道一直肆虐到了胃部。 “怎么样?” 宋文渊昧着良心胡扯,“味道很好,有葡萄的酸甜和花生油的清香。” 康天真一拍巴掌,兴奋道,“我就知道,一定好吃!来来来,这里还有满满一大盘……” 宋文渊眼神死了,心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毒死我?转念又想,以这货的智商,要毒死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曲折…… 说话间,康天真自己夹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然后整个人都癫狂了,嚎叫着冲进厕所,回来后狂塞米饭。 宋文渊大笑。 康天真艰难地将满口米饭都咽下去,可怜兮兮道,“宋文渊,我又一次爱上你了呢。” “……就因为我没说你自创的菜难吃?” “岂止是难吃,我现在感觉这玩意儿不是葡萄,简直就是炸弹啊,”康天真将盘子端到宋文渊面前,“我一直只觉得你喜欢我,却没想到你已经喜欢我到这种程度了,对我做的菜都没有判断力了。” 宋文渊心想不是我没有判断力,而是我对你太过了解,敢直接说难吃我就死定了,盯着他的动作,“你把菜端我脸前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吗?还说有葡萄的酸甜和花生油的清香。” “……”宋文渊想穿越回刚才把那个昧着良心胡扯的自己掐死。 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多,两人索性不去开店,在家里窝着晒太阳,他们的家里有个阳光玻璃房,里面种了几盆高大的植物。 宋文渊宿醉的大脑还有些难受,坐在巨大的藤编吊椅上打瞌睡,康天真坐在他两腿之间玩魔方。 细碎的阳光从叶片之间投射下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两人就这样慵懒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宋文渊一个瞌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康天真倚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秋季的晚风吹进来,整个世界都是清爽又恬静的。 他轻笑着,拿走康天真手里的魔方,将人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在了床上,康天真睡得不沉,一动就醒了,揉揉眼睛,“几点了?” “六点多了。” “宋文渊,我饿了,”康天真在床上打了个滚,四肢摊开趴在被子上。 宋文渊俯身,压在他的身上,亲亲他的脸颊,笑道,“起来吧,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康天真想了想,口水直流地说,“我想吃十三香小龙虾。” “好吧,”宋文渊起身去换衣服,“起来,我们去外面吃。” 十月底的晚上已经冷下来,大排档的生意却仍然十分火爆,到处可见甩起膀子吃烧烤喝啤酒的壮汉,两人要了龙虾、田螺和活鱼锅贴,叫了两瓶啤酒,一直吃吃喝喝到晚上九点多。 回家的路上,康天真摸着自己的圆肚皮,“我吃好饱啊。” “你吃了一斤半龙虾加十多个锅贴,能不饱吗?”宋文渊笑,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在跟着他们,不动声色地将康天真揽进怀里。 康天真毫无知觉,转过一个拐角,娇憨地撒娇,“那要是我变胖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难道你现在很瘦吗?”宋文渊取笑。 “那我现在至少还有点腹肌啊。” “一块吗?” “喂!”康天真抗议, 宋文渊哈哈大笑,突然回头,一脚将身后一个人踹倒,紧跟着一个箭步上去,踩住他的胸口,“谁让你跟踪我们的?” “咳咳咳……唉哟……唉哟……”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文渊脸色顿变,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 康天真拿手机照亮他的脸,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向宋文渊,“这好像是你爸哎……” 第77章 洪阳去求婚 宋强狼狈地躺在地上,双手推着宋文渊的脚,”草尼玛小畜生,我是你老子!给我放开!草你娘的!””你跟踪我们干什么?”宋文渊把他拉起来,冷声问。”我草你麻痹,”宋强站稳脚跟扑上去就给了宋文渊一个封眼捶,打得宋文渊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愤怒得冲上去要还手。”别!别!他是你爸爸啊,”康天真一把将人拉回来,心想这父子俩怎么跟仇人一样,担心宋文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连忙挺身而出站在两人之间,伸手把父子俩分开,”都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嘛。””老子教育儿子关你麻痹叼事,滚开!”宋强破口大骂着一把推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康天真被推得一个踉跄。 宋文渊扶住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冷声,”疯够了没?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宋强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突然脸色大变,厉声,”宋文渊,你他妈还真搞同性恋?””是的。” 对面的老男人突然爆发,冲过来对着康天真就是一脚,宋文渊一个急转身,一把将康天真护在了身后,怒吼,”你干什么?””我打死这臭不要脸的男狐狸精!”宋强咆哮着,绕着圈想要绕过去揍一下。 康天真抱着宋文渊的腰跟他绕圈圈,闻言探出头来嚷嚷,”我才不是男狐狸精,我跟宋文渊是真爱。””放尼玛狗屁!”宋强火冒三丈,一拳头挥过去。 康天真倏地躲到宋文渊身后去了。 宋文渊一阵无语,怎么感觉这货好像玩儿上了? 宋强年老体衰,根本玩不过年轻灵活的康天真,愤怒地直喘,咆哮,“马勒戈壁的你给我出来!躲在我儿子后面算什么本事?” 康天真探头嬉笑,“你不打我,我就出来。” “……”宋文渊憋不住笑了起来,反手搂着他,对自己父亲说,“够了,大街上闹成这样像什么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宋强见康天真实在狡猾,郁闷地妥协,瓮声瓮气,“你买新房子了?在这个小区?” “嗯,”宋文渊点头,“这里环境好,物业也很负责,适合我和天真住。” 一听他那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口气,宋强就受不了,窝着火道,“你这是搞同性恋!!!” “同性恋咋了?”康天真抢白,“我还没歧视你吃喝嫖赌呢,你凭啥歧视我同性恋?” 宋强暴怒,“马勒戈……” “你再骂一句就一分钱别想要,”宋文渊冷冷地说。 “!!!”宋强硬是将没骂完的脏话咽进了肚子里,没好气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你亲老子,怀信楼藏书没有传给你的道理。” 康天真一听,几乎炸裂,跳出来大叫,“你什么意思?那些藏书是宋文渊的命根子,你不帮他就算了,竟然还跟他抢?你是他爸爸呀,为什么扯他后腿?” “男狐狸……”骂声戛然而止,宋强盯着宋文渊手里的银行卡,猛地伸手去抓,宋文渊眼明手快一缩手,让他抓了个空,宋强哑声问,“你什么意思?” 宋文渊冷冷道,“我知道你跟踪我干什么,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想跟你太生份,这些钱拿去,半年之内不要再来找我!” 银行卡递到面前,宋强一把抓在手里,借着路灯的光芒反复查看,“这里面有多少钱。” “绝对够你花半年。” “哼,你当打发要饭的呐,”宋强蛮横地说,“让你小区的保安给我办个进门证,马勒戈壁上次还不给我进。” 宋文渊含糊地应了一声。 康天真小声道,“其实公公啊,宋文渊搞同性恋对你没啥坏处啊,你想,反正他也没孩子了,等他死了,那些藏书肯定就给你了,多好啊。” 宋强顿了一下,一脸卧槽表情地看向康天真,半分钟后,爆吼,“你他妈当我傻啊?他都死了,我他妈不早死了!!!” 康天真头一缩,又躲回宋文渊身后,在他背上画圈圈。 宋文渊憋着笑,“行了行了,爸,你回去吧,大晚上的,别在外面乱逛,里面的钱省着点花。” “哼,”宋强紧紧捏着银行卡,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囔,“我儿子是亿万富翁,我为什么要省着花?”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宋文渊转过身,点了点康天真的鼻子,“你啊,唉……” 康天真满脸尴尬,“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事,”宋文渊笑起来,搂他进怀里,“走吧,回家。” 古玩行里常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但从怀信楼开业以来,几万、几十甚至几百万的大生意是一个接一个,三个月就赚得盆满钵溢。 宋文渊慧眼识珠频频捡漏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洪阳的三寸不烂之舌了,他能让富豪们腰缠万贯地进门,光着屁股走出去,偏偏你还说不出他的不是来,因为他没说一句谎话,东西是你自己看的,钱是你自己花的,他只是把一件件古董摆在你的面前,勾引你、诱惑你,然后你就情不自禁了。 “哟,”康天真吹了声口哨,“这车够帅了。” 宋文渊抬起头来,看到一辆银色宝马小跑停在店门口,车门打开,洪阳带着墨镜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不由得惊道,“是有点帅。” “哈罗,”洪阳拿下墨镜,甩了甩头发,手臂担在门框上摆了个风流潇洒的造型,对康天真晃晃车钥匙,“小帅哥,兜个风?” 康天真双眼亮晶晶地摇尾巴,“好啊好啊。” “逗比,”宋文渊笑骂一句,“和璧影一起去提车的?” “没,自己去的,”洪阳一屁股在一个红木圈椅上坐下,“待会儿给她个惊喜。” 宋文渊道,“璧影眼界有点高,一辆宝马,估计还算不上惊喜。” “谁说车啦,”洪阳道,“你俩待会儿得帮我个忙,我要去拍卖行楼下制造一个大大大大浪漫。” 一年一度的秋拍即将开槌,嘉华拍卖行高层们在紧张地开会,蒋璧影作为董事长助理坐在蒋总身边做着会议记录,突然会议室内一阵窸窸窣窣,蒋总皱眉,沉声问,“怎么回事?” 蒋璧影疑惑地抬起眼,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一片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之间,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氢气球飘飘摇摇地飘荡在空中,下面的长幅上写着一手漂亮的行楷:——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 “!!!”蒋璧影脸蛋倏地绯红,站起来扑到窗边,从高空往下望去,只见洪阳西装革履站在楼下,旁边是满满一车鲜红的玫瑰。 兴奋的眼泪无意识地流出,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父亲,半是羞涩半是尴尬地笑了一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狼狈地往楼下狂奔。 听着皮鞋踩着地板的一连串哒哒声渐渐远去,蒋总一脸灰败地沉声道,“继续开会!” 蒋璧影飞奔出大楼,看着近在咫尺的洪阳,猛地停住脚步,捂着嘴,“天哪……” 洪阳笑得阳光帅气,温柔道,“璧影,我爱你。” “我也爱你,”蒋璧影柔声说。 洪阳拿出戒指,单膝跪下,深情地说,“璧影,嫁给我。” 蒋璧影泣不成声,“我……我答……我答应。” 话音未落,康天真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般蹿了出来,双手礼花砰砰砰地拉开,彩色纸屑漫天飞舞。 宋文渊扛着摄像机悄悄移动,将两人求婚、拥抱、接吻……尽数收入影像之中。 洪阳又一次出名了,当众示爱嘉华拍卖行的皇太女,竟然还成功了,不但把蒋总气得住进医院,还成功登上了当地报纸头条。 他外形俊朗、笑容热烈,身家近日也随着怀信楼的好势头而水涨船高,一时间声名大涨,南京古玩行里提起来年青一代的翘楚,没有不说宋、洪二人,俨然已经是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康天真和宋文渊拎着水果去医院看望住院的蒋总,在门外遇到蒋璧影,小声问,“表伯伯现在情绪怎么样?” 蒋璧影后怕地缩缩脖子,“杀气腾腾。” “噗哈哈哈”康天真没良心地大笑,“你们太高调了啦,现在没有人不知道你在和洪阳哥交往了,表伯伯就算气爆血管也拆不散你俩啦。” “少乌鸦嘴,”蒋璧影白了他一眼,“进去别乱说话,我爸火大着呢。” “我嘴最甜了啦,放心。” 蒋总正躺在床上看杂志,听到开门的声音将杂志一扔,郁闷地缩进被子里,整个一不合作状态。 康天真笑着蹭过去,甜甜地笑道,“蒋伯伯,天真真来看您啦。” “哦,是天真啊,”蒋总钻出被子,看到眼前干净漂亮的康天真,再想想那让人糟心的洪阳,顿时心情更差了,拍着被子骂道,“早知道璧影这么胡闹,还不如从小就给你们定下娃娃亲呢!至少你听话乖巧,比那个什么洪阳优秀多了,” “矮油,”康天真难得被人这么夸奖,谦虚地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现在说啥都晚啦。” “!!!”蒋总怒道,“什么???” 宋文渊连忙笑着打圆场,“感情的事情哪能那么草率?天真这样的性格,要真和璧影在一起,那才叫耽误璧影一辈子。” “就是就是,”康天真狂点头,“我只喜欢宋文渊这样英俊帅气的男人的。” 蒋总瞪眼,“你们……” “是同性恋啊,”康天真一脸坦然地说,“我知道你们老人家都不太喜欢同性恋,这样一想,你是不是舒服多了,虽然璧影和洪阳哥暗度陈仓,但她至少没给你娶个女媳妇回来吧……” “……”蒋璧影捂眼,“你闭嘴吧。” “我在帮你呢,”康天真亲热地飞了个媚眼,“咱俩可是妯娌啊。” 蒋璧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天真转头对蒋总道,“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他拍了拍蒋总的枕头,十分有亲和力地说,“还有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璧影已经全身心地爱着洪阳哥了,你可别当棒打鸳鸯的那根棒,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等着抱外孙吧!” 外孙……蒋总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康天真惊奇地说,“蒋伯伯,您怎么开心得直翻白眼啊?” 蒋璧影喃喃道,“康天真,你……出去!” 第78章 黄老怪来袭 从病房出来,宋文渊对蒋璧影道,“我看蒋总只是太爱你,一时无法接受你将和另一个男人共同生活,才会这么生气的,时间长了应该就好了。” 康天真插嘴,“就是种了二十多年的大白菜,突然被猪拱了的感觉。” 宋文渊笑起来,“可以这么说。” “唉,”蒋璧影秀丽的眉头氤绕着一丝忧愁,“我爸老是看不起洪阳。” “老丈人看女婿都是这样的,怎么都看不顺眼,”宋文渊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要加快速度,时间不等人。” 蒋璧影微笑着摸摸小腹,“等有了外孙,爸爸对洪阳的态度应该就会好一点。” 两人走出医院,洪阳开着车慢慢滑行到门口,接了二人上车,忙问,“我老丈人揍你们了没?” “为什么要揍我?”康天真一脸萌萌哒的说,“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天真真啊。” “对对对,最喜欢你了,”洪阳在他腮帮子上拧了一把,看向宋文渊,“老丈人口风有没有松一点?我这边新房都看好了,只要他老人家一松口,我立刻就去贷款买房。” 宋文渊笑道,“你有璧影肚子里的人质在手,担心什么?” “靠!我还不是怕璧影肚子大了被人嘲笑吗?”洪阳愤愤地说,“老家伙唯恐我图谋他老蒋家的拍卖行,可笑,他就璧影一个女儿,找谁以后不是把拍卖行拱手让出?哥起码还懂点古玩知识,总比找个外行强吧。” 康天真好奇地看着他,“洪阳哥,你真的想要拍卖行啊?” “哈哈哈,”洪阳仰天大笑三声,十分高风亮节的说,“哥岂是如此物质的男人?” 康天真一脸钦佩,“厉害!” “不过吧,”洪阳臭不要脸地嬉笑,“要是璧影拿拍卖行当嫁妆,我也会勉为其难笑纳了的。” 宋文渊笑起来,“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康天真道,“其实蒋伯伯完全不用纠结的,他要是心疼璧影这棵大白菜被你拱了,你可以入赘啊,让璧影来拱你。” “我靠!你别特么胡说八道,”洪阳如遭惊天霹雳,吼,“我老洪家八代单传,就哥一根独苗,全家人等着我传宗接代呢,真要入赘了,你叫我百年之后怎么见列祖列宗?” “那我还是老孔家一根独苗呢,还不是姓康?”康天真撇撇嘴,“还不是和宋文渊搅基,我们都断子绝孙,也没觉得不能见列祖列宗。” “操,你别说了,”洪阳怒道,“你这乌鸦嘴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老丈人真提出这样的要求,老子第一个宰了你祭刀。” “开玩笑而已,”宋文渊笑道,“蒋总不是思想那么封建的人,”他转头看向康天真,错愕地看着他一脸的泫然欲泣,“怎么了?” 康天真幽幽道,“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早上,康天真蹦蹦跳跳去找宋文渊谈恋爱的时候就撞上洪阳杀人的目光,顿时一个急刹车,一步一步往后退,“哥、哥,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洪阳暴走,“你特么又一次说对了!” “我说对啥了?” “入赘!”洪阳跳出来,手持一面莲花铜镜,大喝,“我要收了你这孽畜!!!” 康天真抱着头撒腿就跑,回头嚷嚷,“终于被凡人发现我的真身了,哎呀哎呀你来抓我呀……哎哟!” 冷不丁撞倒一个人,他虽然看上去骨肉匀称,其实身上肉滚滚的,跟个小钢炮一样,一下把对方撞得摔倒,连忙捂着脑袋把人扶起来,“你没事……卧槽,黄老怪?” 说着,手一松,已经快要爬起来的黄兴运一个屁股墩又跌了回去,尾椎骨几乎跌断,爬起来时脸色铁青,就算肇事者是他最爱的天真真也减轻不了一屁股坐地上的疼痛,竭力维持着绅士风度地站起来,在康天真的脑袋上轻轻扇了一巴掌,“这孩子,冒冒失失!” “你来干啥啊?”康天真吊儿郎当地看着他,“怀信楼不欢迎你。” 黄兴运脸色一沉,“文渊呢?” 康天真叉腰堵在门口,大声道,“宋文渊不在!” 看着他那母鸡护小鸡似的动作,黄兴运不怒反笑了,疼惜地看着他,“你啊,不在自己家的古今阁里帮忙,整日跑到怀信楼来,真是不乖。” “古今阁是我家,怀信楼也是我家,”康天真霸道地说,“都是我的,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管得着么你?” “你这孩子……”黄兴运伸手去摸他的脸。 康天真一咕噜跑了,“卧槽,老家伙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调戏良家妇男,丢人不丢人?” “怎么回事?”宋文渊走出来,将康天真拉到店内,看向黄兴运,颇为意外地问,“黄先生?” 黄兴运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虽然我们之间有诸多龃龉,但,毕竟你曾是我关门弟子,有生意,我自然是想着你的。” 宋文渊将人让进店里,“黄先生是有生意给晚辈做?” 黄兴运慢慢地在店里打量一圈,目光也不看他,抬头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淡淡道,“老朽有一个收藏家朋友,爱好十分广泛,古瓷玉器、碑帖字画、青铜紫砂……都很有研究,最近对你手里的东西颇有几分兴趣……” 宋文渊微笑,“哦?” 黄兴运道,“听说你近来有了几次十分不错的机遇,收到几本宋版和明清善本。” 宋文渊点头,“确有此事。” 黄兴运清了清嗓子,继续绕圈,“当初你在我门下学艺时,我就教过你,雕版印刷业的繁盛使得宋版书无论书写还是刻印都相当精美,又因年代久远而流传稀少,故而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对。”宋文渊一脸纯良地看着他。 “……”黄兴运没有话说了。 康天真探头探脑地凑过来,扯扯宋文渊的衣袖,小声问,“这老家伙云里雾里说什么呢?” 宋文渊笑起来,“那谁知道啊。” 黄兴运脸色滑过一丝尴尬,恶声恶气,“听说你手里有后40卷的《锦绣万花谷》,拿出来赏玩一番吧。” “《锦绣万花谷》是目前海内外最大部头的宋版书,保存了大量散佚古籍中的内容,并融入作者独到的见解……”宋文渊一脸我比你更会绕圈圈的表情,带着温良的笑容侃侃而谈。 黄兴运脸色沉下来,但书在人家手,不得不低头,只得强压着不耐烦,慈祥地说,“看来你还真是研究得不少,但是多说无益,不如把书请出来,我们一同欣赏吧。” 康天真不留情面地嘲笑,“只是想要欣赏吗?” 黄兴运一噎,“当然还要……” “看来黄先生对《锦绣万花谷》真是情有独钟,”宋文渊打断他,慢悠悠地说,“只是今日怀信楼中灯光昏暗,发挥不了宋版书百分之一的神韵,不如再耐心等待些日子,在展览会上看个清楚。” 黄兴运被他堵得脸都青了,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到时自然要看个清楚,只是……老朽这位朋友,大概不太方便参加展览,再加上对此书实在是魂牵梦绕,所以,托我来看看,是否方便将书交易过去……” “不方便,”宋文渊断然回绝,“《锦绣万花谷》是我太爷爷当初费尽心思才保全下来的善本,是怀信楼当之无愧的镇馆之宝,不会卖给任何人。” 黄兴运胸有成竹地笑道,“话不要说得这样满,对方的价格可是相当漂亮。” “多少钱?”洪阳笑嘻嘻地靠过来,“我们要十个亿,怎样?” 黄兴运脸色一沉,冷笑,“你倒是敢要。” 洪阳嬉皮笑脸,“为啥不敢要?你们要是拿出十个亿,回头我们亲自送货上门,包邮哦亲。” “别胡闹,”宋文渊对黄兴运道,“这书无论多少钱,都绝对不会卖的,黄先生,请回吧。” 黄兴运看着他,苍老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在宋文渊和洪阳之间逡巡片刻,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哑声,“绝对?文渊,我曾经教育过你,万事都没有绝对一说。” 宋文渊脸色也沉了下来,“在此事上,我的态度就是绝对的。” 黄兴运背着手走出店门,佝偻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一个可怜的老人家,可任谁都知道,这个老人家,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慈祥。 目送他走远,洪阳转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展柜上的玻璃,“文渊,你真的铁了心不卖?” “其他还可能有的商量,《锦绣万花谷》,是绝对不会卖的。” 洪阳若有所思道,“黄兴运的能力你也知道,能托他来牵线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随便几个亿都是不眨眼的……” “别说了,”宋文渊打断他,“这事没的商量。” “哎……”洪阳悻悻地闭了嘴,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第79章 宋父被绑架 怀信楼中弥漫着从未有过的冷清气氛,宋文渊坐在藤椅上安静地看书,洪阳在角落的避风处仔细修复一本因保存不善而布满霉斑的古籍,康天真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闷声道,“你已经比划三十三次了,怎么这么无聊?” 洪阳头都没抬,又拿起一张补纸放在破损处比划,“你能什么都不干,趴这儿看我比划三十三次,到底谁无聊?” “……”康天真叹了口气,在屋里无聊地逛了一圈,揪起宋文渊的衣袖,用力扯了扯。 宋文渊抬眼看他,“怎么?” “我饿了,”康天真一脸萌萌哒的看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眨巴眨巴,“一大早就来找你,我还没吃早饭呢,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 “豆腐涝!虾饺皇!灌汤包!牛肉锅贴!柳叶蒸饺!!!” “……那走吧,去烩萃楼,”宋文渊将书收好,对洪阳道,“我和天真去吃早饭,店里暂时交给你了。” 洪阳没有抬头,高高举起左手,比划了一个ok。 这会儿已经不是饭点,烩萃楼里没什么顾客,康天真坐在窗前的雅座,对服务员噼里啪啦报出一长串菜名。 服务员笑道,“点这么多?小宋呢?” 宋文渊端着水杯,抿了一口茶水,淡定道,“我等着吃他的剩饭。” 服务员了然一笑,拿起菜单轻快地走了。 康天真趴在桌子上拨弄着碗筷,过了片刻,抬头看向他,“刚才你和洪阳哥之间气场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你们谁都不理谁。” 宋文渊微微皱起眉头,“刚才和黄兴运交涉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已经动心了,我必须态度坚决地表明我的态度,让他意识到,绝不能打《锦绣万花谷》的主意。” 康天真想了想,认真道,“你这样不好,他会记恨你的,你们看上去好像还是中国合伙人,但实际上嫌隙已生。” “不然呢?按照他的想法把《锦绣万花谷》卖给别人?”宋文渊冷笑,“能让黄兴运来当掮客的会是什么好人?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肯巴德!” 听着他气愤的话语,康天真缩了缩脖子,在怀信楼藏书的问题上,宋文渊就像一只警惕的刺猬,竖起浑身尖刺,毫不犹豫地扎向任何胆敢置喙的人。 服务员开始上菜,康天真闷头吃起包子,不再多话。 出来吃饭本就是个借口,康天真吃了两个蟹黄包喝了半碗粉丝汤就说饱了,宋文渊接过剩饭,吃了起来。 “我让笑笑帮忙查一下吧,”康天真用筷子拨弄着一个卤蛋,“看看到底是谁在打《锦绣万花谷》的主意,也好早作防范,万一真是肯巴德,这事儿肯定没这么容易就结束。” 没两天,王三笑的调查结果就出来,托黄兴运去游说的,果然是肯巴德没错。 “是这老鬼子事情就麻烦了,”王三笑在电话里跟康天真道,“这老货有的是钱,又躲在暗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跳出来咬你一口,真真,你得小心。” “关我什么事啊?”康天真不以为然,“《锦绣万花谷》又没在我的手里。” “你是宋文渊的姘头啊。” “放你麻痹狗屁!”康天真大骂,“你才姘头呢,你是魏总的姘头!” “呵呵,美的他,”王三笑高贵冷艳地笑,“叔叔我这么一朵秾而不艳、艳而不妖、妖而不孽的高岭之花,有多少痴男怨女为我神魂颠倒,我脑子生蛆了,姘给他一个暴发户?” “……王有财,”康天真认真地说,“你的家族遗传病更严重了。” 王三笑骂,“去你娘的家族遗传病!不要叫我王有财!” “自信心膨胀综合征,具体症状表现为臭不要脸、盲目自信和大言不惭,”康天真道,“临床治疗建议是,找个男人干一干,直到说不出话为止。” “信不信我今晚就给你下春药?” 康天真一下子乐了,春情亢奋地叫,“矮油快来,人家已经等不及了啦!!!” 王三笑懊恼地摔了电话,马勒戈壁的,居然在节操上输给了对面那个猪受,简直是奇耻大辱! 斗胜了发小,康天真神清气爽,去找宋文渊,得意地宣布,“王三笑建议你保护好我!” 宋文渊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闻言一愣,“什么?” “肯巴德买不到《锦绣万花谷》肯定要下黑手,你身边最亲的人除了你爹就是我啦,”康天真骄傲地挺起胸膛,“作为你深爱着的姘头,他一定会从我下手的。” 宋文渊气得笑出来,“这是一个很自豪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是?”康天真手指在他结实的胸口画了个狗尾巴圈,沿着肌肉下滑,伸进腰上的浴巾里,“说明你对我情根深种,爱我爱得人尽皆知啊!” 他手指刁钻地把玩着浴巾了沉甸甸的大宝贝,坏笑着使劲攥了一下,宋文渊猛地粗喘了一声,双眼变得炙热,笑着看向他,“好玩吗?” 康天真一脸正直地点头,“还行。” “那我让你更好玩一点,”宋文渊一把抱住他,手指灵活地两下,卸了他的裤子,露出印着小熊猫的内裤。 康天真大叫,“呀,流氓!” “还有更流氓的,”宋文渊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将人一把扛起,大步走向卧室。 康天真头朝下,双手张牙舞爪地乱抓,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强抢良家妇男啦……” 宋文渊大笑。 夜深人静,康天真玩累了,趴在枕头上沉沉睡去,宋文渊却睁开眼睛,看着他餍足的睡颜,目色深沉,认真地思考起是否应该给康天真雇几个保镖,毕竟肯巴德不是普通人,他是什么阴损法子都敢用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沉浸在美好的睡眠中,突然手机铃声大震,康天真蠕动了一下,无力地推推宋文渊的脸,“电话……” “嗯,”宋文渊搂了搂他,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缝着睡眼扫过去,接通,“喂,洪阳?” “文渊,你爸被绑架了,”洪阳急切的声音传来。 宋文渊一惊,“什么?” “今早我一开店门就看到门下被塞了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洪阳道,“我微信上传给你。” 宋文渊沉声,“我马上去店里。”说着掀被下床,飞快地开始穿衣服。 康天真惊醒,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爸被绑架了,”手机震动了一下,宋文渊一边穿上衬衫,一边抓起手机,打开微信,眼圈瞬间红了。 康天真爬起来,凑过去一看,只见照片上是一个阴暗的地下室,宋强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 照片背面是一行血色的字:想要你爸活,拿《锦绣万花谷》来换!敢报警他就死定了! “怎么会这样……”康天真喃喃道,“宋文渊,是肯巴德吗?是肯巴德绑架了你爸吗?” “我不知道,”宋文渊穿好衣服,“我得马上回店里一趟,和洪阳一起想办法。” “我也去。”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冲到古玩街,洪阳正在店里急躁地来回踱步,看到他们进来,连忙上前,“该怎么办?” 宋文渊接过那个信封,来回翻查了三次,确定只有这一张照片,皱眉,“没有留联系方式……” 洪阳问,“怎么办?报警吗?” “不能报警,”康天真道,“绑匪会撕票的!这些绑匪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是没有联系方式,”洪阳道,“我们就算想交易,都不知道该找谁,文渊,难道你真打算把《锦绣万花谷》拱手让出?” 康天真道,“书哪有人重要?” “可它不是普通的书,它是宋版,是海内孤本,是国宝啊,”洪阳艰难地说,“它比我们好几条人命加在一起都贵。” “可是,”康天真难过地说,“那边是宋文渊的亲生父亲啊。” “都别说话了,让我静静,”宋文渊眉头紧皱,挫败地坐在藤椅上,满脸都是绝望。 康天真伸手,轻轻为他按揉太阳穴,宋文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天真。” “谢我干什么,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救你爸。” 宋文渊叹一口气,喃喃道,“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恨他……我怕他挨打、怕他被人折磨……就算是《锦绣万花谷》,我……” 康天真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毕竟,血浓于水。” 嘟——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宋文渊一把抓过手机,只见一个陌生号码:今晚六点,扬花老巷14号,带上《锦绣万花谷》,不许报警! “晚上六点,”宋文渊攥紧了手机,满脸痛苦,“天真,你说,我该怎么办?” 洪阳叹着气道,“必须报警,文渊,你听我一句劝,绑匪没那么大胆子闹出人命,《锦绣万花谷》却是价格上亿的国宝……” “洪阳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康天真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万一绑匪撕票可怎么办?《锦绣万花谷》再珍贵也是身外之物,而宋伯伯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宋文渊这辈子都寝食难安啊。” 洪阳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叹息着,“我何尝不知道,宋叔看着我长大,如果宋文渊是第一个不愿他出事的,那我就是第二个,可是……说句不好听的,宋叔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真的能和《锦绣万花谷》相比吗?” “别说了,”宋文渊低声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洪阳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心意已决?”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锦绣万花谷》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宋文渊慢慢道,“雅昌艺术品论坛上曾为此书估价8.8千万,我将它的一半,也就是4.4千万打到你的卡上……” “不行!”洪阳没想到他竟做出这样的决定,摇着头喃喃道,“文渊,不要这么见外,我们是兄弟呀。” 宋文渊道,“我不能亏待你,你马上要结婚,即使是入赘,花销也会非常大,我知道你一直不愿委屈了璧影。” 洪阳嘴唇颤抖着,他穷苦出身,这辈子都没见过4.4千万这般巨款,可是……他和宋文渊十几年的兄弟感情,怎能在对方父亲出事时这样划清界限? “不……”洪阳按住宋文渊的手,苦口婆心,“你听我一声劝,文渊,你想一想,宋叔他这些年对你怎样?到底值不值得你用《锦绣万花谷》来换?”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金钱来衡量,”宋文渊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哥,你已经被蒙蔽双眼了,醒醒吧,再珍稀的古董都有价格,可是感情是无价的。” 第80章 再不是父子 事关人命,大家都迸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洪阳出面联系警方,康天真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王三笑,下午一点,王三笑从北京飞回南京,王家信息网高速地运转起来。 “我问了我爸的酒肉朋友,”宋文渊道,“他们说昨晚一起喝酒,玩到凌晨一点,后来就各自回家了。” 王三笑道,“那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的,你爸最近住的那个小区没有监控,但他回家必然要经过一个便利店,门口是有监控的,监控中没有看到他昨晚回家。” 宋文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机上的短信,“这个扬花老巷我很熟悉,那边有一片小餐馆和粉红街,以前我爸经常和朋友在那里喝酒。” 康天真茫然地看着他,“粉红街是什么?” 宋文渊没有回答。 “嗯?是什么呀?”康天真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 洪阳无奈,“就是红灯区。” “……南京还有红灯区?”康天真一脸震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别他妈跑题,”王三笑叼着烟,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他是在梦里被康天真的夺命连环call给喊起来的,宿醉的头疼还没退,顶着俩肿眼泡就飞来了。 康天真鼓了鼓腮帮子,把到嘴的疑问咽了下去。 王三笑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屏幕,淡淡道,“找到这个陌生号码背后的人了。” 众人围过来,王三笑将手机上的视频点开,“现在工信部要求手机号码都实名登记,这个手机号是在小通讯店里买的,非法套用了别人的身份证,根据开户时间我们查了监控,文渊,这个人你认识吗?” 监控视频模糊不清,宋文渊来回看了三遍,确认,“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也正常,能被派出来买电话卡,应该也算不上主谋,”王三笑道,“这人真名叫杨建设,我派人查了一下他的人际关系,文渊,他是你父亲的朋友。” 宋文渊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什么?” “熟人作案!”康天真气愤地说,“最熟识的人往往做最无情的事,很多恶劣的案件都是熟人见财起意,这就说通了,大家都知道你和你爸关系不好,真要绑架,也该绑我啊,一定是爸爸经常和朋友吹嘘你多有出息,才会使得这个杨建设铤而走险。” 洪阳咬牙切齿地说,“查一下这个杨建设的家庭情况,等把宋叔救出来,立刻绑架他的老婆孩子,让他尝尝亲人被绑架的滋味。” “犯法的,哥们儿,”王三笑凉凉道,收起手机,“走吧,我的人已经把那个扬花老巷14号彻底包围,只要一声令下,能在十分钟内把你爹救出来,现在是下午四点,救出来之后还能喝个下午茶。” 驱车前往的路上,康天真攥紧宋文渊的手掌,感觉他宽厚的掌心布满了冰凉的手汗,用力攥了一下,“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文渊满眼都是痛苦,“自我懂事之后,就对他百般嫌弃,可……不论怎么说,他到底是我的父亲,我……我真后悔自己的幼稚。” “不怪你,这不怪你,”康天真吻吻他的手,“等把爸爸救出来,我们好好孝顺他。” 宋文渊点点头,“嗯。” 康天真看向王三笑,“你真的能在十分钟内救出来?万一绑匪撕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有枪?” “你当这是在美国?”王三笑嗤了一声,将最初的那张照片随手一扔,“就这卑劣的手段,他们要是能搞到枪,叔叔早玩儿起原子弹了。” 车队飞速驶进破旧的老巷,两边都是烂尾楼和脏乱的小餐馆,还有几个白天大门紧闭的小美容院,康天真从车窗外看着这般杂乱的场景,惊愕,“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这不是来了吗,算是长个见识吧,”王三笑睡眠不足导致眼泡水肿,郁闷地闭着眼睛轮刮眼眶,淡淡道,“等以后拆迁了就见不到了。” 车子挺住,王三笑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下车,抬头看向眼前的烂尾楼,低声问,“这就是扬花老巷14号?” 一个保镖点头,“是的,三少,我们的人已经摸进去,只等您下令了。” 宋文渊拎着保险箱,里面是价值连城的宋版书,他用力攥紧把手,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这是半个多世纪之前太爷爷费尽心思才保全下来的古书,而如今就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另一边是亲生父亲的性命。 再贵的书也贵不过人命。 走进阴暗逼仄的烂尾楼中,康天真环顾周围,紧张地揪着王三笑的衣袖,“你确定已经万无一失?” 王三笑咬着雪茄,“确定。” “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现……” “你哪来这么多话?又不是你亲爹。” 康天真扁嘴,“是宋文渊的亲爹啊,那和我亲爹有什么区别?笑笑,你不能因为不是我亲爹就不上心,宋伯伯对宋文渊来说非常重要……” “歇会儿吧你,”王三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大步上前,对着前方紧闭的铁皮门抬脚踹了上去。 军用皮靴踹在铁皮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小门应声而开,斑驳的墙壁上抖落大量灰尘,康天真捂着口鼻一阵咳嗽,定睛看向门内,顿时怔住了。 只见狭小的室内几个老男人席地而坐,正吃着烧鸭喝老白干,正对小门的那个男人,左手拿一个鸭头,右手端着酒杯正送到嘴边,抬头看到破门而入的他们,整个人都凝固了。 ——不是宋强,又能是谁呢? 宋文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死死地看着眼前吃吃喝喝的男人,嘴唇紧抿,紧紧咬住后槽牙,一言不发。 洪阳崩溃地大叫,“宋叔,你是疯了吗!!!” 宋强显然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前两个小时到达,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群人,怔了半天,张口,发出无意义的一个单音,“……啊。” “这是……自导自演?”康天真不敢相信地皱紧眉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转头看向宋文渊,只见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满眼都是痛彻心扉的悲伤。 洪阳冲上去,夺下宋强手里的酒杯,用力掼在地上,在一地碎片中怒吼,“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知道文渊有多紧张吗?你知道别人有多关心你吗?你知道大家这一天是怎样度过的吗?我们这一天的担惊受怕、文渊这一天的殚精竭虑,你都没有考虑过吗?宋叔,你……你怎么能这样?” 宋强仰脸看着这群人,大脑一片空白,又单调地“啊”了一声。 宋文渊攥紧保险箱,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哎……宋文渊,”康天真连忙追出去,拉住他的胳膊,“宋文渊,你……你冷静一下。” 宋文渊哑声道,“我很冷静。” 宋强见宋文渊离开,觉得心头的压力顿减,站起来,抓着鸭头又啃了一口,对洪阳道,“小阳啊,这事是个误会啊……” “什么误会?”洪阳痛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宋叔,你到底有没有拿文渊当你的亲生儿子?你这是把他对你最后的一点依恋都消磨殆尽了,你知道吗?” “哪有这么严重……”宋强讪讪地说,追出房间,看着前方宋文渊瘦硬的背影,叫了一声,“那个……儿子啊。” 宋文渊停下脚步,头也没回,淡淡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是父子了,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强大怒,“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翅膀硬了就敢跟老子叫板……” 洪阳恨声,“你闭嘴吧,还嫌他不够生气嘛?” “对,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哈哈,这么多年……”宋文渊仰天,放浪形骸地大笑了半天,低下声音来,“我今年22岁,按一年一百万的价格,算作2.2千万。” 宋强怔住,“你说什么?” “我会让人给你账号转2.2千万,买断这22年的养育之恩,”宋文渊漠然地说,“从此,我们再也不是父子。”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哎,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康天真追出去,“宋文渊,你太冲动了,父子恩情哪有买断的,你不要胡闹……” 两人走出阴暗逼仄的烂尾楼,深秋的阳光铺洒在身上,宋文渊抬头,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半天没有说话。 康天真难过地看着他,“宋文渊,你不要太难过,这事宋伯伯也许有什么苦衷。”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抬腿走进车里。 康天真跟着他上车,刚要说话,突然被宋文渊一把抱住,紧紧抱进了怀里,他伸手环住宋文渊的腰,感觉到有泪水落在了自己的肩头,眼睛忍不住一阵发酸。 宋文渊浑身都在发抖,这是被至亲背叛的彻骨之痛,如若钻心。 烂尾楼中,看着儿子的背影走远,宋强啐了一口,抬步要追上去,突然一根手臂拦在自己身前,转头,看到是一个咬着雪茄的年轻人,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心头腾起一阵诡异的恐惧感,怒道,“好狗不挡道!” “那我可不是一条好狗,”王三笑懒洋洋地说,他淡漠地扫一眼那几个已经被保镖控制住的“绑匪”,轻笑,“绑架勒索,蔑视法律,你一把年纪了还想去监狱吃牢饭,可真是志向远大。” 宋强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敢玩儿绑架的游戏,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屎的吗?”王三笑嗤笑一声,抬步往外走去,宋强刚要走,突然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扑上来,将他死死控制住。 听到身后暴出的叫骂,王三笑瞥了一眼,对身边保镖淡淡道,“去问宋文渊打算怎么处置。” 保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宋先生,三少问该怎么处置您的父亲?” 宋文渊闭了闭眼睛,漠然道,“交给警察。” “不能这样!”康天真叫,“他是你父亲啊!” “从今往后,他不是了,”宋文渊冷漠地说。 康天真心头大恸,他抱紧宋文渊,离家出走的母亲、坑蒙拐骗的父亲,他无法想象这个人的少年时期该是怎样的光景,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亲生儿子,让他明明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 第81章 去参加婚礼 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是警察,也被这样离奇的剧情震惊了,把宋强等几个人抓去拘留所,回头还得调解宋文渊和宋强父子之间的恩怨。 “这个……家里的事情还是闭上门自己解决比较好,”一个年长的警察语重心长地说,“小宋,你年轻气盛、少年得志,但也要体谅你的父亲年老体迈,赡养老人是我们身为人子的义务,人啊,可不能忘本啊。” 康天真拍桌子,“你说什么?这事儿难道还能怪宋文渊吗?宋伯伯他伙同别人绑架自己来要挟自己的儿子啊!” “你不要激动,”警察道,“我们建议你们带老宋同志去检查一下精神状况,很多缺少关爱的老人都会产生一些精神问题。” 康天真怒,“你说他是神经病?” “行了,天真,别说了,”宋文渊礼貌地对警察点头表示感谢,“我是十分感谢你们这次出警的,家父的任性行为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十分抱歉,我们以后会注重家庭关系的维护,多谢了。” 警察笑起来,“也别说感谢了,你也实在是够倒霉的,我们每天都要处理大量家庭纠纷,但你这样的情况可真是头一份儿,什么都别说啦,回去好好沟通,只有孩子不理解自己的父母,却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希望你们父子早日和解。” 宋文渊温和地笑起来,“那我们走了,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再见啊。” “再见。” 走出公安局,洪阳开车等在门口,见他们出来,打开车门,“怎么样?宋叔会被怎么处置?” “那是警察的问题,”宋文渊漠然地说。 康天真看看他冷峻的脸,轻轻叹了声气。 回家之后宋文渊就走进卧室,康天真跟在身后,看着他疲倦地躺在床上,觉得心头堵得难受,心想他这个时候一定很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乖巧地滚去厨房做晚饭。 已经晚上八点,康天真将食材都处理好,打算等宋文渊睡醒再下锅,砂锅里传来薏米莲子红豆粥的香气,他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夜空,过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拿过手机在微信上骚扰王三笑。 康天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伯伯是自导自演?现在回想起来,你当时的表情好可疑,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你却让宋文渊去直面那样的画面,太残忍了。 王三笑:卧槽!看样子你还怪上我了? 康天真:就怪你!都怪你!全怪你! 王三笑那边没反应了,康天真晃晃手机,心想这货是被自己谴责得良心不安了吗?不至于吧,自己是开玩笑的啊,他不会看不出来吧。 正在想着,王三笑那边发来一条长达55秒的语音,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康天真满腹狐疑地点开语音,瞬间被吼得手机快炸了。 王三笑愤怒咆哮:“放你娘的狗臭屁!叔一大早回笼觉都没睡被你喊起来,飞过大半个中国直奔怀信楼,你还怪我?是我让他爹自己绑架自己玩儿的吗?良心被狗吃了吧,你个胳膊肘儿朝外拐的傻逼!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赔钱货……” 康天真目瞪口呆,看着屏幕上还在不断自动播放的语音,王三笑跟念rap一样抑扬顿挫感情饱满,把康天真从头骂到脚数落得是一无是处。 半个小时后,王三笑终于骂够了,消停下来,喝口水,回了他最后一条:你这狼心狗肺的小王八蛋深深地伤害了叔叔,必须要大把的金钱才能抚慰叔叔受伤的心灵,限你三天之内给我账号打100万,算作此次出任务的酬劳。 康天真眼珠差点掉下来:100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王三笑:抢银行高风险低收入,太得不偿失,你少废话,赶紧打钱,叔叔要去睡美容觉了,这一条不用回。 就这样敲诈了自己100万???康天真对着手机张牙舞爪:才晚八点,睡什么美容觉!!! 王三笑:说了不用回了,还回!这条真的别回了。 康天真:就回!怎样? 王三笑:不许回了,打扰了叔的美容觉你担待不起。 康天真:你狮子大开口黑了我100万凭啥连条消息都不让我回? 王三笑:再回就叫你好看! 康天真:哦嚯嚯,好怕怕~~ 接着,一条长语音浮现在屏幕上,康天真瞪大眼睛,看着下面还在不断浮现,简直成了刷频之势的语音,果断关了微信:王有财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放下手机,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浩淼的星空,微微叹一口气。 “怎么总是叹气?”宋文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康天真猛地回头,“你睡好了?” “嗯,睡一会儿,舒服多了,”宋文渊微笑着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向夜空。 康天真轻声道,“让那些烦心事都过去吧,看到你难过,我心里也很难过。” “都过去了,”宋文渊搂紧他,“天真,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真的很好。” 康天真笑起来,“因为我爱你啊。” “我也爱你,”宋文渊吻了吻他。 康天真回头和他拥吻,两人在狭窄的厨房里亲热,康天真坐在料理台上,搂着宋文渊的脖子痴迷地亲吻,身边是咕咕冒着热气的砂锅。 他看着宋文渊,觉得十分幸福,附在他的耳边喃喃道,“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看,你已经不再是穷小子,我们有了怀信楼,洪阳哥也娶到蒋璧影,我们以后的每一天都是积极向上的……” “嗯,”宋文渊听着他的声音,心头仿佛有暖流轻柔地淌过,他忍不住亲吻他,心想自己少年凄苦、诸事不顺,大概都是在积攒运气,只为将这个人拥进怀中。 康天真说的不错,他们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的,洪阳答应了蒋家的入赘要求,终于得到蒋总的首肯,蒋氏是古玩行里举足轻重的收藏世家,又掌管着南京城最大的拍卖行,大小姐出阁,堪称古玩行里的年度盛事。 洪阳西装笔挺,看着镜子中意气奋发的年轻人,拇指在嘴唇上按了一下,印在镜中人的嘴唇上,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对着镜中的自己笑道,“今天真他妈帅,哥们儿,这是你脱胎换骨的一天,是你涅槃重生的一天,狂欢吧,你会前途无量的。” 宋文渊走进来,他穿着伴郎的西装,看上去温文尔雅,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怕路上堵车耽误吉时,我们得早点出门。” “嗯,出发!”洪阳转过身来。 宋文渊给他拨正西装上的胸花,由衷地夸赞,“今天真帅。” “一辈子就等着这一天,能不帅吗?”洪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头,“卧槽你得低着点儿头,待会儿别让人看见脸,万一有人觉得你比我帅,回头跟你没完啊。” “那可不好办,”宋文渊犯愁,“英俊是拦不住的。” “噗哈哈哈滚犊子。” 婚车浩浩荡荡驶到蒋家的别墅门前,洪阳下车,抬头,二楼窗口一抹洁白的身影闪过,窗帘刷地一下关上了,接着窗角拉开一点缝隙,康天真在窗帘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卧槽,文渊,你媳妇怎么在璧影房间里?”洪阳问,“别告诉我他是伴娘啊!” 宋文渊失笑,心想康天真到底在洪阳心中营造个什么形象,能让他产生这样的联想,笑道,“他和璧影是远房亲戚,伴娘好像叫方澜栀,是璧影关系最好的闺蜜。” “我一直以为璧影最好的闺蜜是康天真,”洪阳耸肩。 宋文渊大笑,“真是抬举他了,天真每次看到璧影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楼上的闺房中,蒋璧影身披白沙,站在全身镜前,婚纱采用高腰设计,层层叠叠的蕾丝遮挡住微微隆起的肚子,整个人看上去唯美圣洁。 伴娘为她修长的脖子带上项链,康天真坐在旁边的沙发里,吃婚礼小点心,看着镜子中的新娘,喃喃道,“没想到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嫁出去了。” 蒋璧影摸着项链上大颗的钻石,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和谁是命定的恋人呢。” 康天真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以前,是喜欢宋文渊的吧,为什么会又喜欢洪阳哥呢?” 蒋璧影反问,“那你呢,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吧,为什么又会喜欢宋文渊?” “宋文渊帅啊,”想起宋文渊英俊的脸和性感的身材,康天真流着口水,坦然道,“和宋文渊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以前对你不是喜欢。” “那就对了,”蒋璧影转过身,看着他,认真地说,“和洪阳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对宋文渊的感情其实是欣赏,我像一只高高飞在天空的鸟,看到宋文渊,我知道他会比我飞得更高,所以我欣赏他,可是我追不上他的速度,无法和他并肩,追逐,让我觉得疲惫,而洪阳是一棵从地底里长出来的树,虽然算不上枝繁叶茂,却是一个可以让我栖息的地方。” 康天真想了想,“那我呢?我是那个可以和宋文渊并肩的鸟吗?” “你?”蒋璧影不屑地瞥他一眼,“你充其量是一只肥企鹅,吃的太多,你已经飞不上天了。” 康天真一噎,默默把咬了一口的马卡龙放回点心盘中。 蒋璧影炸毛,“你都咬过了还放回去?” “……”康天真委屈地将那半块马卡龙塞进嘴里,嘟囔,“你真难伺候。” 蒋璧影:╭(╯^╰)╮ 第82章 盛大的婚礼 一个女性长辈推开门,挤眉弄眼地笑道,“来了,来了,马上就上楼了。” “宋文渊来了吗?”康天真一跳而起,准备跑出去。 房门被伴娘吧唧一下关上,几个姑娘开始撺掇着要怎么折腾新郎,蒋璧影斜眼瞥着康天真,“就你这上赶着倒贴的小样儿,活该被宋文渊吃得死死的。” 康天真茫然地问,“两个人相爱,为什么要计较谁吃谁的问题?” 伴娘捂着嘴笑道,“不计较,不计较,我们都知道,是你吃他。” 众人哄笑。 “-0-”康天真觉得好像自己刨了个坑,然后掉进去了。 房门被敲响,外面一团乱糟糟,在一片起哄声中宋文渊的声音响起来,“准备好了吗?新郎来啦,开门吧。” “还没通过外面伴娘团的考验呢,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进来?”伴娘在里面抵着房门,笑道,“唱歌!” “唱什么?” 伴娘大笑,“当然是唱情歌!” 话音刚落,就听洪阳一嗓子吼出来,“山丹丹的那个花开哟,红艳艳……” 众人哄堂大笑,伴娘嚷嚷,“不算!要唱情歌!” 洪阳没脸没皮地笑,“好姐姐,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唱歌了,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还不如让我给大家说段相声呢,要不这样吧,我给大家来段数来宝,嘚儿~嗒~”说着双手啪地拍一巴掌,双手打着响指,乐颠颠地念叨,“媳妇儿今天娶到家,小弟我心里乐开花,开红花,开黄花,开兰花,开粉花,还开出一朵大麻花……” “滚一边儿去,”蒋璧影愤怒地冲出房间,“丢不丢人?叫你唱歌你就唱,唱什么数来宝?” “哎哎哎,新娘子,矜持点儿!”伴娘将蒋璧影拖回房间。 外面一阵大笑,这会儿闺房门口都是女眷,围着看洪阳和宋文渊,不住嘴地夸赞新郎长得真帅气,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像徐志摩一样,哎哟伴郎也好英俊,这么靓的小伙子不知道有没有对象儿啊…… 宋文渊心想不但有对象儿,对象还是个比自己更靓的小伙子呢。 房门拉开一条缝,伴娘扒在门口,笑眯眯道,“伴郎呢?新郎不会唱,伴郎顶上。” 宋文渊透过门缝,看到康天真坐在里面吃点心,还在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地笑呢,心想这小傻逼,坐在一群伴娘里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温柔的声音,轻声唱道,“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而已,我越来越爱你,每个眼神触动我的心……” 他的声音柔和,带着江南小城氤氲千年的雾气,仿佛是附在耳边深情的呢喃,渐渐的,闺房内的姑娘们都安静下来,宋文渊的歌声越来越清晰。 “foreverloveforeverlove,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从今往后你会是所有,幸福的理由……” 伴娘们看向康天真,康天真掩饰不住地笑起来,幸福画作暖流在心口荡开,不由得小声跟着唱,“iloveyou直到永远……” “我有点嫉妒,”伴娘突然板着脸说。 另一个姑娘道,“我已经举起了火把。” “怎么烧,说话!”蒋璧影道。 康天真捧着脸,满脸都是荡漾的幸福,软软道,“讨厌啦,秀恩爱什么的,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 “烧他!”姑娘们扑上去,粉拳乱七八糟落在康天真的身上。 康天真大叫,“救救救……救命……” 宋文渊唱歌敲开房门,洪阳看到蒋璧影的瞬间,眼睛都直了,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璧影,你今天太美了。” “哎哎,新郎注意控制情绪,”几个伴娘手拉手连成人墙将蒋璧影牢牢挡住,笑道,“门虽然让你们进了,但是想一亲新娘芳泽,还没那么容易。” 宋文渊笑,“那还要做什么?” “俯卧撑!九十九个!” “卧槽!!!”洪阳哀嚎,嬉笑着对几个伴娘讨价还价,“好姐姐,你们看我今天好不容易倒腾得西装革履,待会儿做得满头大汗,多丢人啊,要不,抹个零吧,我们做九个……” 伴娘板起脸,“嘿,还带讲价的?你当在怀信楼卖古董呢?九十九个,一个不许少!” “好吧好吧,给我数好了啊,”洪阳脱了西装,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做了起来。 众人大声地数着“一、二、三……” “你老公真够爽快,”一个伴娘对蒋璧影挤眉弄眼,“我们还以为他要再多磨一会儿呢,早听说怀信楼的洪老板讲起价来不给人活路,没想到这样就妥协了。” 蒋璧影满意地看着趴在地上奋力卧撑的男人,美丽的眼中满是得意之色,“他不敢,不过九十九个对他来说也太难了,估计三十个就到顶了。” 果然,话音未落,只听众人一阵泄气声,洪阳满头大汗,努力撑了一下,整个人趴在了地毯上,“让我喘两口气,不然就只有俯卧,撑不起来了……” 蒋璧影大笑,“宋文渊顶上。” 宋文渊二话没说,脱了西装,上前一步,趴在地上开始飞快地卧撑,一口气做了六十多个。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围过来,齐声数着数,声音整齐振奋,如同口号一般激励着他。 康天真蹲在旁边,手里抱着他的西装,小声道,“九十六,加油,九十七,哇,好厉害,再努力一下,九十八,胜利在望了,还差最后一个,加油啊,九十九!!!” 最后一下撑起,欢呼声震透房顶,伴娘们闪开,露出坐在人群后微笑的蒋璧影。 宋文渊踉跄着站起来,笑着看向欢呼的人们,康天真捏捏他紧绷的手臂肌肉,“宋文渊你真厉害!你最厉害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男人!!!” 洪阳在人们的簇拥下走到蒋璧影身边,单膝跪下,手持花束开始求婚。 在人群后,宋文渊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康天真,在他耳朵上飞快地亲吻一下,低声笑道,“你怎么跑到伴娘团里了?是也想当新娘了吗?” 康天真猛地意识到,“卧槽啊,我怎么跟她们混到一起了,我只是来看新娘,看完就忘记走了,完了完了,被大伯和笑笑知道,一定会嘲笑死我的!” 宋文渊大笑。 人群中,洪阳已经求婚成功,在婚礼摄像机的镜头下亲吻新娘。 婚车来到酒店,车门打开,洪阳撑起婚伞,蒋璧影精致的婚鞋踏出车门,两个小童拎起她长长的婚纱下摆,一对新人撑着艳红的婚伞走进酒店,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洪阳的奶奶被扶到上座,她双眼已经失明,摸着宋文渊的手臂,激动地说,“我听到来了很多人,文渊,得有好几十桌吧。” “一百二十桌,”宋文渊笑道,“都是来祝福洪阳和璧影的。” 奶奶满心欢喜,“好,好啊,看来小阳很得大家的喜欢,这我就放心了。” “您就别操心啦,”宋文渊道,“安安稳稳地享福吧,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蒋总虽然不满意这个女婿,但看他甘愿入赘,还主动承诺不会插手拍卖行事宜,便觉得洪阳应该是真心喜欢璧影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家地位,于是对他态度也从抵触变为欣赏。 司仪说着冗长的新婚贺词,“……下面我宣布,洪阳先生和蒋璧影小姐,正式结为夫妻!” 在座的年轻人沸腾起来,全都涌到了台前,盯紧了蒋璧影手里的捧花,蒋璧影回头,和她的几个单身的好姐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看准她们的位置。 几个姑娘紧张地瞪大眼睛,准备疯抢。 蒋璧影转身,背对众人,高高扬起手臂,捧花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飞向围成一团的姑娘们。 “我的!!!” 说时迟那时快,康天真像颗小钢炮一样蹭地从人群中斜飞出去,长臂一挥,从一群姑娘的头顶抓住花束,开心地转过身,举起捧花,“宋文渊,你看,我抢到了!!!” 姑娘们大怒,“康!天!真!!!” 宋文渊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祖宗,你跟一群恨嫁的姑娘们抢捧花到底是图什么? 康天真拿着捧花趾高气扬地越过姑娘们嫉妒的眼神,走到宋文渊身边,兴奋地晃晃捧花,“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是啊是啊,”宋文渊违心地夸赞,“你厉害。” 蒋总笑着打趣,“看来天真是想结婚了,人们常说抢到捧花的会是下一个结婚的哦,天真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女朋友啊,”康天真大咧咧地摆手,“蒋伯伯你又忘记了,我有男朋友的啊,是吧,宋文渊,吼?” “……”蒋总突然想起眼前这孩子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到搅基的康庄大道上了,不由得跟噎了一百个苍蝇一样,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康天真十分欠揍地胡吃海喝,含糊道,“您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微笑着祝福就行了。” “……”蒋总觉得他有必要找孔信探讨一下这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第83章 怀信楼展览 女神出嫁,康天真大概是真的为她高兴,喝了很多酒,脑子浆糊了,散场的时候,当着很多人就往宋文渊的身上爬。 “……”宋文渊大为尴尬,扶住他,小声道,“醒醒,想回家吗?” “嗯,”康天真双眼水汪汪亮晶晶的,用力点头,“想回家睡觉!” 宋文渊失笑,这货的酒品很有长进嘛,以前喝醉了就闹事的,现在居然只是想睡觉,笑道,“好,带你回家。” “我想跟你睡觉,”康天真伸长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抬嘴咬住他的耳垂,坏笑,“想用力地睡觉!疯狂地睡觉!臭不要脸地睡觉!” “……”宋文渊无语地在他腰上狠掐一把,心想真是高抬你了! “矮油,”康天真嗲兮兮地嘤咛一声,“不要现在就开始调情,讨厌啦……” “……”宋文渊脚步一跌,真想把这货就这么扔在外面不要了。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康天真跟没骨头一样地倚在宋文渊怀里,旁若无人地撒着娇,孔信和罗子庚从旁边路过,看了他们一眼,脚步一顿,立刻加快步伐远离他们,满脸都是“我不认识这个娘炮”。 “嗨,大伯,”醉成稀泥都挡不住康天真的钛合金狗眼,开心地举起手里的捧花,“你看我抢到捧花了哟。” 孔信回头看他一眼,敷衍,“哦。” 康天真盯着手里的捧花看半天,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他醉醺醺地走过来,双手将花塞进孔信的手中,“送给你了。” 孔信一脸看傻逼的表情,“我要这个干吗?” 康天真双眼真诚地看着他,诚恳地说,“这么多年,您和师父尽心尽责地教育我,带给我家人一般的温暖,教我读书,教我做人……” 孔信断然道,“你做人不是我教的!” “是您教的,我知道您一直做好事不留名,”康天真后退一步,突然给孔信鞠了一躬,“我将捧花送给您,祝您和师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宋文渊五雷轰顶,说话间天地风云变色。 孔信一脸山雨欲来,狞笑着逼近过来,“多日不见,康小少爷仿佛又长进了不少,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点惊喜,大伯很是欣慰呢。” 康天真自豪地说,“都是宋文渊养的好。” “宋文渊拿你当猪养的吗?嗯?傻逼?”孔信咆哮,高高举起手,“我叫你百年好合!我叫你早生贵子!我叫你臭不要脸!我叫你死不着调!!!” 一个小时后,宋文渊背着被孔信教训得很凄惨的康天真回到家中,一进门,康天真就趴在了沙发上,“嘤嘤嘤,大伯打我屁股……他好过分,连你都没打过我屁股……” 宋文渊憋着笑,“谁让你没事儿去招惹他?” “我还不是为他好!!!”康天真揪着沙发怒吼,“看他这么多年没名没分地跟着师父,可怜他,才把捧花送给他,我好不容易抢来的呢。” 没名没分?宋文渊心头一动,拧了一条湿毛巾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端,康天真自发蠕动过去,将脑袋搭在他的大腿上,扬起了脸。 宋文渊擦擦他红扑扑的醉颜,轻声问,“天真觉得跟着我,受委屈了吗?” “什么?”康天真茫然地看着他。 “天真想跟我结婚吗?”宋文渊道,“像洪阳和璧影一样光明正大的举行婚礼,接受大家的祝福。” 康天真想了想,“肯定是想的吧,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啊,你说过,国内对同性婚姻好像挺抵触,民政局会给我们盖红戳戳吗?” 宋文渊苦笑,“肯定是不给盖的。” “哦,”康天真扁了扁嘴,“那我们可以出国去结,我爸妈就是合法夫夫,西雅图对同性恋还是很友好的,唉,算了,想一想就觉得好麻烦啊,硬要一纸婚约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大伯和师父没有领证也过了二十多年,还是别去了。” 宋文渊给他轻揉着太阳穴,“都听你的。” 康天真转身,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文渊渊,你真好,我又一次爱上你了呢,来,亲亲,”说着撅起了章鱼嘴。 宋文渊大笑着吻了上去。 洪阳大婚后第四天就和蒋璧影去英国度蜜月,等回国的时候,蒋璧影的肚子已经显形了,便将拍卖行的工作都放下,专心待在两人的小家中安胎。 洪阳回国后就投入到了怀信楼和嘉华拍卖行联手举办的“瀚海掇英——中国古籍碑帖书画专场展览”的准备工作中,每天古玩街、拍卖行两头跑,所幸他能力卓越,将所有工作都安排得顺顺当当。 近段时间来,中国书画收藏开始回温,这一场展览吸引了全国各地不少收藏家参展,历朝历代的墨宝在一个个展示柜中安静展开,让参观者如同穿越一般,一日之内领略上下五千年的沧桑历史。 来自怀信楼的《锦绣万花谷》成为重中之重,一册册古书在保险柜中依次排开,吸引了很多人的驻足。 一个人小声对同伴道,“这一套书可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它的前80册藏在南京博物馆,当初可是创下拍卖纪录的。” 另一个人问,“那这40册能拍多少钱?” “权威艺术品论坛上估计近九千万,真要上拍的话,加上佣金得一亿多吧。” “嗬!”人们惊叹,“这么值钱!” 在人群后,康天真和宋文渊并肩站着,想听听人们对怀信楼的藏书给予什么评价。 康天真咬着下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宋文渊笑道,“怎么这幅表情?不高兴吗?” “高兴不起来,”康天真低声道,向着展柜方向一努嘴,“他们来参观展览不是因为喜欢古籍书画吗?那为什么没听到大家对古书内容的谈论,反倒张嘴闭嘴全是钱钱钱?” 宋文渊失笑,“在现代社会,评价一个物品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不就是价格吗?” “不是的,”康天真认真地说,“价格只能反映市场的需求,反映不出一件古董真正的价值,比如说瓷器,比如说玉器。” 宋文渊点头,“玉器现在价格确实比不上瓷器,但这两个不能放在一起比,琢玉和烧瓷是两个不同的工艺,比较是没有意义的。” “但在很多人的眼里,只看得见值钱和不值钱,却不知道收藏的乐趣在精神上,而不在物质上,”康天真冷冷地看一眼还在《锦绣万花谷》展柜边徘徊感慨的人们,转身离开,“大伯曾经说,现在的收藏,已经变成了盛世下的共同投机,果然没错。” 宋文渊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起来,心想并不是任何人都像你一样生活优渥锦衣玉食,你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赏玩古董本身的魅力,而那些在生活重压下劳碌终生的人们,古董对于他们来说,就只代表着能换多少面包和牛奶的金钱了。 康天真在展厅慢慢踱过,耳边不停地充斥着人们关于某件古董价格的惊叹,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转过一副仕女图,一个佝偻的老人碰巧转过身来,一缕白发从帽子下掉出,康天真猛地瞪大眼睛。 老人转身就走。 “哪里跑?”康天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下他的帽子,露出满头白发,盯着眼前的高鼻深目,“鸡巴德,果然是你!” “你胡说什么!!!”肯巴德暴怒,“怎么能随便给人取绰号?” 康天真右手食指顶着他的帽子摇晃,恶劣地嘬着牙花子,绕着他转了一圈,俯身靠近,“我说,这才半年多没见吧,你怎么老成这个鸡巴样儿了?” 肯巴德气得炸毛,死死握紧手杖维持着绅士作风,“这就是你们孔家的教养吗?” “我们孔家教养都不太好,”康天真嬉皮笑脸,“但我爸教育过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你呢?你臭不要脸地偷了我们那么多古董,你爸怎么教育你的?” “!!!”肯巴德怒,“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大傻逼!” “卧槽!”康天真惊呼,“你竟然会骂傻逼?普通话学得不错啊,你的汉语老师没教过你犯罪了就要坐牢吗?你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嘚瑟?信不信我报警抓你哦。” 肯巴德警惕地看一眼周围,发现展厅的四周都分布着拎着警棍的保安,怨毒地看他一眼,底气不足地说,“你不要信口雌黄,我的案子已经结了……” “放屁!”康天真断然道,突然举起手,对门口嚷嚷,“哎,保安大哥,这里有个犯罪嫌疑……” “你!!!”肯巴德看他一眼,立刻钻进人群,仓皇地跑了。 黄兴运听到这边的举动,快步走过来,就看到康天真捧着肚子笑得几乎岔气,不由得也笑起来,“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康天真哈哈大笑,“鸡、鸡……鸡巴德,一把年纪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噗哈哈哈笑死我了……” “……”黄兴运脸耷拉下来。 康天真肆无忌惮地嘲笑完,抬爪搭着展柜,吊儿郎当地看向黄兴运,“我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黄老怪,你包庇犯罪嫌疑人,是也想吃牢饭了吗?” 黄兴运郁闷道,“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康天真手指划过一件件古董,“你伙同肯巴德,打我怀信楼古董的主意,就是关我的事。” 黄兴运沉声,“怀信楼的老板是宋文渊,你该好好和你大伯学着打理古今阁才对。” “宋文渊整个人都是我的,”康天真自豪地说,“他的怀信楼自然是我的,你再垂涎也没有用。” 黄兴运一噎,“我垂涎怀信楼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康天真呛声,“我警告你,回去告诉那老杂毛,不管他在谋划什么,趁早打消了念头,不然我绝对让死无葬身之地。” 黄兴运苍老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他眯缝着眼睛,慢慢道,“现在要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怕是宋文渊。” 康天真一愣,“什么?” 黄兴运得意地一笑,后退一步,突然抬手指向《锦绣万花谷》,大声道,“宋文渊是最大的古董骗子,这书是假的。” 正在陪蒋总应酬的洪阳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看清黄兴运的脸后,大惊失色,“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84章 真假宋版书 看到洪阳惊慌的眼神,黄兴运笑起来,他背着手慢慢踱到《锦绣万花谷》的展柜前,指着玻璃后的古籍,大声道,“这书是伪造的!” 展厅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宋文渊听见声响回过身来,看到穿着黑色对襟褂子的黄兴运,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黄先生,这可是《锦绣万花谷》。” 黄兴运从容地笑道,“《锦绣万花谷》被誉为海内外最大部头的宋版书,其身价地位无人能敌,怀信楼居然敢伪造此书,还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宋文渊,你居心可诛。” “你疯了?”康天真追过来,“黄老怪,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喊保安了?” 黄兴运看向他,苍老的眼睛中满是疼惜和不忍,语重心长道,“小天真,你被宋文渊欺骗了,他不是值得你追随的藏书家,只是个欺世盗名的古董骗子啊。” “放你娘的狗屁!”康天真破口大骂,“宋文渊对古董的敬畏之心比你强一万倍,你才是古董骗子,你这个黑心奸商!” “唉……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黄兴运摇摇头,他抬头看向如潮水般围过来的人们,爽朗一笑,朗声道,“各位收藏界的朋友们,希望不要被黄某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揭发,这是我们书画收藏界的耻辱,是整个南京古玩行的渣滓!” 洪阳疾奔过来,愤懑地压低声音,“黄先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黄兴运怜悯地看他一眼,笑起来,“小朋友,吃此一堑,你总该明白,人啊,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没有人那么轻易地可以原谅别人的过错,哈哈。” 洪阳的脸色瞬间阴沉,沉声,“你们要过河拆桥?” “不不,你想哪儿去了,”黄兴运慈祥地笑着,“我们只是帮助你看清脚下的道路。” 洪阳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脚下,眼神倏地变得痛苦。 众人不知道这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但听了黄兴运方才的狂言,都十分好奇,毕竟他是书画收藏界的大家,如今矛头直指《锦绣万花谷》,这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蒋总是此次展览的总筹办人,见状,皱起眉头,走过来,淡淡地问,“黄老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蒋总,”黄兴运笑着打了声招呼,“为了打假,扰乱了蒋总精心策划的展览,老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啊。” “过意不去你还找事儿?”康天真抢白,“吃饱了撑的?你是有病吧,怎么就逮着我们宋文渊狂咬不止,你别是狂犬病吧?” 一连串大骂破口而出,黄兴运笑容僵了僵,“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朽胆敢在这样盛大的展览上揭发宋文渊造假,自然是有证据的。” 洪阳眉头紧皱,“黄先生,我建议你三思而慎行。” 黄兴运但笑不语。 围观的人们嚷嚷,“黄老,别卖关子啦,快点说吧,为什么说这书是假的?” 宋文渊走过来,平静地看着黄兴运,他自十四岁开始在小轩窗当学徒,对这个老人不说了若指掌,也能算得上知根知底,见他这般胸有成竹的神态,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抬眼看向展柜中的古籍。 “呵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嘲笑。 宋文渊倏地回头,看到黄兴运正笑着看向自己,苍老的眼睛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这个老人是真心地恨着自己。 一只温暖的手凑过来,握住自己的手,宋文渊低头,看到康天真吊儿郎当的笑容,心头不由得一轻,淡然地笑起来,“黄先生,这书是晚辈亲手从九江的寺庙中迎回的,就凭您老一面之词,想必还判不了它的真伪。” “我一人之力判不了,难道就没有能评判的人了吗?”黄兴运伸手,将人群中一位年迈的老人拉上台阶,接着又邀请了两位学者,朗声道,“这三位都是大家熟知的藏书家,你觉得有没有资格来评判此书的真伪?” 宋文渊眉头微蹙,被黄兴运当场邀请的三位学者都是书画收藏界德高望重的老藏书家,按理绝不会被他收买,他不由得心头腾起一丝烦躁,难道真的有什么端倪是自己没有看出来的吗? 黄兴运容光焕发,对蒋总道,“请工作人员打开展柜,让三位大拿来一场当众鉴赏吧。” 蒋总面无表情,目光在他的老脸上逡巡片刻,看向宋文渊,犹豫了很长时间,人们忍不住开始催促,才对工作人员淡淡道,“打开。” 《锦绣万花谷》40册古书被请出保险柜,因古书的保存对环境要求颇高,拍卖行特意在展台上隔出一片特殊区域,专供三位藏书家当众鉴赏。 没想到好好一场展览居然会闹出这样的闹剧,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不停地有人对宋文渊指指点点。 康天真咬牙切齿,几次要冲上去理论,都被宋文渊拦住,他愤怒地回头,看向宋文渊没有表情的脸,低吼,“这老杂毛欺人太甚!!!” “清者自清,”宋文渊淡然地说,他气质温和,随随便便一站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此时故意保持神态的平静,更加显得淡定从容、波澜不惊。 康天真看着他的眼神,心情渐渐沉静下来,他攥紧宋文渊的手,看向展台上鉴赏区,压低声音,“是什么给了这老杂毛自信?” 宋文渊轻声道,“但我们的书没有问题,不是吗?在寺庙中,是我们亲自鉴定的,庙中的师傅们一心向佛,他们绝不会做出伪造古书的事情。” “嗯,”康天真重重点头,“清者自清!”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康天真猛地回过头,只见展台上,三位藏书家将自己的鉴定结果亮了出来,三张鉴定书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假。 “不!这不可能!”康天真大叫,他挣脱宋文渊的束缚,冲上展台,低头看着一叠叠古书,“不可能是假的,我亲自鉴定过,我的鉴定从来不会出错……” 黄兴运满脸浩然正气,用力拍着展台,扬起藏书家们的鉴定书,大声道,“看到没,三位大师,不约而同,全部鉴定为假,宋文渊,你还有什么话说?” 人们纷纷转头,看向人群后的宋文渊。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站着,沉静的目光看向黄兴运,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从容地笑说,“这里面必然有误会。” “哈哈,白纸黑字,你还能抵赖不成?”黄兴运手指戳着展台上的古书,嘲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胆敢造假,便势必留下证据,便势必要承担这个后果!” “我只有一句话,”宋文渊气定神闲地走上展台,直视着他的目光,朗声道,“我没有造假。” 黄兴运猖狂大笑,“当着三位老前辈,你竟然还敢信口雌黄!三老,请向大家讲解一番,您是如何发现破绽的吧?”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藏书家扶了扶眼镜,慢慢道,“宋版书纸色苍润、质地坚良,字势生动,版心上记载字数、书名、卷第、刊工姓名,行宽字疏……这些,造假的时候都有注意到,但是真正的宋版墨气香淡、墨色青纯,盖因所用古墨质量上等,而此书墨气是个破绽,有太多匠气,暴露了其为当代仿品的真实身份。” “这怎么可能……”康天真满脸震惊,他顾不得带上手套,翻开一本古书,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几分钟后,放大镜从手里滑落,掉在展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宋文渊,满眼俱是绝望。 宋文渊心下一沉,快步走过来,捡起放大镜看了半天,突然抬起头,大声道,“这书被掉包了!” “不可能!”洪阳大声道,“不可能被掉包!文渊,这书是我们一直严加看护的,怎么可能被掉包?” 宋文渊眼神复杂地略过他,落在黄兴运的身上,喃喃道,“可它确实是假的。” “你承认了!”黄兴运亢奋地大叫,挥舞着双臂奋力向围观的人们喊道,“怀信楼的藏书是假的,是当代伪作!这是对公众的欺骗,是对古董的嘲讽,是对整个收藏界的侮辱!!!宋文渊,你还不谢罪?” 宋文渊大步走到众人眼前,双手按下大家的喧哗,朗声道,“三位藏书家的鉴定没有错,现在展示在这里的《锦绣万花谷》确实是伪作,但这不是怀信楼本来的藏品,真品已经被掉包,这是一场阴谋!” “对,阴谋!”康天真跳出来,直指黄兴运,“是某人的阴谋!你把真品藏到哪里去了?快点交出来!不要等到警察去你家里抄家!” 黄兴运后退一步,笑道,“小天真,真相已经大白,你还不肯清醒吗?” 康天真愤怒地看着他,“我情愿这是一个噩梦!” 宋文渊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仓皇与不堪,他从容地看向众人,神态沉稳,沉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宋某和怀信楼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但是请大家相信怀信楼,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把事情调查清楚,让真正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85章 展览结束后 展览刚刚结束,各大艺术品收藏网站就已经出现了这则新闻的报道,回去的路上,康天真拿手机刷着论坛,脸色铁青,气得几乎发抖,“操!简直欺人太甚!” 宋文渊镇定地开着车,“看到说什么了?” “黄老怪肯定请了水军在炒这个事情,”康天真郁闷地放下手机,恨声道,“他想把你赶出古玩行,操他娘的,我想骂人。” 宋文渊失笑,“你已经在骂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康天真抓狂地看向他,“你知道黄老怪在怎么抹黑你吗?他攻击整个怀信楼!他说怀信楼是个造假窝子!” “不笑,难道我还哭吗?”宋文渊淡然地说,“即使是抱头痛哭,也挽救不了这个事实吧,毕竟在展览上的那套《锦绣万花谷》确实是假的没错。” 康天真咬牙切齿,“一定是黄老怪做的手脚,一定是他狸猫换太子,偷走了我们的书,操,他到底什么时候做的呢?” 宋文渊摇头,“展览牵扯到那么多工作人员,他要是真有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我们一定要查出事实真相,”康天真看向宋文渊,眼神坚定地说,“宋文渊,不管有多难,有我帮助你,我们一定可以翻身的。” 宋文渊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嗯,我相信你的能力。” 料想古玩街的怀信楼现在肯定有很多记者在蹲守,两人索性直接回了家中,反正古董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营业额。 进门踢掉鞋子,康天真扑进沙发,死鱼一样地趴在扶手上,“好累。” “累了就去床上睡会儿,”宋文渊将换下来的鞋子和外套放好,走进厨房,“先喝杯水。” 康天真有气无力地说,“被黄老怪气得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想手刃他的冲动,真睡着了我不保证不会梦游去砍他。” 宋文渊笑着摇摇头,去厨房温了一杯热牛奶端过来放在茶几上,“喝了牛奶去睡觉吧,真梦游了我会拉住你的。” 康天真捧着牛奶杯小口喝着,突然抬头,嘴唇上一圈奶渍:“……” “???”宋文渊疑惑地看着他。 康天真两眼发直地说,“我想吃赤豆桂花酒酿小元宵。”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心想还有心情肖想这么细致的甜点你真的是心情不好吗?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宋文渊正在搓小元宵,满手糯米粉在手巾上擦了擦,走去打开门,顺便把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康天真抱到床上,几分钟后,洪阳推门进来。 一进门就急躁地说,“文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黄兴运是真心想要把整个怀信楼摧毁吗?” 宋文渊道,“看来他是发自内心地恨我。” 洪阳跟进厨房,看着他满手的面粉,皱眉,“你怎么还有心情做汤圆?” “天真要吃酒酿元宵,”宋文渊道,“家里酒酿吃完了,你帮忙跑个腿,去楼下超市买两罐桂花酒酿,零钱在玄关的鞋架上。” “……”洪阳一口气噎在喉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宋文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雅昌论坛上在一边倒的讨伐我们,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宋文渊搓出一个一个珍珠一样的小元宵,淡淡道,“着急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不如静等几天,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企图,过于急躁地应对恐怕还会中了对方的埋伏,快去买酒酿吧,天真的午觉一向睡不长。” 洪阳无语地去买了桂花酒酿回来,宋文渊已经煮好红豆汤,正将小元宵下进锅里里,接过他买来的酒酿,直接拆开下锅,不一会儿,酸甜芬芳的甜酒味在厨房中弥散开来。 看着宋文渊从容不迫地熬着元宵,洪阳不由得叹气,“真是服了你了,平时谨小慎微,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这么淡定。” “没出事的时候怕出事,出了事之后我不怕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宋文渊盛了一小碗出来,递给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洪阳瞪着猫耳造型的小汤碗,“你家这品味,绝了。” “都是天真买的,”宋文渊一脸淡定地从碗柜中拿出一个猫爪形状的,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两个大男人站在厨房里喝汤,洪阳吧嗒吧嗒嘴,“不得不说,你这厨艺还真不错。” 宋文渊笑起来,“我厨艺比天真还要差点。” “他还会做菜?真是真人不露相,我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呢,啥时候让你媳妇下个厨,给哥尝尝鲜呗。” 宋文渊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是我媳妇,岂有给别人下厨的道理?” 洪阳郁闷地嗤了一声,“切,谁稀罕,就你家那熊玩意儿,贴钱给我我都不要!” 将小半碗元宵喝完,洪阳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把碗重重放在料理台上,叹气,“我还是没有你这样的宽广心胸,黄兴运这事儿弄得我坐立不安,文渊,你跟他之间的仇恨怎么就到了让他恨不得将你赶尽杀绝的地步?” 宋文渊脸上淡然的笑容消失,他森然地压低声音,“他恨我得到了天真。” “什么?”洪阳震惊,下意识看向卧室的方向,再转头看着他,“他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敢肖想……天哪……不,他明明不是同性恋,他对亡妻的怀念古玩行里人尽皆知……” “不是,”宋文渊慢慢摇摇头,“是他儿子黄琅轩,前些年车祸死了,他曾向罗先生提出让天真和黄琅轩冥婚,惹得罗先生大怒,和他断绝了来往。” 洪阳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狂想,目瞪口呆半天,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黄兴运倒是很有犯罪的可能……” “嗯?”宋文渊敏锐地发现他莫名的语气,不由得皱眉,“你想到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我只是被他的狂想吓到了,”洪阳心有余悸地说,“这老头居然这么敢想,他的死鬼儿子我倒是听说过,都死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消停消停。” 宋文渊搅着锅里咕咕冒着小泡的酒酿,淡淡道,“近日又快到他儿子的忌日了,想必他的日子也没有想象的那样舒爽吧。” 洪阳问,“《锦绣万花谷》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要一查到底,”宋文渊道,“《锦绣万花谷》的价值不需要多说了,万一落到了黑心贩子的手里,恐怕会是整个收藏界的损失。” 洪阳喝了一碗酒酿元宵,告别离开,没几分钟,康天真迷迷瞪瞪地走进厨房,打个哈欠,没有骨头一般靠在门框上,软绵绵地说,“做好了吗,把我给谗醒了。” 宋文渊盛了一碗,牵着他的手走到餐厅坐下,盛出一小勺,吹凉,喂到他的嘴边,笑道,“小馋猫。” 康天真舔舔嘴唇,开心地说,“甜。” 两人在餐厅卿卿我我地吃完小元宵,康天真自觉地端起碗去清洗,宋文渊走进书房,将《锦绣万花谷》取出来,戴着眼镜仔细地翻阅起来。 厨房里传来洗洗刷刷的声音,宋文渊脑中镇定下来,认真地看着手底的古书,自九江回来已经两个月,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地变换,宋文渊皱紧眉头,思考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 康天真靸拉着拖鞋走进来,“看出什么了吗?” 宋文渊摇摇头,“作伪手法十分高明,是个高手。” “古籍和瓷器不同,造假难度太高了,”康天真思索着说,“特别是宋版书,纸质、印刷、字体等等,都是非常难以仿造的。” “所以说是个高手,”宋文渊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大脑高速地运转着。 康天真见状,伸手轻轻为他按揉头部,“既然是高手,不可能名不见经传啊,你对比一下造假的手法,看能不能找出来出自哪位之手?” “我正在做这个工作,”宋文渊在书案旁边的移动小书架上拿了七八本古书,在桌面上一字排开,“这是这些年来我留心收集到的几部作品,近年来比较活跃的几个人都在里面。” “居然有这么多,”康天真不可思议,“不是说很难吗?” “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利润,再难的工作也有人去钻研,”宋文渊摇着头道,随手拿起一本《春秋章句注解》,“这本书原着是朱熹,是着录在册的宋版书,在明清诸位藏书家的手中传承有序,人们一直以为是宋版,直到当代才发现,其实是明朝的伪作。” 康天真翻阅着此书,“虽然是伪作,其实也很有收藏价值啊。” “那又怎样呢,”宋文渊抚摸着《锦绣万花谷》,叹息着道,“假的,终究是假的。” 康天真放下书,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掰着手指头算,“我们在九江第一次见到书,当时王三笑也在场,可以确定书是真的,对吗?” 宋文渊点头。 康天真接着道,“后来我们将书带回南京,平时放在怀信楼中,偶尔会带回家里,在家里肯定不会出问题,会是在怀信楼被掉包的吗?” 宋文渊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怀信楼的防盗设施都是最先进的,一旦有人做手脚,我们三个人立刻就会发现。” “那会是在去展览的过程中吗?这里有嘉华拍卖行插足,会是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做的手脚吗?” “这会很难查,”宋文渊叹了一口气,“但仔细想一下,从怀信楼去拍卖行展览的过程中,虽然涉及很多人,但也因为涉及人们太多,而不好做手脚,并且全程我们三个人都轮流在场,却都没有发现哪里出问题。” 康天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宋文渊,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会是我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出了问题?” 宋文渊脸色大变,过了半天,才低声道,“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第86章 警方的发现 有些话题一旦开启,就注定不得善始善终,康天真看着宋文渊,难过地说,“我们三个人中,我们两人都是绝不会动手脚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宋文渊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沉思片刻,苦笑了一声,“我们三个人此时都应该有嫌疑,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相信问题出自我们三个人之间。” 康天真重重点了点头,“还是应该先排查外部的工作人员。” 自从重现天日的那天起就轰动世人的《锦绣万花谷》竟然是仿品,这条新闻将一潭死水般的古玩行炸得是波浪滔天。 黄兴运紧锣密鼓地在媒体上制造了一波又一波的讨伐,联合好几个收藏家唱衰怀信楼,一时间,宋文渊简直成了过街老鼠,在古玩街一旦露面,立刻被人围观。 康天真的肺都快气炸,直接召集媒体,召开记者发布会,面对记者们的狂轰乱炸,宋文渊将从法如寺中带回来的信笺展示出来,镇定地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十分震惊,瀚海掇英古籍书画展上出现的《锦绣万花谷》确实是赝品不错,但当初我们从九江迎回的原作却是实打实的宋版,这一点,我敢以个人名誉担保。” 一个记者不客气地说,“恕我直言,现在的你正处于信誉危机,这个担保没有可信度。” “那我呢?”康天真大声道,“我的担保有没有可信度?我也可以用我的个人名誉担保,证明宋文渊当初带回来的是真品。” 他们两个人几乎已经处在透明柜,平日里孟不离焦从未避嫌过,每次宋文渊有危机,第一个跳出来的肯定是康天真,这让广大记者们的兴趣比古董要大多了。 “请问康先生,”一个记者站起来,“请问你和宋老板,你们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同性情侣吗?” 宋文渊沉声,“这是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你们是同性恋吗?”记者无所畏惧,执着地问道,“宋老板,你和康先生在一起,有考虑到康先生的家庭背景吗?” 宋文渊:“无可奉告。” 记者大声问,“康先生,请你告诉我……” “告诉你啥呀,”康天真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我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跟你啥关系啊,你们关注点有点歪吧,来来来,让我们把话题拽回《锦绣万花谷》上。” 记者:“……” 康天真坐直了身子,无比镇定自若地说,“我知道你们想找爆点,但这年头还炒同性恋,那已经过时了,当记者嘛,最要紧的是与时俱进,现在最有爆点的是什么?是黄兴运啊,那老头策划了整件事情,你们信吗?” 记者们纷纷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康天真拍拍桌子,“看,我说话你们都不信,那还问什么同性恋异性恋?” 记者:“……” “你们回去,要这样写,”康天真自顾自地说着,“老杂毛为老不尊陷害新人,小鲜肉谨小慎微却遭暗算,横批是千古奇冤,这样最有爆点了,相信我,回去就这样写!” “……”记者们一个个都露出后悔来参加记者会的表情。 一个记者大声道,“你们说有人做了手脚偷龙转凤,那能否透露一下最有可能是谁呢?” “《锦绣万花谷》从来到怀信楼到现在有太多人接触过,我们正在逐一排查,”宋文渊淡定地说,“但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请大家拭目以待。” 康天真打开话筒,郑重其事地说,“孔家会永远无条件支持宋文渊。” “还有蒋氏,”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蒋璧影从门外款款走来,她穿着一件肥大的风衣,将隆起的腹部遮住,但明显丰腴的脸却让她看上去孕味十足。 蒋璧影走到台上,面对记者们八卦的眼神,浅笑着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呀,我蒋璧影在这里把话撂下,蒋氏永远无条件支持宋文渊。” 记者会结束,康天真立刻蹿了过去,在离蒋璧影不到半米的地方一个急刹车,兴奋道,“女神你怎么突然来了?” 蒋璧影伸出纤纤玉臂,“傻站着干什么,扶着我点儿,不知道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吗?” “喳!”康天真小太监状扶着她,“女神你看上去更美了,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宋文渊笑起来,看向蒋璧影,神色有些难堪地笑叹,“没想到把你都惊动了。”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蒋璧影道,“洪阳好几天没去怀信楼上班了,在家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坐立不安的,我就问了一下,本来他还不告诉我,但我上网一查,就什么都知道,黄兴运这老家伙当真是疯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 看着她急切的神态,康天真不由得为自己怀疑洪阳而有些感觉尴尬,怀信楼严格来说是宋文渊和洪阳共有的,如今因受宋文渊的牵连而被迫歇业,洪阳其实算是受害者,自己竟然还怀疑他。 小声问,“洪阳哥这几天在忙什么?” “谁知道呢,不停地打电话,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就又往外跑,一副忙成狗了的样子,”蒋璧影郁闷地抱怨,捶了捶后腰,“不跟你们啰嗦了,我是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的,自从怀孕后,我爸简直是把我当成玻璃人在养,这会儿发现我跑了估计又要发脾气。” 宋文渊笑着将她送出门外,“你确实不该出来,赶紧回去吧,别老跟着操心,这事就交给我们几个人来做就行了。” 送走蒋璧影,宋文渊突然接到警方的电话,说是在监控中有新发现,让他们去看看,两人赶到公安局的时候洪阳已经到了,正在看视频回放。 警察道,“我们几个干警同志不眠不休接连看了怀信楼、古玩街、展览会场和车上一路的监控,总算找到了一点线索。” 康天真心头猛地揪了起来,“看到是谁做的手脚了吗?” 警察点点头,“监控很模糊,但可以勉强确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那快去抓他呀,”康天真激动地大叫,“抓住审讯他,让他招供,这一切都是黄兴运的阴谋!” “康先生你安静一下,”警察苦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洪阳面无表情地说,“天真,别闹,警察每天要处理很多公务,你不要给他们这么大压力,先看看监控回放吧。” “嗯,”宋文渊将康天真按在椅子上,三个人一起认真地看起监控回放,是在会场中,因为当时参展的藏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所以拍卖行不但申请了武警来维持秩序,还花高价请了保镖公司在暗中保护,所以视频上能看到在开展前,整个会场中到处都是走来走去巡视的便衣。 工作人员们忙碌地将一件件藏品准确无误地放进保险柜中,只见隔壁展柜一个不慎,一副古画掉落在地上,众人回头,异常就发生在那一瞬间,两个工作人员迅速将成套的古籍搬出来,换成一套几乎一模一样的,而等其他人转过头的时候,这边已经迅速扣锁,仿佛一切都已经完成。 康天真目瞪口呆,半晌,愤怒道,“太嚣张了!40册古籍不是小数,怎么能做得这么快?” “犯罪分子果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洪阳摇着头唏嘘,“我们普通人永远想象不出他们的动作会有多快。” 康天真看向警察,“那这两个人抓住了吗?他们有没有说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是黄兴运吗?” 警察摇着头,“这两个人是拍卖行的员工,在案发的时候早已经潜逃,我们在他们的账户里发现大笔可疑资金,怀疑是幕后指使者提供的封口费。” “怎么会这样!”康天真不敢相信,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大叫,“怎么会这样?他们潜逃了,那我们上哪儿去追回《锦绣万花谷》,宋文渊……宋文渊该怎么办?” 从公安局出来,宋文渊一言不发,双唇紧抿,康天真走两步就要哀叹一声,洪阳苦笑道,“这可真是冤无头债无主了,不过警察承诺会尽力追逃,我们可以姑且相信一下。”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了,”康天真有气无力地说,“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 三个人走进地下停车场,一辆宾利缓缓滑到面前,车窗放下,王三笑笑眯眯的桃花眼露了出来。 康天真顿时神采飞扬,“笑笑!你回南京了!!!” 车门打开,康天真蹿到车上,抱着前座的靠背,看向王三笑,“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我都快要被黄兴运给逼疯了!” 王三笑往嘴里丢了个开心果,嚼得咯吱咯吱的,“去英国转了一圈,准备开发海外市场。” “牛逼啊!” “英国好巧啊,我蜜月就是在英国度的,”洪阳笑道,“你在那儿有什么新发现吗?” “发现”王三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英国的女人屁股特别大,算吗” “卧槽,笑笑,我以前还真是低估你了,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康天真由衷地赞叹道,“你拒绝霸道总裁的原因是他屁股不够大吗?” 王三笑脸色沉下来,“找不痛快是吧?” 康天真脑袋一缩,“不是。” “少他妈废话,我在英国啃了半个月的干面包,迫切需要吃点中餐改善一下生活,”王三笑丢给他一个眼神,“去你家吧,叔叔想吃你的手艺了。” 第87章 三笑的发现 和洪阳道别之后,三人回到宋康二人的小家中,王三笑进门就趴进沙发里,动作神态和康天真每天进门第一件事是一样一样的,宋文渊觉得好笑,心想王三笑此人看上去聪明伶俐,其实也不比康天真优秀多少嘛。 康天真自觉地系上大黄鸭围裙去做菜,宋文渊在水池里哗啦啦地洗菜打下手,问,“王三笑吃饭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管他呢,”康天真敦敦敦地切着藕片,“我做啥他吃啥,敢忌口就丢出去。” 宋文渊笑起来,“他这段时间好像瘦了很多。” “肾虚吧,”康天真翻了翻白眼,十分不厚道地对王三笑的私生活报以最不负责任的揣测,“你有没有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一定是和哪个小妖精疯狂地ooxx了好几天。” 宋文渊无语。 康天真还来劲儿了,蹭蹭他的胳膊,兴奋地压低声音,“你觉得会是霸道总裁吗?” “他不是说前几天在英国吗?” “霸道总裁也可以在英国啊,两人可以在英国庄园里喝下午茶、谈论艺术和哲学,”康天真一脸少女漫的画风,双眼憧憬,“然后疯狂地ooxx……” “……”宋文渊平静地说,“我觉得魏总不是这样的人。” “你懂什么,”康天真不屑,“别看他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扒了衣服是什么画风呢,说不定霸道总裁的外表下是一颗摇曳的小辣椒。” 见他越yy越离谱,宋文渊果断不再掺合这个话题,心想就魏琮那样还小辣椒……还不如yy王三笑是朵白莲花呢。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倒腾出了四菜一汤,端上餐桌,沙发里王三笑已经睡着了。 “笑笑,”康天真蹲在沙发前,看着王三笑疲倦的睡颜,心疼地蹙起眉头,他确实是瘦了,薄薄的眼皮上血丝都看得清楚,不由得抬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发。 王三笑一触即醒,机警地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了半分钟,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眉眼瞬间变得柔和,懒洋洋道,“乖乖,蹲这儿干嘛?被叔叔倾国倾城的睡颜迷得七荤八素了吧?” “我发现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康天真拉了他一把,“起来吃饭了。” 王三笑起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抓抓乱发,“胡说八道么,叔叔明明任何一个时刻都是可爱多,操,我居然睡着了,看来这段时间实在是鞠躬尽瘁,你炒了啥菜,不考虑加个猪腰子给叔补补身子吗?” “来蹭饭的没资格点菜,”康天真不屑地说,“还猪腰子,我看你是猪口条吃多了。” 面对这厮直白的鄙视,王三笑听在耳朵里感觉像赞美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到餐厅,一屁股坐在上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椒盐排骨,“嗯……不错,只欠一点点火候了,生粉放多了,不然味道更好。” “吃你的!”康天真郁闷地说,“我邀请你坐在这里吃饭,没有给你随意点评的权利。” 宋文渊将自己稀粥里的大红枣挑到康天真的碗里,笑道,“三笑是在夸你呢,姑且听一听好了。” “没,我没夸他,”王三笑面无表情地吐出一片硬币大小的生姜,“明知我不吃生姜你还放,存心的吗?” 康天真顿时乐了,开心地摇头晃脑,“这么大块生姜都能吃下去,你是瞎呢还是瞎呢还是瞎呢?” 王三笑筷子一放,“再说一遍!” “卧槽!”康天真往宋文渊怀里一缩,大叫,“你要干什么?我我我……我警告你,这可是我家!!!” 王三笑一点做客的自觉都没有,撸起袖子把康天真狠狠恐吓一番,才重新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 平心而论,康天真的厨艺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师承古玩行第一吃货十太公,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吃得王三笑恨不得满脸是嘴,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西湖牛肉羹,才满足地放下汤碗,摸摸肚子,咬起一根牙签。 宋文渊将碗碟收去厨房,给餐桌上切了一碟水果,康天真叉起一片火龙果,口齿不清地问,“你不会就为了来我家蹭顿饭吃吧?” 王三笑单手托腮,抛了个巨嗲无比的媚眼,“想你了,算么?” 康天真疯狂摇头,“不算。” 王三笑两根手指跟夹烟一样地夹着牙签,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胡乱划着,淡淡道,“刚在停车场,跟你说我去了英国。” “嗯,”康天真点头,露出一脸茫然,“这事儿很重要吗?” “你说重要它就重要,说不重要它就不重要,”王三笑高贵冷艳地瞥他一眼,“反正关乎的是你男人的身家性命,跟我有根毛线的关系?” 康天真神色不由得认真起来,他严肃地看着王三笑,沉声,“笑笑,我一直觉得你和宋文渊之间也有那么一点革命友谊的,虽然你好吃懒做嘴尖舌滑臭不要脸,但是架不住宋文渊人缘好啊……” 王三笑慢慢抬起头,用比他更严肃的脸,说,“乖乖,你再不住口我就要倒戈帮黄兴运了。” “我打死这张口无遮拦的鸟嘴哎!”康天真干净利落地一巴掌抽在自己嘴巴上,骂道,“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当笑笑是宋文渊那样的好脾气吗?” 王三笑一巴掌把他推一边去,“我们的友谊已经走到尽头了,从明天开始,黄兴运的话语就是我人生的方向,再见!” “等等等等……”康天真死皮赖脸地抱住他,嬉笑,“别闹,笑笑,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闹脾气,快说吧,你去英国发生什么事情了?和霸道总裁疯狂ooxx了吗?” 提到魏琮,王三笑怔了一下,接着笑起来,食指懒洋洋地勾起他的下巴,“我说,最近怀信楼这烂摊子还不够你忙活的?居然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ooxx。” 康天真眨巴眨巴眼睛,“你真的是和霸道总裁在一起?” “怎么可能,”王三笑嗤笑一声,“我跟他没关系了。” “操啊!”康天真一下子怒了,“他甩了你?” 王三笑不爽地拧起眉头,“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甩了我?好像我哭着喊着挽留他一样,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他,就是个炮友,偶尔上上床,或许他曾经有那么点儿想往精神层次发展的意图,但叔叔我是个脆弱敏感的孩子,绝不允许他拿感情来侮辱我们纯洁的肉体关系,于是坚定地拒绝了他。” “王三笑,”康天真突然指名道姓地叫了一声。 王三笑疑惑地看着他,“嗯?” 康天真字正腔圆,“你真特么有病!” “我操你大爷!!!”王三笑暴怒,伸手就要揍他。 康天真跳起来抱头鼠窜,嚷嚷,“我大爷在古今阁,你敢操他一下我师父抄家伙灭你全家……” 宋文渊刷好碗,一出厨房就被康天真撞了个满怀,忙扶住他,看向餐桌,只见王三笑的脸上满是杀气,好笑地问,“这是怎么了?” “不造啊,”康天真一脸无辜地说,“大概是大姨夫了吧。” 宋文渊端上茶水,坐在餐桌另一侧,笑道,“三笑去英国有什么见闻?” “问到点子上了,”王三笑赞赏地看他一眼,喝一口茶,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们今天在公安局看到监控了?” 一提起这茬康天真就来气,气鼓鼓地说,“被那两个罪犯给跑了,操他娘的,已经失踪了!笑笑,你没看到他们作案时候的录像,简直是太嚣张了,我用膝盖都想象不出怎么会这样!” 王三笑浅笑,“看来你膝盖的想象力不怎么样嘛,居然没想到这个录像是合成的。” “什么?”康天真一愣,宋文渊也定神看向他。 “我查过那两个工作人员名下的账户,11号确实是有二十万到账,在此之前,他们自己包括家人名下的账户里都没有可疑收入,但展览会是8号,这么大的案子,不给点定金你会给别人卖命?” 宋文渊神情严肃起来,“是有人在混淆视线,他找了两个替罪羊,合成了录像,想要平息此案。” 康天真问,“会是谁呢?” “就是啊,会是谁呢,”王三笑端起茶杯,一脸高深莫测地喝一口茶水,薄唇轻抿,眼眸低垂,仿佛真能品出什么优劣一般。 “哎呀,”康天真受不了他了,一把夺下他的茶杯,“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肯定查出些什么了。” 王三笑正在装模作样地品茶,一抬头,茶杯没了,郁闷地看着他,“我说的,你们也不一定相信。” 宋文渊心头突然动了一下,“这个人跟我们关系很好?” 王三笑点头。 “是我们绝对不愿意怀疑的人?” 王三笑继续点头。 康天真猛抬头,看向宋文渊,大惊,“竟然是你监守自盗!” 宋文渊:“……” 王三笑甩手,“就你这智商……算了,我还是去投靠黄兴运吧!” “开……开个玩笑,”康天真拉住他,“我已经想到你说的人选了,其实我也在怀疑他。” 宋文渊脸色阴沉,他知道康天真一直都在怀疑洪阳,只是碍于自己的感情而一直没有说出口。 王三笑从包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随手丢在桌子上,“这就是我在英国的机遇。” “这是什么?”康天真将册子拿过来,看着上面的名字,“《雷霆金丹——神霄五雷符箓神谱》,这个纸质、字体……这是宋版?宋文渊,你看看。” 宋文渊接过册子,认真地鉴赏片刻,迟疑着道,“如果真的是宋版,三笑不会就这样放在包里吧,是伪作吗?这本书是有什么猫腻?” 王三笑道,“这是伪作,我从一个旅英的收藏家手里得到,他明确告诉我,是仿品,出自南京一个叫洪天庆的人之手。” 宋文渊倏地呼吸一窒。 康天真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洪天庆是谁?” “洪阳的父亲,”宋文渊低声说,“当年因为参与仿造古人字画诈骗而锒铛入狱,至今还在劳改。” 康天真瞬间明白他们的意思,突然站起来,冲进书房将《锦绣万花谷》捧出来,和《雷霆金丹》并排放在桌子上,仔细对比。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看向宋文渊,只见他的眼中满是痛彻心扉的苦楚,他嘴唇颤抖着,艰难地说,“手法几乎一样,洪天庆在劳改,不可能出来仿造……是洪阳哥?是他做的吗?” 宋文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钱吗?”康天真难过地说,“可是璧影已经嫁给他了,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宋文渊,你们不是发小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宋文渊痛苦道,“我不知道。” 康天真扑过去,抱住他,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百个黄兴运找事儿我都不难过,可这样的洪阳哥,让我觉得……整个心口窝都在疼。” 宋文渊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这只是猜测,天真,只是猜测,说不定根本就不是洪阳,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 “洪阳他奶奶的账号里前段时间多了八千万资金,”王三笑喝着茶水,云淡风轻,“我查过了,来源账户是属于肯巴德的。” 宋文渊痛苦地闭上眼睛。 康天真不敢相信,“肯巴德?他竟然是卖给了肯巴德?不是黄兴运吗?” “黄兴运是中间人,”王三笑仿佛丝毫没有被眼前两人的痛苦所影响,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嚼着一片橙子,“我在密切关注着肯巴德的举动,他现在是过街老鼠,没那么容易把真书弄出国,这是个好事儿,你们还有机会把书抢回来。” “怎么抢?” 王三笑仿佛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卧槽,这个也要我教吗?随便找几个打手,一条麻袋,不想死的肯定就把书吐出来了。” “……”康天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88章 黄兴运转性 王三笑提出的办法,康天真很是动心,只要几个打手、一条麻袋就能解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但宋文渊却根本不会考虑这样的办法。 送走王三笑后,康天真跟在宋文渊身后碎碎念,“如果你怕败露之后影响你的名声,这事儿可以我去做,反正我在古玩行里就是个纨绔子弟,没啥好名声怕败坏的……” “不是这个原因,”宋文渊坐在书房里,无奈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把你推出去吗?天真,天底下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你受到伤害。” “……” 直截了当的直球把康天真砸得头晕眼花,虽然心知肚明宋文渊对自己早已情根深种,可每次听到这样直白的情话他都忍不住要小鹿乱撞一会儿。 康天真脸蛋红扑扑地往他身上爬,“宋文渊,人家又爱上你惹。” 宋文渊扶住他,“别闹,让我再看一会儿书。” “不嘛,”康天真趴在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啃来啃去,嗲声嗲气地哼唧,“天真真说他想要嘿咻嘿咻。” “……”宋文渊失笑,“忍一会儿,等我把这里看完。” “忍不了了……”康天真趴在他身上又啃又舔,手指油滑地钻进他的家居服里,摸着他的胸口,喘息越来越粗,看他还是不为所动,委屈地说,“宋文渊,我不爱我了……” 感觉到呼在自己脸上的呼吸变得热切,宋文渊实在也静不下心来看书,只得反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回头和他接吻,笑叹,“你啊……” 康天真眼中狡黠的光芒闪了闪,无比热情地纠缠着他接吻,宋文渊被挑逗起了兴致,渐渐转身,将他抱到怀里,两人都气喘吁吁。 宋文渊将桌子上的东西挥到一边,抱起康天真放在了桌子上,一边亲吻,一边脱去他的上衣,然后伸手去解腰带。 康天真却贞烈地一把揪住腰带。 宋文渊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不是要看书吗?”康天真随手抓过一本书,放在自己白花花的肚皮上,两手食指指着肚皮,“看吧,我不打扰你。” “……”宋文渊倒吸一口冷气,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分钟后,突然大笑,一把将书拿到旁边,另一只手按住康天真,粗暴地褪了他的裤子,笑道,“找事儿是吧?嗯?是不是找事儿?” 康天真捂着裤裆从桌子上蹦下来,撒腿就跑,还回头嚷嚷,“就找事儿,我叫你假正经!” 宋文渊笑着追过去,把他按在书房的门上上下其手,用身体挤压着亲吻,笑道,“嫌我假正经?信不信我流氓起来吓死你?” 康天真一边和他接吻,一边抽空挑衅,“吓不死怎么办?” “吓不死就……”宋文渊挺身进洞,“操到死!” “啊……”康天真修长的手指猛地一颤,用力抓在了宋文渊的后背上,两人都发出舒爽的声音。 两人从门上做到桌子上,康天真躺在价值连城的古籍之间,皓月般皎白的身体如同花朵毫无保留地盛开。 偃旗息鼓之后,两人在花洒下洗澡,康天真趴在宋文渊的肩上撒娇,让他给自己清理身体。 哗啦啦的水流冲走污浊,康天真亲着宋文渊的耳朵,小声道,“宋文渊,无论到了什么地步,我最害怕的,也是你受到伤害。” 宋文渊心头一颤,几乎落下泪来,康天真是个拿“我爱你”当“早上好”来使用的人,每天总要真真假假地说上一箩筐情话,却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如此认真地说着对他的担心。 他亲了亲他的头发,擦干身体后将人抱到床上,两个人手足相抵,在情事中位于下方那个总要消耗更多的体力,康天真被累坏了,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宋文渊却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着他餍足的睡颜,情不自禁地在他额头亲吻,将他的手握着放在自己胸前,感觉只要怀里抱着这个人,心里就仿佛有着取之不尽的能量,可以应对任何方向射过来的明枪暗箭。 即使是被恩师诬陷……即使是被挚友背叛……即使是与命运抗争…… 康天真在早上金色的阳光中醒来,睁开眼睛,宋文渊正披着衣服倚在床头看书,感觉到身边有动静,低头,正对上康天真迷离的睡眼。 不由得笑了起来,“醒了?” 康天真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有气无力地趴在枕头上,哼哼,“早饭想吃甜豆花。” “唔……”宋文渊淡淡道,“豆腐花是咸的。” “烧死!”康天真对他竖起中指,“你个异端!” 宋文渊笑起来,起床去给他做甜豆花,康天真赖了一会儿床就爬了起来,靸拉着拖鞋跟到厨房,看到宋文渊头发乱糟糟的,头顶还翘起一撮,身上穿着超能陆战队的家居服,后背上印着一个大白。 他觉得心里十分温暖,不由得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喃喃道,“豆花里要放很多腰果。” “放什么腰果啊,”宋文渊撒了一把花生碎,“用花生代替一下吧。” “嘤嘤嘤……” 宋文渊无语,“家里也没有腰果了嘛。” “有的,”康天真伸脚踢了踢地柜,“上次淘宝做活动,璧影买了好多,让洪阳哥……”声音戛然而止。 宋文渊动作也顿了一下,洪阳已经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渊,他曾经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变成一根毒刺,狠狠地插在了两个人的心上。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洪阳哥做的,他还有可能是被人栽赃,你知道的,怀信楼这么红火,有很多人都想离间你们……”康天真艰难地说,从一开始他就发自内心地怀疑洪阳,但为了宋文渊,他愿意竭尽全力去给他开脱,可是王三笑的消息如同一把巨锤,将正在努力往外攀爬的他,一捶砸回了深渊里。 “嗯,”宋文渊点点头,“我会查清楚。” 康天真紧紧抱住他的腰,和他背上的大白贴在一起,犹豫了很长时间,低声问,“如果真的是洪阳哥做的,你会报警吗?” 宋文渊沉默半天,哑声,“《锦绣万花谷》是国宝,他却为了金钱将之卖给肯巴德,这种行为……不可原谅。” 康天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茫然道,“璧影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四个月……” “这是洪阳的又一项罪过,”宋文渊声音冷漠地说,“如果真是他做的,我倒很想问问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璧影的处境。” 美好的早晨就这样化作泡影,阴霾如影随形地跟在两个人的头顶,他们在餐厅面对面地吃着豆花,两个人都觉得心头压抑。 手机突然响起来,宋文渊伸长手臂拿过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突然愣住了,脸上笼上一层冷漠。 “是谁啊?”康天真探头过去,顿时大吼,“黄老怪???他还敢给你打电话?真以为我不敢找人砍了他吗?” “先别骂,”宋文渊制止了他的发飙,接通电话,冷淡地问,“喂,黄先生,有什么事情?” “文渊啊,”黄兴运的声音破天荒十分慈爱,“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忙吗?” “……”宋文渊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淡淡道,“托黄先生的洪福,最近日子勉强还过得去。” 黄兴运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我去了怀信楼,你们店没有开门,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卧槽,”康天真听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手机,大骂,“老杂毛你什么意思?过来嘲笑的吗,我们开不开门关你鸟事?告诉你,我们只是休息休息,赶明儿还要开业,风风光光的开业,气死你!” “这孩子……”黄兴运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十分郁卒,心想当初那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到宋文渊手里几个月就成泼妇了?可见这姓宋的小子当真没资格占有天真,也只有自家琅轩孩儿能配得上天真这样的尤物了。 宋文渊笑着亲了亲康天真,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冷漠地说,“黄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情,宋某就先挂电话了。” “哎,等等,”黄兴运连忙出声,“文渊啊,最近要是不忙的话,就赏脸出来喝一杯吧,我也有很些日子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到底师徒一场,总不至于太过疏远。” 宋文渊倏地警惕起来,眉头不由得皱紧,沉声,“你要做什么?” “只是一顿饭,我们沟通一下感情,”黄兴运自顾自地定下地点时间,“明晚六点半,金陵饭店,怎么样?” “不要去,”康天真断然道,“这老杂毛一定是想要害你,我对他太了解了,哼!阴谋都暴露了还敢耍花腔,信不信明天小爷就找人套他的麻袋!” 宋文渊思考了一会儿,对手机里淡淡地说,“金陵饭店不是个谈事儿的好地点,烩萃楼吧,时间不变,我来订桌,就当是感谢黄先生当初悉心的栽培。” “不敢当,不敢当……”黄兴运连声谦虚。 挂了电话,康天真一脸日了鬼的表情,嘴角抽搐着,“他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对你突然这么恭敬,感觉好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宋文渊心头一动,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王三笑咬着雪茄一脸狰狞的笑脸,心想该不会是真被王三笑带着打手去套麻袋了吧,不然怎会突然转性了? 还转得这般生硬,让人一听就觉得十分可疑。 第89章 黄兴运示好 第二天傍晚六点半,宋文渊和康天真准时到达烩萃楼的包间中,宋文渊和服务员确认菜谱,康天真吃着赠送的小碟开心果,一脸无聊地玩手机。 “暂时就点这些,等客人到了再上菜,”宋文渊微笑着对服务员说完,转头看向康天真,“饿了?要不要先吃一个双皮奶?” “双皮奶?”康天真眼睛一亮。 宋文渊点头,“双皮奶。” 康天真吞了口唾沫,然后坚定地摇摇头,“不了,待会儿黄老怪进来,看到我在吃双皮奶,会影响我高大威猛形象的。” 宋文渊不由得笑起来,心想就你这小身板儿还高大威猛呢,转头对服务员补充,“做一个双皮奶送过来。” “好嘞,”服务员对这两人都十分熟悉,笑道,“芒果味儿的,对吧?” “对,”康天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宋文渊,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迷恋,喜滋滋道,“你真疼我。” 宋文渊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头,“这就感动了?” “嗯!”康天真重重点头,“那我能不能再吃一个脆脆冰?” 宋文渊一顿,好脾气地问,“……高大威猛的形象呢?” “被我吃了,汪!” “……” 于是黄兴运一推门进来,就看到康天真左手拿着一根脆脆冰,右手拿着勺子,从碗里挖出大块双皮奶,痛快地吃进嘴里,满脸都是吃到美食的满足。 不禁皱眉,“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吃冷饮?” 康天真疑惑地看着他,“我吃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黄兴运一噎,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慈爱地笑道,“小家伙,说话怎么这样不讲礼貌了?” 康天真眉头一皱,歪头躲开他的手,正色道,“黄先生,我跟你没熟到这个份上吧,请不要碰我,除了宋文渊,谁都不能随便摸我脑袋。” 黄兴运脸色沉下来,余光扫到宋文渊,那小子从自己进门就稳坐钓鱼台,没有丝毫对恩师该有的毕恭毕敬,此时更是一脸看好戏的似笑非笑,听完康天真的话,还颇为赏识地点了点头,这份嚣张,简直不可饶恕。 但是…… 他硬是按下了心头的郁卒,微笑着说道,“天真还是这么单纯直接,这样的性格可不好哦,在社会上会被坏人欺骗的。” “谁敢骗我?”康天真心头有一份坚定而盲目的自信,“有宋文渊呢。” 黄兴运淡淡地笑起来,居心叵测地问,“你怎知道文渊不会欺骗你呢?” 康天真不爽地皱起眉头,“你今天是来挑拨离间的?我们两口子没怎么着你吧,你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呢还是恨呢?” 黄兴运噎住,带着满脸的恨意,强笑着说,“怎么会?你们一个是我曾经的关门弟子,一个是我最欣赏的后辈,怎么会挑拨离间呢呵呵呵……” 康天真冷眼看着他的老脸,字正腔圆道,“你笑得真虚伪。” “……”黄兴运表情已经快要扭曲了。 宋文渊总算看完了好戏,笑着出声,“天真说话比较坦率,黄先生别放在心上。” 房门被敲响,服务员们鱼贯而入,端上造型各异的美酒佳肴,宋文渊摊手,“黄先生是大忙人,想必没有时间细细品味佳肴,这些都是烩萃楼当季的招牌菜,请尽情享用。” 黄兴运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口中,嫩滑的豆腐入口即化,酸甜的酱汁侵占味蕾,纵然是从不追求口腹之欲的他,也忍不住点头,“烩萃楼,百年老店,果然名不虚传。” “宋先生,你们的菜已经齐了,”服务员说完,轻轻退出房间。 包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康天真自上菜就开始胡吃海喝,丝毫不顾忌这边绵里藏针的两个人,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来蹭饭的。 黄兴运也不紧不慢,他年龄大了,吃饭习惯细嚼慢咽,本来因为苍老而迟钝的动作越发显得缓慢。 宋文渊冷冷地看他一眼,懒得和他周旋,直截了当地问到,“黄先生今天约我出来,竟然只为一同品尝美食?可真是让宋某受宠若惊。” 黄兴运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咽下去,声音略有些低哑地叹了一声,“文渊呐……” 宋文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黄兴运一脸悲哀地说,“自从你认识了天真,与为师就日渐疏远了。” “哎,什么意思啊,”康天真从餐盘里抬起头,郁闷地说,“别说的我跟祸水一样,我康大少是出了名的贤内助好吗,常言道,妻贤夫祸少,如果宋文渊真因为我的原因而跟你疏远,那就对了,谁家师父整天算计着陷害自己徒弟,有病吧。” 噼里啪啦一通抢白硬生生把黄兴运苦心营造的伤感气氛毁得一干二净,康天真说完,从宋文渊手里叼走剥好的虾仁,仰脸大嚼,哼哼,“你今天到底有什么险恶用心,干脆直说了吧,我们都是实在人,没心情跟你绕弯子。” “……”黄兴运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压下暴怒的肝火,苍老声音中透着一丝脆弱的悲伤,“天真,你不能因为之前的事情就否认了这些年我对文渊的苦心栽培,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与所有徒弟中都是不一样的,如果我对他没有感情,当年完全可以不收这个徒弟。” 宋文渊心头微微一颤,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团棉花,虽然不重,却有种拼命呼吸也无法缓解的窒息感,他低声道,“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始终都是十分敬重你的,老师。” 久违的称呼再次叫了出来,包间中气氛变得伤感,黄兴运声音低哑,“我和你父母这么多年的交情……没想到我们竟然……竟然走到这一步……” “那当初你为什么还要骗走我家的收藏呢?”宋文渊难过地说,“就是这件事,让我彻底失去了父母。” “你父亲配不上你的母亲!”黄兴运突然说,“对你母亲来说,当初那件事情对她何尝不是一个契机,让她鼓起勇气离开你无恶不作的父亲,开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宋文渊重重将筷子放下,抬头看向他,“你一直都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黄兴运神情诡异地笑了一下,“你不是早已经和她相认了吗,有这样的风光无限的母亲保驾护航,你在古玩行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想必再没有人,胆敢和你作对了吧?” 想到魏宅里那个眉眼间满是忧伤的美妇,康天真觉得吃不下去了,担忧地看向宋文渊,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兴运,半晌,扯动嘴角,毫不留情地嘲道,“是吗?可黄先生却已经把我整得不轻,轻轻巧巧的一招里应外合,就把《锦绣万花谷》转移到了肯巴德的手中,真是好手段。” “这件事情是为师欠考虑,”黄兴运慈爱地看着他,双眼中竟然满满都是诚恳,他恳求地说,“我会和肯巴德好好沟通,争取挽回你的损失,至于洪阳……”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当他吐出洪阳两个字的时候,清晰地看到宋文渊的眼神倏地变得狠戾,仿佛看着毕生的死敌,到嘴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康天真却痛叫了起来,“真的是洪阳哥?那个做手脚的人,真的是洪阳哥?不……” “人是会变的,”宋文渊镇定地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洪阳他……也许只是被利益诱惑……” 黄兴运立即从善如流道,“是的,全是肯巴德的诱惑,大家都知道,洪阳和璧影伉俪情深,但入赘蒋家恐怕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污点,他迫切地需要财力来证明自己……” “入赘有这么难以接受吗?就可以去伤害这辈子唯一的挚友吗?”康天真愤怒地叫,“宋文渊那么信任他,他却和鸡巴德那老杂毛沆瀣一气。” 宋文渊轻声抚慰他,“我会让他给我一个解释的,天真,别担心,我并没有那么脆弱。” 康天真愤愤地将筷子摔下,赌气道,“这顿饭一点都不好吃,我后悔出来吃这顿饭了!” “是是是,我们不该出来的,”宋文渊柔声附和,转头看向黄兴运,“你有洪阳犯罪的证据吗?” 黄兴运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宋文渊竟然张口就要证据,“你要干什么?是销毁还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过错是可以逃避惩罚的,”宋文渊淡淡道,“法律、人性、良心……总会有什么给予审判。” 黄兴运眼神中划过一丝落井下石的笑意,爽快地答应,“证据自然是有的,份量足够他把牢底坐穿。” 宋文渊嘲道,“没想到你们虽然狼狈为奸,却还有不小的嫌隙。” “竖子无义,两面三刀,”黄兴运冷哼,他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老人,睚眦之仇尚且要报复,更何况是当初鉴证会上被洪阳当场背叛的仇恨。 从烩萃楼出来,目送黄兴运钻进自己的车中扬长而去,宋文渊脸上的从容不迫消失殆尽,他死死攥紧了拳头,英俊的侧脸如刀削斧砍般冷硬。 康天真双手握住他的拳头,将手指一根一根扒开,轻声道,“放松点儿,这老杂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的话你都不要相信,我看啊,他今晚这个举动就很可疑,明显是在向我们示好,他是被鬼附体了吗。” 宋文渊轻颤了一下,尽量保持着声线的沉稳,“他是被胁迫的,他用嫉恨的语气说我母亲在为我保驾护航,一定是的,一定是她在背后做了什么。” 康天真心头一酸,不顾烩萃楼前人来人往,直接就抱住他,在他的侧脸上细碎地亲吻,“我知道你难过,别忍着,你在我面前可以脆弱的……” 宋文渊声音哽咽,“为什么要帮我,她不是不认我吗,她不是对我避之不及吗?为什么还要……” “她是你母亲啊,”康天真柔声道,“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宋文渊,别难过,这是好事。” 宋文渊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第90章 私见宋妈妈 晚上,康天真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没有在卧室看到宋文渊,以为他在书房,结果书房里也没有找到,不由得愣了一下,“宋文渊?” “洗完澡了?”温和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康天真拉开玻璃门,看到宋文渊正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仰脸看着灰蒙蒙的夜空,走过去,挤在他身边,“怎么坐在这里?” “看看夜空,”宋文渊顺势搂住他。 两个人挤在松软的懒人沙发里,康天真也仰脸,只见夜色阴沉,无月无星,撇嘴,“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你好看呢。” 宋文渊轻笑,“那我看夜空,你看我。” “嗯!”康天真转身,骑跨在他的腿上,低头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眼中满是溢出来的迷恋,喃喃道,“宋文渊,你真帅,全世界的风景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你。” 宋文渊托着他的腰,抬眼和他对视,笑道,“你也很帅,”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也很美。” “这一句就不用说了,”康天真咧嘴一笑,他看着宋文渊的眼睛,他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如同寒潭一般,沉静优美,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自己去追逐、去迷恋。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忧伤。 他心头大恸,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委屈地说,“这个世界给了你太多不公平……” “但是也给了一个你,”宋文渊轻笑,按住他的脖颈,两人在阴晦的夜色中接吻,数不清的爱意在彼此唇舌间流动。 一吻终了,宋文渊捧着康天真的脸,低声说,“没有谁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人这辈子总有诸多遗憾,天真,我有你陪在身边,已经十分满足。” “呜呜……”康天真小声抽泣。 “怎么哭了?弄疼你了?” “不是,”康天真摇头,呜咽着说,“我好感动,宋文渊,我好喜欢听你说话,嘤嘤嘤,都惨成这个叼样儿了,还能炖心灵鸡汤……” “……”宋文渊一噎,默默抽了一把纸巾蒙在他的脸上,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康天真双手不停地抽纸巾擦眼泪,消耗了半盒纸巾之后,终于止住了感动的泪水,觉得自己眼泪汪汪的有些羞涩,抱住宋文渊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上,小声道,“我觉得我就是人生赢家,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 “……”宋文渊郁卒地望天: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吗? 康天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哦,不,我也有遗憾,我没有一个贤惠的婆婆和慈祥的公公……” 宋文渊忍无可忍,直接松手,把他抖到了地上。 康天真本就没坐稳,立刻身体一歪,从他腿上摔了下去,坐在地上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哈哈大笑。 宋文渊横他一眼,“你有病么?” “有啊有啊,”康天真蠕动过来,抱着他的腿开始往上蹭,将下巴搭在他的膝盖上,仰脸看着他,双眼亮晶晶,“你有药么?” “没有。” “谁说的?”康天真双手沿着他的膝窝往上爬去,用指甲隔着裤子贱兮兮地搔弄他的裤裆,嬉笑,“明明有的,在这儿呢。” 宋文渊喘息倏地粗重起来,一把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病得不轻,是吧?” “嗯!”康天真重重点头,猩红小舌舔了舔唇角,“我需要一记重药。” “那就先来一个疗程试试,”宋文渊将他提起来,打横抱进怀里,走回卧室,边走,边忍不住地吻了起来。 大床的晃动一直到凌晨才停下,宋文渊强打着精神给两人擦洗完,栽倒在床上,累得沉沉睡了过去。 康天真却睁开眼睛,他看着宋文渊疲倦的睡颜,眼中的天真纯澈悄然褪去,他凑上去亲吻着他的嘴唇,伤心地说,“全世界都在伤害你,你却丝毫不痛恨这个世界,真是……没有比你再傻的大傻瓜了。” 临近圣诞,咖啡厅的橱窗上贴着圣诞帽和麋鹿,康天真坐在楼上,看着窗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喝了一口咖啡,心跳加速起来。 玻璃门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套装的美妇拎着手袋走了进来,目光沉静地扫视一圈,康天真压下心头的忐忑,站起来挥挥手,顾艳点了下头,平静地走了过来。 侍应生送上咖啡和点心,康天真无意识地搅拌着勺子,踌躇了一会儿,抬起眼睛,平视着对面的人,轻声道,“顾姨,我叫康天真。” “我知道,”顾艳浅淡地笑了一下,古井一般的眸子中波澜不惊,“文渊待你好吗?” “好!”康天真脸上迸发出光彩,“宋文渊对我可好了,我大伯说,他是二十四孝好男人!” “二十四孝?”顾艳琢磨着这几个字眼,莫名其妙地嘲笑了一下,“我听说他把自己的父亲送进拘留所了,这也叫二十四孝?” 康天真不由得愤怒起来,“是他爸爸做错事,他居然……居然伙同外人假装绑架自己,想抢走宋文渊的书……我没见过这样不称职的爸爸!” 顾艳云淡风轻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若说不称职,我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宋文渊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他一把,”康天真诚恳地看着他,“可是顾姨,你为什么不认他?你都已经来到南京了,为什么却只是躲在暗处看着他呢,他明明那么渴望着母爱……” 顾艳咬住下唇,素淡的唇色上染上一层嫣红,她垂眸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脸认他。” 康天真一愣,“什么?” “当年他才12岁,我就抛下他,一走了之,”顾艳闭上眼睛,眼角有遮盖不住的鱼尾纹,她痛苦地说,“其实我明知他跟着宋强过不了什么好日子的,我明知他的少年时期会形同孤儿,可我还是……还是那么不负责任地走了。” “他不怪你,”康天真放柔了声音,“顾姨,他一直都没有怪你,我们都知道,当年是宋伯伯不好,你留在那个家中也只会痛苦万分。” 顾艳忍不住落泪,“世界上有那么多母亲,为了儿子奉献自己的一切,而我却……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抛弃了他,我不配当他的妈妈。” 康天真怜悯地看着她,从她的衣着、气质上可以看出来,离开宋强后,她过上了颇为优渥的物质生活,可是抛弃亲子,这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搬开的石头,会一直折磨着她,这是她幸福之路上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康少,不要露出这种表情,”顾艳优雅地擦去眼角的泪珠,除去眼中的红血丝,丝毫看不出哭泣的迹象,她平静道,“也许你觉得我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是我的不负责任,使得文渊吃了那么多苦。” “可那已经过去了,”康天真道,“孤苦的生活锻炼了宋文渊的性格,他现在非常坚强,而且十分正直!” 顾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的罪过总算稍微轻了一些。” “既然您觉得是罪过,为什么不去弥补呢?”康天真伤心地说,“我生活在一个完美的家庭中,有时候我会想象失去父母的感觉,只要一想,就心脏受不了的疼,你说,宋文渊这些年该有多难受?母亲不但抛弃他,而且不想认回他。” “我……我没有资格做他的母亲,”顾艳低声道,“正如你所说,他现在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了,我更没有资格和他相认,我想……他也不愿意认我吧,毕竟……我的身份放在那里,不是那么光彩……” 康天真沉默,顾艳名义上是魏老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兼生活助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生活助理,助的是哪个方面。 老爷子一生权势滔天,没人敢对他的私生活有什么评论,但不代表着会对他的红颜知己也不感兴趣,人们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无外乎金钱和美色,顾艳……恐怕留在人们心中的,只有一个美丽的性别符号,而不是她所精通的书画和鉴赏。 顾艳见他不再说话,眸子中渐渐笼上一层悲戚,她纵然多年修炼,早已不畏人言,却仍然免不了发自内心地伤感,低声道,“我不能和他相认,这样的身份,会成为他人生的一个污点,洪阳入赘蒋家,尚且被古玩行里戳着脊梁骨,文渊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会让他难以立足。” “为什么会这样?”康天真茫然地看着她,“你和宋文渊,你们血脉相连,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顾艳一怔,“什么?” “如果宋文渊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他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了,”康天真一本正经道,“我虽然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却也听说过,有人笑话他是同性恋,还有人说他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背靠孔家好乘凉……” “他不是这样的人!”顾艳斩钉截铁地说,“文渊不是会为了前途而出卖感情的人!” 康天真一笑,“他也不会为了前途而嫌弃自己的母亲。” 顾艳抿紧嘴唇,“我……” “我不知道您和魏老之间是怎么回事,”康天真看着她美丽而忧伤的眸子,“但是,我不会介意,宋文渊也不会介意的,母亲就是母亲,这是怎么都阻断不了的血脉至亲。” 顾艳眼圈又开始发红。 康天真认真地说,“您对黄兴运施压了,对吗?他妥协了,并且承诺会去解决这件烦人的烂事,顾姨,您救了宋文渊,他觉得很高兴,却又很难过,高兴的是您没有抛弃他,难过的是您自始至终都不肯和他相认。” 顾艳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忍不住泪水落了下来,她用纸巾捂住脸,低声地抽泣起来,“我何尝不想认他……十年了……我的儿子……我抛弃了他十年……我……” “我来安排,”康天真兴奋地攥紧了拳头,“顾姨,趁着您还在南京,我来安排你们见面!” 顾艳眼睛红红的,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那就有劳你了。” “哎呀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康天真笑眯眯地摆摆手,突然想到什么,“话说,我不是应该管您叫婆婆吗?喊顾姨不太准确吧……” 顾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还是顾姨听着习惯,只是个称呼,不需要太在意。”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康天真大赞,“我平时也不会管宋文渊叫老公,感觉怪怪的。” “……”顾艳觉得连正常表情都已经维持不住了。 第91章 兄弟终反目 随着警方公布了调查进度,让公众看到监控中两个工作人员的所作所为,怀信楼的造假嫌疑总算是洗清,黄兴运也适时地跳出来,大肆煽情,一面为宋文渊洗清冤屈,一面极力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打假斗士的高大形象,简直恨不得自称方舟子2.0。 即使是冬天,古玩街的周日也是从一大早就人满为患,宋文渊双手插在风衣中,从街头慢慢走来,漫不经心地看着两边地摊上陈列的东西。 “嗨,小宋!”一个熟悉的摊主叼着烟,对自己招手。 宋文渊走过去,两眼在摊子上一扫,遍笑了,“我说老哥,今天依旧这么没诚意啊。” 摊主故意虎起脸,“胡说什么呢,你看看,《雪溪图》、《兰亭序》、《春秋注》……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啊。” “对对对,算你牛,”宋文渊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笑着蹲在摊边,“没见过你这么做生意的,就准备瞎猫撞见死耗子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棒槌等着给你骗?” “就你会做生意,”摊主没好气地堵他一句,一脸神秘地靠近过去,“哎,给老哥说说呗,黄兴运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宋文渊被他满口烟味熏得想咳嗽,偏过头去,笑了一下,“那谁知道呢。” “不厚道!你们俩师徒反目这场大戏可把哥儿几个都看傻了,”摊主将烟屁股在鞋底按熄,认真地说,“要我看啊,你们师徒俩,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在这条街上混了这么些年,老哥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了,黄兴运那老头啊……品行不好说,自从死了儿子,越发脑子不正常了,你还是得留个心眼儿。” 宋文渊心头一顿,想到黄兴运上次承诺过会交给自己的洪阳的作案证据,可到现在都没有下文,不得不开始揣测这老家伙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掏出一包软中华,递给摊主一支,“多谢老哥提醒,我心里有数了。” “嘿嘿,”摊主将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乐得眯起了眼睛,“不过小宋你是个心里有谱的,我是多此一举了。” 宋文渊笑道,“哪里的话,你不提醒,我还真就没多想,老师他最近对我还是不错的,还承诺会帮我把《锦绣万花谷》追回来。” “他知道这书在谁手里?” 宋文渊道,“那人我们都认识,英国老爵爷,肯巴德。” “这老洋鬼子不是潜逃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宋文渊苦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肯定跟黄兴运逃不了干系,我就知道这老头不干净,”摊主断然道,“当初他就和肯巴德穿一条裤子,现在谁都不知道书去哪儿了,就他知道,可见这事儿他就算不是主谋,那也肯定是主谋之一。” 宋文渊眼眸垂下来,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声音痛苦道,“这一点我谁都没有告诉,因为真相实在是太过残酷,我发自内心敬佩着的恩师……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简直……比拿刀砍我还要难受……” 摊主拍打着他的肩膀,“我们都相信你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黄兴运敢栽赃陷害你,肯定会遭报应的。” “唉……”宋文渊唏嘘半天,直到摊子上有人来买东西,才叹着气起身离开。 走到怀信楼店门前的时候,脸上的阴霾已经全部散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在这些四处摆摊的小贩嘴里从来没有保密二字,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不等三天,恐怕整个南京古玩行都会知道黄兴运所干的好事。 洪阳正在打电话,看到他进门,低声说了几句,飞快地挂断电话,笑着迎上来,下流地笑道,“今天这么晚,是不是给天真缠得起不了床了?” “胡扯,”宋文渊失笑,“天真比我起得还早,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玩儿去了,我是去公安局确认了一下调查进度,才来得晚了一些。” 洪阳一愣,“那……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宋文渊缓步走上前,和他面对面站着,平视着眼前的男人,“确定之前的监控录像是电脑合成。” 洪阳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震惊,“什么?” “我们对造假都不陌生,”宋文渊淡淡道,“怎么会不知道,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以假乱真,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洪阳失措地看着他,干笑,“这是肯定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宋文渊盯着他的眼睛,声线平稳,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痛心,他诘问,“你明知道这书是有多珍稀,为什么还要卖给肯巴德呢?” “你在胡说什么?”洪阳愤怒地叫了起来,震惊地看着他,颤声,“文渊,你在怀疑我?” 看着他完美无瑕的伪装,宋文渊心如刀绞,这个世界上能值得他不顾一切信任的人,除了康天真,便只有眼前这个人,他们一同长大、知根知底、携手成长,相互了解对方心头的苦楚,也相互见证了对方年少无知的糗事。 他们是能够相互交付后背的知己,可就是这个知己,在自己的后背上插了狠狠一刀。 如今,还能装出这般惺惺作态,一脸受伤地质疑自己,怎么敢怀疑他! 宋文渊冷声,“我为什么不怀疑你呢?你账号中多了的那八千万该怎么解释?资金来源是肯巴德,除了交易,肯巴德为什么要给你八千万?” 洪阳一顿,立即断言,“是诬陷!肯巴德诬陷我!文渊,你怎么这么糊涂,他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竟然都能相信?” “真相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宋文渊眼中满是痛苦,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地说,“我只问你,胆敢做下这样的案子,你有没有想过璧影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奶奶怎么办?你不孝不忠不义,你扪心自问,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男人!” 随着他的一步步紧逼,洪阳一步步后退,后腰抵在了柜台上,退无可退,他抬眼,迎上宋文渊的眼神,眸子中的惊慌褪去,迸发出惊人的妒火,慢慢地冷笑两声,“别胡说八道了,哥们儿,仅凭那八千万没有任何说服力,甚至不能直接作为证据,我完全可以咬死了是诬陷,还能反告你诽谤。” 看着他眼中坦荡荡的敌意,宋文渊心头大恸,伤心地说,“你这是承认了吗?” 洪阳一惊,警惕地看向他的口袋,“你录音?” 宋文渊不置可否。 “不、不会的,”洪阳自顾自地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很了解我,”宋文渊低声道,“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图什么?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孤苦伶仃的少年了,你有了事业,有了璧影,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想不通……” 洪阳没有回答,双眼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太紧,不自觉发出咯咯的响声。 两人对峙片刻,洪阳突然阴森森地笑起来,“你会举报我吗?要将我交给警方吗?宋文渊,你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我可是你最信任的挚友啊。” “你去自首吧,”宋文渊冷漠道,“做下这样的事情,必然留下蛛丝马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其被警方抓获,不如自首,还能减轻一些刑罚。” “你在开玩笑吗?”洪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嘲讽,“跟康天真厮混久了,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吗?没有直接证据,我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是,你要我去自首?放你妈狗屁!” 宋文渊冷冷地看着他,“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你真以为没有证据吗?你胆敢与虎谋皮,怎么不知道老虎会咬人?” 洪阳脸色大变,眼中滑过一丝狠毒,沉声,“是肯巴德?不,不,他自身难保,绝不想和警察扯上干系……是黄兴运?” 宋文渊没有否认,淡淡道,“你去自首,协助警方追回《锦绣万花谷》,我可以帮你上下打点,争取减刑。” 洪阳沉默半天,突然盯着他的眼睛,恨声道,“知道吗,宋文渊,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从容不迫的神态。” “什么?”宋文渊一愣。 洪阳退到门口,咬牙切齿地说,“我会自救,不需要你的施舍,”说完,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宋文渊顿了一下,快步追出门口,只见门外人潮涌动,却看不到那人离开的身影。他脸上没有表情,拳头却狠狠地攥了起来。 站在门口想了片刻,仿佛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给康天真,只听铃声从门外响起,疑惑地回头,正好看到康天真一边走进店门,一边掏出手机。 然后茫然地抬头,两个人拿着手机,大眼瞪小眼,康天真噗嗤笑了出来,“真巧,我还在想是谁打电话给我呢。” 他戴着一顶深蓝色毛线帽,额发从帽檐下乱糟糟地露出来,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格外温暖,宋文渊心头仿佛有暖流荡开,不由得跟着笑起来,“正想打电话给你,你就进来了。” 康天真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吧唧送上一个香吻,“是不是想我啦?” “是啊,”宋文渊笑着把他搂紧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抱着此生此世唯一的至宝,情不自禁在他的脖颈深嗅亲吻。 康天真敏感地发现问题,笑容渐渐褪去,闷声,“宋文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宋文渊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和洪阳摊牌了,他……” “他有没有打你?”康天真挣出来,拉着他上下打量,“你们没有打架吧?他会不会潜逃?哎呀,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要是他跑了,可怎么办?” “无所谓,”宋文渊道,“书在肯巴德的手里。” 康天真急道,“可是他如果潜逃了,就逃脱法律制裁了。” “无所谓的。” “怎么会无所谓呢?”康天真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宋文渊的眼中,满满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宋文渊会无所谓,因为他们十几年的友情,已经在金钱的制裁下,化为乌有,从此之后,再公正的制裁,也换不回来他失去的感情。 第92章 母子终团聚 康天真眼睛转了转,他向来唯宋文渊马首是瞻,但凡宋文渊说好的,再不好也是好,宋文渊说不好的,再好也是不好,然而这次,却无法认同宋文渊的选择。 洪阳的行为直接伤害到了宋文渊,从此他便罪无可恕,更何况他还和宋文渊是昔日同窗,康天真内心阴暗地想:老子还没捞到同窗呢! 你当了他最信任的朋友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竟然还敢背叛他,简直万死不辞其罪。 可恨的是宋文渊在被这般狠狠背叛之后,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在想什么?”宋文渊宠溺的声音响起。 “都是烦心事,哎呀,不想不想了,”康天真伸长双臂勾住宋文渊的脖子,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地挂在他的身上,扬起笑脸转移话题,“我们今天别开店了,我想回家玩游戏。” “什么?”宋文渊疑惑地看着他,因为这个借口实在是太像借口了。 康天真是天下第一没有敬业精神的说谎者,胡编乱造了一个借口就要强迫宋文渊相信,抱着他的脖子摇晃,“就是想回家了嘛。” 宋文渊猜不出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无奈地叹气,“唉,好吧。” 康天真不停地催着他关店门,手牵手走去开车。 古玩街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在店门口摆摊的小贩看到他们,笑着打趣,“哟,康少一来你就打烊,可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没文化就别乱扯诗句,”康天真挽着宋文渊的手臂,眉飞色舞地得瑟,“这明明叫夫夫双双把家还。” “是是是,”小贩笑道,“没见过搅基还这么高调的。” “就高调,咋地?” “羡慕嫉妒恨,行了吧,”小贩道,“文渊啊,你看你家这个,尾巴都飞到天上去了,你也不往下拽拽。” 宋文渊笑起来,“飞到天上怕什么,我只求他别飞走了,就好。” 小贩大笑,“你已经没救了。” “你也不需要太羡慕,”康天真满含真诚地说,“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多,总有适合你的那一个。” “呸!”小贩大怒,“老子又不是基佬!” 康天真哈哈大笑。 宋文渊看着他张扬的笑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使得他如此开心,但看他一笑,自己仿佛也变得开朗,什么背叛、什么勾心斗角,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张笑脸,如此开怀。 两个人回到家中,从电梯里出来,宋文渊掏出钥匙要开门,康天真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 “嗯?”宋文渊疑惑地看着他。 康天真眨巴眨巴眼睛,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亢奋,“我要给你一个大大大……大惊喜!” 宋文渊失笑,“什么惊喜?” “你闭上眼睛。” “好,”宋文渊顺从地闭上眼睛,笑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惊吓。” “胡扯,我这么靠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惊吓?”康天真从他手里接过钥匙打开防盗门。 宋文渊疑惑地睁开眼睛。 “闭眼啦!”康天真大叫。 宋文渊无奈地笑了两声,重新闭上眼睛,却微不可见地睁开一条缝,疑惑地看着康天真推开门,正要出声询问,突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僵硬了。 只见随着房门的打开,透过玄关的多宝阁隔断,他看到一个美妇从沙发上站起来,忐忑不安地往前迈了一步,风姿绰约、衣饰华贵,却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 “当当当!”康天真的嬉笑声在耳边响起,他拉住宋文渊的手腕,“是不是绝世大惊喜?” 宋文渊咬紧牙关,双脚好像扎根了一般,怎么都迈不出进门的那一步。 康天真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惊喜模样,疑惑地回过头去,不由得愣住了,喃喃道,“你……你不高兴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宋文渊唇角颤抖着,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做得很好,只是……只是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从12岁那年开始,他就想象过无数次母子重逢的场景,该是怎样激动、怎么抱头痛哭,或是怎样愤怒、怎样厉声谴责……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茫然的,茫然到仿佛一潭死水一般。 康天真突然抱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不想认她,我也可以立刻让她离开。” 宋文渊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康天真认真地说,“我只需要考虑你的想法,你想认,那她就是我婆婆,你不想认,她就是个路人,我不怕得罪人,只怕你不开心。” 宋文渊心头一颤,猛地将他抱进怀中,低声,“不,我很开心,天真,谢谢你。” 说完,他拉着康天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抬腿迈入家门,看着一脸忐忑迎出来的母亲,温和地笑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顾艳应了一声,话音未落,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哎呀,这么开心的事情,哭啥呀,”康天真将她按在沙发上,小碎步去泡茶,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婆婆,您喝什么茶?” 顾艳声音带着哽咽,“随便什么绿茶都可以,嗯……你叫我顾姨就好。” 宋文渊将抽纸放在她的面前,和她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沉默片刻,低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顾艳攥着纸巾擦拭眼角,动作里有着养尊处优多年养成的优雅,“挺好的,文渊,我知道当年我一走了之,害苦了你……” “都过去了,”宋文渊打断他,随意舒展四肢,倚进松软的真皮沙发里,淡淡道,“我现在已经成家立业,不再是当年孤苦伶仃的少年。” “你很优秀,”顾艳贝齿咬着下唇,“优秀到我已经不敢认你。” 宋文渊轻笑,“是吗?当初在魏宅,看到您躲闪的眼神,我还以为您觉得有我这样的儿子是耻辱呢,毕竟我身上流着的,是宋家的血脉。” 顾艳仿佛被刺痛,低声道,“你爸爸……他……” “他和您已经没有关系,”宋文渊冷漠地说。 顾艳皱了皱眉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康天真端着三盏西湖龙井走出厨房,放在三人面前,在二人之间打量一下,捧着茶杯坐到宋文渊的身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傻眼,“你俩这是咋了?话说就算不抱头痛哭,也至少亲热地叙一叙别后离情吧。” 宋文渊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康天真将坚果盘往顾艳面前推了推,眉飞色舞道,“顾姨您表情看上去好沮丧哦,吃个开心果开心一下?” “……”顾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多谢。” “矮油,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呀,”康天真灿烂地笑着,肩膀扛了一下宋文渊,“你说是不是啊?” 宋文渊抬手搂住他,“是啊,一家人。” 顾艳攥着纸巾,沉静如深潭一般的美丽双眸中流出期待,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宋文渊,“我们……我们还能是家人吗?” 康天真倏地回头看向宋文渊。 只见他温和地笑起来,剥了几个开心果放在母亲面前,笑道,“当然是,妈妈。” 顾艳眼眶又开始泛红,她颤声道,“我……我很开心,真的,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见到母子相认,康天真十分亢奋,热情地留顾艳在家中吃午饭,自己亲自下厨,将冰箱里存着的山珍海味全都请出来,系着围裙切切洗洗。 顾艳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厨房门口,“天真,我来做吧,你一个大男人,做菜可能不太……”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康天真右手攥着菜刀,手指翻飞,把一块白豆腐切成了头发粗细的豆腐丝,然后回头,茫然地看向她,“啊,顾姨,您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打个下手吗?” 康天真指向水池里的蔬菜,“那帮我把菜洗了吧。” 宋文渊将餐厅收拾一番,路过厨房,就看到顾艳和康天真两人有说有笑地合作着做菜,不由得眼神柔软起来。 ——纵然对这个母亲有再多怨言,看到如今这般和和美美的场景,便再也不愿多提。康天真为了看到自己母子团聚,情愿敞开心扉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作为长辈,自己又何苦沉浸在往日的苦楚中,不愿自拔呢? 第93章 虚惊一大场 虾仁豆腐羹、鲍汁杏鲍菇、木须肉、三杯鸡、清蒸鲈鱼……康天真从容地煎炒烹炸,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跃然杯碟。 顾艳简直是大开眼界,赞道,“没想到你这样出身的孩子竟然可以做得一手好菜。” “因为我是吃货,嘿嘿,”康天真嘴里叼着一个虾仁,嬉笑道,“我大伯教过我,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喂喂!”宋文渊正好路过门口,闻言,探头进来反驳,“在这个家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可都是我在下厨。” 康天真笑得眯了眼睛,“相互抓住嘛。” 两人自得的互动引得顾艳不由得心头大动,她本以为宋文渊和康天真即便相爱,也应该是高山流水琴瑟和鸣一般的层次,没想到日常生活中竟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都是饮食百姓、柴米油盐。 将糖醋藕丸盛到一盏青花莲叶盘中,浓稠的汤汁浇在金灿灿的藕丸上,酸甜的香气炸裂出来,康天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功告成!” “真厉害!”顾艳由衷地赞叹,“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两个男人会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现在看到你这样,完全不再担心文渊,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康天真有点点小尴尬,讪笑道,“婆婆谬赞了。” “不,你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孩子,”顾艳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欣赏着这个孩子,“文渊即便是娶个女孩回来,也做不到这般温柔贤惠。” “啊哈哈……”康天真尴尬地抓抓头发,干笑两声,然后腆着脸皮一口应了下来,“您夸得对,我就是这么一个温柔贤惠的美男子。” 顾艳笑道,“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这么和和美美。” “嗯,我们会的,”康天真郑重点头,“我会好好疼他、爱他、照顾他,我会帮他光复怀信楼,助他站到古玩行最顶尖的位置,”说着眉头有一层忧虑一闪而过,“哪个不长眼的胆敢阻拦他的脚步,我也会给他全部清理掉。” 顾艳敏锐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狠戾,一愣,“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康天真弯起眼睛,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嗲嗲道,“人家会当个合格的贤内助的啦。” 顾艳不由得笑起来,“你这孩子……” 三个人一团和气地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家常,过了一会儿,顾艳告辞离开,走出住宅楼,两个保镖守在楼下,见她出来,点头,“顾特助。” 顾艳淡淡道,“你们在暗中保护好宋文渊,”顿了一下,“还有康天真,多派几个人跟着,别让他冲动做傻事。” 保镖点头,“是。” 说完,顾艳走上停在楼下的车子,“黄兴运那边怎么说?” 车中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正回过头来,毕恭毕敬道,“黄先生表示会极力游说肯巴德,将《锦绣万花谷》还给宋文渊。” “空头支票,”顾艳嗤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修长油亮的指甲,“看来他是想被魏家赶尽杀绝?” “肯巴德是外国友人,黄先生也很为难。” 顾艳定睛看向坐在自己前方的年轻人,冷冷地问,“黄兴运给你了多少钱?” 年轻人大惊,“顾特,我……” “我不管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顾艳道,“小王,今天你要知道,黄兴运他这一次动的是我儿子,”她的声音中透着与外貌相悖的阴森,“我儿子如今的眼力经验无一不是凤毛麟角,连老魏都要给三分薄面,黄兴运他吃了豹子胆,敢跟他过不去!” 年轻人迅速地调整心态,低声道,“我明白了,顾特,南京的李参谋长前段时间托黄兴运找到明朝画家沈周的《溪桥拄杖图》,我们要不要……” 顾艳在靠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淡淡道,“你自己看着办。” “是,”年轻人点头,“我会让黄兴运知道,他现在虽然有几分名气,但是魏家要想碾死他,都用不了一根指头。” 不出三天,南京古玩行里闹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说一个对书画颇有研究的大领导收到一份寿礼,是沈周的《溪桥拄杖图》,当场心情大悦,没想到第二天就爆出,该画是假的,真画在北京大收藏家魏老的手里呢。 而牵涉在其中,促使完成假画交易的,就是小轩窗老板黄兴运。 这别说是摸老虎屁股了,简直就是当着全森林的小动物的面,拿钳子拔了老虎的牙,收礼的勃然大怒,送礼的更是火冒三丈,勒令他三天之内把真品找到。 黄兴运火烧眉毛地第一时间北上,却根本连魏老的面都见不到。 顾艳款步从楼梯走下,看到会客厅中忐忑不安的黄兴运,柔弱的眸子中满是惊喜,“兴运哥,只听说有个南京古董商拜访,没想到竟然是你。” 她柔软温和的声音听在黄兴运的耳朵中简直像是拿锯子锯他的耳鼓膜一般,他有一万个冲动跳起来一拳头打死这个贱人,却不得不按捺下冲动,热情地笑道,“阿艳,不知魏老是否有时间……” “魏老今天去潭柘寺看雪了,”顾艳温和地笑道,“常言道古寺听禅音、净雪化凡尘,静坐在檐下,听着庭院中落雪簌簌而下,整个人的心境都可得到升华。” 黄兴运木然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两个人对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顾艳自顾自地唠叨着,“老哥也真是见外,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来看望过我,如今来了,也是奔着魏老,看来,我们多年的友情,早在岁月的磨砺中化为乌有了……” 黄兴运叹了一口气,“阿艳,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也是,当年若非你下套给宋强钻,他也不会欠下巨款,便不会拿我出气,”顾艳微笑着说,“我也不会被打得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唉……这些年过去了,一想起来啊,我还是恨得牙根都痒痒。” 黄兴运沉默半晌,“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是文渊。” 黄兴运仿佛中邪一般,突然抬头看着她,恨声道,“你该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天底下好孩子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要抢我的天真?” “什么?”顾艳皱起眉头。 “天真是我给琅轩物色好的冥妻,只有我的琅轩能配得上他,”黄兴运神神叨叨地说,“阿艳,你该好好劝劝文渊,男人还是要娶妻生子,横竖天真生不出孩子,嫁给我的琅轩才是最完美不过的。” 顾艳心头一片冰冷,她冷冷地看着对面苍老的男人,半晌,冷声道,“你已经疯了。” 黄兴运苍老的眼睛中迸发出诡异的光芒,“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宋强,我会补救在文渊的身上,他要《锦绣万花谷》,我可以给弄回来,但是康天真,只能是我黄家的儿媳。” 顾艳冷冷道,“黄琅轩已经死了。” “他没有!”黄兴运大叫,“他还活着!你不知道他活得有多好,有多开心!” 看到他疯疯癫癫的状态,顾艳由不得打心底发冷,顿时失去了和他谈判的欲望,只想赶紧将这个老疯子赶出家门,“你……你要《溪桥拄杖图》,可以,等你把《锦绣万花谷》送到文渊手里,就是我把《溪桥拄杖图》交给你的时候。” 送黄兴运离开魏宅,顾艳越想越觉得瘆人,打起手机打电话给宋文渊,“天真呢?” 宋文渊正在怀信楼中看店,笑道,“马上元旦了,孔老夫人实在想念曾孙,勒令他回家孝顺老人去了。” “哦,”顾艳叹气,“你知道黄兴运对天真的企图吗?” 宋文渊声音沉了下来,“您也知道了……” “你要看好天真,”顾艳道,“以我对黄兴运的了解,他为了达成目的,可是不顾一切的,如今丧妻亡子,更是心理变态,我已经后悔逼他太很,我怕他对天真不利。” 宋文渊想了想,“您也不用太担心,天真每天就是古今阁、怀信楼之间转悠,黄兴运没有下手的机会,他也不是个孩子了,对上黄兴运,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得到他肯定的说辞,顾艳总算放心地挂了电话,宋文渊却不由得担忧起来,看看手机,已经临近晚饭时间,康天真即便留在孔家吃晚饭,也不会不打电话来说一声。 他翻出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对面响了十几声,宋文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机里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他猛地站起来,转了一圈,拨打了孔信的电话,“喂,孔老板,天真还在孔家吗?” “怎么?他还没回去吗?”孔信骂道,“这熊玩意儿,又跑哪儿疯玩去了?” “打他的手机不接,”宋文渊道,“我很担心他……” 孔信对宋文渊也算了若指掌,一听他这反应,声音认真起来,“文渊,你最近惹上什么仇家了?会有人报复到天真头上?” “是黄兴运,”宋文渊道,“他最近的疯病越发严重,我怕他会对天真不利。” 孔信自然知道黄兴运那见不得人的企图,顿时担心起来,“我马上撒下人马去找,黄兴运这老杂毛胆敢动我侄子,我他妈动他祖宗十八代!操!” “我也立刻找人调出从孔家到古玩街一路的监控,”宋文渊大脑飞快地转着,一时间整理出十几种应对方案,他快步往门外走去,然后看到康天真一蹦一跳地跑进门来。 “嗨,文渊渊,”康天真蹦进门来,头上戴着一对小鹿角,眨巴着眼睛,满脸都是萌萌哒的说,“我今天是不是特别的卡哇伊?” “……”宋文渊整个人都僵硬了。 康天真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从他掌心滑落,里面还传来孔信杀猪一般的咆哮声,“是不是康天真那个傻逼回来了?赶紧给我滚来古今阁,我他妈今天不弄死他老子就不姓孔,我操他大爷的……” “我就陪璧影逛了个街,”康天真喃喃道,“我大伯这是老年痴呆了么……” 第94章 还了本假书 宋文渊一把将康天真抱入怀中,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康天真懵懂地想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伸手抱住他,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啦?” 宋文渊抱着他上下亲吻一番,才捧起他的脸,在额头印下一吻,刚才短短几分钟之内他仿佛经历了地狱到天堂。 “我说……”听完刚才的惊心动魄,康天真拖长了声音,“你和大伯的智商都被狗吃了,顾姨打电话的时候黄老怪还在北京,挂了电话就能来南京绑架我了?floopowder都没这么快好吗?” 宋文渊:“……” 不管怎样,康天真的失踪给孔信担心得不行,为了让他放心,两人关了店走去古今阁。 一进门,就看到孔信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叼着烟头,面无表情看着康天真,缓缓抬起双臂…… “大伯伯~~好几个小时没见,人家想死你了啦,”康天真一嗓子婉转的娇嗔喊出来,热情地扑了上去,俨然一个承欢膝下的孝顺大侄子。 孔信微笑着抚摸他的脑袋,“有多想?” “想得肝~肠~寸~断~” “大伯想你也想得肝肠寸断,”孔信声音一凛,五根手指成九阴白骨爪,死死抓着他的脑袋,恶声恶气,“你个不靠谱的小王八犊子,疯哪儿去了?不知道跟文渊说一声吗?二十多年的饭都他妈白吃了,害我们跟着担心,你去自裁以谢天下吧,傻逼!” “我错了,”康天真飙泪,“别抠我头皮,啊疼啊啊啊啊啊……” “从小就不靠谱,长大了还特么不靠谱,”孔信嫌弃地把他甩到一边,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满脸鄙夷地说,“从小就不靠谱,长大了还特么不靠谱,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 康天真眼泪汪汪地揉着头皮,“代孕呀,我妈悄悄取了我爸的小蝌蚪,拿去找了个代孕妈妈。” 孔信一眼剜过去,“我现在十分怀疑当初那小蝌蚪的质量。” 康天真立马露出qaq的表情,委屈地说,“那……那有可能是当初小蝌蚪被我妈弄丢,只剩下牛奶了……” “……”宋文渊扶额。 康天真摸出那个小鹿角发箍,戴在头上,蹲在孔信的脚边摇头晃脑,“从老家出来,璧影打电话让我陪着逛街去,我就去啦,这是她送我的圣诞礼物,是不是萌萌哒?” 孔信淡淡道,“她不是专心养胎吗,怎么又出来逛街了?” “已经四个多月了,医生说可以多活动活动,”康天真道,“她那么外向的一个女孩子,让她整天窝在家里,会憋出病来的,宋文渊也让我没事多去陪陪她。” 宋文渊笑着点头,转念想到洪阳,不由得笑容渐渐散去,叹了一口气。 康天真看他一眼,便明白他是在担忧什么,站起来攥紧他的手,“你一直都很果断,但在洪阳哥身上,为什么这么拖泥带水?” “……顾虑太多了,”宋文渊叹气,“洪阳罪不可赦,只是他一旦伏法,奶奶怎么办?璧影怎么办?还有璧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放过他的理由,”孔信冷漠地说,“你所担忧的那些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自己尚且不放在心上,凭什么要你来负这个责任?” 宋文渊颓然道,“你说的对。” “黄兴运手里有洪阳作案的证据,对吗?”孔信道,“这老杂毛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能老老实实地把证据交给你或者交给警方?” 宋文渊道,“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 “对,”康天真添油加醋地说,“只要你戳中了他的g点,没有人可以不高潮。” “闭上你的鸟嘴!”孔信没好气,“一边玩儿泥巴去,我和文渊在谈正事。” 康天真郁闷地走开,嘟囔,“靠,到底谁是你侄子,一把年纪了还胳膊肘儿朝外拐,凭啥正事就要和宋文渊讲,我也很靠谱的好吗哼……” 孔信大多数时间也不住孔家老宅,而是和罗子庚住在不远处的爱巢中,古今阁打烊后就带着康天真和宋文渊回家吃饭。 赏古轩大老板罗子庚亲自掌勺,康天真挤进厨房,“师父,我帮你做菜。” “马上就做好了,你把碗筷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罗子庚系着围裙颠大勺,笑道,“今天怎么又惹你大伯生气了?刚才进家门那脸色,简直,吃一个月的茼蒿都不带这么摆脸色的。” “唉,他大惊小怪,”康天真把整个乌龙事件讲了一遍,叹气,“我就陪璧影逛了个街,那两个人差点吓掉了魂。” 罗子庚笑笑,将杭椒牛柳盛进盘子里,看向康天真的眼睛,低声道,“璧影逛街为什么不找自己的闺蜜?” “啊?”康天真愣了一下,哈哈干笑两声,“那谁知道呢,大概她的闺蜜还都没结婚,不愿听她唠叨夫妻生活那点事儿吧,哈哈。” “天真,虽说你口口声声称璧影是女神,但实际上,你一向见到她像老鼠见了猫,怎么今天会和她一起逛街,”罗子庚温和地笑着,眼神却十分犀利,“再说,虽然你是gay,但男女性格总有不同,你们俩……逛街?” 康天真眼神躲闪,“那个……谁说不能逛街呢,我们还逛了金鹰呢,女神买了一大堆东西,可开心了。” “那好吧,姑且相信你,”罗子庚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宠溺地笑笑,“我女神赵雅芝今天在新街口做活动,路过的时候有没有帮我偷拍几张?” “人太多了啊,”康天真眉飞色舞道,“我本来还想帮你要个签名呢,但没挤进去。” 罗子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真,赵雅芝今天在台湾呢。” “!!!”康天真哀嚎,“师父,你怎么又诈我……” 罗子庚轻巧得关了厨房门,笑着抚摸他的脑袋,“所以,说说吧,你跟璧影到底干什么去了?” 康天真背靠着厨房门慢慢滑落,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罗子庚,犹豫半天,颓然地低声道,“璧影发现洪阳最近发了大财,她心里有疑惑,担心怀信楼做什么不该沾染的生意。” “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康天真摇摇头,“我没敢,宋文渊不希望璧影知道。” “文渊在这件事上太过妇人之仁。” 康天真抱头,纠结地说,“《锦绣万花谷》不是普通的古董,洪阳这一票,数目太大了,他会把牢底坐穿的。” “那他作案的时候为什么不怕把牢底坐穿呢?”罗子庚温和地质问,“天真,你是文渊的枕边人,要能够在他一头乱麻的时候,及时送上一把快刀。” “我知道,”康天真郑重地点头,“我会逼他痛下决心的。” 罗子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按住他的脑袋,柔声,“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康天真撅嘴,“师父,你好啰嗦。” “小崽子!” 罗子庚和康天真两大厨师联手,做出六菜一汤,四个大男人互不相让,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干干净净,康天真摸着浑圆的肚皮还没来得及剔牙,就被孔信轰出了家门,“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别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悠。” 防盗门擦着鼻尖关上,康天真摸摸鼻子,哼哼,“我大伯真是越老越不好伺候了。” 宋文渊笑道,“我看罗先生还是伺候得很开心。” “那不是废话么,他自己老婆,还不好好伺候?” 宋文渊心头一动,搂住他的肩膀,笑着咬他耳朵,小声道,“那你呢?要不要我好好伺候?” 康天真耳朵是敏感区,被他热气一呼,瞬间脸红了,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宋文渊,你变坏了。” 宋文渊哈哈大笑。 顾艳的手段太过狠毒,黄兴运迫于压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锦绣万花谷》从肯巴德手中弄出,亲自押运,送到怀信楼中。 四十卷古书摆在桌上,黄兴运赔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这今早一开店门,就有生意上门,委托人把东西一拿出来,可把我吓了一跳,居然是《锦绣万花谷》!” “还真是够奇怪的,”康天真嘬着牙花子,神态十分恶劣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谎话了,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企图?” “你这孩子……”黄兴运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 康天真一溜烟跑到宋文渊身后,探出头看他,“想摸就摸,当我康大少是吃素的?” “你是吃荤的,”宋文渊笑着拍拍他,转头看向黄兴运,语气淡淡的说,“既然有委托人,那不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多少钱可以成交?” 黄兴运竖起一根手指头,“这个数。” “放你娘的狗屁!”康天真破口大骂,“这书本来就是我们的,你偷走了,再卖回来还敢开价一亿,告诉你,黄老怪,我一百块都不会给你!” 黄兴运被骂得狗血淋头,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郁闷道,“什么一亿?是一块钱!” “你有病啊?”康天真继续大骂,“费这么大劲,偷我们东西,就为了以一块钱卖回来?你脑子给猪拱了吗?” 贵也挨骂,便宜也挨骂,黄兴运被他骂得差点爆血管,“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康天真火冒三丈,“你偷了我们东西,现在还回来就对了,还敢问我要怎么办?小偷的职业素养呢?这就是你身为一个小偷的觉悟吗?” “!!!”黄兴运简直不想跟他玩了。 宋文渊悠闲地围观康天真骂人玩,将一册古书从书匣中取出来,拿起放大镜,慢慢地鉴赏。 康天真骂累了,跑过来,看向他,“宋文渊,这书是真的吗?” “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宋文渊谨慎地说,将放大镜递给他,“你来看看。” 两个人正在鉴定着,突然宋文渊的手机响了起来,康天真帮他从口袋里逃出来,一看,“是王三笑。” 宋文渊取下手套,接通手机,“三笑,有什么事情?” 王三笑懒洋洋地问,“黄兴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怎么?”宋文渊扫一眼在店中背着手四处打量的黄兴运,不由得打起精神。 王三笑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说肯巴德在准备回英国,动作还挺急,所以走漏了风声,就这事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挂了电话,宋文渊眸子倏地阴冷下来,扫一眼桌子上的古籍,目光看向黄兴运,“天真,不用看了,这书是假的。” 第95章 天真被绑架 黄兴运倏地转过身来,看向宋文渊,“你凭什么说这书是假的?” “不凭什么,”康天真呛口,“我们家宋文渊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叼炸天,不爽你把书拿回去!” 黄兴运被他呛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瞪了半天眼睛,声音软了下来,“文渊,为师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诚心将书还给你,你怎么还能质疑它是假的?” 宋文渊冷冷道,“黄先生别搞错了,咱们可早已不是师徒,我没有质疑这书是假的,只是……”他冷笑一声,“请黄先生把书拿回家去,将真品送来。” “对对对,”康天真附和,“我们可没说书是假的,只是我们要真品,哈哈,黄老怪,快回去找肯巴德要书去吧,不然,我婆婆可不知道要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黄兴运被他的称呼刺痛,老树皮一般的脸皮抽了抽,忍无可忍地说,“宋文渊,我奉劝你不要狐假虎威,你母亲不过是魏老包养的一个情妇,哪里就让你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宋文渊脸色大变。 “放你妈狗屁!”康天真跳出来,大骂,“黄老怪我警告你,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直接弄死你!” 黄兴运一见宋文渊阴沉的脸色,顿时后悔口无遮拦,心想这次真的是祸从口出了,万一这小子去他母亲那边告上一状,顾艳那老贱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硬是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既然你们不相信这书是真的,那我就只好暂时带回去,等你们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再来找我吧。”说着,让跟来的手下把古书打包好,拎着走向店门外。 “等等,”宋文渊突然道。 黄兴运头疼地回过身来,“怎么?” 宋文渊冷漠地说,“不管我母亲是什么身份,这和你送一套假书过来都是两码事,如果真书被肯巴德带出国门,我一定会把你送入监狱,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黄兴运盯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强大的乏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成如此强硬的男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自己可以随意揉扁搓圆的少年了。 千头万绪化作一句话涌上心头,他万念俱灰地想:莫欺少年穷。 黄兴运离开怀信楼,宋文渊冷冷地看着门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一个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拢上来,他回头,看到康天真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不禁一笑,脸上僵硬的神色化作无限温情,“怎么突然撒娇?” “我看你的样子好可怕,”康天真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喃喃道,“好像要把黄老怪吃掉一般,文渊渊,你很介意顾姨的身份吗?” 宋文渊一顿,淡淡道,“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无关。” “可你们是母子啊。” “她生育了我,我以后也会赡养她,我们是母子,也止步于母子了,”宋文渊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你看,她都没有对我们的关系多说什么。” 康天真吃吃地笑道,“那是因为我外表足够英俊潇洒,性格又足够温柔贤惠。” “是是是,温柔贤惠的天真真,”宋文渊反手拍拍他的腰,“可以放开我了吗?光天化日、店门大敞,就这样搂搂抱抱,不怕被人看到吗?” “我为什么要怕?”康天真变本加厉地往上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了宋文渊的背上,歪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哼哼,“我不但抱,我还要亲呢,谁敢说闲话,我就撕烂他的嘴!” 宋文渊双手在身后托着他的屁股,就这样背着他在店中转悠,笑道,“知道你现在说话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 “蒋璧影,”宋文渊笑道,“她平时说话做事就是这样横行无道、蛮不讲理。” “卧槽,你这是在嫌弃我蛮不讲理吗?” “当然不是。” 康天真抱住他的脖子,小声道,“璧影最近总约我出去玩,可我却越来越无法面对她了,宋文渊,我现在好恨洪阳哥,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案子!” “一失足成千古恨,”宋文渊叹着气,“我会再劝他去自首,黄兴运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他终究是躲不掉法律制裁的。” 中午吃过午饭,两人在床上厮混了半天,宋文渊起床穿衣服准备去开店,康天真光溜溜地在大床上打一个滚,青蛙一样餍足地趴在枕头上,歪头看他,嗲声道,“天真真有点想赖床。” 宋文渊失笑,弯腰亲一下他的脸颊,抄起被子盖在他光滑的裸背上,“那你就赖吧,可不要没赖到一个小时就嫌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又打电话骚扰我。” “才不会呢,”康天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穿上羊毛衫,情不自禁地说,“宋文渊,你真帅。” 宋文渊笑道,“你也很帅。” “我没有你帅,你是天底下最最最帅气的男人,”康天真满脸都是迷恋,“宋文渊,我很爱你哦。” “今天怎么这么爱撒娇?”宋文渊俯身。 康天真立刻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两人缠绵地接吻,一吻终了,宋文渊意犹未尽地亲亲他的鼻尖和额头,低声道,“我也很爱你,天真。” “嗷……”康天真从被子里蹿出来,矫健地把宋文渊按倒在床,凶猛地扒了他的衣服,“再再再……再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等宋文渊终于将这货喂饱,穿戴整齐去开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康天真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爬起来去超市买芒果吃,顺便补充家里用的最快的消耗品——套套和润滑油。 推着满满一推车的东西走进停车场,因为在地下,即使有照明灯,大白天也觉得光线晦暗,康天真推着车走到角落,直奔自己的车子而去。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只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在自己的车上,正在专注地嘬着一根棒棒糖。 康天真下意识抬头找了下监控,却发现附近好几个摄像头都没有亮,不由得脚步迟疑了起来。 “小天真,”洪阳叼着棒棒糖,张开双臂,笑道,“来,让哥抱抱,看是不是瘦了。” 康天真站在原地不动,“你在等我?” “这不是很显然的嘛?”洪阳耸了耸肩膀,看向他的眼神却渐渐暗淡下来,“你怕我?” 康天真不置可否,却也不再上前,双手抓着购物车的把手,咬牙道,“洪阳哥,你还是去自首吧,黄兴运手里有你犯罪的证据,你逃脱不掉的。” “好无情,”洪阳缓步走上前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这样的情谊,你居然也劝我自首,小天真,你知道哥这样的金额会被判多少年吗?” 他的身上有股甜滋滋的奇怪味道,康天真想要躲开他,却被他牢牢揽住,难过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什么还要犯罪?” “每个人都是会死的,那为什么还要拼命活着?” “这不一样,”康天真摇头,“你犯罪的时候有想过璧影吗?你们的孩子才四个月,他的父亲却要去坐牢了……” “所以我不能去坐牢,”洪阳在他耳边轻声道,“天真,你要帮我。” 康天真茫然,“什么……” 一张纸巾捂住口鼻,康天真瞬间明白了刚才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什么,是挥发出来的乙醚! 他拼命挣扎起来,却被洪阳牢牢搂住,两人仿佛亲热一般搂抱在一起,康天真只觉四肢肌肉渐渐松弛,整个人懒洋洋的仿佛泡在酒精中一般,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天真在疾驰的车中醒来,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消失,四肢尚处在瘫软状态,大脑晕晕乎乎,他糊里糊涂地想,不知道乙醚伤不伤大脑,万一自己变成傻子了,宋文渊该有多伤心啊。 他努力了好久,才好不容易调动眼部肌肉,看清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他们好像开进了山区,路边是参天的大树,车子盘旋上山,冬季光秃秃的山顶上,可以看到零星几座白墙乌瓦的别墅。 洪阳叼着棒棒糖,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淡淡道,“你醒了?” 康天真张了张嘴,努力发出声音,“我们这是去哪儿?” “送你去嫁人,”洪阳笑道,“开心吗?” “我都是有夫之夫了,嫁毛线,”康天真嗤了一声,“哥,我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洪阳嬉笑道,“放心,我高考化学可是a,乙醚的量把握得非常准的,等你到了那儿,估计就该好了,现在别乱挣扎了,趁现在有时间,好好构思一下,待会儿以一个什么样子嫁进黄家吧,哥哥做的不好,没给你准备凤冠霞帔……” “放你娘的屁,”康天真虚弱地骂了一声,颓然躺在车后座上,心想自己果然是被他卖给黄兴运了,只是不知道宋文渊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失踪。 洪阳一边开车,一边啰里啰嗦地说,“不是我笑话你啊,小天真,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我都快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看到我第一时间怎么还不跑呢?真是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唉,哥哥感觉很痛心啊,文渊那么聪明,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笨老婆呢?” “你好吵……”康天真懒洋洋地说,“你要把我送给黄老怪吗?他许诺给你什么?你的犯罪证据?” 洪阳勾了勾嘴角,邪气地笑了一下,“你在套我话?” 康天真郁闷地撇嘴,“不说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洪阳豪爽地一笑,“犯罪证据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我并不怕他手里拿所谓的证据,这老杂毛胆敢出卖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手里没点黑历史,谁敢在这个江湖混?” 康天真道,“看来你们虽然狼狈为奸,可嫌隙还不小呢。” 洪阳笑嘻嘻道,“小天真,哥哥再教你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人呐,总是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变换人际关系,全世界最恨我的,恐怕就是肯巴德了,可这一次,要不是我,他也拿不到《锦绣万花谷》。” “那你要拿我跟黄兴运换什么?” “出国,”洪阳笑道,“我要他把我平平安安送去英国。” 康天真皱起眉头,“你现在还不是犯罪嫌疑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国。” “不,”洪阳摇了摇头,眼眸垂了下来,眸子中有一股甚是诡异的神采闪烁,他低声道,“我要把璧影带走,她不会老老实实跟我上飞机的,我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第96章 黄家的儿媳 康天真四肢无力,木然地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山上树叶都落了,光秃秃的,透着满目的萧条之一。 车子开进一座别墅,尚未停稳,车门就被粗暴地打开,黄兴运苍老的手出现在康天真眼前。 “急什么?”洪阳摔上车门,一把推开了黄兴运,探身进车中,将瘫软的康天真抱了出来。 黄兴运催促,“快,送到屋里,我都已经准备充足。” 看着他满脸的亢奋,康天真不由得心渐渐下沉,冷声,“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宋文渊会扒了你的皮。” “他没那本事,”黄兴运胸有成竹地四下里扫了一眼,康天真敏锐地发现这个别墅四周竟然有保镖在守卫。 冷哼,“你居然还请保镖,哈哈,就你这条老命,值得请保镖的佣金吗? 一行人走进别墅中,康天真被放在沙发上,黄兴运抬手,爱不释手地抚摸他的脸蛋,笑道,“我的老命不值,你的小命难道也不值吗?” “别他妈啰嗦,”洪阳不耐烦道,“人我是给你送到,现在立刻安排我和璧影上飞机。” “这个你放心,”黄兴运搓着手围着康天真转了两圈,仿佛一条守着绝顶美食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的狗一样。 洪阳皱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厌恶地盯着他,咬牙道,“给我安排飞机,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哎,你干什么,放开我,”黄兴运眼神慌乱地挣扎,“我会催老爵爷,让他带你一起走的,耐心,耐心一点嘛,做大事的,怎能这样沉不住气?” 洪阳甩开他,“我了解宋文渊,再晚,就走不了了。” 黄兴运被他甩了一个踉跄,郁闷地站稳脚步,轻轻弹了弹自己被揪皱了的衣领,妥协地拿出手机,“好吧好吧,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你这年轻人,如今脾气怎变得这么火爆,长久下去,与宋文渊比起来更是难成大器了。” “……”洪阳眼神倏地变得狠戾,却没有多说什么。 黄兴运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楼梯上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康天真竭力转动眼珠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对襟棉衣的外国老人从楼上慢慢走下来,果然是肯巴德。 “嘿,”他突然笑了起来,扬声,“老洋鬼子,大半年没见,看来你的小日子也不怎么样嘛,竟然老成狗了。” 肯巴德没有戴帽子,满头卷曲的银发飘洒,虽然老态龙钟,举止却还维持着引以为傲的贵族风范,拄着手杖走到沙发前,看着四肢瘫软无力却依然态度嚣张的康天真,嘿的一声也笑了,“康大少日子过得很好,不也到了如今这般光景?” 康天真哼哼,“等宋文渊来了,叫你们一个个全把牢底坐穿!” “我奉劝你不要嚣张,”肯巴德居高临下,用手杖戳了戳他的脸,倨傲道,“在我们看来,宋文渊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根本不足为惧。” 洪阳将他手杖拨开,“别废话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先带人去接你的蒋大小姐,”肯巴德用手杖捶了捶地面,率先走出别墅,边走边嘲笑道,“呵呵,蒋璧影嫁给你,真是瞎了她的眼睛。” 洪阳低头看了康天真一眼,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跟着肯巴德离开别墅。 康天真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洪阳的身影越来越远,眼神漠然。 黄兴运搓着手靠近过来,“在看什么?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是不是很难以接受?你很恨洪阳吧?说实话,我也很恨,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竟然一直生活在你的身边,真是危险至极。” “我不恨他,”康天真漠然地说,“在我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时至今日,宋文渊绝不会再放过他了。” “你竟这般相信宋文渊,”黄兴运脸上划过一丝不屑,“那小子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不自量力从虎口夺食,活该鸡飞蛋打、一场千秋大梦,可笑,可笑啊!” 别墅门口已再也没有洪阳的身影,康天真转脸看向黄兴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疑惑地说,“你竟然对自己这么了解?连自己最终会鸡飞蛋打都知道……” “天真!”黄兴运沉下脸色,“你不要激怒我!” 康天真大骂,“你个行将就木的老杂毛,凭什么管我怎么说话!” “你!”黄兴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想要狠狠给他一个耳光,扬起手掌,却又不舍得打下去,气得在原地直转圈。 康天真哈哈大笑,“我劝你还是趁早和鸡巴德一起跑路吧,不过你这一把年纪了,说不定还没到英国就嗝屁,下去见你的死鬼儿子去了!” “闭嘴!”黄兴运气得几乎爆血管,疯狂地转了两圈,低头看向随着麻醉剂效果渐渐褪去而歪倚在沙发上的康天真,突然抬步,走向旁边的房间。 “哎哎,你去哪儿,”康天真叫道,“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家有点阴森森的……喂!黄老怪!!!” 回答他的是黄兴运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一个人留在客厅,康天真郁卒地缩了缩,他本来就胆小,整个别墅的采光还特别差,放眼看去,花梨、紫檀、楠木……一件件数百年前的家具陈列在客厅中,还有云锦屏风、炉瓶三事……在晦暗的室内影影幢幢,简直是一眨眼就要闹鬼的节奏。 康天真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小声祈祷,“宋文渊,你快点来救我吧,说实话我真的有点点害怕……” 身后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康天真倏地寒毛都竖了起来,慢慢吞了口唾沫,心惊肉跳地看着黄兴运拿着一叠大红布料和一个家用药箱走了过来,心脏放回肚子里,埋怨,“老怪,你的脚步声能活泼一点吗,差点吓死我。” 黄兴运大概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过情绪恢复了,不复刚才气爆血管的样子,苍老的脸上甚至还迸发出了一丝光彩。 康天真翻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没好气道,“警告你啊,别对我动手动脚,小爷可是有夫之夫,贞操很重要的。” 黄兴运好不容易压下的那团恶气又回来了,深呼吸了两下,拿起那叠布料,抖开,慈祥地笑道,“看,这件喜服,你喜欢吗?” “!!!”康天真深吸一口气。 黄兴运接着道,“我想象过很多次,你穿着它的样子,一定十分漂亮,我黄家的儿媳……” “卧槽这是什么鬼!!!”康天真抓狂,努力抬起无力的手臂,想要撕了这套大衫霞披,却只是在细软的绸缎上徒然地刮了一道,怒道,“你他妈让我穿女装?” “嫁入我黄家自然要穿女装,”黄兴运认真地看着他,“虽然你是男儿身,但如今科技发达,你想做变性手术也很简单,只需先服用一段时间色谱龙和补佳乐,调整身体状态,然后做下体手术……” “放你妈狗屁!”康天真咆哮,心头一点点沉下去,这老杂毛竟然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黄兴运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暴躁,大概就是体内雄性激素太多的缘故,宋文渊果然不靠谱,都不知道给你服用药物对抗雄激素,”他说着打开药箱,拆开一个一次性注射器。 直至此时,康天真才觉察出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恐惧,颤声,“你要干什么?” 黄兴运生疏地敲开小药瓶,吸了满满一针管药水,笨拙地将针头朝上排出空气,转头看向他,突然笑了笑,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煞白的脸颊,慈祥地笑道,“别怕,只是一点肌肉松弛剂,打了针,我好帮你换衣服,你这孩子不老实,闹得慌……” 康天真瞬间怂了,拼命想往沙发角落里缩去,“别……别给我打针,我不乱动了,黄、黄先生,我知错了,你别给我打针,我老老实实的……啊!” 肌肉猛地紧张起来,康天真痛不欲生地咬住了下唇,被针头扎进手臂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心中怕到极点,身体却因为麻醉剂而无法挣扎,这种失去自控力的惨痛,他毕生难忘。 细细针管中的液体缓慢而平稳地推进了肌肉中,康天真的身体渐渐舒缓,他眼神发直地看着前方,神情涣散。 “哎呀呀,这个药效果竟这么强横,”黄兴运将没打完的半管药水随手扔回茶几,心疼地摸摸康天真的脸颊,叹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康天真失神地看着他,因喉部肌肉松弛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驾车风驰电掣般回到小区,洪阳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直奔楼上,急躁的脚步在门口戛然而止,他抚着胸口,几个急促的深呼吸,待心跳平稳下来,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蒋璧影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中,冷眼看着他。 洪阳走过去,笑道,“亲爱的,干嘛呢?在这里呆坐着,小脸儿严肃的还以为你在练什么绝世武功呢。” “你最近在忙什么?”蒋璧影淡淡地问。 “嗨,还不是怀信楼里那点事儿,”洪阳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凉茶,汩汩灌下去,苦笑,“我和文渊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事业,古玩行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可都虎视眈眈地看着,现在是多事之秋,老公我难免要多忙一些,”他凑过来,在蒋璧影的脸上亲吻,笑问,“怎么,我的乖老婆在家寂寞了吗?” 蒋璧影躲开他的吻。 洪阳的笑容僵了一下,“你怎么了?” “洪阳,”蒋璧影甩出一个信封,难过地说,“你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洪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信封,拿不准里面是什么,和蒋璧影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睛中读出质疑、痛苦和居高临下的嘲讽。 慢慢弯腰捡起信封,挣扎片刻,将里面的东西打开,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只见里面是一张存折和几份房产证明。 蒋璧影嘲道,“我都和你结婚了,竟然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富有的人,洪阳,你有这么多产业,还能入赘我蒋家,可见对我真是用情至深啊。” 第97章 天真的下落 “我可以解释,”洪阳攥紧信封,“璧影,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蒋璧影倔强地移过视线不再看他。 “这些其实是……”洪阳满脸真诚,大脑却急速旋转,一个个借口在脑中浮现又被一一推翻,他盯着蒋璧影修长脖颈上的南红项链,慢慢道,“璧影,我承认,瞒着你,是我不好,但是……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担心什么?”蒋璧影猛地回过头来,眼神锐利,“你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这个……说违法……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洪阳一派轻松地说,“就是……前段时间,我一直特忙活,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时我偶然收到一件康熙官窑长颈圆腹瓶,十分精美,宝主是外行,对瓷器的价格毫无概念。” 蒋璧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看不出是否相信,淡淡道,“然后呢?” 洪阳惭愧地低下头,“说来也是我鬼迷心窍,心想若以怀信楼的名义收进来,那利润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所以你就以个人的名义收了?”蒋璧影不敢相信地盯着他,“洪阳,你竟然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如果人人都是这个思想,你和文渊这个合作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就散货算了!” “我已经知道错了,”洪阳扶着她的膝盖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满眼都是浓得溢出来的忏悔,轻声道,“这笔生意成交之后,我一夜暴富,可是我的良心很不安,我无法面对文渊……” 蒋璧影与他对视片刻,重重叹了一声气,抚摸着他的脸,恨声道,“你啊你……你怎么这么糊涂?真是……被你气死了。” 洪阳愁眉苦脸地叹息,“我曾想过和文渊坦白,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钱,而是,我无法想象文渊得知我的自私之后的反应,我会彻底失去他的信任,这样的后果让我无法承受。” 蒋璧影被他说动,宋文渊对待朋友向来肝胆相照,若让他知道洪阳曾经有过如此自私的行为,该会有多难过? 她沉默片刻,“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以后真心对他,不要再打小算盘了就好。” “嗯,你不用说,我也会的,”洪阳深情地拥抱住她,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洪阳捧着蒋璧影的脸,轻声道,“让你担心是我的罪过,亲爱的,现在你的精力要全放在肚子里这个小讨命鬼上,别总为一些琐事烦心。” 蒋璧影笑起来,疼惜地摸了摸肚子,因怀孕而圆润的脸上满是慈母般的光彩,嗔怪,“我都要吃醋了,你现在只关心我这个肚子……” “因为这里面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洪阳隔着衣服在她肚子上亲了一下,“也是我们老洪家的命根子,璧影,你是天大的功臣。” “哼,我才不管什么功臣不功臣,”蒋璧影摸着肚子,娇横道,“我只当他是我毕生的珍宝,和传宗接代没有关系。” 洪阳笑了笑,扶起她,“这次我这么心急火燎地回来,是有一个好消息,想听吗?” “什么?” 洪阳从衣帽间将她惯穿的大衣和围巾帽子都拿出来,笑道,“雁柱箜篌的设计者,张琨张大专家,明天会在金陵饭店参加民族乐器改良峰会。” “这个我也听说了,”蒋璧影下意识地看向琴房。 洪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琴房房门没有关,偌大的房间正中间放置着一架巨大的雁柱箜篌,华丽的凤首正在回望,黑色金刚石镶嵌的眼睛仿佛在无情地看着自己。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离开别墅时康天真的眼睛,倏地心头一惊,他突然想起,认识这么久,他从未见过康天真露出那样的眼神,如此冷静,冷静得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 不,不,他只是个没长脑子的纨绔子弟,绝不会对事实了若指掌……那样的眼神也是因为……是因为乙醚的作用,肌肉松弛所致…… “你在想什么?”蒋璧影提高声音,狐疑地看着洪阳没来由的失神。 “没、没什么,”洪阳倏地回过神来,对她温柔地笑道,“你只听说他要来开会,可曾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来?下榻何方?今晚可有空闲?” “你的意思是……”蒋璧影心情大好,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洪阳得意地笑笑,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蒋璧影立即赏赐香吻一枚,催促,“快说,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张教授今天中午已经到了,”洪阳笑道,“我有朋友和他熟识,预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箜篌的改良方向。” 蒋璧影开心地抱住他,“老公,高山流水、破琴绝弦,你真是我的知音!” “走吧,”洪阳为她穿戴好防寒衣服,“小心台阶,差不多晚饭时间了,饿不饿?外面风大,冷吗……” 两人手牵手走出家门,洪阳突然一顿,机警地往楼下望去,只听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几秒钟后,宋文渊带着一群人出现在视线中。 “文渊!王三笑……”蒋璧影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文渊脸色冷峻,大步跃到楼上,直奔洪阳,冷声,“你把天真送去了哪里?” “什么?”蒋璧影一惊,回头看向洪阳。 只见他处乱不惊,淡然地看着宋文渊,“你胡说什么,天真丢了吗?那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正打算陪璧影去赴宴呢,要一起来吗?乐器改良专家……”话未说完,整个人猛地就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楼梯扶手上。 “啊!”蒋璧影尖叫,“怎么回事?” 宋文渊一击不够,一个箭步抢了上去,左手揪起他,右拳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洪阳愤怒地还手,咆哮,“宋文渊,你他妈疯了?” “我是疯了,但我还不够疯!”宋文渊眼眶欲裂,如同一只痛极了的野兽一般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按在扶手上,冷冷道,“你把天真送去哪里?说!” 洪阳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蒋璧影尖声大叫,“洪阳,为什么文渊会找你要天真?你做了什么?” “呵呵,”洪阳狠狠地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冷笑,“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疯,天真丢了来找我?我又不是他的姘头……” 蒋璧影眉头紧拧,“我相信文渊,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他不会……” “你相信他?”洪阳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般,不敢置信地瞪向她,“我才是你丈夫,你居然在我面前,相信他?” 蒋璧影满眼痛苦,她缓慢却坚定地说,“我了解他。” “哈哈哈,真他妈滑天下之大稽!”洪阳咆哮,“蒋璧影,你他妈别是对他旧情未断吧?可你别忘了,他是个基佬,而你肚子里还怀着我洪阳的种!” 啪……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蒋璧影气得几乎落泪,“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我爱你是一回事,我相信文渊是另一回事!” 啪~啪~啪~不紧不慢的击掌声响起,王三笑站在人群之后,懒洋洋地拍着巴掌,“真是好一场大戏啊,你们小两口的事儿回家关起门来讲如何?” 洪阳满眼血丝,他直直地看着王三笑从人群后缓步走来,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他感觉到了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吞了口唾沫,强横道,“你要干什么?” “问你个事儿,”王三笑淡淡道,走过来,抬起手,黑黢黢的枪口从袖中露出,直接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身体前倾,逼近他,轻声问,“亲爱的,告诉我,天真在哪儿。” 洪阳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无意识地绷直身体,颤声,“你私藏枪支……王三笑,杀人是犯法的……”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王三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咔哒一声,王三笑开了保险,“我当然知道杀人是犯法的,所以我一直都装作脾气很好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天真在哪里,”洪阳声音软下来,诚恳地说,“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三笑举起一枚迷你录音笔,只听自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天真,来,让哥包包,看是不是瘦了。” ——“你在等我?” ——“这不是很显然的嘛?你怕我?”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个黑色的录音笔,这玩意儿小到只有两节手指大小,却在王三笑的手中发出让他震耳欲聋的声音…… “还有什么话说?”宋文渊冷冷道,“这是在天真的车边发现的,录音时间是三个小时前,正好是天真去超市的时间,洪阳,你还不交代?天真到底被你送去哪儿了?” 蒋璧影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满脸泪水,她一手捂住嘴,崩溃地后退一步,茫然地扶着墙壁,喃喃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洪阳……我还能不能相信你?天哪……” 洪阳没有理会她的哽咽,坦然地看着宋文渊,恶质地一笑,“对,我是知道他的下落,但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放我走。” “不可能,”宋文渊断然拒绝,“盗窃加绑架,你犯的罪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哈哈,”洪阳大笑,“别装出一副正义的模样,在场的各位恐怕没有一个是正义使者,放我走,我把天真的下落告诉你。” 王三笑用枪戳了戳他的脑门,懒懒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这玩意儿可不长眼啊,它很危险的。” 宋文渊沉默片刻,“好,说了天真的下落,我放你走。” 洪阳喘着粗气,“把枪拿开。” 王三笑直直地看着他,枪管从脑门下滑,移到下颚,接着滑过喉结,停留在他的胸口,不动了。 洪阳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王三笑神经质地一抖,洪阳倏地腿软了一下。 “哈哈哈,怂货!”王三笑将手枪递给了一个保镖,摊开双手,“我这里没有任何武器,说吧,天真在哪里。” 洪阳拔腿往楼下走,头也不回道,“等我到了安全地界,会告诉你们的。” “你不能走!”蒋璧影突然尖叫,她猛地冲下来,一把抓住洪阳的手腕,厉声,“跟我去投案自首,洪阳,你不能走啊,我们自首,还可以宽大处理,别走!” 洪阳焦急地看一眼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王三笑和脸色冷峻的宋文渊,目光落在蒋璧影的脸上,狠心道,“我不得不走,璧影,我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有个劳改犯的父亲,我不能让孩子走上我的老路!” “可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个潜逃的父亲!”蒋璧影流着眼泪,痛不欲生,“你要是真的潜逃了,我就去医院流产,我不会生下……” “你说什么?”洪阳大吼,“蒋璧影,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个潜逃的父亲,我去流……” “放屁!!!”洪阳一把揪住她,“这孩子是我老洪家的命根子!” 蒋璧影死死盯住他,“那你就去自首,洪阳,你自首了,我们还有未来,不自首,我就打掉孩子……” “你真是疯了,”洪阳放开她,转身往楼下走去,“你想害我坐牢吗?” 蒋璧影锲而不舍地追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痛哭流涕,哀求,“洪阳,不要走,不要一条路走到黑啊,求求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 洪阳咬紧下唇,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璧影,我不想坐牢,”说完,狠心挣开他,大步往外走去。 王三笑冷眼看着他们纠缠,凉凉地说,“看,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宋文渊冷声说,突然一怔,“不好!” 两人不约而同跑上前去,只见蒋璧影手指死死抓着楼梯扶手,痛苦地跌跪在楼梯上,一滩暗红的血液缓缓染红了灰色的水磨石。 第98章 天真终获救 王三笑立马指挥手下拨打120,保镖们受过专门的医疗培训,立刻训练有素地将蒋璧影抬起,放进车中。 蒋璧影光洁的额头渗出冷汗,痛得面容扭曲,却死死抓着宋文渊的手,“洪阳……洪阳和你……究竟有什么恩怨?他……他为什么绑架天真?” 宋文渊不停地用毛巾擦拭着她的额头,“你先别想这些,保重身体。” “我没法不想!”蒋璧影痛到抽搐,却依然能保持思维的清醒,她咬牙道,“洪阳的账户多了很多钱……还投资了多套房产……他说是康熙官窑……但我不是很相信……” “你老公牛逼,”王三笑随意坐在车内的沙发座椅上,接过保镖从保温柜中取出来的雪茄,拿小银刀慢慢修剪着,凉凉道,“玩儿了一票大的,把我们哥儿几个可折腾得不轻。” “三笑,”宋文渊给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蒋璧影用力攥住他的手,“文渊,你不用顾虑这么多……”她咬着下唇看一眼自己的肚子,艰难地说,“我不会因为洪阳的所作所为而伤害我的孩子……我想知道……洪阳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宋文渊感觉到她的手掌冰凉,不停地有手汗渗出,却固执地抓着自己,死死不肯放手,他知道以蒋璧影刚烈的性格,自己如果不说,她必不会罢休,遂沉默片刻,低声道,“《锦绣万花谷》,是被洪阳掉包的,真品他卖给了肯巴德。” “不……”蒋璧影一声哀叫,泪水潸然而下,她痛不欲生地捂住嘴,眼泪从脸上止不住地滑下。 “璧影,洪阳错得太过离谱,他必然受到法律制裁,”宋文渊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你当前的第一要务,是照顾好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蒋璧影几近崩溃,流着眼泪用力点头。 宋文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摸过手机,点开,发现是洪阳发来的微信。 “这个地址?”王三笑扫了一眼,保镖立刻通知司机换车。 原车继续送蒋璧影去医院和救护车汇合,临下车,蒋璧影拉住宋文渊,“洪阳他会逃去哪里?” “监狱里,”王三笑冷冷地说,一把将宋文渊推下车。 一辆悍马从后面赶来,二人带着部分保镖上车,掉头直奔城郊而去,王三笑叼着烟,看向手机里的卫星图,只见一个小红点在迅速移动。 宋文渊问,“看得出他要去哪里吗?” “去哪儿都没用,”王三笑淡淡地哼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没有说话。 山顶别墅中,黄兴运抱起盛装的康天真,苍老的身体迸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力量,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入一间卧室中,放在床上。 床头点着一对龙凤烛,床上放着一个绣着龙凤呈祥的双人枕头,枕头的另一边,是一只黑酸枝的匣子,前大后小,斜中带弧,上面雕刻着苍松、白鹤、宝塔和仙鹿,雕饰十分精美,材头上雕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正是一个棺材形状的骨灰盒。 骨灰盒上搭着一根红绸,黄兴运拿起红绸的另一端,塞进康天真的手里,笑道,“从今日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看,琅轩英俊又乖巧,是不是与你十分般配?” 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下,康天真做不出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满是惊恐。 黄兴运取出一只温润透亮的翡翠贵妃式手镯,捏起康天真的手,往里套了进去,康天真再怎么也是个男人,指骨粗大,普通女式手镯都带不进,更何况是规格偏小的贵妃镯。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肥了,”黄兴运郁闷地说,在屋里转了两圈,去拿了肥皂过来,给他手上涂了厚厚一层肥皂,拿起手镯,继续用力往上套。 康天真感觉不到疼痛,却觉得皮肉肯定是破了,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手掌被塞进那么窄的手镯中的样子,但看黄兴运的脸色,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塞进去。 黄兴运恶狠狠地看着他的手腕,“这是家传的手镯,向来只传长房长媳,你竟戴不进去,真是……可恶至极,看来得拆骨……” “!!!”康天真惊恐地屏住呼吸,他看着黄兴运眼眸中亢奋的神采,心一点一点地沉下了去——这老头真的已经疯了! 黄兴运捏着他的手腕,端详半天,一手握着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攥住拇指,用力往下一折。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轰然打开,王三笑从暴起的灰尘中大步走进来。 宋文渊紧随其后,一看到穿着大衫霞披躺在龙凤呈祥床单上的康天真,顿时眼眶欲裂,爆吼一声,扑到床边,一把挥开黄兴运,“天真!!!” 黄兴运被推得一个踉跄,手镯掉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摔碎,厉声喝道,“你们……保镖!保镖!!!” “保你麻痹!!!”王三笑飞起一脚,直踹向他的胸口。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接着是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黄兴运的身体斜飞出去,重重撞在家具上。 宋文渊跪在床前,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康天真,惊恐,“你怎么了?天真?天真!这是怎么回事?”他猛地回头看向黄兴运,怒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是我黄家的儿媳……”黄兴运肋骨被王三笑踹断,嘴角吐出血来,捂着胸口痛苦地挣扎,艰难道,“我对我的儿媳……自然是很好的……啊!” 王三笑浑身戾气地上前,接连十几脚,又快又狠得踢向他的胸腹,直踢得长筒军靴上满是血痕,才停下来,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弯腰揪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老杂种,天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剁成杂碎喂狗!” 黄兴运已经濒危垂死,哈哈大笑了两声,血液呛进气管里,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声音,他笑道,“我早已是个死人,我怕什么,倒是你们,擅闯民宅,殴打户主……” “殴打?”只听咔嚓一声,王三笑的枪口开了保险指在了他鲜血淋漓的脑门上,“信不信我直接毙了你?” “三少,”一个保镖低声道,“您在来的时候已经报警,警察已经在路上了,暂时不能杀他……” “闭嘴!”王三笑面目狰狞,握着手枪的手臂青筋爆出,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哈哈哈……”黄兴运大笑,抬起血粼粼的手掌握住他的枪管,笑道,“我一个人死没关系,我要叫小天真、还有你,一起陪葬。”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扣扳机。 “不行!!!”众人大惊。 王三笑猛地手臂一抖,枪管上扬,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黄兴运的脑袋飞了出去,身后的衣柜轰然炸裂。 “哪来的枪响?”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警察冲了进来,看到室内的惨烈,震惊,怒吼,“是谁开的枪?举起手来!” 王三笑闭了闭眼睛,掌心手枪转了一圈,举起双手,低声道,“抱歉,走火了。” “别管这些了,先救天真,”宋文渊抱起康天真,大步往门外走去,抬眼对警察认真道,“请警察同志一定要为我们伸张正义。” 洪阳风驰电掣般赶到和肯巴德约定好的地方,进门,急道,“宋文渊和王三笑已经去找黄兴运,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偌大的房间,只有肯巴德自己枯坐在椅子上,戴着一顶几乎遮住脸的帽子,花白的头发从帽子底露出。 洪阳脚步顿了一下,若不是对方那标志性的黑色对襟中式棉衣和紧口布鞋,他几乎不敢确定这人就是肯巴德,急步上前,“老爵爷,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你们现在就已经走不了了,”“肯巴德”抬起头来,露出帽子下满脸横肉的胖脸。 洪阳一个踉跄,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谁?你……肯巴德呢?” “乖乖,居然有人连本王这张英俊的脸都不认识,”那人惊愕不已,指着自己肥硕的脸,逼问,“小朋友,你再仔细看看,古玩行里能帅到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可别无分号啊!” “你是……你是王八贤?”洪阳吞了口唾沫,盯着他,惊慌地后退两步,突然转身,撒腿就往外跑。 一个瘦削的身影挡住去路。 洪阳盯着他,缓缓吐出一句,“孔信。” 孔信抱臂倚在门框上,凉凉道,“小子,你是吃了豹子胆?敢对我大侄子下手?” 洪阳被这两人堵住前后去路,警惕地看着他们,“宋文渊和王三笑答应放我一马。” “哦,这俩孩子真不懂事,”孔信轻描淡写地直接否认。 王八贤笑起来,“我儿子啊,就是有决断,说放就放,哎呀,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真是让人疼得很呐,只不过,”他扭头问向在身后等待吩咐的马仔们,“哎,哥儿几个,我儿子说要放他们,我家信乖乖说不能放,你们说,我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马仔低笑,“一切但听八贤王吩咐。” “没有主见!”王八贤乐呵呵地站起来,走到洪阳身前,围着他绕了一圈,伸手从他衣服口袋中摸出一个硬币大小的追踪器,放在掌心,语重深长地笑道,“小朋友,跟我乖儿子比,你还是太嫩啦。 洪阳惊恐地盯着他掌心的追踪器,“这是……这是什么时候……”声音戛然而止,他想到刚才在楼梯上被王三笑用枪指着威胁,想必就是那个时候放在自己身上的。 王八贤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朋友,大葛格给你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你是想要清蒸呢,还是想要红烧呢?” “不、不……我不想死……不……”洪阳颤声,“我也有功劳,我把天真的下落告诉宋文渊了,我……” 孔信走过来,烦躁地说,“少他妈啰嗦,拿下吧,直接交给警察,这样没种的怂货,看一眼也怕污了眼睛。” 第99章 正文完结啦 住进病房时,肌肉松弛剂的药效已经稍稍褪去,康天真转了转眼睛,看着宋文渊,嘴一扁,眼睛瞬间水汪汪,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了,黄兴运已经被抓起来了,”宋文渊理了理他杂乱的额发,哑声,“不怕了,医生说只是一些肌松药,身体代谢了就没事了,不怕啊。” 康天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慢慢撅起章鱼嘴。 “……”宋文渊看看在旁边走来走去的护士,万分头疼地苦笑一下,侧了侧身体,挡住大家的视线,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肌松剂的药效并未完全消失,康天真笨拙地动着舌头,想要回应他的亲吻,宋文渊边吻边笑了起来,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身体,越吻越深。 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二人的举动,抿嘴轻笑一下,悄悄退出门外。 一吻终了,宋文渊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和额头,小声道,“对不起,让你有了这样可怕的遭遇。” 康天真张了张嘴,想要说没关系,却发现舌头笨拙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努力咧开嘴,露出一个傻笑。 看到他的笑容,宋文渊心头一酸,几乎落泪,托起他涂了消肿药膏的手,声音喑哑,“天真,你为什么这么……这么……天真?”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口的护士连忙阻拦,“哎,你们不能进去……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康天真他老子!”一个蛮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宋文渊吃了一惊,回头,看到康纯杰一脸冰霜地推开门,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边往里闯一边回头和护士扯皮,正是康天真的亲生父亲孔义。 “康先生,”宋文渊恭敬地站起来,“您来了,天真已经没事了,实在抱歉,让你们担心……” 话音未落,康纯杰突然上前一步,凶悍地一脚踹在宋文渊的肚子上,宋文渊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撞进沙发里。 护士大叫,“你干什么?这是医院,请不要制造事端,哎,宋先生,你没事儿吧?” 宋文渊难堪地爬起来,这一脚,踹得他五脏六腑差点移位,他痛苦地咳嗽两声,余光看到病床上康天真惊恐的眼神,硬生生把痛楚全部压了下去,低声道,“护士小姐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先回避一下吧。” “谁跟你是家事?”康纯杰冷冷道,“从今天起,你们两个离婚。” “卧槽!”孔义一脸震惊地大叫,“我儿子啥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是猪,”康纯杰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屑地说,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康天真,拧紧眉头。 康天真:“qaq” “真是废物,”嘴上骂得冷酷,康纯杰的眼神却已经柔软下来,看看他因被强行套手镯而红肿的手背,淡淡道,“明早跟我回美国。” 康天真:“!!!” 宋文渊硬撑着走过来,“是我没保护好天真,康先生,都是我的错,但是,我和天真,我们不能分开。”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康纯杰抬手轻轻摸了摸康天真的脸,“也不是所有感情都值得你付出一生,遇到渣男,当断则断。” 话音未落,孔义刷的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康纯杰大手一挥,“带走。” 立即几个保镖从门外鱼贯而入,无声而默契地抬起康天真放进轮椅中,宋文渊急忙上千拦住,“康先生,您不能带他走,康先生,我知道这次天真的遭遇全是因我而起,我已经知错,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康天真也拼命挣扎,努力伸出手臂,“不……我不……” “呀,能说话了?”孔义拍拍他的脸蛋,“药效褪了吗,别急着说话,留着力气回家说吧,你妈准备了三堂会审,我们来好好谈一谈这件事情。” “不!爸,不能……”康天真大着舌头含糊地嚷嚷,“我不走……我要宋文渊……” 康纯杰冷冷道,“你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带你回美国。” 康天真倏地不说话了,扁着嘴看他,一脸委屈。 “……”康纯杰叹气,“今晚先回孔家,你大伯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理人员,”他转身看向宋文渊,“把你那边的烂事先处理好再说。” 明白了他的意思,宋文渊只得点头,走到轮椅前,俯身看着眼泪汪汪的康天真,苦笑一声,“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老家养伤,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很快就去接你,怎么样?” 康天真撅起嘴。 “乖,”宋文渊温柔地亲了他一下。 康天真睫毛一动,眼泪掉了下来。 那一瞬间,宋文渊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难过。 即使已经是深夜,他却没有丝毫睡意,驱车去了公安局,接待的警察道,“洪阳和肯巴德都已经被缉拿归案,我们在肯巴德的行李中查处了很多古董,你们怀信楼的《锦绣万花谷》也在其中,等结案,就会将书还给你们。” “多谢你们费心了,”宋文渊感激地说,“如果不是各位,这书恐怕就已经被肯巴德走私到了英国,那以后再想回国,就十分困难了。” “哪里哪里,”警察道,“王八贤同志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对了,洪阳在拘留室,指明想要见你,宋先生,你打算见他吗?” 宋文渊眼眸深沉,顿了一下,“好。” 会客室里十分简单,宋文渊坐在椅子上,看向跟在警察身后慢慢走来的洪阳,几个小时没见,他已不是下午和蒋璧影同出家门时那般风度翩翩,头发杂乱无章,衣服外套着一件绿色马甲,只短短几个小时,下巴上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 两人面对面坐下,洪阳抬起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他看向宋文渊,眸色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我真没想到,你会绑架天真,”宋文渊道,“我以为即使你掉包《锦绣万花谷》,那也只是财迷心窍,并没有坏了你的本性。” “你怎知我本性不坏?”洪阳应该已经受过审讯,此时声音低哑,唇角嘲讽地勾起来,“文渊,我们同窗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宋文渊直视着他眼神中的嘲弄,“我以为我是你真正的兄弟。” “曾经是的,”洪阳神经质地晃了晃脖子,“有烟吗?” 宋文渊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警察,警察扭头看向窗外,他掏出烟盒,颠出一根,洪阳接过烟,佝偻着脖子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让焦躁的烟雾吸进肺中,然后缓缓吐出,感觉舒服了很多。 “文渊,”洪阳哑声道,“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从支离破碎的家庭中走出来,我们天生就低了别人一等,我们努力、我们奋斗,我们梦想,梦想着能够站在行业的顶端,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统统成为只能仰视而毕生都无法企及的蝼蚁!” 宋文渊看着他,“不是的,我并没有奢望要站在这个行业的顶端,我只想复兴怀信楼,然后过大家都一样的柴米油盐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你放屁!”洪阳大声道,“那你为什么找了康天真?他可是孔家大少,这是什么概念?官窑王是他爹,古今阁孔信是他大伯,赏古轩罗子庚是他师父,王三笑是他发小,就连烩萃楼那个老不死的朱阿十都对他青眼有加,就算他是头猪,也能站在古玩行最顶尖的位置!” “你竟然这样看待我和天真的感情,那你可别忘了,天真是个男人,我们的结合并不能助我借孔家的东风,”宋文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死死盯着洪阳的眼睛,“你太让我失望,我竟一直以为和你是真正的兄弟。” “我们本是兄弟,是你先有了背叛,”洪阳喃喃道,“我们一同在泥泞之中跌打滚爬,可是你竟然搭上康天真,一举鱼跃龙门,重现怀信楼盛景,而我……我却仍然停留在肮脏的淤泥之中,痛苦、挣扎,难看得像一只泥鳅。” 宋文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涌起一丝嘲讽,冷冷道,“如果我真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娶蒋璧影的,还能轮得到你?” 洪阳闭上了眼睛,他痛苦地喃喃道,“璧影……璧影……” 宋文渊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下午,蒋璧影被你推倒,流了很多血,送去医院时,孩子已经流产。” “什么?”洪阳猛地睁开眼睛,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吼,“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说,“被你亲手扼杀了。” “不不……”洪阳拼命摇头,“不……蒋璧影身体素质好,推一下不可能流产的……她……一定是她自己不想生,这个贱人……” 宋文渊脸色大变,突然失去了和他说话的欲望,站起来对警察道,“就这样吧,带他回去,多谢各位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洪阳因涉嫌盗窃、诈骗和绑架,最终被判无期徒刑;肯巴德涉嫌走私古董,数罪并发,虽然他是外国友人,但中国行使属地管辖权,他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黄兴运被王三笑打成重伤,彻底疯了,进入精神病院一周后突然因心肌梗塞死亡。 葬礼的前一天夜里忽然降了薄雪,整个老城残雪斑驳,黄兴运晚节不保,虽然他交友甚广,举办葬礼的时候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前来吊唁。 宋文渊穿着黑色西装,平静地走上前去,拿起香束拜了几下,抬头看向黑白的遗照,唇角微翘,轻声道,“你一生算计钻营、众叛亲离,死得如此不体面,还要被人骂一句死不足惜,黄泉路上,好好想一想究竟值不值得吧。” 灵棚里招呼事情的老人没有听清,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没事,一点感触,”宋文渊淡淡地说,将香束插在灵位前,转身离开。 他换了衣服,驱车前往孔宅,暖阳钻出云层,孔宅前的花园里银装素裹,却开了满园老梅,车子在门口停下。 下车刚要进门,阁楼上的圆窗户呼啦一声打开,震得屋顶簌簌往下落雪,康天真灿烂的笑脸露了出来,挥手,“宋文渊,你来啦!” 宋文渊抬起头,看到他的笑脸,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生此世,得此神仙眷侣,已经足矣。 五年后 别墅漂亮的花园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在玩着遥控飞机,突然放下遥控器,竖起耳朵,在天上飞得好好的飞机一头栽了下来,哐当砸在了康天真的背上。 “疼啊!!!”康天真惨叫,抓狂地捡起飞机,“你干什么?” 小男孩大叫着往门外奔去,“妈妈来啦。” 康天真抬头,果然看到一双穿着恨天高的美腿踏进花园,蒋璧影拿下墨镜,甩开及腰的长发,笑道,“宝贝儿子,今天玩的开不开心?” 小男孩飞扑过去,“可开心啦,天真舅舅陪我打飞机。” “……”蒋璧影精致的妆容差点掉粉,干笑,“天真舅舅又买新飞机来啦?” “是舅爹买的,”小男孩自豪地说,“舅爹最疼我了!” 蒋璧影笑起来,“舅爹和舅舅都和妈妈一样,是你最亲近的人。” 小男孩疑惑地睁大眼睛,“可是……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别人都有爸爸。” “可是别人没有我这么高大威猛的舅爹啊,”康天真蹲在他的旁边,戳戳小孩圆嘟嘟的鼻子,“你是要爸爸呢,还是要舅舅呢?” 小男孩歪头想了很久,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康天真,小声道,“我要舅爹。” 康天真:“……” “噗哈哈哈,”蒋璧影哈哈大笑。 第100章 番外 一切都尘埃落定半年后,蒋璧影产下一个8斤重的男婴,病房中,经历了8个小时艰难分娩的蒋璧影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一点都不女神,可康天真却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美丽与强大。 “孩子很像你,”宋文渊俯身看着小床上恬静沉睡的初生婴儿,“特别是眉宇,十分开阔,他长大后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蒋璧影躺在病床上,含笑看向孩子,“我希望他以后心胸宽广、心存慈悲,不要像他的生父一样,被金钱和嫉妒迷失心性。” “啧啧,嘉华拍卖行的太子爷,一出生就坐拥万贯家财,”王三笑窝在沙发里,笑道,“常言道槌子一响,黄金万两,这辈子对他来说,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钱了,想被金钱迷失心性,嘿嘿,不太容易。” “要那么多钱又没有什么用,”康天真蹲在婴儿床边,双手搭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婴儿的小脸,“我们只要快快乐乐就好了。” “看吧,”王三笑手一指,“活例子就在这里。” 婴儿被康天真戳得流口水,在睡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肉呼呼的小手抱住康天真的手指,放在嘴里嘬了起来,还发出了无意识的微笑。 康天真新奇不已,兴奋地低声叫,“看,他笑了,宋文渊你快看,他笑起来真好看,哎,女神,宝宝有没有取名字?” 蒋璧影笑,“叫狗蛋,怎么样?” “!!!”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卧槽你吃错药了?” 蒋璧影大笑,温柔地看着婴儿,轻声道,“叫蒋正容,正直而宽容。” 孩子满月,蒋璧影即出现在了大众面前,身为古玩行里公认的女神,当初奉子成婚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结婚三个月即离婚,又给大家茶余饭后增加了不少谈资。 如今产后复工,身材一如既往的性感窈窕,气质更是比婚前愈加从容镇定,领着团队策划了好几场高质量展拍,俨然已经脱胎换骨,以前是女神,现在是鬼神无忌的女帝。 七、八月是古董拍卖的淡季,拍卖公司往往养精蓄锐为秋季大拍积蓄能量,嘉华拍卖行剑走偏锋,于八月八日举办连续一周的大规模展拍。 经过工作人员的忙碌准备,展拍会汇集了来自多个大收藏家的精品古董,更有不少收藏家甘愿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古董,作为非卖品参与展览。 来自怀信楼的《锦绣万花谷》当之无愧带上古籍专场的皇冠,四十册古书在保险柜中静静地躺着,接受来自全国各地收藏爱好者的顶礼膜拜。 “对宋元版本中行款的研究可以帮助收藏者鉴别古书的版本差异,不同行款构成的不同版面形态也是研究宋元经济、文化影响的理论依据……”宋文渊和一个熟识的收藏家前辈站在展柜前侃侃而谈,“不过据我个人了解,国内外对行款的研究还很少……” “嘿,宋老板!”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文渊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沉甸甸的身体就扑到了自己身上,面对老前辈惊愕的眼神,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一下。 康天真从背后抱着他的腰,旁若无人的嬉笑,“宋老板,今天人好多啊,我有点累了。” “璧影不是准备了休息室吗?”宋文渊握住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爱不释手地攥住,“去歇一会儿吧,别忘了喝一杯水。” 康天真瓮声瓮气,“陪我。”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宋文渊无奈地抬头,对老前辈笑笑,“抱歉,先失陪一下。” 老前辈带着老花镜仔细辨认片刻,“这位是……古今阁的康大少吧?” 康天真从宋文渊身后探出头来,对老前辈礼貌地笑道,“老爷爷,您认识我啊?” “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你爸爸呢,”老前辈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转瞬即逝,眼神在二人之间狐疑地转了一圈,“小宋,你们两个……” 宋文渊温和地笑起来,坦然道,“如您所见,我们是夫妻。” 老前辈大惊,“你们……你们两个竟然结婚了?” “卧槽,”康天真在宋文渊肩上捶了一拳,“小爷啥时候跟你结婚了?我这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亏大啦。” 宋文渊笑道,“国家暂时还不支持同性婚姻,但我和天真都已经把对方视为相伴一生的爱侣,结不结婚,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 老前辈有些尴尬地擦擦眼镜,“哦,哦,是我平时看异性情侣太多,一听说夫妻就觉得是结婚了。” “不怪您啦,”康天真嬉笑道,“都怪宋文渊,说什么夫妻,我们明明是夫夫。” 告别老前辈,两人牵手走进一间空休息室,在松软的大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宋文渊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茶盘,将房门关闭。 茶盘里除了茶水还有一些点心,康天真滑下沙发,盘腿坐在地毯,将脑袋担在茶几上,整个人像一只懒成猪了的大猫。 宋文渊将点心盘推过去,“饿不饿,有你喜欢吃的杏仁雪蛤酥。” 点心盘里琳琅满目摆了不少种类,有松花饼、杏仁酥、糯米糍、椰丝团、桃片和百果蜜糕,康天真歪过头,肉呼呼的脸蛋在茶几上挤压得简直不堪直视,伸出手在点心盘里扒拉一会儿,摸出一个杏仁雪蛤酥,拿到脸边舔了两下。 宋文渊坐在旁边,喝着菊花茶,“怎么突然就蔫了?” “要结婚吗?”康天真吃着酥皮上的薄杏仁,突然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宋文渊怔了一下,顿时了然,摸摸他的脑袋,“天真想结婚了?” “无所谓啊,”康天真漫不经心道,“反正国内又不承认,你死了,我一样继承不了怀信楼,《锦绣万花谷》估计会被你爸爸的堂叔家的哥哥的孙子继承吧。” “……”宋文渊喝了一口茶水,外表沉稳淡定,内心早已凌乱:这还叫无所谓?话里的酸味大得吃酸辣粉都不用放醋了好吗! 康天真啃着雪蛤酥,继续道,“反正我对结婚一点期待都没有,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想当宋太太,也不要求世俗的祝福,大概……就和有钱人的二奶差不多吧,不对,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能生小孩……” 宋文渊无语地看着他,感觉对面这货目前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负能量发射仪,全世界都阳光明媚,只有他头顶有一片乌云,还在噼里啪啦地电闪雷鸣。 “我们在种群繁衍上是没有积极意义的,果然你还是需要去找个女人,又能给你婚姻,又能给你生猴子,”康天真在碎碎念中把一个雪蛤酥吃完,越说越觉得悲伤,渐渐的,声音都哽咽了,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文渊直接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康天真的大脸还贴在玻璃茶几上,歪头看着他,“……你干嘛?” 宋文渊二话没说,一手抓住手臂将他拉起来,另一只手搂住腰,低头吻了下去,康天真的嘴里有杏仁的香甜,和他仿佛与生俱来的奶香,让宋文渊吻得不愿分离。 康天真仰脸热情地回应着,抱住他的腰,两人慢慢倒在沙发里,他一边亲吻一边抚摸宋文渊的后背,柔韧又结实的肌肉让他爱不释手。 两人相识相爱已经一年有余,对彼此的里里外外都已经了若指掌,却觉得对方仿佛有着深不可测的魔力,一天比一天更加吸引着他们去探索着彼此。 宋文渊如同环抱着毕生的珍宝,沉迷地亲吻他,康天真耐不住性子,开始一边亲吻,一边扒开对方的衣服。 剥下他的西装,解开他的领带,撕开他的衬衫,扯开他的皮带,脱下他的西裤,手掌探进去,肆无忌惮地挑逗调情。 前方的展拍会还在热烈的进行着,随着拍卖师的手起锤落,一波接一波的叫价、欢呼此起彼伏。 后方的休息室中,两人在沙发上迷乱地律动着亲热,一件件衣物丢在地上,康天真抱住宋文渊,颤抖着发出细碎的声音…… 灯光璀璨的展台上,拍卖师高高扬起木槌,“一千八百万一次……一千八百万两次……一千八百万三次成交!!!” 欢呼声起,掌声雷动。 “啊啊啊啊啊……”休息室中,两人同时享受到了爱情最本能、最甜蜜、最性感、最无可替代、最至高无上的幸福。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狭小的斗室中除了前方会场传来的杂音外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片刻之后,康天真突然笑起来。 宋文渊转过头,随手抽出纸巾擦拭着两人水漉漉的胸膛,“笑什么?” “我突然不想结婚了,”康天真打了个滚,骑在了宋文渊的腰上,俯身亲吻他汗涔涔的脸,得意地笑道,“我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用得着别人发一张破纸来证明我们的爱情?” 宋文渊笑着点了点头,爱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感情,不需要证明,也掩饰不住。他看着康天真亮晶晶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柔声道,“天真,我爱你。” “我也爱你,”康天真笑了起来,“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