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攻相遇[娱乐圈]》作者:工人阶级   文案:经纪人苏文宣在娱乐圈风流浪荡的二三事   两攻相遇,必有一受   二十九岁温柔老男人经纪人受VS二十四岁小狼狗霸道总裁攻   一个是下床无情的冷血攻,霍祈东   一个是温柔体贴的风流攻,苏文宣   某一天,霍祈东凑局,误把苏文宣当小艺人……   按照霍老板的习惯,依旧是用钱打发,谁知这位大牌经纪人上下一打量,   苏文宣:虽然你看上去是个老帮菜,但勉强还可以下口,怎样,考虑下?   霍祈东:……老帮菜?   苏文宣:在这圈子里,超过二十三就已经老得啃不动了   霍祈东:那么请问二十八岁的您属于什么级别?老僵尸?   苏文宣(眯眼):果然是无情霍三少,昨儿你可是喊人家baby,还问我爱不爱你呢?缺爱的霍三少,现在你就把我当僵尸了?   备注:   1、苏文宣的工作生活感情故事为主体,霍祈东只是其中一部分   2、过程很现实,结局很童话   3、第一章有具体排雷,请留意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文宣,霍祈东 ┃ 配角:————求收藏预收《软香在怀[娱乐圈]》 ┃ 其它: 第1章 001   苏文宣最近挺不顺。   七八月电闪雷鸣季节,连着三天被半夜的惊雷给炸醒,浑浑噩噩睡不着,隔天起来,顶俩黑眼圈去公司,还被人好心劝说:苏总,您这……是不是稍微节制点?   这还不算,苏文宣新晋恋爱中的小艺人,背着他跟一个老板好上,回头就把他飞了。   人还不敢出现,发微信说:文宣哥,你是好人,我配不上你。   再转个头,半个娱乐圈都知道他大好人苏文宣被人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大绿帽。   而此时,苏文宣午饭过后,瘫在办公室的黑色皮沙发里,一心一意地在午睡补觉。   苏文宣的睡相一贯很好,倒是安安稳稳地躺着,双手搭在身前,气息淡然。   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一道人影从门缝中挤进来,反手合上门。   吧嗒一声,清脆落锁。   这人个子高,瘦长,长相帅气,他走到沙发边,便俯头看苏文宣的睡颜。   苏文宣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只要一睁开眼睛,五分的长相愣是拔高到十分有余。   他的眼双眼皮褶子极深刻,又大又狭长,听上去有几分矛盾,然而的确是这样的,但凡笑起来,那真是眉目生动得艳丽非凡。   加上一身雪白的肌肤,苏文宣的确是个漂亮又精贵的妙人。   这打量他睡觉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便弯腰依着苏文宣躺上沙发,一伸手把人抱进怀中,暖热暖热的两个身躯就紧紧裹在一起。   他也不敢造次,力气也不敢用得太重,只是一条胳膊绕在苏文宣的腰上,亲昵地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苏文宣原本睡得安然舒适的,没来由地感觉心口窒息,他猛的一睁眼,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孔。   他一向是好脾气的,便轻轻叹口气,抬手揉一把男人的后颈,手搭在上面问:“君晟,你来了啊。”   声音很软,很糯,带着一种迷蒙的温和感,他是一个温柔的情人。   “文宣,我来看看你。”李君晟搂紧他的腰,往沙发里挤了挤,“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苏文宣不置可否,只半阖眼帘,似乎还在缓神,半晌才问:“几点了?”   李君晟把自己的腕表抬到他面前:“才两点半,你几点开始睡的?”他的手指落下去,触及苏文宣眼下的一片乌青,“怎么这么忙吗最近?搞得这么累?都没好好睡觉?”   苏文宣的手柔软地搭在他的后颈上,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这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这又是旧人,忍不住地就没控制自己。   李君晟是他带出来的艺人,红了之后就跳走了,把他当做一块跳板,轻易没事也不会来,来了必定是有事相求,苏文宣也不主动问,反正他一定会开口。   但今天李君晟一直没说话,只管把人抱紧了揉着肩头,拱来拱去地跟他撒娇似的玩。   苏文宣抽出手,在他耳朵尖儿上一拎:“好了,我得去忙。”   他最近在顾着手下艺人的巡回演唱会,各方合作都得兼顾,异常忙碌。   李君晟被他拉了拉耳朵,反倒更有些小孩子脾气上来:“文宣,我回来跟你好不好?我不想跟着陈元道了。我烦他。”   说的是现在李君晟的经纪人。   陈元道什么风格,自从李君晟从自己这里跳走后,苏文宣也已经弄得很清楚,不过此刻背后说道,似也没什么意思,他只柔声问道:“怎么了?合作得不开心了?”   “嗯。”李君晟又拱他,手掌心贴在他的下巴上,睁着眼睛,盯着他的脸颊,“文宣,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白得跟上好的瓷似的,细腻、润泽,透着健康和美感。   苏文宣见他这样,也没多问,拍拍他的手:“起来吧。”   李君晟不乐意,索性翻身趴在他身上,脑袋搁在他肩头:“文宣,我听说你跟那个小孩儿分手了?”   言下之意也知道他被戴了绿帽的事。   苏文宣深知在这个圈子呆着,如果肚里不能撑船,那分分钟得气死在上班路上。因此,听到这话,也就淡淡一撇嘴,“嗯。”   既然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   他被李君晟压得有些起了兴,主要是这年轻蓬勃的身体,实在是叫人隐忍不住。   他揉一把他的窄腰,在他耳边轻声问:“门锁了?”   “嗯!”李君晟笑了下,粉丝们眼中高高在上的男神此刻热切急迫地将红唇送上,“我来之前刚洗过澡。”   苏文宣有点轻微的洁癖,不过此刻自己倒也不太在意,毕竟自从被分手后,他已经有阵子没开荤,眼前这个又是旧情人,便没多做疑虑。   他浅笑着,搂住扑上来的李君晟,轻柔问:“你今天倒是挺空的?”   李君晟微微一迟钝,才轻声道:“是你一直不联系我。”   两人在沙发上造作了半小时有余。   等结束时,李君晟主动去拿桌上的湿巾,弯腰帮苏文宣收拾。   李君晟仔细问道问:“文宣,我让你舒服了吗?”   “嗯。”苏文宣照旧是眼帘半阖的模样,脸颊浮着红云,被扯开的衬衣领口露出他精致的锁骨,有种慵懒美感。   他在这件事儿上很好伺候,事儿也不多,而且异常温柔,绝无奇怪的癖好,堪称是绝佳的完美情人。   穿戴完毕,又开窗透气,李君晟才慢慢悠悠地跪坐在沙发边,拉着苏文宣的手:“文宣……我想演《成烈》的男二号,你帮帮我?”   《成烈》是最近一个大导演筹备的商业大片,制片方之一就是苏文宣所在的利达影视。   苏文宣的手掌落在他的发顶,短发刺着手,“我帮你问问。”   “文宣,你真好。”李君晟拥住他,脑袋搁在他腿上,跟猫儿似的蹭他,又抬眸眨眨眼,“我请你去吃饭好不好?晚上……去你那里?”   他问得很小心。   他们有一阵子没碰面,今天这么找上门来,李君晟其实心里也打鼓。   “晚上得回我爸妈家里吃个饭。下次。”苏文宣刚尽了兴,声音也是懒洋洋的,“你去忙你的?”手指在他头发上拨拉几下,“有消息了我联系你。”   李君晟这才点头,带着点戏谑地戳他:“好久不做,你是越来越懒了。光躺着不想动么?”   苏文宣也笑了,捉住他的手指尖儿:“我老了。”   “屁呢。”李君晟这才扶着他的腿站起身,“才二十八,年轻着呢。”又弯腰,托起他性感的下巴,用心看一眼,“上次陈元道还跟我开玩笑,说在哪个酒店同你擦肩而过,他喝了酒,错认了你,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说你那几步路走得风华绝代,又说你自带光环,谁都比不上,要是进了这演艺圈,我们这些小子都得往后站。”   李君晟今年才二十三四,自然算是小子。   苏文宣不当回事,这些话他听得耳朵起茧子,拍拍他的手,柔声道:“好了,去忙你的。”他站起来,打个哈欠,想着这两天睡得不好,的确精神有碍。   就盼着今天别打雷,否则迟早要被吓死。   这么一想,他念起李君晟说今晚去自己那里的事,犹豫了下是不是把人带过去,好歹可以睡个安稳觉。   但李君晟这年轻孩子,火气重,肯定得折腾自己,想了想,作罢。   苏文宣的欲/望一向不是很强,他喜欢年轻可人的小男孩,更愿意你情我愿地谈恋爱,而不是直奔主题。   虽然直奔床上也可以,但没有感情基础,苏文宣始终不热衷。   他站起身,揉了下比自己稍矮一些的李君晟的后颈,“《成烈》那边,竞争大,你知道我力量也有限……”   “我知道的,文宣,你肯帮我去问问,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李君晟主动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   苏文宣长得高,而且背脊笔挺,身形、比例比李君晟还要出众,手臂搭在李君晟的肩上:“好。那我不送你,要打一个电话。”   “嗯。”李君晟乖巧地放开他,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懊恼起来,当初如果不走的话,也许他们是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   看着苏文宣一边扯了扯袖口,重新叠了叠袖子,那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匀称又白皙,手腕窄平,骨节分明,怎么看都是非常迷人的一个男人。   甚至有一种迷惑感,李君晟偶尔在他身下时也想,如果苏文宣在下面,会是什么光景?   然而,并不太可能,从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开始,苏文宣就明确说过,不接受在下面。   这是一个为人处世很温柔,但其实很有坚持的人。   苏文宣先走去门边按掉门锁,打开门:“曼曼,送一杯咖啡进来。”   李君晟走之前,还飞快地在苏文宣面颊上留了个吻:“文宣,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这时门被敲响,苏文宣拍拍他的小臂:“去吧。”   苏文宣不吃回头草,而且两人分手的原因也是李君晟先跳走为前提,李君晟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道:“那我过一天空了请你吃饭。”   他走出去,打开门,让苏文宣的助理李曼进来,这名最近因为某一部电视剧的男二号而爆红的国民小生对着美女眨眨眼,笑着离去。   李曼将苏文宣的白咖啡搁在桌上,“过三点了?少喝点?”   苏文宣一般过三点再喝咖啡就睡不着,加上这几天的确没睡好,他一边拿着手机找通讯录,一边点头,“曼曼,《成烈》选角让谁在负责?”   “那我得去打听下,怎么了?李君晟不会是为了这事儿找你吧?这……不要脸的。”李曼直接道,毫不给面子。   当时苏文宣如何包装他,为他做策略,用尽资源捧他,也就差临门一脚而已,他也不顾一切地走了,现在居然还要回来找苏文宣要资源。   李曼没苏文宣这么好糊弄,语气不善。   “去问问。”苏文宣对她眨眨眼,“好曼曼,别生气,容易老。”   “得了吧!”李曼翻个白眼,听他开始打电话,便出去了。   苏文宣在圈子里也并非多么了不得的人物,也不过是人心气平和,跟着一个老板办事情又死心塌地,绝无二心,做事情又一板一眼,绝不糊弄,于是才一步一个脚印到了今天的位置。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文宣则属于大风永远吹不到的那一类低调稳妥的人。   半小时后,李曼进来汇报情况:“苏总,《成烈》投资方今晚有个酒局,几个大老板都在,制片选角也都在,我问了老板助理,他又联系我,说你也跟老板一起去。”   苏文宣点点头:“几点?”一顿,又道,“那你帮我准备一套衣服。”   这衬衣刚才睡在沙发上,又造作过一次,自然不方便穿出去见人的。   李曼却依着门笑了:“九点开局。你啊,也别老穿着衬衣西裤了,换换花头,总弄得跟自己三十多岁似的。”   苏文宣头也没抬地翻看桌上的项目文件:“我把自己当五十多岁,你信吗?”   李曼拨高了声线:“信~你这类的搁在粉丝眼里,就是老干部,回头我啊,把你的白咖啡装在保温杯里,应应景。”   苏文宣弯起薄唇浅笑,黑眸中泛着润泽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需要排雷的地方比较多,我先罗列下   1、苏文宣是个攻,谈恋爱,对象是受(前后顺序谈恋爱,不搞NP)   2、霍祈东是个攻,有床伴,都是受,苏文宣只有在霍祈东这儿是受。   3、故事主体,是苏文宣。   想看纯粹1V1爱情故事的,不建议继续。   4、过程很现实,结局很童话   *   看完以上,觉得可以接受就come on baby~   觉得不太能接受的,那我们若有缘分,以后再见~   *   已经开了新坑,《软香在怀[娱乐圈]》   严肃霸道专情大导演攻VS温柔乖顺慢热演员受   【双向暗恋丨双初恋丨小甜文】   *   片场雨势渐浓,秦越鸣面色沉郁垂睫看着显示器,声音冷冽:浪费时间,再来一条。   偌大的剧组没人敢说不,秦导是圈内出了名的完美主义工作狂,冷清寡言要求严格。   在一旁淋着雨搬道具的助理叶思栩头晕脑涨,喷嚏连连。   秦越鸣正在调设备的指尖顿了顿,不动声色移过视线。   傍晚,冒雨回家的叶思栩浑身湿漉,餐桌上搁着热气腾腾的姜茶。   秦越鸣窝在沙发上抿唇:喝完,再过来陪我看电影。   次日出门,管家请他上车。   叶思栩迷糊眨眼:我不会开车。   管家垂首:先生吩咐,以后你出门,司机接送。   *   两年后。   电影节颁奖礼上,叶思栩厚积薄发,荣摘影帝桂冠。   台下,秦越鸣姿态仍漫不经心,却能看出眉眼噙笑。   回到家,   秦越鸣丢掉冷静自持,将叶思栩圈在怀里,语气满是哄诱:这次打算表白了吗?   *   这大概是一个我护你成长,你陪我老去的故事吧   ————   求收藏【作者专栏】   专栏有同系列完结文《野性难驯[娱乐圈]》   还有预收《放荡不羁[娱乐圈]》   求收~ 第2章 002   下午五点左右,苏文宣便从公司下班,在去父母家的路上买了一束白玫瑰带回家去哄母亲开心。   八点四十五分,苏文宣由利达影视老板郑云峰的私人助理小祝迎进酒店的豪华包厢。   其实苏文宣想要帮李君晟问个角色只要问郑云峰就可以。   但郑云峰让他来,他便不好推脱。   进去时,郑云峰已经喝了几杯,常年喝酒的中年人,容易上脸,面颊脖颈都已经红了,他看到苏文宣时,招招手:“文宣,你来,今天跟你介绍大老板。”   苏文宣扫一眼台面上的人,三四个眼熟,其余不认得。他踏过去,被郑云峰拉着坐在下。   郑云峰喝了酒,兴头上,拉着苏文宣的手一一介绍,这人那人地连上公司、抬头、名字,报了一遍。   苏文宣便一个一个认了人,淡淡一笑。   有人出声道:“老郑,你怎么回事,你这连珠炮似的乱说一气,叫人怎么记得住?回头全忘光了。”   郑云峰一摆手:“哎,你们不懂,我们文宣啊,记性好着呢。别说你们这几个人,再来一桌人,他也记得住。”   苏文宣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端起已经倒了半杯红酒的杯子,站起身,将在座所有人的姓氏都报了出来,末了道:“有缘坐在这里,幸会,这杯酒我先喝。”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不是郑云峰夸,是人真的记性好。   加上苏文宣生得好,显得嫩,一开口说话,又是春风般和煦,在场的大男人都往他脸上看。   姓朱的一个老板道:“老郑,这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呢?《成烈》里缺个小将军,我看这就很合适嘛!老冯,你说呢?你们刚不是在聊那小将军没定好角色?”   这人生得五大三粗,手腕上挂着金表金镯子,俨然是阔气土豪。   苏文宣一听,是李君晟想的那个角色,便知原来真的还有些机会。他道:“朱总,我不是演员。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个合适的专业演员。”   “啊?你不是啊?”朱老板颇为惊讶地道。   郑云峰笑了,拍着苏文宣的肩膀:“老朱,这是我的得力干将,我们公司的经纪人!你这随便一指就给我指了个人才,你他娘的这是要挖我的人呢?啊?!不怀好意,喝酒喝酒!”   朱老板转转手上的金表,看看其他跟郑云峰熟悉的人,“真的?”见他们都笑着点头,才喝了这一杯酒,“靠,老郑,你公司都是什么神人?经纪人都长这样了!你说你上次给我送来的那个小女人,还不及你们这经纪人三分姿色啊!”   这话说得就不大动听,不过苏文宣向来是不过耳的,他只关心那个角色,便问:“朱总,您刚说的《成烈》的小将军,我能推个艺人来试试镜?”   朱总主动给他倒杯酒:“先走一个,我再跟你啊,好好聊聊。”   苏文宣倒也没说什么,酒局既然来了,就没必要拘着,否则来也无意义。他颇为豪爽地一饮而尽:“朱总叫我小苏就是。”   “小苏?好好好,小苏……”朱总把这名字在舌尖绕了两圈,端着酒杯笑眯眯地道,“你这人也生得酥软酥软的,挺配这名字啊。”   大家见他开始调戏起人来,便都笑了。   朱总又道:“霍总还没来,你们啊都忍一忍,一会儿我骗骗他,看他能不能猜中小苏做什么的。”他笑看一眼半阖眼帘的苏文宣,“小苏,既然你想推荐个人来,我就跟你开个小玩笑。要是一会儿霍总猜错了,我就给你艺人这个机会,要是他猜中了,这机会就没了,你看呢?”   “这个好!”有人起哄,不过转念一想,又颇有意思地点着朱总,“老朱,你这是明摆着要给小苏机会嘛!霍总肯定猜不中啊!”   苏文宣也不清楚他们说的霍总是谁,只嘴角噙着淡笑,随意道:“可以啊。”   朱总看他这模样,摇摇头,“小苏,演戏吧,你这不演戏,亏啦!哈哈,是吧你们说你们说——”   郑云峰却背过去再跟助理小祝说话:“小祝,你看看覃飞到了没,别一会儿霍总都到了,他还没到,什么样子!”   覃飞是郑云峰用来讨好这位投资方大爷的。   小祝刚拿着手机快步出去,还没拉门,门便打开,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周正脸孔,棱角分明,浓眉英目,鼻梁尤其挺直,赫然是个大明星的模样。   小祝皱着眉想,只是什么新晋的艺人吗?但是看气势好像不太像啊,难道是哪个老板请来的?正要开口问,便听身后朱总声音拔高:“霍总来了啊,快点啊,都等着呢!您可真是贵人,回回姗姗来迟。”   小祝这才收回视线,飞快溜出去,边走边心道:也没人跟他说,霍祈东长得比覃飞还好看啊,那他看得上覃飞才见鬼了好吗!   霍祈东臂弯里还挽着西装外套,见了满桌的人都望着自己,他没什么神色,“别看我,你们继续。”   这人年纪轻轻,却面覆寒霜,眸光带刀。   不怒自威说的便是如此了。   他的话是这么说,谁也没有真的继续扯闲篇,陡然间安静了几分。   朱总最热络,先赶着给他倒酒,问了些公司上的事情,似乎有意要在人前显得和这位霍总亲近。   实则,霍祈东听得多,说得少,凉水般的眼神掠过在坐的所有人,人人都在跟他含笑打招呼,只有对面一个年轻人低头,似在看手机。   那人就是苏文宣。   等他回复微信,再抬眸时,视线便撞击一双极深沉的眼眸中。   如果眼神也有温度,那么苏文宣觉得这人的眼神大概与世界寒极奥伊米亚康的气温接近,都在零下一百度徘徊。   苏文宣照常,和煦一笑,便扭开头,轻声对郑云峰道:“郑总,我是给李君晟问的角色……你不怪我吧?”   郑云峰跟他亲近,拍拍他的肩膀:“难不成你真是自己想演呢?”   这玩笑话的意思是,知道了,没关系。   苏文宣弯起唇角淡笑,几杯酒下肚,人也懒洋洋的,一时间笑容没收回去,等转过脸时,看到那位在跟朱总搭话的霍总依旧在看自己。   他照样笑笑,未做声。   这回人齐了,大家又起哄说让姗姗来迟的霍总猜一猜苏文宣做什么的,他这人表情甚少,只稍稍一皱眉:“既然刻意让我猜,那我一定是猜不着了,不猜也罢。”   声音淡漠,似乎对这酒局玩笑不甚有兴趣。   朱总道:“那也行,不猜也罢不猜也罢。”他看着霍总脸上也没个笑,也自知无聊。   苏文宣作为当事人,也没什么表情,起身请他们继续喝,他则去一趟洗手间。   此时,小祝推门进来,覃飞在身后。   覃飞是利达影视新捧的艺人,在另一个更资深的经纪人周群山手下,见了他倒是很意外,因为周群山都没来,苏文宣居然在。   苏文宣主动一笑,他一向和气惯了,见谁都这模样。   然而覃飞倒是勉强一点头,对苏文宣不太感冒。   苏文宣喝了点酒,上脸,在洗手间呆了会儿,又洗一把冷水脸,接了一通电话,再进去已经过二十分钟有余。   包厢里温度更上一层。   位置都重新挪过,苏文宣原本那个位置被挤掉,覃飞坐在那位霍总的旁边,在倒酒。   苏文宣则走到郑云峰身后,同小祝坐在一起,低眸在看手机。   一桌人都在围着霍总说话,苏文宣又问了小祝,才知道,这位霍总是本城大名鼎鼎霍家的三少,虽然看着老城,其实才二十三岁,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祝贴在苏文宣耳边,用手挡着嘴道:“这霍三少一直冷冰冰的,好大的脾气。”   苏文宣倒是淡笑,不做声。有些人生来就是人上人,不必逢场作戏,这是命里带的,求不来。   这样的人,若是再有些本事,那便是上三流中的顶流了。   苏文宣略略一看,端看霍祈东寥寥三语能将台面上这些老板收服,就知道他是有这顶流的资本的。   他抬手半掩了唇,打个哈欠,翻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捉摸着明天等郑云峰酒醒了,再同他聊一聊那个角色的事情。   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帮李君晟弄到这个角色,而是苏文宣需要试探试探郑云峰的意思。   他这半年来,已经大不如周群山的资源,这么下去,他这闲散经纪人就要做不下去,迟早要被扫地出门。   不过,苏文宣也有自知之明,周群山比他能来事,带着艺人见老板、拉投资,一等一的本事。   苏文宣没有这等本事,背后别人也就说他适合当小兵,不适合当将军,没有那等气魄。   若是郑云峰也有意要动一动他,那苏文宣自然要早做打算。   李君晟也就是个由头,来测测他这“得力干将”是不是真的还有余地坐下去。   “小苏……来来来,给霍总敬酒。”朱总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拽苏文宣的上臂。   苏文宣只微一皱眉,便立刻笑了:“好,朱总您坐着。”他把人扶着坐下去,又被这人握着小臂,侍应生取来新酒杯,给苏文宣倒上。   朱总手握着苏文宣,又惊讶又好笑:“小苏,你这保养的,怎么连根毛都没有啊?!比小姑娘皮肤还好啊,这哪儿是人肉啊,简直就是丝绸嘛!”说着又摸了两把。   这话又粗又俗,别人见了都戏谑地看苏文宣这个大男人,没人给他解围。   只是郑云峰的眼神却留意着霍祈东。   或者说,从霍祈东进来到现在,郑云峰一直在留意他。   而此时,霍祈东的眼神焦点落在苏文宣身上。   郑云峰的脑子在快速的转动,也瞥了一眼苏文宣。   他用苏文宣这几年,当然知道他长得好,但从没有同今天一样,用一种审慎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探寻他。   也直到此刻,郑云峰才意识到,这个周全的下属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衣,的确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气质,很淡,很柔。   可以说淡然得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柔和得好比一阵风,但又长得出挑,这几样特质叠在一起,那就不一般了。   听了朱总的“酒后真言”,苏文宣也没说什么,当一阵耳旁风,抽出手,对朱总道:“朱总,我这杯先敬霍总,再敬您看得起我,好吗?”他拍了下朱总的肩。   朱总听到霍总两个字,便点点头:“对对对,你先敬霍总。霍总可是咱们今天最大的老板了,要是霍总满意了开心了,你别说要《成烈》男二号的角色,就算是男一号——是吧!”他大笑。   霍祈东听这话,抬眸迎上站着的苏文宣,只见他微微低头,眼里泛着酒后的淡淡光泽,伸手过来时,灯光底下,果真肌肤白皙,毫无杂色。   朱总话虽然粗俗,但都是事实。   苏文宣手臂的确汗毛寥寥,不太像普通男人,一伸手,连手指上都有手毛。   苏文宣只觉得霍祈东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勉强笑笑:“霍总,第一次见,那请了。”说完,仰头一杯。   霍祈东摩挲着酒杯,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不过这是大老板,自然没人过问,能喝已经算是给面子。   苏文宣又敬一杯朱总,朱总非要拉着他喝,两人站在一起,苏文宣还比他高一个头,一个肌肤白,一个面红耳赤,滑稽可笑。   等这一杯放下,郑云峰主动道:“文宣,我啊不行了,喝不动了,你帮我敬一下张总、徐总、刘总,别失了礼。”   苏文宣点点头,一杯一杯地敬过去,倒是把其他人吓到了。   朱总道:“哟,小苏这么能喝呢?”   苏文宣喝了酒,撑着椅背,笑得比方才要更开怀:“就这点酒量,再喝就不成了。”他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一般是酒上来得慢一点,当场喝了没事,过会儿估计得晕上一时半刻。   霍祈东的眼神从苏文宣脸上挪到了旁边这位覃飞的脸上,忽的觉得这人乏善可陈。   因为一眼看得到尽头,没有琢磨的余地,   仿佛一副画,工笔画虽然描摹精致、笔触清晰,然而始终没有水墨画、写意画来得意境辽远,拥有更多更有意思的想象空间。   郑云峰让小祝来扶一把苏文宣,坐回去。   苏文宣便靠着小祝,脑袋耷拉在他肩头:“……小祝,一会儿你帮我楼上开个普通房。”   小祝点点头,满口答应,“那你靠会儿。”他还在庆幸,今天老板没让自己喝酒,全让苏文宣给挡掉一波。   然而,等到这一桌散场,小祝听了郑云峰的话,才瞪大眼珠子,不可思议,看一眼倒在椅子上闷头酣睡的苏文宣。问郑云峰:“您是说让我送苏总去……去霍总的房间?这……您不跟他提前说?”   小祝这话说完,看着郑云峰的脸冷下来,便知道自己傻逼了。忙闭上嘴:“我立刻去。” 第3章 003   苏文宣是痛醒的。   他的脚趾都疼得蜷缩起来……   苏文宣这人,最怕皮肉苦,但他这个人在外面能容,也能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时,连声音都没有。   脑子里千回百转,虽然十分惊骇,但隐约已经猜测是怎么回事。   闭着眼睛想的是,这位朱总看着不高,但本钱倒是十足十的。   正这么想,便听到声音:“醒了baby?”男人抬手掐他柔软的红唇与下巴,“出个声?”   这声音……   苏文宣这才猛的一怔,不是那个脑满肥肠的姓朱的,这是谁?声音陌生,但……他猛的一睁眼,黑暗中看不清,但男人额上的汗珠子往下落,掉在他的肩窝处,滚烫……   霍祈东!   酒后的脑子果然不好使,苏文宣半天才想到人,他咬咬牙,猛烈一挣扎,却被男人死死压住。   苏文宣扬手一巴掌扇过去,还没到脸,就已经被铁臂按住,“baby,叫给我听?嗯?不舒服吗?”他不停地调整姿势,试图取悦身下人。   苏文宣经历了方才的疼痛,这会儿竟真的开始泛上酥麻的感觉。   他一动都动不了,脑子里想着的是郑云峰、小祝、覃飞……   吃疼,他忙咬了唇,一语不发,强忍着意志力。   终于消停了,苏文宣也累成一条死狗,只剩下闷声喘气的份儿。   思维也已经麻痹,根本动弹不了,指尖都是热烫的。   可是这还没完,还没等苏文宣要反应过来,霍祈东把人一推,折成勺装弯曲着,开始新一轮的攻城略地。   第二次时,又湿又软。   霍祈东爽得抱着人在他耳后根直道:“baby,说你爱我,嗯?说你爱我!”   苏文宣:……   他想,这人可真够烦的。陌生人打个炮,还要说爱不爱的?不是一两般的矫情。   霍祈东只觉得怀里这人的皮肤好得宛若婴儿般,覆了一层薄汗,摸上去掌心滑腻,忍不住要去掐住来回狠狠摩挲,给他留下点纪念。   加上苏文宣明明醒着又不理他,霍祈东更是恼火,毫不留情地给他留标签。   苏文宣后半程是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苏文宣是在宿醉中醒来,脑子疼,屁股疼,腰疼,腿疼,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是趴着睡的,身体感觉很不舒服,应该也没处理,就这么睡了,真够恶心的。   背上横贯着一条胳膊,霍祈东的。   苏文宣动了动,试图起身,便将霍祈东吵醒。   “动什么?”霍祈东的口气不善,闷声薄怒。   苏文宣没理他,强撑着翻身,按着要爆炸的太阳穴靠在床头,看两人的情形。   霍祈东皱着眉头睁开眼,瞪着他道:“没听见我的话?”   俨然起床气不小。   此时房间昏暗,苏文宣启唇道:“霍总,拔X无情这件事,做得倒是蛮顺手的。”   霍祈东一听,复又睁开眼,但着实反应好一会儿,才记得自己在哪里,而身边这个男人又是谁,但,几秒后,又道:“多少钱?我开支票。”   苏文宣淡淡一笑,抬手揉了一下霍祈东露在外面的后颈,“钱?我不要,我要你。”   “……”   霍祈东冷哼一声:“怎么说?”   苏文宣道:“虽然你看上去是个老帮菜,但勉强还可以下口,肉债肉偿,让我上了你,两清。我比你温柔,保证让你□□,怎么样?”   霍祈东瞬间清醒,从翻个身,推开他的手,语气不善的反问:“……老帮菜?”   苏文宣轻叹一声,“在这圈子里,超过二十三就已经老得啃不动了”   霍祈东皱皱眉头,想到昨天自己脱他衣服时,看到那钱包,因为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特别打开看了下身份证,结果发现对方居然比自己年长,这的确超乎意料,然而当时人在怀中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也的确跟实际年龄不相符,于是他酒上头,一冲动就开始了。   这会儿,他想起来了,便讥讽道:“那么请问二十八岁的您属于什么级别?老僵尸?”   苏文宣也没计较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年纪地,只慢悠悠地道:“果然是无情啊,昨儿夜里做到第一次,你可是喊人家baby,第二次的时候,你还问我爱不爱你呢?缺爱的霍三少,现在咱们俩还在床上,你就把我当僵尸了?”   霍祈东冷哼一声:“是么?我怎么只记得你跟条死鱼一样,毫无趣味。”   苏文宣摇头,淡淡笑了:“那你还不是饶有兴致地来了两回?”   他没等霍祈东出声,便掀开被子下床,强忍着不适,走向洗手间。   在镜子里时,苏文宣才想,这霍祈东简直是头猛兽,有把人当成肉来啃的?从脖子耳根往下,全是咬的、掐的红痕,还有些已经开始泛青。   他麻利冲了个澡,快速清理了自己的身体,只想,二十三岁的年轻男人,还真是存量丰富,他自己二十三时,不知道是不是也给人这种感觉。   回到房间,他拍开灯,弯腰去捡自己的衬衣裤子,却都已经在魔爪下化为布条。   无法,苏文宣温声给酒店行政打电话,请他们送简便的衣裤来。   做这一切时,霍祈东都在床头靠着看他,只见这人裹着浴袍,慢条斯理地将破了的衣服裤子收拾一番,拿出口袋中的物品,又将衣裤丢在一旁;打电话时,声音温柔极了,带着晨起的沙哑,完全听不出昨天发生过一场酒后的乱性。   而且,最要紧的是,苏文宣全程无视了霍祈东。   并且苏文宣坐在床边的沙发里,给郑云峰打电话。   郑云峰接得并不快,向来也是需要反应一下的:“喂?”   这么一句后,便没了声响。   苏文宣知道,这老板是在等自己反应,才好做决策。做老板的人,大抵如此,他便主动道:“郑总,我在霍总这里。我现在有两个要求。”   “说!”郑云峰说的几乎是豪气冲天。   苏文宣有条不紊地开口,简直就是往日开会汇报工作的风格与语调:“第一,《成烈》里我要一个角色给李君晟。”   “可以!男二号那个小将军是吧?”   “不是。”苏文宣道,“我要男一号。”   “这……”郑云峰一下子头疼了,男一号是导演的人。   苏文宣淡淡道:“怎么协调,就麻烦郑总了。”   “文宣,你还在霍总的房间里?”郑云峰这么问道。   “嗯。”苏文宣扭头看一眼霍祈东,对方也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他对郑云峰道,“他就在我旁边,你需要他听电话?”   “不不不!”郑云峰怕是疯了,才会要在这个时间点跟霍祈东讲电话,“那个……文宣,你第二点要求呢?”   苏文宣又扭头,手指滑过自己的腿:“我要成立自己的经纪人工作室,艺人我去谈,跟公司走分成模式。”   “这可以!”郑云峰几乎是立马就决定了,“这简单!可是那个男一号。”   苏文宣道:“郑总,你知道我现在这一身伤走到警察局,他们会怎么定性吗?”   如果刚才是暗示郑云峰他和霍祈东的关系,那么现在就是直接的胁迫了。   “好好好!”郑云峰几乎是在听到警察局三个字的时候,立刻就答应了,“那你……那你……”   “我挂了,公司见。”苏文宣按灭手机,他捏着手机,动作之用力,几乎要捏断这个手机,而低眸的模样,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着周身。   此时,房门被按响,苏文宣慢慢走出去,他不知道霍祈东一直在打量他,乃至于对刚才那通电话,都简直产生一种——这人好像还蛮适合挖去公司做管理的错觉。   苏文宣在客厅换上简单的运动套装,进房间,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钱包,看到身份证是被抽出来的,也就知道霍祈东为何了解他的年龄了。   霍祈东见他此刻就要走,便问:“苏文宣,你真的只是个经纪人?”   苏文宣置若罔闻,径直出去,毫不恋战。   霍祈东心头那股子气,莫名窜上来,听到门被关上,立刻打了电话给私人助理,让他去查苏文宣此人。   从酒店出去,热风袭来,苏文宣请酒店叫的车,正停在门边。   他看一眼这酒店的招牌,万骏豪庭,便坐进车里去。   到家后,他联系李曼,请她代为处理部分工作,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去。   “你没事吧?怎么声音不大对?”李曼到底是女人,细致得多,一听就听出不对。   “昨天喝得有点多,不碍事。”苏文宣这样说。   没说两句,苏文宣便接到李君晟的电话。   “文宣,《成烈》的选角导演联系我,说男一号给我?这……你帮我弄了这么大一个角色?”李君晟分明已经开心地忘了形,“文宣,这是真的吗?我……我都不知道这么感谢你!”   苏文宣揉了揉腰:“他们是确定跟你合作?还是只是试镜?”   “说是让我跟经纪人去签协议!”   “嗯,那你先签了再说。”苏文宣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淡淡道,“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文宣,回头确定了,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李君晟笑得开心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求预收《影帝和霸总穿成对方后[双穿书]》   【双初恋丨沙雕狗血丨1V1 HE】   本文又名:影帝和霸总互换身份后,在耽美虐文中强行开启甜文模式的二三事   OR   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老子风流倜傥,国民男神,看不上老子是你瞎   文案:   最年轻的国际影帝莫思量,穿入一本以他为原型的娱乐圈耽美虐文。   作者给他按的CP是严峥,现实中与莫思量极不对盘的投资方大佬,传闻中每晚睡在几亿美金中央的霸总。   可是在几十万的意大利定制豪华大床上醒来后,莫思量听见一个男人对自己道:“严总,九点半有一场收购谈判,全球第一大百货公司的谈判代表想跟您亲自聊聊。同时本城千金陈小姐致电问候您早安,希望您不要忘了她,她随时恭候您的召唤。”   莫思量自以为风流恣肆地对着男人抛媚眼:“谈判取消,我见见这位陈小姐!”   但是严峥本人到底在哪里?   莫思量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偶然间在电视上看到“莫思量入行五年,第一次耍大牌怒斥导演”的新闻时,才惊悚地意识到——妈的,谁他妈搞臭老子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名声?   一道“圣旨”后,“莫思量”被带到莫思量面前。   莫思量还没来得指责对方破坏自己名声,就被拽住几万块的衬衫从沙发里提了起来:“你知道,全球第一大百货公司谈判失败,我要损失几个亿吗?啊!”   莫思量:“……我草你妈,你严峥?!”   对着拥有自己俊逸面孔的严峥,莫思量抖了抖:“咳,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狰狞,我的脸不能这么扭曲,要帅,帅你知道吗?”   “闭嘴!”严峥一拳扫开拥有严峥身体的莫思量,对着助理道,“三分钟,接通亚历山大的私人电话,重新商谈并购案。”   无辜、弱小、瑟瑟发抖的助理:“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开始的严峥:我眼里只有钱   后来的严峥:我眼里只有你   而莫思量:sorry,我眼里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   *   自恋骚包抠门影帝受VS冷漠工作狂霸道有钱攻   #你有颜,我有钱,不如就这么洗洗睡吧# 第4章 004   十月中,苏文宣的经纪人工作室挂牌那天,李君晟已经在《成烈》的片场忙着演戏,特别请助理送来鲜花和一个大红包。   此外,熟悉的客户、曾经合作过的人也都闻讯而动,给他发来祝贺。   苏文宣也没客气,都一一收了,挨个儿回复感谢。   当天,霍祈东派人送来一尊白玉侍女玉雕。   一掌长短,一握大小。   苏文宣觉得霍祈东应该去查过自己。   因为苏文宣的家中正是做收藏生意的,父亲苏茂琉做古董,大哥苏文扬做画作,母亲文韵则是个传统戏曲人。   此举,应该是个好意。   然而霍祈东并不了解的是,尽管浸淫在这种家庭氛围下,苏文宣对文玩古董一窍不通,非但不懂,而且也不大热衷,最多就是看个好。   他有一副顶不流俗的长相,骨子里却是一个顶顶俗气普通的寻常人。   等苏文宣捧出那尊玉雕,李曼惊呼一声,凑过来问:“这是哪个老板送的?也太有意思了吧?”左右一瞧,“雕得这么细致,跟真人一样,真的是冰肌玉骨啊。”   苏文宣浅浅一笑,将这尊妙人雕像搁在进门处的空架子上,“就放这儿吧,可以吧?”   其他人都惊讶:“这一看这么贵,万一砸了怎么办?”   苏文宣听见,便往里头推了推,对着雕像笑眯眯:“碎了就岁岁平安。”   他拍了张照片,发到家里微信群。   母亲文韵第一个有反应:【好漂亮精致的小东西,老头子,估估价】顺便@了丈夫。   老头子苏茂琉回复一句:【你当我是神仙呢老太婆?文宣这照片拍得也太虚,拿回家看看再说】   隔了会儿,又来一句:【品相相当不错,工夫也可以,六位数朝上,玉质,得再看】   苏文宣慢吞吞地笑着回复他们:【我就看个样子好】   文韵提醒他:【文宣,今天工作室成立,晚上又要喝酒吧?少喝点,快三十了,自己知道节制】   【好】苏文宣回道。   苏茂琉则道:【其实你要喝也没事,找个人照顾你,让文女士也放心放心,对吧,文女士】   文韵发了个奇丑无比的表情包,一个大红的大拇哥,三个大红的字:你真棒!   和乐的俩老人,苏文宣按灭手机,抬眸再看一眼这尊小像,温润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转头已经忘了是谁送的,更忘了考究为什么要送,反正看着顺眼就成。   经纪人工作室的规模不大,一共也就十余人左右。   当天三位艺人一起做东,请全体人员吃饭。   三位艺人中,只有一个是女孩子,叫刘梦斐。   她今天姗姗来迟,虽然画着个精致的妆容,但精气神不大好。   苏文宣是个周全人,虚虚一看便知她有些事,想到自己最近一直为工作室独立的事情忙前忙后,没怎么关心她,因此吃饭时候特别让她坐在自己左手边,两人随时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聊。   刘梦斐喝了点酒就将心事和盘托出。   原来她私底下谈了个富豪男友,是闺蜜介绍的。原本她也看不上,对方以诚相待,又送了很多礼,她就心动跟了他。   谁知道,这位年轻富豪有妻,养在美国,刘梦斐这下彻底懵,质问闺蜜,闺蜜也不知道。   而这位年轻富豪,的确是处处都说自己单身。   刘梦斐简单一说,声音压得细细的,但面上已经不太对劲,眼角通红,眼泛泪光。   苏文宣拍着她的小臂,请她不要激动,“一会儿我们再聊,少喝点酒。”   刘梦斐描眉画黛的一张脸上,全是哀怨:“我要是有文宣你三分的镇定,我也就不必活得这么累了。”   倒一杯茶送到她面前,苏文宣轻声劝慰道:“我不是镇定,是看得开。喝点水,靠一会儿,醒一醒酒,乖,没事的。”   刘梦斐抽了下鼻尖,温顺地听他的话,喝两口水,顺一顺气:“嗯。”   等这一场散去,不过九点半,苏文宣带着刘梦斐另外寻一个安静的雅座,两人面对面地坐下。   刘梦斐在路上就已经熬不住,坐下后一直在流眼泪,“文宣,我真的喜欢他,虽然一开始也不知道,在一起都半年了,我……我怎么办啊我。”   苏文宣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他看一眼手中茶杯的纹路,又望向这个傻姑娘:“梦斐,这件事最要紧的已经不是你的感情倾向,而是他,以及你的事业。”   “我不要什么事业了!演技又差,片场导演天天骂我。”刘梦斐越说越哭得来劲,妆花一脸,相当不体面。   苏文宣虽然是个大俗人,但骨子里在意面上的事情,很少跟人争得急赤白脸。   端看她这样,虽然想说两句,但毕竟人在低谷里,再去说她,也是于心不忍,便道:“梦斐,你不是没看过那些被爆出来的感情问题,问题可大可小。男艺人的感情问题,兴许是加分项,但轮到女艺人这里,可能是一闷棍打死,从此再无起色的。这事业,也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公众人士,要对外负责的。”   刘梦斐呜的一声趴在沙发扶手上,苏文宣俯身给她塞两章纸巾。   “你那位男朋友怎么说?”   苏文宣大概已经猜测到,要么音讯全无,要么想坐享齐人之福。   “他说他去美国同太太沟通,让我忍一忍,等三个月。”刘梦斐哭哭啼啼,终于说完这句话,“文宣,你说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其实我身边好的也不是没有,为什么就被他哄了。我最痛恨做小三的人,结果轮到自己,却还在做梦要嫁给他,过一辈子。”   苏文宣捧着茶杯,靠在软沙发中,眯着眼睛想:梦斐怕是要出事情了。   他试探地问:“先分手?别再联络?”   刘梦斐捏着纸巾,抽泣:“怎么能不联系,我这么爱他——”   爱,这个字,苏文宣是懂的,但刘梦斐这种爱法,他不懂。   “你现在收手,说起来你是被蒙在鼓里,都是那男人的错。你要是……”苏文宣话未说完,知道她也懂。   刘梦斐听完,依旧是哭:“要是被外面知道了,我是不是……是不是肯定要背这小三的骂名了?”   这是问句,也是肯定句,答案昭然若揭。   苏文宣轻声叹气,只能说谢谢刘梦斐对他的信任,叫他好早有个准备,万一抖落出去,他也好应付。   但这种事,有什么可应付的?经纪人总不能站出来非要证明她不是小三?   这雅座灯光暗淡,苏文宣的眼神也暗淡。   在郑云峰开会,通知大家要给苏文宣成立工作室的时候,资深经纪人周群山就说过一句——文宣,你胆子不小,可你也要知道,这里头事情不少。   今天工作室刚成立,艺人就呜哩哇啦地哭上。   苏文宣揉着眉心想,还是得去明湖边的庙里拜一拜,他这下半年,就没顺过。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苏文宣对刘梦斐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休息下,等下我送你回去。”   刘梦斐点点头,也在看手机,光芒映在脸上,满脸油光,半点没有女明星的魅力。   这茶室的雅间是日式推拉门,苏文宣刚拉开门,便和迎面醉了酒的人撞在一起。   苏文宣人高,手一揽,把那个要倒向墙的男孩子给扶了一把,等看清楚脸,才微微讶异,白里透红的漂亮人,喝了酒皮肤上泛粉,眼底一片水蒙蒙。   “你……谢谢。”这男孩子显然也不过二十出头,忙推了推苏文宣,觉得距离太近,“抱歉抱歉。”   声音沙哑,温润好听。   苏文宣正要说话,却见一个陌生男人走来,匆忙扶住男孩子:“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喝多了,我来。”   苏文宣点点头,面色温和平静:“没关系。”便将人推送过去。   陌生男人本顾着这小男孩,随意一瞥苏文宣,却是一愣,再看看怀里的男孩子,复又打量苏文宣。   “怎么?认得我?”苏文宣浅浅笑着问一句,又微微颔首,没有多说,径直去向洗手间。   陌生男人盯着他衬衣西裤的修长背影,扶着小男孩走向另一间包厢,里面有三四人在聊天说话,也有人在喝酒。   霍祈东赫然在列,对着门边醉了的小男孩一皱眉,便对扶着他的助理道:“阿昶,你送他去酒店吧。”   许昶点头,但先让小男孩儿坐在椅子里,他自己则俯身至霍祈东的耳边:“三少,我在廊外遇见苏先生了。”   霍祈东也喝了酒,浓眉蹙着,“苏先生?”这才醒过来,说的是苏文宣。   查苏文宣,经手的便是许昶。   而许昶说最近怎么霍祈东看上的人都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幼嫩,最要紧的是白净、修长。   他今天看到苏文宣本人,才知道这里头的原因。   只是这些复制的脸孔,毕竟不如苏文宣本人气质上佳。   许昶仔细回想,真是有几分风清月朗、风流入骨的味道,确实少见。   霍祈东拧了下脖颈,手落在桌上,轻轻一叩,深邃的眼眸似潭水,末了,他道:“叫过来。”   许昶点点头,忙出去,跨出门之前,又看一眼这小男孩儿,心下已经有计较。 第5章 005   苏文宣走回包厢时,遇到方才那个陌生男人迎面走向自己,见他长方脸,浓眉,厚唇,虽然穿一身西装,却有种莽气,揣测是什么老板身边的跟班。   苏文宣略略一看,耐住好奇心,等对方先开口。   许昶也在打量苏文宣,看他的模样,说不上来,那眼睛太漂亮了,像是戏台子上唱戏的名旦,活色生香。   他颇有礼貌地道:“您好,我是霍祈东的助理,许昶,霍总请您去见见,就在隔壁。”   苏文宣这才了然,慢慢地哦了一声,声音轻轻的,漫不经心似的,看上去是一个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他却道:“不成,我得送我朋友回家,她不方便一个人走。麻烦许先生,回去告诉一声霍总。下次有时间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感谢他今天着人送来的礼。”   许昶听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有礼有节,顶客气,又顶疏离。   他道:“苏先生应该也是没开车,那这样,您去见了霍总,一会儿我们派车送您和朋友回去。如何?”   苏文宣心道,这人察言观色倒是厉害,连自己喝酒不开车都能摸到,再一想,霍祈东好歹今天送礼来,不去似乎的确得罪人。他点点头,“稍等,我去同我朋友说一声。”   于是,苏文宣拉开包厢,跟刘梦斐说,请她等七八分钟,自己去隔壁见朋友。   刘梦斐已经缓过劲儿,拿着手机应一声,又打趣他一句说:“文宣,不会是前男友吧?”   苏文宣一笑:“你心情好了?”说着随意地摆摆手,又将包厢门关上,对许昶道:“走吧。”   许昶先去将那间包厢门打开,等苏文宣迈着长腿站过去,里头说话声戛然而止。   霍祈东的两个朋友看看他,又看看门口高高立着的男人,“三少,朋友?”   苏文宣看一眼霍祈东的面孔,有些日子没见,看他也穿着衬衣西裤,脑子里转过李曼叫他换换花样别老穿这些的话。   只是霍祈东微微眯着眼,眼神冷冷地打量苏文宣的容色,叫苏文宣不大舒服。   他这人有种敏锐的第六感,让他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的人,一概不深交。   更何况,霍祈东跟他还有那么一小段交集,的确不太妙。   许昶见霍祈东也不说话,便对苏文宣道:“苏先生,进去喝杯茶?”   苏文宣眼帘微阖,扫一眼这人,便踏进去,见左边座椅上还坐着刚才那个小男孩,似乎已经酒醒,此刻也在疑惑地打量自己,他没看错,的确是个生得很有些味道的小孩儿。   一想到许昶刚才扶着他,再看霍祈东,苏文宣脑子一转,便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茶桌是四方桌,原本就空着一个位置,眼下苏文宣坐上去,正好凑一桌麻将。   许昶给他倒茶,他接过,轻声道谢,也不看霍祈东,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不动我不动。   霍祈东虽然把人叫过来,但其实就多看两眼,眸光似水般淌过苏文宣的周身,见他跟上次没什么区别,又看他衬衣领口展开,平直的锁骨透出来,身形窄薄却极有力,有种少见的风骨韵味。   “三少,这……你朋友来了,你也不介绍下?这干坐着,多尴尬啊。”苏文宣对面的男人笑了,这人方脸,薄唇,毛发重,眉毛鬓角胡子无一不浓密,他对苏文宣抬抬茶杯,“这位怎么称呼?”   苏文宣还不至于到处报自己的名字,更何况现在坐在这里,半尴不尬,没个说法。他对这人道:“露水一见,我就不自报家门了,下次有缘,我再同您说。”   “哈哈。好好好……”对方喝了茶,推了推霍祈东,“三少?那现在怎么个意思?我跟老柳先走了?”   霍祈东这才出声,“嗯”了一声。   苏文宣想,好大的派头。   两人果然就道别走了。   而许昶也极为有眼色地把那小男孩儿请出去。   男孩儿低声轻问:“我能不能先去酒店啊?这么晚了,好累的。”   许昶便道:“那我送你去车里。先去车里。”   男孩儿扫一眼孤坐的苏文宣,看看冷淡的霍祈东,便没说什么,跟着出去了。   三五分钟,包厢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苏文宣将茶喝了,扭头看看依旧不做声,眸光却大胆的霍祈东:“霍总?怎么了?”   “开个价。”霍祈东直接道,“上不封顶,你开就是。”   这人的声音倒是沉,不像是个二十三的男孩子。   苏文宣笑了,松垮了肩,倒在椅子里,秀手揉一把眉心:“谢谢,不过算了,我这老僵尸老骨头的,折腾不起。”   谁说苏文宣是个好人?   他记仇起来,锱铢必较。   霍祈东捏着手里青花蓝的茶盏,再看苏文宣细条银纹的白衬衣下的莹白躯体,手指摩挲间,似乎已经揉在他的肌肤上。   那夜里的手感太妙,以至于他这段时间三五不时地想起来,都觉得指尖起腻。   遇到的可人的、干净的小男孩儿的确很舒服,但同苏文宣那种皮下骨肉的感觉又不同,他想来想去,也许是那些小孩儿皮肉太饱满,非得到了苏文宣这个年纪才有一种骨肉匀停的手感。   但二十八岁这个年纪的男人里,压根儿没有苏文宣这清澈纯良、风度翩翩的一款。   天底下独一份。   苏文宣靠着椅背,嘴角挂了一抹淡笑:“霍总,我得走了,朋友在等。”   “男朋友,女朋友?”霍祈东望着他,这般问。   苏文宣掀了眼皮子,淡淡道:“手底下的女艺人。”   霍祈东点点头:“那你回去吧。”   苏文宣也没同他计较,左右走了就是。他是个闲散人,工作忙,心里闲散,不给自己找事。   但是苏文宣刚站起身,手腕便被宽大的手掌握住。   掌心暖热,越发显得他皮肤凉薄。   苏文宣低眸,望着他握着自己的这只大手,心道,这可真是一个魁梧的男人。   “怎么了?”手臂自然地垂着,苏文宣也不挣扎,只是轻轻蹙着眉头问。   霍祈东的拇指指腹摩过他的手腕肌肤,眼神也盯在那一处,启唇慢慢问道:“真的不开价?”   苏文宣笑了,才抽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弯下腰,在他耳边曼声道:“我上次说了,我想上你,你不也没答复我?”   他的唇就挨着霍祈东的耳垂,热气呼上去时,声浪如潮,涟漪涌进身体里,浑身的气血都在叫嚣。   霍祈东克制得住,冷静问:“非得要这样才行?”   苏文宣按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用力,然后站开一步,声音又淡了下去:“真的走了,人在等我。下次有机会再见吧,我想大家都是体面人,我也不是急色鬼,霍总回去好好想一想,是吧?”   说的好像成了,他非要睡霍祈东不可一般。   苏文宣淡笑着踏出去,刚手臂伸出去要拉门,忽的被人从后头揽住腰肢往前一扑,他下意识地闭眼抬手去撑门。   霍祈东比他高大魁梧,手臂自然更修长有力,稳稳地将人圈在胸膛与门之间,未叫他真的碰着。   “让我摸一摸,摸完了让你走。”   这声音就在耳边,又沉有暖,兼之还有三分性感。   苏文宣盯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稍微拧了下腰,一动不能动。   现在好了,除非大喊大叫,惹得众人皆知,否则势必要损在霍祈东手里。   “别掐出痕迹来,上次那样太疼。”苏文宣喃喃道,也等于是默认他要摸。   话刚说出口,霍祈东的手已经扯落他的衬衣衣摆,从腰往上,顺着脊梁骨一寸寸摸过去。   苏文宣闭上眼感觉他的动作,忽的笑了。   “你笑什么?”霍祈东压在他耳后,轻声问,又哑又欲,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格外浓烈。   苏文宣却似置身事外地道:“我想起以前遇到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摸骨算命。”   “……”   霍祈东手一顿,便揉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把他弄得扭腰避了避,霍祈东找到好玩地方似的,反反复复地捏,又随口问:“命如何?”   “说命里有个女儿。”苏文宣蹙蹙眉,“可我那会儿都已经碰不了女人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儿。”   他想得认真极了,好像真的是在严肃探讨这个问题。   “我爸那个朋友偏偏是个专业算命的,做风水和命理,相当准。所以,我在想,他这招牌是不是要砸我手里了。”   说完,低头轻声笑一下,几秒后,又一顿,微微扭头,“霍总,别压着我的肩膀,疼。”   霍祈东听他这柔和的嗓音,又盯紧他白皙的侧脸与嫣然的红唇,受用得不得了,轻轻松开一些。   其实他还没用力,已经在万分克制,否则恨不得把他揉碎了掐进骨血里去狠狠疼一疼。   苏文宣看他摸着摸着就一直在揉,便问:“好了吗?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点把人送回去。”   霍祈东想,我真是着了道了,不过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何必呢?   多少掐得出水的小嫩葱,在床上也乖巧伶俐,比手底下这在床上的咸鱼强得多。   心里这么想着,手往前随意慢慢绕过去……   苏文宣看他越来越过分,忙道:“霍总?”   这一声刚说完,霍祈东就松开了他,全须全尾地退开一步,好像刚才揉他掐他的不是自己一般,“你走吧。”   苏文宣抬手将后头的衬衣塞进去,心道,估计霍祈东是想说你滚吧,不知为何,忍了脾气,说的好言好语。   他将门拉开,见霍祈东一直盯着自己,便道:“霍总,交个朋友?”   “不交。”霍祈东扫他细长幽黑的大眼,折身回去。   苏文宣倒也不觉得吃瘪,反正这种人,说什么都是随着性子来,他也就走了,去找刘梦斐。 第6章 006   刘梦斐的事情,苏文宣一直顾着,但她感情上暂时没什么乱子,但工作上先出了问题。   那天红地毯,刘梦斐穿得跟个红灯笼似的就去了,皮肤是白,□□半裸,乌发挽起,露出一截天鹅颈,乍一看就是怪异了点,没多大问题。   但这灯笼裙有个顶大的毛病就是裙摆太长,她就踩着裙子一跟头把自己稳稳送上当天娱乐八卦的头条。   这件事到这里为止,其实跟造型关系也不大,但偏偏这裙子是山寨的。   这一来一去,就等于造型欺骗艺人,艺人自然不可能分辨得出裙子是不是真的牌子货,而周围的助理、化妆又都齐声夸赞,一夸就把人捧上天,出门就遭了罪。   苏文宣听到这事儿时,人正开车在高速上,听刘梦斐助理小雅一直在叨叨叨,机关枪似的朝自己扫射。   苏文宣打断小雅,“人先确定没事,礼服都是小事,露的多吗?我在高速,没法看新闻。”   “胸贴都出来了……现场几百台相机都在闪,完蛋了!”小雅哭哭啼啼,“斐斐姐已经又哭又骂,我已经被骂得要疯了。”   苏文宣就知道刘梦斐那大小姐脾气,肯定是周围工作人员遭罪。   也就是这性格,搞得没人敢说真话,又自信顶天……   苏文宣头疼,却道:“地址发我微信,我从绕城高速直接下去。”   “苏总,斐斐姐说她不要活了,网上新闻又都出去,说她自己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搞得全是在骂她的。”小雅没听出来苏文宣的不耐,仍旧叨叨。   苏文宣等她说完,淡淡说一句:“小雅,你看好她,她说什么都当没听见,心里委屈也忍一忍。我一小时内肯定到,好不好?不要再联系任何人,记者找你,找她,都不要先急着发声,我来处理。”   “好的好的。”小雅忙去了。   苏文宣终于挂断电话,副驾驶上坐着的男人轻笑一声:“文宣,现在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是李君晟。   苏文宣去沪城谈合作,遇到的他,正好要回来,让苏文宣载一程。   《成烈》男一号在拍,之前主演的电视剧在热播,收视率不俗,频频上头条,演技又备受肯定,他已经有些炙手可热的意思。   苏文宣道:“我本来不也是老妈子?”他自己淡淡笑了,心里快速计较,“帮我通讯录里把欧阳合生找出来。”   李君晟抬手拿过他的手机,开机密码是苏文宣的生日,0316,一直没变过。   “我拨出去了?”   “嗯。”   苏文宣戴着蓝牙耳机,在等对方接电话。   欧阳合生是今天刘梦斐造型师的老板。   接电话时,对方似乎喝了酒:“小苏?你找我?怎么了?有合作?”   欧阳合生三十七八岁,一向把年轻一辈看得小,“这么晚就别谈了,明早?”   苏文宣快速而清晰地道:“是这样,我手底下的艺人穿了你们造型师提供的礼服,山寨的,您看,是不是方便让造型师出来有个说法?”   “不可能吧?!我这儿的造型出去,绝对不可能拿山寨货糊弄人,小苏,你再好好弄清楚?别不清不楚就直接找我,老哥我也不能一天到晚给小子们处理这些事情不是?”   苏文宣轻轻笑了:“欧阳老哥,帮帮我,我这女艺人,疯起来,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万一因为你这里一条礼服,学一回阮玲玉人言可畏,闹出事情了,你我都不好收场对吧?”   李君晟一听,抿着唇笑。   欧阳合生一听:“哪个啊?这么脆弱的?你这找的什么艺人?!得得得,我现在去联系联系。”   苏文宣将造型师的名字报上,“请你们工作室做个声明?也不定要搞得太严肃,就说一个误会?可行?”   “肯定是误会啊!必须是误会!”欧阳合生声气儿都大了,“先这么着,我问问清楚去,我跟你说小苏,这要不是我这儿的问题,我第一个来利达找你好好算一算账!”   苏文宣笑一声:“好好好,谢谢欧阳老哥了。”他按掉蓝牙,又对李君晟道,“拨出去给李曼。”   车子绕出高速,奔赴刘梦斐所在的酒店,路上苏文宣同李曼沟通完毕,她也已经知道,便道:“问题不大,我去安抚梦斐,你注意网上舆论风向,营销公司及时跟进,我随时联系你。”   等说完这些,李君晟才道:“反正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了,都是小事情。”   他说这话时,苏文宣还没彻底按掉蓝牙,故而李曼听见了半句。   苏文宣按掉蓝牙后,对他道:“我把你放在哪里?”   “我哪儿都不去,我跟你一路回来,就想去你家。你休想把我丢在半道上。”李君晟嘀嘀咕咕说了一串,抬手便将手机放回去,“文宣,左右你这几个月也空窗,真的不能跟我再续前缘?”   果真是要大红了,说话底气也比先前足。   苏文宣勾唇一笑,等前头的红灯:“我不续前缘的。”虽然面色容和,但他其实不太想应付李君晟,“今晚我估计要晚点,你住酒店还是回去?”   李君晟一听,嘟囔着道:“你是不是偷偷有人了?”   苏文宣抬手揉了下他的后颈:“我不偷偷藏人,有了就光明正大带出来,你知道的。”   他不兴搞暗地的那一套,基本就是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若是艺人,他也是全心全意地帮忙做事业。   李君晟偶尔想,苏文宣是真的太完美一个人,跟他在一起时,稳稳妥妥。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圈子里的位置还不够高。   不过,也唯有如此,苏文宣身边才不会全拥簇着人,否则怎么轮得到他李君晟?   “但我今天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行。”李君晟道,“我一会儿在车里等你,你处理完刘梦斐的事情,就下来。我们回你家平心静气歇一歇?我保证不吵你,可以?”   苏文宣一边切车道,点点头:“好。”   等抵达活动所在的酒店,苏文宣一进去,就听见刘梦斐打着电话不知道跟谁哭诉,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的。   他立刻想到那位有太太的男友——这么久还没断?   苏文宣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一瓶,灌上几口冷水,才看一眼一脸焦虑的小雅,坐在旁边,叠着腿施施然等刘梦斐又是发嗲又是撒娇地打完那一通电话。   刘梦斐转身见了苏文宣便扑过来:“文宣,怎么办啊?!我名声都完蛋了!”   苏文宣心道,你还知道你要名声。扶着她坐好,才道:“没多大事情。合生造型的老板刚回复我,的确是他们造型师的问题,已经在拟道歉声明,跟我们道歉。”   “啊?他怎么可能承认啊?这不是打脸吗?”刘梦斐这会儿脑子又清楚了。   苏文宣摇头道:“造型师是新来的,鉴定能力有限。”   等于推给造型师个人。   “那就好,都是造型师的错!”刘梦斐哼了一声,找到了责任方,脾气就立刻上来,“还非要跟我说我穿那个觉得绝对好看……”   她秀气的手指指着小雅,“问她们,她们也都说好!好什么啊!现在搞成这样!文宣,我真的好丢人啊!我爸爸妈妈都打电话给我,朋友们各个来问我,脸丢光丢死了!”   她依在苏文宣肩头,哭得梨花带雨。   小雅两手扣在腿上,食指乱拧,心道,我敢说真话吗?你都被造型师捧得上天了,说一句是不是太红了,还骂我眼光不入流……   苏文宣一看小雅那副腹诽不已的模样,便拍拍她的肩,“梦斐,静一静。”   说着李曼将声明发给他,三分钟后又来电话,   “苏总,造型室的意思是,一个是造型师是新人,第二个是购置渠道有问题,造型室也是受害方。可以吗?”   苏文宣扶着沙发扶手,轻声道:“可不可以就这样吧,反正得有个说法。你们也都看一眼声明,别再闹笑话了。”   他说话向来慢,也很少说重话,但李曼跟着三五年,对这句“别再闹笑话了”已经听出他的意思,立刻道:“好的好的。”   苏文宣又道:“你发出去后,再用我们工作室和梦斐的微博转发一下,我们的态度是,有问题查清楚,该谁的责任,谁负责。不过,都是人去经手办理的事情,一个小环节出错难免,不要一味指责。”   刘梦斐在旁边听了,嘟嘟嘴,总觉得苏文宣太柔和,拿不出那种霸道的气势来,不过她也知道他就是这样子的人。   这事儿完毕,还有另一件事,走光露胸贴。   小雅把收集到的照片给苏文宣,左右一看,还以为是多大面积的事情,结果就是露了一条边,而且她摔下去的姿势实在是又快又全面,就算是视频慢速放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文宣,我不管我不能叫网上的人看到这些照片!你帮我找人删掉啊!”说着刘梦斐又要哭起来。   苏文宣本想开个玩笑,但一看她的模样,也懒得同她玩笑了,拍拍她的小臂:“先微博以你个人名义说下我们准备不周,放轻松,自嘲一下也可以,没必揪着这个事情去强调。解释再多,盖章认定你炒作的大有人在。不必跟这些人计较。”   “我受害者啊!”刘梦斐不乐意了,“文宣,你怎么这样啊!”   苏文宣心道,这要是我走光了,就再索性发张性感照,问问粉丝身材好不好。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面上淡淡然:“梦斐,真的不是大事。过两天你的电视剧上映,生日会,粉丝见面,这些新闻很快就会把这件事盖过去。你越是显得郑重其事地去说,越是叫人要揪着不放。”   刘梦斐嘟着嘴生闷气,揪着自己的裤子,“好吧好吧!”正说着,她看到手机有电话来,一喜,立刻去接电话。   苏文宣想,真羡慕这些年轻小姑娘,一会儿喜一会儿怒,芝麻大的事情弄得天大,真正要紧的事情,却放在一边。   他跟小雅打个招呼,让小雅顾着点刘梦斐,才下酒店去停车位找李君晟。   一上车,就被李君晟扑倒,柔情蜜意地亲吻住他:“文宣,怎么这么久啊?”   苏文宣困倦地揉他的颈子:“走吧,先回去,我得洗个澡,太累。”   “都怪我不会开车。”李君晟叹气,“可惜最近也没时间去学车。要不然,你教我?”   苏文宣暗自轻笑:“我怕你把我送上西天。”   “呸。我舍不得。”李君晟见他发动车子,眼眸掠过方向盘的四个圈,“文宣,我给你换辆车?你这车开了好久了吧?”   苏文宣开一辆黑色的奥迪Q5,第一辆车,一开六七年,有点感情。   “真是赚钱了,都晓得要哄我了?”苏文宣也不直接拒绝,只是眯着眼笑笑。   李君晟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那怎么办?我想对你好呢,你都不要。”   苏文宣今晚可不想听任何人撒娇了,淡然道:“有的是机会帮我。我新签了一个小孩儿,帮我带一把?”   “行啊!”李君晟也眯着眼睛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会是你新男友吧?”   这话题绕来绕去都在这事儿上,苏文宣也是没话说:“你是下车呢,还是跟我回去睡沙发?”   李君晟立刻知道他不太乐意重新强调一遍,于是忙道:“沙发啊!你家沙发可比酒店床舒服!”   苏文宣淡淡一笑,不当回事。 第7章 007   刘梦斐造型出问题后大概十天有余,苏文宣接到欧阳合生的电话,请他去参加生日宴。   那天事后,他给欧阳合生去过感谢电话,谢谢他快速响应,当夜处理,大家口径一致,总算把这件小事情揭过去,当时电话里欧阳合生就提过要让苏文宣去喝酒。   眼下生日宴,肯定逃不掉。   另一边,李君晟最近黏苏文宣黏得紧,一天两条微信,情真意切地要搞复合。   苏文宣这人,不喜欢往后看,希望往前看。   既然当初他好心好意对李君晟,李君晟最后也选择了离开,那他就把那段感情也封存了,也无必要去打开,白纸一张的新人总比纠葛过的旧人令人舒坦。   因此,苏文宣借着欧阳合生的生日宴,拒绝李君晟的邀约。   欧阳合生在圈内待得太久,来庆贺的人实在不少,苏文宣进去后,见老朋友,结实新朋友,略过不提。   但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那天霍祈东茶室包厢里那个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也一眼就认出这低调内敛但绝不普通的苏文宣,端着酒杯就来问:“您好,这么巧啊?我是合生造型的实习生。”   “挺巧。”苏文宣半阖眼帘,垂眸望着这个矮一些的漂亮小男孩,夸赞一句,“你该去做明星,而不是做造型。”   “好几个人都对我这么说啦。”小男孩并不客气,自信若定地道,“不过我不喜欢镁光灯,我喜欢做幕后。”他上下打量这位穿着得体的男士,“对了,我可以认识你吗?我叫郝一洋。”他很主动地将自己的名字说清楚,然后抬眸期待地看着苏文宣。   苏文宣笑道:“苏文宣。苏州一家文房四宝店里的宣纸,好记吗?”   郝一洋点点头,笑着道:“你真有趣。比那天有趣,对了,那天霍总为难你了吗?我看霍总脾气好大。”   两人是站在露台聊天,苏文宣望一望远处星空,要不是遇见他,他都忘了还有个叫霍祈东的人:“没有,聊了两三句。”   他瞥一眼这小男孩,心道不知道霍祈东动了他没有。   郝一洋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人吐槽,这会儿碰到苏文宣,看他英俊温和,彬彬有礼,态度又这么和善,便凑过来轻声道:“那天好奇怪,我都没见着霍总。”   苏文宣听他自己提到,便也柔声问道:“你怎么不太介意我知道你跟霍总的事儿?”   “没什么事儿啊。”郝一洋有些大大咧咧,瞅他一眼,“霍总开的价格,我拒绝不了。这有什么,你跟他认识,一定知道的。”   郝一洋也没往那方面想,总以为苏文宣这么高大,不至于跟霍祈东有那种关系,看那天情形,更像是朋友要单独聊天的意思。   苏文宣端起酒杯,抿一口红酒,静静地望着这白净漂亮的脸蛋。   “怎么了?脸上有什么?”郝一洋自说自话地摸了下脸蛋。   苏文宣想,胶原蛋白足得都可以掐出汁儿来。这么想着,他就抬手捏了上去。   等郝一洋见他这么动作,才一愣:“苏先生,你要干什么?”   苏文宣揉揉他饱满的小脸蛋,松了手,轻轻一笑:“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郝一洋看他笑着,真是如春风拂面,杨柳依依,脸是清雅的,眼眸是艳丽的,说不上来的美感,他都看愣了。   “我怎么样?”苏文宣单手插在兜里,笑意更浓。   郝一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头,捏着酒杯,好一会儿才说:“那个……您是做什么的呢?跟我们老板什么关系?”   “经纪人,合作方。”苏文宣也不藏着掖着,“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   郝一洋柔柔一笑:“那你呢……”他声音越发低下去,“你有男友吗?要是谈恋爱,我可不想当第三者。”   苏文宣抬手,习惯性地去揉他的后颈,微微凑过去一些,带着些许酒气的薄唇落在他耳边:“我有啊,不就是你?”   声音又轻又勾人。   郝一洋拿着酒杯,顿时就僵了下:“苏先生,我……”   “逗你的。”苏文宣笑笑,松开手,站开一些。   这下轮到郝一洋心里微微失落,他把酒一喝:“我想认真谈恋爱,您不是骗我吧?”   苏文宣想到他和霍祈东的事,不过也懒得过问,只道:“那给我个机会追你?还是我得先拿一个爱的号码牌,排队排到法国巴黎去?”   “哪有!”郝一洋害羞了,“没人追我,他们都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那你不介意被人知道?”苏文宣看他面颊绯红,少年纯真,越看越可爱,便道,“我可不走独木桥。”   郝一洋认真地瞪着大眼睛看他,眼神如水一般流连过他的五官,最后落在他的眉宇间,坚定地道:“如果对象是苏先生的话,我不介意的。”   “真会说话。”苏文宣抬手,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留个联系方式,赶明儿开始我追你。”   郝一洋一边摸裤兜里的手机,一边喜着问:“真的吗?”   “千真万确。”苏文宣将他的微信加上,扭身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侧头问他,“实习生工作做什么?”   远处是星月夜空,近处是他英俊侧脸,郝一洋想——为什么要追?现在不能吻他吗?   不过,看看他这月白风清的模样,而且话又说得格外敞亮,恐怕有自己的方式,于是郝一洋没敢凑上去。   他想,为什么眼前这位苏文宣不是霍祈东呢,或者霍祈东不是苏文宣呢,要是这样,他非得乐死不可。   他忙一起靠过去,也不敢挨得太近,有些兴奋地将实习工作说了说,难掩的雀跃。   “这么说,你明年才正式毕业?”苏文宣问道。   “对。”郝一洋道,“我之前一直在朋友酒吧里打工,唱歌什么的……”他小心瞥一眼望风景的男人,主动提到霍祈东,“我就是在那个酒吧被霍总的助理叫住的。”   原来是这样。   苏文宣扭头一笑:“后来没交集了?”   “没了。”郝一洋为表强调,郑重其事地道,“我也就那天见过一次霍总,其他时间真的没见过。那个你……会不会介意啊?”   苏文宣看向远方的虚空,勾着唇淡笑。   郝一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这笑容,月夜无色,华灯失彩。   他轻声低喃:“你介意了么?”   苏文宣听他的语调,有些孩子气的委屈,他想,这孩子的感情还挺丰沛的,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眼下看着粉白可人又小可怜儿的,他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不介意,介意我就不会开口。”   “是么?”郝一洋小心翼翼地顺着他,像一只猫儿一样蹭他,“那……那……”   那了半天也没个后话,苏文宣收回手,转身,后背靠在栏杆上,“想说什么?”   “那你工作忙吗?”郝一洋找到个话题问,“很忙的话,是不是没时间谈恋爱?我看我们老板就非常忙,其他造型师也是满世界飞。”   “还行。”苏文宣道,“我会安排好时间的。”   “嗯!”郝一洋感觉好像今天遇到了个神仙般的人,从前被人夸都没这么激动,相比起来霍祈东用大把钱砸他,他的确晕乎,但在苏文宣面前,感觉完全不同。   他觉得苏文宣有引力,像是星空烂漫,璀璨闪耀,而且坦诚真挚。   他自然清楚,第二次见面,不可能真的完全坦诚,然而苏文宣就有这种魅力,令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真诚。   苏文宣看这孩子闪闪夺目的眼光,低着下巴浅笑,真是一个率真可爱的男孩子,他纵容了自己一回,伸手过去,把人揽到面前。   四目相对,两人面对面站着。   郝一洋陡然是如此的期待发生点什么。   他比苏文宣矮一些,抬头时,眼神灼灼。   苏文宣靠过去,下巴搁在郝一洋的肩膀上,不声不响。   郝一洋身体又僵硬又柔软,他肩膀感觉了下,苏文宣应该是卸了全部力气靠着自己的,那份重量,一下子沉到心里去,又慢慢浮上来,又暖又柔。   “怎……怎么了?”郝一洋愣愣地问。   苏文宣道:“叫我文宣,我比你大六七岁。”   “……”郝一洋觉得这话可矛盾了,“那我应该喊你哥吧?”   “我不喜欢别人喊我哥,把我喊老了。”苏文宣在他肩头轻笑,“可以吗?”   郝一洋启唇,微微一侧脸,就挨着他的头发,闻到他发间清淡雅致的洗发水味道,定定神,磕磕绊绊地道:“文……文宣。”   苏文宣听完他这孩子气般的回应,微微侧过去,在他耳垂下轻轻触碰了下:“乖。”   “……”   郝一洋想,我不会是遇到个……遇到个……变态杀人狂,要把我勾引回去杀人分尸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带着某种古怪的情绪,哑着嗓子问:“可以不要追求我,直接在一起吗?”   苏文宣被他逗笑,直起身子道:“傻孩子,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再深夜时分做出决定?尤其是感情上的判断。”   他靠回去后,郝一洋就落了空,从内心到身体的落空。   “那……那要怎么决定?”   苏文宣将酒一饮而尽:“将你心里的想法放一放,等天明后,仔细考究。有必要时,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你看胡适先生的文章吗?”郝一洋岔开话题问,也想了解他。   苏文宣眯起眼:“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郝一洋嘿嘿一笑,“你知道这话另一个意思吗?”   苏文宣抬脚,用小腿踢踢他的腿:“胡适先生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郝一洋笑得更欢,看他直了身体,似乎要进去,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苏文宣想,这话今天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李君晟问的。   不过,他没回答李君晟。   眼下这位么,苏文宣笑笑:“我明天微信联系你。”   “好!”郝一洋爽朗地答应,走在他身侧,越看越是满怀欣喜。   当天回去,苏文宣告诉李君晟,自己有爱慕对象,请他好好拍戏,不要多想。   李君晟,则回复了他一句:【文宣,我真的好后悔离开你】   苏文宣看着这句话,深深叹气:前男友里,谁没这么说过?   可你们当初决绝离开时,谁在乎过我? 第8章 008   苏文宣要认认真真做一件事,向来是妥帖的,不论是工作还是追男友,一旦要开始,便是全情投入。   他弄清楚郝一洋的学校和工作以及住址,先是试探性地给他个惊喜,看这孩子没有介意,而且很开心,于是隔三差五地上演随时随地出现的小惊喜,弄得郝一洋感觉自己是个女孩子一样,但苏文宣捧着各色鲜花出现时,他真的是欢喜地走不动道。   这几天,苏文宣出差北京,想给郝一洋个意外,于是故意同他说是晚上才到,其实是下午的飞机。   回到文城后,他在一家新近在中产一层中流行开来的、口碑俱佳的西餐厅定了位置,驱车去接郝一洋。   郝一洋所在的合生造型有专门的高级创意工作室,也有面对普通消费者的大门店,就位于市区最大shopping mall的顶层。   郝一洋最近一段从创意工作室实习完出来,在大门店里做见习,可以做更多的实操工作。   今天时间尚且早,苏文宣没有从停车区坐直达电梯,而是进商场一楼,慢慢逛了逛,逢鲜花区买一束别具创意又优雅的淡色鲜花。   商场一楼二楼都是名品珠宝,苏文宣左右一看,进了一家轻奢首饰店,选了一款适合郝一洋这个年纪的手表。   上二楼扶手电梯时,苏文宣才发了一条微信问他:【在店里?】   郝一洋没有立刻回复,苏文宣知道他偶尔也要陪客户聊两句,便不急,慢慢悠悠地上去,却意外在三楼的电梯口遇到许昶。   苏文宣的记性好,加上对方长得的确有些特点,便比许昶更快把人认出来。   反倒是许昶一顿,才缩了缩瞳孔,在这广阔的商场,他也很是意外,见苏文宣手里拿着花束,猜测是来追女孩子的。   许昶心道,难怪三少要找复制品,原来这位是异性恋。   苏文宣看对方也不准备与自己多交流,便淡然一笑,折身走到上四楼的扶手。   等人没影,许昶才看到陪着家里霍太太从专柜慢慢步出的霍祈东。   霍太太今天心血来潮要来视察家里的商场,点名道姓地要小儿子霍祈东作陪。   她的身体其实一贯不太好,愿意出来走动,全家都要锣鼓喧天的庆贺。   霍庆山又是出了名的惧内,爱妻爱到心肝宝贝的程度,听见太太说要小儿子来陪着,于是把霍祈东从公司大会上提溜出来陪她逛商场。   出来前霍庆山千叮咛万嘱咐——你妈要买什么就买,别觉得便宜就拦着。   霍祈东从小就被丢在国外,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城堡里过,金钱观向来有异常人,有种便宜无好货的概念,被霍庆山一点,才知道顺着霍太太。   于是这下午,走了两个商场,霍祈东付款买了点上不得台面的黄金首饰,什么龙凤呈祥、双喜临门之类的金饰,还有方才经过鲜花店,非要买一把什么花,叫勿忘我。   霍祈东,二十三岁一个大男人,被他母亲撵进去买勿忘我时,简直老脸一红。   那门店店主是个小姑娘,被他那高大魁梧的体格和一脸冷淡的气势吓一跳,等人走出去好远,才面红耳赤地意识到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   此时,霍太太挽着霍祈东,身后跟着提东西的助理两位,又走着两个保镖,加上一个许昶,阵仗颇大。   他们一起上了扶手电梯,继续往上走,霍太太当着小儿子的面数落大儿子的工作不到位:“这商场,号称是本城最好的shoppingmall,最基本的卫生情况、人员配给情况……”她指了指角落的空专柜,“这专柜运营,一样一样都经不起细细查验。”   霍祈东不做声,大哥二哥的工作,轮不到他插手,他也不爱往家里钻营,有他自己的事业。   霍太太见他冷冰冰一张脸,便拍他的小臂:“祁东,你是冰山要冻死我吗?”   霍祈东就不爱跟女人打交道,与其说不爱,是不会。“没有,我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扫一眼那空着的店面,“商场经营我不如您懂,我外行了。”   “嘁,我不知道你啊?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不想回家,也不想成家立业!”霍太太身体不大好,但教训儿子依旧中气十足,这是在家训丈夫几十年训出来的状态,很难改。   霍祈东不做声,他没法跟女人聊这些,头疼,走路的姿势也很别扭,三步路能走完,陪着走了七八步,总觉得四肢都要开始不协调,而且不是个能装的人,这点就比不上家里二哥懂事。   但是霍太太就折腾他,谁叫他不常回家。她今天穿着轻便的单鞋,合身的上衣下裙,头发也是新做过的,显得更年轻,经过一个拐角时,看到长长的墙面海报,硕大的“合生造型”四个字映入眼帘。   “给我做造型的那个造型师好像就是他们家的。”霍太太虽然不太出门,但造型师还是定期要上门打理,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自己没有女儿,看着就很欢喜,合作三年都是同一个人,“走吧,我们去看看新鲜。”   “妈,要做造型把人请回家就就行,还是衣服要买,那就让助理叫品牌的人去。”霍祈东的耐心已经无极限地被耗光,可以飞天遁地的话,分分钟从悬空中庭跳下去。   许昶在后面听得好笑,霍祈东平时冷得真是如冰山,也就这会儿显出点儿二十多岁的年轻样子来。   霍太太一听儿子反对。   很好,你反对,我就偏要去:“怎么了?你上个月一天都没回家,上上个月,回家一天,你以为我糊涂了不记得事情?现在叫你陪我半天……”   她捉住儿子小臂上,往上扯他的衬衣西装袖口,指了指手腕上的陀飞轮,“距离半天还差两个小时呢,小三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霍祈东咬牙,往后看一眼几个助理。   许昶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唯恐被波及,装作没听到霍太太的话。   于是乎,五六人又慢慢上顶楼,去寻那个造型中心,好歹门面极大,一眼便看到招牌。   看到照片便算了,霍祈东居然看到了苏文宣,而苏文宣偏巧就靠在栏杆上,视线似乎是往下的……   霍祈东一看那视线,嗯,就是刚才站着被母亲训话那地儿。   他在看着不远处的苏文宣,见他穿合身的米色粗针毛呢针织衫,下身一件洗白做旧长牛仔裤,意气飞扬,风度翩翩,而手里居然拿着一个拎袋和一束花。   目之所及,就他这么一个人靠在玻璃栏杆上,霍太太自然也瞧见了,声音小小地对儿子道:“你看看这年轻人,都晓得追女孩子,你呢?”她拍一把儿子的手臂,“你呢?!”   霍祈东脸色比方才更冷,拧眉盯着苏文宣,有些日子没见,只觉得这人越发肤白发黑。   苏文宣自然是看到霍祈东了,从他跟那位精神头不错的老太太一起出现时,他就少不得多看一眼,也知道他们上来。   但他没有要避的意思,这城市不大不小,喝个茶都能坐在隔壁,避不是什么正经道理。   再者,他也没有干缺德事,霍祈东看着也不像是个随时要发疯的样子,所以就没管,顾自等着郝一洋。   等这一群人进去“合生造型中心”时,郝一洋正出来,他毕恭毕敬地站着迎接新客,却见是霍祈东和许昶,到底年轻,整个人都懵了下。   霍祈东其实根本不认识他,而且刚见了苏文宣本尊,哪里记得这复印、三不像版本的苏文宣?   但许昶认识,而且反应特别古怪,因此郝一洋背脊发热,硬着头皮出去,看他们并没有留意自己才快速走向外头等候已久的苏文宣。   苏文宣见他闷头走过来,便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转身带着他走:“结束了?可以下班了?”   虽然苏文宣有意快速转身,然而许昶还是看到了,他对对此有点无法消化,尤其是刚才他还以为苏文宣是个异性恋,结果转头跟霍祈东看上的复制版苏文宣搞在了一起。   许昶这精于工作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霍祈东则还在想苏文宣是在等谁?一转眼霍太太跟门店负责人聊上了,他便撤出来要去门外。   许昶忙跟上一步:“霍总……”   “嗯?”霍祈东看他一眼,见他似面有难色。   “我刚看到那小子跟苏先生在一起走了。”许昶如实道。   霍祈东没明白那小子是谁,“谁?”   许昶便上前一步,将上次酒吧遇到,带去茶室那个小孩儿说清楚。   霍祈东一听,冰山脸上出现一条裂缝。   许昶想,这他妈什么鸟事?霍祈东看上的俩,背着他,混在一块了?这……不知道要为谁默哀的好。   霍祈东质问一句:“你没看错?”   许昶摇头,这说话间,郝一洋又折回来,推门进了造型中心。   这下好,郝一洋独独一个人跟霍祈东、许昶打了个照面,他尴尬地一低头,忙去找临时联系自己的店长。   原来是霍太太问起了给自己做造型的姑娘,而这位姑娘,正好是郝一洋实习的老师,于是,店长就把郝一洋召唤回来。   苏文宣则依旧站在外面,懒洋洋地看风景,刚才郝一洋进去前,他还叮嘱过,让他不必担心,霍祈东不是那种会当面拆人台子的人。   其实苏文宣也只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在猜测顺带安抚郝一洋。   不过,他看人总是多的,郝一洋被他说服,而运气不错的是,霍祈东也的确没有当众要和这位复制版苏文宣聊一聊的心情。   因为,正主在面前,霍祈东不可能舍近求远。   他直接踏出造型中心,稳步迈向苏文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明天我需要休息一天   因为又到周三,我是一个红锁体质,周三又是红锁高发日,所以暂停一天,顺便改改错别字   周四继续来看   以及,本文存稿终于存到23万拉……撒花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算了那我给自己撒花花……) 第9章 009   苏文宣依旧手里拿着花,站在那儿,听见声音时,以为是郝一洋,便笑着转过脸,看到霍祈东时,他收了收表情:“霍总好,挺巧。”   霍祈东是觉得他穿着米色毛衣,越发显得人眉目俊俏,黑眉黑眸更是风流出尘了。   苏文宣见他打量自己,却不说话,便主动问:“有什么事情吗?”   语气柔和,好像是见了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霍祈东还是不说话,苏文宣便扭头,看看无人的自动扶梯,再看看对面花里胡哨的专柜门店,等眼神转回来时,笑意难掩。   苏文宣难得在白天敞亮时看到霍祈东,见他衣着简约却有格调,戗驳领西装穿得一丝不苟,他心道:总这么打扮,又这么一副面孔,真的很难想象他才二十三。   这会儿,苏文宣越过霍祈东的肩头,看到郝一洋从门店里出来,踌躇着要不要上前,于是他淡笑着抬抬手,走上前,对霍祈东轻声道:“霍总,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我得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霍祈东皱眉,看他绕过自己,视线跟随,便看到苏文宣抬手揽住那面皮白净的男孩子的肩,似乎在窃窃私语地说什么。   两人是背对着自己的,一个穿着灰色的连帽衫,一个穿米白色的毛衣,看上去真是青春无敌。   霍祈东还看到那苏文宣将鲜花和拎袋都给了男孩子,手从肩膀落到腰上,搂着下扶梯。   许昶出来时,就看着霍祈东站在栏杆边往下盯着,脸色冷,眼神更冷。   他跟着一看,看到苏文宣不知凑在那小男孩儿耳边说了什么,逗得他直笑,还主动亲他的面颊。   许昶感觉画面太美,还是别多看的好。   苏文宣哄了两句郝一洋,夸他今天的发型好看,新穿的潮牌卫衣又帅气,总是挑着好听地往他耳里灌,自然把人哄得舒服了。   他也没回头看霍祈东,甚至跟郝一洋说话时,就把人给忘了,毕竟刚才当面也没出什么事,他自然就不放心上。   等进了地下车库,左右无人,郝一洋扑在苏文宣怀里:“文宣,你抱下我。”   他现在已经惯会撒娇,主要还是苏文宣愿意宠。   苏文宣这人,折损了无数次爱情,可能都不明白,他这宠人的劲儿容易把人宠得无法无天,而他这永远容忍的脾气,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生气的错觉,再加上他永远春风和煦,从不见伤,于是总以为他心里无坚不摧、刀枪不入,提分手都是干脆利落。   但要让苏文宣不这样,他也很难。   作为恋爱对象,他总觉得要给对方十二分的好,摸清楚对方脾气、性格地给他愉悦感,他是以诚换诚。   伤得次数再多,他也记不住,只管宠着就对了。   再者他偏好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有种自己比对方年长,要尽全力呵护对方的错觉,就算别人伤了他,他只要真心对待过,就不会苛责。   年轻人么,爱错人,走错弯路,有着阅历经验的问题,因而,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值得原谅的。   或者也许是他在这个圈子看得太多,价值观已经异于常人。   不过,这都已经融入思维之中,自然不必追本溯源。   眼下,苏文宣弯腰把郝一洋打横抱在怀中,把郝一洋惊了一跳:“我就让你抱抱我,你这么夸张做什么?”他害臊地埋头蹭他胸膛处的毛衣。   苏文宣低眸看他耳根都红了,才一气儿把人抱到车边,推上干净黑亮的车前盖。   “干嘛?”郝一洋双腿敞开,让他站在两腿间,手臂撑在他肩头,又抬手揪着他的毛衣领,手指灵巧地滑进去,又绕出来捏他软软的耳垂。   苏文宣两指捏着郝一洋的下巴,令他微微低头,自己则抬头。   四唇相触,郝一洋触电般双腿合拢圈住他。   两人腻腻歪歪地亲吻了七八分钟,郝一洋都气喘吁吁,苏文宣才抱小孩儿似的,面对着抱进副驾驶上,又帮他扣好安全带,吻他的面颊:“还美着呢?醒一醒,去吃饭了。”   郝一洋翘着嘴角一笑,看他关上车门出去,又绕过车头抬腿进来,整个过程,他都一瞬不瞬地看着,总觉得这个大哥哥一样的温暖男人,实在是完美无缺。   他凑过去一些,握住苏文宣正要拉档位的手,手指在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什么时候给我吃你?”   苏文宣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怎么了,一个一个胆大包天,说这些话时,根本脸不红气不喘,搞得他这老年人反倒要反应一下,猛抬揉乱他的头发:“饱暖思□□,我还饿着。”   郝一洋故作姿态地皱皱眉,反问埋怨似的道:“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说着开始拆他给自己买的礼物,看到是手表,开心地笑了,“干嘛给我买这个牌子的手表?很贵吧?”   苏文宣想,已经开始知道给自己省钱了,不错,他对这个进展很满意。“喜欢吗?”   “嗯。”郝一洋小心戴在手腕上,摆弄表带时,随口道,“原来刚才那个阿姨,是霍总的妈。我们店长说,这片商场都是他们家的,霍总也太有钱了。”   苏文宣自然很清楚,能拿下文城市区地块造如此大面积的商场,那霍家的资本远远比他想象的要雄厚了。   不过,此刻,苏文宣只是打趣一句:“是不是后悔了?要是跟着他,说不定现在就坐在劳斯莱斯的后排,有司机给你开车门。”   郝一洋将手表扣好:“他可看着不像是个会给我送花的男人,而且……”他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苏文宣倒是喜欢他这种三五不时流露出来的孩子气,沾染这种气息时,他觉得自己也年轻活泼,不必跟工作时候那样应付那些脑满肥肠、精于算计的油腻人士。   “我可以这样戴着吗?”郝一洋问他,见他点点头,又收拾好盒子,看到价格时,稍稍一瞪眼,又抿着笑意将小卡塞好。   等到红灯,郝一洋扭过去亲他的脸颊:“文宣,我好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苏文宣逗他。   他深知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什么之上,但他仍旧愿意听他的热络情话。   郝一洋手肘撑着车框,托着秀气的下巴,“喜欢你英俊潇洒,喜欢你温柔多金,还喜欢你从容淡定,更重要的是,喜欢你对我好。”他小指头搔了搔耳鬓,“我谈过恋爱,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不是要哄我上床。”   “所以你反过来要哄着我上床了?”苏文宣眼眸中的笑意满溢出来。   “哎呀,被你听出来了。”郝一洋做个害羞样子,又摇摇头,“不行不行,我是不是太随便了?文宣,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苏文宣揉揉他的脸颊,顺着摸了下耳朵:“怎么会?喜欢你还来不及。”   “可是你都……”郝一洋闭上嘴,好像总是在说这事儿。   他想,我这么着急做什么?搞得好像我要上了他一般——郝一洋悄悄看苏文宣,真的,要不是他年长自己许多,比自己高大,单纯看长相和脾气,他几乎以为苏文宣是下面那个。   苏文宣抵达餐厅,搂着郝一洋进去,他有自己的态度,对情人,他喜欢明里搂着抱着哄着,招摇过市也可以,因此并不避讳。   但今天也的确是巧。   刚意外见了个霍祈东,眼下,苏文宣跟郝一洋说这话,又见到了李君晟和他的经纪人,陈元道。   李君晟还带着一顶黑色渔夫帽,见苏文宣搂着个小年轻进来时,他可笑地转过去先拿下帽子,整理了下头发,再转过来。   陈元道一看这模样便提醒:“君晟,注意点影响啊,有什么,进去包厢说。”说着自己跟苏文宣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苏文宣淡淡笑着,“去里面说,外面人多。”   李君晟自作多情地想,他总是知道照顾自己的。再看他怀里的小年轻,皱皱眉,怎么长得跟他亲弟弟似的?   他是知道苏文宣喜欢小男孩儿,也喜欢白净干净的,但这还是第一回 看到跟他自己有三分相似的。   李君晟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尤其是看这男孩子警惕性地看自己一眼,还越发依着苏文宣,他便清楚——眼前这一对,可能是浓情蜜意期,而且,很有可能比以往哪一次都真。   他心里蓦地酸溜溜的,好比喝了一缸醋,气儿都不顺了。   苏文宣在和陈元道客套两句,什么你手下那个谁最近综艺表现不错,有综艺机会也介绍我啊,又或者是年底的红毯你们家谁去吗,或者再聊两句最近电影电视市场审核啊、资金啊、营销推广等等问题……   拉拉杂杂,都是虚话。   陈元道每次见了苏文宣都一边鄙视他,一边佩服他。   鄙视他一个经纪人,没事长这么好,仪态万方跟个男模特似的,还鄙视他没事就玩小男孩儿,风流太过,难怪事业一般;   佩服他,则就太多面了,佩服他脾气好,耐心好,包装策划思路好,其中最佩服的是,不管怎么样,圈子里口碑一等一的好。   苏文宣对陈元道则没这么多想法,若不是李君晟前年从自己这里跳走跟了他,可能他也不记得陈元道此人。   “我们要一起吃吗?”郝一洋听他们一直在说话,便轻声凑过去问苏文宣。   一旁的李君晟见了,心道:这还是在走廊呢,说话就说话,边说边亲是怎么回事?现在小孩儿都这么没数的?这关起门来还不知道怎么胡天胡地的乱来!   李君晟那叫一个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恨死了当初的自己。   却也奇怪,再怎么恨,他也没恨到苏文宣头上,心里也是知道,苏文宣已经好得没法再好,当初对自己掏心掏肺,他要走,还给自己留了十分的余地。   哎,李君晟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不要红,我只要苏文宣摸着自己的后颈,对自己和和气气地笑。   两件包厢居然还是正对面,于是各自道别。   李君晟本有话说,但看苏文宣耐心哄小男孩儿的样子,索然无味,自知已经没立场,便转身同陈元道进去。   郝一洋怎么没看出来李君晟的敌意,他进了包厢就搂着苏文宣不撒手:“刚才那个,是不是你们……他……不是……就是……”   这一顿转折,把苏文宣逗笑,凑过去咬他耳朵道:“瞎想什么呢?那是我以前带的艺人,后来跳槽跟了现在这位。”   郝一洋被他轻轻咬着,痒得舒服,哼唧一声,又强作镇定地道:“那就是有关系咯!”   苏文宣揉他的后颈,道:“一洋,他以前跟过我。”他并不闪避这个问题,再者他跟李君晟的八卦网上还有,删得再快再干净,但有心人随便一找就肯定有。   郝一洋心口一堵,那叫一个不适,“可……他不是……”他自然知道对方是谁,毕竟现在正当红,“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为什么分手,现在他是不是还喜欢你?”   “能先让我吃上么?”苏文宣吻他的耳垂,“一边吃一边说可以吗郝一洋同学?我快饿死了。飞机餐又难吃得要命。”   虽然苏文宣时时刻刻都温柔体贴,但郝一洋也很有度,绝不会不讲理,忙心疼道:“快点菜,你点你爱吃的,我什么都能吃!”   苏文宣笑着揉他的手腕:“我一会儿跟你汇报下我的爱情故事?”说着按了呼叫,把侍应生叫进来。   郝一洋心里心里默默地想:他比我大这么多,爱情故事不会能拍一部电视剧吧?那可怎么办?而且他是经纪人,恋爱对象都是李君晟这个长相和地位的,那岂不是……   苏文宣这边正跟侍应生点菜呢,那边听郝一洋嗷的一声抬手扑在桌上,他好笑地伸手推他问:“怎么了?不吃了?”   郝一洋扭了扭,闷声道:“你点你点,我吃不下,我已经饱了。”   “傻瓜。”苏文宣揉他的脑袋,按照郝一洋的口味,点了牛排海鲜。   等侍应生出去了,苏文宣才坐到他身边,把人一抱一搂搁在大腿上,揉着他的肩膀下巴:“做什么?有情饮水饱?”   “嗷!”郝一洋又扑在他肩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门吱嘎一声开了。   李君晟站在门边,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个叠在一起的连体婴:“文宣,出来谈谈?”   “……” 第10章 010   李君晟说完那话,便迅速扫一眼后合门出去等,心道:这小男孩儿居然大胆到就坐在苏文宣的腿上!   而苏文宣刚才带着柔笑的眼神似乎都泛着宠溺的光芒,简直了!   李君晟本来进了包厢就气不顺,这会儿感觉快要呕血。   里头的苏文宣则轻轻皱了下眉,觉得李君晟这样子,容易让郝一洋误会,他对还紧紧抱着自己的男孩儿道:“一洋,我同他分手很久了,中间我还有过另一个男友,所以,你明白,我同他不会怎么样的。知道吗?”   他轻声地哄着郝一洋,见他依旧不撒手,便抬手去捏他的下巴,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亲他的唇角:“你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就算不是说一不二,但也一定是真心真意的。尤其绝对不会在感情上骗你,好吗?”   郝一洋胡乱吻他,吻得自己气息都乱了,才闷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一心一意对我,但万一别人扑上来,你又不能把人别人打开,那我怎么办?”   真跟个小姑娘无异了。   苏文宣蹭他的鼻尖:“郝一洋同学,你这是叫我去打我的前任吗?”   “才不是!我哪有这么坏?”郝一洋在他怀里作怪,瓮声瓮气地说,“可我觉得你还是有所保留,没有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很久的意思。”   “怎么说呢?”苏文宣倒是不急着出去了,没想到李君晟帮他逼出郝一洋的真话。   郝一洋红着脸跟他掰扯:“我们在一起两个月了吧?你也没想……没想要我。”   还是上/床。   苏文宣揉着他的脑袋:“我喜欢谈恋爱,谈得大家都妥帖,再办也不急。不是吗?”   “那怎么才算妥帖呢?”郝一洋是有心牵扯他,叫门外那个大明星等着。   苏文宣也发现了,也不急,合该叫李君晟吃吃闭门羹了。   他抿他的耳垂:“妥帖的意思是,等我们慢慢发现彼此有什么毛病,双方也能接受,不会在其他方面产生问题,再做不急。否则像现在这样,你放心吗?”   “放心。”郝一洋说完就开始笑,“反正我不管,我就……就要你。”他瞥一眼那扇豪华的丝绒面包厢门,声如蚊吟般,“那个……你跟他……是不是……”   苏文宣扶额,反倒笑了,李君晟的杀伤力太大。   其实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大概当初遇到李君晟时,他和如今的郝一洋,没太大差别,年轻,青春,幼稚,可爱……   随着年纪越大,越会把他们当做年轻人一般看待,都不太区分具体情况。   可能换个角度,苏文宣想,也许不知不觉间,李君晟已经成为成熟的、英俊的,对真正的小男孩儿如郝一洋之类的,有着胁迫的成年人了。   “嗯。”苏文宣道,“我们谈过的时间比较久。”   “啊,好烦啊,他干嘛突然出现,现在我怎么办?”郝一洋依在他肩头,狠狠搂着他,“我不让你出去,显得我小气,我幼稚,我脾气差,我嫉妒心强;我让你出去,我就更小气,更想生闷气,要嫉妒死了。”   苏文宣听他这么说,倒是微微一惊。   这小孩子的情商极高,能把这种话都摊开在明面上说,叫人不能生他的气,但又将自己心里的气儿给撒出来。   他忽然想着,难怪合生造型那边的人也都看中郝一洋,这孩子可能是个好苗子。   不过这会儿,他忙按着他的腰道:“我先出去跟他聊聊,等我回来,你生闷气就打我咬我,绝对不吭气儿。”   “哼!”郝一洋揉他的耳朵,才慢吞吞起身放他出去,“你快点哦,不然我把菜都吃光了!”   菜都还没上,何出此言呢?   真真是可爱极了。   苏文宣揉他一把,笑着出去。   等到门外,便看到低眸沉思的李君晟。   这家餐厅的包厢很僻静,房间也不多,都是要按照预定走的,又都是中高消费,来得都是体面人,也就不会人多嘴杂。   苏文宣关门时,就觉得李君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情深款款,“怎么了?”   他向来不是绝情的人,也做不出那种冷脸的事情。   也许这一点也不太好。苏文宣此刻也在反省,瞥一眼门内,恐怕会带给郝一洋不安全的感觉。   李君晟太了解苏文宣,从他这一眼便心道:完了。   要不是在外面,他几乎要抱上去,亲他吻他地问他,他可不可以再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答案是否定的。   李君晟也知道,就算没有新人,没有任何人,苏文宣都不可能回头了。   “文宣,我……”李君晟压一压气息,“这是你新男友?”   苏文宣靠着墙,望向对面的油画壁纸,有些意外地将视线落到李君晟眉宇间:“嗯。”   这还需要问?   “文宣,我一部电视剧拿了奖,从前你劝我我接的那一部,《雄心》,你还记得吗?”李君晟喃喃地告诉他,自己事业上的进步。   苏文宣点头:“记得。”   说完又想,我是不是该说不记得?算了,就这样吧。   抬手拍了拍李君晟的肩膀:“君晟,恭喜你。”   李君晟又道:“我见着王奕安了。”   “嗯?”   王奕安是那个绿了苏文宣的小孩儿。   “他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会跟他生气,说挺想找时间跟你吃饭。”李君晟道。   苏文宣记得自己回复过他的微信啊,怎么还这么别扭,哎,他笑了:“你成我助理了?”   没等李君晟开口,他便道:“好了,君晟。他在等我。你去吃饭。”   李君晟情难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文宣,我……”   苏文宣挠了下眉尾,正色道:“之前王奕安你也不是没见过,怎么今天这么扭捏?”   因为王奕安一看就是个小鬼头,不安分,今天这个简直要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趋势了,他能不着急么?   这么一想,李君晟觉得自己不太对,显然有点看不得他好的意思。   但总体而言,李君晟的确希望他一辈子单身,好让自己随时去伺候伺候。   就算不再恋爱,他也乐意。   苏文宣看出他的意思,抽回手:“你明年上半年就要进入爆发期了,多少要注意。等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等来的,不要任性。听见没有?”   这话说得严肃,李君晟咬咬牙,在他面前低着头,仿佛犯错的小孩儿:“如果我说我宁愿不要红呢?”   “傻话!”苏文宣说完才觉得气性重了点,又柔声道,“从我遇见你,就知道你有朝一日要红,所以我倾尽所有的为你铺路,陪你熬过最难熬的这两年。即便我们分开,我也愿意帮你,因为你是个苗子,不能因为感情问题折在半道上。君晟,你是有野心的人,不要困在我这里。不值得。”   “那怎么才算值得?”李君晟已经很久没听他说这些话,不依不饶地闷声问。   眼见着这英俊的男人低头站在自己面前,苏文宣抬手按在他肩膀上,“还记得当初你跟我发毒誓要出人头地的吗?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要什么资源,我有,我给你;我没有,我帮你问;等你红了,只要记得我苏文宣待你好过,就可以。”   眼见着侍应生拐过走廊走来,苏文宣重重一压:“有朝一日,我也想骄傲地跟别人吹牛,说你是挖掘出来的人才?你不得好好努力一把?给我长长脸?”   “我拿了影帝,你能同我复合吗?”李君晟一扬眉,低着头抬眸看面前的男人。   镜头里,意气飞扬的男主角,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文宣没再说一句话,他好话说尽,如果都不行,那便也懒得再开口,只松开手:“我饿了,去吃饭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折身,走向包厢门,拧开门,请端着盘子的侍应生先进去。   侍应生对他道谢,将前菜和汤品放上。   郝一洋见他进来,原本想说话,见外人在,又等了一等,才挑眉问:“谈好了?”   苏文宣看他这要问不问的模样,笑着揉他:“好了。”他对郝一洋的喜欢,莫名地更进一步,“一洋,一会儿吃完,你陪我看电影好吗?”   “你不累吗?你不是今天刚下飞机?你得休息。”郝一洋将汤推给他,也是温柔模样。   苏文宣刮他的鼻梁:“真的不去?”   郝一洋摇头:“不去,你真的要休息。看电影可以周末看的嘛,或者等你特别空?”   苏文宣捏捏他饱满多汁的脸颊:“去我家里看,也不去?”   “这……”郝一洋恨不得吞舌头,“那……”   话都说不齐全,脸红耳赤。   “啊呀,怎么这样!”郝一洋将勺子搅动奶油蘑菇汤,“不能早点说吗?坏人!”   娇羞大姑娘般的郝一洋,真是可爱极了。   苏文宣喝一口汤,镇定自若,目不斜视地问:“那到底去不去呢?”   郝一洋低着头,鼓鼓面颊,“去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好好休息的嘛!我们就不要看太长好了,是不是?”   苏文宣看他这小孩儿模样,笑得恣意。   看在郝一洋眼里更是唇红齿白、黑眸灵动、风流俊俏模样,他想,谁看过苏文宣这模样谁都要爱上他了。   难怪李君晟做了大明星还念念不忘旧爱,谁舍得苏文宣啊? 第11章 011   郝一洋没想到,苏文宣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又清爽,兼之品味不俗,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独居男人的家。   墙壁上挂着他看不懂的油画,落地灯的罩子上是精妙的浮世绘,黑色皮质沙发软得要陷进去,光脚踩在短绒地毯上,脚心则舒服得好比踩在棉花上,而茶几上堆着各色书籍,架子上一排排的影碟。   现如今收藏影碟的人已经不多,郝一洋好奇地翻找中,居然还发现了日本九十年代的专辑。掀开一张玉置浩二的,看到碟片上的缺口,他拿在手里去厨房,问正在倒水的苏文宣:“这就是传闻中的打口碟吗?”   苏文宣瞥一眼那CD,笑笑:“嗯。”将水杯递给他,拿回碟片,很是宝贝的模样。   “我一会儿觉得你年轻,但看你阅读的书、听的这些音乐、看的那些电影,就觉得我们有代沟了。”郝一洋喝水,“一会儿你不会要带我看什么九十年代的电影吧?”   苏文宣将CD塞到对应的位置,手指滑过这些少年时期收集的“老古董”,对背后的男孩子道:“黄金九四的好片那么多,值得反复看。”   一双手从腰后绕过来,苏文宣被这个年轻男孩子裹住。   年轻人的胸膛如此火热,倒叫苏文宣心跳也加速了。   他弯腰去找影碟,郝一洋就一直抱着他,唇贴着他的后背道:“文宣,你对谁都这么好吗?我真的好难过才遇见你。”   苏文宣摸他的手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着他的手去碰CD碟片:“随便挑中哪一张我们就看好不好?”   “嗯。”郝一洋在他身后两人的手指叠在一起,他从未在一个恋人身上获得过如在苏文宣身边的这种感觉。   他的手左右滑来滑去,心里安宁又喜悦,忽的定在一处:“就这个吧。”他笑一声,“让我来看看是什么好片子。”   苏文宣闷声笑,抽出来递给他。   郝一洋一看名字,天呢,刚才吃饭还说看一部不要太长的电影,结果抽到电影史上堪称极致的长片之一。   杨德昌,《少年牯岭街杀人事件》,四个小时。   “我可以重新来过吗?”哭丧着脸要反悔。   苏文宣摇头:“落子无悔,就看这部吧。”他弯腰去放,又蹲着道,“能看多少是多少,下一次续上,好不好?”   下一次……   心头火花闪过,郝一洋扑上去,抱着他的肩头脖颈:“嗯!”   苏文宣反手揉他的脸,就势背着他去沙发上,两人倒在一起,抬手按灭灯,只余下电视上的光芒。   苏文宣也不记得自己多少遍看这部电影,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若是外头再下点小雨,那合门合窗配一杯小酒,再关灯观影,简直就是无上的人生享受。   但显然郝一洋不太感兴趣,倒在自己怀里看了没到二十分钟就开始打哈欠。   苏文宣想起在这个房间里陪自己看过电影的情人,忽的有种啼笑皆非的心情。   他喜欢的就是小男孩儿,而小男孩儿中几人同他这老人家一个喜好?   最接近的是李君晟,到底是专业演员,他在苏文宣这里挖出过不少好片,两人没事看看电影,聊聊演员演技,虽然不能说是真正的志同道合,但毕竟已经算是相谈甚欢。   不过苏文宣不太喜欢比较这些情人,人人都是不同的,如何比较?   郝一洋磨磨唧唧地抱着他的腰开始亲他,苏文宣则瘫在沙发上,也懒得动,舟车劳顿一天,他想看个电影洗澡睡觉。   看看电影的进度,才过去四十分钟。   苏文宣揉了下郝一洋的肩膀:“一洋,我去洗澡,给你准备洗漱用品,你也洗一下?”   “嗯。”郝一洋坐正,看他起身去洗手间。   这套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两卫,苏文宣工作那年同父母拿了钱买的,现在已经还清楚父母的钱,在慢慢付贷款。   他简单冲洗下,懒得泡澡,又取了干净的用具搁在洗手台上。   等郝一洋看他裹着黑色真丝睡袍出来时,眼睛都要直了,从沙发上冲过去,手软软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怎么这么好看的衣服?怎么这么好看的男人?嗯?”   他作怪似的眯起眼睛,凑向苏文宣的红唇。   苏文宣蜻蜓点水一般碰他一下,拍拍他的肩头:“去洗澡,给你准备了一样的睡袍。”   “真的吗?”郝一洋心里怪怪的,“不是别人穿过的吧?我……”   他快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但还是忍不住地要问。   “我穿过的。”苏文宣笑笑,“分手了,东西都会带走或者清掉的,我不喜欢留着别人的东西。”   郝一洋“嗯”了一下,先去洗澡。   等到卧室,见苏文宣躺在大床上,似乎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郝一洋才轻手轻脚地进去,掀开被子,乖巧地趴在他的腰上:“可是我从你的家里感觉,你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   他刚冲了下头发,短短的头发有些潮气。   苏文宣的手心摸过,感觉很舒服,又来回摸着,“我是一个念自己旧的人。”扫一眼没有关严实的门,他也没在意,手从郝一洋的臂下穿过,将他抱上来一些,靠在自己怀中,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很有些青春活力,而且讨他喜欢。   手指挑起郝一洋的下巴:“刷牙了?”   “嗯呢。”郝一洋扭了脸,觉得不好意思。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昏暗的床头灯下,苏文宣一身肤白,裹在掐金黑丝睡袍中,胸膛露出这么白皙一片,半阖眼眸地看着自己,郝一洋脑子里想,魏晋风流大概如是吧。   “怕了?”苏文宣逗他,另一只手在他腰上压着不动,看他拘谨,要撑不撑着,力气都不知道怎么放,生涩而美好。   郝一洋索性闷头埋在他的胸口:“有一点。”唇贴着他的肌肤,“很疼的。”   苏文宣一挑眉,心道,也许是被欺负过?他的指尖慢慢捻过郝一洋热气喷薄的后颈,“那我让你舒服。”   “真的吗?”郝一洋不太相信地看他,“可是不都是很疼的吗?”   苏文宣看他这幅黑眸稚嫩的模样,嘟着红唇,没有忍住,翻身将人压下去,在他耳边轻吻:“一会儿就知道了。”   “嗯。”郝一洋仰躺抱住他,“文宣,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怕的,没事的。”   苏文宣吻他这惯会哄人的嘴,舌尖挑他,鸳鸯戏水似的缠他逗他。   不多会儿,郝一洋才又气喘吁吁,“文宣,你太会接吻了,我都……我都……”他不好意思的顶了顶腰身,“讨厌!”   苏文宣想,如果郝一洋能这样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该多好。   他多少年来就想求一个安稳的一辈子,不晓得这次是不是求仁得仁。   郝一洋没经受过这么酣畅淋漓又温柔如水的□□,整个人都痴了,浑身是汗也要紧紧抱着苏文宣,“你不要出来,文宣,我要你在里面。”   苏文宣怕压着人,侧身慢慢出来,边吻边哄他:“乖,回头要不舒服了,我去拿毛巾。”   “一会儿再去么,求你了,文宣,你抱着我。”郝一洋搂着不让人动,往他臂弯里钻。   苏文宣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他这种柔情,忙心疼地把人搂住:“好了,不走。那就等会儿收拾。”他哄着孩子似的轻轻抚他的后背,顺着脊梁往下,慢慢地顺下去,又体贴入微地揉着他的后腰。   郝一洋被他弄得浑身酥麻,眯着眼睛已经昏昏沉沉,唇里迷迷糊糊地向这个温柔的情人宣誓说:“文宣,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你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好。”苏文宣似有感触,揉他的耳,心里念叨着,我多想有个人一直在一起,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等郝一洋睡着了,苏文宣才起身帮他收拾,等他自己也打着哈欠躺上去,摸过手机一看,已经夜里十一点。   有李君晟的微信:【文宣,我舍不得你,你怎么叫我舍得你?一辈子遇不到你这样对我的人】   苏文宣却想,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样的。怎么到了李君晟的话里,好像自己格外对他好一样。   他摸着怀里郝一洋的身体,丢开手机,昏昏入睡。   毕竟是累得厉害,年纪也上去了,苏文宣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便看到郝一洋仰面,一脸纠结地在思考。   苏文宣伸个懒腰,顺势把人搂进怀中:“怎么了郝一洋同学?事后后悔了?”   郝一洋抱着他的腰:“才不会呢。我只是……只是在嫉妒你以前的男朋友们而已。”   “有多妒忌?”苏文宣吻他的发顶,清新温暖。   郝一洋闷声幼稚地道:“我可能是脑子坏掉了,不用管我。”   “别拿刀来砍我就行。”苏文宣笑道,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九点半,“起床,下楼吃早饭。”他下午要去工作室处理问题,得抓紧时间。   他刚起身,郝一洋就从趴在床上的姿势抱住他的腰身,圈住他:“文宣,文宣,文宣……”   “嗯?”苏文宣碰碰他的唇,“一大早的,难不成又想要了?”   “才不是呢!”郝一洋哼唧一声,“我就是……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像个神经病。”   苏文宣看看这屋子,看看这床,再看看这一切摆设,以及丢在地毯上的两人的睡袍,心里对他生出无限的疼爱来:“那这样好不好?我还有一套房子,在附近,也是装修好的,只是简单点,也没去住过。我这两天,找人收拾一下,回头我们搬过去住?嗯?”   “啊为什么啊?”郝一洋没反应过来,呆头鹅一样仰面看他。   苏文宣刮他的鼻尖:“不然叫你觉得这儿是不是总有别人来?心里不舒服?”   “没有……我……”郝一洋被他猜中心思,心慌慌,听他说的话,又窃喜得不得了,“那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苏文宣道。   从前的那些男孩子,似乎都不太在意,郝一洋偏巧在意,那就顺了他便是。   苏文宣一边起身穿衣一边想,也许那些孩子毕竟都是做艺人的,他自己是个经纪人,少不得要顺着讨好自己,自然不会使小性子。   郝一洋则不一样,他还没大学毕业,就算在实习,也没经历这俗世的浸染,虽然也混酒吧、玩得不着调、见钱眼开地跟要做些不得体的事情,但他在苏文宣这里展现出来的纯真,令他心里舒坦。   那苏文宣哄哄他,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郝一洋看他穿上黑色毛衣西装裤,好一个精英范儿的成功男人,帅得没边了,而且温柔到这种地步,简直叫人以为自己身在云端。   他抱着被子轻轻一嗅,全是苏文宣的味道。   柔软的,蓬松的,慵懒的,优雅的……   极尽一切美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 第12章 012   同郝一洋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在这个冬天,苏文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个喜欢赖着自己,一声叠一声喊自己名字的男孩子,给了苏文宣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苏文宣觉得可能是时候,要安定下来。   他从二十出头就开始寻找喜欢的人,自己的条件不差,从来都是无往不利,对情人又好得不能再好,但谁知熬到快三十,还没有获得他渴望的平静温馨生活。   如今,这个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似乎要得以实现。   他也在隐秘的雀跃中,三五不时地也在准备带郝一洋回去见一见父母。   十二月中,刘梦斐又出事了。   她疯了一般不接任何工作,上半年都谈好的合作,全部不去。   苏文宣抽身联系她时,便得知她那个富豪男友至今未断了联系,但这几天突然消失,刘梦斐说什么也非得找到这个人才做别的事情。   苏文宣想,这是谁给的作天作地的资本?   大概是自己容忍太过。   他带着一个公司的小助理小珍从文城赶往沪城,把刘梦斐从自己房间中扒拉出来,就见她人不人鬼不鬼。   前半个月,她去工作室找苏文宣谈工作,还是描眉画黛,爱美至极,此时却面色苍白的干嚎:“文宣,我不要活了,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问问清楚他想怎么样。”   苏文宣掐一把眉心:“梦斐,你先回答我,你的事业还想不想要,节目还出不出?”   “我不要了!”刘梦斐见了苏文宣,似见了仇人一般,“你就晓得让我工作,让我赚钱!我都不要了!”说完又痛哭流涕地跪坐在地毯上,“文宣,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命都不想要了……”   苏文宣做经纪人,自己虽然才做了不到十年,但认识的大佬级别的经纪人多了,自然清楚,这个位置难做。   对刘梦斐这些话,他也不往心里去,他将人抱起来搁在玫红的单人沙发里。   瘦得不成样子,轻得叫人心疼,哎,自己还不自爱,苏文宣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屋子,他每次来都觉得憋闷,全是玫红、桃粉,视觉上得不到一点喘息不说,容易营造一种住在这里就成了小公主的错觉。   苏文宣深呼吸:“我让李曼往后推可以推的访谈和节目,电视剧那边推迟入组。梦斐,我这么安排你觉得可以?还是你完全不想去,那我就找人补上?”   他向来心平气和,因为没有天大的事情。   苏文宣这一辈子都太顺遂,导致他觉得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顶,而一般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只要平心静气地去想办法处理。   刘梦斐抱着他的腰哭得稀里哗啦:“文宣,我想找到他,我只要找到他,说两句话,我就去工作好不好?我一定乖乖地上节目,穿得美美的,好不好?好不好文宣,你不要找人替掉我,不要……呜呜呜……”   苏文宣的叹息声如轻烟一般,拍这个年轻姑娘的肩膀:“叫什么?我去找人。”   刘梦斐慌忙道:“刘瀚明,瀚昌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她仰着脖颈看他,“文宣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在圈子里朋友最多,你能的……”   她把这人平时结交什么人,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直听得苏文宣脑壳疼。   抽一张桌上的纸巾给她,苏文宣拨开她的手,去阳台打电话。   他先联系的是李曼:“曼曼,先把她的工作往后推,三四天到一周最好,你先将手头的合作按轻重缓急地联系,处理不了,或者对方完全不同意的,你发到我微信上,我一会儿亲自联系。”   刘梦斐听他这有条不紊的话,便整个人都稳住了。   苏文宣又联系了自己在沪城的大老板老同学,问清楚刘瀚明同瀚昌集团是个什么情况,他听到对方说,这是个皮包公司时,下意识地回身看一眼这位刘姓孟姜女。   “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苏文宣又说了几个刘梦斐提到的此人狐朋狗友,“这些人里有没有你经常接触的?”   “章利照,这个人我知道。也是他们那个皮包公司的,抬头很大,什么金融专家顾问之类的。但这人尤其搞笑,喜欢推牌九,经常去一个沪城挺有名的高级会所,估计这帮人都混在一起吧。”对方关心一句,“文宣,你怎么了要找这些人?你不会是被人骗钱了吧?”   苏文宣轻笑地缓一缓:“我哪里有钱可以叫他们骗。”   是有个傻姑娘叫人骗了感情。   这还不如骗钱,至少赚得回来,感情怎么赚回来?往心口割一刀放血的节奏。   挂了电话,苏文宣对刘梦斐道:“梦斐,刘瀚明公司可能有点问题,这个人也不是正路的人。找到他,你要做什么?你可以先告诉我?”   “我要问问清楚,我怎么办?他叫我等,三个月一个月的等,我不想等了!他现在完全毫无音讯,我找他朋友也找不到人。都躲着我,都躲着我!”刘梦斐又要发疯,觉得苏文宣不会帮自己找人了,扑过来哀求他,“文宣,你帮我找找好不好?你朋友多,人面广啊。”   按道理,艺人每天接触的人也多,人面更是广阔,但刘梦斐这气性,就不可能有远见要和人打交道。   苏文宣一直觉得,这不是问题,不是每个人都要当交际花;但现在他觉得,刘梦斐是太不知道世道险恶了,太不懂得给自己存点后路和余地。   他道:“行,那我去会会他这个朋友,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形,可以吧?你在家里别出门,小雅呢?小雅被你撵到哪里去了?”   苏文宣这才想起这个助理。   “我不喜欢小雅,小雅品味太差了!”刘梦斐尖声道,“我看她不顺眼死了!”   苏文宣窒息地看一眼这粉红公主房,顿时对品味这两个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他嘱咐小珍先在这里一边办公,顺带顾一下刘梦斐,才出门。   一边出去,他一边给小雅拨电话,便听对方也在哭,告诉自己在沪城一个朋友那里,早上被刘梦斐赶出去的。   苏文宣把人稍一安抚,“小雅,我人在沪城。这两天你现在朋友家里呆着,工作上的事情,我会让曼曼同你联系。我应该是今天或者明天要开车回去,到时我们碰头,我载上你,好不好?”   小雅哭得更厉害:“苏总,要不是你,我真的不想跟刘梦斐做了,真的太累了。我只是出来打工……她总是骂我,在你们面前还只是说这些。等门一关,只有我跟她,她真的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爸妈怎么骂她,她就怎么骂我,可是我又不是她女儿,我也不领她的薪水!我拿的是你的薪水啊!呜呜呜呜……”   苏文宣按着电梯,眼皮子跟着楼层一起跳:“小雅,我知道的。你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也需要你坚持一下,我们共同把这个小难关一起过去?好不好?回头,我回去,一定会重新安排你,好不好?”   他声音柔,说的也具体实在,又有之前的合作基础,倒是能让人听进去。   小雅闷声扯着哭腔道:“我真的是信你才做着的,苏总,我听你的,我联系曼曼姐,不会让你担心的。”   上车时,苏文宣靠在车里想,旁人把经纪人都想得太厉害,正要紧的时刻,还不是一个光杆司令。   还要去处理这种可笑的突发事件,幸好这刘瀚明是个活人,要是死了,他难不成还要去阴曹地府跟阎王爷谈判,把人拽上来同刘梦斐演一出《人鬼情未了》?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苏文宣又找到这家会所的情况,再次联系老同学老朋友邵青,请他带路,去找找这位章利照。   两人吃个饭叙旧,晚上,邵青开着林肯SUV载着苏文宣去那家名为白晶汉宫的国际高级会所。   邵青对这家会所简直了如指掌,一顿胡喷,的确是黄赌毒一窝的销金窟了。   抵达后,邵青将车子随便找地儿一塞,苏文宣左右一看都是上三流的豪车,再看这销金窝的外观气势,想想没有邵青带路,他恐怕是化作苍蝇也飞不进去的。   邵青揽着这斯文的老同学,“走吧走吧,哥哥带你去销魂。”   “……”   苏文宣心态颇好地想:要是遇不到章利照,就当时来消遣也可以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也在这里等他。 第13章 013   等走进去,才知里面果真是会员制,相当有格局。   邵青是有备而来的,已经联系另一个朋友,搭上关系说是章利照今晚应该是要来推牌九的。   这年头爱赌这一口的老赌鬼不多,他牌搭子稳定,固定在这儿消遣,还要叫公主少爷作陪。   邵青揽着苏文宣进电梯,而苏文宣则接到郝一洋的微信,也没抬头,等回复完毕,抬了头,才意识到这四五人的电梯里,竟然站这个霍祈东。   而霍祈东则一直看着他低眸带笑地在回微信,旁边又站着一个颇为差不多身高的朋友。   距离上次见,已经有些日子。   但霍祈东觉得苏文宣偏偏还显年轻几分,这透亮的电梯灯里,薄唇一抿,黑眸半阖,相当有腔调,跟这儿一圈人,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苏文宣主动打个招呼:“霍总,好巧。”好像回回都是这一句。   霍祈东的眼神从他面上落到他朋友脸上,再收回来,淡淡道:“来玩?”   苏文宣随意点头,不准备多说。   邵青在皱眉,他觉得霍祈东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等意识到什么时,电梯门开。   苏文宣主动退一步,请居中的霍祈东先行,他这人为人客气礼貌习惯,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看在霍祈东眼里,似乎就有点不太舒服。   苏文宣不是一个冷淡的人,但唯独对他客气疏离,让他心里跟有什么似的膈应。   霍祈东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人了,他也想不通,苏文宣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却一直念念不忘。   那日在商场一遇,霍祈东回去后着实有些窝火,不是因为苏文宣跟那个小男孩儿有什么,而是苏文宣那副态度。   他说不上来自己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苏文宣大概是故意的,既不避开自己,不跟旁的人一样怕他,躲他,但就是无视他。   那种无视的感觉,特别诡异地令他难受。   此刻,霍祈东瞥了一眼微微低眸的瘦高男人,走出去一段路,又停步。   苏文宣和邵青走出去,见前面的人莫名地站着。   霍祈东的黑影笔挺一站,跟班自然也如柱子一般杵着。   他们两人便绕开要经过,苏文宣刚走过去,便听霍祈东道:“留步。”   既不指名也不道姓。   不过,苏文宣清楚是叫自己,他对邵青轻声道:“你先去前面包厢等我?我一会儿来。”   邵青一看这阵仗,再看这位传闻中的霍三少那冷若冰山的神情,对老同学眨眨眼:“电话。”   是说有事情打电话。   苏文宣轻轻一笑,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三分钟后,苏文宣跟着霍祈东进了一间豪华包厢。   助理一干人等在外面等候,跟保镖似的守门。   苏文宣看他先坐进沙发,他便跟着坐在不远处。   不过,只觉得这场景好笑,手握空拳抵住唇峰,浅浅一笑:“霍总,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霍祈东叠着腿,带着手套的手落在膝上,轻轻叩了下,一会儿才慢慢地道:“上次让你开价,你还没答复我。”   若不是苏文宣知道他才二十三,真的会被他这冷面和气势震慑住,以为他是三十二了。   这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在这个年纪活得这么老城内敛与冷峻。   苏文宣偏着头,看他道:“那你也知道我肯定要回答你一句,我要的答复你也没给。对吧?”   他黑眸如夜,眸光如星,霍祈东只是看一眼,便恨不得把人收拾一顿。   “那我答应呢?”霍祈东如是问。   苏文宣往后微微坐得舒服点,像是极轻松愉悦地道:“好啊。”   原本霍祈东想试试他,却不料被他是这等淡然自若的反应。   想到酒后乱性的第二天清晨,他还能坐在那间屋子里给老板打电话提条件,便知眼前这人不简单,至少镇定得超过常人。   或许这也是苏文宣特别的地方。   长得白白净净的年轻轻的小男孩儿,谁能跟他似的?   再者,那天在茶室,他要碰他,他也没有大喊大叫,仍旧是斯文体面……   也许这就是这个年纪、见过一些风浪的人,固有的一种姿态,说不上来好坏,但的确与众不同。   在配上这张脸,这副身材,霍祈东又回到之前那个结论——世界独此一个,别无他人。   霍祈东长久的沉默令苏文宣有些不适,他望向他的脸庞,正色道:“霍总,实话说,我今天是来沪城办要紧事的。可能,还是个要命的事情。所以,不能久留。你看,如果你有别的事情,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想要你。”霍祈东说的直接。   苏文宣一顿,“看出来了。”   “所以呢?”霍祈东从没见过这种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但苏文宣的种种都让他喜欢。   苏文宣的手指在沙发皮面上轻轻点了点:“你知道,我同你一样。”   “如果要麻烦你改一改呢?”霍祈东问得很温和。   其实他大可以旧事重提。   但不知为何,他对着苏文宣,并不想说得那么过分,也许是因为苏文宣这张脸叫人说不出狠话来。   而此刻,他是在求欢,自然也不好把话说得太刺耳。   苏文宣轻轻摇头:“霍总,我现在有男友。”他也架起了腿,淡然道,“你见过的。我们感情稳定。”   “感情稳定?”霍祈东眯着眼,轻轻将这几个字吐露出来,却更像是唇齿间狠狠撕咬过一般,听着轻飘飘,实则夹杂着凌厉。   苏文宣想到此行目的,翻看腕表时间:“霍总,下次有时间我们再会?我今天真……”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伸过来的手拽了过去。   霍祈东低眸,眸光落在男人的眉宇间:“还是上次那样,可以?”   “上次?”苏文宣挣扎一番,动弹不了,眉心一皱,“哪次?”   “呵。”霍祈东勾着薄唇,低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茶室。”   “哦。”苏文宣心道,霍祈东八成是个变态之类的。“这……霍总,不合适吧?我都有男友……”   他的话再次没说完,霍祈东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就按着他,“你知道我不会过分,也不行?”   声音轻和,虚无缥缈,甚至带着点儿叫人想入非非的温柔。   苏文宣扶着沙发,先坐直:“真的不像样子了。霍总,实话说,我对你没有存什么好感。那一晚过去就过去了,我也已经没当回事,难不成非要我去计较?”   “嗯。”霍祈东将他的腰狠狠往自己腿边一推,下巴便搁在他的肩膀处,微微侧头,呼吸的热气灌进苏文宣的毛衣领子里。“你要怎么计较?”   苏文宣只觉得这人好像是在跟自己调情,但这真的不是时候,他再看一眼时间,轻轻叹气,柔声道:“霍总,我真的有急事,好吗?”   听语气已经是放弃沟通,只想脱身。   霍祈东抬手便不客气地拽住他的胳膊。   更令苏文宣皱眉的是,霍祈东嘴角噙着淡笑,深邃的眼眸盯着自己,与此同时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咬住中指的手套,手轻轻一抽。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便入目而来,他再轻轻一撇嘴,手套便掉落在自己的腿上。   苏文宣只感觉他的手心是热的,指尖是暖的,但他仍旧忍不住地一瑟缩。   苏文宣忙连连挣扎:“别……”   苏文宣实在是臊得慌,这叫什么事情?最要紧的是,真要缠斗,他动弹不能。   抬腿要踹,霍祈东一条腿便压住他,将人结结实实地困住。   苏文宣还是叹气:“霍总,这不大好吧?”   “上次呢?”   “那时我单身。”苏文宣道,“现在我有恋人,我要对我的恋人负责。”   “分了。”霍祈东轻声道,“我不能做你的恋人?”   苏文宣扭着肩膀往后躲,脸都涨红:“霍总,别开玩笑。”   他这一副欲拒还迎、羞怯异常的姿态,少见,“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文宣只觉得他这人,也是个麻烦人物,有钱有势是一回事,脾气也顶不好弄。   “为什么我不能做你的恋人?”   “……”   苏文宣轻声道:“你看现在这样,你是要同我恋爱的姿态?这分明是强取豪夺?”   “呵。”霍祈东笑了。   今天看到苏文宣,他通体舒畅,神情眼眸都愉悦起来,“你瘦了。”   “嗯。”苏文宣真是要恼火起来,但平常少发火,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动怒,只觉得荒唐又无奈,“霍总,我比你年长,快三十了,你是知道的。”   “所以呢?”   “你若是想要年轻的,漂亮的,甚至是干干净净的,我都可以帮你找找。我有些同行,就是专做这一道的。”苏文宣好言好语地道。   “拉皮条?”霍祈东冷笑一声,原来瘦得这么厉害。“别去做经纪人,到我公司?”   “……”   越说越不成了。苏文宣索性也不动了,往后倒在沙发上,任他摸:“你松开我?太重。”   这体格身高和分量,再压下去,他就得腿抽筋。   霍祈东见他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明明不情不愿,却又松垮下来,“放弃了?”   “嗯。”苏文宣只想赶紧走人,完全不想与他缠斗,而且内心有一种,往后是不是得避开他的意思?   当众是不发疯,私底下这……他低头看一眼在毛衣中游走的手,变态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从霍祈东的角度看苏文宣此时的神情,真是有趣又无辜,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被恶霸欺负的既视感。   两人不声不响,霍祈东的手揉过他的腰……   苏文宣想:这……人都要恶心起来了,他忙瞪瞪眼睛。   手机忽的响了,他忙抽出手去西装裤里找手机,一看是邵青,在看一直不撒手的霍祈东,便直接当面接了:“老邵,怎么说?这个姓章的在了吗?”   霍祈东听着这话,看他低着头,黑色毛衣上的白皙脖颈就在眼前,他微微凑过去一些,轻轻闻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清爽气息。   邵青道:“在了在了,已经开局,这一房的人,乌烟瘴气。我朋友说是可以带你去认识下。你人呢?你还不过来?”   苏文宣道:“我来了,立刻就到。你问你朋友,能不能让章利照单独跟我聊下?否则我怎么接近人?”   听到这个名字时,霍祈东一顿,手正好按在苏文宣的手臂上。   那地方偏偏敏感,苏文宣抬眸瞪他一眼,又对电话里的人道:“你现在跟章利照待在一个房间吗?”   霍祈东柔和地笑起来,心情颇为愉悦,另一只手松开他,抽出他的手机,反倒靠向身后的沙发,神色自若,胸有城府。   苏文宣吓一跳,还没反应,便听他道:“你跟章利照在一块?你现在把手机给他,就说霍祈东找他。”   说得缓慢,语调平静,好像再自然不过地在说话。   邵青听换了个低沉的男人声音,懵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知道霍祈东要插手,便不再多问,照他说的办。   这边等候的时间,霍祈东一条腿重新压住苏文宣,手还在他肌肤上流连,不让他逃脱。   苏文宣沉着脸,脑子里快速计较,便没做挣扎。   霍祈东知道他是办事要紧,刻意凑到他耳边道:“我帮你,你还不笑一笑?”   声气儿飘进耳孔,苏文宣避开,心道,你这是帮我还是胁迫我?还要我给好脸色?你可真是同刘梦斐一样,以为这世界都围绕你们这些大爷转么?   霍祈东没逗他太久,那边章利照接了电话:“霍……霍总?您要见我?您在哪儿啊?这……我立刻来,立刻来!”   霍祈东报了个地点,才按掉通话,却见上面有一条微信:【文宣,你不在家我睡不着,我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啊~】   后面还有一串红心。   霍祈东皱皱眉,想到那个小男孩儿,面上不显,按灭手机,顺手帮他塞进西裤裤兜。   “文宣……”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绕了一圈,吐露出来时,有种格外深情的感觉。   苏文宣挪了下屁股,将衣服往下收拾,“霍总,你这么叫我,怪吓人的。叫我苏文宣吧。”   霍祈东侧眸,盯着他的手,他的脖颈,他的脸颊,他的下巴,他的眉眼,最后轻声呢喃道:   “苏文宣……”   我也很想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胃炎复发引发低烧以及疼痛,不吃疼,吃两口疼,坐都坐不住。   静静地躺了(疼了)两天,脑补了一堆安乐死的方法,最后想想不行。活还是得活,因为一个胃疼就要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来人间一场。   不是说影响码字,只是想跟大家说,趁年轻,珍惜自己的胃……(当然没有人会听的,一如年轻时候的我自己,嗷!继续疼去了) 第14章 014   章利照进来时,点头哈腰的劲儿,令苏文宣瞠目结舌。   尽管他也根本不认识这位老兄,只是光看他这一身当季名牌夹克配西裤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个小咖,而且年岁至少三十五以上了,何以见到霍祈东跟见了祖宗似的?   邵青跟在后面,进来后同苏文宣一对视,都觉得好笑。   霍祈东依旧叠着腿,静静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在戴手套,丝毫不见刚才那副变态样,等戴上手套,一只手撑在膝头,颇有阵势地抬手点了点苏文宣:“我这位朋友找你有事,你好好配合一下。”   掷地有声,轻重有序。说着,他起身,并不准备逗留。   章利照猛点头,一叠声地喊“好的”。   苏文宣清晰可见地看到他伸手快速地抹了下额角,那几根手指又落下去,在西装裤上一蹭,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按照霍祈东和苏文宣的位置,他走也可以,但讲道理,苏文宣应该起身让一让,顺便做个礼貌性的样子。   然而,苏文宣刚被“上下其手”了一回,又被“胁迫”着接受这一份好意,心里着实不大痛快,于是照旧是那么一副双腿交叠的样子,没动。   霍祈东见了,心里清楚苏文宣也是有点脾气,等于要让自己挤一挤。   换做任何人,霍祈东可能就不客气了,然而这是苏文宣,端看他现在眼帘半落地望着章利照,从上往下望去,静如一副画作,潇洒优雅极了。   这么优雅的男人,为何叫他抬腿让自己?   霍祈东主动侧过身,挤过去,同时在外人面前给足他面子。   这一回,不光是章利照看明白了,邵青也在想:文宣什么时候认识了霍家的人,霍三居然还这么客气?见鬼见鬼。   霍祈东拉门出去,踏出去,对其中一个助理道:“你留一下,一会等里面谈完,送苏先生一步。”   “是,霍总。”   霍祈东才瞥一眼那扇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隔着手套轻轻一摩挲,眉心舒展,眼角泄出一些笑意来。   包厢里,苏文宣抬手请这位陌生的章利照坐,他还站着说:“不了不了,您这个……怎么称呼?有什么事情?我……为您能做点什么?”   苏文宣看一眼邵青,故作道:“那我也站起来说。”   “不不不……”章利照忙坐下,“我坐我坐,您说。”   邵青快被这场景笑死,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文宣便开口问这位圆脸短眉的中年男士:“章先生,我也不是要找你,我是想问你找刘瀚明。”   “瀚明啊。”章利照一听不关自己的事情,这才松口气,语气都明快几分,他皱眉问,“我能知道您是?”   “哦……我叫苏文宣,是代刘梦斐来找他的……章先生知道刘梦斐吧?”苏文宣看他的神情举止,听到刘梦斐时,便明显的反应一下。   章利照左看一眼苏文宣,又看一眼另一个男人:“这……您是霍总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那我就照实说了,瀚明那小子就是不着调,一直有挺多女人的。”   苏文宣点头,这不意外,他细细将章利照有关的情况全部抽出来——爱推牌九、呼朋喝友、蝇营狗苟的混世油滑之人。   他这么一想,手指尖儿在腿上一划,便慢慢启唇道:“祈东,刚才同我说,你跟刘瀚明应当是非常熟悉的,那想必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他往常说话就慢,吐字清楚,这句就更加拿腔拿调。   而“祈东”这两个字,格外出挑。   邵青掀眼皮子也挪了一眼给苏文宣。   章利照这下没话讲了,习惯性地擦一擦额角的冷汗:“呵呵,没想到霍总还挺关心我的事儿。”   苏文宣不再多说一句,等着这个爱出汗的中年男人的回答。   半分钟左右,章利照便道:“那是这么回事,刘瀚明呢,的确在国内。之前刘梦斐找我呢,毕竟是他的女人,我一个大老爷们介入朋友的私人感情,是不是不太说的过去?”末了,他看看苏文宣这张没什么表情的,出挑又平静的脸孔,“您说是吧?”   苏文宣抬眸,看他一眼,单刀直入地问:“人在哪里?”   章利照被他这么看一眼,昏昏地想,这男人恁的生了一双厉害的眼睛。又心道,妈的今天牌九没推成,叫霍祈东和这小子吓一跳,刘瀚明妈的怎么得罪到霍祈东这边来了,这不是找死么?他一合计,就忝着脸笑笑:“在港城。”   苏文宣心道,这下好了,难不成他这经纪人还要去港城带女艺人见负心汉?   他有些心烦地扫一眼刚才霍祈东坐着的位置,一瞥眼,便启唇,利落痛快地道:“章先生,劳烦你一趟,把他请到沪城,最多明天下午,我要看到人。”   他声音轻,且慢,不及霍祈东的凌厉,但又有一种成竹在胸的稳重。   邵青一听这口气,心道:我靠,我他妈三天没见苏文宣,这老同学从经纪人混成道上大哥了?   琢磨一会儿,便很快明白,他是在借着霍祈东开路。   章利照这下没辙了,他吃不准这人和霍祈东的关系,这个朋友……到底算哪门子的朋友?不过他今天跟霍祈东打了照面,要是不给这面子,肯定是不行的。   此时,门被人敲开。   苏文宣皱皱眉,不晓得还有谁来,“进来吧。”   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道:“苏先生,霍总让我在这儿等您,一会儿送您,您大概还需要多久?我去备车。”   “……”   苏文宣想,霍祈东这是要跟自己死磕上了。他扫一眼抬头看着门外,眼珠子似乎在转的章利照,轻轻一抬手:“你跟他说,我在等章先生的答复,等章先生这边事情结束,我就走。”   “好的。那我在门外,您有事随时叫我。”男助理道,又合上门。   章利照这下已经放弃挣扎,对着苏文宣主动道:“这样啊,苏先生对吧?我呢,我啊,先联系他。这……他来不来,我真的是没法定的对吧?”   苏文宣想,现在赶鸭子上架,看看霍祈东能不能再给点威慑力出来了。   他轻轻一皱眉,心里觉得烦,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章利照是当着苏文宣的面打给刘瀚明,摆明立场,想脱干系,不想被搅和进来。   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叫苏文宣拿了底牌。   章利照对刘瀚明道:“瀚明,霍总的朋友找你到沪城一会。”   苏文宣便知道,霍祈东这三个字是有用的,他松口气,但又蹙眉,手指不安地在膝上点了点。   章利照在那边轻骂:“你他妈的还在女人身上?你迟早被女人弄死!……哪个霍总?你他妈的疯了吧!霍三少啊!”   这话叫苏文宣和邵青相视,他想,他得问问邵青,霍祈东究竟是什么来路。   挂断电话,章利照道:“苏先生,他说明天下午三点一定到,那你选个地方?还是怎么着?”   苏文宣想,章利照是知道利害的人,电话里只字未提刘梦斐,等于事情他帮忙办妥。“谢谢章先生了。”   章利照连忙摆摆手:“这倒不必,给霍总的朋友办点事情,也是我的荣幸不是?”   苏文宣请邵青帮着定一家酒店,这边让章利照告诉刘瀚明,那边他明天去把刘梦斐弄去。   他想,见了干什么呢?   鸡飞狗跳,鸳鸯成仇,哎。   不过事情就算这样,章利照办完事情一擦额头,转身出去继续推牌九,苏文宣和邵青下去,霍祈东的助理送到停车场。   这助理走之前对苏文宣道:“下次您带朋友来,车子直接停在SVIP区域,报您的名字就可以。”   苏文宣点点头,不太有表情:“谢谢,请回。”   等上了车,苏文宣联系刘梦斐,说明天带她见刘瀚明,请她快点恢复正常。   刘梦斐顷刻间如枯木逢春,喜笑颜开地说谢谢他。   挂断电话,邵青才拍了苏文宣的肩膀一下,激动地道:“文宣,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认识的霍祈东啊?这小子可是厉害角色。”   “有多厉害?”苏文宣慢条斯理的问。   语气听上去颇有些不屑,邵青说:“你这口气,牛逼啊。”   苏文宣耷眼,感觉一下,的确,他解释一句:“不是,我是不知道他的底细,问你情况。”   “你不知道他的底细?我靠,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邵青震惊,先把林肯开出去,要不是在开车,恨不得要手舞足蹈。   把霍家在文沪两地的生意盘点一遍,总之一句话,这地块那地块,全是霍家的,而且还是早年间囤地为王的那一挂,眼光又俱佳,现在拿出来都是地王级。   兼之同政府合作做基建、运营、能源、商贸等业务,横跨之广,无所不及。   “你说半天,也没说到他。”苏文清扶额。   “反正这是大背景嘛!有这么一座金山银山靠着,根基又稳。霍祈东上面两个哥哥也很牛,不过他手段更狠。霍家那个大老板前几年身体不好,身边打江山的元老拉帮结派,要另立山头,两个儿子又在争家产,恨不得浑水摸鱼。霍三突然就入驻公司,单枪匹马清理门户,你说是不是牛逼?”邵青说这话,最后补一句,“当然,我也没参与进去对吧?眼见还不一定为实,不过,霍三这名声是在外面就这样了,心狠。”   苏文宣听完这一堆,评断一句:“你把他们家的事情,说的跟三国水浒似的,另立山头……”他淡淡一笑。   顿了顿,又问:“这是前几年的事情?”   邵青一皱眉:“前年吧。怎么了?”   苏文宣轻叹一句:“那他才二十岁,就被你们传成心狠手辣的角色了。”   “这种豪门子弟,心态跟咱们不一样,二十岁都老了。哎,这是不是有个名言是这么说的,什么二十岁我们都老了?”邵青一边拐弯,一边若有所思。   苏文宣被这老同学弄得一直敞开怀地笑:“杜拉斯,说她自己十八岁就老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邵青家,苏文宣暂住一晚,顺便唠嗑。   夜里,苏文宣忍不住发过去问郝一洋:【一洋,睡了?】   【没呢!文宣,你在哪里啊?睡了吗?】   【大学同学家,想你了。】苏文宣输入文字,【明天应该可以回家了。】   【嗯!那你提早跟我说,我去买菜,我在家学了两个菜,做给你吃好不好啊?】   苏文宣没事就喜欢跟郝一洋去超市买菜做饭,过小两口的小日子,他炒菜有些功底,郝一洋则不大懂,在旁边帮忙洗洗摘摘。   没想到趁着自己不在,郝一洋已经开始学做菜,苏文宣颇有些暖心,老怀安慰。   【好的,你早点休息,明天联系你】苏文宣回复一句。   一想到郝一洋,他心里感觉日子有盼头。   等躺在床上,喧嚣全无,安安静静时分。   苏文宣才想,我今日怎么蠢成这样。   明日刘瀚明匆忙见了刘梦斐,一定不会要跟她复合,那刘梦斐肯定得疯了。   他这才赶紧又起来,给李曼发微信:【曼曼,你早做准备,将下周开始所有梦斐的工作全部过滤一遍,可以撤的立刻撤,实在不成的才放一放】   李曼还没睡,响应及时:【苏总,怎么回事?她不想干了?】   苏文宣只输入一句:【恐怕心有余力不足了】   【哎,她也是够了。明知道她一个人的问题,牵涉到方方面面。我今天联系了几个合作方,都不情不愿给咱们推。北京专访那边更直接说了,要这样的话,咱们工作室以后不必问他们要机会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苏文宣回复一句:【嗯,我先看看情况把人稳住。再不行,只能下次我专程去给他们挨家挨户赔罪,喝上个三天三夜】   【得了吧!快睡吧!晚安】   他丢开手机,靠回去,心里格外清醒,却也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要纠缠着不在乎自己的人呢?   人何必自轻到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三,停一天~   周四继续来看啊,挥挥我的黄手绢儿…… 第15章 015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刘梦斐要单独在酒店咖啡厅包厢见刘瀚明。   于是,苏文宣在咖啡厅大堂,请昨天住在刘梦斐家的小珍和赶来回合的小雅喝咖啡。   两个年纪相当的小姑娘碰一起,苏文宣只觉得自己宛若坐在春运期间的绿皮火车上,还是一趟漫长的、吵闹喧嚣的、没有尽头的旅程。   在小雅要哭起来之前,苏文宣把侍应生叫来,为两人点一个甜品塔,自己借着打电话走开。   他这两天在沪城,文城的事情都在李曼那边堆着,还好手里其他三个艺人都事情不多。   不过,他照例还是联系新签约的艺人梁诺,问问最近在片场的情况。   上次同李君晟提过一嘴后,他就主动带梁诺过去进组一部古装电视剧,一个男五号角色,但因为是男一号的小厮,出镜率仅次于男一号女一号,也算是刷足存在感。   梁诺将在剧组的情况简单一提,又怯生生地问苏文宣:“苏总,那个……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个自己的助理?”   苏文宣道:“明年给你配,急吗?”   “不急不急,就是看别人有……苏总,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梁诺这么问,他刚进工作室,口气还是小心翼翼的。   苏文宣瞥一眼远处在和小珍哭诉的小雅,淡然道:“那这几天我让人过来陪你待一段。明年工作安排多起来,我就固定安排人。”   “是吗?!好的,谢谢苏总。”梁诺笑开来。   等苏文宣挂断电话,便想起李君晟说自己成了老妈子。   经纪人不就是老妈子、小保姆……   他这儿刚独自坐着将一杯白咖啡喝了二分之一,那边小雅冲过来,急促地道:“苏总,梦斐在包厢叫你!”   苏文宣拿着手机,快步踏过去。   进了包厢,小珍小雅在门外守着,苏文宣一看这阵仗。   亏得是在酒店,否则在自己家,估计得砸成世界末日。   椅子倒地,咖啡乱洒。   刘瀚明颇为体面的西装上全是咖啡液,他也脱了在抖,见到苏文宣忙道:“苏先生,你这把我骗来,弄成这样,你要怎么收场?”   苏文宣将气得坐在椅子里喘息的刘梦斐扶了一把,忽略这男人,问她道:“怎么说?”   刘梦斐抱着他的手臂呜呜呜地哭,来时的妆全毁了,形容可怕:“他不要我,不要我,我就去死!”   苏文宣想,他是不是不该找这个人出来见面?他偶尔这心软的毛病,是得改一改。   他扶着刘梦斐的肩膀道:“你们感情的事情,我没法插手。梦斐,你清醒一点,他是什么人你看不清楚,没关系。但他怎么对你的,你清楚就行。别陷进去了?”   “我就要个说法,凭什么我就成了小三,凭什么啊!”刘梦斐念念叨叨地哭,横眉冷对地瞪着刘瀚明。   此时的刘瀚明刚吃了一脸咖啡,动作滑稽夸张地在擦拭胸前的咖啡液,对苏文宣道:“苏先生,大家都是男人,我想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她再这么疯下去,我就直接跟网上爆料了。”   苏文宣轻叹,低眸入目的是刘梦斐紫粉的上衣,视线只能挪开,不咸不淡地看一眼不远处的刘瀚明:“刘先生,我既然能把你请来,你就清楚,真的鱼死网破,你也不会好过。”   刘瀚明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骗来的,已经把章利照骂了一千遍。“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威胁我?那怎么弄?我反正不可能离婚,就算离婚,我也有大把女人等着我。别搞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场面太难看了不是?”   苏文宣想,这要是搁在自己身上,要么拿把刀砍死,要么扭头就走,绝对不多说半句话。   可是刘梦斐就偏偏要跟这个人犟到底:“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呀,刘瀚明,你说你爱我的呀!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王八蛋!”她说着冲过去,要打刘瀚明。   苏文宣搂住腰,抱在怀中,“好了,梦斐,冷静点。”   刘梦斐推着他道:“你帮我去打他!打死他!文宣,你去啊!”   苏文宣将她压在椅子上,对刘瀚明道:“刘先生,那么我问你一句,你已经明确不会离婚,不会再露面对吧?”   “废话!”刘瀚明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要不是章利照拿霍祈东来压我,我才不来!”   这话刚落地,包厢门被人推开,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如飞刀般破空而入:“谢谢刘总看得起我。”   霍祈东!   刘梦斐不知道这是谁,呆呆看一眼,“文宣,这谁啊?”   此刻,刘瀚明已经擦完了胸前的咖啡,赶忙道:“霍总您怎么还有时间来管我这种破事儿?”他走过去,拖开一张椅子,“您坐。”   苏文宣这会儿不止头疼,太阳穴疼,感觉三叉神经都要抽起来了。   霍祈东换了一身打扮,正黑细绒夹克,黑色长裤,显得比穿正装时候年轻一些,不过也看上去同二十七八的人没差别,加上人高,魁梧,依旧老城。   他进来后,不客气地坐在那把椅子上,眼神先在这位女艺人的脸上兜了一个来回,又看苏文宣站在旁边护着人,微有些憔悴。他上半身靠进椅子,叠着双腿,末了喃喃自语地道:“难怪瘦了。”   这话大家都听不懂,只有苏文宣一愣。沪城之行,他真的是悔之晚矣。   刘瀚明道:“霍总,这你真的要管啊?”   霍祈东扭头看看站在旁边的刘瀚明,淡淡道:“我不管,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跟我朋友说话的。”   “……”   刘瀚明不比章利照,他跟霍祈东之间的金钱关系更深一层,忙道:“霍总,您这是吓唬我呢吧?再说,我对您朋友,我这……好言好语供着呢!我哪儿敢得罪啊。”   他说这话时,霍祈东盯着苏文宣,见他垂眸也不看自己,心道:他不是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会儿有些丧气?   苏文宣的确丧气,他已经不想管这破事儿了,只想回家搂着郝一洋过闲散日子。   他拍拍刘梦斐的背,将这位一直对着霍祈东和刘瀚明虎视眈眈的女士给拍醒。   苏文宣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梦斐,他不会给你什么名分的,不要折在这个男人手里。以后好男人也多得是,听我的话,回去好吗?”   刘梦斐猛摇头:“不行不行!我就要一个答复!”她有些激动地抓着苏文宣的肩膀,“文宣,你要帮我的啊!”   苏文宣想,我都要折进你这事儿里了。   眼下,他被摇得脑子疼,好比左边是水右边是泥,和成一团了。   霍祈东如何没看到苏文宣一副面色苍白、神形俱灭的容色,抬了抬下巴,问:“这位小姐,要什么答复?刘总,你不能现在立刻给一个?”   刘瀚明道:“我给了啊!”他古怪地笑一声,“霍总,你真的还管我的家事呢?这不好吧?”   霍祈东手里拿着手套,在椅子扶手上轻轻一拍,轻哼一声:“我等你把事儿解决,请朋友吃饭,你以为我愿意管?”   苏文宣一顿,起身站好,对刘瀚明道:“刘先生,你是真的不会同梦斐复合是吧?”   “绝无可能!”刘瀚明完全已经不记得刘梦斐是谁了,痛痛快快。   刘梦斐又要发疯,苏文宣一把按住肩膀,“梦斐,你听见了对吧?”又对刘瀚明冷声道,“那若是,以后叫我知道你私下里联系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不找我就阿弥陀佛了!”刘瀚明切了一声,又意识到霍祈东在,忙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联系她,绝对不会。”   苏文宣长叹气,低头问一直在眼巴巴看着刘瀚明,又一直在哭的刘梦斐:“梦斐,好了,走吧。”   “文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刘梦斐哭着踢打起来,都挨着苏文宣。   霍祈东一看这女人胡搅蛮缠,也是头疼,仰头问刘瀚明一句:“你怎么找了这种上不的台面的女人?”   声声清晰,入耳如雷。   苏文宣想,霍祈东还不如装一座冰山,这话简直是要逼死人。   刘梦斐大闹起来:“要你管,你什么人啊!装腔作势!”   霍祈东不屑一顾地淡然道:“我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现在耽误我请你经纪人吃饭。给你三分钟安静下来,否则,我让你的老情人丢你进黄浦江,他也不敢不听。”   “……”刘梦斐看看他这气势,再看看刘瀚明,目瞪口呆。   刘瀚明擦汗:“别开玩笑了霍总!”赶紧抬抬手,示意刘梦斐安静,“刘梦斐,你别疯了,回头你他妈的真沉黄浦江了!”   “好了,这闹剧到此为止。”苏文宣道,“梦斐,你今天给我一句实话,非要为了这个人不要工作,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插手你的事情。”   “不是的!”刘梦斐猛蹿起来抱着他,“文宣,不是的不是的……”她哭得稀里哗啦,又是吓又是莫名又是痛苦,“我不知道了,文宣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想要他跟我好,我想回到过去,我想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我也想好好演戏……文宣……你不要对我凶,不要对我凶……”   苏文宣活到现在,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凶,将人搂在怀中,拍着后背温声道:“梦斐,我怎么会对你凶?我带你回家去好不好?走吧,我带你走。”又朝着门扬声道,“小雅,进来下。”   小雅和小珍冲进来将人扶住,拎着包,半拖半抱地把哭哭戚戚的刘梦斐戴上口罩,要把人弄走。   刘梦斐不知怎么回事,腿一软挂在苏文宣怀里:“文宣,我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苏文宣弯腰把人牢牢抱住,好言好语地道:“难过就哭吧,我在的。”   刘梦斐扑在他怀里一顿大哭。   场面是多滑稽多搞笑。   刘瀚明站在霍祈东身后,已经在掏手机,懒得看。   霍祈东沉默着,幽深的眼眸始终绕着苏文宣,见他被这个桃红柳绿的女人衬托得更简约不凡,纵然俗成一片,他也能遗世独立。   他也清楚,在刘瀚明之流的人眼里,苏文宣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高挑的男人而已。   但他处处要把他单独择出来,总见他是最好的,或许应了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霍祈东靠着没动,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摸着黑色光润的皮手套,似乎指尖触及苏文宣的肌肤。   我恐怕是逃不过苏文宣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换榜单的时候又不小心红锁了(这个章节原本是没锁的,但是我修了个错别字,导致红锁了……)直接导致上不去任何榜单~   所以本周……本周当然继续更新啦……   嘤,没有榜单还要日更的我,心很痛啊…… 第16章 016   几次交道打下来,霍祈东基本已经捏到苏文宣的性格。   这人反应快,有分寸,懂情理,脑子是清醒的,但是性格有些温吞,还是个体面讲究的人,估计还存了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虚头巴脑原则。   此类人搁在过去就是幕僚、参谋,专在营帐里给将军大帅出主意的人,有文韬有谋略,但不是个能真正打仗的,尤其是遇到混战,基本就是个秀才遇到兵的节奏了。   霍祈东想明白这一点,眼尾余光瞥一眼置身闹事之外的刘瀚明,便抬起脚,稳稳地站起来,背着手走到苏文宣、刘梦斐面前:“刘小姐是吧?这样,我今天兴致不错,给你做一回主。”   还真是别说,苏文宣从他那抬脚起身就知道要不妙,他也算是明白了,霍祈东是掐着点来,非要“帮忙”的节奏。   一过脑子,他就明白,昨天他跟章利照聊完,转身章利照一定在霍祈东面前坦白从宽,甚至于可能来龙去脉说得更清楚。   刘梦斐在苏文宣怀里往外指霍祈东:“你到底是谁啊?摆什么谱啊!做什么主啊?!”   秀目一瞪,细眉上挑,好一副小女人被惹毛的样子。   苏文宣拦着她一些,道:“霍总,这件事就不必劳你……”   他话还没说完,刘瀚明也跟着过来抢白:“对对对,苏先生说得对嘛。”他看霍祈东今天和颜悦色,似乎只是有闲心,继续道,“霍总,您这儿,是不是得去开会啊,谈判啊,年底等着您发钱过节的人成千上万呢。您这么忙,我的事儿就不打扰了。”   等刘瀚明一顿说完,霍祈东抬手,手掌搭在他的肩上,四指轻轻一拍:“刘总,你知道吧?我平生最烦一件事。”   “……”   刘瀚明心道,我他妈又怎么惹你了?“您说。”   霍祈东瞧着苏文宣,淡淡对刘瀚明道:“就是我说话的时候,别人打断我。”   刘瀚明仔细一想:“我没打断您的话啊,这……”   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又轻轻一拍,霍祈东道:“对,但是,你刚才的举动让我有了平生第二件最烦的事情。”   “啊?什么?”刘瀚明心里直哆嗦,这大爷!   霍祈东不紧不慢地道:“这第二件最烦的事情,就是别人打断苏先生的话。”   “……”   刘瀚明飞快地抬眼看一眼一脸漠然的苏文宣,在悄悄一看面前这大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章利照是赌鬼,离不开牌九,对那几张牌是了如指掌;而刘瀚明是色中饿鬼,离不开女人,对小情小爱的事情体察得细致入微。   章利照看不明白霍祈东和苏文宣那点暧昧,可是刘瀚明此刻立刻摸到了。   他想,我他妈睡了霍祈东老情人的人?不对不对,听起来也挺奇怪的!反正是,要了老命。   “霍总,我错了,您给个结果吧。是死是活您说!”刘瀚明扬手一指酒店外,“还是我自己跳黄浦江?您看个水花儿乐呵下?”   一听这话,刘梦斐又是惊又是吓,她仰仗爱慕的男人,如何这么一副窝囊怂模样?哭得更是伤心悲痛。   霍祈东收回手,开玩笑似的拿着手套甩在他上臂,轻飘飘地道:“刘总,别把我说得跟上海滩斧头帮大佬似的,我正经生意人。”   “对对对,您正经,您最正经。”刘瀚明手心都是汗,“那赶紧啊,您帮我做主啊,求您了!”   苏文宣已经不想再逗留,只搂着刘梦斐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我的艺人我会处理好的。再会。”   刘梦斐靠在他怀中,轻轻哭诉道:“文宣,我好后悔,我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人。”   很好,至少人已经清醒了。   苏文宣安抚道:“你还年轻,就当是补了一课,走吧。”说着,示意其他两人便要走。   霍祈东也不急,只是和声问:“苏文宣,我这点面子你也不卖给我?”   苏文宣已经侧身过去:“霍总,感情的事情,您一个外人做主,不像样子了。再者,这件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我看就不必再纠缠下去。”   刘瀚明刚才其实没把他当回事,但现在在旁边一琢磨,又仔细一打量这斯斯文文的苏文宣,心头恍然大悟,最后扫一眼霍祈东——   这厮恐怕是有点猛虎细嗅蔷薇的意思了。   啧。   霍祈东知道他讲道理,便跟他讲道理:“这样,刘总呢,伤了你这小艺人,感情伤也是伤,虽然不见刀口,痛得更久不是?所以,该赔偿赔偿,该补偿补偿。”   刘瀚明忙道:“可以可以,补偿!刘梦斐你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提!别让我娶你就成了。要钱你一句话的事情。”   苏文宣拧了拧眉,知道这事儿过不去,便只能强自镇定,舒展眉心,半叹半问地对刘梦斐道:“梦斐,你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刘梦斐今天感觉自己在片场演戏,见了个不太好惹的人,赫然意识到扑在苏文宣怀里的自己,又是个演技不佳的过场戏子,悲从心中来,面孔压在苏文宣胸口,摇着头,“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什么补偿。”苏文宣道,“霍总,我们可以走了?”   霍祈东瞥见这女人一直扒拉着苏文宣不放,轻摇下巴:“不行。”   刘瀚明这会彻底明白,感情眼前这位不是霍祈东老情人,是他妈没到手的新情人。借题发挥,他成了炮灰。赶紧自己道:“刘梦斐,我记得你不是想拍电影?我给你花点钱弄个女主角当一当?”   刘梦斐“啊”的一声扭过来,那脸是真的不堪入目,“真的吗?”   苏文宣也大概知道,刘梦斐为什么会跟刘瀚明之流的搞在一起,连忍一忍的度都没有,他想,如果他命里真的有个小女儿,得好好教养。   “对对对。”刘瀚明抹了把后脑勺,去问霍祈东,“霍总这样可以吗?我投资个小电影,捧一捧苏先生的人?多了没有,两千万可以吗?”   他既然已经知道霍祈东的意思,那肯定是得以苏文宣为先。   霍祈东不表态,只悠悠地问:“苏先生以为呢?”   语调柔和,口吻平静。   刘瀚明:……这他妈的假斯文!骗谁呢!   他也真是奇了怪了,霍祈东从来没找过情人,多是床伴而已,还都是一夜恩的露水情缘,怎么如今居然开始当众调戏良家妇男?他喜欢这一款的?   谁之前送了个小孩儿去,他不感兴趣,原来喜欢这种云淡风轻、有点韵味的角色。又一想,可能这厮喜欢年纪大的、温柔的。   苏文宣没作声,因为他不好代替刘梦斐回答,而刘梦斐的确不辜负他的所望,果然自己把话接过去:“刘瀚明,你当真的吗?这赔偿那我要了!”   好大的口气。   刚才要死要活的是谁呢?   “现在可以走了吗?”苏文宣问,也不看霍祈东,盯了一眼刘瀚明,“刘总,以后你有事联系我就可以,不必联系梦斐。”   万一两人再次勾搭上,他得烦死。   霍祈东补一句:“刘总,你联系苏先生的时候温柔一点,别打断苏先生讲话。”   刘瀚明夸下海口:“必须的啊,苏先生是霍总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来沪城,您招呼一声,我一条龙伺候着!”   看着这一来一回,苏文宣头疼。   搁在美国犯罪电影里,他都想做个冷冰冰的杀手,来几个点射,弄死算完,自己转身就走。   终于可以走了,小珍和小雅开门,苏文宣扶着刘梦斐出去。   他心道,霍祈东是的确帮了忙,不过不是这结果,而是把刘瀚明衬得跟小丑一般,叫刘梦斐清醒。   不论如何,总算事情办妥,苏文宣松口气,低声对刘梦斐道:“晚上,我开车,我们一起去文城,一起跟公司商务、宣传开个会,你的工作再梳理一遍。”看她似乎不情不愿,还闹上脾气,便道,“梦斐,我的精力有限,现在能顾着就顾着你,以后恐怕就不一定。”   刘梦斐被他扶着,揪着他的毛衣:“文宣,我就你帮我了,我把你当成我最知心的朋友的,我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你要是不管我,我怎么办?”   说着又要哭。   女人的眼泪是个武器,有些人受得了,有些人就受不了。   比如里头那位刘瀚明估计已经怕了,但苏文宣还是好言好语:“我知道的,先回文城。我现在开车去你家中,让小雅帮你收拾个拉杆箱出来。后天飞北京,参加一个访谈。”   “你陪我去好不好?”刘梦斐虽然觉得苏文宣太文气,但他说话就是中听,便跟他撒娇。   后头一道声音斜插入耳:“刘小姐,你这是自己没有脚还是没有脑子?”   “……”苏文宣一惊,扭头才看到冷脸的霍祈东竟然一路跟着,再往后一些是刘瀚明,还有陌生脸孔,以及许昶等几人。   眼见着到电梯口,苏文宣抬手按电梯,对着涨红脸要出声的刘梦斐道:“梦斐,收一收脾气,有什么我们回去说。”他已经不想跟霍祈东多说一句话。   他疲于应付这类人。   所以,那天早晨,他达到目的就走人,完全不想同他多说一句。   霍祈东也意识到苏文宣似乎冷冰冰地回避自己,他不太喜欢这个态度,但他也不想在苏文宣面前露出青面獠牙的姿态,至少在人前,顺着他一点。   不过,他依旧跟进电梯,手里还拿着那副手套,对着电梯外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下一趟,只有许昶踏进来,站在他身后一些的位置。   刘梦斐再没脑子,已经知道这是个人物,比刘瀚明这个某某公司老总还要厉害不少的人物。   她依着苏文宣,小小一张脸被口罩遮着,露出来的大眼睛在电梯镜面里稍稍看一眼霍祈东,冷峻且英俊,气质可谓逼人。再看他的着装打扮,立刻就明白是个人上人。   她想,这人是跟苏文宣认识的,是苏文宣的朋友——可苏文宣怎么从没带自己见过这么厉害的朋友?   苏文宣的手机在震,他取出来,看到李曼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一个合作方不肯推刘梦斐的事,要他去谈。他看一眼刘梦斐,便回复她说:【没事了,梦斐可以参加。】   他低眸看手机时,神情和悦,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一向如此。   但是看在霍祈东的眼中,便在想,又是那个小男孩儿么。   真是幸福的小鬼啊。 第17章 017   五六人都不做声,霍祈东不紧不慢地跟着苏文宣他们。   苏文宣也没管他,将刘梦斐扶进自己的奥迪后座,让小珍小雅上车,等他一下。   霍祈东见他终于要理会自己,便抬手朝后点了点,许昶知会,往后走远几步。   于是,在这辆黑色奥迪车前,苏文宣站在霍祈东面前。   霍祈东望一眼车里那几双好奇的眼,日头底下,他眯了眯眼,问:“你要在这跟我说话?”   “我得赶着回去。霍总,今天,谢谢你。”苏文宣再不情愿,纵然知道他别有用意,也得道声谢,“其他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之前的玩笑话,你一笑了之作罢。可以?”   霍祈东斜乜着他的唇,略有些苍白,但形状很好,眼神落到他的眉宇间:“之前的玩笑话?哪一句?”   诚然,苏文宣长得最好的是眼睛,日光下,如有光晕,霍祈东一看再看。   “哪一句都可以。”苏文宣道,“我还是那句话,可以的话,交个朋友。如果霍总觉得我不够资格,那我就不再问。”   霍祈东很清楚,他非要提醒自己,把自己归类到朋友那一挂。   真是个傻子样的人,若是他霍祈东想当个混账人,就算是把他归类到祖宗供起来,他也照样要混账。   “好。”霍祈东淡然道,“不过,苏文宣,你既然想当我的朋友,何以连笑脸都不给我一个?”   苏文宣想起昨晚在会所,他对自己说的那一句——我都帮了你,你笑一笑?   真的是个调戏人的登徒子吗?   还是个知道别人有情人的情况下,非要出口的人。   “笑不出来。”苏文宣淡淡道,也看一眼驾驶位,有些疲惫地道,“真的笑不出来。”   霍祈东看他眉宇间有淡淡的愁绪,脑子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他时,那对陌生人也和和气气的舒朗笑容。   他想,我真是越混越回去,竟然还不如个陌生人。   “那你走吧。”霍祈东单手插在口袋中,微微倾身上前,靠近他一些,轻声问,“欠着我一个笑,以后补偿我?”   尾调上扬,似乎情真意切。   苏文宣的脾气就是吃软不吃硬,也不喜欢当面拂面打脸,点点头:“谢谢霍总理解。那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霍祈东见他绕过自己,去拉车门,便迈开长腿,按住他拽开的车门,又扫一眼车里的人,将车门用力合上,才轻声慢语地问道:“你想当我朋友,却叫我霍总,是不是不大好?”   “那霍总觉得怎么合适?”苏文宣也不太着急,反正也只能如此,心态放平就是了。   霍祈东微微一低下巴,似在笑,垂头抬眸地看他:“祈东。”   黑眸闪耀,眼神坚定。   “好。”苏文宣这下也总算露出点笑意,看看这个城府很深,实则也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祈东。”   他这一声叫的柔和,温暖,带着一种旧友间的情意。   入了霍祈东的耳,他如沐春风。他再看苏文宣的容色,笑得不算开怀,但已足够令他心情舒畅,他手落下去,握住门把手,亲手帮他打开车门:“早点回去,这个时间高速堵车。”   苏文宣看看这车门,点点头,不客气地坐进去。   霍祈东将车门轻轻按上,见玻璃窗徐徐下来,苏文宣仰头看自己的模样,又不免心驰荡漾。   他想,这车窗开得可真妙,将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一点一点的崭露出来,而这个角度的苏文宣,更有种古代江南才子的风韵了。   “祈东,那么再会。”   “再会,苏文宣。”   等黑色奥迪开出去,早已没有影子,霍祈东依旧站在停车位,抬眸,望一眼这沪城的傍晚天色。   十二月的沪城,从未这么暖过。   独自站立的霍祈东伸出手,手掌轻轻掠过虚空,他眯上眼,疏风穿过指间,那么柔和,仿佛碰到了苏文宣柔和而温暖的肌肤……   许昶上前道:“三少,餐厅取消吗?”   “不。”霍祈东嘴角噙着笑意,收回手,抬眸见几只小鸟儿从天空掠过,自由自在,他声音难得轻快地道,“我一个人去。”   等苏文宣回到文城家中,郝一洋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开门声,丢开手机,冲到门边热烈地拥住他。   那种一路的烦闷,被郝一洋这一拥,彻底驱散。   关上门,苏文宣感觉自己与工作、与这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他轻轻吻了一下郝一洋的额头:“对不起,没有及时回来吃你做的菜。”搂着他往客厅去。   “没关系!”郝一洋嘿嘿一笑,“我还在练习期间,算作一个练手机会。”他看看苏文宣疲累地倒在沙发里,便乖巧地给他捏腿捏肩膀,“文宣,你好累啊,我给你放热水,去泡个澡好不好?”   苏文宣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的确很没精神:“好。”   他是一个很恋家的人,在父母家时,恋父母;一个人时,恋屋子;两个人时,恋那个人。   有了家,有了庇护所,在外面的风雨兼程才算有了意义。   眼神黏在郝一洋飞快走入洗手间的背影,他的手掌盖在眉眼上,靠着沙发,不自觉地笑。   不管工作如何繁忙,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他已经很是知足。   等郝一洋出来,他起身走进去,又轻声问:“一洋,过年去我家坐坐?”   “啊?”郝一洋一愣,又一喜,“真的吗?那是不是代表见你爸爸妈妈?”   “嗯,还有我哥。”苏文宣站在洗手间开始脱上衣,任郝一洋解开自己的裤子,他抬抬腿,“不用了,你去玩,我冲一下就泡会儿。”   郝一洋有两天没看到他,帮他拿着裤子衣服,腻腻歪歪地撒娇:“不行的,我想看着你。”   洗手间白光下,年轻脸庞泛着柔光。   揉揉他的下巴,苏文宣吻他的面颊,轻声道:“乖,去沙发等我,我泡舒服了再要你。”   “……”   郝一洋拍他的腰,“色鬼!”说完,羞红脸抱着衣服,转身出去。   苏文宣想,刘瀚明说的也对,男人们,不外乎这点事。   他拿起电动牙刷开始刷牙,看一眼同款的另一支,他心情愉悦地想,周末带着郝一洋去逛商场,买点情侣装,他应该会高兴。   看着郝一洋眉开眼笑的样子,苏文宣心里也舒坦。   郝一洋在沙发上都玩不进游戏,他看看这白色的绒面新沙发,心道,弄脏怎么办?咦~好过分的文宣!   自从搬到新居后,郝一洋就感觉苏文宣完全独立地属于他一个人了,尤其是被苏文宣那种随时随地回应自己,时不时呵护自己、照顾自己的态度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在内心,他已经深深地依赖着苏文宣,将他当做了爱人、兄长、亲人,什么话都想跟他说,发生一些事情也喜欢请他帮忙参谋。   这个年纪的苏文宣,走过郝一洋现阶段所有要走的路、遇到的事情,乃至于见识广博、思路清晰,对年纪小小的郝一洋而言,已趋近于无限完美。   苏文宣裹着睡袍出去时,就见郝一洋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发呆,他觉得好笑极了:“就这么期待?”   “啊?!”郝一洋扭头看他一眼,“什么嘛!不是不是!”他忙跳起来,慌张解释一句,“我就觉得这沙发比那边的硬一点,但绒面比皮面更舒服……我研究下,嘿嘿!”悄悄看他,见他还盯着自己,脸都要红了,“哎呀!别看我了。”   苏文宣随手拿起沙发靠背上的一块白色开司米薄毯展开,丢过去,盖在郝一洋的脑袋上,见他慌忙要扯掉,便重了音色道:“不许揭掉,等我过来掀这盖头。”   “……”   郝一洋心道:文宣,你也太……骚了吧……   当然这话,他决计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这开司米毛毯又软又轻薄,暖得他在里面热烘烘的发热,心里一阵阵悸动,又期待又紧张。   坏文宣,一天天的折磨人。   苏文宣看他乖巧等着,微笑着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了半杯,才缓缓踏步出来。   郝一洋扭了扭腰肢:“人呢?你跑了吗?”   说完,便旁边的区域一沉,苏文宣的气息笼罩过来。   分明是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乳,郝一洋觉得苏文宣的气息就是比自己的好闻,特别温柔,特别清爽,特别……特别。   他在里头笑着等他揭开羊毛毯,但等到的却是手指隔着薄毯落在自己的鼻尖。   “一洋……”   他听到苏文宣轻声唤自己的名字,他扬了下脑袋,想用唇去碰他的指尖,同样轻声回应他:“文宣……”   尾音一颤,压抑中透出深深地渴望。   郝一洋已经在苏文宣的调/教下知道,原来两个男人在床上,也可以完全没有痛苦,还有无边无际的快乐。   他觉得自己是漂在浪上的一片叶子,风浪时大时小,然而他就是可以稳稳地被推向浪头,抵达一个又一个的巅峰。   而苏文宣还有无穷无尽的柔情手段,叫他彻彻底底从心到身体的臣服。   郝一洋已经开始明白,为何有人说,在二十出头如果可以遇到一个年长的、温柔的情人,那可能是一生感情路上的幸运。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伸开双臂抱住苏文宣:“你再不揭开盖头,是不是就要跟别人洞房花烛夜去了?”   苏文宣隔着薄毯揉他柔软的唇,禁不住诱惑地凑过去吻他,捧着他的双颊,深深呼吸:“一洋,你想要了?”   “想啊。”郝一洋直接地道,“你不想了吗?嗯?”   “我想,我很想……”苏文宣微用了几分力道,揉他的面颊,“一洋,我想你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郝一洋忙把他紧紧抱住:“我也想!文宣!”   苏文宣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快慰而妥帖,这些年无处安放的心似乎找到了一个稳妥的归宿。   他没有掀开毯子,而是钻了进去,将毯子盖在两人的脑袋上。   客厅的灯光昏暗,毯子里的光线不足,然而双方的气息热烈急切。   苏文宣捧着郝一洋的脸颊,轻柔如风地道:“一洋,你真好看。”   “明明是你好看。”郝一洋嘟着红唇,“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看,我只是普通的好看。”   他要去亲苏文宣,被他往后避开。   苏文宣将拇指按在他的红唇上:“谁才是急色鬼?”   “哎呀,你勾引我啊!”郝一洋气鼓鼓,“拜托好吗,你用这种眼神看着和尚,和尚也得想入非非。”   苏文宣笑得更厉害,一双璀璨的眼眸在昏暗中也显得如此神采飞扬,他主动吻郝一洋的唇,轻轻碰一下,又退开,想小鸟啄食一样,又温柔又甜蜜。   郝一洋抱着他的手臂,喃喃地道:“我这辈子是不会中彩票的。”   “为什么?”苏文宣用鼻尖蹭他柔柔的脸。   “因为我遇到你,已经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郝一洋笑着说出一句网络俗语。   苏文宣终于抿住他的唇,抬手将他稳稳地抱在怀中,轻轻嗔怪似的道:“傻话~”   这一夜,郝一洋被“折磨”得大汗淋漓不说,腰肢酸软,躺着一动不动。   苏文宣看他一副哼哼唧唧的小媳妇样就觉得好笑,“真的这么累?还是疼了?”   郝一洋闷在他臂弯,轻咬他的手臂:“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死在床上了。”   “哈哈。”苏文宣揉他一把,为他盖好,“睡吧,我明早送你去门店。”   “早上要吃你做的三明治!培根的!”   “好。”   “晚上你去接我!”   “好。”   郝一洋看他如此好说话,脸藏在他暖融融的腰侧,手指则揉着他的手臂,闷声道:“睡觉的时候,还要你像今天这么对我……”   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像是个十足十的孩子了。   “……”苏文宣笑着拍他的肉屁股:“郝一洋同学,今天看来还是没够味呢?”   “今天够了!绝对够了!”郝一洋吓得一缩肩,又道,“最好每天这样!”   苏文宣揉他的后脑勺:“好,满足你。”   郝一洋对着漆黑的夜色欢呼:“文宣,你是天下最好的情人!”   “不,我是你的情人。” 第18章 018   年底非常繁忙,工作室独立运营小半年,运转情况良好,苏文宣的本事的确不大,但基本周转已经足够。   元旦三天休息,郝一洋要回邻省老家,苏文宣则忙于工作。   二号那天,他回去父母家中吃饭,按例是路上买一束新鲜的白玫瑰,文韵女士的最爱,而且非得他买才是,因为他不在家住,这是家里规定的仪式感,独一份给文女士的。   又到新年,文女士很愁,看着小儿子风度翩翩的样子,捏着兰花指,质问丈夫苏茂琉:“你说,你两个儿子,一个人高马大,却找不到老婆,一个潇洒英俊,找不到男朋友,是不是你的错。”   “得了吧!儿子们长得好都是你的功劳,找不到老婆都是我的错?”苏茂琉手里把玩着一个新鲜玩意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捣腾出来的小扳指,自己手指粗,戴不进去,拿着揉,又道:“我怎么办?压着脖子去隔壁家抢一个呢?”   “好主意!”文女士特别赞同,“真的,以前你那个搞文玩,老孙呢?老孙家闺女多大了?”   苏文扬从自己房间踏出来,他生得器宇轩昂,跟苏文宣比肩,两人有三分相似,但他眉眼像爸爸,苏文宣眉眼像妈妈。   苏文扬笑着道:“妈,你要问,老孙的外孙女多大!他闺女嫁人都几百年的老黄历了。”   “是吗?那是很久没走动了,我印象里,那小姑娘还喜欢跟在文宣腿儿后面跑。”文女士摆了个抛水秀的姿势,扭着腰。她吃晚饭总要动一动,维持下身段,“有一次被文宣踢了,文宣你也是。我估计就是你踢人家姑娘,搞得现在都不喜欢姑娘了。”   “……”苏文宣本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跟郝一洋发微信,听见这话,头也不抬地道,“对,怪她跟着我。”   “什么怪她啊!这话怎么说的!”文女士剜他一眼,“你怎么说吧?三十一岁了啊!我的老天爷,我是生了两个什么光棍儿子。”   苏文宣皱着眉头,又舒展开:“怎么算的?我哪儿是三十一?我才二十八。”   他在家就一副得宠小儿子模样,翘个脚,眼皮子一耷,坐在这满是古玩古董的客厅里,活脱脱一个皮相矜贵的遗老遗少做派。   苏文扬刚从餐厅出来,又补充道:“按照妈的算法,你是三十一。生出来就一岁,过个年就两岁,蹭蹭蹭地往上蹿。”   苏文宣头也不回地扬声反问:“那你呢?三十五?”   “哎,不说了,我奔四路上。”苏文扬拐进自己房间,他最近在琢磨一幅画,除了吃饭睡觉就盯着,再说跟苏文宣也是从小打到大的关系,亲近得不得了,不需要时时刻刻陪着聊。   “对了,哥——”苏文宣抬手搁在沙发背上,见苏文扬转身,才道,“油画给我弄一副?我新换一个地方住,卧室墙我看着太空,缺个摆设。”   他这话一出,文女士原本在转眼珠子,忙不动了,竖着耳朵听。   苏文扬没听出别的,就问:“什么式样的?”   “海浪,蓝天,或者是白云之类的,淡雅清爽点,不要圣母。”苏文宣强调一句,最怕苏文扬一甩手就是个圣母圣子画像,“印象派的,颜色雅致一点,不要莫奈,太压抑。”   苏文扬啧啧两声:“还不要莫奈,我去巴黎卢浮宫给你抢吗?得了,一周后给你弄,这两天没空,忙得很。”踢踏着拖鞋进房间。   苏文宣在背后埋汰他,对文女士道:“我哥肯定有情况了,妈你盯着点,我准备抱侄子侄女呢。回头生了女儿,分给我一个。应一应老爸那个算命朋友说的话。”   “什么算命?”苏茂琉正拿着金边放大镜再仔细欣赏扳指的纹理,听到这话便有意见,“李方圆那是大师!你小子就没礼貌。当初他给你摸骨,你还嫌弃,现在怎么了?想要女儿了?自己生。”   文女士收起了袖子,婀娜多姿地莲花步走过来,往苏文宣沙发边一挤:“文宣,换了哪儿住?”   “……”   苏文宣摇头扶额,将手机收好:“嗯,换到之前新买的那一套,不是从来没住过?换个环境透透气。”又想到那房子里有个可人儿,他嘴角浮着笑意。   文女士立刻伸手捏他的脸:“直接交代,别叫我着急。”   “哎哟,妈,疼!”苏文宣是最怕疼,尤其是皮肉骨头,小时候被他妈一打屁股,眼泪水儿就往下冒。   文女士那会儿不知道,打大儿子习惯了,大儿子皮糙肉厚经得住打;于是教训小儿子一样的下手,谁知小儿子是个精贵人,掐一下又青又肿,夏天被打完出门,完全就是个被家暴了的样子,他再瘪瘪嘴一哭,左邻右舍都知道文女士是个狠人。   苏茂琉也觉得惊奇,这喜欢文玩古董的人到底讲究一点,他寻思小儿子是不是有点不太一样呢?当成个宝儿来培养,从小让他抱玉睡,结果,一点兴趣都没有,俗气得叫人发指。   文女士捏完,又给他揉揉:“赶紧说呢!等着呢!老头子你别看了,那扳指就三毛钱的货色,我都看出来了,一起听你儿子的事。”   苏茂琉果真将扳指搁在桌上,放下了放大镜,摆起要听书的架势,喝口茶:“得得得,听二公子发言。”   这俩,真的是活宝。   苏文宣伸长手,将扳指拿过来,正好套在大拇指上,摸着还挺舒服。   文女士看他说之前还要摆谱,便一推他:“你不说,我明儿直接上门了。”   “别啊!”苏文宣忙按着她膝盖头,“就有个小孩儿,挺好的。在一起有一阵了。”他笑起来,往后抻了下腰,“说了年底带来家里见你们的,你别乱来,回头把人吓坏了。”   “多小的小孩儿?别太小啊,这……有代沟不太好。”文女士想的是,儿子得有个长久的伴,玩玩闹闹的就算了。   苏文宣这才意识到,郝一洋的确是小了点,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两人在一起,他等得住:“明年大学毕业。”   文女士琢磨一下:“那还行。二十二三吧?老头子你说呢?”   苏茂琉还在看儿子手上那扳指,心说,刚还在计较这扳指这么小,哪个人戴得住?结果小儿子一套就套上去了,而且分明正合适。他回答文女士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过年见见,这人啊要相处,不要先入为主地把人家分类,什么年轻啊,年长啊,好不好看啊,都没用,真的,相处得舒服的人,就是一家人。就算成不了一家人,也是个长久的朋友。”   苏文宣认这个道理,他点点头,说着要将扳指取下来。   “别了,你戴走吧。搁我这里,就是个摆设。”苏茂琉指着温润的玉扳指,嘿嘿一笑,道,“不值钱,也就小几万。”   “……”苏文宣一顿,笑得倒在文女士肩头,“妈,你听这话阔气的,我们家是不是有个什么金山银山在哪儿一直没告诉我呢?”   文女士翻个白眼,随处一指:“这家里什么不是几万十几万的?有价无市,谁买啊?你倒是给他找个客去!我也好在家里享享福。”   苏茂琉想起个事儿,他问苏文宣:“你上次群里发的那个玉雕的人儿呢?哪儿呢?弄来我瞅瞅?”   “哦,在工作室。那我回头拿来。”苏文宣都给忘了。   文女士插一句:“是说六位数那个?”   苏茂琉摇着头,摸了摸下巴,将放大镜一转,搁在自己眼睛上,陡然一个大眼珠子,瞪着太太儿子:“我在老孙那儿看到一个差不多的,大概就一个手掌大小,你猜估多少?”   苏文宣一看他爸这拿着放大镜的老顽童样子,“你当福尔摩斯吗?”笑得没形没状。   文女士来劲儿了:“多少啊?”   “哼哼!”苏茂琉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   “八万?”文女士瞎猜,见老头子摇头,随便报了一个,“八十万?”这老头子才点头。   苏文宣这才一顿,“兴许看错了,不一样的吧?我那个朋友……”他琢磨一下,“也不是特有钱的人。”   “反正是不是这个价,你拿给我。”苏茂琉摇摇头,“有些人,他不懂,兴许是便宜卖的呢?你那朋友又运气好,遇到了好事情呢?”   文女士推推走神的小儿子:“要真是这个价格,那你得拿去还给人家啊,别占人家便宜。”   苏文宣想,那还是算了吧,他根本不想主动去找霍祈东,这人,早被他丢犄角旮旯去了。“回头我拿回家再说。”他玩了下扳指,“妈,我戴着好看吗?”伸过去给文女士掌一眼。   文女士拍着小儿子皮肉细腻、修长的白手:“你这手,戴什么不好看?”   “谢谢您夸我,真是荣幸。”苏文宣笑呵呵地抬腿笑。   文女士揉儿子的手一把:“早点戴婚戒,妈想你在三十周岁以前结婚。让你哥一个人孤家寡人,他再不结婚,我就把他轰出去!一天到晚对着那些破画!”   “……”苏文宣揽着文女士道,“婚戒啊……那你得等等。”末了,他扭头问苏茂琉,“爸,男孩子戴的小戒指有吗?玉佩吊坠?”   “你爸的东西,你送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我看你是想分手。”文女士白他一眼,“自己去买!满大街的店,没钱了跟妈说,妈给你。”   “您二老的阔气程度,真的……要不要我联系下电影制片方,找你们投资个几部电影?”苏文宣打趣,不过心里的确在琢磨去买个戒指。   情侣戒指,一听就多么的甜蜜。   郝一洋也一定会喜欢的,啧。   买! 第19章 019   苏文宣买东西讲究的是随缘,遇到,就那一眼对路,就它了。   又想的是,反正情侣戒指也不是一直戴,不喜欢了可以再买一对,到时候婚戒再好好同郝一洋商量隆重地去定制一款。   于是当晚从父母家回去经过商场时,就去首饰专柜选了一对常见的铂金戒指。   他对郝一洋全身都了解,手又是时常揉着捏着拉着的,更不用说,选好尺寸,就刷卡。   等了一会儿,专柜的导购双手送上卡:“苏先生,您在我们这里消费,不需要支付费用。”   苏文宣一愣,实在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我不能买东西?”他一看这闪闪烁烁的钻石、铂金柜台,有些不理解地皱着眉头。   导购女孩子将银行卡放在柜面上,恭敬地道:“苏先生,您的名字在我们的商场重要客户名单上。按照规定,我们只要刷到您的名字,就直接免费。您一开始就可以和我说的,我们有专门对重要客户的服务。”   苏文宣半阖眼帘,还是没想明白,“我没办理过你们商场的会员,谈何重要客户?这个名单,是如何出来的?”   “一般是我们老板的亲友,您……”这女孩子抬眸看一眼这位穿着墨蓝大衣,面庞优雅的男士,“您认识我们老板吧。”   苏文宣顿时想到了一张脸,“你们老板也姓霍?”   “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的是“也”,然而导购微笑点头,“很高兴您来我们专柜消费。”   “我不要了。”苏文宣匆匆拿上卡,打开黑色皮夹,插进去,又对导购淡淡道,“谢谢你告诉我。”   “啊?这……苏先生,您的戒指呢?”导购见他转身就走,忙拎着精致的手袋踏步跟出来。   苏文宣揉了下眉心,跟这完全陌生的人,也无必要计较,他只快步离去,并不理会。   等上车,他坐在车里看一眼手上的扳指,驱车回家。   夜晚,很长一段时间都有郝一洋陪着,偶尔人不在,他是感觉到几分孤枕难眠的意思。   看一眼时间,才十点不到,他给郝一洋发微信:【宝贝,在做什么?想我吗?】   处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回复几个朋友的微信后,十点半左右,郝一洋还没回复。   苏文宣又发一条:【我睡了,晚安宝贝】   应该是在家和朋友去玩了,或者已经睡了。   他打个哈欠,扯过被子盖好,心道:我怎么好像比他依赖我,还要依赖他。   他侧过身,手掌拍在郝一洋的枕头上,被窝里还有他的气息,真好。   第二天,苏文宣去见一档综艺节目制片人王建强,谈梁诺入组综艺的事。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没有节假日一说,有时间就凑时间聊了。   这制片人是个老烟枪,谈了一个小时,一路抽了半包烟,苏文宣差点没被熏死,看他食指中指都焦黄,都想提醒对方去看看牙看看肺。   “小苏,不是我说啊,梁诺呢,长得稍微平了一点。”王建强在烟云缭绕中,跟苏文宣兜兜转转半天,终于说到正题,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脸上。   苏文宣自然清楚梁诺的情况,忍着咳嗽的意思,自若道:“王总您眼光好,一眼就看到关键。那您觉得,我是换个人,还是……”   王建强看一眼手腕的手表,道:“小苏,要不然我们去吃个饭,再去洗个桑拿?”   苏文宣淡淡笑着,直接拒绝,“王总,我今天有事情。”   “哎呀,小苏,你都跟我认识这么久了。我记得也就之前跟着老郑一起跟我喝过一次酒?”王建强寻思寻思,“是吧?”   “嗯。”   老郑是利达影视的老板,郑云峰。   苏文宣道:“今天真的不方便。”他一会儿答应要去接郝一洋回家。   “小苏,我可听说你很能喝啊。朱老板跟我说的,说你们多久之前吃过一顿饭来的,他夸你是记性好,长得好,酒量好!怎么到了我这儿,我都没发现呢?咱们得喝一个才知道!”王建强翘着腿,将烟掐在烟灰缸里。   苏文宣见那烟灰缸如丛林般矗立着烟头,不做声。   王建强在等他答复。   苏文宣知道,梁诺的综艺要没戏了,而且是他亲手砸在自己手里的。   “王总,下次吧,我今天要去高铁站接人。”苏文宣依旧坚持道,“你知道的,高峰期,答应的事情,不好做反悔。”   王建强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又看他这白面脸孔一眼,心道老朱没说还没发现,苏文宣的确是长得有韵味。他一顿,又道:“你这人也是,当经纪人多少年了,拐个弯的事情嘛!今天不喝,明天也可以的!”   苏文宣点点头:“那就有机会,我请王总吃饭喝酒。今天我先回去。”好在这档综艺,他还没有跟梁诺说,否则让他白高兴一场。   那孩子还在起步阶段,有露脸的机会,都还是开心。   王建强看着他起身,见他人实在是又高又瘦,尤其两条腿,笔直修长,便笑着感叹一句:“要是梁诺有你这身材,五官平淡点就平淡点吧,可惜,四五不着,这太难了真的。小苏你自己也相人,你清楚的。”   苏文宣道:“王总说的对。”   其实都是真道理,梁诺那身架估计还是古装剧合适点,要是到了现代剧,尤其是西装一穿,更显得腰身粗短,他没事儿的时候也在跟郝一洋计较,怎么给他做造型、包装和规划。   王建强见苏文宣坚持要走,就没说什么,反正局,他多得是,打几个电话的事情,甚至有人派车来接。   只不过,苏文宣么……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圈子才多大?总有的是机会。   苏文宣则一路驱车前往高铁站。   郝一洋是下午四点半的高铁到文城,苏文宣抵达时,才四点。   坐在车里听了好一会儿的音乐,才收到郝一洋的微信:【文宣,我遇到一个朋友,可以一起坐你的车吗?】   【可以】苏文宣想到他已经回来,晚上又可以亲热拥抱着他入睡,便已经开心地一笑,给他回复自己的位置,从停车位开车去等候区。   郝一洋似乎不放心,又发来一条:【会不会很麻烦?】   苏文宣用语音回复他:【不会,他要去哪里,一会儿我先送他,好吗?】   过了会儿,郝一洋回复:【嗯嗯】   苏文宣觉得他在这个异乡念书、打工,有些自己的朋友、同乡好友,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自己就在沪城上学,也经历过这种阶段,因此没有多想。   谁料,当他看到郝一洋的这位朋友时,便从他看郝一洋的眼神,以及从他们那些熟稔的、不经意的小动作中,看出端倪。   就算不是在一起过,至少也是极其亲密的人了。   而这个对苏文宣而言,依旧是个小男孩儿的人,传递给他一种隐约的敌意。   当苏文宣一开始看到郝一洋,试图拥抱他的时候,郝一洋也回避了下,只是伸出手牵住他:“文宣,今天车站好多人啊。”   苏文宣经历得多,自然不会同这个年纪的孩子计较,只是揉着他的脑袋道:“累不累?”又将他手中的拎袋接过来,“走吧,去车里说话。”   他怕郝一洋尴尬,主动走在前面,听后面两人在说话。   名为齐昊的这个朋友,寸短,脑袋左右两侧各有清晰的刮痕一条,挺酷的一个男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跟苏文宣说话。   苏文宣礼貌性地聊了两句,他也只是应了一下。   他原本想着是整好饭点,带郝一洋和他朋友去吃个饭,但见对方的这个态度,他也没有食欲,于是直接按照郝一洋提供的地址,将人送过去。   等车上只剩下两人,苏文宣才握住郝一洋的手:“冷吗?怎么凉凉的?穿少了?”   郝一洋摇头笑:“没有啊,就是好饿,我们去吃好吃的?”   车子开出去,郝一洋才道:“刚才那个齐昊,我们从小玩到大的,他说不放心我跟人在一起,就看一眼。文宣,他脾气不太好,你没生气吧?”   “没有。”苏文宣淡淡一笑,“我什么时候会生气?”   “这倒也是,文宣最好!”郝一洋跟他撒娇,侧着身子窝在椅子里,灯光反射在他脸颊上,光润。   苏文宣没忍住,捏他的脸颊:“三天不见你就吃胖了?小猪。”   “嗯!家里好吃的太多啦!”郝一洋掰着手指头说,“七大姑八大姨,一路去找人玩,就吃。三天全在胡吃海塞,加上高中同学聚餐,疯了。”   “实习的钱用完了吧?”苏文宣道,“要不要我补贴你点?”   郝一洋摇头:“当然没有啦!不要不要,我自己有钱的!”   苏文宣摸摸他的脑袋,“坐好,别歪着。”   郝一洋乖乖坐好,又悄悄瞥他一眼:“文宣,你觉得齐昊怎么样啊?”   苏文宣想,这孩子是在问自己什么呢?   “你是说,印象吗?”   “嗯。”郝一洋见他回应自己,便认真听起来。   苏文宣道:“你自己不是说了?脾气不好,的确有这个意思。其他的,我也没留意,我不是一直在开车?”   就算留意了,现在也不能说啊。   哎,苏文宣也不想做个第一次见面就在人背后说叨的人,加上齐昊跟郝一洋具体什么关系,他也不清楚,自然更不好说。   “哦。”郝一洋一听,就没多说,“我们吃什么啊?”   “你都成猪了,还吃?”苏文宣打趣一句。   “哎呀,我饿呢,那吃你?”郝一洋笑得开怀,真像是个欢乐的小猪,无忧无虑的样子。   苏文宣想,这小猪,估计还有人虎视眈眈要跟自己抢呢。   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要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竞争,着实越活越回去了。   等在餐厅用餐,苏文宣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他做这一行,名片发出去成千上万,落到谁手里,谁又拨电话来,都很难说。   因此,一般只要没有异常,他都会接。   他正在看郝一洋吃东西,面上带着点笑,声音自然而然有一点笑意:“喂,哪位?”   “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声音有点沉,但也听得出愉悦。   苏文宣搁在台面上的手,微微一敲,便道:“等几秒。”他伸手摸了摸郝一洋的手,示意他自己要去接电话。   郝一洋比了个OK。   苏文宣走到外面,找一棵高大的绿植做背景,才问:“是霍总吗?”   那边人道:“是祈东。” 第20章 020   苏文宣想,霍祈东还怎么打电话来?他对电话里的人道:“祈东,你好,有什么事情?”   “你的戒指,怎么不要了?”霍祈东好整以暇地问,语气颇为柔和。   苏文宣只道:“不想占这个便宜。”   霍祈东却问道:“是送给你男朋友的吗?”   “嗯。”苏文宣看着面前的绿色龟背叶,太久没擦,有些灰蒙蒙,“祈东,我在同他吃饭,下次再聊?”   “苏文宣,你不能分给我一点点时间吗?”霍祈东这样问。   苏文宣觉得他可能有些病态,想到他们第一次在床上,他就让自己说什么我爱你,的确是缺爱了。   “祈东,去找个合适的人,你条件好,不愁找不到。”苏文宣这样道,语气柔和平静,“我已经到一个玩不起的年纪,想的是结婚,过日子。”   “结婚……过日子……”霍祈东跟着轻声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行吗?”   苏文宣见他声音同平常不太一样,听上去也有几分可怜,温声平心静气地道:“祈东,我们认识的时机不对。人跟人,都是讲究机缘的。”   霍祈东揪着这句话往下问:“如果对的时机,就算让你做下面那个,你也愿意吗?”   苏文宣听着就觉得好笑,也果真轻笑出声:“我们既然是朋友,我也不妨开诚布公地同你说坦白。我们是性格不太合得来。”   “性格?”霍祈东来劲儿了,问道,“你一会儿说是时机,一会儿又说是性格。”   说完这话,顿了几秒钟,才又轻声道:“所以,其实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在意我?”   苏文宣不太习惯霍祈东这么温声细语的可怜模样,只轻叹一句:“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可你知道商场跟我有关,就连精心挑选的戒指都不要了。”霍祈东将这件事毫无情绪地陈述出来,“这是你对朋友的方式吗?”   苏文宣听他将话绕了回去,便一顿,也沉默了。   “我不是怪你。”霍祈东又轻声道,“只是觉得,我好像被你骗了。你口口声声,当着我的面,两次要同我交朋友,而背后,却似乎连我一点瓜葛都不想沾染。对么?”   苏文宣想,的确他占道理。“无功不受禄,就算是朋友,也不能总拿你的好处不是?”   “苏文宣。”霍祈东温言轻唤他的名字,“那你会怎么对你的朋友?又想你的朋友怎么对你?”   “有缘见面,相视一笑?若有危难,互相帮忙?”苏文宣回答道,“或者是,分享喜悦,难过,都可以,只要在一个朋友该有的范围内。可以吗?”   “苏文宣。”霍祈东又这样唤他的名字,“我今天被二哥的人撞进了医院。”   苏文宣一顿,忙问,“那你人没事吧?”又一想,还有心思跟自己扯闲篇,应该没事,随即放心,“那你应该好好休息。”   霍祈东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分享喜悦和难过吗?我现在很难过。”   苏文宣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跟霍祈东一比,这逻辑思维能力直线下降,处处被他拿捏。他无奈地轻笑一声:“我说什么,你都能拿住,我只好不说了。”   “苏文宣。”霍祈东又唤他一声,声音沙沙的。   “嗯?”   “苏文宣,你同你的小男友在一起快乐吗?”霍祈东这样问。   苏文宣也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些,立刻道:“快乐。”   “我很羡慕他,真的。”   苏文宣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了。   今天霍祈东突然有种符合他二十三岁年纪的感觉,但真的蛮奇怪的。   哎,这叫什么事儿呢,苏文宣摇摇头,将他从脑子里踢出去,推门进去。   却见郝一洋慌忙放手机,感觉是个烫手山芋般。   苏文宣想,这孩子的确单纯,而且感情也的确丰沛,有什么心事也都可以从神情举止窥测一二。   但他也无从问起,只能静观其变。   两人回到家,苏文宣有两三天没碰他,热情如火地拥抱他时,他回应得也很热烈,苏文宣便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一周后,苏文宣陪着梁诺去沪城拍摄合作商广告,一款明年要上市的软饮新品。   不是大合作,但是梁诺第一次拍广告,颇为紧张,苏文宣正好有时间,便陪同去。   他是自己开车去,等抵达梁诺酒店时,意外看到李君晟在他房间休息。   苏文宣有一阵子没看到李君晟,便打个招呼,就开始顾着明天的拍摄工作,同梁诺以及助理小雅聊了会儿,又单独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中处理几条李曼筛选过的合作事宜。   一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李君晟轻轻揉他的肩膀:“文宣,我们太久没见了。你都把我忘了吧?”   苏文宣下意识地看一眼房间,只有他们在。“梁诺小雅呢?”   “出去溜溜,他最近太忙,一直在剧组。”李君晟如是道。   苏文宣听了下这个口吻,扭头看着身后的男人:“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他刚才进来时就想问,只是事情多,懒得开口。   李君晟俯身,抱着他的头发,轻轻嗅他的耳鬓:“你还用原先的须后水?”   苏文宣握着手机,拨开他:“好了,君晟,不要叫我为难。”   李君晟未做声,走过来,直接坐在他沙发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一条腿支起来,手臂搁在上面。   “你上次没回我微信后,我再也没找过你,不是吗?我一直想忘记你。”   苏文宣头疼,他想,我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倒是叫你们一个一个地惦记我,何德何能。   他没理李君晟,接了李曼电话,听是刘梦斐问明年续约的签字费可不可以调整。   “续约费是之前签字费的一倍,多的没有。”苏文宣果断道,“她最近怎么回事?我找她,她也不接电话?”   李曼无奈道:“我打也不接啊,只能她找我。新过去的助理她又不要。”她似乎是进了某个房间,“苏总,说实话,我不建议继续签了。而且……”   苏文宣淡淡道:“有什么就说吧,没事。”   “她好像是有下家,那个口气,怎么说呢……当然这是我自己感觉的,也不太准。”李曼跟着苏文宣久了,加上苏文宣的确脾气好,说话其实也是不太顾忌,“哎算了,就是这么个直觉,你听听就算了。”   苏文宣见她这来回的话说得这么纠结,便宽慰一句:“曼曼,没事的,你就把我这边说的费用跟她说,至于她是不是有下家,一个是可以去打听,二来就等她决定。不过么……我也不想打听,就这么着。”   他对艺人的感情也好,情人也好,有的救就挽救下,没得救就顾着自己。   刘梦斐那个情况,跟机遇无关,拿着再好的牌,也会被这性格给弄废了。   苏文宣已经看穿,便也不想花心思了。   李君晟等他打完电话,头也不抬地问:“有人要走?”   “还不一定。”苏文宣揉了揉眉心,“对了,《成烈》几时拍完?”   李君晟这才扭头看他:“快了,春节前我的戏份可以杀青。”他抿唇,黑眸带着些光彩,“文宣,说起来,我也没想到我能拿到《成烈》的男一号。”   苏文宣望着窗外的萧条风光不做声,这个冬天对他而言,已经显得有些漫长了。   他的确感觉到年纪所带来的困扰,禁不起冻,挨不了饿,睡得不够时间就头疼……   李君晟眼见着苏文宣在走神,这张漂亮的面孔从侧面看过去,有几分消瘦,不过他的脸从来也没什么肉,怎么样都是原先那么一副好看的皮相。   他略有些心疼地抬手过去,轻轻的、慢慢的绕上了苏文宣的小腿和膝盖:“文宣,不要踢开我。”   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小狗一般。   苏文宣扭过头,摸摸他的脑袋:“君晟,去谈恋爱,去找个体己人。或者去工作,去忙碌起来。”   李君晟侧身靠着他的膝盖:“我还不够忙?陈元道给我的安排,光这上半年,就毫无一天休息。”   “你要红了。”苏文宣的手习惯性地伸向他的后颈,但一转,落在扶手上。他有些小习惯很难改,不过,再难也得改。“我替你开心。”   “文宣,我真的不要红。”李君晟道,他将脸埋在他的腿上,蹭着,揉着,感受他身体传来的温热的气息,“文宣……文宣……文宣……”   苏文宣推开,笑一声,道:“君晟,等你红了,我就能借着你红一把了?真的拿了影帝,那我就是影帝前男友,风光无限。到时候你不要一脚踢开我才是。”   李君晟摇头:“我不会的,真的可以拿奖,我一定要第一个感谢你。你是我的恩人,我命里最好的人。我已经没有能力,再遇到你这么好的人了。”   一声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虚无。   苏文宣觉得李君晟今天特别感性,他想,也许是太久没见了:“好了,君晟,起来吧。我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要跟商务对接个会议。”   电话响了,是郝一洋。   苏文宣微微推开李君晟,起身,接电话。“一洋?怎么了?”   李君晟心里一痛,他知道那个小孩儿的名字,也知道他在哪里工作,甚至去瞧瞧看过,来来回回比较过。   他知道苏文宣这次是真的要同这个孩子过日子,连住的地方也换了。   李君晟坐进苏文宣刚才坐着的沙发里,仰面无力地倒着,望着天光云影,喃喃自语地道:“文宣……”   苏文宣则直接开门出去,听郝一洋说换了床单被罩,问他要不要去买新的,左右是一些零碎的生活起居小事情。   苏文宣觉得奇怪,青天白日的为什么要聊这些,而且他昨天还抱着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他颇有些敏感地问:“一洋,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郝一洋提了一个度,这样说。   苏文宣按电梯,“嗯,那我明天下午就回家,你在家乖乖的。有情况给我打电话,我第一时间就接。好不好?”   “好啊!”   等挂断电话,苏文宣一只脚踩进电梯时,心跳猛的一加速。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的确是个胆小的人。   否则也不必被夏夜的惊雷给炸得睡不好觉。   于是,苏文宣收回脚,没坐这趟电梯,转而去走楼梯。   幸而餐厅楼层就在下面两层,苏文宣点了一客简单的牛排套餐,原本要点咖啡,因为心脏一直在砰砰跳,就改成柳橙汁。   吃完这顿饭,他想,我不会是到年纪开始心悸了吧?   还是我最近咖啡喝得太多,又没睡够?   苏文宣捉摸着,等回文城,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三,暂停一天(我一定会管住自己的手不修文的,祈求一个小榜单,嘤……) 第21章 021   梁诺的拍摄状态还可以,加上广告品牌方也知道这是个新人,没有过分苛责效果。   苏文宣在一旁盯着,时不时肯定梁诺的发挥。   小雅一直满心欢喜地看着苏文宣,等梁诺拍摄,她抱着手机猛夸苏文宣:“苏总你真的是太好了,今天因为你在,梁诺心情也好,状态好。”   苏文宣扭头看看她,道:“小雅,你想一直干这行吗?”   “想啊。”小雅挪了下铁艺凳子靠近苏文宣,有点害羞地道,“苏总,我主要是喜欢跟别人打交道,刚毕业做过别的工作,挺无聊的,每天就跟固定的人沟通交流,话题单一、提升可能性小。不像现在,有演员、媒体、记者、还有营销公司、还有工作室这边好多同事,我可以了解更多内容,获取很多新鲜东西。”   苏文宣虽然盯着棚里在拍摄的梁诺,但把小雅的话,听得很清楚。他意识到,这个小姑娘的思路很清晰,也知道自己要什么,重点是她了解自己。   就苏文宣的职场经历而言,在工作中,一个人是不是足够了解自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类人通常走得更远,因为她清楚她选择的是什么,并且愿意为此付出。   他的沉默却让小雅不安,她顺着视线去看一眼梁诺,小声问:“苏总,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苏文宣扭头,将地上的矿泉水拿起来,喝了一口,有点冷,他皱皱眉,慢慢问道:“小雅,你刚才说梁诺什么了?你还记得吗?”   小雅想了下,以为自己真的说错了,忙道:“那个……我是说今天您在,他比较放松,状态好。我……”她小心翼翼地看苏文宣。   苏文宣握着矿泉水瓶,似乎要把冷水暖热的意思,他转过头,看着局促的小姑娘,道:“小雅,你这句话,把梁诺所有的努力,表现,全部转嫁到了我的头上。好像我才是主角。”   “……”小雅听着好严肃,“嗯,苏总,我……我说错了?”   苏文宣语气柔和地道:“你没有说错,我的存在让他觉得放心。但你同时会给出一种心理暗示,假设没有我苏文宣在,他梁诺就无法发挥得这么好。而梁诺还是个新人,如果他听到呢?”他看小雅皱起鼻尖,淡淡一笑,“你再琢磨一下?”   小雅看他笑了,才缓过来,仔细一想:“苏总,那我知道了。”   苏文宣依旧看着梁诺,这孩子在补妆间隙望过来,他远远的一笑,口中对小雅道:“知道什么了?”   “我要肯定的是梁诺,让他相信,他就是可以这么棒,而不是因为任何人。”小雅道,“对吗?”   苏文宣点点头,又对她一笑,柔和道:“如果明年,你继续跟着梁诺,你觉得呢?”   “可以吗?!”小雅惊喜,“我有这个能力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跟着一个新人,意味着要做更多事情,得到更多锻炼。不像是刘梦斐这样有经验的艺人,她更像是一个拿包听指挥的跟班。   苏文宣拍拍她的肩膀:“要学会自我肯定。你,跟梁诺,都需要。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不要别人反问你一句,你就开始局促不安,就算是我,我也不是权威。”   “您就是权威啊!”小雅快速接一句,又不敢看他,捂着嘴笑,“在我心里苏总就是很厉害,什么都能做的好。”   苏文宣想,这些小孩子,一个一个嘴巴抹了蜜似的,真是叫人不知是喜是愁。   他又道:“我对你,对每个人,都一个要求,多总结反思。你没发现,工作中遇到的所有问题,百分之五十是在重复,如果重复三遍你还没办好,就有问题。梦斐那边的问题,是什么,你也要重新好好想想。”   小雅猛点头:“好的。”顿了顿,又问,“苏总,她最近还好吧?我其实联系过她,但她没理我。”   苏文宣心道,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飞到哪个枝头准备当凤凰。不过他没说。   梁诺正好跑过来问苏文宣:“苏总,我表现怎么样?”   “很好,今天跟镜头也跟得很不错,我看摄影师也很满意。”苏文宣慢条斯理地道。   梁诺笑嘻嘻地道:“真的吗?谢谢苏总。”   “去跟摄影师交流,去看看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自己去学着怎么沟通。”苏文宣拍他上臂,让他快去。   小雅在旁边默默地思考,为什么苏总说话总让别人心服口服呢?   等梁诺走开,她才问:“苏总,为什么你说话别人特别相信你呢?”   苏文宣开玩笑地想,哎,我就这么点本事,你要我全掏给你,我是喝西北风呢?   如果换做李曼,他就这么玩笑一句,但小雅毕竟不是身边人,跟得时间短,他简单道:“说具体的事项,不要说虚的。越是具体,越是真实。你觉得呢?”   小雅想起上次她因为刘梦斐哭得稀里哗啦,的确在电话里听到苏文宣说——回头安排自己,让先如何如何,非常具体仔细。而刚才他连夸梁诺也是,提的是镜头感好,摄影师满意,都是切实的、具体的。   “我好像知道了。”   苏文宣瞥她一眼:“还有一点,说的话要兑现。人无信不立,信任感不是嘴巴给的,是行为。”   小雅重重点头,这下更明确。上次他对自己说,另外安排,让自己安心,果不其然回去后立刻着手办自己的事情,绝对没有让她为难。   苏文宣拿出手机回复消息,他不知道身边的小姑娘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拜目光看着他。   然而,苏文宣这头刚跟小下属装逼完毕,打开郝一洋微信,啪啪啪打脸。   郝一洋发来一张照片,李君晟抱着苏文宣膝盖的照片,地点背景就是酒店。   苏文宣想,他这行为,还谈什么信任呢。   也就骗骗小姑娘。   他立刻走开去拨电话,心道,李君晟怕是要找死。   “喂?”   苏文宣一听就不好,家里这小宝贝居然哭了,他心尖儿都揪着了。“一洋,对不起,不过那是个误会,照片是真的,但也仅止于此。”   “文宣,你跟我说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了?如果……如果是的话……我……”郝一洋立刻就哭得格外委屈,声气儿都断了。   苏文宣看看这拍摄进度,立刻低声道:“我现在就从沪城回来,不要哭好不好?”   “可是你们那么坐着,他还那么抱着你,还在一个房间,照片有好多张……我……”   苏文宣扶着摄影棚外的白墙,手指微微一摩挲,之间都是粉刷的白末,他收回手,道:“宝贝,不要哭,我会心疼的。我能解释清楚的,但首先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郝一洋哭着道:“可是你怎么说,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文宣……我好难过啊……我都没办法工作……”   哎,我也难过死了,我还委屈愤怒,苏文宣想。   不过他还是冷静了点:“宝贝,我现在立刻就从摄影棚走高速回去,你先跟店长请假回家好不好?还是难受就回家抱着枕头当做是我打一顿好不好?相信我,我真的可以解释清楚。”   “那你说么,你现在先说一下啊!”郝一洋委屈极了,“文宣……我不想怪你,你这么优秀这么好,一定很多人贴过来……”   “傻不傻?的确是我不对,不应该跟他这么接近,没有及时避开他,这都是我的问题。乖,宝贝,别哭了。我很心疼的。”苏文宣哄他,一想到这小猪哭起来,还真的是难过。   他是最怕眼泪的人,别人一哭,比他自己哭还难受。   当然前提这人得是自己在乎的。   “你心里骂我,没事的。”苏文宣道,“乖乖等我来,下午有点堵车,两个半小时我一定到,好不好?”   郝一洋哭着问:“文宣,你真的没有跟他发生什么吗?”   苏文宣心思一沉,便道:“你看你还收到什么照片了吗?”   “没有,就这些……”郝一洋也反应过来了,“所以没有吗?就是抱了下吗?”   苏文宣道:“真的没有,我有你了,谁都不看,谁都没有你可爱。”   “文宣,那你也不能让他抱你啊,以后不要别人抱你好不好?”郝一洋急促地问,“好不好吗?你答应我!”   苏文宣想,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发毒誓,然而,他最慌打雷,决定放过自己:“答应,绝对遇见李君晟就绕开三米。”   郝一洋道:“那你回来,你今天到家,我要当面审问你!”   “行,我去买根鞭子。”苏文宣说完,便轻笑一声。   “讨厌!”郝一洋骂一句,“文宣,你慢点开车哦。”   “嗯。”苏文宣挂断电话,心道,这算是哄好了?先这样,赶紧回去。   大后方军心不稳,还工作个屁。   他这赚点钱,还不是给家里人花,别搞得赚了钱,没人帮自己花钱。   于是,苏文宣同梁诺小雅说一声,说家里有事,便直接回去,原本想联系李君晟,跟他好好掰扯一下。   但是苏文宣怕一会儿下班时间市区堵车,先上高速为妙。   等上了高速,他一门心思回家,心里顾着那只哭了的小猪,就没主动打电话。   两个小时后,他从文沪高速下来,刚进入市区,便接到李君晟的电话。   苏文宣拿着手机,顾着车况,叹气道:“君晟,你真是,让我失望到了极点。你是不想要我好过,还是不想要你自己好过?”   纵然心里有些气,但他也做不出恶声恶气骂人的样子,只是凭空无奈。   “文宣,你知道我多希望他拿着那些照片去爆料吗?”李君晟也在流眼泪。   苏文宣眼皮子一耷,淡淡道:“他也哭,你也哭,前后脚给我号丧么?”   这话也就说完不到三秒钟,苏文宣的车被人从副驾驶方向,直直一撞,发出惊天的撞击声……   手机飞出去,苏文宣的脑袋轰然磕在左边玻璃窗上…… 第22章 022   苏文宣是在医院醒来的,睁开眼看到人的第一件事是:“手机呢?”   李君晟扑下去抱着他:“文宣你终于醒了!”   然后乌拉拉一圈人全围过来,李曼首当其冲。   苏文宣直接问李曼要手机,声气儿不稳地道:“把我弄起来点。”   李曼给他手机,李君晟弄病床,还有公司助理去喊医生,别的谁也在,苏文宣也来不及看,便看一眼手机,晚上九点多。   他头疼欲裂,脑袋上还绑着纱布,就这个情况,居然还能把郝一洋的手机号码给记起来,一边打电话一边看自己废了的左手和悬挂的脚,浑身疼得要散架。   李君晟红肿着眼睛在床边道:“文宣,你先别打电话,等医生来看看再说。”   苏文宣有气无力地“嘘”了一声,电话已经接通,他忙道:“宝贝,是我。”   李君晟这下一点话都没有,只能颓然地坐在旁边。   医生也进来了,看这个下午送来抢救的伤员居然在打电话,忙走过来,“怎么弄起来了?快躺平!”   于是护士又手忙脚乱给他弄下去。   苏文宣对电话里在哭的郝一洋虚弱地道:“宝贝,我遭报应了。现在在医院,你在哪里?我让人去接你好不好?”   李曼心道,都这会儿了,还要开个玩笑,想得这么周全。   “医院?文宣你怎么了?”郝一洋几乎是惊呼出声,又哭着道,“我打你电话,打了一下午,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联系谁……文宣我好害怕……”   这声音传进耳朵里,脑子就疼。   但苏文宣强忍着疼痛,轻声道:“乖,你在哪里?我叫人去接你来。”   他说话一直都是平心静气,柔和有温度的,但这通电话打得实在是温柔至极,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在留意。   李曼是已经习惯了,李君晟是一副丧气模样,其他人则都在好奇,对方是谁,值得苏文宣从伤情中醒来就这么急切与温柔。   “你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啊,我现在打车来啊!”郝一洋快速道。   苏文宣问了李曼,报个地址,又道:“到了就打这个电话,我让人去等你。”   李曼将手机接过去,医生开始做检查。   苏文宣闭上眼,脑子浑浑噩噩地晕过去。   李君晟都惊呆了,看看苏文宣再看看李曼,再看看医生:“他这是……”   到底多放不下那个小鬼?   李君晟握拳,恨不得砸在床上。   约莫半小时后,苏文宣再次醒来,这次终于是正常了,他刚睁眼,郝一洋和李君晟一边一个扑过来。   苏文宣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拂过郝一洋的面颊,眼睛肿得厉害,还在哭:“宝贝,不哭了,我没事。”   “你要吓死我了!”郝一洋扑在他枕头边,“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然你就不会临时回来,文宣,你要是出事了,我就不要活了。”   苏文宣轻声道:“别哭,过来亲亲我。”   郝一洋看他这脑袋上的纱布,轻柔地吻在他的下巴上,拖着哭腔:“文宣,曼曼姐说,你一醒什么都没说,就找手机打给我了……我……”   李曼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听见这话,左右一看,心道:我也不是多喜欢你,只是特讨厌李君晟而已。   李曼跟着苏文宣在一起,太清楚他,他得找个能照顾他的人,而不是去照顾别人。   可惜,就是胸怀满腔热血,总要奋不顾身地爱别人,这几年了,回回都是受伤的那个,还不知道总结反省。   李曼转开脸,想起自己跟老公关起门来说的话:苏总要是能用工作的思路对待感情,早幸福了,哪里还要弄得孤家寡人。   “你一定是担心了。我知道的。”苏文宣左半边身子废了,一动就疼,他龇牙咧嘴,只能右手摸着郝一洋,“让你难过、担心,都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郝一洋哭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请假了,我陪着你,文宣,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好,一直陪着我。”苏文宣想,所以李君晟那事儿算是完了?   一场车祸换来一颗真心,值得!   苏文宣又对冷落许久的李君晟,虚弱地道:“去忙,去做你的事情。不要耽误在这里。”   郝一洋抹抹眼泪,警惕地看着他,刚才等候时,他看到李君晟也在抹眼泪,心情真的是复杂,特别想同他打一架。   李君晟摇摇头,在郝一洋面前,倒是端正了姿态,内敛沉稳地道:“我凌晨的飞机飞北京,我到点再走。”   苏文宣点点头:“曼曼,来。”   李曼上前:“怎么说?”   “车祸的事情你处理了吧?怎么回事?”苏文宣关心一句,当时自己在打电话,但仍然记得是从右边被人撞上的,“我的车呢?”   李曼道:“车祸问题很大,开车的油门当刹车,一连撞了三四辆车,你不是直接被撞的……直接被撞的,已经去了。”   苏文宣摸着郝一洋的手指,瞥一眼他的脸蛋,玩笑一句:“看来死神与我擦肩而过,估计看我长得还顺眼,高抬贵手放过我。”   郝一洋被他逗笑。   李曼继续道:“这事儿很复杂,现在在调查,具体得看情况。也已经上过本地新闻,微博也在跟踪。不过关注点在肇事者,不会到你这里。”   苏文宣眯着眼睛,淡淡道:“上了新闻,我就是受害者苏某某么?”   郝一洋嗔怒一句:“快别开玩笑了。也别说话了,喝水吗?”   苏文宣看他已经恢复不少,嘴角浮起笑容,眼神转向李曼道:“曼曼,我车里东西呢?”   “第一时间叫人去跟进处理。重要的是手机跟电脑对吧?”   “嗯。”苏文宣这会儿才瞥一眼李君晟,道,“有人不是要赶着给我送车么?”   李君晟忙起身凑过来:“我买!你……文宣,你要什么车?我现在就去叫人买。”   苏文宣扭头看看郝一洋:“宝贝,你想坐什么车?你开口,让这位谋财害命的凶手补偿我们。”   “……”   郝一洋觉得苏文宣真的是……他捏着他的手指:“我才不要坐他送的车,哼。”   “也对,那就不要了,等那个车祸凶手赔。到时候你陪我去买车,好不好?买你喜欢的?”苏文宣逗他。   郝一洋嗯的一声:“都不重要,你先好起来!”他又小声说一句,“回头等我赚钱,我给你买!”   “乖。”   苏文宣心道,为何有种儿子们好孝顺的错觉?   啧,他这五十岁的老年人心态。   李曼看他们打情骂俏,李君晟脸都是黑的。   十分钟后,一支全新手机送到病房。   苏文宣拿着同款手机感叹一句:“还是我们曼曼最好,知道我念旧。”   李曼横他一眼,道:“别啰嗦了,你快联系家里。”她估摸着,苏文宣不想让父母知道,又补一句,“这车祸闹得很大,今天地方新闻台,省台,从黄金档到晚间档都在轮回,你爸妈要是看到,一定会看到你的车被压成一坨的。所以……”   “……”   苏文宣叹气,乖乖听话,赶紧打电话,又把父母都安抚一遍,听文女士立刻要来,他才放大声音,“妈,你觉得我这是有事儿的样子?明天空了来,现在别来。我都要睡了。”   “有人照顾你吗?啊?!文宣啊!我就你一个宝贝儿子啊!”文韵女士都在跳脚。   苏文宣笑着眯起眼,看着郝一洋,打趣道:“我哥感情是个女的?”   “你哥跟别人跑了,两天没回家了!我不要了!”文韵在家团团转,“不成,我立刻要看到你,苏文宣,你少跟我装!除非你弄一张下地站着的照片给我!”   苏文宣左手都抬不动,决定放弃:“算了,您来。”又补一句,“晚上冷,多穿点,让我爸打车,记得没?打车。别开车。”   郝一洋听他跟爸妈讲电话的声音,感觉暖暖的,知道他家里环境好、父母也好,但转念一想——居然要见他的父母?!忙有点羞涩的垂眸,盯着被子。   歇口气,苏文宣就着郝一洋的手,用吸管喝点水,休息会儿,让李曼回去休息。   李君晟就坐在旁边,宛若隐形人地看郝一洋顾着他,低头塌肩,垂眉耷眼。   苏文宣一句话都没同李君晟说,倒是医生又进来看了下情况,说是至少得修养一个月。   “我没残废吧?”   “没有,你还年轻,好好修养,一定没事。”医生道,“不过你这身好肉,估计起码要养一年才能恢复了。”   苏文宣笑笑:“那没事。”反正是男人,也不怕留疤痕。   等医生走了,他歇一歇,逗郝一洋:“以后我身上有疤,你怕不怕?”   郝一洋嘟着嘴:“那还不是你么?”闷头在他柔软的肩窝蹭一蹭,在他耳边轻声道,“有疤我也喜欢的。”   苏文宣笑笑,心道:我原来是这么喜欢花言巧语哄着的人。   等苏家三个大活宝到,郝一洋连忙避开,但李君晟不走,他就也不走,都坐在床尾处的椅子里,各自把玩手机。   文女士前后左右地看,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文宣,你吃苦头了!妈知道你最怕皮肉疼,还要哄我说没事。”她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完好的右肩,擦擦泪水,“你真一身好骨头好皮囊都是我给的,出了事情还要想瞒着我!说着要孝顺?你是要气死我!”   “妈,轻点儿好吗?”苏文宣也是无语,“疼啊。”   “妈给你揉揉。”文女士又宝贝地揉他的肩头,“文宣,妈妈见不得你吃苦头。你生下来就是一身细皮嫩肉……”   苏茂琉一直不吭气儿,抽一张纸巾给文女士,才道:“好了,儿子没事就行。还是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文宣福气好着呢。”又对仔细看看这脑袋,“皮肉苦头都没事的,文宣,会好起来的。养一养就成。”   苏文扬则一进来就感觉了下人员布局和趋势,看弟弟人没多大事情,便用一句话引开文女士的注意力。   “文宣,你男朋友介绍一下?”   文女士果然一顿,快速擦干净眼泪:“对对对……这……”她扭头看看两人,一个是李君晟,她认得,“这……不是演那个《雄心》的吗?这……”她再看看郝一洋,记得苏文宣说那小孩儿大学没毕业,于是快速认出了对方,“是这个小伙子吧?”   李君晟:……   苏文宣抬抬右手:“一洋,过来点。”   他现在动不了,全程靠指挥。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着郝一洋挪到苏文宣身边,将手交给他。   苏文宣对着文女士道:“这是郝一洋,一洋,叫阿姨和叔叔,那个是我大哥。”   郝一洋有些害羞地叫了人,紧张地握着苏文宣的手,这会儿大家都盯着他,手心出汗。   文女士让他坐在旁边,左看右看:“好可爱好俊俏的小孩儿啊。”   苏茂琉心道,这老太婆,一辈子就关注长相,还好两个儿子不丑,不然非得骂他一辈子。   苏文宣柔声道:“妈,一洋年纪小,你别吓着他。”   郝一洋默默地道:“没事的。”   于是,文女士跟看西洋镜一样,把坐在面前,红着脸的郝一洋,来回打量,“嗯,还是好看。比我们文宣好看。”   “那是!”苏文宣嘚瑟一句。   文女士又看看,跟丈夫道:“老头子,你看这孩子是不是跟我们文宣有点点像呢?”   苏茂琉自己看一眼,他那是看文物古玩的眼,一眼过去就点点头:“的确。看来是有缘分的。”   郝一洋更不好意思了,低眸看看床上的苏文宣,只见他也神情地望着自己。   苏文宣拉着他笑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文女士扭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李君晟,问苏文宣:“那这个是……”   苏文宣道:“不认得,走错了。”   “……”   李君晟只好自己道:“伯母您好,我是文宣的……”他一咬牙,“前男友。”   “……”   这下好了,大家的目光统统集中到他脸上。   苏文宣眼帘半阖,轻轻摇头:“我前男友一箩筐,妈,你也别看了。看看一洋吧,一洋,给我妈倒一杯水好不好?”   “嗯!”郝一洋忙去倒水。   这话刚说完,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张既熟悉又特别的脸出现。   许昶!   苏文宣一愣,绷着纱布的脑袋扭过去一点。   许昶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把门推得敞开:“苏先生,三少来看您。”   苏文宣想说,我能说不吗?   脑子还没转过来,便见一把轮椅被推进来。   只见霍祈东端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盖着一条黑色的毛毯,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眉目深重地徐徐扫过病房内的众人,最后将眼神落在苏文宣裹着纱布的脸上。   后面有人推他进来。   苏文宣看着这个画面,实在是忍不住,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然而,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霍祈东目光灼灼地对着文女士掷地有声地道:“伯母好,我是您儿子的下一个男朋友。”   “……” 第23章 023   “文……文宣……这个是”文女士左右一看,“你……啊?”   苏文宣揉着郝一洋的手指头:“这是我朋友,比较喜欢开玩笑。”   他自然知道郝一洋在盯着霍祈东,忙扯扯他的手,叫他看着自己,又对他笑笑:“开玩笑的。”   苏文宣心道,我今天是不能动,能动,我一定要做一回恶人,把李君晟和霍祈东都给轰出去。   霍祈东已经被推到病床边,彬彬有礼地对苏茂琉道:“伯父您好,能否让我跟文宣说会儿话?”   苏茂琉看这年轻男人,好像比儿子还沉稳,当然也比其他两个小伙子更稳重,又是文宣朋友,便站起来。   霍祈东对许昶道:“阿昶,帮苏先生挪一下椅子。”   许昶上前将椅子放好,抬手请苏茂琉坐下。   许昶年纪不小,已经是穿得精良,却对霍祈东恭恭敬敬,于是众人都知道霍祈东是个有身份的人。   文韵女士在他和儿子脸上转悠,不做声。   苏文宣半耷拉眼皮,也不看他,只道:“祈东,你来做什么?”   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做声的李君晟,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大投资商、大老板霍祈东。   《成烈》就是他投资的,原本都有饭局,但李君晟一次都没见过他到场。   他很快就联想到自己那个男一号……   所以,霍祈东是因为喜欢苏文宣才给自己那个男一号?这……   霍祈东轻声,左右一看他,对其他人置若罔闻地道:“你上次同我说,做朋友要互相帮忙和分享。现在,你好像的确分担了我一部分的痛苦。”   苏文宣这才看他一眼:“你是腿断了?”   “嗯。”霍祈东原本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跟黑色毛毯融为一体,此刻,将手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抽掉,露出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文女士是最关注皮相了,端看那只手就知道这年轻人绝对出身条件好上天,绝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霍祈东慢悠悠地将手套搁在病床上,掀开自己的毯子,将受伤的裹着石膏的左腿露出来:“放心,还是四肢健全。”   “……”   苏文宣轻轻摇头:“恭喜幸存。”   “彼此彼此。”   许昶上前,将毛毯重新盖好。   病房里安静如斯,就看着他们在动作。   苏文宣启唇道:“爸妈,大哥,你们回去休息。”   终于正眼看着李君晟:“君晟,去赶飞机。”   在对霍祈东道:“祈东,你也回去休息。我没事了。”   苏文宣知道自己得好好哄一哄郝一洋,否则他要吃不住。   大家都一一跟他道别出去,文女士又说明天她来照顾他,又特别握住郝一洋的手:“一洋,乖孩子,我们文宣就拜托你照顾下?他要是惹你不开心,你就骂他,阿姨会给你撑腰的。好不好?”   郝一洋想,难怪苏文宣说话这么温柔,他们家的人除了对自己家人,好像对外人都这么温柔。他重重点头:“阿姨我知道的,您早点回去休息。”   “乖的。”文女士感激一笑,又瞪一眼儿子,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休息。”   等苏家三人出去,苏茂琉摇头,感叹一句:“你小儿子,啧,有我当年的风采。想当年,我在我们那单位,也是美女围着我啊,那叫一个舒坦。”   文女士还在想门里那人是谁,开个玩笑这么没数,这会听到这话,便冷哼一声:“是啊,最后还不是跪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我嫁给你。”   “……”苏茂琉抬手投降,“快别提了!”   “你先提的!”文女士怒道。   苏文扬走在前头心道,小儿子撞出个半残,还能这么开玩笑,也是够够的。   病房内,李君晟的确得走,于是站在床尾道:“文宣,这些事起因都在我,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绝对不会骂我。”   苏文宣长叹一口气:“我本来是有点生气,但想想,生气也没什么用。事已至此,就盼着你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也不要在背地里搞这些事情。”他依旧握着郝一洋的手,仰着头看向床尾的男孩子,“君晟,往前看。”   李君晟手扶在床尾的栏杆上,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文宣,我情愿你骂我。”   “好了,别搁在心里,去吧。”苏文宣对着门外努嘴,“以后看见我,离我远一点,不要叫我难做。”   李君晟瞥一眼霍祈东,见他双手交叉握住搁在腿上,低眸沉思,一脸冷峻;又瞥一眼郝一洋,他则直直地看着苏文宣,一瞬不瞬,他道:“好。不会。”   等他一走,苏文宣就该赶霍祈东了。   谁知,霍祈东主动启唇道:“不必对我说,我坐会儿就走。一会儿飞机去港城。”   “嗯。”苏文宣让郝一洋坐下,轻声问他今天下午的事情,郝一洋见有吓人的霍祈东在,又不知道跟苏文宣什么关系,别别扭扭说不上来。   苏文宣便拍拍他的肩膀:“趴在这里。”   郝一洋乖巧地趴在他右胸边,尽量不压着他,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的脸。   苏文宣瞧着他,心里欢喜,手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摩挲。   霍祈东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么温柔亲切地对那个小男孩儿。   许昶也不知何时退出去,病房里的一幕实在是诡异。   苏文宣有些犯困,但他知道,他必须得等霍祈东走人跟郝一洋单独说话,强打着精神。   却看郝一洋先打起哈欠,他便一下一下地抚他的脖颈,慢慢地竟把他哄得气息匀称地睡着了。   苏文宣实在是哑然失笑。   也不知沉默多久,许昶又进来,弯腰轻声对霍祈东道:“三少,必须要走了。”   霍祈东抬手,令他站在后面等。   苏文宣转过去眼睛,却也没什么精神:“你……有话要说吗?说吧。”又道,“轻一点,别吵着他。”   霍祈东的声音随着他柔柔的声气儿,也慢下来,柔和下来:“我去港城,转机三藩市,是为避风头。”   苏文宣这才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脑子里转过他说自己被二哥的人撞车,轻轻叹气。   霍祈东望着他,继续柔声道:“今晚赶来,是为见你,是死是活都要见。”   苏文宣垂眸,依旧不做声。却瞥见郝一洋睫毛一颤,猜测已经醒了。他也没做声,就这么任他听着。   “今天一别,下次……”霍祈东蓦地嘴角浮起一丝丝苦涩的笑意,“算了。你同他,好好过。”   那泛上来的,无穷尽的情潮,被一一压下。   “什么意思?”苏文宣皱皱眉,“你这是……”   霍祈东素白的面孔看着他:“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苏文宣一顿,“你这话从何说起,这么年轻的人,不要说这些。”   “你告诉我,会吗?”霍祈东抬眸,固执地望着他。   苏文宣只觉得呼吸一滞:“会。”   在这惨白的病房,他陡然有种身在战场的错觉……   这不是和平年代,如何搞得这么局势紧张?   霍祈东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搁在那小男孩儿肩头的秀气的手,眸光如水,他想,他为何不是这小男孩儿呢?   念头一闪,霍祈东对身后人抬抬手。   许昶应声,伸手推霍祈东的轮椅。   见他们要走,苏文宣才道:“你的手套,别忘了。”   黑手套在白色床单上,格外刺眼。   霍祈东偏着脑袋,侧着眼眸,没看苏文宣,只深深地望着手套,若有所思地道:“等我回来,跟你取。”   说完,许昶推着人便走。   苏文宣见有人关门,他心道:霍祈东才是主角吧?否则何以每次出场都如此戏剧化?   他也没多想,揉了一下郝一洋的小耳朵:“宝贝,快别装了,我好渴。”   郝一洋睁大眼睛,扭着脖子,把脸藏进他的被子里:“你都知道了。”   苏文宣道:“我一直看着你呢。”   “你不是在同他讲话吗?”郝一洋奇怪地看他一眼,“真的一直在看我?”   “是啊。”苏文宣有些累,但仍旧笑着,“喝水。”   郝一洋忙起来把水温给调到合适,将吸管凑过去,“你要不要上洗手间啊?”   “哎,那我少喝点。”苏文宣道,“别还要用尿壶。丢人。”   郝一洋道:“没事,我给你拿,文宣,你没事就好了,这些都不丢人的。”   苏文宣笑得开心:“乖宝贝。”瞥一眼那手套,便道,“拿去扔进垃圾桶吧。”   “他不是……啊?”郝一洋不知道苏文宣什么意思。   “听我说的做,去吧。”苏文宣不想留着一个疙瘩过年,他想明白了,郝一洋可能比他想象得要脆弱。   更明白了,霍祈东不会同他真正做朋友,既然如此,那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而且,郝一洋小宝贝还是个孩子,少不得会把自己跟李君晟和霍祈东之流的做比较,苏文宣得从源头上就切断他这种想法。   郝一洋道:“那他万一来找你,可怎么办?”   “傻瓜,我就说弄丢了,他也不能怎么办,对吧?”苏文宣眨巴眨巴眼睛,“乖。”   郝一洋果真脚步一轻,拿着手套直接丢进房间一角的垃圾桶,看着手套,他其实仍旧对霍祈东有点耿耿于怀,而且不比李君晟,这个人,感觉有点超过他的想象了。   他原先只是以为他们是朋友,谁知道,霍祈东会开玩笑说是苏文宣的下一个男朋友。   太可怕的关系。   “宝贝,别看了。”苏文宣道,“你去洗漱下,然后收拾下隔壁床铺,睡吧,我也睡了,困。”   郝一洋忽的扑上去,抱着他道:“文宣,如果有一天,我跟李君晟一样做了对你不好的事情。你也不会骂我吗?”   苏文宣轻笑着捏他的腰,柔声道:“那就不要做,好不好?我已经老了,现在又残着,别叫我哭好不好?”   “你不会哭的,你就会笑,也不会生气,光会叹气。”郝一洋已经完全了解身下这个男人。   苏文宣扬眉,舒展开眉心,道:“意洪荒宇宙,人都再渺小不过,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活着一天,就要开心一天。对吧?”   “嗯!”郝一洋趴在他肩头点头,尽管话是这么说,但他仍旧在苏文宣看不到的地方皱着眉头。 第24章 024   来医院看苏文宣的人络绎不绝,郝一洋一次性见了个足够。   工作室的人,利达影视公司的人,苏家亲戚,熟的不熟的人都托着送花篮果篮,病房里塞得满满当当。   苏文宣摇着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嘴一张,被郝一洋塞进一小块苹果。   李曼隔一天在医院呆一上午,汇报工作,处理问题。   好在到年底,大家都很安分,另一个事情是,刘梦斐解约。   说这事儿的时候,李曼瞥一眼在旁边剥香蕉的郝一洋,感叹一句:“从工作室角度说,我觉得对我们是好事。她解约,我们解脱,她下半年牵扯了你一部分的精力,明年省出来,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   苏文宣边听,边接过香蕉,啃一口,问道:“去哪家了知道吗?”   李曼眼睛落在他脑门的纱布上:“陈元道。”   “……”苏文宣这才正经起来,“怎么陈元道跟我杠上了?”   李君晟当初就是跟了陈元道。   “可能只是凑巧吧。”李曼耸了耸肩,看一眼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从她自己的角度,我怕她往后,这路不好走。”   苏文宣想到刘瀚明投资的那部电影,明年四月会开机,想到这些人,他轻声叹一句:“自顾不暇。算了,曼曼,说点别的。”   “别的就……原本几家品牌合作方请你年终去参加晚宴,两家杂志请你走星光红毯……现在都去不了了。”李曼笑道,“今年可以过个安生年了。”   “嗯。”苏文宣忽的想到,今年过年郝一洋是不是得回老家呢,他看一眼这乖巧的孩子,又道,“两月初我可以拆手上石膏了估计,到时候坐个轮椅,必须我去我就挨个儿去拜年。”   李曼埋汰一句:“省省,你就好好歇着。现在大局稳定,你不去也没事。之前刘梦斐在,我真的是……说出来你不信,她每次给打电话,我都心悸。她电话里那个哭声,刺耳得难受。”   苏文宣想起那天在酒店,自己因为心跳加速没进电梯,原来想想,恐怕是早有预兆。   他想了半天:“我下半年,成立工作室之前,想去拜拜,后来一直没去。哎,今年真的太背。”看看郝一洋,又笑了,“嗯,逆中有顺,还行。”   郝一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静静地坐着听他们说话。   李曼大概能猜到苏文宣的意思,抬抬眉眼,道:“还行吧。反正利达大家的意思是,没想到独立工作室,成效还可以。明年可能周群山也要自己单独做工作室。等他那边再独立出来,那我们就压力比较大,毕竟有比较。而且他们拣现成的,只要把咱们的模式搬过去就行,少走一个月弯路有余。”   工作室一开始成立,财务、人事、运营等方面的问题何其之多,这里只有李曼是全程跟着苏文宣走下来的。   中途几次,财务老总、人事老总出来发话,建议郑云峰再考虑这个事情。   郑云峰这个老板,和稀泥也是一把好手,将问题又丢给苏文宣,一句既然你要成立工作室,那么你得拿出让大家信服的万全方案,否则我对公司不好交代。   于是,苏文宣做独立运营的方案、财务周转方案,乃至于艺人管理方案,方案做出去,上面的人左右不同意,一次次打回来改,改到终于大家都满意,才定了个——先这么做着,不行就再撤。   说到底,大家都存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态。   苏文宣笑笑道:“我们那些方案,不也是东研究一把,西参考一下?没事的,公司整个都有起色,对我们也是好事,对吧?”   李曼摇头,道:“我看你脑袋上不是绑着纱布,是顶了一个光环,简直就是圣父。”   郝一洋刚才一直装没在听,现在也不得不笑了,应当是很认同李曼的意思。   苏文宣揉他一把:“你这小东西,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郝一洋扬起小下巴,道:“曼曼姐说得很对嘛。”   李曼看他们这说话的模式就吃不消:“我得走了,周非下午去工作室,估计再晚点要过来看看你。”   “别,千万拦着他!”苏文宣忙道。   周非是工作室最红的艺人,今年刚做完巡回演唱会、炙手可热的歌手,也最安分,最懂事,最上进的一个孩子。   郝一洋瞪大眼睛,问:“是那个周非吗?文宣,他也是你们工作室的?啊?你为什么不说呢?我可喜欢他的歌了!”   “所以你跟我有代沟。”苏文宣摇头,“我每次听周非的歌,都觉得脑子要炸了,那个词怎么写的都不知道,看不懂意思。”   郝一洋直接道:“你这个老古董,听你的玉置浩二、谷村新司。”   那边,李曼已经将笔记本电脑塞进黑色皮包中,拎在手中,又起身要推椅子,郝一洋道:“曼曼姐,我来吧。”说着起身去。   李曼倒是一愣,这小孩儿好像的确挺乖的,难怪苏文宣喜欢。   而且,她也发觉了,郝一洋跟苏文宣某些角度,似乎还有点儿相似……   “曼曼,你拦住他。给我打电话也行。”苏文宣交代一句,“回头上了新闻,人家还以为他自己生病。我跟他谈过,上个月演唱会彻底结束后,到今年的八月份参加综艺节目,都暂时在公众面前隐身。”   李曼皱皱眉:“这么久?你确定?难怪你几次让我推掉过来的商演机会。我以为他自己不乐意去。”   苏文宣点头,道:“他的嗓子需要休息,灵感需要收集,状态需要恢复……他特别跟我长谈过一次,只是我觉得不是特别着急,所以没跟你说。原先是准备一月份的会议上开会提的。”   李曼又坐下,把包搁在腿上:“文宣,你真的确定?半年,太久了……现在圈子里这么多新人,粉丝都今天粉这个,明天粉那个,黄花菜都凉了。”   郝一洋觉得李曼突然严肃起来,感觉他们要好好谈谈,便拿着手机起身推门出去。   苏文宣却想,郝一洋今天怎么这么懂事。等他门一关,才对李曼道:“曼曼,你也知道我们工作室明年压力大。你知道压力大在哪里吗?”   “盈利。”李曼想都没想地直接道。   “不是。”苏文宣撑起身子道,“曼曼,你入局了,你的思维没错。但你要懂得一件事,我们既要有盈利,也要有绝对的拳头作品。”   李曼将包搁在地上,将椅子脱到他病床头:“文宣,你的意思是,周非是你的这个拳头作品?”   苏文宣轻轻一点下巴:“曼曼,你其实很清楚,周群山一旦独立工作室,我们肯定不如他们。他手下几个人,单独拉出一个来,我们两个都赶不上人家一个有演技有实力。周群山的资源,远远不是我能摸得到的。我差他十八条十里长街。”   李曼手搭在床单上:“文宣,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也别这么说。机会总是有的,这圈子里,总是靠点运气。”   苏文宣摇头:“我最不信运气。我走到现在,没有一次靠的是运气,成了,败了,我都要想清楚是什么人在里面起了关键作用,什么事情我做到位,还是没做到位。”   “这我知道,我也一直在复盘我做过的每个艺人,不能说每个项目,但关键性的我也在反复的考究原因。”李曼眼神微微放空,似乎这些年来经手的事情历历在目。   苏文宣道:“还不够,曼曼,真的还不够。我总想,我为什么走得四平八稳,不出错,也不出名?因为我还是缺乏一点果断跟野心。我太犹豫了,一步一步走,的确很稳,但这个圈子,稳可能就是慢,慢最后只能耗死自己。”   李曼安慰一句:“我面前,你就不要自谦。我们现在打基础阶段,稳一点,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你太冒进,就不是如今的你了。”   “哼……”苏文宣轻笑摇头,不做声。   李曼绕回去问道:“那周非呢?你的意思是?”   “保证盈利的基础上,我们得摸索出一条路来,推一个最有代表性的人。”苏文宣道,“叫利达明白,我们既可以盈利,也有能力造星。”他的眸光放空,淡淡道,“娱乐圈就是个大职场,对粉丝而言,对广告商而言,不可取代性才是绝对的底牌。我们明年就算各个艺人都红得更上一层楼,都不如有一个红出圈。”   李曼看他道:“你是要把周非捧到那个位置?你看准了他有这个本事?你刚可是说你听他的歌就要脑子炸了。呵……你这人,前不搭后不搭。”   苏文宣道:“你看到我那小宝贝的反应了?这就是最直观的反应。”   李曼沉默了。   “文宣,你能跟我说明白一点?就算我知道你要捧他,但这半年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你让他怎么红出圈子?”   苏文宣的指尖在胸口的杯子上点了点,道:“粉丝筛选和沉淀。我要过滤掉我这种一听周非就炸的颜值粉丝或者激情粉,以及你刚说的今天粉这个,明天粉那个的粉丝。周非的音乐造诣是拿得出手的,音乐世家、国外响当当的专业院校学历、稳扎稳打到今天,而且只专注在唱歌上……”   “你知道我不想像一个freshman一样问东问西,然而,我只能说——你说的这些,别人也有。”李曼提醒他道。   苏文宣扬眉一笑,道:“可是他们没遇到我啊。”   “……”李曼被他气死,“得了,我先把这事儿去研究一下。月底开会……”她扫一眼这病房,“就来这儿开吧,给孩子们冬游一次的机会。”   苏文宣摇头,“你是铁了心不叫我过安生日子。”   李曼这回真的要走了,拿起包道:“苏老板,赶紧好起来,别整天恋爱脑,打情骂俏了。我不催你,郑老板也要敲打你了。”   苏文宣想到自从自己告诉郑云峰工作室那一尊侍女雕塑是霍祈东送的开门大礼之后,每次他来串门都得捉摸着看一眼。他笑道:“让他敲。”见李曼要走,便道,“看到我那宝贝,让他进来。”   李曼鼻尖哼一声:“宝贝宝贝,我看你是完犊子了。”   苏文宣乐呵乐呵地被她念叨。   李曼推门出去,没看到郝一洋,等走到转弯口,才见郝一洋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墙壁打电话,“……应该快好了吧,我不知道……我今天出不来……”   李曼那神出鬼没的第六感令她一顿,一个折身体贴墙站着,她闭上眼想:苏文宣,你那张臭嘴,说什么走背字!   郝一洋还在说:“……我不想跟他说这个,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我也舍不得他……过年吗?不知道……”   李曼忍着一口气,往来时的路一看,好吧,那边也不知道通到哪里,先走过去再说吧。   再次经过苏文宣病房的时候,李曼脚步一顿……   最后还是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说想看霍和苏的感情戏   我想说过了几个章节后,全是他们俩的事情,可能会看到不想看……   后续全程在搞来搞去……(苏文宣:……) 第25章 025   周非最后的确没来,在电话里问候几句。   末了苏文宣对这位大歌星道:“之前我们聊的,这样,两月初,给你一份方案,你看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先按照你的想法,在家里休养生息。”   周非那边挺安静的,应该在车上,这是一个出身良好,颇有教养的男孩子,他问道:“文宣哥,我想去旅游一趟,你推荐我去个地方?放放空。”   “放空啊?”苏文宣望着侧身在看书的郝一洋,“去雷克雅未克喂天鹅。”   “冰岛?”   “嗯。”苏文宣道,“之前,我跟你谈的电影配乐,大气磅礴、冷郁空灵,说音乐我不懂,但如果是画面,冰岛应该是最有感觉的。”   郝一洋竖着耳朵听,扭过来,手托下巴看他。   苏文宣臭不要脸地嘟嘟嘴作势亲他。   周非轻声道:“嗯,我知道几个不错的电影配乐大师,都是冰岛和瑞典的。行,我去看看,反正人少,至少可以获得片刻安宁。”   “嗯,开心点就行。人啊,放轻松,灵感就来了。”苏文宣轻笑着挂断电话,拎了下郝一洋的小耳垂,“看我做什么?想去旅游了?”   “不是……”郝一洋凑近他,趴在他怀里,“我没去过冰岛,好奇。”   “等我好了,带你去?”苏文宣道,“说起来,我还没带过人去旅游,一般都一个人去。”   郝一洋在意的点却不在此,他问:“为什么?”   “没时间。”苏文宣道,“我能排出时间的时候,别人没时间。我总不至于为了等别人,不去了吧?很多风光,是等不起的。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本来要去马耳他看看蓝窗,结果没去成,蓝窗塌了。”   他的手指略有所思地划过郝一洋的手背,“这种遗憾,人生还是越少越好。”   郝一洋琢磨着:“我觉得和别人一起去比看什么风光重要。”他闷声道,“文宣,你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只是这种小事情不大一样罢了。”苏文宣道,“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等不起。你还年轻,你会觉得一生是很漫长的。我从十几岁开始,就一路跑偏,骨子里想的就是——人居然只能活到八十岁,合计合计,那才多少时间?刨除吃饭睡觉,根本就没时间做很多事情。偏偏,我又有很多事情想做,所以时间宝贵,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郝一洋扭头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神,手指拨拉过他的鼻梁到嘴唇,最后落在唇峰上。   苏文宣启唇,轻吻他的指尖。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浪费时间?”郝一洋轻声问。   苏文宣道:“傻话,和你在一起让我开心,怎么算浪费?”他稍稍一寻思,“虽然不想说君晟,但他最近的确是在浪费时间。没有结果的事情,本就不必去做;既没有结果,也不能享受过程的事情,就更要离远一点。”   郝一洋没听懂,眼神飘忽。   苏文宣想,我的确是老了,跟一个小年轻说这些做什么,便揉着他的后颈:“你只要知道,我喜欢同你在一起。有你的日子是开心的,就好。乖,想一想,去哪里?再排个你的时间,我来配合你,我们一起去看你想看的风景?”   郝一洋这会儿活络了些,闭着眼睛翘起嘴巴想:“想去看海豚,潜水,蹦极,坐直升飞机!”   苏文宣仔细一想:“那就去一趟澳洲,摩顿岛看海豚,大堡礁潜水,凯恩斯蹦极,卡卡杜坐直升飞机。澳洲就这点好,从南到北地方不大,但风光各异,上天入地,都可以。”他看郝一洋瞪大眼睛,便笑道,“是不是一本满足?”   “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郝一洋揉他,“你是不是去过?那我们别去了。”   “我去潜过水,但没蹦极也没坐直升飞机,我有点恐高。”苏文宣禁不住笑了,“是不是很笨?”   “不会啊,恐高不是很正常。”郝一洋觉得这样的苏文宣才可爱,有一点缺点,不像是一个完美的人,“很好!”   苏文宣抱着他,遥想:“不过我也不知道,可能没有人保护我我才怕?宝贝,如果你抱着我,我说不定不怕了呢?”他亲他的手掌心。   郝一洋痒了下,听他说这么浓情蜜语的话,眼神又总是这么深情如水,忽的就有些难过。   苏文宣看他凝视自己的模样,想到了别的地方,一撇嘴:“宝贝,现在我瘫成这样,你得忍一忍哦。”   “哎呀!”郝一洋拍他的肩膀,“瞎说什么,大白天呢!”   “笃笃笃——”   郝一洋忙松开他站起身,慌兮兮地看门。   苏文宣笑着扯一扯被角,“进来吧。”   门一开,小雅吐吐舌尖站进来:“苏总,我才来,不好意思啊,真是对不起。来晚了。”   苏文宣看她将一捧淡雅的鲜花搁在桌上,再看一眼其他各色随意鲜花,心道这姑娘应该是按照我的喜好挑选过的,也是有心了。   他笑一声,道:“你来早了是准备给我开刀还是准备给我输血?”   小雅被他逗笑,觉得苏总躺着,穿着病号服,不再那么高大严肃,挺和蔼可亲的。“苏总,梁诺这几天也跑步开,剧组不放他走,说是除非他自己进医院。您千万要原谅他。”   “我看到他发来的微信。没事,让他忙。”苏文宣让郝一洋把自己扶起来一些,道,“我不要他们来,他们来了,回头有记者,我才更烦。有心给我发微信,我就开心了。”   小雅不认得郝一洋,有几分不好意思。   苏文宣才道:“这是我男朋友,一洋。”又对郝一洋道,“这是公司的小雅,现在带梁诺。”   “就是你让我做造型的那个梁诺?”郝一洋见他点头,才挠挠耳侧,“请坐。”   小雅拉开凳子坐下,心道,苏总原来有男朋友,不过看看这张受伤依旧英俊的脸,也挺在情理之中。她有些意外地问:“梁诺的造型?”   “对。梁诺上次那几张艺人照上的造型,就是一洋做的。”苏文宣道,“他在合生造型工作。”   郝一洋自己轻声补一句,道:“实习生。”   看他这小样子,苏文宣倒是和颜悦色:“实习生也是合生造型的实习生,厉害着呢。”   小雅想,苏总原来跟男朋友讲话这么绵软温柔的,一看就是体贴入微的那款。又想,梁诺那几张艺人侧的造型,的确还挺适合他,主要是掩盖了身材上的一些问题,取长补短,想到这里,仔细看一眼郝一洋,念头一转,想的是,果然是跟着苏总的人,实习生就已经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那个,苏总,我其实是来问您请教点事情。”小雅殷切地看着苏文宣,将自己回去做了个梁诺包装方案的事情,简单一提。   苏文宣想,这小姑娘,挺积极的,他也来劲,左右没事情,于是两人聊上了。   郝一洋则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齐昊熬不住,来医院找他了。   两人在医院小花园的大树底下坐着,中间隔了一点位置,似乎为避嫌。   这是郝一洋坚持的,齐昊其实不乐意。   郝一洋看着运动鞋的脚尖,有点脏,想到苏文宣偶尔提醒他:你自己做造型的,一定要注重细节,不管是圈子里的人还是去门店的客户,一眼到底,就会第一时间判断你是什么人、你能做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可信……   所以他想着,等回去病房,把鞋子处理一下。   齐昊看他低着头,露出后颈白白的一截脖颈和整齐的发尾,他问:“洋洋,你跟他谈过了吗?”   “我不想说,他现在受伤了,动也不能动,我不想他伤心。”郝一洋低头垂眸,手在牛仔裤上扒拉。   齐昊皱着眉头:“洋洋,你不是已经知道他在外面乱来了吗?!”   “那是……那是误会。”郝一洋想到李君晟,咬咬牙,“他说那是误会。”   “误会?在一个房间里,两个人在窗边那样,又抱又摸的。”齐昊抬手推他的肩膀一把,“洋洋,你知不知道,他那样的人,不缺人喜欢的。”   “我知道我知道!”   郝一洋当然清楚,前男友,现男友,还有下一个男友——李君晟是大明星,当红的演技派;霍祈东是大老板,钱多到手软的主;而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蚂蚁。   他别过去眼睛,朝着草坪瞪着眼,眼眶红了。   “洋洋?”齐昊坐过来一点,拽他的脸过来,“你哭了?”   “没有!没有!”郝一洋也急眼了。   齐昊忙把人搂住,“洋洋,跟我走?我以前不懂事,以后一定对你好。”他靠在郝一洋肩头,“你走以后,我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洋洋,你是我的初恋,别人说从初恋走到白头很不容易,我想跟你试一试……”   他清楚郝一洋心软,咬着牙道:“他有很多人喜欢,不缺你的一份喜欢;但我只有你,洋洋,你在我的世界里是唯一的。”   郝一洋的确心软,但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唯一”。   他当然知道,在苏文宣的世界里,他不是唯一,就算他对自己再好,他也清楚,苏文宣对每个情人都这么好……   苏文宣给的喜欢是一样的,而郝一洋想要独一无二。   可是这是已经没办法改变的事实,谁让他这么晚才认识苏文宣,谁让苏文宣对每个人都要这么好。   郝一洋偶尔也想,他为什么不能心狠一点,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这让郝一洋一直都搁在心里,阴翳如海上的浮云般,挥之不去。   “洋洋?”齐昊推推他,“洋洋,别想了,你跟他说吧!”   郝一洋不做声,半晌,才梗着脖子道:“等他好一点,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他在受伤,他妈妈拜托我好好照顾他,我怎么能不管他呢?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的啊!”   “我知道你心软,洋洋,没事的,你照顾他,我等你。”齐昊道,“我们年底回家再在一起。那时候,你再跟他说?”   郝一洋道:“我再想一想,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齐昊将五指交叉进他的手指间:“洋洋,我以前不知道怎么照顾你,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郝一洋想,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苏文宣对我更好的人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所有人都好呢。   他的心里在落泪,他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是个特别坏的人,但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苏文宣的身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个个比他优秀,个个比他出挑,甚至于……   他们个个都比自己爱他更爱他。 第26章 026倒V开始   在小雅离开之前,郝一洋回到病房。   苏文宣看他一头扎进洗手间,就觉得怪,联想到最近很多细节,他心里一沉。   他这人看多人,走得夜路也算多,他明白:郝一洋恐怕是留不住了。   哎,自己这是什么命?天煞孤星么?   苏文宣越想越悲剧,这短暂匆忙而寂寥的二十八年,全部凝聚在一声叹息中,听得小雅一愣:“苏总,我这方案不成吗?”   “不是,方案留下,我要再仔细过一遍。”苏文宣忙回神道,“目前,我有个别的想法,你去研究下周非。”   “啊?”小雅一愣,“周非?”她当然知道周非,每次在工作室遇到都行注目礼的大歌星,还利用职务之便,给朋友弄过不少签名照。   “对。”苏文宣道,“我给你一个思路。你听周非的歌曲吗?”   “听。我还挺喜欢的。”小雅甜甜一笑。   “那就好,在清楚他风格的前提下,你去研究,最近这半年内,什么电视剧、电影、网剧、大电影,这个方向的,什么片子合适放他的哪一首歌,找到契合他音乐的展现渠道和平台,我要一份清晰的list。”   “哦哦!”小雅点点头,“大概多久要?”   苏文宣一顿,意外道:“你不问我怎么找这些?”   “嘿嘿,我知道怎么找的!”小雅一笑,“如果不成,我再找您可以吗?”   苏文宣老怀安慰,恋爱不成,好歹工作室的这些个小孩子们还是可以的。   他点点头:“那就去吧,过几天月度总结会议,你来的吧?我到时候要看。”   “成!那我走啦,谢谢苏总。”小雅背着包正要出去,郝一洋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一边用纸巾擦脸一边避开一些。   苏文宣看着小雅穿得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想起之前跟着刘梦斐被骂得妈不认只会哭,难怪之前他一直觉得小雅弱气。   他让小雅留步,请她帮忙当郝一洋的“造型模特”,让他练一下娱乐圈职场女性的造型风格。   小雅很意外,她常跑来跑去,的确不太注意造型上的事情,便主动和郝一洋交换微信,又聊了一下梁诺造型的事情,约定之后有造型上的问题请教郝一洋。   郝一洋倒是没说什么,苏文宣总是这么帮他,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苏文宣看着他们这么一来一往的做事情,也挺好的。这恋爱,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培养个厉害人物。   等小雅走后,苏文宣取过床头的书,取出枫叶书签,用一个细尖去寻上午看到的那几行,安静下来。   原本应该跟郝一洋说话的,但他心里也有点不太舒服,便只能任性一回了。   苏文宣想,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知道怎么让自己开心点。   老年人就得有自知之明,谈什么恋爱!   郝一洋看他不理自己,瞅一眼这本书的封面《引爆点》,便坐下去后,拿起床边柜子上另一本书,《大众传播心理学》。   翻了几页,着实看不进去,一是心里有事,负疚感强烈、矛盾得要死;二是书跟学校的教材一样,条条框框,也看不懂。   琢磨半天,安静下来后,有些难堪,郝一洋捉摸着找个说话的由头:“文宣,你刚是不是想说那个姐姐穿得不太合适?”   苏文宣顿了顿,将眼神从书上挪开,将银质枫叶书签随便一扣。   这本书都翻烂了,其实也无所谓放不放书签,只是他习惯性用这枚书签来定位。   “嗯。”苏文宣知道郝一洋情商可以,好像最近也越来越懂事,逗逗他,“你看出来了?”   郝一洋乖巧地点点头。   苏文宣一笑:“你还不是帮我顺过去了?我知道的。”他伸手,捏了捏郝一洋软软的手指。   郝一洋道:“跟你学的。都是你教的……”说这话时,又想到心里那些事情,不禁难过。   苏文宣将书一合,丢在枕头旁:“傻不傻,我有什么可教你的。”他点了点书的硬壳,“我现学现卖。道理都是看来的,你自己拿去用了,对路,那就成了你的经验和能力。”   郝一洋的手指划过《大众心理学》的纸页,看过无数遍的书,页面很软,很舒服,大眼睛又看一眼苏文宣。   而苏文宣真的快受不了这小鹿斑比一样的黑漆漆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给自己来一下。   但又晓得这孩子的性格,也没办法真的苛责他。   他道:“趁天气好,弄我出去走走?”   郝一洋忙点点头,撑着苏文宣坐进轮椅中。   外面风不大,苏文宣裹着毛毯,扫一眼草坪:“去坐那个长椅,你坐着,我们说会儿话。”   郝一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顿。   那是刚才齐昊来跟他坐过的位置,但左右一看,的确只有那里没人。   郝一洋硬着头皮只能把苏文宣推过去。   一个坐在轮椅里,一个坐在长椅边。   苏文宣微微仰头,舒展下脖颈手臂,做伤病员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能透口气也算是难得。   他自顾自舒展完,才伸出手,把郝一洋的手拉过来:“宝贝,最近在愁什么?同我开诚布公地谈,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郝一洋浑身一冷,感觉血液都冲到脑子里去,四肢僵硬,呆呆地看他:“文宣……”   看他嘴巴一瘪,苏文宣就难过了,忙把他的手往身上暖和的毛毯里塞,捂好。他柔声道:“宝贝,不要哭哦。”   一句话,就让郝一洋哭得稀里哗啦。   苏文宣也不知道如何说起,只能等着。   他想,等他老了,可以写一本回忆录,书名: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少年泪。   啧,风流韵事,何其得意。   “文宣对不起……”郝一洋也知道,不能不说了,心潮起伏,再怎么样,也到一个临界点。   他也隐约清楚,苏文宣一定早就感觉到了。明明都已经感觉到了,却也非要等到现在这么温柔的问自己。   郝一洋快在这种温柔中溺毙了。   “文宣,我……我……我真的好后悔才遇到你。我如果能早生几年,我……”郝一洋一脑袋扎在他怀中,大哭特哭。   苏文宣的确没看错,他是个感情丰沛的孩子,自然眼泪也就丰沛。   他潜意识里还是隐约知道,这么山呼海啸般的情绪起伏,恐怕是因为在乎。   一想到这个孩子在意自己,苏文宣刹那间释然了。   他揉着郝一洋的后颈:“不管你要做什么,按照你内心的想法去做,好不好?宝贝,别哭了,再哭就把我冲走了。”   郝一洋闷着脑袋打他:“我不要你开玩笑,每次都很冷,老古董一样的冷笑话。”   苏文宣望着蓝天白云,眯起眼,冬日残阳下,他弯起嘴角笑笑,轻声道:“宝贝,老古董不是更值钱的?”   郝一洋闷声拖着哭腔道:“文宣,齐昊想跟我复合,他说要带我回老家发展。”   苏文宣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时,心里捏着一口气,但是面上只淡淡“嗯”一声。   他决定以退为进:“你说说看,我帮你参谋好不好?你真的要同他走,我也不会非要留你,但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郝一洋哭着道:“不要说这些话么!什么帮忙!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的小宝贝又可爱又温柔,我为什么不对你这么好?”苏文宣哄着他,“我想把我有的、你需要的一切,都给你。就怕你不要。宝贝。”他再次轻轻亲他的下巴,“真想要你……我快憋死了……”   “……”郝一洋一顿,臊得脸红,“干嘛突然说这个。”   “你不想?”苏文宣凑过去吓唬他,“还是你已经被小鲜肉满足了?”   “怎么可能啊!”郝一洋拔高一个声调,眼神坚定地同他解释,“我没有!我绝对不会的!”   “嗯,我知道的。宝贝,我知道的,你是个好孩子。”苏文宣抱着他,忍住左腿的疼痛。   郝一洋低眸拭去泪水。   苏文宣拥着他,良久,才说:“宝贝,说说你跟他的事情好不好?”   郝一洋蹭了一下他的面颊,轻声说:“他是我的初恋,我也就跟他好过……我……他也就跟我好过……他,他说他不想跟别人在一起,想跟我白头到老。”   嘶……这不是我的台词么?苏文宣想,谁得这么个软绵绵的可爱宝贝不想同他白头偕老?   可是齐昊不成。   苏文宣早年刚进娱乐圈,家里父母就说过一句话,看人看眼。   当初年轻气盛,他对这种话不屑一顾,但名利场里摸爬滚后就明白,这四个字何其要命。   而齐昊那小子一看眼神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这个小宝贝,脾气这么软,少不得要被欺负;再者他们老家是个十八线小城市,小宝贝做造型这么有天赋、情商高、又勤勉,小地方根本没有发展机遇,难不成开理发店?   苏文宣心道:纵然我不是宝贝最适合的那个人,那他也值得更优秀的对象,决计不能落在齐昊这种小混混手里。   苏文宣,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他转念一想:小宝贝你不要怪我用三十六计非要留住你,我也不想的,可是你真的不能跟着齐昊走!   苏文宣佯装有些难受,扭头避开他的手,悲悲戚戚地轻声道:“你是想跟他走的话,就走吧。我呢……”他看看自己的身体,轻叹一句,“没事的,过几天我就好了,你看我手不是已经快好了——”他一抬左手,又作势疼得往下掉。   “别乱动了!”郝一洋又哭红眼睛来扶他的手,“文宣,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苏文宣也瘪瘪嘴:“宝贝……”   郝一洋见他多光风霁月一个人,这会儿因为自己都皱着眉头、满面愁容,先前又出车祸,遭那么大的罪过,自己再怎么心里乱也不能再叫他受累了,忙抱着他的脖子道:“文宣,你不要这样,我不要你难过。”   “那你陪着我好不好?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苏文宣亲吻他的面颊,柔声地唤他宝贝。   搂着怀里的男孩子,他却意外地想到了刘梦斐。   那个识人不清的女孩子。   他迅速明白一点:不管怎么样,得让这孩子的心智快点成长起来,他是顾不得长久的,得靠他自己去分辨这世道的人。   又重重叹气:我自己呢?我这半桶水,谁能来帮衬帮衬我?   就跟要追求郝一洋一样,苏文宣既然想留住郝一洋,便从最周全的方面去考量。   他已经明白,齐昊的影响绝对不是感情,而是未来。   就算郝一洋最后选择齐昊,苏文宣也想帮他把事业铺一铺。   从他自己的角度,爱情走错路可以修正,事业如果选错方向,那人生距离毁灭也就一步之遥。   两天后,苏文宣趁着郝一洋不在,联系了欧阳合生。   欧阳合生之前微信问候过他,接到电话还很热情:“小苏,你不会已经可以跟我喝酒了吧?”   苏文宣也不见外,开门见山将自己和他工作室实习生在一起的事情一说。不管欧阳合生之前是否听闻,至少现在他亲口表态,给一个诚意。   “欧阳老哥,我想找一洋的老师,了解下他的造型工作具体做得怎么样。”   欧阳合生笑骂他,道:“那你直接去找就行,你这小苏,你见天的找我就没好事,都是这种小屁事,我还管个实习生呢?小苏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细腻,你一个大男人,粗放点,是吧?”   话虽如此,但欧阳合生也知道,苏文宣是尊重他,把他真的当老哥。   现在工作室的造型基本都是跟他们合作,加上周非去年整年巡回演唱会的造型,做出来效果都很不错,除了刘梦斐的小意外,还算是合作愉快的节奏。   苏文宣轻轻一笑:“我找你下面的人,自然要跟你先知会一声。”   “对了,小苏,你是要干嘛?”欧阳合生问,“想把实习生带走啊?别是要挖我墙角吧?你这可不行啊!”   苏文宣舒朗地淡然道:“我想看看他要是工作能力可以,我想让你们跟他提前签一个合作协议,省的他还要着急。他自己脸皮薄,性格面,不敢跟你们工作室的老师提。所以我想,我打听一下,行的话,我就再来求求老哥,把他签了。”   “这话你说的,他要是真的行,那你不说我也签啊!”欧阳合生埋汰他一句,“小苏,你自己还脸皮薄呢,你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说老哥你了解我。”苏文宣笑得轻快。   “得了,你也别找了,叫郝一洋是吧?我去问吧。”欧阳合生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别不是你自己留不住人,要靠我这儿留吧?”   苏文宣也不介意,解嘲一句道:“还是老哥你火眼金睛。”   “得了吧你!伤势痊愈来跟我喝酒!”欧阳合生利落地挂了电话。   安生几日后,月底工作室会议时,苏文宣又拉着郝一洋做个正式介绍,重点是提他造型方面的情况,有合生造型做背书,加上梁诺造型的确出去可以,大家对这个老板的男朋友还是很给面子。   李曼看出他要推一把郝一洋,等结束只剩下两人时,她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苏总,你这么对他好,他知道感恩才好。”   “不用他感恩。”苏文宣眼眸带笑地摇头,“他凭自己的本事也可以,我只是给他一步台阶,能走到什么位置,他的能力和眼界决定。”   “你啊,我不想说你。”李曼道,“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跟李君晟之流还是不同。”   苏文宣弯着嘴角道:“那你看出来,他有点像我吗?”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所以你格外喜欢他?”李曼好奇的问。   “不是,不是说长相。”苏文宣琢磨了会儿,“他第一次跟我聊天,跟我说,他不要站在镁光灯前面,他要做幕后。多像当年的我啊……哎……曼曼,我真的老了。心态尤其老。我看着这个孩子,就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别这么说,真的,你才二十八。”李曼安慰道,“的确,他性格跟你也有点相似,脾性不错,温柔,当然毛病也都一样,也是个犹豫心软的主。”   苏文宣摇头,这可是致命伤啊!   他深思后,淡淡道:“就这么样吧,趁着我还有点余力,给这些小孩儿们抬一抬轿。”   李曼见他似乎若有所思,便道:“那我先去处理周非的事情,你确定让小雅给我做副手?”   苏文宣嘴角浮起笑容:“你回去把她做的准备看一遍,就知道,我是给你摸到一个厉害人了。”   李曼也很意外:“可惜了,让她跟着刘梦斐那么久。看来她性格也软,跟刘梦斐的时,被压得死死的,就会哭。”   “职场上受了大委屈,能不哭么?”苏文宣拆了头上纱布,人也精神许多,指了指自己,“我委屈的时候,也想掉两滴鳄鱼眼泪,奈何欲哭无泪。”   “打一顿就好了。”李曼哈哈一笑。   苏文宣煞有介事地认同:“的确,肉疼我是想哭,心疼,我不行……我心已死。”   等李曼走了,苏文宣同郝一洋在一起,他没有主动问郝一洋这两天想什么。   他不想把一个孩子逼到死角里去做选择。   人在情急之下,可能会失去理智。   他终究想要获得的是一份长久的理智的感情,而不是一份情急之下的冲动之选。   几天后,苏文宣出院。   苏家父母大哥,连同李曼,一起帮忙接他回去。   苏文宣做主,一桌人去餐厅吃饭,当是去去晦气。   晚餐后,大家各自散去,剩下郝一洋推着苏文宣缓缓往家里去,好在附近基础设施齐备,轮椅上下也都方便。   苏文宣望着冷冷的星空,又望着郝一洋,笑眯眯的,心里虽然有些隐约的不安,但毕竟人还在眼前,自然还是稳妥的。   “宝贝,李君晟非送了车,你看怎么办?”他摸着郝一洋的手,“要不然,你亲手去砸了?”   “什么啊!”郝一洋道,“送就送了,那就开吧,省你点钱。”   “真的吗?你不会不开心吗?”苏文宣望着他,眨眨眼。   郝一洋摇头:“不会的。”   两人慢慢悠悠,边走边说地快要走到公寓门口,一道黑影猛的冲出来。   一个寸短头发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苏文宣。   齐昊双目发红,直瞪瞪望着自己,苏文宣感觉他可能喝了酒。   “齐昊!”郝一洋松开轮椅,扑过去,“你要干嘛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昊用力推开他:“让开,我要揍他!是他不让你走的对不对?不让你跟我在一起对不对?!”郝一洋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苏文宣心疼极了,但是没办法去扶。   他想:我这坐着,横竖是要被打了。于是便也没准备逃,他双手交叉搁在腿上,淡淡道:“齐昊,你喜欢一洋吗?”   “我喜不喜欢关你屁事啊!你凭什么不让他走!他跟你在一起不开心你不知道吗?”齐昊怒道,挥着棒球棍,气势吓人。   郝一洋又冲过来挡在苏文宣面前:“齐昊,你别说了!”   “你自己说啊!你说啊!”齐昊拽着他的手腕用棒球棍指着苏文宣,“他有那么多男朋友,你不是不开心吗?啊?”   的确是有酒味。   苏文宣道:“齐昊,你换一个时间来,我们好好谈?现在你喝多了,回去休息。”   “你命令我?你他妈的算个毛啊!”齐昊骂道,拽着郝一洋。   “一洋,别拉他,你走远点。”苏文宣看他的确不如齐昊精干,“乖,没事的。”   “少他妈的花言巧语骗他!他就是被你骗的着迷!”齐昊骂道,“他不爱你,洋洋爱的是我,是我!”他又握着郝一洋的手臂急声问,“洋洋,你说你爱他吗?!啊?!你自己说啊!他那么多男朋友,你爱他什么?”他疯了一般摇郝一洋。   忽的,苏文宣看到身后走来两个人,黑色西装夹克。   “苏先生,要我们处理下这个人吗?”   “……”   苏文宣一抬眸:“你们是?”齐昊那边还在发酒疯,他忙道:“对对,赶紧帮忙弄开他们。”   那两人直接上去,若是苏文宣没看错,是非常有技巧的擒拿动作,把齐昊给制服了,其中一人拿着棒球棍收好,把这个酒后的年轻人压到苏文宣面前。   齐昊被人反扣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嘴里骂骂咧咧,郝一洋吓一跳,着急地看着他。   “他们是谁啊?文宣,别让他们把齐昊弄伤了!”他忙上去要扶齐昊。   苏文宣想,这孩子果真是心软,跟他如出一辙。   “那个,你们是谁的人?”苏文宣道,“另外,就松开他吧,没危险就行。”   其中一个方脸的男人道:“我们是昶哥的人。”话这么说,但没有松开在奋力挣扎的小年轻。   苏文宣皱眉问:“许昶?”   “对。”   苏文宣瞥一眼还要反抗、但单臂被反剪的齐昊,问这方脸男人:“一直跟着我?”   “对。”   “从医院开始?”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昶哥陪三少来的那夜。”   “……”   一听这个名字,苏文宣下意识地看向郝一洋,却见他拽着齐昊也看向自己。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苏文宣道:“算了,你们放了他吧,没事。”又抬眸对郝一洋道,“一洋,我们回去了。”   “不行,让他们先放了齐昊好不好?”郝一洋急得瞪眼,哀求地看着苏文宣。   哎,这可是初恋啊。   苏文宣道:“你们先放人吧。”   两人把人放了,郝一洋忙上去撑住齐昊,齐昊则把人抱住,一副要据为己有的模样。   苏文宣看着这一幕,对那个方脸男人道:“这位先生,劳烦你送我回楼上。”又对郝一洋道,“一洋,你们聊聊?我在家里等你。”   等上楼后,苏文宣按着轮椅,从厨房到客厅,在到卧室,再回到客厅。   最后停留在客厅里,望着黑漆漆的超宽屏电视,他仔细将最近这一段,所有郝一洋说过的话,彻彻底底的过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他知道,郝一洋可能不会回来了。   不过苏文宣仍有些不甘心,拿起手机给郝一洋拨电话。   一连几个,都被按掉。   他握着手机,又独坐着十几分钟,收到一条微信,郝一洋发来的:【洋洋不会跟你在一起了,你死心吧】   他望着阳台外漆黑的夜色,最终还是回复一条:【好,你让他有时间来收拾东西,我去另一边住,他随时来都行】   似乎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手指从柜子上的一溜儿摆设看过去,又看到元旦从父母家中取来的那枚玉扳指。   继而想起选好的,却没有买成功的戒指。   苏文宣抬手取玉扳指,套在手指上,冰凉的玉碰到肌肤,触感古怪。   他想,我为什么都不感觉难过或者愤怒。   转了转玉扳指,也许自己好像习惯了被人放弃。   那么多次,终究这一次也未能幸免。   哎……   苏文宣想,我大概真的只能做个孤家寡人。   他看看这间屋子,也不想待下去,这里都是跟郝一洋搬来后收拾的,东西不多,多数还是按照郝一洋的喜好购置和陈列的。   苏文宣腾挪到门边,拧开门,看到那两个人,淡淡地道:“劳驾,送我去别的地方可以吗?也在附近。”   “可以,苏先生尽管吩咐,昶哥说了,要是我们露面就听苏先生的安排。”   苏文宣点点头,眼帘半阖,叹一口气道:“帮我把沙发上的电脑、包裹跟拐杖拿一下,走吧。”   等苏文宣被送到原先的旧居,抬眸问外面两人:“许昶让你们跟我到什么时候?”   那人看一眼苏文宣,见他虽然坐在轮椅中,也不是什么脾气大的人,但平白冷冷淡淡的模样:“不清楚,昶哥说等他联系。”   苏文宣问道:“他在哪里?”   “不清楚,应该是跟三少去国外了。”这人又道。   苏文宣点点头,左右一看,也不清楚他们夜里怎么过,但那也不关他的事。他抬眸扫过两人的脸:“谢谢你们。有劳。”   合门后,他拿着拐杖从轮椅上下来,进洗手间冲一把脸,进入餐厅。   许久没有一个人喝点酒,他慢慢吞吞地开一瓶霞多丽,取过水晶杯倒一杯,再回到客厅。   房间每周都还是有人来固定清理,同原先无异。   他抿一口酒,抽出郝一洋第一次来时拿过的玉置浩二,放进播放机。   就听《初恋》吧。   当音乐在这客厅中响起,苏文宣想,我多久没有因为感情的事情流过眼泪?   他闭上眼,跟着哼了两句,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感触。   大概那是郝一洋的初恋,并不是他的。   等整张CD都放完,每首歌他都应和了一遍,只是觉得悠扬好听,却并没有被触动。   苏文宣想,我到底怎么了。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有很多故事,很多感触,跟多细腻的感情可以抒发?   他不信邪,在CD架上找情歌,山口百惠、中岛美雪、德永英明……   传闻中感人至深的、催人泪下的那些情歌,没有一句是唱在他心口的。   十一点,两杯霞多丽喝完,苏文宣摩挲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想,我该睡了。   索然无味的他按掉播放机,慢吞吞地进洗手间洗漱,再去卧室。   酒喝得有点多,脸上泛着红晕,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郝一洋:【一洋,不要放弃你在合生的工作,不管怎么样,不要放弃前途。有任何需要,来找我】   苏文宣知道,这个孩子跟他有缘分,不管是长得像他年轻时,还是既柔和又绵软的性格。   他想,如果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手把手带你走得更稳,让你少走些弯路,少遇些阻碍……   翻个身,苏文宣仰面躺在枕头上,他才迷迷糊糊的想:   我可能从来都爱自己多过于爱那些漂亮的、可爱的、英俊的、年轻的男孩子吧。   所以,我才无法因为别人落一滴眼泪。 第27章 027   转天一大清早,苏文宣联系李曼,找一个男助理来照顾自己。   这个忙碌的时代给人最大的宽慰是——人们不会有时间沉溺在一段感情中太久,因为还要工作、还要生存、还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李曼到的时候万分惊讶,坐在沙发上问他:“郝一洋呢?昨天,昨天我们不是回去你另一套房子吗?”   苏文宣一条腿架在茶几上,双手十指交扣在身前,戏剧化地耸肩,眼帘耷着,精神不佳:“曼曼,我又失败了。”   李曼看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颓丧的模样,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就哭了。   刚在餐厅桌边坐下,准备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男助理听到声音吓一跳,扭头一看,见着阵仗,忙道:“那个……苏总我先出去下,一会儿联系我。”   苏文宣抬抬手,请他随意。   男助理瞥见他手上的玉扳指,少见,多留意一眼,才走。   等人走后,他才轻声道:“曼曼,我也很想哭。”   “那怎么办?我拿拐杖抽你吗?”李曼弯腰准备去拿茶几上的纸巾,却手肘撑在腿上,捂着脸,先是哽咽几声,最后放声痛哭出来。   苏文宣想,无怪乎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想哭也就哭了,眼泪说来就来。   可惜,他这辈子与女人也无缘,天生的同性恋。   也不管李曼哭得热切,苏文宣轻声道:“有个大师说我命里有个女儿,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我信了。”   他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盯着指尖,摩挲过皮面,“曼曼,我以后再不谈恋爱,好好工作,好好养女儿。你看着我点。”   李曼一只手按着软牛皮的纸巾盒,一连抽出十几张,然后一把把纸巾盒砸到苏文宣的怀里。   “苏文宣,苏总,文宣!我求你了,别对人掏心掏肺的好了!不值得,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去找个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好过,好不好?”   苏文宣看她片刻间,哭得梨花带雨,撇撇嘴,做个怪样子,又淡淡苦笑:“不成的。我这人大概比较贱,我就想通过对一个人好,来获得成就感。”   他撑了一下身体,往上坐一坐:“别人对我好,我只觉得要还这些恩情,我觉得烦,不想领受。”   “总有个不需要你还恩情的人,总有的,别丧气。”   李曼深呼吸,职场女性情绪来去快速,她点点头,肯定地道:“我说得不对,你别停,就这么继续谈,一百个里总能找到个和和美美过日子的。不怕的,你有资本。等今年工作室起来,你就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经纪人,想要什么可人的小孩儿没有?”   说着她想到这几年苏文宣的事情,莫名又悲从中来,眼泪噗噗往外冒。   “来拍我马屁、捧我臭脚么?”苏文宣说着抬一抬自己的脚,这下是真的笑了,长叹气,“好了,没事,你回去吧。我让大野照应就行。”   李曼不忍心看他,扶着额角,撑在沙发边,又哭出来:“文宣,我真的好堵得慌。我那天……我那天听见他打电话,我就晓得有问题,我没敢跟你说……你总说我第六感有些纠结,我也想,我一个人纠结就罢了,不必告诉你。而且你感知力一向也比我强,我估摸着你会知道的……我等了一段看看你们好像没事,我就以为没事了……文宣,你不晓得,我回去跟我老公说过这件事,我……”   她摇着头,抹了一把刘海,几乎是不顾形象了,“我以为你要定下来了。我为你开心,我知道你老早就想要有个家。”   苏文宣笑笑,环顾这四周围:“我有啊,你看我这家里,什么都有。我不想出门,能在家待上一周,都不闷。”   李曼看他眼里仍旧在笑,自己却只能哭得更厉害。   苏文宣看看这个多年的同事旧友,他想,总归有个人代我哭一哭,也算是告别这一段过去,他又道:“我上次跟王奕安分手,上上次跟李君晟分手,你也没这么激动,曼曼,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的,你喜欢这小孩儿。”李曼摇摇头道,“李君晟、王奕安都不是真的对你好,是想要你的名,想要你的利。这孩子单纯得多。我虽然也不看好他,但你喜欢,我也祝福你,谁知道弄成这样……”   她一咬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帮他,是因为早知道他可能要走。是不是?苏文宣啊苏文宣,哎,我没在家里被我那口子气死,上个班要被你气死了!”   “给你算工伤!”苏文宣笑道,拍拍沙发,“别气了,我这儿有什么可气的?等过个年,我腿好了,穿得骚包点,跑两场酒会,再勾搭个小鲜肉,一样的。”   “你去你去!”李曼长叹气,“你最好现在就站起来去勾搭。”   这会儿有人按门铃。   “大野来了?”苏文宣这么一问,便见李曼拿着纸巾擦眼,起身,经过垃圾桶时先丢了手里的纸团,再去开门。   苏文宣的角度只能看到李曼站在玄关处,听见她的声音颇为惊讶地问外面的人:“你们找谁?有什么事情?”   苏文宣忙拄着拐杖起身,走了两步探头一看,是许昶的人,“怎么了?”   李曼让开一点,“你认识?”   外面那个方脸地道:“昶哥说,给苏先生送一个鱼缸,养养鱼散散心。”   “……”   李曼瞠目结舌地看他们身后那个一米高的窄扁立体玻璃柜。   苏文宣走过来一点,一只手扶着柜子,笑道:“来来来,弄进来。”   于是李曼就跟苏文宣一起,看他们两人手脚麻利地将长扁形状的玻璃柜搁在苏文宣指定的位置,收拾完毕,又是弄水,又是弄氧气泵。   李曼轻声问:“你哪个朋友啊?”   苏文宣道:“一个神经病。”顿了顿,“工作室,送玉雕的那个。”   李曼“哦”了一声,顿时了然:“那就他了。”   苏文宣瞥她一眼,“冷静点,那是一王炸,我要不起。”   说完,脑海里浮现霍祈东的脸,便笑了。   *   除夕前一天,苏文宣在家中工作,收到郝一洋的微信:【文宣,对不起,我跟齐昊回老家了。东西我都收拾了,没有动你的,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苏文宣看几眼,回复一句:【合生那边顾悦心跟我说,你不愿意签协议,不想做了?】   顾悦心是负责带郝一洋的老师。   他既已经知道郝一洋的想法,便不再多说感情问题,只关心工作问题。   但等了许久,郝一洋才回复:【文宣,我都不想回来了,这个城市有你的身影,我只要一想到我在这里遇见过你,我就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文宣看着这些文字,心道:这孩子的性格,也迟早要坑了自己。   他便不再回复,他这老父亲也不能一直当,以后都靠自己。   丢开手机不到十分钟,苏文宣接到知名综艺节目制片人王建强的电话。   元旦假期时,苏文宣去见过他,谈的是梁诺进综艺节目的事情,不过后来没有下文。   王建强在电话里声音依旧洪亮:“小苏啊,我听谁说,你出车祸了?人怎么样啊?没事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这两天才得知。”   苏文宣将笔记本电脑推开一些,淡淡道:“谢谢王总关心了,已经出院,在家办公。不过还得拄拐杖,等再过个把月,我一定登门拜访。”   “不要这么客气。”王建强道,“小苏,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有来有往。上次梁诺的事情,后来也没具体说。我想要么你再让梁诺来试试?”   苏文宣微微一笑,也不问缘由,只道:“那谢谢王总给我手下这小孩儿机会了。”   王建强微一叹气,道:“小苏,我其实有个事情,要你帮我推敲一下。”   有来有往,原来如此。   苏文宣靠在沙发里,道:“王总您说,我也未必能帮得上这个忙。”   王建强也不客气,直接道:“我有个小姑娘,你帮我掌一眼?能不能安排在你们工作室?”他一顿,又立刻道,“当然,机会我都会给的,这不用你来操心。你只要帮我顾着一点,稍微带带上路,行不行?”   苏文宣一想:如果是家里亲属或者朋友家的孩子,肯定就直言不讳,而且凭借王建强的身份,塞哪里不能塞?非得要找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其实并不熟的经纪人?   左右又是那种下三流、见不得光的关系。   苏文宣适时地保持沉默。   而他一停顿,王建强就语气微急:“小苏,我就同你直说了吧,这姑娘是我女朋友。资源呢我会弄的,不用你管。你只要帮我运营一下,回头出了问题我都来担着。”   苏文宣仰头靠在沙发上,飞速思考,既然能找到他,就证明不大方便找别人。   王建强的确是离异单身,女朋友……听着倒还是正经。   苏文宣犹豫半分钟,终于开口道:“王总,明年你手底下是有两档四季综艺节目要上吧?”   王建强倒也无所谓,也是知道苏文宣要提要求,便道:“小苏,你尽管开口提吧。你说,我听听看,对吧?大家谈合作,各自出条件,看看能不能成嘛!”   苏文宣微微闭上眼,再度睁开,黑眸一闪,便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道:“这两档综艺节目的整年常驻主嘉宾,帮我各留一个席位?”   在旁边办公的大野竖着耳朵,心里默默地想:工作室谁要是去了其中一档,都能露脸一年,国民度肯定飞升啊!   “两档节目?”王建强一顿,“小苏,这就狮子大开口了不是?我们之前谈的可是梁诺一个月四期的嘉宾位,现在到你嘴里成了一整年,两档,还要两个席位都塞你的艺人?”   苏文宣淡然道:“王总,您刚说了,谈合作,各自出条件。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您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您给我一个合适的方案,我再看看对吧?或者您觉得都不行,那我也只能错失良机了。”   王建强道:“小苏,那小姑娘真的不需要你找资源,我资源会给你的。你不吃亏,白赚钱,这还不好?”   苏文宣手按了下左边的伤腿,有条不紊地慢语道:“王总,人如果签进我这里。我用你的资源运作,势必要把她捧到一个位置的,否则,别人知道了,说我苏文宣拿着你王大制片人的资源,还捧不了一个小姑娘,这话也太难听了,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呵!你这意思是,你要帮我捧她?!”王建强笑了,“小苏,我知道你的,你的确有点想法。前几天我遇到陈元道,那老小子,专门挖你的人!李君晟估计要红透半边天了!陈元道倒是很实在,我问他哪个经纪人手底下能培养人,他就直接说了你。”   苏文宣心道,陈元道还真的是够了。挖我的人不说,把这种恶心事情往我这里推。我跟他就寥寥几面,怎么就冲撞他了?   他淡淡道:“王总,那您要不然考虑下?”   “不考虑了!”王建强道,“这样,两档肯定是不行的,不然我这背后得被人骂死,最要紧的是,有几个已经定出去了,其他的我得留着哄广告商啊,小苏你懂的嘛。我这个位置,也为难的。”   苏文宣轻轻“嗯”一声,又不做声。   王建强随后道:“一档吧!梁诺,我给他一年!等于我捧他一年,你帮我带那小姑娘一年!咱们都不吃亏。成不成,就一句话!?小苏你说吧!我当是跟你做个好朋友了!”   一整年啊,苏文宣原本其实就是随意试试的节奏,但眼下看有苗头,便精神振奋了些:“王总,您定个时间,我们一起签合同。梁诺进组综艺,您那女朋友进我们工作室。”   他这话叫王建强感叹一句:“小苏啊小苏,爽快!我原先真是小看你了哈!”   “往后合作愉快,王总。”苏文宣淡然道。   等电话一挂,苏文宣对大野道:“联系李曼,让她安排人拟定艺人签约合同,下午就要。”   大野心道:所以真的搞定了吗?我的个妈呀!梁诺运气是不是忒好了点?   一年……等于每周固定时间,全国观众要看到梁诺这张脸,就算捧不成大咖,那也是绝对刷成熟脸,等于是头猪也能被推上风口了。   苏文宣手搭在膝盖上走神,顿一顿又对大野道:“完了再联系下小雅,让她空一点给我来个电话,我要她比较空闲的半小时时间聊点事情。”他说着将手机和电脑都推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我不行了,得躺着歇会儿。”   大野忙起身要扶他,他摆手:“你联系人处理工作就可以。我没事。”   苏文宣拄着拐杖进洗手间,按洗手液时,才想:这世道这么乱,我那可爱的小宝贝,以后指不定怎么受人欺负,真是怪可怜的。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嗯,没事,这世界,谁离开谁,都一样过。   他转身出来,经过玻璃柜时,扶着旁边的木柜,微微蹲下来,“咦,怎么少了一条?小东,小东呢,你去哪里了?”   这玻璃柜鱼缸里,一共三尾鱼,一黑一白一金,分别叫小霍、小祈、小东。   苏文宣从长长的水草间看来看去,最后一抬眼,只见金色那条浮在水面上:“啊!小东你怎么泛白肚皮了啊!”   大野在客厅笑得疯狂抖肩膀,又不敢说话。   苏文宣拿起旁边的小网兜,将金色的捞起来,一眯眼,仔细一看:“撑死的吗?这么胖?还是死后浮肿了?”   然后慢吞吞走到垃圾桶边丢进去,把它丢进去,摇摇头,“生命力这么差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养。”   他这辈子,连自己都养不好。   他又拄着拐杖、扶着柜子走到玻璃鱼缸边,看看游来游去的一黑一白,又撒了点鱼粮进去,看他们撒欢:“你俩现在是黑白双煞,搞死了第三者,可以成亲了。”   转念一想,也不对,霍、祈、东么,都是一家人,小霍跟小祈结婚,不是近亲?搞不好是兄妹,那就是骨科了。   啧啧,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算了,你们各自安好吧,离远一点,不要搞事情。”苏文宣用小金属杆,轻轻划拨两下,让小霍游开一点,小祈则继续在原地张口就吃。   苏文宣直起身子:“希望你们能见到大年初一的太阳。”   从厨房出来的阿姨到:“后天就大年初一了,肯定能见的。”   这是文韵女士专门找来给苏文宣煲骨头汤养身的阿姨,一团和气的长相,听见人说话总要搭一句。   苏文宣也不恼,他觉得这种自来熟的中年阿姨蛮好,有烟火气。   等在卧室躺了半小时,他闻到厨房飘来的汤味,准备起身去吃饭,手机正好响动。   他摸过来一看,好长一串号码,一看就是异国诈骗电话,便按掉。   对方继续打,他继续按掉,直接拉黑。   过了会儿,又是新的一串异国号码。   苏文宣这才反应过来是谁,琢磨了下,不太想接。   但对方好像有不罢休的意思,于是他接听了:“喂?”   “苏文宣,你还记得我吗?”声音又沉又柔和。   “废话,你刚死了三分之一,在我家你送的那个鱼缸里。”苏文宣骂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发脾气的对象,对着霍祈东,他憋了太多气。   霍祈东轻声笑一下。   “笑什么?”苏文宣轻轻哼了一声。   “苏文宣。”   “做什么?”   “我想你。”   “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霍祈东,你是苏文宣,霍祈东想念苏文宣。”   “……” 第28章 028   第二天,除夕。   上午,李曼带着梁诺和小雅去同王建强和他口中的小姑娘签约。   等签约完毕,李曼独自到苏文宣这里,来送他去父母家中过节。   苏文宣刚把阿姨送走,又迎到李曼,意外地道:“我能走动了。你回家过节吧。”   “别说话,我给你收拾点衣服之类的。”李曼道,便也没管他,去卧室收拾。   她是从苏文宣的助理做起,这些事,以前也常做,倒是不见外。   苏文宣反倒不好意思了,靠在衣帽间门口说:“曼曼,你别这么屈尊降贵,你现在是我们工作室第一大能人,叫他们知道你给我收拾东西,不好。”   李曼将黑色的皮质行李袋拉开拉链,又直起身子,打开柜子,左右一看,麻利地挑了里外衣服:“少废话,那你有本事自己弄啊?我看你是准备空手直接去。”   苏文宣是没话讲,的确如此,他想着,家里还有一些旧衣服,而且他不出门,也不见客,穿个居家的睡衣也行。   李曼一边收拾一边道:“今天签约你没看到,笑死。王建强定了相邻两个包厢,一个是综艺节目跟梁诺签。等弄好,我说怎么没见那姑娘。然后他单独带着我去见那个小姑娘。”她转身看看苏文宣,“那哪儿是小姑娘啊,简直是……”她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大,非常大。”   苏文宣无语,“你都说大,那就真的是大。”   李曼学王建强的口吻:“他说啊,哎呀,不要你们多大能耐捧红啦,我们楠楠啊,安稳一点就好,安稳一点就好。结果,你猜那大姑娘怎么说?”她又重新换了个女人味十足的调子,“讨厌,人家想红的嘛!”   说完,李曼笑得岔气,“我跟你说,我在那边忍了半天,真的,大腿都要掐乌青了。”   苏文宣也淡淡笑着,末了道:“希望这大姑娘,帮我们把王建强的资源,好好挖一挖。”   李曼将黑色行李包收拾好,合上拉链,走出来:“你说梁诺有这个命火吗?其实我知道,你也没准备这么快把他单独拉出来。王建强的那个节目,本来不是说想让他试试水花。准备下半年再看试水情况,再具体推进的?现在一下子签了一整年,哎,我开始有点担心了。下周就要进组,你说是不是也太快了。”   苏文宣转身,拄着拐杖扶着墙壁往外走,温言道:“还是那句话,我们本本分分的,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每个人都全力以赴,那这把东风,迟早会吹到我们身上。只要梁诺稍微窜起那么一丝小火苗,这风一吹,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李曼笑笑,“你说你这人也是奇怪,这些话,说的也都是心灵鸡汤,可我怎么就这么信呢。”   “……”   苏文宣轻哼一声,“不管是鸡汤还是鸭汤,管用就行了。”   他经过鱼缸时,一顿,随手撒一把鱼粮,弯腰瞅一眼,“小霍啊,小祈啊,除夕快乐,这几天我都不在,饿了就啃水草,或者啃对方吧。等我回来,看看谁成了最后的王者,我送一顶皇冠。”   李曼随意瞥一眼,也懒得管,反正死了可以再买,三毛钱一条的鱼儿而已。   俩毫无爱心的人,就此推门离去。   等到家里,文韵女士非要李曼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   苏文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架着腿,回头瞪眼睛:“妈,你冷静吗?曼曼结婚了,她老公等着呢。我都不好意思叫她送,你还要留?”   “把老公叫过来一起吃啊。”   “……”   苏文宣无奈,扬声喊:“爸,你快把我妈弄走去烧年夜饭啊!”   李曼笑着赶紧撤:“谢谢伯母,我回头来给您和伯父拜年。苏总,那我走啦。”   苏文宣点点头:“晚上等我在群里发红包,记得抢。”   “好嘞!记得大方点,不然都骂你!”李曼说完,便拎着包走人。   “哎,多好的姑娘呢。”文女士遗憾,“有福气的一张脸。”   李曼是标准的鹅蛋脸,两颊有肉,下巴圆润,的确是很有福气的长相。   苏文宣将靠枕塞进腰上,道:“我也很有福气,您怎么不看看我?”   文女士看看老头子在厨房忙着,也不缺她搭把手,便过来坐在小儿子旁边问:“你那个小洋呢?春节来吗?还是你去给他爸爸妈妈拜个年认识下?”   “……”苏文宣想,完了,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到后脑勺。   正在这时,手机一震,他假装有工作,“等一下,我看下手机,有事儿。”   居然还正好是郝一洋。   【文宣,除夕春节快乐,给叔叔阿姨拜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希望你们一家幸福阖乐】   苏文宣便对文女士道:“不过来了,人家小孩子过年事儿多呢。喏,刚让我跟你们拜年,祝你青春永驻,年年都十八。”   文女士“嘿”了一声,作势要拍他的腿,因为是受伤的左腿,便没有真的下手,只是挥了挥吓唬他:“别瞎说,那孩子说不出这种话。你就编排啊!”   “嗯,的确是我编的。说祝我们全家快乐。哎呀,你让一个小孩子说什么讨喜话?你还给发压岁钱呢?”苏文宣随口瞎扯。   “我发啊,你给他发一个大红包,这个……多少合适?一千八?”文女士正经琢磨起来。   苏文宣赶紧推她:“好好好,我会发我会发,你去做饭,我爸一个人准备年夜饭,合适吗?”   “合不合适就这样了,谁让他是苏家当家人呢,他不做年夜饭,难道让我这个姓文的外人做?”文女士果然是曲艺界人士,论嘴皮子,基本可以和中年辩论队的最佳二辩手持平。   苏文宣侧身靠过去:“我说我为什么偶尔也能刺人两句,感情都是您这边儿的基因遗传呢。”   他这话也不是没来由,毕竟他的亲舅舅,以及表弟,都是法律界人士,嘴皮子也是无人能及的。   文女士拍他的右手臂:“好了,别娇气了。你都三十了,还当自己十三岁呢?”   苏文宣乐呵乐呵地起来,让她去厨房。   他正准备丢手机,便接到李君晟的电话,他按掉。   李君晟也没继续打,改成发微信:【文宣,除夕快乐,你恢复得如何?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苏文宣没回复,都一样,过去就全过去,再舍不得都拜拜了您嘞!   等到年夜饭吃完,苏文宣半躺着消食,这几天戴着扳指,都习惯性的在思考的时候,转一转。   这幅样子,活像个抽鸦片的浪荡公子。   苏茂琉拿着大茶杯坐在一边,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问:“文宣?文宣?!想什么呢!”   苏文宣眯着眼睛,嘿嘿直笑:“我家有两条金鱼,你说,饿了他们会同类相食吗?”   “活着不会,死了的可能会被吃掉。”苏茂琉随口问。   “是吗?真残忍。”苏文宣皱皱眉,眼皮子一耷拉,“那你说是黑的厉害,还是白的厉害?”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着大小。”苏茂琉见文女士也拿着保温杯,走过来,道,“你小儿子发痴了,一脸痴相。”   文女士摇头,放下保温杯,来看他的脑袋:“我看看你头发上的疤。”   “没事,在头发里。”苏文宣道,之前剃了一部分头发,现在也长出来了。   “哎,总是留疤了。妈心疼。”文女士摸摸他的头发,“还好过年顺顺当当。”   “我大哥呢?”苏文宣看苏文扬吃完年夜饭就拿着手机出去了,“他谈恋爱了啊?”   文女士摇头:“我不管,他都这个岁数,我管他干什么?再过几年,比我还要老了。”   “噗——”苏文宣差点要笑死,“是是是,您最年轻,阖家,您最青春活泼。”   文女士忙道:“说起青春么,还是小洋。我说啊,文宣,我真的觉得小洋蛮好的。怪可爱的,跟你真的像哦,真的,跟我们像是一家人。我喜欢他,你们俩视频吗?让我跟小洋说说话?”   “……”苏文宣想,下次我还是不要让男朋友见父母,等真的结婚再说,吃一堑长一智,冲动是魔鬼啊!   “赶紧啊!除夕夜的,多好啊。我看看这孩子。对了,你压岁钱给了吗?没给我一会儿跟他说。”文女士极热切,瞥一眼拿个放大镜东看看西瞅瞅的老头子,便不开心了,“老头子,你催你小儿子啊。”   苏文宣的手机就搁在茶几上,文女士已经伸手去拿。   苏文宣想,我是尿遁还是晕死过去装蒜?   文女士手刚一碰,手机屏幕一亮,一长串电话打来:“哟,吓我一跳,这谁啊?!”她拿起手机,“这么长的号码?归属地未知?诈骗啊!”   苏文宣还没反应过来,文女士已经按掉了。   他扶额,果然是一家人,反应都一个式样。   然而,下一秒,又打来。   文女士继续按掉。   一连四个,她都按掉了。   苏文宣在旁边快笑死,伸长手正要去接。   又打来。   只见文女士拍开小儿子的手背,点开接通,又戳开免提,气势汹汹地道:“我们没钱,你别打来了!”   “伯母您好,我给您送钱,您可以让苏文宣接电话吗?”   “……”   文女士一顿,苏茂琉拿着放大镜又看过来。   文女士便立刻反应过来,道:“你是那个开玩笑没数的吧?”   “……”   轮到苏文宣一顿,原来文女士记性这么好,而且显然对霍祈东不太感冒。   亲妈呀。   “伯母,我是您儿子的预备男朋友。”   苏文宣忙去抢手机,结果文女士立刻跳开,不愧是舞台上的人,这速度和反应能力,比苏文宣这个病号可快多了。   “你好,伯母跟你说,你长得也不错,一看家里也是有地位的,但是不要干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情。我们文宣跟男朋友的感情非常好,你这样显然很不道德。”文女士这三观,无话可说。   苏文宣刚想夸她一句,紧接着立刻想到,霍祈东可能要说他分手了,于是他大喊一声:“霍祈东,别说话!”   电话里,霍祈东的笑声是如此的明显:“苏文宣,给我什么好处?”   “……”   苏文宣想,他都知道跟人谈条件,霍祈东什么人?哎,玩不过这些心思活络的年轻人,老咯。   “什么什么好处?”文女士在中间掺和,“你这个年轻人,有什么要说的你直接说。”她又看看小儿子,一脸绝望,她道,“你跟这个人好了?你一边跟人家小洋在一起,一边跟他好了?苏文宣,我是这么教育你的吗?妈妈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   文女士的声音简直是高八度,恨不得唱出一个海豚音来。   “伯母,没有。您儿子没有跟我在一起。”霍祈东静静地道,“他是个好儿子,我一直在单方面等他而已。”   苏文宣道:“好了,别玩了,妈,就是个朋友爱开玩笑的而已。手机给我。”   文女士对着电话里的人,道:“那你妈妈是怎么教你的?就算你要等,你安安静静的等不行吗?你非得告诉人家,当众让大家为难。”   苏文宣扶额,救命啊……   霍祈东这厮为什么不暴怒之下挂电话!   “是的,伯母,我错了,您说得对。”霍祈东如此说道,诚恳而谨慎的语气,仿佛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苏文宣完全瘫在沙发上,算了,随你们的便吧,他去拿苏茂琉的放大镜,看手上的玉扳指。   文女士道:“这就对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长得不差,气质又好,肯定不缺对象的,你真的是缺个对象,伯母可以帮你找。”   苏文宣和苏茂琉轻叹一句:“我妈这太看人说话了,要是个丑的,还指不定怎么教训对方呢。”   苏茂琉才懒得管,摇摇头:“随她去吧,开心就行了。”   苏文宣听霍祈东道:“喜欢您小儿子那样的。”   文女士居然真的认真一想:“有啊,我们戏剧院,就有一个小年轻,那丹凤眼,我跟你说,绝对比文宣好看。”   “妈,别扯了,他逗你玩的。你没看到手机号码吗?他人在美国。不回来的。”苏文宣道。   文女士这才觉得自己的确说多了,忙道:“就这样吧,你那个,春节快乐。”   霍祈东也道:“伯母,新年快乐。您能让苏文宣听一会儿电话吗?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他沟通。”   文女士一听这口吻,便觉得好像对方也挺乖巧的,便道:“等会儿啊。”手机递给苏文宣。   苏文宣忙按掉免提:“有事说事,无事再见。”   霍祈东道:“苏文宣,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但是你再这么搞下去,我就要被你搞烦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苏文宣不客气地道。   霍祈东声音低落下去:“我有一件喜事,没有人可以分享,只有你可以听,你愿意听吗?”   苏文宣爽快道:“说。”   “我的人,把我二哥撞飞了。”   “……”苏文宣扣着自己的扳指,“这算喜事……”   琢磨一下,“算了,你自己的喜事吧。这我无法感同身受,这……”   霍祈东道:“没关系。本来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事儿就我也知道了?”   “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文宣忙按掉电话,神经病果然不能多说。 第29章 029   这个年过得的确比往年平顺一点,毕竟是伤员,再忙也就是动动手机接接电话发发微信的事情。   因他伤着,加上临近春节几天,工作室的人又不少在外地得赶回家过节,因此年底聚餐改到年后,两月底。   苏文宣照旧是坐轮椅过去,在餐厅包厢看到一大桌人,真是感慨万千。   他夸张地直起手臂跟大家挥一挥手,扬声道:“同学们好~”   “苏老师好!”满桌的人都笑呵呵地回应他。   苏文宣让大野搀扶一把坐进靠背椅里,左手搭在桌上,环顾这一圈人,看大家都闪烁着眸光盯着自己,才故作恍然大悟地道:“哦,红包忘了。”   “哈哈哈……苏总,这可不能忘记啊。”今天是聚餐,大家没有上下级之分,加上苏文宣平时也平和,因此开开玩笑,倒也肆意。   李曼坐在他身边道:“没有红包,可别想走了,大家说是吧!”   “必须的!”   苏文宣点着手指,“真是怕了你们这帮土匪,哎,我这个伤病员,还要被你们折腾。”他扭头,从身后的轮椅上将大衣扯了一下,将里面塞着的一叠厚厚的红包都拿出来。   “哇……这么厚一个?!”小珍惊喜。   “硬纸板知道吗?撑门面的。”苏文宣抬抬头,笑着打趣道。   他让李曼散出去,等大家都拿了,有人悄悄看一眼:“希望以后年年都是硬纸板!”   这一桌大家也不分彼此你我,艺人也不摆谱,助理也不客气,苏文宣又斯斯文文坐着,吃自己的,不太做老板腔调,又没法多喝酒,因此大家都算吃得尽兴又舒服。   酒足饭饱时,苏文宣拿起水杯喝点水,才慢慢悠悠地道:“去年我们刚独立出来——”他指了指小雅的旁边,“梦斐在。现在梦斐走上康庄大道,不必跟我们一起啃窝窝头,也是好事一桩。”   他的声音一向不重,也不响亮,但说话时,旁人都安安静静地听,便也清清楚楚。   苏文宣继续道:“梦斐离开,梁诺进来,然后是陆楠。艺人上,从两男一女,变成三男一女,这样么,打麻将也有个搭子。”   陆楠是王建强委托进来的那个小姑娘,一听这话就笑得收不住,她见苏文宣次数不多,就觉得他这人还挺逗。   原先以为陆楠是个什么妖精式样的女孩子,苏文宣见过几次才知道穷苦孩子出身,因为长得好看,被王建强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搭救”出来的,有些想靠自己努力一把红一下赚点钱衣锦还乡的意思。   然而,到底是王建强的人,苏文宣也就没多管,暂时不出幺蛾子的就成。   “艺人方面的事情,我今天就不多说,我们这里所有人,包括我,曼曼,从上到下,全部是为你们四个人工作的,说起来你们才是老板。”苏文宣慢声道,“说一下其他人。小雅,从梦斐的拎包小妹妹变成了梁诺的经纪人助理,是一个提升,明年啊……哦不对,今年……”   他这还在去年的思维,大家都一乐。   小雅握着水杯,一直仔细看着苏文宣,她果真换了造型,刘海不见了,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鼻梁显得更挺,两颊丰润,穿一件珍珠色的毛衣,看上去年轻又洋气许多。   苏文宣道:“今年,梁诺会更忙,上综艺节目,会有更多关注度,小雅,你要好好顾着。只要你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跟着,不出错地跟完梁诺这一年,那明年今天,工资给你翻倍。”   小雅点点头,眸光闪动。她很清楚苏文宣说的话,都是作数的,心里安稳。   “这个小珍……”苏文宣还要继续,便见小雅扑在小珍肩头哭起来,“哭什么?你那点工资翻倍了也还不至于要哭吧?啊?”   小雅照旧在哭,朝他们摆手,大家都看得搞笑。   苏文宣又道:“小珍,进工作室以后开始跟进艺人舆论以及营销公司这块。艺人,真的,海潮、周非、梁诺,陆楠还不算啊,得算刘梦斐,每个人都应该谢谢她。她拿着微薄的工资,半夜,凌晨,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在帮你们消除负面影响。你们也可以说,这是她分内的工作啊,她应该的。但真的不是,她完全可以不在半夜工作,完全可以抗拒加班,但她选择了高效沟通、高效处理、高效回复。”   李曼看看小珍也在眼泛泪光,拍拍苏文宣的小臂,笑着对大家说一句:“你们苏总就是自己泪点无敌高,然后非要把别人弄哭。”又对苏文宣道,“好了,别回头几个人呜哩哇啦都哭起来。”   苏文宣看看小珍,“我没说什么啊……这都是事实。”他指着宣传、商务对接、经纪人助理,“你们,每个人,我知道,都和小珍小雅一样,都在疯狂的工作,拼命的奋斗。在我心里都是非常厉害的,真的,我何其荣幸有你们?”   他拿起酒杯,喝完半杯红酒:“好了,我不说了,你们曼曼姐天天嫌我老干部做派。我懂的,我闭嘴。”他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大家再次逗乐。“哦最后一句很重要,每个人的工资提百分之三十。”   全体人都一愣,大家开始疯狂鼓掌,“真的吗?苏总?!”   苏文宣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不说话了。   李曼笑着帮他补充道:“开年已经跟公司提过,公司审批是今天上午通过的。所以,今年好好干吧。”   艺人也都在笑,梁诺则和小雅在叽叽咕咕地说话,周非则在和另一名男艺人、演技派王海潮聊天,陆楠和大家都陌生点,也还没有自己的助理,便在跟商务问广告合作的事情,了解艺人的一些工作。   苏文宣看过去,和李曼道:“希望这几个人能熬到明年今天了。今年只出不进了,你看情况,有经验的广告商务和公关再请一个。”   “嗯。”李曼也点点头:“对了,前天我联系合生造型的人谈梁诺今年的造型合作了。你有没有建议找谁啊?”   苏文宣微微一皱眉:“干什么?你这话问的,我怎么听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继续找郝一洋。”李曼摇摇头,“你装傻么?”   “哦。”苏文宣一顿,“我不知道他还在,他同我发微信,说他不要再来这个城市……”他一摊手,“那我怎么知道他又在了?既然在,你就按照正常流程,看看他的能力够不够,来合作。”   “实习生么,就算有能力,肯定还是不如有经验的么。”李曼一挑眉。   苏文宣拿着水杯,笑一笑,轻摇头:“曼曼姐,给个机会啦。”   李曼哈哈一笑,便知道他肯定还是要帮忙的。   苏文宣想,既然能继续在合生,那就是分得清轻重,很好。   晚上,苏文宣回到家,先去看一眼那鱼缸。   意料之中,他从父母家回来,小祈死了,不过并没有被小霍吃掉。   苏文宣每次看到小霍在如此庞大的玻璃缸里游动,都有冲动要把他放入公寓外的小河中,但估计野外死得更快,因此只能令他独自活着。   他放了一张谷村新司的CD,音乐响起来时,他拉一把摇椅,舒服地躺在鱼缸边,时不时抬手用关节碰一下玻璃,噔的一下,把小霍吓一跳。   也不是没有生过念头再买两条,但想想,或许在小霍的眼里,它是好不容易搞死两条鱼儿,才得以独占,如果别人来占领,岂非又要重新战斗一番?   再者……苏文宣看一眼它上上下下地畅快游动,感觉自己好像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生大道理。   比如,孤独和自由,好似一对孪生兄弟,自由自在就意味着孤孤单单。   苏文宣眼帘半阖,吃饱了又吵吵闹闹地聊过一场,感觉精神不济。   不一会儿电话震动。   是他做康复医院的陪同男护士,驰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   苏文宣一边接电话,一边想:我是个博爱而滥情的人,又不念别人的旧情,总是喜欢新人,这一点倒是有些薄情的意思了。   总而言之啊,合该孤独。   驰诚今年才工作,很闷的一个人。   一开始,每天定时定点地问苏文宣在家里是不是动了,偶尔某天在医院苏文宣摔下去时,他把苏文宣抱住,小声说他喜欢他。   苏文宣对他没有想法,长得的确不错,然而这性格,令他觉得交流会很累。   但是驰诚坚持不懈地联系他,也不多说,就是关心他的身体情况,然后按点提醒他去医院做检查。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有了个对比,就显得驰诚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尽管他是个帅气年轻版的卡西莫多。   那个跟他做对比的人叫霍祈东。   明明知道苏文宣对他没意思,三天两天就来电话,一开口就是,我想你,你想我吗。   苏文宣想,这人需要去看病,心理医生估计无法拯救,得去催催眠,或者洗个脑。   果不其然,苏文宣正要睡之前,霍祈东就来电话了。   这次,苏文宣没有等他说话,准备骗骗他,先把他糊弄过去再说,于是直接道:“祈东,我谈恋爱了。你……是不是适可而止一点?”   “呵……”霍祈东发出一声无奈的声音,“谈恋爱?又是哪个幸运的小鬼?”   “与你无关的。”苏文宣打个哈欠,拉了下鸭绒被,“不好意思,祈东,我有我的选择,只能说,谢谢你的在意,但我还不起这份在意,无端端成了负累。你觉得呢?”   “负累啊。”轻叹一声,渺远而喑哑。   苏文宣总觉得,他应当是比那条小鱼儿还孤独,还可怜的人。   哪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同他一样?动不动被家里二哥撞车,或者是找人撞二哥。   他想,霍祈东也许就是那条小黑金鱼,要获得那一整玻璃缸的天地。   他也并非自愿,然而,就是这么惨,被放在了那个鱼缸里,于是除了你死我活别无他法。   这么一想,苏文宣又觉得于心不忍,便道:“祈东,我们做朋友,但不要弄得这么异样,好吗?你若是安全了,回国,联系我,我请你吃饭喝酒,都可以。你有什么烦心事,我帮你排忧解难,也可以。但唯独不要往感情上扯,是不是可以?”   “不行。”霍祈东淡淡道,“苏文宣,我做不到。”   苏文宣也轻叹一声:“那你就是让我非要做个狠心的人。那以后电话我就不接了,朋友……算了,等你要做我的朋友,再说。”   “我本来也不想做你的朋友,是你非要把我推到那个位置。”霍祈东轻轻道,好像委屈极了,糟了多大罪过似的。   深更半夜,安安静静,偏是人内心最脆弱柔软的时刻,苏文宣本就心软,听他的声音,便柔声道:“祈东,你让我这样为难。以你的才情智商,其实很清楚,我们之间不大可能。对不对?”   “没有试过,如何不可能?”   这话要是换做别的小孩儿说,要么是娇声娇气的撒娇一般,要么是蛮横无理的反问质问,偏偏从霍祈东嘴里说出来,像是一缕青烟,叹息着,惋惜着。   苏文宣揉了下眼角,总觉得霍祈东同自己一样,内心应当是已经相当衰老沧桑。   但苏文宣依旧道:“祈东,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我想,你一定是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成熟和稳重的,对吗?”   霍祈东淡淡道:“不要哄我。苏文宣,你不要哄我……”   苏文宣也一时沉默。   末了,霍祈东道:“你若是哄了我,我会更想要你。”   苏文宣笑了:“别闹了,哎哟,霍祈东同志哎,我已经是别人口中的老男人了,我看你们这些小孩子,像是看晚辈。”   “那你新的对象呢?不至于你会找一个三十出头的吧?”霍祈东轻轻地打探。   苏文宣一边翻身,一边随意道:“我倒是想啊,没有啊。这年头,去哪里找一个三十出头的,傻乎乎的、又可爱又英俊,还摸起来顺手的?”   这话说完,他便知道不好。   果然,霍祈东道:“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三十的,傻乎乎的,又可爱又英俊,还摸起来顺手的男人。”   “……”   苏文宣忽略后面那一串,直接问道:“我哪里傻乎乎的?啊?这一点你必须要跟我说清楚。”   霍祈东淡淡笑了,有条有理地道:“傻乎乎地被人送上我的床,傻乎乎地跟郑云峰要资源,傻乎乎地被我摸,傻乎乎地跟刘瀚明都掰扯不清楚,傻乎乎地被人骗感情……”   苏文宣听完,憋了半天,终于斯文讲究全抛之脑后——“我去你的!” 第30章 030   自那天霍祈东那么说了之后,苏文宣果然再也不接他的电话。   傻乎乎……   活到三十岁,被一个小鬼说自己傻。   苏文宣想起来就想按着霍祈东干一顿!干老实了就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个念头在内心澎湃了约莫有一周之久,因为苏文宣这个老风流鬼在想,霍祈东干起来的滋味,应当是很不错的。   虽然他很少去回忆从前情人的床上风情,然而基本都是温柔可人被动型的,霍祈东这种身材比自己高大魁梧、肌肉紧实的类型,苏文宣还真的是没碰过。   于是,苏文宣对驰诚再也没有了想法。   他捉摸着,要换换思路,可以照着霍祈东这个类型找一个试试,当然,得有点道德感,霍祈东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就算了。   等到这个思路一来,苏文宣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对嘛,放眼望去,情人这个框框里又多一个选项,开天辟地般的新生。   三月中旬,苏文宣在办公室办公,午后哈欠连连,李曼敲门探进来:“你老情人来了,见不见?”   “哪个啊?”苏文宣头也没抬地在敲键盘,他在跟一个广告商扯闲篇,对方想找梁诺拍个服装广告。   “差点送你上西天的那个。”   “……”   这话说的。   苏文宣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李君晟是捧着一束花进来的,换过造型,英俊潇洒,眉目有神。   苏文宣这一抬头,眼前一亮,抬手揉了下太阳穴:“好久不见,怎么了?”   将花束搁在办公桌上,扫一眼那张曾经缠绵过的沙发,李君晟道:“来看看你,顺便,生日快乐。”   “哦,过生日了。”苏文宣笑笑,靠在椅背里,抬眸望着他,“谢谢。”   他这一阵忙着工作,把生日都忘到北极去了,一般他都是回家过的。   这么多男朋友中,李君晟最久,也就知道他的事情最多一点,从前也一起提前庆祝过一次生日。   李君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腿好点了吗?什么时候可以走动?”   “在三五不时做康复,看情况,得到五六月去了。”苏文宣道,看他这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样?《成烈》什么时候上映?你的影帝有戏没戏?别让我白开心一场。”   李君晟见他也不提过去的事情,心里也是感激,便柔声道:“不会,一定会加把劲的。陈元道帮我新弄了两部电影,大制作,还不错。”   苏文宣点点头:“那很好啊。”   “刘梦斐……我后来才知道,她签到陈元道这里。”李君晟摸了下鼻尖,“有一部电影里,要带上她。”   苏文宣了然,也没什么反应,想了想道:“她四月应该还有一部电影开机。不错,你们都很好。哎,我与有荣焉。为你们高兴。”   说的是霍祈东做主,刘瀚明掏钱买一个安生的那一部电影。   李君晟又准备说点什么,便听李曼又敲门进来:“你的……不知道哪个情人送礼物来。”   “……”   苏文宣笑起来,“谁啊?什么东西?弄进来看看。”   然后一个陌生人走进来,拿着一根细长的长条包装盒。“苏先生您好,三少让我送来的。”   苏文宣头疼,看到这个陌生人的第一眼就知道是霍祈东那玩意儿。他沉声问:“这什么?”   李君晟一听这个名头,便小心在留意苏文宣的反应。   陌生人将东西给他,苏文宣把李曼喊进来,拆开。   赫然一根拐杖,金属配木质,温润出油的圆形柄手,俨然是精贵东西。   几个人都一愣,李曼道:“这是谁啊,这么贴心?”一顿,笑着道,“不会又是那个王炸吧?”   苏文宣点点头,拿起来摸了摸,趁手。   见这陌生人还没走,便问:“这个……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陌生人道:“三少说,祝您生日快乐,永远三十岁。”   “……”苏文宣一顿,冷道,“他搞错了,我才二十九。”   陌生人一顿,又道:“三少说,您要是不接电话,他就回国,当面跟您谈。”   苏文宣拎了拎手杖:“你跟他说,让他来,他能安全到我面前,我就亲手用这根他送的拐杖抽死他。”   李君晟一听,便觉得苏文宣跟霍祈东的关系一定是不一般,否则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去开这种玩笑。   必定是亲近许多了。   不知为何,李君晟的心情此刻很复杂,他没想到苏文宣的魅力已经征服了霍祈东这样有钱有权的男人,而且不是随便玩玩,是的确上心。   陌生人点点头:“好的,我一定带到。”   他果真就这么离开。   李曼扫一眼未做声的李君晟,对苏文宣道:“我看他倒是很关心你,工作室开业送个精贵的玉雕,你失恋了往家里送鱼缸让你散散心,现在你走路不稳当,又给你送拐杖。这人不错,冬天的棉袄,夏天的蒲扇,都在点上,真正关心你。”   李君晟再傻也知道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看一眼自己的花,顿时无话可说。   苏文宣拎着拐杖试试高度,来回走几步,对李曼开一句玩笑话,道:“他哪是什么棉袄蒲扇,他是冬天的暴风雪,夏天的大惊雷,受不起。”   又扶着桌子,仔细把拐杖一看,“这个东西看着精巧,细致,没想到还挺舒服挺结实的。”   李君晟默默补一句:“他可能自己用着顺手。”   也对,上次在病房,霍祈东也是个轮椅上的瘫子。   苏文宣点点头,颇为认同李君晟:“行,哎,不错。”   他无意识地浅笑,看在李君晟眼里又是别有一番酸楚滋味。   李曼收拾空盒子包装出去,又剩下李君晟和苏文宣。   “文宣,你跟那小孩儿是年前分开的吗?”   “是啊,你送车的当天……”苏文宣漫不经心地道,又觑他一眼,手里摩挲着手杖,有意要折磨他,“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的死。”   苏文宣不是那种心狠的人,但要掐着别人的软肋往上戳,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是爱过的人,难听话他也不想多说,这样就已经足够让李君晟颜面挂不住。   “文宣,我再……再不会。”李君晟凝视着他,“我知道他在合生造型,有机会我会带一带的。”   这倒是苏文宣没想到的,便淡淡道:“我那么多前男友,你带得过来?”   “我知道你特别喜欢他。”李君晟苦涩地道,“文宣,我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久,你说什么话,同一句话怎么说,看什么人用什么眼神,第一眼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有没有真心实意,我都知道的。”   苏文宣用拐杖一敲地板:“好了君晟,下次来,记得带上你的男朋友,一个人就别来。”腻腻歪歪的,他都要受不了。   李君晟点点头:“好的。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   “哎,去吧。”苏文宣手轻轻一挥,看一眼那束花,“花我很喜欢,谢谢。”   的确是按照他的心意准备的。   李君晟听他的语气,便进一步道:“等你好了,把车子去开了?”知道他念旧,一模一样的黑色奥迪Q5。   “嗯,等手好全就去开,还好是左腿受伤,不然估计一年都没法开车了。”苏文宣说着,抬一抬左臂,还是有点问题,不是那么自如。   李君晟点点头,离去。   留下苏文宣在摩挲这根细手杖,心道,一年又一年,我这枯木何时再能逢春。   刚走了个神,电脑的微信聊天框里就蹭蹭蹭蹿出一溜儿照片。   刚才在谈的广告客户发来的,梁诺的街拍和综艺节目宣传、花絮照片。   广告商一句话发来:【苏总,我是看中梁诺这些造型,比较贴合我们这个全新的潮流系列,至少气质上已经是比较相近的。我们也找过几个,对比下来,还是梁诺最合适】   苏文宣仔细一看,的确这些照片里,梁诺的造型不错。   他身高还可以,比例一般,古装剧中一穿长衫的确可以掩盖,但现代装就显得不那么优越,尤其是正装,衬衣西装格外显得比例不假。   因此造型上,走的是日韩潮男风格,加上梁诺虽然五官略显平淡,但正是这平淡、少棱少角的长相才撑得住各类五花八门的发型和衣服的折腾。   这是当初郝一洋帮苏文宣定的,也符合梁诺这个年纪,甚至因此苏文宣都在考虑把他往这个方向推。   现在看来,是对的。   苏文宣李曼去安排人做一次客户调查,弄清楚品牌调性和之前其他产品系列的代言情况,问题不大就签掉这个客户。   李曼一直感叹:“梁诺是什么命?这种势头,有点厉害。”   苏文宣给她泼冷水:“这圈子里,高开低走的还少?出道即巅峰的,更是多。慢慢来,不着急。”   不过,他也一顿,摇着头道,“梁诺这里,我觉得可以好好总结一下。”他的手指快速敲过桌面,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在总结什么内容。   李曼道:“对了,上次你让我把周非那首比较上口的《蝴蝶效应》已经都给各个平台渠道去看,估计过两天会收回一堆反馈。”   到八月份的综艺,周非一个合作、一次露面都没有,只有歌曲方面的推广进展,还是一首老歌。   李曼还是有些摸着不准。   “嗯,可以。”苏文宣坐着,静静地想了会儿,“联系一个摄影师,擅长拍人物,低调稳重的,价格,不要太高。另外……”   他眼帘半阖,扫一眼手杖,淡淡道:“再联系郝一洋。你看这两人怎么安排一个时间段,让我见一下,后天之前。”   “干嘛?见老情人啊?”李曼笑道。   “周非。”苏文宣淡淡一笑,道,“周非的事情。”   “得了,反正周非都随你摆弄,我就不管了。”李曼耸耸肩。   苏文宣点点她,轻叹道:“曼曼,你太办公室思维,你试试拿出那种做幕后推手的憧憬和兴奋感。在有基础方案的前提下,稍微尝试一点新花样,慢慢摸一下套路,这是可行的。我从来没有限制你在安全领域内试错。”   李曼道:“你知道我这个年纪的家庭主妇加职场女性要的是什么吗?安稳。”她横他一眼,关门,“我尽快安排人来。”   苏文宣心道:我也想做个安稳的家庭主夫,奈何……   一声轻叹。   这晚上入睡前,霍祈东又打电话来。   苏文宣收了个意外不错的生日礼物,心情还可以,于是也很给面子,接起便道:“你知道这电话叫什么吗?午夜凶铃。”   霍祈东被他逗得轻笑,“苏文宣,你心情不错。”   笑音很清晰,低沉性感。   苏文宣心道不妙,怎么回事?最近缺人暖床?居然听出霍祈东的声音不错。   造孽造孽。   “咳。”苏文宣轻咳一声,“你怎么说?”   霍祈东淡然问道:“过两天生日,你想怎么过?”   “……”   苏文宣心想,他这口吻,怎么有种我在跟我的小男友们说话的语气?   平白在霍祈东面前矮了一截。   苏文宣沉默得太久,霍祈东便主动又问:“怎么了?”   苏文宣道:“你知道吗?我最近,想试试你这种男孩子的味道如何。”   “想上我?”霍祈东轻声问,“你对那次,如此耿耿于怀?”   “你觉得呢?”苏文宣平心静气地道,声音也不大,“如果是你被人灌酒,送到我床上,让我胡搞一顿。第二天,恐怕我就已经死于你的铁拳之下了。”   “不会的。”霍祈东慢慢地道,“如果是我,我一定赖上你。”   苏文宣靠着床头,老气横秋的叹气:“算了,不存在如果。人一辈子,还是少说如果的好。说如果,就是说后悔,说后悔有什么用?无用功,不谈也罢。”   此话过后,霍祈东沉默。   苏文宣想,他也许应该也是有些感触的。   然而,下一句,霍祈东道:“苏文宣,你知道吗?不管是事实还是如果,都是我们做/爱,所以,我都不后悔。也并非无用功,对我而言,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   苏文宣目瞪口呆。   霍祈东又轻笑一声:   “不,那不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应当说——你的到来,开启了我生命的美好时刻,那只是一个开端,远远不是最美好。苏文宣,我在等待,我在安静地等待那个最美好。”   “呵呵,我困了,晚安。”苏文宣挂断电话,心道,这孩子可能是没救了。   他可能是活在某种自己的臆想之中。   那种病叫什么?   苏文宣困得打个哈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半天。   算了,统称神经病。 第31章 031   这几日,手头最要紧的是周非营销的事情。   李曼请过来合作的摄影师叫高立,刚毕业的小姑娘,的确很乖很正常,就是有点冷,也有点傲气。   苏文宣见到她时,微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有股子男孩子才有的尖锐气息,很难得。   不过,他依旧是不着意的笑笑,开口便切入正题,请她随意谈谈周非的情况。   这个小姑娘便将自己对周非的了解一谈,末了问:“我不清楚,是让我拍什么?”   “生活中的周非,不是街拍,纯粹的日常。”苏文宣喝一口白咖啡,“你觉得可以胜任?”   “可以,我给你们的样片就不少日常的吧?”高立道,“我喜欢捕捉那种生活里的瞬间,常态中的不寻常。”   苏文宣点点头,瞥一眼她这薄毛线帽,“都三月了,不热吗?”   高立一顿,指了指帽子:“说这个吗?不热。”   真是特别的小姑娘,苏文宣道:“我需要你两周时间,一周和周非、造型师待在一起,进一步了解他,构思你要拍摄的场景,角度,风格,甚至于你想拍出周非的什么特质。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方案,第二周,拍摄。”   李曼敲门进来:“郝一洋到了。”   苏文宣点头:“曼曼,你跟高小姐谈一下费用问题和时间,越快越好。然后你等一下,我造型这边谈完,你再进来。”   高立拿起自己的小斜跨包,站起身,又停了一停,扭头看向喝咖啡的苏文宣。   这个男人真的很斯文,狭长又大的双眸生得实在是很有些味道,尤其是这个从上而下看过去的角度,更是曼妙极了。   高立想,一个男人居然可以用曼妙来形容。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她一咬牙,问道:“我可以免费给你拍,你能当我模特吗?”   苏文宣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好啊,等周非成果出来,看你的表现。”   “……”高立扯扯嘴角,“等我!”   郝一洋进去时,跟戴着帽子的高立错身而过,他背着双肩包来的,依旧穿白色卫衣,白净温暖的一个英俊男孩模样。   他站在苏文宣面前,一时无言,见他眼角浮笑地望向自己,非得要咬着牙才不让自己落泪。   “坐。”苏文宣点点下巴,又起身,拉开门,对李曼道,“曼曼,让人送一杯白咖啡进来。”   郝一洋喜欢喝他的旧街场白咖啡,甜度高,苦味少,之前在他家当奶茶喝,被他制止过两次。   他悄悄瞥一眼苏文宣,好像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走路,拄着看上去很高级的拐杖,头发也重新打理过,人很精神,驼色的毛衣很衬白皙的肤色……   总之,每一样都是柔和与舒服的,都是最搭配他脾气性格的。   郝一洋深知,苏文宣不是刻意搭配过的,而是随手一拿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自己做一辈子造型,都无法抵达这种随心所欲却又恰到正好的平衡状态。   等咖啡送过来,苏文宣才道:“你已经知道是周非的造型了对吧?”   郝一洋捧着白色的咖啡杯点头,闷头不语。   苏文宣敲了一下桌面:“好了,一洋,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没必要想太多。”   见他突然严肃起来,郝一洋才猛的抬头:“嗯。”   “是这样,我要给周非做一个日常的展示。”苏文宣将自己的方案简单一提,确定他听明白以后,又问道,“周非的演唱会造型是你的老师顾悦心和其他人做的,这你来之前了解过没有?”   “没有。”郝一洋默默低头,心道:一听到你叫我来,我哪儿还有心思去打听这些么。   苏文宣轻轻摇头:“一洋,这个工作态度不行。”   “那我回头跟顾老师去问清楚,来得及吗?我……我想跟你合作的。”郝一洋慌忙抬头看着他道。   这闪烁的大眼睛,这黑漆漆的眼珠……   苏文宣望着手里的咖啡杯,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不论谁找你合作,不论合作成不成,你既然要花半天时间赶来谈,就要认真对待。否则你空手来,空手回。你是认为你的时间不值钱,还是客户的时间不值钱?”   “……”郝一洋真的快哭了,他没想到苏文宣这么严肃,“对不起。”   “不要有下一次。”苏文宣道,“你做梁诺那边很不错,有潮牌服装的广告商客户看了他的街拍和活动照片,直接上门谈代言合作,这是你的能力展现。所以我会选择相信,你也可以做好周非。”   “可是……”郝一洋道,“周非的风格还是偏成熟一点,沉稳一点,我怕我太年轻,还没办法摸到他这种年龄层次的感觉。”   苏文宣听他这话,便又柔声道:“没关系的,我会给你时间的,别怕,大胆试试好不好?”   郝一洋看他好像又整个人都柔软下来,才道:“嗯,谢谢你相信我。”   苏文宣又把高立请进来,将一起安排两人时间和周非相处的事情再强调一遍,然后让李曼同郝一洋的老师负责人去谈一下具体的时间进度以及费用。   这件事就差不多这么定了。   等人走了,苏文宣才慢吞吞走到办公桌边寻思,当初在欧阳合生生日宴遇到郝一洋时,他可比现在自信多了。   是我的缘故吗?是我压着他的自信光芒了?   轻轻摇头,猜测应该是。   “笃笃笃……”   “进。”苏文宣头也不抬地道。   郝一洋又默默走过来,见他都没抬头,挠了下眉峰:“苏总,我能不能再坐一会儿。”   苏文宣才抬眸:“你叫我什么?”他一顿,又微微笑了。   “苏……苏总。”郝一洋努努嘴唇,低眸看自己的脚尖。   “还是叫我文……”苏文宣立刻想到李君晟,他紧接着意识到,这可千万别成为下一个李君晟,“叫我文宣哥吧,我比你大这么多。”   郝一洋闷头点一点,“文宣哥。”   “怎么说?还有别的事情?”苏文宣觉得这个度不太好把握,主要还是郝一洋涉世未深,既不能伤他,又不方便哄他。   他想之前有谁跟他说,养孩子,既不能一味打,又不能一味哄,要有个微妙的平衡。   苏文宣面对着郝一洋,就感觉需要找到这种微妙平衡的状态。   郝一洋的手指头扒拉一下桌面,挤出一句话:“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哦。”又是一个孝顺前男友。   “是什么?”苏文宣也没看到东西。   郝一洋终于抬起头,有些尴尬地道:“网上买的,快递有点问题,还没到……”   “那没事,等到了你再给我。”苏文宣淡淡道,“反正跟周非合作,回头有时间见的,对吧?”   “文宣……”郝一洋拖长调子,见苏文宣看向自己,才又加了一个“哥”字。   “嗯,你有话就说。还是你觉得,你不太想同我合作,也不想见到我?”苏文宣漆黑的眼眸望向这个大男孩,宽慰道,“一洋,没事的,你如果真的这么想,同我直接开诚布公的说,我不会勉强你。”   “不是。”郝一洋瘪瘪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跟齐昊在一起。我知道我已经不喜欢齐昊了。”   苏文宣没什么神色:“嗯。不过你的选择,也没必要跟我说,对吧?”   郝一洋不爱看他个模样,云淡风轻,一切都随意,可在乎可不在乎的模样,他皱皱眉头,沉声快速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可以跟李君晟一样,把事业做出样子的!”   “好啊。让我为你骄傲。”苏文宣点头,轻笑着道,“那就快回去吧,别让你们店长以为你翘班去玩了。”   郝一洋依旧站着:“我想多看一会儿你。”   苏文宣想,哎这一个个的。他想,得戳一戳他这心,否则又跟李君晟一样,他可担待不起。   “我跟君晟,跟其他人都一样的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来找我。知道吗?一洋。”   郝一洋撇撇嘴,“嗯。”   “也就这两年光景,再过一些时间,你成长了,我就帮不上你了,那时候,我就伸手问你们帮忙。”苏文宣顾自感叹一句,道,“啧,桃李满天下的意思。”   郝一洋不语,他不喜欢他说这话,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他有很多男朋友。   “好了,我有什么好看的,一张老脸。”苏文宣自我解嘲一句,“回去忙工作。周非的事情过去后,我还有别的安排,可能也需要你来给我搭把手。”他看一眼这面嫩的小孩儿,“一洋,你会来给我帮忙的对吧?”   郝一洋知道,明明是他要帮自己,给自己机会,却要说的这么委婉。他皱着眉:“你干嘛总这样说,总当老好人。苏文宣,我讨厌你!”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   苏文宣手指搭在桌上,温声对自己道:“这么巧,我也讨厌自己总当老好人。”   他望着熟悉的办公室门,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   然而手头这些人,这些事,驳杂而凌乱,哪里容得他去仔细想感情的事情。   苏文宣稍稍一闭眼,转过刚才郝一洋的话,轻轻叹气,再度睁开又投入忙碌之中。 第32章 032倒V结束   生日当天晚上,苏文宣准点下班,回家吃饭。   文韵女士今天亲自下厨,给他做生日宴,他回去路上照旧买一束白玫瑰。   到家,文女士看到他独自来,接过玫瑰花,才颇为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带小洋回家一起吃饭呢。”   “……”   苏文宣心道,我是该找个时间同家里人说一下,自己和郝一洋分手的事。   但转眼一看桌上满满当当几样菜色,他便将话吞下喉,只道:“下次吧。”   文女士看他拄着一个手杖,又问他是哪里买的,苏文宣递过去给她看:“朋友送的。”   文女士觉得不错,又给苏茂琉看:“这东西倒是精巧。看着也洋气。”   于是俩老人拿着霍祈东送的手杖一直琢磨,苏文宣看他们这样子觉得好笑,问道:“要不要我给你们拿个放大镜呢?”   “可不呢,文宣你递给我,我看上面有一行字。”苏茂琉头也不抬地道,“英文的。”   “是吗?”苏文宣转身扶着沙发将红木立柜上的金边放大镜给他递过去。   正好苏文扬从房间出来,看着老两口拿着根玩意儿,便笑着问:“你们干嘛呢?不吃饭了?我快饿死了。”   文女士跟他招手:“你们谁看看,这英文的,我也看不懂……哦,这个love,我看懂了,哟哪个朋友送你的,还写这种……”   “……”   苏文宣一顿,心道不好,忙上前要去拿这根手杖,但他左腿毕竟不能用力,慢半拍,叫文女士递给了苏文扬。   苏文扬一摩挲金属杆,在灯下仔细一看:“Silently and hopelessly I love you……还有个落款,F-o-k,Fok?”他看向苏文宣。   这不会是霍祈东叫人刻上去的吧?   苏文宣抬手去接拐杖,顿时无语。   文女士问苏文扬:“什么意思啊?”   “这个么……”苏文扬看一眼苏文宣,便进厨房洗手,背对着他们道,“大概就是祝福语。”不过,他出来时又道:“Fok好像是个姓氏,港城那边,姓霍的人好像是这么写的。是哪个姓霍的朋友送你的?”他看向苏文宣。   “……”   苏文宣扶额:“你们啊,都是火眼金睛,我拿到手根本就没看到过。”他拄着手杖也去洗手,却见文女士盯着自己,眸光如炬,“怎么了?”   “没怎么的,你啊,哪里认识的乱七八糟的朋友。”文女士瞪他一眼,她当然记得小儿子的确有个不着调,爱开玩笑的朋友,姓霍。   苏文宣忙去揽她:“哎呀,吃饭吃饭。今天我生日,您辛苦。”   他心道,霍祈东这厮人在国外,还净给自己添麻烦。   他正在饭桌上走神,文女士提醒他:“文宣,不要吃饭的时候想事情,影响消化。”   “嗯。”苏文宣缓缓神,拿过水杯喝点温水,“最近消化是不大好,走动得少,更没运动。”   文女士见他这习惯从小都改不掉,也没多说,只给他盛一碗汤:“喝汤,不要喝白开水。”   苏文扬道:“妈,我也要。”   苏文宣一笑,“哥,你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咱们最近是你妈,已经不是我妈了。”苏文扬故作叹气状。   文女士一飞眼皮子,轻哼一声:“叫你带回来吃饭,你不听。那我理你哦!”   苏文宣一听,怎么回事,我也要头疼了,文女士肯定要眼巴巴地叫他带郝一洋回来吃饭,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苏文扬道:“才在一起没多久,不稳定,妈,你急什么?我都不急。”   文女士吃得差不多,将筷子轻放下,才道:“你是不着急,可是我呢?我再过两年就抱不动孙子了。你们忙,谁来照顾孩子?就算真的不要我照顾,那我也想早一点抱上,小孙子肯定比你们俩可爱多了。”她摇着头感慨,“我当年把你们生得都这么可爱,结果呢……”   文女士两手一摊,翻个白眼,把筷子一收,起身去厨房,俨然不想跟这俩光棍多说。   苏茂琉接一句:“要体谅你们妈妈,她也会羡慕邻居家三代同堂的嘛。”   厨房里的文女士一边走出来,一边飙高音道:“哦,感情就我羡慕,你不羡慕啊。你不羡慕你老抱着隔壁老张家的孙子逗呢你?!”   走到外头,又是一个大白眼才坐下。   苏茂琉放下小酒杯,磕在玻璃桌面上,轻叹一句:“我这不是……没有自己家的孙子可以逗么?!”他笑着摇头,抬手点了点这俩宝贝儿子,“文扬,靠你了,文宣是指望不上的。”   苏文宣想,我平白就被放过了,果然做同性恋还是有点好处。“对了爸,那个大师李方圆,现在在哪里落脚?”   “怎么?想去问问你小女儿在哪儿?”苏茂琉笑着打趣一句。   “想问问别的,事业。”   苏茂琉道:“你事业不用问,他当年说了,命中贵人多,平步青云。他啊,给你攒了一个字儿。”   “什么字?”苏文宣脑子里似乎打开一本新华字典,再咻咻咻地翻过去,心道,别是我自己知道的吧?   “稳。”   苏文宣听到这话,饱了,放下筷子道,“说了,等于没说。”   “怎么没说啊?贵人多,稳当还不好?你还想怎么弄?做事业,这已经是天字号的好了。一飞冲天,太虚了,稳扎稳打才是真的。”苏茂琉拿着杯子淡淡道,“总比我好。”   苏文扬也感兴趣了:“怎么说你的?”   文女士往客厅那一堆老古董指了指,道:“还用说?!不就这样呗。”   苏茂琉反驳一句,说:“那不是当年他给我算的时候,文宣才几岁,我还年轻。不过他是说的没错,我这人的确没有成大事的命。”   “我们家都没有这命。”文女士道,“我反倒是觉得很好。我就不爱那上天掉馅饼,没事中彩票的。人的福气都是一样的,一次性弄没了,往后呢?我们每个人,稳稳妥妥,平平安安,是吧?”   苏茂琉举了举杯子:“来吧老太婆,文扬,文宣,一起走一个。平平安安最要紧!”   大家都拿起杯子,稍稍喝了点酒,苏文扬要开车送苏文宣,因此喝的是一罐可口可乐。   “文宣,生日快乐啊。我给你准备了一幅画,一会儿一起带回去。一个新锐画家的,我感觉你会很喜欢。”苏文扬说到画就来劲了,起身去书房取,原本已经包装好的,他又重新打开,拿出来给苏文宣看。   广阔无边的蓝色海浪,笔触之柔软,用色之淡雅,难得的舒缓而不激越,平和的仿佛蓝色的云朵而不是浪潮了。   “好!喜欢,谢谢哥。”苏文宣笑着抬起酒杯,“这个画家不错,有机会我要认识他。”   苏文扬笑笑:“我女朋友画的。”他眸光柔和地看着画作,“她很温柔。”   “哎呀,真酸。”苏文宣受不了地抖了抖肩膀,“妈,你看看我哥,等了这么多年,等到了人也等到了画。”   文女士看着那画,又看大儿子愉悦地拿进去,便对苏文宣道:“我跟你悄悄说,我怀疑他是喜欢画,不是人……别回头把人家姑娘耽误了。所以我让他早点带回家,好歹有个交代,有点责任感。”   原来如此,不愧是亲妈。   “没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开心不就好了?”苏茂琉拍拍文女士。   文女士调转炮头,开始抨击老头子,道:“你一天到晚这个开心就好了,那个开心就好了,就我最不开心。”   苏文宣一顿,忙笑嘻嘻地道,“爸也跟我说,您开心就好了,我们阖家就您一个女的,您不开心我们不能开心啊。”他对走来的苏文扬道,“是吧哥?”   苏文扬摇头:“别问我,我最近反正挺开心。人生得意须尽欢,先开心一阵再说。”   苏文宣算是懂了,自己为什么是这么个性格和毛病,这苏家一家人都这样。   得,挺好。   等吃完喝完,苏文扬带着画送苏文宣回家。   路上,苏文宣便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将年前同郝一洋分开的事情说开。   苏文扬道:“那你赶早同妈说吧,她在家念叨呢,都在准备你结婚的事情了。老两口闲着没事都合计着结婚要请哪些老朋友喝喜酒了。”   “这……”苏文宣头疼,“行吧,我挑个时间。哎,我头疼。”   “我也头疼。”苏文扬一笑。   兄弟俩都跟小时候似的,一起玩游戏机被文女士逮到,都垂眉耷眼地挨骂。   等到家,苏文扬帮他将画搁在卧室的长柜上,也没多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常联系,便离去。   苏文宣打开CD架,选了一张专辑,等音乐飘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鱼缸边的躺椅中眯着眼睛走神了。   手里摩挲着这根手杖。   Silently and hopelessly I love you……   看上去,卑微又小心翼翼的。   可,这真的是爱情吗?   苏文宣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记忆中,自己可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或者说,他如今已经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那种怦然心动的爱情,似乎在一次次的失去中,被磨损得一无所有。   他的内心只剩下一片荒芜。   又一想,这霍祈东就是瞎搞,他那哪儿是Silently,明明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喊。   苏文宣听着悠扬的音乐,仰头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轻笑。 第33章 033   自生日前的一通电话后,霍祈东又从苏文宣的世界消失了。   三月末的时候,苏文宣还在想,我怎么回事?他不来骚扰自己,反而心里存着这件事?   正在办公室里谴责自己时,手机震动。   王建强,梁诺所在的综艺节目制片人。他开门见山地道:“小苏啊,那个楠楠这里,我想安排一部电视剧,你看呢?”   陆楠刚来工作室,苏文宣暂时干晾了一下,没有特别安排。   她外形气质有些特别,苏文宣拿着她的照片琢磨过很久。   从身材的角度看,她是厚重而丰满的;从长相说,是艳丽的;从眼神上说,坚定中又不失纯真,甚至偶尔有种隐约的倔强感。   他琢磨来琢磨去,可能是属于地母气质。   这一款,圈子里有案例,关键还是看怎么包装,怎么找路线。   苏文宣问王建强道:“王总,是您这边制作出品的吗?角色定了吗?”   “我挂名制作的。”王建强毫不客气,“女一号,怎么样小苏?!”这捧自己女人的态度,还真是豪气冲天。   苏文宣倒还是往常的语调:“王总,我还是想,合适最重要。我能看一下相关的资料,方便的话,跟你和陆楠一起谈一下?”   “好啊!”王建强道,“我还有几个片子,要么你索性一起帮我研究下,看看她适合什么?小苏,我可信你了啊!楠楠跟我说,你最近帮她弄造型,还是很满意你的。”   苏文宣心道,那我真的是感谢你的小情人了。“嗯,王总,那您定个方便的时间,我们详细谈。”   “就今天吧。”王建强爽利道,“小苏,你帮我,我也肯定不会亏待你。今天正好张振远,从北京过来,手头几部戏都在找演员,我呢跟老张早前就认识。今天一起吃饭,怎么样?”   张振远,鼎鼎大名的振远工作室老板,制片人、编剧、出品人,名头很多,资源很广,重点是出品的电视剧都是叫好又叫座的精品,既能捧人又能拿奖。   苏文宣便也不推脱,王建强开口送门路,他一定是要接的:“那就谢谢王总了,我准时到。”   他琢磨几分钟,走到办公室门口,叫了李曼进来。“曼曼,你帮我去了解下最近张振远工作室在操作的项目,我这边晚上可能要同他吃个饭,看看是不是有机会。”   李曼点点头,一脸喜色:“成啊,能搭上张振远,可了不得了。”   苏文宣一笑:“也就是见个面。我早前也同他见过,不过,也是四五年前了。估计早忘了我是谁。”   李曼无所谓地道:“这圈子,谁管你过去是谁?大家不都看你现在是谁?现实着呢。我先去了解下吧。”   苏文宣点点头。   晚上六点半,苏文宣从公司出发,打车去了王建强说的酒店,万骏豪庭。   踏进这家酒店时,苏文宣想,我这算不算是故地重游?   他想,我也应当有点骨气,不进这酒店了,可原来我也这么容易同这现实低头。   苏文宣出现在包厢中时,王建强同陆楠,张振远同另一个漂亮女孩子,还有一个长得颇有些风度的男艺人也在。   人不多,反而显得有几分亲近意思。   苏文宣虽然见过张振远,但到底时隔已久,而且这几年张振远发展得如日中天,早已经不同往日。   只见张振远,一张长方脸上眉目深刻,三十四五的中年人,穿一身刺绣暗花的斜襟上衣,两根手指夹着烟,另一只手时不时捏捏身侧姑娘的脸颊,好一派圈子里有钱有权人士志得意满的模样。   张振远果然早已经不记得苏文宣,听王建强说起他是艺人王海潮和歌手周非的经纪人,才眯着眼睛夸赞道:“那小苏你这发展都是可以的。王海潮的演技不错啊,周非唱歌这块我虽然不懂,但名声在外。不说别的,你这眼光一流啊,签的人不错。”又指了指陆楠,“这王总的小陆啊,也不错,好好培养,以后有你红的时候。”   说完大家都哈哈一笑,自然都懂这个“陆楠的不错”具体其实是指王建强不错。   苏文宣淡然地道:“不敢当。今天来,还是想认识下张老师,看看您接下去几部大戏是不是有机会合作。”   “有!肯定有。”张振远望着苏文宣这斯文优雅的模样,还琢磨着这人以前是不是见过,但总是想不起来了,他一笑,道,“最近啊,我就是在挑演员,真的,挑花眼了。我呢,喜欢用成熟的演员。你那个王海潮,我觉得就可以。不过,角色嘛肯定是要去试镜去看过的。我也不能拍板子就定他能演什么对吧?咱们虽然上了酒桌,但毕竟是为了戏,合作这事儿得正儿八经的,你说是吧小苏?”   苏文宣点点头,打蛇随棍上地问了下张振远手里几部戏的情况,跟李曼了解地能对上号。   只是聊着聊着,张振远不知为何就坐在了苏文宣的旁边,那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肩膀上。   苏文宣喝了点酒,不至于醉,小心应付着,他进来时见到的张振远旁边的小姑娘已经不知何时跟那个男艺人在单独聊上了,似一直在窃窃私语,也有一杯没一杯地在喝酒。   而对面陆楠同王建强则在闲聊,偶尔望一眼苏文宣。   陆楠在王建强耳边轻声道:“张老师是不是对苏总有点儿意思啊?”她手里拿着酒杯,声音说的很轻很轻。   王建强看苏文宣白皮肤底子上泛起点儿酒后微醺的红痕,再看看旁边原先张振远一起来的姑娘,戏谑地对陆楠道:“老张男女通吃的。”   原来如此,只是陆楠在圈子里呆的不久,还不太熟悉这里头的情况,圆杏眼小心瞧着苏文宣。   这边苏文宣则听张振远搭着自己的肩膀,在叨叨说话:“小苏啊,我真觉得咱们俩应该是在哪个局上见过的。你再想想?”   苏文宣自然是记得,甚至当时他跟着哪个艺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这场合他不想叙旧,主要是不想因此同这位喝多了的张老师多牵扯,只是淡淡地笑一笑:“巧合吧,张老师见过的人这么多,总有些长得相似的。不稀奇。”   “你可说笑了,小苏,你说……”张振远指了指桌上那个作陪的男艺人,咧着嘴直笑,“小唐是大众脸,有类似的,我信,你?我可不信。”   被这位大制作人喊做小唐的男艺人名为唐皓,他点点头,笑着应和,顺便站起身给张振远倒一杯酒,自嘲道:“我的确是大众脸,哈哈,帅得没特色。”   张振远手搭在唐皓手腕上,轻轻一拽,问他:“那你说,这小苏,是不是大众脸?”俩人的距离有点近,神色有些微妙的暧昧,苏文宣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想,这圈子里多少就这些事情,没意思透顶。   听到这话,唐皓仔细看一眼苏文宣,偏巧对方抬眸望过来,唐皓心道:这经纪人的长相,真的是有味道,他自己看了都喜欢,尤其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不大,谈吐文雅,的确是少见的成熟且有风度的男人。他忙道:“那肯定是有特色啊,比我有特色多了。张老师,说是吧?”   苏文宣也不着意,淡淡扫他一眼,不做声。   张振远松开了唐皓,又对苏文宣道:“小苏,你们经纪人这一行也不好做吧?现在艺人不好管,稍微有点实力的全跑自己单干,出了名的粉丝又麻烦,你考虑做制片吗?”   “刚做了没几年,暂时不考虑。”苏文宣手里端着酒杯,轻笑道,“术业有专攻,做制片我是外行,比不得张老师和王总。”   王建强一听就不乐意:“你听听老张,叫我是王总,叫你是张老师。这区别啊,有点大啊,小苏!哈哈哈,是不是?是不是?”   苏文宣一听这话就不妙,当时没听到,但小心地避了避张振远。   他想,自己到这个岁数,可千万别变成这油腻发臭的样子,否则,还不如跳黄河去死一死。   桌上这些人,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专家?自然看得出苏文宣对张振远不感冒,张振远倒也没有得寸进尺,也就是喝着酒,时不时搭话三两句。   等这一场结束得差不多,一行人一起出去,王建强落在后面同苏文宣道:“小苏啊,老张这资源,我可给你开路了,这……你要是没法顺着上,我可没辙了?”   苏文宣一看这一行人往电梯间走去,便对王建强道:“谢谢王总。”旁的也不多说,反正他的脾气的确如此。   王建强点点他,没多说,烟味酒味满口,往前走几步搂住了陆楠说话去了。   苏文宣却和刚才桌上那位话不多的男艺人唐皓走在一起。   “苏总。”唐皓笑嘻嘻地看他,“我可以这么叫您吧?”   这小孩儿还挺知道分寸,而且长得的确是顺眼的,苏文宣点点头:“随意,不讲究这些。”   唐皓看他走得不快,也跟着放慢脚步,“梁诺是您工作室的?我想问问,您工作室还签人吗?”   苏文宣脚步也不停,只问:“你想换个地方?还是有什么人要推荐?”   唐皓看看前头在高谈阔论的王建强和张振远,便轻声对苏文宣道:“我下半年合约到期了,王总这里都是做综艺和电视剧的,我是想拍电影。您觉得我合适吗?”   苏文宣也没看他,只望着前头深深浅浅的廊灯,忽的起了一个念头,想的是上次来这家酒店吃饭时,似乎没注意到这走廊的灯这么的惨白,不过他具体也不记得那天是在几楼。   念头收回来,苏文宣看一眼身旁的小年轻,淡然道:“那估计我也帮不了你,我工作室在电影这方面没什么资源。”   这也是大实话,但唐皓不这么想,他方才可见王建强和张振远怎么恭维这位经纪人的,也知道他工作室厉害的艺人,因而觉得苏文宣是谦虚了。便弯着眉眼笑道:“苏总,您是觉得我不太合适吗?”   苏文宣也淡淡一笑:“我们也就今天见了一次,谈不上这些。如果你真的想挪个窝,那我们可以具体详细谈。你觉得呢?”   唐皓点点头,看对方这意思是有谈的余地,便道:“那……苏总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或者加个微信怎么样?”   苏文宣从西装裤口袋中摸出手机,边走边打开手机,让他扫了微信,添加好友。   等两人走到电梯处,便见方才的女孩子在等电梯,下巴朝着电梯努了努:“张老师他们先下去了。”   苏文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只是当电梯门在一起打开时,他看清楚电梯里原本站着的人,才一顿。   这身姿挺拔,浓眉深目的男人,不是霍祈东又是谁?更何况,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许昶。   霍祈东居然已经回国?   苏文宣脑海中快速一想,又是在这家酒店,又是在电梯里?   但是眼神却不自觉已经绕了霍祈东一圈,见他穿着一身正黑细条纹的西装,衬得脸色越发白,面目更森冷。   而今天,霍祈东鼻梁上竟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挡去眼神中的三分锋利,这气势是骗不了人的,偏偏额角落下几缕碎发,抬眸间,竟然有几分上等精英分子的斯文气,但他这薄唇紧抿、横眉冷眼的气质实在是太冷,叫人觉得平白生出几分忌惮来。   要迈进去的女孩子和唐皓,也都为之一顿。   其实电梯里拢共就站着一个黑西装的霍祈东同站在身后的许昶,却在无形中弄得气压很低,气势迫人。   霍祈东自然也看清了苏文宣,许久不见,他似气色不错,面上浮淡淡的红晕,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那一双漂亮的漆黑的眼里似乎含着水雾一般。   霍祈东见他似乎颇有些意外地看自己一眼,虽然眼神立刻收回去,装作不认得自己。   他紧抿的唇角泄出一丝微妙的愉悦,眼底已然染上淡淡的神采。   三人先后走进电梯,霍祈东作势抬腿让了让。   苏文宣轻咳一声,垂眸装作陌路人。但手里毕竟还撑着他送来的手杖,真的要叫他一副冷脸,他也是做不到的,等电梯门一合,他正准备同霍祈东打个招呼,却不料电梯猛的一晃,苏文宣眼前一黑。   “啊——”   电梯里唯一的女人尖叫出声,苏文宣还来不及惊恐,耳膜就感觉被这锐利的声线给刺破,而与此同时,一条有力的胳膊铁钳一般扣在自己腰上……   电梯一阵震荡,倒是没有下坠或者其他反应,只是狭小的空间里突然一片诡异的安静,之后才是说话声与明显的呼吸声。   苏文宣方才几乎是闷头直接撞进男人的怀中,额角碰在对方的肩骨上,疼得直皱眉。   想也不用想,这匆忙间出手的人必是霍祈东。   苏文宣手里握着手杖,低着头,在黑漆漆的环境中推了一把霍祈东,但下一秒,他感觉到霍祈东的脸颊紧紧地贴着自己。   苏文宣感觉到眼前这高大的男人身qu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出一种蓬勃的热力,他一时间有些怔忪。   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微ji促呼吸的声音,以及靠向冷硬电梯墙面发出的清晰的碰撞声……都在这瞬间被陡然间放大。   “苏总?”唐皓似乎是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你没事儿吧?”   苏文宣努力避开身前男人的脸,冷静了下,慢慢道:“没事。你们谁按一下警报?”   他这声音轻描淡写,似乎丝毫不为眼前人所动。   但霍祈东却刻意与他作对,面颊贴近他,呼吸之间的re气就喷在他的耳廓处,如此之清晰。   这一刹那,苏文宣瞬间浑身紧张,脸颊耳根也是烫得厉害。   唐皓道:“等一下,我找下手机。”   “……”   苏文宣一顿,霍祈东也一顿。   两人几乎是同时僵硬了下。   下一秒,苏文宣用手杖猛的抽在霍祈东的腿上,发出砰地一声,在这安静中,格外清晰。   霍祈东吃疼,往后退一步,一条胳膊还搂在苏文宣的后腰上。   手机屏幕亮起来,唐皓扫一圈人,他自己跟女艺人拽在一起,看苏文宣在对角的角落站着,看不太清神色,旁边则是陌生人。   落在苏文宣后背的手,在不断地提醒他,两人的距离是多么的近。   他面上不显,照旧淡定。见唐皓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便垂眸淡然道:“你看我干什么?按警报。”   “哦哦哦——”唐皓在想,他看错了吗?苏文宣怎么好像被那个陌生男人搂着?他也来不及细想,便拿着手机去照电梯按钮。   霍祈东的手顺着苏文宣的后背,小幅度地上下滑动,沿背脊往腰侧轻抚过去,苏文宣腰上的软肉回来了,想必是这一阵子养得不错,他嘴角带着一抹愉悦的笑容,犀利的眼神却一直盯着拿着手机同女人讲话的陌生男人脸上。   女人轻声道:“还好没事,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要坠下去了。”即便话这么说,此刻,她还是拽着唐皓的手臂,顿了顿,“怎么还没来人?这不是要在这儿过夜吧!”她也从包里翻出手机,“还好有信号。”   苏文宣一直低着眼眸,后背有一只温热的手,眼前又一片昏暗。   他往旁边稍微挪了挪,却被霍祈东揽住,动不了。   眼前是不太熟悉的唐皓两人,苏文宣快速计较,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忍了回去。   “咱们也算有缘了。是吧?苏总?”唐皓笑呵呵地道,生性颇为乐观的模样。   苏文宣心道:有缘是有缘,可都是孽缘。   他不敢开手机,现在他们的手机屏幕亮度,还不至于将整个电梯照亮,若是他自己开了,估计很清楚能看到霍祈东搂着自己。   这叫什么事情?   回回见了都被这登徒子轻薄,苏文宣心里恼怒,又想到之前电话里那些混账话,平白心里有气,最后只能长长地叹气。   唐皓似乎听见他叹气,忙问:“苏总,你没事儿吧?”   苏文宣道:“没事。你再按一下警报试试?”又道,“你给王总去个电话,说下我们的情况。”   “好的。”唐皓道,按完警报,立刻开始给王建强打电话,说了下电梯的情况,请对方先走,一会儿赶得及去赴约。他们一会儿还有个局。   修电梯的人来得还算及时,确认里面五个人没有受伤后就开始维修。   趁着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维修的声音又比较大,电梯里的手机也暂时都按灭,霍祈东扭头在苏文宣耳边呼出一口热气。   耳孔中满是热意,苏文宣痒得忙转开头,抬手又给他抽了一下,提醒他别闹。   霍祈东的手则在暗中握住他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捏一按,拇指覆在窄而平的手腕上,在光滑的肌肤上蹭了蹭,觉得舒服异常。   这是越发过分了,苏文宣咬着牙,往回拉扯自己的手,却被他拽得更紧。   外面的人朝里面道:“灯亮之后,你们按十二楼,一会儿下去应该可以打开电梯门了。”   灯亮?   苏文宣奋力推霍祈东,见他还不放开自己,左手一抬便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异常清脆,电梯里其他人都一愣。   女艺人问:“怎么了怎么了?”   感觉到霍祈东退回去,苏文宣一边反手将后背的衬衣塞回去,一边淡然道:“没事……”   他还没说完,电梯里的灯闪了几下,便透亮了。   苏文宣照旧低垂着眼眸,若无其事地靠着电梯墙面,顺便提醒唐皓按楼层。   唐皓的眼神则在苏文宣和这个陌生男人之间梭巡一圈,大致清楚这两人必然是认识的,刚才黑暗中那些清晰的声音、以及隐约的衣料摩擦声,显然是来自于两人。   他按完十二楼,眼尾扫向这陌生男人,只见他眼神落在虚空中,舌尖抵了抵左脸,眼底似乎还有一抹叫人看不懂的笑意……   等到十二层,电梯里的五个人同时出去,酒店八九个经理都在门外等着。   唐皓和女艺人都很惊讶,怎么堵了这么多人,女艺人骂了一句:“你们的电梯是不是太老了?这也太吓人了吧?”   为首的黑色西装经理看她一眼,却没说,而是越过她朝着最后走出来的男人弯腰,谨小慎微地道:“霍总,真的是抱歉,让您受惊了。”   苏文宣刚踏出电梯,一听这话,忙绕过这位经理,同前面一脸惊讶的女艺人与唐皓道:“快回吧,王总和张老师该等着急了。”   另一位经理过来引他们去坐另一部电梯,又解释一番,问他们是不是酒店的会员,可以升做VIP贵宾客等等,女艺人对此倒是很感兴趣,于是聊了几句。   苏文宣只觉得头疼,只想赶紧回家。   未料还没等他走出酒店大堂,就被许昶拦住去路:“苏先生,留步。”   苏文宣眼下是真的一个头三个大:“许先生,我赶着回家。”   许昶也是有一阵没看到苏文宣,看他似乎比之前的精神还好点,只是这眉宇间的确是叠着愁绪,显而易见是因为谁了。   “三少说,他送您一程。”   这个点,正好是晚餐散场的时间,大堂不少人,苏文宣握着手杖,皱着眉头道:“你同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许昶如实道:“三少知道您要拒绝,他说,您要是拒绝,他就去您家门口等您,您意下如何?”   “……”   苏文宣还真的是想抽他,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堂里,他踌躇几秒,想着总归是要跟霍祈东说清楚,不能这么乱七八糟地下去,于是跟着许昶一起出门。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窗玻璃一片漆黑,除了反照出苏文宣无奈的脸孔,别无他物。   许昶弯腰打开车门,苏文宣便见里头端正坐着的霍祈东。   他在心里叹气,弯腰钻进车里,也不看他,只道:“霍总,好久不见。”   “是祈东。”   “……”   苏文宣默然道:“嗯,祈东,好久不见。”   霍祈东看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模样,镜片后面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意,施施然地抬手伸向他。   苏文宣一看这架势,忙也抬手用小臂压着他的手腕:“祈东,有话说话,不要……不要动手动脚。”   霍祈东一笑了之,收回手,手随意地搭在腿上,摩挲两下西装裤的布料,到底不如肌肤来的细腻。   他偏着脑袋,车外的流光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他轻声道:“苏文宣,我都没有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尾音上扬,语气淡然,好像有很多情绪都凝聚在这一句里。   苏文宣也望着车外,淡然道:“巧合罢了。”   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相熟的朋友,苏文宣也还不至于当面指责他刚才碰自己,于是说完这话,便陷入沉默之中。   的确是回自己家的路,苏文宣望着车外的街灯,沉思半晌,扭头看看副驾驶还坐着许昶,还有个开车的司机,的确不大方便说什么别的,于是作罢。   霍祈东却扭头一直静静地凝视着苏文宣线条流畅且精致的侧脸,在他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苏文宣,同此时此刻的苏文宣重叠在一起。   于是,梦不再是梦。   霍祈东始终没有忍住,他终究还是伸出手,握住苏文宣左手的手腕,紧紧的,不容他挣脱的,又带着几分自我克制没有真的用尽全力……   苏文宣始终扭着头看向车外,就算被他握住手腕拉过去,也始终不愿意回头。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霍祈东,常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百毒不侵,结果在这年轻人面前一败涂地。   与霍祈东有关的所有记忆如海潮般侵袭了苏文宣,一时间,实在是梳理不清楚,完全毫无头绪。   而正当苏文宣一筹莫展之际,却感觉到手背肌肤触碰了什么轻柔的东西,他一顿,下意识地扭头,却见霍祈东低眸将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昏暗的空间,车灯无端闪烁中,这英俊的年轻人,虔诚地、温柔地、几近讨好一般地亲吻自己的手。   饶是苏文宣自谓情场老手,却也在这瞬间怔忪。   苏文宣就这么任霍祈东握着手腕,一路到家。   等抵达,许昶给苏文宣开车门,而霍祈东自己下车,绕过来要扶苏文宣。   苏文宣见他这么客气便道:“不用了,我又不是真的残废了,而且你这手杖的确不错。”   于是两人并肩,慢慢走向公寓楼。   三月底的夜风尚且寒凉,公寓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修长。   苏文宣看看地上成双的影子,心里也不由得开始遗憾,这怎么就不是个软绵绵的男孩子呢?偏偏是霍祈东。   等走到电梯间,苏文宣才抬眸望着霍祈东:“你回去吧。”   霍祈东的眼里都是面前这个男人,昏黄灯光中,温柔的苏文宣。   他神色若定地道:“我想上去坐会儿。”   苏文宣终于还是笑了:“别闹了好吗?你回回都像是个孩子一样。”他想到自己同霍祈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轻轻摇头,“祈东,做人是不是也应当适可而止一点?这么下去,我是非得要搬家不可?还是换个地方呆呆?从此同你相隔山海才行?”   电梯叮的一下抵达,霍祈东望着电梯里面,铮亮。   他轻轻一蹙眉,缓声道:“我只是要送你上楼,你怎么搞的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施舍我一杯水,那我就送到你门口便走。如何?”   施舍……   苏文宣叹气,道理永远是他多。闷头便应了一个“嗯”,踏进电梯中。   霍祈东见他总是这样,明明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就这么颓唐似的放弃挣扎,似乎懒得多说,似乎不乐意与自己周旋。   两人又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苏文宣站在门边道:“祈东,我到了。”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走了。   霍祈东见他防备着自己,抬了抬眼镜,看着这张脸,柔声道:“过几天请你吃个饭?”   苏文宣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怕他纠缠下去,便点点头:“好。”又往后挪,避开他这冷峻中带着柔和的眉眼。   霍祈东见他答应得爽快,便知道他的心思,饶有兴致地同他又道:“那到时候我派车去接你。”   “嗯。”   苏文宣面上淡淡的,一副问题不大的模样,其实心里在打算盘:左右我出个差,去外地呆上小半月,总能避得开你了吧?   霍祈东挨近他的耳旁,声音轻,但极为坚定地道:“你若是不来,我就一直等你。”   苏文宣扭开头,推推他的手臂:“祈东,你好好说话。”别搞得在调情似的。   这后半句话,他自然是没说出口的,只是皱着眉心,自己又往后站了一步,脚跟已经贴着门,退无可退了。   霍祈东并没有退开,而是跟进一步,压着嗓音,道:“苏文宣,你一定是丢了我的手套吧?”   “……”   若非他自己提起来,谁还记得那手套?   苏文宣一时无言,眼神也淡淡的,半晌才“嗯”一声,也不太想解释,丢都丢了,无甚好说。   “没关系。”霍祈东的语调很轻快,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又在苏文宣的颈侧轻轻一嗅,“去洗澡吧,都是烟味。”   “……”   苏文宣一愣,才反应过来,嘟囔一句:“那你还凑过来干什么?吸三手烟吗?”   “呵……”霍祈东看他终于有点不同的反应,才轻笑一声,他的鼻尖滑过苏文宣的耳廓,轻轻一蹭,内心平静地想:   我是在吸毒,苏文宣,你就是我的毒药。   苏文宣下意识避开他,心道,霍祈东总搞得在调情似的,要命。   他轻咳一声:“那先这样。”   “苏文宣。”霍祈东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嗯?”苏文宣眼眸中露出不解的眸光。   霍祈东道:“你刚才打了我。”   苏文宣看着他:“那你也知道,你是该打的。否则……”   霍祈东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似在回忆那场景,他低声细语地道:“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扇我巴掌的人。”   可是,苏文宣,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苏文宣听他这话,心里有些异样,他不敢多想,忙压了下去,忙轻叹一声:“好了,快回去。”   “嗯。”霍祈东退回去,站直身体,他比苏文宣略高一些,低眸望着他的脸庞,见他眼下也有些乌青,便道,“你也早点睡。下次见。”   苏文宣点点头,抬抬手,请他先走。   霍祈东见他这样子,是绝对不会当自己面开门的了,于是走过去按电梯,站在原地,又扭头看一眼苏文宣:“我走了。”   “嗯。”   等电梯门一开,霍祈东头也不回地站进去,苏文宣却也没动。   电梯门合上时,那亮眼的灯光一点一点地缩小,慢慢变成一条细线,最后消失不见了……   环顾四下,方才还有人同自己说话,眼下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苏文宣心底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黯然失魂,也许与霍祈东有关,也许与霍祈东无关,他垂眸望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半晌才扭头去开电子锁。   等进了家门,苏文宣才想,我的确应当是去恋爱,既可以避开这不必要的追求,又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得热闹点。   念头刚这么一转,手机震动。   梁诺的经纪人助理小雅。   “苏总,那个……梦斐打电话给我,问我之前给她处理微博关键字的营销公司怎么找,我也不清楚,这个我记得是小珍对接处理的。”小雅问道,“我想先跟您说一下,看是不是合适跟小珍说?还是怎么弄?”   苏文宣拄着手杖往沙发边走过去,问道:“她怎么了?”   “她哭着呢,说什么有人故意黑她。我刚也看了下,微博那个搜索,下拉框,输入她的名字后,后面跟的是小三,什么的。”   苏文宣眼皮子一跳,这事儿怎么突然爆出来了。但他也不多说,只问:“她的经纪公司怎么不帮她处理这些问题?”   “她说自己经纪人动作太慢了,对这种不敏感,不能立刻处理掉,反正就是觉得他也不上心思。我听语气,大概是梦斐不是大红,所以经纪人的精力不在她这里。”小雅道,“苏总,您之前给她处理问题都太及时了,可能她以为经纪人都这样。现在有点适应问题。”   “……”   苏文宣想,这还成了我的错处?他琢磨一下,“你让她给我打电话。”   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   “嗯嗯,我也这么说的。那行,我同她说。”小雅飞快挂了。   而后,苏文宣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刘梦斐电话。   这女孩儿……苏文宣摇头。   等过了半小时,苏文宣冲完澡出来,又接到工作室小珍的电话。   怎么回事今晚?   小珍把刘梦斐找她的事情一说,苏文宣明白了,刘梦斐真的是不懂事,他都明白让小雅传话,居然还是绕道小珍这里去。   难不成来打个电话给自己,会死人不成?   他又想,既然把面子看得这么重,那就该本本分分地守着这份面子,可惜又守不住,左右不是。   哎,他这老妈子,真操心。   “苏总,那我要不要联系技术帮她处理下?她真的蛮着急的,一直在哭哎,咋办?”   苏文宣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落井下石么。既然都能奔波到这个点,一定是真的不知道找谁好了。   一声叹息。   “小珍,就当她私下联系你。不经过我们工作室,我也当不知道。”苏文宣顿了顿,又想梦斐的情况,便道,“你应该是有几个公司的技术可以做的,对吧?”   “嗯。”   苏文宣道:“不要联系跟我们合作最密切的公司。但是找个你信得过的,规模小的,或者是不做娱乐圈这门生意的。”   小珍到底已经做了许久,攒了不少人脉资源,便道:“行,我有认识的。那不经过工作室的话,我直接跟她收钱么?”   苏文宣道:“嗯,你就按照一个下拉框关键词的单价给她报。未免出问题,你可以先确定价格费用,报给她,她确认没问题,钱已经交到你手里,你再让技术去做。”   “那我不用跟你沟通?我自己来?”小珍有些犹豫。   苏文宣淡淡一笑,道:“好了,我只能说到这里,加班费你自己赚,能赚多少,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这就不必告诉我了。”   “谢谢苏总!”小珍嘿嘿一笑,“那晚安,打扰你啦,拜拜!”   这小声音雀跃的,苏文宣想,又单纯又可爱。   转念一想,苏文宣又对自己道:你看看你,专门干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还把人家单纯小姑娘拖下水。哎。   他摇着头,去倒一杯温水,人也不是很困,于是随手选一张影碟,关上客厅的灯,沉浸在电影世界中,便将今天遇见霍祈东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   第二天清早,到了公司,遇到小珍顶着俩黑眼圈看自己,撇撇嘴轻声道:“苏总,我昨天一晚上没睡。我再也不想赚加班费了。”   苏文宣拍拍她的肩膀:“中午眯一会儿。”   这年头赚点外快也不容易啊,可怜。   顿了顿,他皱皱眉问小珍:“她多少个关键字要处理?很多吗?”   小珍道:“她来劲了,觉得既然都可以处理为什么不一起处理了?然后就一直拖着我研究……我……真的好困。”   若不是在办公室,不方便放声大笑,苏文宣真的很想对着这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好好笑一笑。   “那你赚得盆满钵满。好好工作,别耽误正经事情。”   “嗯!”小珍点点头。   苏文宣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一个透明花瓶,清淡雅致,漂亮的白芍药、淡淡的黄玫瑰以及散漫开去的尤加利枝条。   有淡淡清香。   他一手握着门把,扭头便狐疑地看向在收拾文件的李曼:“曼曼,你买的鲜花?”   李曼抬头,笑意盈盈地道:“有人送来的,指定给你。我想么,要么是你老情人,要么是你新情人,总归是好看的,就给你弄了个花瓶插着了。”   “……”   苏文宣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谁。   看那花色倒是他喜欢的款式,淡雅清新,花形饱满,生机勃勃,他也没说什么,只道:“送一杯咖啡进来。”说完才进去。 第34章 034   最近手头的事情也是一茬接着一茬,周非那份营销方案倒是按部就班地在执行,他从去年演唱会结束后隐身于屏幕前,如今已经四月初,粉丝们已经被吊足胃口。   苏文宣安排摄影师高立和造型郝一洋拍摄的周非生活照也已经准备就绪,营销策划会议开了三四次,正式准备在四月中旬将照片透出去。   之前答应高立,等周非的照片拍完,苏文宣给她当模特,拍一组照片,就安排在四月十号左右。   前一天,郝一洋联系苏文宣,问他能不能单独吃个饭,顺便谈下拍摄造型的事情。   苏文宣当时正望着桌上的花,对着电话里淡淡道:“不是正经拍摄,又不是商业活动,就不看造型了,简单拍一下就好。”   郝一洋没改了原先的习惯,道:“文宣……我就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苏文宣怎么不知道呢,便更不能答应,手里拿着黑色签字笔,笔盖在笔记本上划拨,他眼眸盯着那白色的痕迹,道:“今天没有时间,下次。”   “那拍完可以吗?就吃个饭。”郝一洋轻声道,似乎有点哀求的意思了。   苏文宣放下签字笔,断然道:“不了,我最近有别的安排。”   这话说出口,郝一洋似乎也懂了几分,但又有点不敢相信,声音有些茫然地问:“那个……你谈恋爱了吗?”   苏文宣太阳穴轻轻一抽,想着这孩子脾气到底是软的,但不把话说绝,似乎也的确不合适,他道:“嗯。”   也没等郝一洋多说,便将手机挂断。   他想,他原先做的不大对,自然是要帮衬郝一洋,但不能同他多往来,否则这情感上的确切割不断,反而对他不好。   这么一想,苏文宣便连高立的拍摄都已经不大愿意去,但之前又是答应了别人的……   苏文宣想,我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在这儿跟自己纠结起来,算啦,答应的事情就去做,等拍摄时跟郝一洋保持距离就好。   李曼敲门进来时候,苏文宣刚叹气完,他最近是越来越暮气沉沉。   李曼看他这精神不济的模样,便道:“你昨天没睡好呢?最近太忙了吧?”   苏文宣摇摇头,拄着拐杖起来,走动走动,就当是锻炼身体,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李曼扶着门道:“有个人,说是来请你吃饭的,在外面等着。”   “谁?”苏文宣皱了下眉头,今天怎么回事?全赶着一起来了?“让他进来。”   话刚落下,便见李曼敞开门,让人进去。   苏文宣一看,许昶。   “苏先生,三少让我来的,等您下班接您去吃个便饭。”   苏文宣看他这毕恭毕敬的模样,着实是想笑,他轻咳一声,见李曼出去,才道:“不赶巧,我刚约了人吃饭,要不……下次?”他朝着许昶一笑,俨然一副正经模样。   许昶道:“三少说,您要是晚餐不方便,就改宵夜。若是宵夜不方便,就改明早的早餐,您看如何?”   “……”   简直就是乱来。   苏文宣默默地望着许昶,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眉眼一笑,无奈地问:“许先生,您听听这是正经人说的话吗?”   许昶也淡淡一笑:“三少一向如此。他要做的事情,嫌少半途而废。”   在原地又走了两圈,苏文宣才正色道:“那你让他自己来请我吃饭,一点诚意都没有。”   “三少今天有两个会议,结束时间应该是在六点三十。”许昶如实道,一看苏文宣垂眸耷眼、一脸淡漠的模样,便立刻改口道,“好的,我联系三少。”   “嗯。”苏文宣目送他出去,坐进办公椅里,忙看一眼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心道,霍祈东同我吃饭?聊什么?   他那一碰到自己就上手摸的毛病实在是叫人吃不消,又不愿意同自己做朋友。   算啦,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等许昶进来说,霍祈东大概一会儿七点左右来接他,苏文宣先是答应,然后等许昶一走,便一溜烟儿跑了。   走之前他交代李曼:“曼曼,一会儿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临时有事回父母家了。”   李曼看他这着急火燎的样子:“你干嘛啊?躲谁呢这是?”   “曼曼,你最了解我,回头给你加工资。”苏文宣开一句玩笑话,忙脚底抹油撤出去。   进电梯的时候,苏文宣还想,幸好许昶没在这儿一直等着,否则他溜都溜不掉。   望着电梯里自己的脸,他是觉得无言以对——一把年纪还干这种事,真的是不大妙。   然而,做人么,该认怂还是得认怂,不能同霍祈东硬碰硬,跑还不成?   苏文宣跑得彻底,既没回家也没去父母家,而是去了从前总去的一家法式西餐厅。   望着餐厅花园漂亮的鲜花灯火,一个人美滋滋地享受一顿九道式的精致法餐,喝一杯葡萄酒,拒绝两三个上前搭讪的老外,整个人都宛若新生。   期间接到霍祈东的三通电话,一概没接听,纯粹放空。   李曼还给他发了微信,提醒他有个英俊逼人的男人找他。   苏文宣看了,心里的确有点负疚感,但眼前良辰美景美食,于是暂且把霍祈东给抛开了。   饭后,苏文宣又去自己许久未光顾的小酒吧,他去年上半年来得挺勤快,后来有了郝一洋就没再来过。   小酒吧的老板成刚认得苏文宣,见他穿着修身的衬衣西裤拄着手杖走得慢慢悠悠,还打趣道:“这是最新潮流吗?”说着去接他的手杖打量。   苏文宣在中央找了个位置,点一杯龙舌兰,看到场子里一个年轻男孩子抱着吉他唱民谣,一束光打在小男孩儿的肩膀上,四月初的天气就穿了一件白色T恤,短头发,头型有点圆,声音有些低沉,蛮好听的。   成刚走上前,将酒搁在杯垫上,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着一杯威士忌,扯开高脚椅,顺着苏文宣的眸光望向唱歌的小子,便轻笑着问:“有兴趣不?帮你约?”   苏文宣拿起酒杯抿一口,笑着道:“别开玩笑了。”   “真的。那小孩儿喜欢男人。”成刚抬抬下巴,“这有什么,这年头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才明白。再说你的条件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你,不吃亏。”   苏文宣耷拉着眼帘,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酒杯边缘,摩挲来摩挲去,好一会儿沉默,才道:“那你帮我喊过来,聊聊。”   他心里存了个别的心思,想着若是真的恋爱了,好过现在单身给人太多不必要的遐想。   而且,的确年纪也上去,容不得自己胡闹下去,得以结婚为目的地好好谈一场恋爱。   成刚端着酒杯同那个抱着吉他的小孩儿轻声耳语几句,苏文宣望过去,见那纤瘦的男生也望向自己。   这男孩子长得很不错,秀气,清俊,眼睛似乎总是弯弯笑着的,在这束光的照射下,有种璀璨的美感。   等他乖乖走到面前,启唇开口说话时候,苏文宣想,这的确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喝什么?”苏文宣轻声问他。   男孩子望着他:“不喝酒,养嗓子。”尴尬地耸了下肩膀,“那个,成老板说,你是他朋友。”   他原先以为是个油腻的有钱老板,谁知道是这么文雅的一个成熟男性,皮肤也白,坐着也很显个子,两条腿随意交叠,显得很是修长,尤其是眉眼长得好,看向自己时有种温润感,有温度。   苏文宣点点头,“坐会儿吗?没别的意思,聊聊天也行。”   “梁以臣。”男孩子看他一眼,坐下后,又补充道,“我的名字。”   “苏文宣。”苏文宣淡淡一笑,把侍应生找过来,点了一杯柳橙汁。   等果汁送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苏文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总不能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以及你要不要结婚,我想结婚,咱们正经谈个要结婚的恋爱?   而且显然这孩子……有点年轻了。   苏文宣问道:“你几岁了?”   “十九。”   “……”   苏文宣想,我这老牛啃嫩草也得有点底线。他收起旁的心思,只问:“不上学了吗?”   “上。”梁以臣喝一口果汁,又望着苏文宣,“我在文城大学的数学系读统计学。”看苏文宣有些意外的眼神,又道,“一般人我不说的。”   文大是很难考进去的名校,而数学系……苏文宣对着孩子侧目,他浅浅一笑:“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灯光昏暗,梁以臣看他笑起来时,眼角有一些纹路,小心问一句:“我能知道你多大了吗?”   苏文宣轻叹一声:“我啊,得用多老来形容了。虚岁三十。”   梁以臣点点头,“你喜欢听什么?我给你唱?”   “听什么啊?”苏文宣眯着眼睛,正经看一眼这十九岁的小男生,“七八十年代的日文歌会唱吗?”   梁以臣眼前一亮,黑眼眸里带着笑:“岸部真明的吉他曲,你听过吗?”   苏文宣眼里透出点儿喜悦的光彩:“听,还算喜欢。你会?”   “会啊。弹吉他的人不都得会点?”梁以臣笑着道,青春的风采格外鲜亮,“这不是很简单?你等我!”他似乎兴致颇高,扭头便去拿吉他。   苏文宣看他绕过一桌桌人,走过去拿起木吉他,坐回方才表演的位置,轻轻敲了敲话筒:“下面一首纯音乐,送给喜欢听老歌的……苏先生。”   顺着梁以臣的眸光,苏文宣轻轻举了举手中的龙舌兰酒杯,面覆着笑意,他想,率性而为的小年轻啊,真是令人羡慕至极。   吉他声响起来,岸部真明极负盛名的《奇迹の山》。   安然宁神、简单但是又不简单的一首曲子,苏文宣蓦地想起多年前在地摊文学中看到有人谈论岸部真明,依稀记得那个作者写道,听岸部真明的曲子,总以为自己要长生不死,与天地飞鸟同遨游。   这话说得真对,苏文宣想。   然而,当他第三次看到梁以臣投向自己热切的眸光时,苏文宣觉得自己得离开了。   他想,我不能放任自己真的同这些小孩子胡混下去,他当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再漫无目的下去了。   于是,苏文宣隔空对着梁以臣淡淡一笑,便拿起手杖离去。   夜晚忽的飘起小雨,灰蒙蒙的天色,昏黄的灯光极富美感。   苏文宣想,若是有一把伞,我当在这雨里走一走,感受下缥缈春雨的温柔。   可惜,既然没有伞,也没有遮挡,他急忙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听出租车司机一口本地话,道:“巧了遇到我,不然你还要淋雨了。”   “是啊。”苏文宣轻轻应和。   这热闹的自来熟的中年男人,的确有烟火气。   苏文宣注意到电台里在放周非的《蝴蝶效应》,他轻声问,“师傅,声音扭大一点?”   “好啊。”司机将声音拉高,“这歌还不错吧?最近好多地方都在放,听得顺耳。”   苏文宣一笑:“是蛮顺耳的。”   这是他们周非众多音乐中选出来最有代表性、以及最易流传的曲子,自然经得起听众的考验。   苏文宣听着歌,手肘撑着车窗,望见路上有情侣牵着手,在雨中小跑,男孩子的衣服挡在女孩子的头顶,似乎是跑也是玩闹。   车子一闪而过,他也看得不太清楚。脑子里想寻一点自己同以前的情人们打闹的记忆,偏偏自我保护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文宣想,也许等自己再年长一点,就可以彻底忘光了,什么人都不要紧,反正都是过客,既然是过客,忘了就忘了吧。   等到家中,苏文宣又打开播放器,放了一张德永英明的CD,洗过澡便独坐在沙发里听音乐,心里隐隐在提醒他今天似乎爽了一个约,但潜意识里不太愿意承认,于是草草将这件事丢出脑海,一味沉浸在音乐之中。   然而,思绪总是绕不开霍祈东,苏文宣闭上眼,靠在沙发里沉沉地想。   他必须要承认,霍祈东长得是没得挑剔,比许多男艺人都要标致,尤其是仪态挺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矜贵人,眼神里再带几分冷,就更显出真正人上人的气势。   想了半天,苏文宣又恨恨骂自己一句——空虚了么?居然想起霍祈东来。   真是要命。   可是又转念,苏文宣脑子里又满是他那一句:你若是不来,我就一直等你。   这霍祈东,说话就说话,每次把话都说得像是拿着石头往人心里砸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   苏文宣去赴约给高立做模特拍摄。   虽然苏文宣只是想随便拍拍,但显然高立同郝一洋没准备放过他,连同造型、服装都是齐齐整整准备好的。   整体造型,走两个色系,一个温柔的米色系,一个冷峻的黑色系。   苏文宣换衣服时,郝一洋不走。   他便看看更衣镜,再扭头看一眼呆呆站着的郝一洋:“你这是让我当着你的面换?”他手里拿着薄亚麻衬衣,坐在椅子上,看郝一洋眼神定定的,便发笑,“一洋?想什么呢?”   “你骗我的对不对?”郝一洋嘟着嘴道,“我也没有要同你复合,你……不必编谎话来骗我。”   他最近理了短发,头皮都能看到,搁在以前苏文宣少不得要摸摸他的脑袋,可现在不行。   苏文宣眼帘半阖地望着手里的衣服,这衣服手感不错,他摸索着,轻声应道:“嗯。”   这造型间的空间不大,郝一洋在镜子里见苏文宣低垂眼眸,纤细的睫毛覆在眼睛上,这双本来就动人的眼睛显得更漂亮了,他问:“文宣,你是不是怕我?”   “嗯?”苏文宣跟不上他的思路,扭头看他,“怎么说?”   郝一洋靠在桌边,反低着头:“好像在躲开我。”   苏文宣听到这话,他心道,可不是呢,一个一个的,都得躲着。   他抬手挠了下眉尾,掷地有声地道:“郝一洋同学,你知道吗?我在避嫌。”   “我知道啊。”郝一洋皱眉头,看向脚尖,“我只是说一说。”   苏文宣看着他就想到了李君晟,也自然想到霍祈东,算起来他们都是同龄人,但是心智上的确相差的太多。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意思,苏文宣道:“行了,别耽误我换衣服。出去吧。一会儿高立得着急了。”   郝一洋这才瘪瘪嘴,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这一眼从脸看到脚,将他全身都印入了眼中,才慢慢出去。   等门一关,苏文宣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扣,换上这件法式亚麻小立领衬衣。   穿戴整齐,才意识到的确是很适合自己的款式,尺寸也正好,想来郝一洋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苏文宣对着镜子摇头——小屁孩子,早干嘛去了?哼。   拍摄倒是很顺利,苏文宣不是专业模特,加上高立重点拍得是他的五官,尤其是眉宇,也不需要他怎么摆姿势。   最后郝一洋要跟苏文宣合影时,苏文宣直接拒绝了。   他知道郝一洋自然是要伤心难过,但他已经明白,不能给他留有余地,也不能给自己留余地了。   苏文宣后半程一直冷着脸,他向来不是脾气大的人,但一旦脸上没有表情,也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况味,于是郝一洋都没敢强求。   等从摄影棚出来,苏文宣接到郑云峰的电话。   郑云峰,利达影视的老板,苏文宣每个月都得跟他单独汇报一次工作室的运营情况。   电话里,郑云峰说是请他去赴个局,有几个制片人、投资方在吃饭喝酒,一会儿要开个麻将局,他们七个人,正好缺个麻将搭子,让苏文宣去凑一凑。   苏文宣挂断电话,心里疑惑,郑云峰的麻将局喊到他头上?这么找不到人?   等抵达城中有名的一家会所,看到两张麻将桌,苏文宣才心道不妙,赫然其中坐着个面色冷淡的霍祈东。   霍祈东见苏文宣进来,便抬头扫他一眼,眼神锋利,似乎眼泛冷光,在质问苏文宣为何昨天爽约。   苏文宣自然是理亏,也明白一定是他迂回地让自己出面。他嘴上同郑云峰与其他老板寒暄,心里却在叹气——这霍祈东,他是玩不过的。   但他怎么坐得下?他同霍祈东那次就是在郑云峰的局上,这不是往他心窝里戳?   的确如苏文宣猜测,郑云峰是在霍祈东两三句暗示下叫的苏文宣。   但人一来,郑云峰再看霍祈东的神色,就知道不妙。这俩人好像是有什么隔膜,有点冷眼相对的意思。   郑云峰感觉自己八成要办坏事,他想着这事儿不对,毕竟当初是他指挥人把苏文宣送到霍祈东床上的,仔细论起来,他也不好做人。   为了缓解尴尬,郑云峰对着苏文宣道:“小苏啊,那个,你陪陪王总他们啊,我记得你会打麻将的吧?”   好在旁人撑场面,已坐下的王总对着刚进来的苏文宣道:“来来来,赶紧补上来。我可是很久没打麻将了,手痒啊哈哈哈。”   他这一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可真是稀奇,苏文宣多看他一眼,又看他长着两撇八字胡,手腕上戴着一串琥珀珠子,又是个土老板。   会所的侍应生给每个人送酒,苏文宣绕过外头一张麻将桌,也不看已经落座的霍祈东,径直坐在这姓王的人对面,望一眼桌子。   真是讲究,用的还是玉质的麻将牌,在灯光底下泛着润泽的光芒,而且看样子应当是全新的。   苏文宣拿起身旁的酒杯抿一口酒:“玩多大?”他朝着几个男人一笑,开诚布公地道,“我可是个穷打工的,各位老板高抬贵手了。”   “不大不大,我们一向是打一不打二的。”王总笑呵呵地道,点燃一根雪茄,指着坐在那一桌的不知道霍祈东,“今天霍三凑局,我们啊陪着玩。”   霍三?倒是个不客气的,想来是生意上的老朋友。   苏文宣倒也没什么表情,只大大方方一笑,轻轻落落地道:“您这一,我恐怕也输不起,这可怎么办?”   他自然很清楚,打一不打二,是说玩一万不上两万。   随便玩一晚上,小则十几万来去,大则几十万,不封顶。   苏文宣只是个穷经纪人,跟这些老板们分分钟百万级千万级生意的比起来,十几万可算是大钱。   王总又哈哈一笑,颇具特色的八字胡抖得厉害,用手指点郑云峰:“让你老板出嘛!他既然把你喊来,你就让老郑掏钱!老郑是不是啊?”   郑云峰瞥一眼上家这位霍家的大爷,只看他默不作声,眼神冷然,便朝着王总点头:“对对对。小苏啊,你尽管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头上!”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了,也别输太多,我这老板也是个空壳子不是?”   大家伙儿被这话弄得一笑,苏文宣手里端着威士忌的酒杯,嘴角也淡淡浮笑。   这王总显然是个爱说话的,又抢白道:“回头让霍三给投资两部电影,你的钱不就回来了?怕什么?”他瞥一眼垂眸,单手搁在桌面上的苏文宣,“我看你这叫来的下属,说不定是个会玩的。”他又同上下家道,“老陈、老冯,咱们啊,小心点,别叫郑云峰两边都赢了去。”   他这一叫,苏文宣才意识到下手这位男士,也是之前饭局上见过的,当时还有个姓朱的。   真够乱的,这一圈人又凑在一起了,平白恶心人。   苏文宣心里有气,又撒不得,憋在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很清楚,自己这身份,的确没有那当场甩脸色发脾气的底气,但是心里到底不痛快。   于是乎,出牌都带着风的。   一圈打下来,他一个人胡得热乎,叫其他三人瞠目结舌,又无言以对,毕竟没出老千,正儿八经的胡牌。   明眼人看出来,尤其是姓冯的跟姓陈的两个对家,互看一眼,一下就知道,郑云峰这下属是专门来赚钱来了。   因为这人不做牌,只胡牌,把把胡面都不大,显然是有的胡就胡,而且非常不给面子和不客气,明抢着胡。   等快换局时,王总嚷嚷着问郑云峰:“老郑,你哪儿请来的神仙啊?把把胡?牛!实在是牛!”   真应了那句老话,爱赌的人不一定会赌,喊得最热切的王总的确不算是个内行人。   苏文宣的下家,被他拦了两把好牌的老冯慢悠悠地递出一张八饼,道:“小苏应该是会算牌的吧?我记得之前老郑说过,你记性好。”   苏文宣不客气,淡然道:“对。”他打得这么直接,自然不怕人看出来。看出来又怎么的,他这得罪人也是碍着郑云峰的,反正顶天了,也是郑云峰的交际圈,这些老板他也不怕得罪。   他又施施然道,“冯总的记性也挺好。”   “算牌?”王总一惊,几乎是要吹胡子瞪眼了,夸张道,“敢情老郑你专门请人来赢钱的?”   这话让老陈和老冯俩心知肚明的一笑。   郑云峰这边小心出牌,那边又要被人挤兑,两头不是人,又对苏文宣道:“小苏,你悠着点儿。我们还要跟王总合作呢。你这一个人把钱赢了,回头叫我喝西北风呢?”   霍祈东不是没注意苏文宣,见他根本不看自己,手软软地搭在桌上,被绿色的桌底衬得更白,衬衣解了两颗扣子,从侧面望过去,可以看到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而人悠悠然地靠在椅子里,身体舒展。   别人出牌时,他微微掀一掀眼皮子,似乎很不经意地扫一眼,而手里的牌很乱,出牌却很凌厉,显然是个中老手。   苏文宣又时不时喝一口酒,有种怡然自得的架势。   霍祈东想,这人比人,的确是要气死人,这儿也不是没有同苏文宣一个年纪的人,可所有人但凡往苏文宣旁边一凑,全成了昏暗的陪衬,非但昏暗且油腻。   像是一部老电影,旁人全是灰色调子,只有苏文宣浸润着时光,有种世俗玷污不了的清透,于悠长的镜头中自有一股非凡的韵味。   他想,他应当是没有看错,苏文宣骨子里那点飘逸出尘,绝对是世间少有的。   苏文宣则顾着眼前的牌,差不多该胡就胡,根本不想憋大的,于是等一圈回来,他摸牌时,牌还没翻开,嘴角一笑:“   不好意思了,各位老总。”   他用手里那张牌将立着的十三张麻将全推到,到底是玉做的麻将,磕碰间有种清脆的妙音,听上去极舒服。   王总跟一只大头鹅似的探头越过这桌面来看他这自摸的牌,“妈的,自摸了个七小对?这怎么玩啊?”   听上去口气的确已经不大好,苏文宣却做没听见,接过上下两家递过来的崭新圆饼筹码,面上浮着淡笑,那笑意却未直达眼底,只是虚浮地客气一下。   冯总到底跟郑云峰熟悉,便打圆场,伸长手臂抻个懒腰道:“不行了。我老了,要不咱们这一桌,早点散?你们看呢?”   苏文宣赢得满满当当,也不多说,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来赚钱的,也顺势掩唇打个哈欠,“冯总说的是。”   郑云峰一听则心道不妙,他知道苏文宣今天就是故意的,但也没辙,轮不到他往苏文宣这儿撒威风,只道:“这样吧,我同小苏换一换手?”   他们这一桌有人看过来,道:“我也想见识下这麻将高手。很久没遇到个真的会打的了!来来来,这位小苏同志,过来我们这一桌。”   苏文宣垂眸,轻轻扭头,随意地瞥他们一眼,眼神虚虚掠过霍祈东,焦点落在郑云峰的脸上,道:“郑总,今天这么晚了,又是周末,算加班吗?”   这话让人忍俊不禁,这儿除了他都是老板,见他跟郑云峰这么不客气,打牌也是极不客气,有心人很快就明白,郑云峰估计也是拿他没办法。   果然郑云峰推开椅子坐起来,“算!给你算法定节假日的三倍工资!回头年终奖给你加一个月!”   苏文宣知道逃不过去,便不再多说,拿着手杖起身,挪到了郑云峰的位置上,又旁若无人地对站在一侧的侍应生一抬手,漫不经心地道:“一杯威士忌,加冰。”   他的声音不重,但在这嘈杂的麻将声和说话声之间,格外清冽,叫人轻易不能忽略。   霍祈东就在他的上手,看他又自然地将手搭在桌上,再仔细看看,无名指和食指似乎还在以一种极为细微的幅度在摩擦桌面,仿佛是个习惯性动作。   几乎都不用想,霍祈东就知道这手一定是又软又柔又沁着温热。在皮相上,苏文宣是真的没得挑。   若不是在人前,霍祈东也许就这么覆上去握住他这白玉一般的手了。 第35章 035【一更】   两桌重新开始,苏文宣又洗着牌,抬手接过威士忌,对侍应生一笑,轻声道谢。   霍祈东听了,微微挑眉。   若是方才苏文宣还是打着出气的心态在打牌,这会儿他是用一种赌气的心情再打了。   霍祈东打什么他跟着打什么,也真是凑巧,霍祈东有的牌他都有。   下家叫苦不迭,笑着问:“哥们儿,你们老板让你悠着点儿,你这让我怎么吃?”   苏文宣打牌,除了不爱理牌,还有个习惯就是手里总是捏着一张牌,也不掀,就是一直捏着,偶尔摸到顺心的就一换,他听到下家这话,便淡然道:“你换吧,你要的那张牌,我手里一张,霍总手里一张,他应当是不会打的。”   言下之意是,他不打,我也不打。   下家空拳敲桌,砰砰响,“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连我要什么牌他都知道。”   郑云峰一笑:“小苏开你玩笑呢,他怎么知道霍总什么牌?”   霍祈东淡淡道:“的确在我手里。”   “……”   苏文宣今晚头一回跟他搭话,也不看他,便幽幽地道:“哦?那看霍总的意思,是要打出来了?”   虽然是玩小牌,但下家这人也急,“霍总?来吧,行行好,打出来吧!”   苏文宣对面的男人则道:“听这意思,苏先生是不想三少打啊。”   这人一开口说话,苏文宣便意识到这人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一阵思索,脑子里云开雾散,这人是当日在茶室遇到霍祈东时,同他一起喝茶的男人。   再仔细一看,果然是他,方脸,毛发重,头发胡子都浓密,当时问苏文宣如何称呼,苏文宣还同他打趣没有正面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是下次有缘再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   苏文宣想,那这人一定知道霍祈东同自己有关系……   他心里这么弯弯绕绕地沉思时,下家的人眼巴巴等着霍祈东打出来:“霍总,赶紧的吧,让我胡了这一把,凑个双。今天才开一把胡呢。”   另一桌王总隔空笑骂过来:“你得了吧,我这儿没开过胡,白白陪玩!”   霍祈东瞥一眼苏文宣打过的牌,将牌里这张三条抽出来,痛快丢出去:“真的要这张?”   这人正要接,却听苏文宣的手指轻轻一敲桌面:“我胡了。”他也不去捡那张牌,而是将自己的牌一推,“谢谢霍总拆了个清一色,成全我了。”   “……”   “哟,清一色啊?”旁边王总又把鹅脖子伸过来,“妈的,真的是清一色!小苏,你厉害啊。”   苏文宣对面的人嘿嘿一笑:“王总,是两把清一色,上下家做条子,牛逼啊!”又对霍祈东道,“三少,你这拆得,就是干等着成全苏先生呢?啊?”   王总瞪大眼睛过来瞧,自己牌都顾不上,等霍祈东将自己的牌一推,果然是也是清一色。   苏文宣慢悠悠地挑挑拣拣,将手里的乱牌理理顺,漂亮的翠竹绿,从二条顺到九条,简直不能更清一色,他对下家道:“这位老板不好意思了,手急了点。”   这人猛摇头:“我啊,服了。老郑,这钱你得给我补上!”说着将筹码丢给苏文宣。   苏文宣这边一笑,左手边就挨到温热的手指,他侧眸一看,是霍祈东将筹码推过来,他也不避,接了丢进桌下的小抽屉里,顺手拿起小立架上的威士忌,摇了摇冰块,抿一口,再放回去,眼底泛着光,伸手哗啦哗啦地洗牌。   霍祈东就看着他这么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既潇洒又不羁,比从前的拘谨与斯文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风采,真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牌局过半,苏文宣大概清楚霍祈东是个会打的,给自己送牌送得倒是利索,白白送来的他自然不能不要,因而又轻而易举地胡了两把。   等终于局散场,侍应生再次送上酒,整理大家的筹码道:“各位老板稍等,我去取现金。”这侍应生都少不得看一眼耷拉着眼皮有点精神不济的苏文宣,整场就他一个人赢得盆满钵满。   等侍应生一走,大家开始叨叨开去,抽烟的喝酒的好不热闹,下家递了一根烟给苏文宣,他道谢,搁在桌边没动,一般情况他不怎么抽烟。   另一桌换上郑云峰之后,终于大家有赢有输,不算难看,开始聊起郑云峰旗下几个艺人的事情,又有人问起女艺人饭局怎么算,下次想请个把女艺人出国陪游云云。   王总拉开嗓子隔空问霍祈东:“霍三,你去年投资的电影都不错啊,《成烈》是准是要拿奖的吧?你小子眼光就是准,我们老了,看不懂行情了,你合计合计,再投的时候也拉老哥我一把?多的没有,千儿八百万的玩玩嘛。是不你们说?”   霍祈东今晚都没怎么说过话,他今天关注点全在苏文宣身上,其他人爱答不理,听到这话才有看一眼苏文宣,手里转着酒杯道:“有几个项目,回头我让助理给你送过去看看。冯总过目过了,投资价值还可以。”   “是嘛?”王总笑呵呵,不客气地道,“那行,我得插一脚,哈哈哈。”   郑云峰忙想起来坐着个苏文宣,跟着道:“小苏,这几部电影回头选角,你有没有人上?你手底下那个王海潮,演技不错,总演电视剧可惜了。我记得你去年还是今年签了两个新人吧?回头试镜一起看看?”   苏文宣淡淡地应一声,也没表态。   王总哟一声:“小苏做什么的?我以为你助理呢。”   “什么我助理?”郑云峰一笑,“我公司经纪人。”   “经纪人啊,看不出来。”王总说话直来直去,“我前儿一阵跟周群山吃饭,周群山那抽烟喝酒的,才像个经纪人吧。小苏,真的是看不出来。小苏?你这样子的,三杯倒吧?”   王总刚被他赢了钱,的确不大舒服,钱是小事,面子是大事。   这儿几个人都给他面子,就这个经纪人不懂事,他自然记在心里。   苏文宣笑笑,朝王总举了举杯,“差不多。喝不了太多,容易犯浑。”   郑云峰一听这话就不妙,他想,当初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厚道,但他也没想到霍祈东跟苏文宣居然能熬到今天,他还以为就是个顺水人情,一夜完事儿。   这时,门被人敲响,走进两个侍应生,手里都端着小托盘,托盘上成小山状,上面盖着一块银丝绸。   绸帕在灯下泛着流光,优雅地垂落四个角,角上带着流苏穗子,随着走动一飘一荡,说不出的惹眼。   这帕子一揭开,便是成堆的现金,一万一叠,都是全新的人民币。   “各位老板,按照筹码情况已经换算清楚,是否需要再跟你们清点一下?”侍应生恭敬地问道。   霍祈东微微摆手:“不必了,直接散吧。”   他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苏文宣这边,直接搁了一整个托盘,少说三十万起。   苏文宣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的指尖滑过这些钱,从最上头拿出一叠,递给身边的侍应生,轻声道:“帮我叫个车,十五分钟后用,谢谢。”   他说话时侧对着霍祈东,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苏文宣衬衣领口的锁骨在他扭头时候分外明显地凸起,皮肤薄薄地覆在骨上,又一片腻白如玉,说不上来的性感。   霍祈东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扫一眼这几个人。   侍应生面露喜色,收了钱对苏文宣弯腰鞠躬:“谢谢老板。”   隔壁桌的冯总见了,笑着道:“老郑,你这下属比你可阔气啊。”   郑云峰还没说话,苏文宣就一句堵上来:“还是得谢谢冯总王总陈总手下留情。”   这话听着还真叫人不舒服。   “走吧,今天不早了,下次赶早再可以多打两局!”有人提议道,反正各自拿了钱,该散就散。   苏文宣手里mo挲着手杖,看着身前的钱,他也没个包,不知道把钱搁在哪儿,总不至于拿着小几十万这么出门吧?   霍祈东看出他的疑虑,便抬手对留下的侍应生招手,等人过来,才问苏文宣道:“你是存卡里,还是拿着现金走?”   苏文宣这才想到面前还坐了个霍祈东,他喝的酒有点上头了,看着钱,又看看霍祈东,只觉得霍祈东今晚面色可真冷,又冷又正经。   当然,一定是假正经的。   这人骨子里不是什么好货,苏文宣一早也就知道。   所以总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情款款呢?   今晚上的苏文宣气性大,看什么人都不是好玩意儿。   顿了顿,苏文宣才道:“存卡里。”他说着开始摸裤兜里的钱包,抽出自己的一张银行卡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双手接过卡,又将放钱的托盘端起来,温声道:“好的老板,那您在这儿等一等,喝杯酒,我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时间。”   等这边说话,那头郑云峰几人已经前前后后走出去,霍祈东也站起身。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苏文宣,以及缭绕的烟雾,四散不去的威士忌酒味。   苏文宣手里还剩半杯酒,他摇一摇,圆咕隆咚的冰块敲击着水晶面,发出声响,他盯着看一眼,轻轻一笑,感觉一切都很虚幻。   自从进了这个圈子,好像总一脚深一脚浅,见的人多了,见的鬼也多。   他往后仰头轻轻靠上椅背,眯起眼睛,左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微醺之中,神思放空。   几分钟后,忽的听到门被推开,他才缓过神,以为钱存好了,谁知一抬眸,便见霍祈东站在门边盯着自己。   漆黑如夜的眼眸,却仿佛燃着两簇火苗一般。   苏文宣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喉,端着酒杯的手,小指抵在桌面上。   耳中是清晰的吧嗒一声,门落了锁。   苏文宣左手撑着扶手,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望向霍祈东,悠悠然地问:“怎么了?”言罢,嘴角还浮起一个无意义的笑容,“要行凶么霍总?”   “是祈东。”霍祈东迈着腿慢慢走向这个脸颊泛红、黑眸润泽的性感男人,他抬手扯了一下衬衣领口,走到苏文宣面前,动作cu暴地将他的椅子拉开。   倾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霍祈东近距离地与苏文宣针锋相对,望着他幽深的眼眸,他侧过脸,chun靠近苏文宣的er畔,用几乎要听不清的声音道:“你总是记不住应该怎么叫我。”   百般温柔,缱绻异常,仿佛在对情人说话。   苏文宣别开脸,望着手里的威士忌:“老了,记性不好。”他的背已经紧紧靠着椅,再往前一点,就几乎是等于靠着霍祈东的jian膀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更是一个危险的姿势,尤其是现在他们在这个无人的房间中。   苏文宣正想说话,却不料霍祈东下一秒低头一口yao在自己的suo骨上。   隔着衬衣,他柔韧的she尖扫过自己的suo骨,一下濡湿了衬衣,触感实在是太微妙,尤其是苏文宣清晰地闻到他发间的味道与他喷薄而出的男性he尔meng气息。   竟然如此勾人。 第36章 036【二更】   霍祈东身材多好这件事,苏文宣闭上眼稍微想一下,就能记起来。   但问题在于,这是个上面的。   这就很尴尬了。   他低眸看着自己颈侧的黑色的脑袋,抬手摸上他的后脑勺。   这个动作让霍祈东一滞。   下一秒,苏文宣的手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抚到了后颈处,轻轻一揉又一捏,轻哼一声道:“耍我耍得还不够?嗯?”   平白让自己过来陪着打麻将,也是够迂回的。   霍祈东抬起脸,鼻尖几乎要蹭到苏文宣的脸上,他低声道:“你呢?你昨天不是放我鸽子?嗯?我会都没开完就去你公司,结果呢?”   昨天……   这事儿的确是苏文宣理亏,不过他挺了挺yao杆,冷冷道:“我跟你吃什么饭?你是要跟我吃饭的样子?”   回回不都是动手动脚,想到这里,苏文宣抬手猛推他一把:“让开。”   一脸嫌恶,说不上来的脾气。   霍祈东却纹丝不动,微微拧了下脖颈:“我就不让呢?”   苏文宣是吃软不吃硬,今晚上又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抬手就拿着椅边的手杖抽他,却见他吃疼皱了下眉,却依旧保持着这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他狠狠心又抽了一把,叱喝道:“走开!”   霍祈东知道他是个不轻易生气的人,也做不出真正的凶恶样子。   看他眼下这模样,非但不避开,还凑近了挑衅道:“苏文宣,你是不是男人?你知道你现在瞪着眼睛看我,像什么?”   他的一只手搭在苏文宣的肩膀上,顺势mo上他的面颊,用力掌住,声音放低几分,薄笑道,“像在同我打情骂俏。”   苏文宣的确是不会做出个穷凶恶极样子的人,被他这么一说,简直恼羞成怒,推推搡搡地要避开他的手,冷声道:“霍祈东,我同你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仇什么怨,你是来跟我寻仇的吗?”   霍祈东另一只手抢过他的手杖,咣当一声扔出去,压住他反抗的肩膀:“怎么说都可以,你开心就成。”   苏文宣一扬手,啪的一声打在霍祈东的脸上,怒喝道:“滚!”   这是真急了。   苏文宣手掌心还有点微微的麻意,其实他也从来没怎么打过人,但霍祈东这一次又一次的凑上来,他不动手也不行了。   霍祈东被打了一下,不怒反笑,眼底有种神经质的愉悦:“打是亲骂是爱,苏文宣,你骂我两句听听?”   “你这……”苏文宣的后背都简直要烧起来,但事到临头也找不出什么脏话,重复一句,“你走开!”   “呵……”霍祈东捧着他的面孔,目光从他微微挑的眉毛再到狭长的明眸,一寸一寸地流连。   今晚的苏文宣对霍祈东而言有种难掩的性感。   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苏文宣怕这个手上没数的要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忙推拒他。   “放开我霍祈东,你要男人随便去哪里找。”   霍祈东单手握住他的肩膀,低声,堪称是温柔极致地道:“我不要男人,不要女人,我只要你,苏文宣……我只想要你。”   旁的人,不过都是泥沙。   只有你,是朝阳暮色中的一缕云,是漆黑夜幕下的一点星,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一片海。   你容纳得了其他任何人,唯独拒绝我。   苏文宣,可是我只想要你。   此刻,对苏文宣而言,他的鼻间都是男人生机勃勃的气息,俨然要压不住身体里那点即将喷薄的yu望。   “别这样,这成什么样子?你好歹也是……也是……”苏文宣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同这不正经的人说什么,他心里又憋着气,蓦地来一句,“你这同衣冠禽兽的liu氓又有什么区别?你是在追求我还是在强人所难?”   霍祈东一条胳膊紧紧搂着他,几乎是半跪在身前,听到这话,便轻笑:“我追求你,你答应吗?”   似情绪上来,加重一句问道,“苏文宣你答应吗?你同我说过什么你自己记得吗?你怎么拒绝我的你记得吗?”   苏文宣顿时无言以对,又被他这说话的热气喷在肌肤上。   他不耐地挪了挪,却被霍祈东压住。   这人力气大,苏文宣早前就知道。   他不想再同他理论,只抿着唇。   但他的沉默换来的是霍祈东狠狠一口咬在肌肤上。   “嘶——”   苏文宣倒吸一口凉气,本就仰靠在椅子上的脑袋更往后撑,视线往后倒,灯光迷离、且叫人恍惚。   更要命的是,他这身体经不起折腾。   霍祈东也发现了,抬手就按住他。   “别……”苏文宣挣扎起来,“别乱来!”   他哪里有霍祈东的力气?再加上伤还没好全,左臂和左腿都不太能用力,简直轻而易举就被霍祈东粗暴地扯开yao带……   “你疯了!”苏文宣真的是急了,“你发什么神经!”   霍祈东戏谑一笑。   “苏总,颇有些资本。”   “……”   苏文宣的确是太久没碰人,眼下心潮起伏。   他随意一看,凌乱得不堪入目。   可这会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苏文宣眼皮子一耷,索性卸下力道,道:“这么喜欢这玩意儿?帮我?”   霍祈东抬眸看他一眼,闪烁着yu望的眼神极为深沉。   他在犹豫。   苏文宣没给他这个机会,不无恶意地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冷冷地命令:“快点。”   霍祈东随处一看,抬手拿过桌上半杯威士忌,手指压住中间的冰块,将剩下的酒液全都倒上去。   “额……”   下一秒,苏文宣就眼睁睁地看着霍祈东启唇……   “……”   苏文宣的脑子有一个瞬间的空白,而后是莫名其妙的各种杂音,紧接着又是一片空白。   他颓然地倒在椅子里,手掌下意识揉着霍祈东的后脑勺。   这人的头发粗硬,扎在手心的感觉极其微妙。   苏文宣用力揉着他的头发。   他很少叫自己的男友们这么帮自己,虽然有过数个男友,但苏文宣在这件事上并不是很开放,他又不想叫人难受,一般都很温柔,很少折腾人。   眼下被霍祈东这么一整,苏文宣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霍祈东又蛮横又凶狠,仿佛要把自己吃掉。   可如此简单直接,已经足够让苏文宣一下子如入云端。   眼帘半阖,灯光明灭,魂魄跌堕……   苏文宣无法自拔,连带着手也滑到了霍祈东的后颈。   无意识地按着,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   结束时,霍祈东随手抽了一块布裹住他。   苏文宣则几乎是搂着霍祈东的脖颈,蛮横地拽着他的衣领,拽到眼前,狠狠道:“霍祈东……”   霍祈东的双唇又红又润,他眼神晦涩地问:“爽吗?”   “爽个屁!”苏文宣仰起头,没头没尾地吻住他。   他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若不是这人是个上面的,也许苏文宣可能就要化被动为主动了……   不过,这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既没有理智,也没有意义。   霍祈东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潮起伏,正准备抱住苏文宣,却被他猛的一推开。   “滚开!”苏文宣心里直冒火,别开眼,手指在嘴边擦过。   他抬手准备收拾,却被霍祈东拉住,“我来。”   苏文宣收回手,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里,视线落到桌上的那根烟,他努努嘴,“点根烟。”   霍祈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伸手取过来,又打开一个桌下的抽屉,取出一只崭新的打火机。   他将烟搁在自己唇间,点燃后,轻轻吸一口,等白烟袅袅喷出来,才将烟支递到苏文宣唇边。   苏文宣看他这模样,心道,霍祈东也是够了,怎么平白看着这么帅,要老命。   他不客气地咬住烟头,还若有似无地碰了下霍祈东的手指。   又倒回去,他靠着椅背淡淡道:“快点,我困死了。”   苏文宣完全成了个纵情享乐的玩咖。   此刻没骨头似的倒在椅子里,任霍祈东帮自己。   他则眯着眼朝着虚空喷出一缕缕轻烟。   青云袅袅,快活神仙。   苏文宣嘴角扯了扯,心里曼然道:这根烟,倒是时候。   他垂眸往前看,眼角扫到霍祈东的侧脸上,心里头那点异样此刻被放大到无极限。   娱乐圈有很多美人,但美得有特色的人终究是少数。   霍祈东的特色就在于这眉骨与这深陷的眼窝,而至于这覆了薄雪般的鼻梁,就更为出众。   又不像是西方人有一种骨相上的愚钝感,他这骨相是立体而精巧的,以至于有一些令人过目难忘的意思。   而霍祈东的气质又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强势而霸道的,又是柔情而细致的。   眼下苏文宣的脑海里出现了不少他说过的话,那些听上去格外动人的话,似乎也早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内心。   苏文宣当然不会说自己完全不喜欢霍祈东,这太假,但是真的要全心全意去喜欢这么个人,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跟谁在上面无关,要紧的是两人相逢的时机和方式的确令他不快。   他虽然不至于要因为这件事去记恨霍祈东,但也不能总叫他这么在眼前晃荡提醒自己。   可是这人啊,还非要在自己面前晃荡,一次次一步步地往自己身边走,甚至于有些时候,叫他都不禁产生一种恍惚感。   苏文宣一撇嘴,笑了,漫无所谓地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么,无非也就是这样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轻微的窸窣声在提醒彼此刚才的事情。   等收拾好,门也正好被人敲响。   苏文宣被霍祈东扶着起身,将烟头掐灭在桌边的烟灰缸里,推开他有力的臂膀,慢慢扶着椅子与墙壁,弯腰去角落里捡自己的手杖。   霍祈东就这么靠在桌边看着他的动作。   修长的身材,优雅的姿态,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苏文宣没有一处不是正好的。   但是今天这一切似乎的确超过两人的想象,霍祈东轻咳一声,拉回思绪,走过去扶他。   苏文宣拄着手杖,也没多说,两人不言不语地走过去开门。   就算再怎么整理,肯定痕迹还是有的,苏文宣也清楚,不过也无所谓了,这儿的侍应生什么没见过。   果然侍应生微微一瞥,眼神从他衬衣领口略过,便低眸送上银行卡:“先生,全部存入卡中,车子也已经叫了,在楼下等候。您现在回去吗?”   苏文宣刚接过银行卡,便听身侧的霍祈东道:“不用车了。”   侍应生点点头,快步离去。   苏文宣也没说什么,霍祈东要送他,他也拒绝不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坐在车里。   灯影幽幽,苏文宣靠在椅背上,有种疲乏的困意。   他的面容明明灭灭,想到了生日时苏文扬送的那幅画,温柔的海浪,他此时正如那海浪上的白色浮沫,随浪沉沉浮浮。   等到家,霍祈东又亲自送他上楼。   苏文宣一句话都没对他说,开门回家一气呵成,全程冷脸。   不是他非要甩脸子,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好?   说你功夫不错,下次再试试?   苏文宣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对这荒腔走板的生活,只剩下哑然失笑。 第37章 037   转天周一,苏文宣一到工作室,就被告知十点高层开会。   昨儿夜里有点热,苏文宣凌晨转醒过来后就一直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心里好像有什么着急事情要去办,然而思前想后也没明白过来,今早起来后,人一直精神不济。   他将李曼推过来的白咖啡一饮而尽,品了下滋味,感叹一句:“这白咖啡已经救不了我,恐怕要到年纪改黑咖啡了。”   “你不是说一阵一阵的心悸?我看你连白咖啡都别喝了。”李曼帮他准备电脑笔记本签字笔,又关心一句道,“我家那口子有个同事的老公,是在明湖边一家疗养所做睡眠诊疗的,听上去做得很不错。抽时间,我送你过去见见?”   苏文宣虚虚地看她一眼,叹气:“睡眠诊疗?要是搁在前年,我肯定觉得你是在骂我老了,现在我觉得你有道理。”他边说边笑,接过笔记本电脑,又仔细一想,“下周吧,你抽个方便的时间一起过去?”   再过段时间要入夏了,文城这天气,是闷热,夜里还总要打雷,的确是他惯常休息不好的季节。   李曼知道他车祸之后工作忙、精神不好,看他眼下总挂着淤青,也担心,随即点点头。   等上十七层的会议室,苏文宣看到利达另一位难得一见的资深经纪人,周群山。   “来了?”周群山原本正拿着茶杯在绿茶,看到苏文宣拄着手杖进来,便顿了顿杯子,“你这腿还没好?有一阵了吧?”   苏文宣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去:“骨质一般,恢复慢。”   说起来,他还记得去年车祸时候,霍祈东也坐轮椅,现在霍祈东跟没事人一样了,他还得靠手杖,的确这年龄上的差距带来不小的生理机能差异。   两人闲聊两句,郑云峰的助理小祝进来,将两份文件推给两人,“周总,苏总,这是公司层面最新的合作项目,请你们先看下。”   苏文宣看一眼小祝,他比自己年轻两岁,跟着郑云峰时间不短,是个好跑腿的。   不过小祝不大乐意看到苏文宣,无他,去年是他“为虎作伥”送的苏文宣去霍祈东的房间,这事儿,少不得要藏在心里。   苏文宣面上自然不显,接了文件夹翻了翻,想到周末那场麻将局上,他们的确聊过几个项目,他快速将手头的资料翻阅,第二季度已经开始筹备中的项目里的确有山海影视投资影子。   山海影视投资目前的老板,正是霍祈东。   从苏文宣得知的消息,这家公司原先是霍祈东的亲叔叔霍远山在负责,前年年底开始归拢在霍祈东这里。   山海投资的几个项目,商业科幻片、悬疑警匪片以及一部历史正剧。   投资额度不小,项目规模颇大。   等郑云峰露面时,苏文宣大体心里都有一个数。   “怎么样啊,两位大经纪人,今年上半年也已经过半了。我等着你们给我平一平去年的亏空啊!”郑云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后侧坐着个小祝,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随时做纪要。   苏文宣向来是不会主动搭话的,这脾气大家都知道,更何况,周群山面前他还是后辈,自然也轮不到他第一个开口。   周群山笑着道:“几个意思啊郑总?”这人是长圆脸,淡眉圆眼,看着一团和气的长相。他继续道,“我记得去年就提过一两个项目,现在是正式落定?给我们派任务了?”   “啊,是啊。”郑云峰敲敲桌,“这几个都是我们承制的大头,先把能塞的演员都塞满,回头我再丢出去让他们挑人。群山,你手底下覃飞啊那几个,能排得开时间的,都上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又转向没什么表情的苏文宣道,“小苏,你也是,王海潮啊这几个,你看看。”   苏文宣点点头,懒得废话,直入正题道:“我看山海影投的这几部都不错,要么,我就不客气,要两个男主角的位置?”   郑云峰就知道这厮要胡来,反正他已经领教过苏文宣这一招,他摆手:“你让王海潮演俩男主角呢?小苏,别开玩笑。他也排不开这时间。再说,王海潮的咖位,还轮不到。”   周群山是不知道他跟霍祈东那点破事,只觉得好笑:“文宣,你这的确不客气,都不让我挑三拣四一个?要说正儿八经试镜,王海潮还未必能上,你这么捧他,他也得有这本事往上爬吧?”   苏文宣将文件夹合上,看一眼这两位:“王海潮一部,我手底下还有个男孩子,去年签约,梁诺,一人一部。别的没什么兴趣。就男主角可以。”   反正左右郑云峰是知道他毛病的,他也不遮掩。而对周群山,谈不上得罪不得罪,明面上交道少,背后的事情多,他就更没必要遮掩。   郑云峰敲桌:“你就是让我难做。真的,小苏,回回都让我难做。”   周群山也笑了:“文宣,梁诺的情况郑总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他可只有在古装剧里打个酱油的本事,你要推他做男主角?你也是逗我呢?”   苏文宣手指点着蓝色的文件夹壳子,慢慢道:“这几部片子一部八月份开机,两部十月份开机。临时抱佛脚,密集训练三个月,还不够培养出个男一号?郑总若是不清楚,周总肯定比我清楚。您手底下不少人,不都是这么紧赶慢赶地教出来的?”   郑云峰看苏文宣这张脸就想到霍祈东,他也在想,到底霍祈东跟苏文宣到哪一步,现在是怎么个阶段,他搞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事情也真的是难办。   但是这梁诺情况的确不乐观,加上他肯定要平衡一下周群山这边,于是郑云峰道:“不行不行,小苏,你别总强我所难了。公司内部安排个预先试镜吧。群山,小苏,你们这样,抽个时间,把人都安排一起,让片子导演来选。总之这些角色都在我们手里,瓜分瓜分总是可以的,你一下子就要让个新人上主角戏,算怎么回事?捧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儿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资本吧?”   苏文宣手一摊,敲了敲文件:“那算了,反正今年王海潮跟梁诺都挺忙的,我就不参与了。”   “……”郑云峰横着眉毛瞪着眼,“小苏,你就是给我添乱啊?!你在我手底下多少年了,现在独立出去给我耍性子了?”   周群山看不懂这局面,喝着茶幽幽问一句:“我看着不对啊。现在是怎么回事,非得文宣这里出人,我这儿成陪衬了?”   郑云峰一听就觉得摆手,“你们两边都出人,我都让你们找时间试镜。试镜还不成?各凭本事。”   轮到苏文宣一笑:“试镜?那我就更不必安排他们来了。不说梁诺,王海潮跟覃飞都比不过吧?那我还找他们来做什么?”   “不还有男二男三?”郑云峰头疼,“你还非得要男主角?”他想到去年那事儿,苏文宣就是一根筋,为个李君晟弄个男一号。   苏文宣看着他发笑:“我好不容易坐这儿可以挑了,我自然是挑最好的。我想,周总也是这个意思吧?只是周总委婉,没说出口而已。”   周群山端着茶杯,看一会儿茶叶,才道:“我看这事儿得你们先聊,是吧?”他脾气也藏得深,这会儿是被得罪了,也没半点露在脸上,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郑云峰就是没想到苏文宣这么不给面子,上次打麻将也不给面子,他叹气,点了点苏文宣:“小苏,你啊,我看你现在脾气比我还大。”   苏文宣左耳进右耳出,“我反正开诚布公,就是这么个意思。不是男主角我不要,还要跟周总底下人竞争,我就不参与了。”   实力么,没有,挑还挑最好的。郑云峰想,苏文宣不会是仗着有霍祈东撑腰吧?这事儿怎么办呢?   苏文宣其实不是仗着霍祈东撑腰,而是觉得既然亏都吃了,必然是挑最好的,否则这亏岂不是白吃了?虽然,仔细琢磨下,前天那次也不知道是谁吃亏。   但他到底是被郑云峰骗过去的,所以,态度自然是强硬的。   郑云峰叹一句:“这儿这么多项目呢,你们再看看!”   其他几个影视项目自然都没有山海投资的大,按照苏文宣那天听到的,山海投资的这几部少不得可能还有姓王的这些老板的追加投资,必然是其中最好的。   周群山虽然不清楚内里情况,但看看手上的资料也一清二楚。他倒是做个客套:“郑总,现在是怎么样?我们这儿能做主吗?回头投资方啊导演啊,一个个地往里塞人,我们这自己敲定下来?”   “能不能敲定,你们先给我定好啊。”郑云峰指着他俩,道,“赶紧的,少废话。小苏,你再挑两个角色,我先回头跟导演谈定。”   苏文宣看着挑萝卜拣白菜的模样,也知道郑云峰如今是稳稳妥妥地傍上大老板,底气十足。   他仔细考虑了下王海潮和梁诺的情况,道:“那这样吧,山海投资的三个片子,我就要个男主。另外这部历史正剧,我要个男二。具体怎么定,就看郑总跟导演这里的想法。行吗?”   “行不行也就这样了。”周群山做个老好人,“那剩下的两个男主,我这儿找两人去试试?”   苏文宣又道:“我底下还有个新人,女孩子,陆楠。”他看一眼郑云峰,又道,“省台王建强的人。”   郑云峰之前已经听他提过,点点头:“这没事,你不挑女主角就行,我分分钟给你安排进去,肯定稳妥。”他看一眼周群山,“那你们就把演员资料递过来。”   “另外——”   苏文宣拉了个调子,郑云峰瞪他一眼:“小苏,差不多得了啊?!”   周群山也笑了:“文宣自从独立出去,这势头是越来越猛了啊!”   “这几个项目的电影主题曲,看看能不能让我这里周非包办一下。”苏文宣索性将话都说明白,“既然是不流外人田,那就尽量嘛。”   他淡淡一笑,说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郑云峰一听:“这是小事儿,问题不大。”他盯了一眼苏文宣,心道这小子不好弄,往后有的是麻烦。   等苏文宣开完会下去,他捉摸着,不管梁诺和陆楠能不能具体捞到什么角色,这演技得抽时间好好练练,于是回到办公室后,当务之急是联系了他在剧院的老朋友程一诺,约了个时间去聊下帮忙带演员的事情,恰好程一诺剧院最近有个新剧上演,请苏文宣周六去看首场,顺便具体聊聊这事儿。   挂断电话后,苏文宣沉默中,盯着桌上新的一束鲜花,白玫瑰搭配白绿的洋桔梗,还有一枝白绣球,满满一大把,青葱又盎然。   他抽出花型饱满、圆圆鼓鼓的白绣球,搁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嗅,似闻到春天的气息,拿在手中把玩时,他才猛的意识到,这可能是霍祈东叫人送来的。   可是霍祈东会送人花?这件事本身,就令人匪夷所思。   等李曼进来时,便见苏文宣手里拿着一枝花在走神,她夸张地道:“你怎么了?”   苏文宣扭头,对她道:“下次送过来的时候问清楚谁送的,如果对方说不知道的话,就跟他说,收花的人不要,退回去。”   “啊?”李曼不解,走到桌边,伸手抚弄了一把带着嫩叶的洋桔梗,柔柔的花瓣蹭过指尖,优雅动人,不解地问,“这花这么好看,送的人还是用了心思的,你不要?”   苏文宣想,再花心思,也不至于是对方亲自挑选的,如果真的是霍祈东的话,他有这个时间才见鬼,必然是叫花店的人配的。“我不是不要,我只是想知道,谁送的而已。”   “怎么?最近追求者众多,有点搞不清楚了?”李曼笑着打趣他,“是不是那个王炸?”   苏文宣挑眉,想了想:“希望不是吧。”   李曼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看着那白中带绿的嫩花嫩叶,觉得对方真的是打心底里想取悦苏文宣的。   周二,苏文宣拿到郑云峰叫人送来的安排,梁诺和王海潮各有一个试镜机会,的确是他要的男主角和历史剧男二号,陆楠则是科幻片的女二号。   李曼也很惊讶:“这梁诺真的,命真好。”她一笑,“苏总,要不你也捧捧我?”   苏文宣敲着桌子道:“你早说,不过也来得及,我现在就给郑老板去电话。”作势要去拿手机。   李曼横他一眼,笑着道:“你可真够了啊。”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苏文宣看到屏幕上霍祈东的名字,他一顿,没有立刻接。   李曼见状出去。   对这神出鬼没的人,苏文宣也暂时无计可施,看着手机一直在震动,   苏文宣想了想,取过来接听。   “怎么了?”   霍祈东听他的语调倒是平常,问道:“一起吃个晚餐?”   “今天不成。约了人,有点事。”苏文宣道,未免霍祈东要纠缠,他主动道,“过两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他说得很恳切,仿佛是情真意切地要请霍祈东吃饭。   霍祈东顿了一顿,便道:“真的吗?”   苏文宣手指按在桌面上:“嗯,真的。”   他想,的确是要同霍祈东做个正面沟通,再这么下去就真的不成样子了。   虽然已经有点走偏了,但苏文宣想,是不是还有机会纠正下?   等挂断电话,苏文宣又望着桌上的鲜花,发了几秒钟的呆。   一晃就到周六,苏文宣已经全然忘记要请霍祈东吃饭这件事。   到底已经四月十多号,天气渐热,苏文宣又容易闷,去话剧院之前换了一身白色的棉麻T恤同休闲长裤,穿一双轻便的休闲鞋。   等抵达程一诺的剧院,他是拿着VIP票进去的,知道他忙,也没联系他,先进剧场找到位置坐定。   今天主演是圈子里一位演技派演员李言北,剧名《阿多尼斯》,一人演满全场的独角戏。   苏文宣自然清楚李言北是程一诺带出来的,他计划着得同程一诺商量下,给陆楠和梁诺做个密集训练。   等话剧结束,苏文宣去后台寻程一诺,却意外看到李君晟。   李君晟原本在同主演李言北聊天,看到苏文宣慢慢进后台,便跟对方打个招呼,匆匆来到苏文宣身边:“文宣,你怎么来了?”   他有几天没见苏文宣,看他穿得简单,一双眼睛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意思,也越发显得年轻。   苏文宣也没多意外,反正这圈子拢共这么大,遇到也很正常,他朝着李君晟颔首:“我是来找程老师的,你呢?”他一瞥眼,见披挂着长袍的李言北接了旁人递过去的鲜花正在寒暄,便问,“你同李言北认识?”   李言北是知名的娱乐公司橙星娱乐的男艺人,这两年以演技出众而闻名,同李君晟年岁相当,但入行早,已经在圈子里呆足六七年。   “嗯,之前有个电视剧,有过合作。今天话剧首场,我来学习观摩下。”李君晟看他拿着手杖并没有撑着地,便道,“腿怎么样?快没事了吧?”   苏文宣提了提手杖:“嗯,没事了。”见程一诺有时间,他便道,“那我去找程老师聊一下。”   “嗯。”李君晟点点头,又道,“我陪你去,程老师我也认识。”   苏文宣也没有拒绝,反正后台这么小,他也拦不住人打招呼。   程一诺见他们两人一起走来,倒是有些意外:“你们俩一起来的?”他一想,又不对,苏文宣的票子是他给的,李君晟的应当是李言北给的,一笑,“巧合得可以啊?”   苏文宣淡笑,许久没见这老朋友,便道:“我是来跟你谈下上次电话里的事,谈完就回去,不耽误你事情。”   李君晟就站在旁边,也不插话,静静地听他们把话说了,又约定下周苏文宣带手底下的艺人过来见程一诺。   等结束,苏文宣要走,见李君晟还陪着自己,他淡淡道:“君晟,你同谁一起来的?不要一起回去?”   “我一个人来的。”李君晟低眸,也没多说。   今天首场,主演又是圈子里有口皆碑的男明星,自然是有不少记者在场的,若是被拍到,多少是麻烦。   苏文宣看他要一路跟着自己,背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名牌长包,便道:“那你口罩帽子戴好,我们走侧门。”   李君晟知道他周全,忙收拾好,将口罩罩上,眼神灼灼地望着他平静的侧脸:“文宣,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苏文宣淡然道。   话剧院的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并非没有人,只是人少一些。   而灯光不甚明亮,唯有尽头一盏大灯,从前往后照过来,将人的影子无极限地拉长。   李君晟望一眼苏文宣的侧脸,又望一眼,他知道这一次偶然遇见,下一次又不知道是几时才能见面。   侧门出口处,堵了几个人,有人在埋怨:“怎么忽然下雨了呢?这天气,搞什么哦!”   苏文宣才往外看,他又没带伞。   从前有车子,伞都在车子里搁着,一般又直接走停车场,很少在外面跑,眼下独自一人出来,就要什么没什么了。   李君晟打开包道:“我带伞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文宣一顿,想着李君晟原先的确也挺细致的,便道:“不了,我自己回。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他要走,却被李君晟拉住小臂。   “文宣,我就送送你,没别的意思。你别这么冷落我。”李君晟恳求道,又知道苏文宣容易心软,便放下声音轻声问,“好吗?”   苏文宣没做声,但也没走开,算作是默认。   剧院侧门出去就是一条梧桐树巷子,这个季节的梧桐正是嫩绿叶子时候,斜风细雨里偶尔飘落一两叶,在月色之中倒是有种莫名浪漫的情调。   苏文宣走得慢,李君晟顺着他,两人静静地走在这条路上。   路灯下,细雨绵绵,一丝一丝看得格外清楚。   李君晟望着前方出神,好一会儿才静静地问:“文宣,过几天《成烈》首映礼,你能去吗?”   苏文宣道:“这几天都挺忙的,我就不去了。记者也多,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他们这段绯闻,好不容易才消弭无声,若是一起在公开场合出境,少不得被人拿住当个事儿来说。   “你现在上升期,稳一稳。”苏文宣忽的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道,“你知道刘梦斐的情况吗?”   “不清楚。应该是有一部电影在拍吧。”李君晟道,“我跟她合作的片子,我已经入组,她要等下个月。不同期,在陈元道那里我也很少听到提起她。怎么了?”   “没事,问问而已。”苏文宣道。   李君晟大概也清楚,到底是他手底下出去的,多少关心一下。   等到巷子口打车,苏文宣原本想自己坐车走,但李君晟也上了车,他便不好拒绝,于是先去他家。   两人在车上聊了聊最近的事情,不知说到哪里,李君晟把苏文宣逗笑了,他便蓦地直直地望着苏文宣。   “怎么?”苏文宣看他这模样,忙挪开眼睛,望向车外,“好了。别多想了。”   李君晟只觉得他今晚的眼神仿佛浸润了这细雨,有种动人的光泽感,加上许久未见,而此时人就在面前,少不得一下子恍惚。   他也自知失礼,忙道:“对不起。”   “没事。”苏文宣对着车窗外道,没多说。   他想,他爱过的这些人,似乎个个都是一个脾气,都有些像他自己。   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抵达公寓,出租车进不去,李君晟便下车撑着伞将苏文宣送进去。   雨越下越大,两人在一把伞下各自沉默。   苏文宣望见自己家楼下停着一辆轿车,他这几天几乎每天晚上下班都能看到这车。   黑色的凯迪拉克,似乎驾驶座都是有人的。   他觉得奇怪,因为这小区是不缺车位的,哪家人将车子一天到晚停在外面?还是在等人?   李君晟也看到那辆车了,想的是别的事情,问道:“文宣,你什么时候方便去把车提了?”   苏文宣这才想起来两个月前他出院时,李君晟送了一辆黑色Q5,“嗯,过两天就去。”   眼见着已经到门口,苏文宣走进门里,看李君晟撑着伞,他道:“行吧,你回去吧。我上去了。”   李君晟点点头,望一眼这熟悉的门楼:“那我们回头几时可以再见?”   “有机会的。”苏文宣淡然道,也没多说,他眼神越过李君晟的肩膀,似乎看到不远处正对着大门的凯迪拉克车后排似乎有人影晃动,不过也没搁在心上,同李君晟笑笑,便转身去按电梯。   李君晟则目送他进电梯,才转身离去,这淫雨霏霏,似乎缠在心头挥之不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这门,才下定决心般离去。   而在李君晟走得没影了,凯迪拉克的后排车门从里被推开,一条长腿迈下来,钻出车门的赫然是眉目深沉的霍祈东。   他在细雨之中望向这门,迈着步走向电梯。 第38章 038   李君晟那把伞也不大,两个大男人站在底下,少不得吹得满身是雨滴。   故而,苏文宣一回到家,便进了卧室洗手间将衣服脱下,准备冲澡,主要是头发黏潮,有些难受。   他脑子里还在回想今晚上的话剧,心道,程老师带的李言北,演技果然是出众的,等回头得让梁诺和陆楠好好学一学。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演员这条路子上,愿不愿意好好沉下心花功夫。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正能走演技派的人,看着比比皆是,实则寥寥无几。   说起来,他带过的艺人里,也就李君晟在演技上是有追求的,也真正有些天赋,可惜,有追求的人自然走得更快点。   他一边沉思一边将脱下来的衣服搁在架子上。   忽的,苏文宣便听见门铃声。   他对着镜子皱眉,李君晟么?难不成是走了又回头?   这人。   苏文宣瞥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忙随手扯过浴袍裹住,慢慢地去玄关。   等从猫眼一看,呵!   霍祈东!   苏文宣心道不妙。   他的手就撑在门框边,手指点了点,心思捉摸不定,犹豫良久。   开?还是不开?   这简直是比莎士比亚的经典问题还难以回答。   当霍祈东第三次按门铃时,苏文宣才慢悠悠地将门打开,他靠着门框,抬眸对来人笑一笑:“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顺路经过?”   这笑容的确是有点假,饶是苏文宣这个市侩人都自己觉得尴尬起来。   他一觉得尴尬,后脊就有点烧,眼神虽然还对着霍祈东那双深邃漆黑的眼,但总觉得他眼神泛着冷光,是在鄙视自己。   毕竟也是个三十的成年人,苏文宣这心思一转,感觉面子上要快兜不住了。   霍祈东头发上还有雨珠,在门外这灯光下格外闪烁,一贯冷峻的眼眸此时深不见底。   他扫一眼眼前的男人,浴袍是墨蓝的,肌肤是白皙的,惹眼极了。   尤其那双狭长而幽深的黑眸,如宝石一般。   沉默时,眼光似温柔如水一般,而眼尾微挑时,又有一种洞察世事的清透之感,真是好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不过此时,霍祈东皱着眉头,冷着脸道:“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吃饭。”   语气不善,显然是在生气。   苏文宣这才想起这件事,做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我这几天忙过了,没记起来。对不……”   话没说完,便被霍祈东抬手握住肩膀往身后推,他差点打了个趔趄。   霍祈东将人推进门里,反手拽上门,动作利索。   苏文宣抬眸瞪着他,心道现在可是麻烦了,早知道不该开门。   他略有迟疑地道:“你……有话好好说吧?”   “苏文宣,你倒是给我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霍祈东一弯腰,也不管苏文宣的意愿,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   躯体是热的,抱在怀里立刻扎实了。   事出突然,苏文宣一顿,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晃,人就在他怀里了,他忙喝止道:“霍祈东,你不要乱来。”   霍祈东方才看到他同李君晟一起回来,心里那点不舒服被放大到无极限,眼下根本没有理智,也不想同他讲道理。直接把人丢在客厅沙发里。   苏文宣本来就随随便便裹着个浴袍,这么一抱一推搡,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就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散着荧光。   “我就乱来,你能把我怎么样?”霍祈东蛮不讲理地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在他耳边闷声道,“是你自己给了我机会乱来。你如果同我去吃个饭,我绝对不会这么对你。”   听着可真是委屈极了。   苏文宣苦笑,无奈:“是我的错?”他抬手推一把霍祈东铁似的手臂,“不成,你太重了,我吃不住。”   霍祈东却没理他,伸手将他圈进怀中。   这沙发实在是太软,苏文宣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云团之中。   霍祈东下巴压着他的肩膀:“重死你算了。”   “……”   话虽如此,霍祈东还是避开他左半边受过伤的身子,力道压在右侧。   苏文宣感觉这人,指不定要比郝一洋还要幼稚。   白夸他什么心智成熟,真细究起来,内里指不定怎么小孩子气。   果真这男人,也不是端看外表的。   想到这里,苏文宣主动泄力,放松倒着,手指尖划过沙发面,仰面望着屋顶:“那你……你怎么不联系我?”   他在霍祈东这里总是理亏,这次也不例外,他柔声解释道:“的确是忘了。你要是提醒我,我不会不去的。”   “呵。”霍祈东抬手直接盖在他的嘴上,“闭嘴,你的话我现在一句都不会信。”   “……”   苏文宣看他今天怎么一副小老虎要吃人的样子,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声,显得自己太好说话,便躲开他的手掌,道:“那你怎么跑来了?不能打个电话?”   霍祈东不给面子地道:“你接吗?我看你接我电话起码犹豫十分钟。”   哎,全是他的道理。   苏文宣被他压得严实,左手臂倒还自由,手在沙发面上蹭着,鼻间都是他的气息,刚才他抱着自己他就闻到酒味。   他随口道:“喝酒了?”   “嗯。”霍祈东道,“晚上有应酬。”   他眼下觉得舒服,沙发是软的,苏文宣也是软的,而且他说话声音也软糯,叫人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正当好的适宜。   他的手揉上苏文宣的脸,皮肤有些热度,更舒服了。   “真忙。”苏文宣打趣一句,“那你怎么还有时间来?”顺便用手挡开他的手。   “呵。”霍祈东不想跟他掰扯,自己的车子停在楼下一周,他都没看一眼。   他那点耐心,早就被耗地精光,一句废话都不想同苏文宣多说,反正多说无益,他也不把自己当回事。   这么一想,霍祈东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一捏……   苏文宣看他这老毛病又要犯了,心道,这人啊就是不安分,一准没好事。   他忙推霍祈东:“让开吧,别真把我弄残废了。”   霍祈东现在算是明白了,跟苏文宣根本不能讲道理,就该胡搅蛮缠地把他制伏。   苏文宣看他手上没轻没重,抬手推他,却被他一只手扣着两只手腕,压在头顶上方。   “你这是私闯民宅,兼着……兼着非礼别人!”苏文宣扭着腰身试图躲开他,被他上下其手弄的er根都发烫了。   再怎么样自己也是个大男人,每次遇到霍祈东反倒成了个小媳妇,这面子真的是挂不住。   霍祈东淡笑着问:“你现在是要喊人来救你吗?”抬手推他的膝盖。   苏文宣先是感觉自己腿上的肌肤贴在冷面沙发皮上,紧接着腿上一疼,还没来得及说别的便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来,笑骂一句:“神经!”   这骂的,听上去的确是打情骂俏的意思,霍祈东听着特别顺耳,他发现苏文宣在这种地方特别好。   他的斯文是真斯文,不像是有些人是假斯文。   不说粗话,更说不出脏话,逼急了也最多就是个去你的,滚之类的,他的面皮到底是薄的,liao拨两下又是耐不住的……   如此总总加起来呢,就是一句话,调戏苏文宣别有一番趣味。   苏文宣已经没地儿逃了,这张沙发拢共就这么点大,一般是横躺一个大男人差不多,他都快成汉堡里的肉饼。   他试图挪一挪位置,可惜,仍旧动不了。   于是无法,他左脚脚跟勉强踢了两下霍祈东的腿,提醒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   霍祈东轻轻一嗅他的头发,有股洗发水的味道,接近青草,或者是某种绿色植物,清冽之中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他蹭了下又深深闻着。   “你说点别的。”霍祈东轻声道。   “说什么?”苏文宣已经懒得同他“斗智斗勇”,根本斗不过。   霍祈东在他耳旁低声坏笑。   这股子男人味十足的气息,再加上他一贯低沉的声线,liao拨得苏文宣心底某地方蠢蠢欲。动。   霍祈东在他耳边轻笑,这热度似乎要融化苏文宣一般,轻声诱哄他:“说,你想要我。”   苏文宣被这热气一喷,打了个激灵:“别——”   他想,霍祈东再不离开,那他这身体又要露馅了。脚跟又踹了一下他,“霍祈东,别惹我。你以为我不会生气?还是你非要弄到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地步?”   在他自己认为中,这语气可谓是相当严重。   然而听在霍祈东耳朵里,就跟羽毛滑过心坎一样,不当回事,完全不存在杀伤力。   “早跟你说过,是你非要我当你朋友。”   霍祈东也不懂,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皮囊,肌肤光滑,手感细腻。   他是没碰过女人,但也碰过不少人,唯独一个苏文宣。   他想,我果真是混账又流氓,不过么,对着苏文宣,不流氓是不行的,斯斯文文同他周旋,他分分钟掉头就去爱别的小男孩儿了。   这么一想,霍祈东不客气的将人拥在怀中。   苏文宣跟条鱼儿似的弹跳了下,又立刻被镇压。他这回是真的憋急了,咬牙切齿:“霍祈东!你放不放开我?”   霍祈东难耐地提醒他:“你那天不是很爽?嗯?”   “那天……那天你也没……”苏文宣说不下去,总不至于让他说当时情景。   他快被霍祈东气死了,转念一想又想,自己也是活该,开什么门?就该让他吃个闭门羹。   霍祈东蹙眉问:“你刚吃什么了?”   苏文宣出门前吃了个火龙果,但这事儿自然不必同这非礼分子多说,沉默不语之中挪了下pi股,“你到底走不走开?”   霍祈东微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含着他下唇品尝,不解地问:“你先告诉我,你吃了什么?”   苏文宣也是服了,这人的逻辑,思路,根本就不同于常人。   他胡思乱想,霍祈东应当是没有恶意,只是表达上么……也不知道他从前是不是就这样,还是到了自己这里才这么不讲道理。   苏文宣有气无力,随意道:“六七点的时候吃了个水果。”   话刚说完,霍祈东猛的凑上来,口齿不清地道:“味道不错。”   “……” 第39章 039   若是正常情况下,苏文宣自己主动吻情人,那都是怎么浓情蜜意怎么来,兼而还要看对方的反应,配合着找到大家最舒服的点。   但是显然霍祈东不是,他简直就是胡来。   苏文宣就这么被霍祈东乱七八糟、莽撞无章法地横wen整整五六分钟,手不能推脚不能踢,脑子缺氧,只剩下进的气儿都不知道怎么出气。   等结束时,霍祈东手已经按住他,冷静而不失犀利地道:“你看,你的身体总是比你的嘴巴更诚实。”   “……”   苏文宣现在极度缺氧,眼冒金星地盯着屋顶,一言不发中,却感觉下面被他狠狠一搓,疼得皱眉:“你是要废了我不成?”   霍祈东难得露出一个坏痞子的笑来,语气沙哑地道:“废不了,不舍得。”   苏文宣想,这真的是个流氓。   他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一只老虎?   他的脑子今晚是彻底乱糟糟了个够,早已经跟理智说了拜拜,身体却在霍祈东的手里越来越舒服。   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么叠在一起,搞出点火花,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苏文宣彻底放弃。   他是真的懒得挣扎,主要是也挣扎不掉,轻哼一声,问道:“怎么,又要帮我口?”   “你说你想要,我就帮你。”霍祈东抬腿用膝盖顶了一下苏文宣,勾着他,“想要吗?”   苏文宣翻个白眼,已经臊得绝望,他眼帘耷拉下来,声音柔柔地问:“那你让我上?”   他这柔顺绵软的模样谁看了都要心动不已,霍祈东心头也一软,动情地吻住他的眼眸,轻轻地触碰他。   “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   “那你说什么?!”苏文宣恼了,趁他这瞬间的柔和,挣脱了手,推一把他的肩。   霍祈东抬起右手,五指强势地握进他的指缝间。   苏文宣他扭开头,妄图避开霍祈东。   霍祈东才不给他这种逃避机会,他低头han住苏文宣的唇,再度用蛮横的吻将他弄了个七荤八素,下身却一下一下有力又有节奏地蹭他,隔着西装裤和棉质底裤,两人都感觉到了某种简单粗暴的爽。感。   苏文宣仰着头,胡乱地想,我这副模样,是怎么被这小老虎看上的?他到底是看上我什么?   脑子是晕乎的,苏文宣整个人都迷惘起来。   一切结束的那个刹那,苏文宣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到沙发边缘,他眯着眼睛,太阳穴都是薄汗,耳边是霍祈东充满阳刚味道的气息。   他浑身乏力地想,霍祈东还挺带劲的。   咳,脑子里刚飘过这念头,苏文宣立刻自我谴责,猛推他的肩膀:“不成了,我半边都麻了。你快松开我。”   好歹一百多斤的人压在身上,这不得要人命么。   霍祈东却稍稍一侧身,继续强行搂着他:“怎么每次爽完就不认人?嗯?”   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来得太突然,霍祈东也没准备,所以后面两人半尴不尬地散场。   今天好歹有个躺的地方,霍祈东没理由再让他避开自己,于是搂着苏文宣,他自己翻个身,让苏文宣趴在自己怀里。   苏文宣又感觉脑子一晕,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糊里糊涂地道:“恶心……我要去洗澡。”   霍祈东亲吻他有些汗湿的鬓角:“我再抱会儿,等一会儿。”   他刚才wen着苏文宣实在是感觉太爽,心理和生理同时达到一个巅峰,裤子都来不及脱,现在想想,也有点兴致上头的意思。   不过好歹苏文宣反应不是很大,霍祈东想至少没撕破脸皮,得了便宜自然得卖乖,手一下一下顺着苏文宣的后ji,想着把人mo舒服了。   苏文宣的确觉得还行,主要是被压得太久,浑身乏力,也懒得跟他计较。   过了十几分钟模样,霍祈东把人稳稳妥妥地抱起来,问他:“你卧室在哪里?”   苏文宣一听,立刻人就醒了,忙挣扎着下地,“你可以回去了。”也不看霍祈东,随意将敞开的浴袍一裹,见霍祈东没反应,才抬眸望他,低声道,“回去吧。”   霍祈东左右计较一番,轻咳一声:“我可以借用你的洗手间处理下……”他低眸看一眼自己的裤子。   苏文宣简直要扶额,扬手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去吧。”   霍祈东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   苏文宣则想着等他走了再去洗澡,于是坐进单人沙发中,盯着刚才两人躺着的地方出神。   那沙发从装修搬进来,也已经有几年光景,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眼下被这么一顿折腾,自然是面也褶了,皮也皱了,跟个皱面的狗似的。   苏文宣呆呆地想,那叫什么狗?他垂着眼眸静静地望了一会儿,随即无力地倒在沙发里,仰面,长长地叹气。   霍祈东这厮就是洪水猛兽,简直是把自己往哪儿冲都不知道。   这日子怎么好端端就成了这样?   正混混沌沌地胡思乱想,忽的肩膀上多了只手,轻轻一压。   苏文宣睁开眼,语气都有些虚浮地问:“好了?”扭头看他一眼。   霍祈东站在灯下,五官立体,侧影英挺,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刚洗过手,手指有些微凉,指尖碰了碰苏文宣的耳垂。“苏文宣,以后不要哄骗我?   “我哪里哄你了?”苏文宣微微仰头,明亮的眼神璀璨如星。   霍祈东淡淡道:“一会儿要同我做朋友,一会儿又不理我,一会儿让我抱着亲,一会儿又去找李君晟,还不是骗我?”   这声音,理直气壮的指责人了。   苏文宣一听就不对,两人关系是乱七八糟,他心里头也乱糟糟的。   他抬手拍开霍祈东的手,解释一句:“我没有找李君晟。今天我去剧院有点事顺便看了场话剧,他正好也在,天下雨,我没带伞,他就送我回来。”   慢条斯理地说完,他才想,我同霍祈东说这么清楚干什么?   “算了,不跟你说。你赶紧回去。”   苏文宣困乏的抬手挡住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霍祈东见他嘀嘀咕咕地说的这么明白,心里瞬间云开雾散,又看他的确疲惫,便道:“嗯,那你休息吧。过两天吃饭。”   “……”   还吃饭?   苏文宣现在是听到吃饭两个字就头大。   不过面上的确是不大表露出来,只点点头,低声道:“嗯。不送了。”   霍祈东弯腰,想要亲wen他的面颊,却不料苏文宣一躲,他的chun便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也没再说什么,揉了下他的肩膀,直起身子,环顾这间同苏文宣一样文雅适宜的屋子,淡然道:“早点睡。”   等门被关上,苏文宣复又仰天长叹。   一个人呆坐半晌,他才起身去开窗,这屋子里有股子甜xing味,他自然知道来自哪里。   慢吞吞地走回浴室后,苏文宣冲了个澡,躺上床,蜷缩起来。   入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也许过阵子霍祈东腻了,也就这样。   第二天一早,苏文宣洗漱时才发现,两只手腕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等穿裤子时,布料摩擦左腿腿根处也有些不适,果然也是青了一片。   这档口,他想到去年同他那一次,也是把自己折腾得低烧了两天,浑身上下都是淤青。   他心道:霍祈东这真的是头咬人的老虎,未免太没轻重了。   今天上午,苏文宣得去康复医院做理疗,还是那位男护士驰诚帮他预约的时间。   两人在理疗室做关节活动时,驰诚就发现了苏文宣手腕的淤青,他问:“你怎么搞成这样?遇到什么事情了?”扶着他坐下,“我去拿个局部热敷袋来。”   苏文宣看看他这么关心,倒是心里一暖:“不用了,过两天也就消了。不严重,也不太疼。”   驰诚道:“那怎么行呢?我去拿,反正有。”又灿烂一笑,“你急什么,我又不要你多花钱。”   医院总有病人怕花钱,尤其是做理疗这一块,大家都省着来,驰诚便这么一开玩笑。   苏文宣倒也柔和一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那成,你帮我去拿吧,谢谢。”   等热敷袋送过来,绑在手腕上,苏文宣感觉怪可笑的,自己好像成了个大龄儿童,看驰诚盯着自己的淤青,他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让人绑架了?”驰诚就蹲在他跟前,这么冒傻气地问。   苏文宣笑着同他开玩笑:“猜对了!”   驰诚不好意思地起身,道:“我帮你揉揉肩膀吧。”他转到苏文宣背后,掐着穴道力度适中地按起来。   苏文宣被他按了会儿,心里想着,驰诚这孩子倒是挺好的。   接触多了,性格也是挺柔和的一人,又是做医护工作,到底是心地善良而且细致入微。   苏文宣见过的人的确是多,这些年路也走过,水也淌过,知道本质良善的人已经不多,更觉得这小年轻有些质朴和单纯。   正胡思乱想的这会儿,苏文宣听到驰诚低声问他道:“一会儿午餐我请你?你……方便吗?”   苏文宣倒是一顿,扭头看他,只见他低眸有点不好意思,便轻笑着道:“你请我?”   驰诚手一停,也不看他,别开眼睛,只道:“嗯,不过就一小时。可以吗?”   苏文宣看他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的划过了霍祈东的身影,几秒后,他果断地拒绝了他。   驰诚也没多说,自当没发生过这事儿。   在回去的路上,苏文宣望着车外疾驰的车影。   春末闷热,苏文宣撑着下巴,沉思几许,心思绕来绕去。   他想,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0章 040   大周一,苏文宣去上班,已经抛了手杖,只是走得有点慢。   李曼看他模样,笑着跟进办公室:“好得差不多了?”   “嗯,差不多。”苏文宣看那花又插在那里,今天是一大把漂亮干净的白色小雏菊,颇有些青春烂漫气息,看了就叫人心情愉悦。   他问道,“问清楚谁送的了?”   李曼也看那花一眼,才道:“送花的怎么知道,他说回去问老板了,回头告诉我。”说完,她挑挑眉,“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是谁送的呢。”   苏文宣一顿,自己也笑了,“我就是想验证下猜测。”   他想,我应当前天问一声霍祈东的。   可是会是那暴力分子么?   看苏文宣坐进椅子里,李曼将本周的工作安排递给他:“正好你腿方便了,这周事情多。”   苏文宣扫一眼安排,低眸道:“《成烈》首映礼我同李君晟聊过,不过去了,你定一束花送过去就行。周非营销的事情,今天下午三点安排一个小型会议,让冬冬、采萍和萱萱,我要听一下整个方案的执行进度以及商务这边的联络情况。”   冬冬和采萍,工作室的策划宣传;萱萱,商务,主要负责周非的合作事宜。   李曼一边听一边快速做记录:“哎,大周一就开始忙。对了,周三有面试的人来,下午,你在的吧?商务和公关。”   苏文宣点点头,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咖啡,才继续道:“另外,你联系剧院程老师的助理,这周协调一个具体时间,我带梁诺、陆楠一起去剧院见程老师,至少安排个半天。”   “好的苏总。这日子也真够充实的。”李曼笑着扭腰出去,她今天心情的确不错,穿着一件及膝一字裙,红底白色大波点,裙摆摇曳,看得人也心情愉悦。   苏文宣收回视线,揉了下眉心。眼见着就要快到五月,这半年立刻过完,该出的成绩都还熬着。   他也没时间多想,立刻投入工作,按照轻重缓急将事情排个序,先将一大早就被催的艺人采访稿过目修改……   偶尔,苏文宣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小雏菊,他想,真的是霍祈东那厮送的?真是瞎搞。   不过,这人的确一直就是胡来。   跟龙卷风似的刮进自己的生活,避开了都能把自己卷进去。   苏文宣心道,人生际遇,果真是有些奇妙的。   下午在会议室开会,苏文宣拿着笔记本旁听。   策划冬冬先将周非的营销情况做了一个综述:“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周非一直隐身得很好。包括粉丝这边,我们也一直在保持神秘感,寻找周非这个话题我们已经开始酝酿,本月底会有一个明确的话题推进,于此配合的是高立那边拍摄的照片,照片曝露是在五月上旬,具体露出时间看话题的趋势决定。”   另一位策划沈采萍道:“我这里负责跟进小珍的网络热词,周非的《蝴蝶效应》以及和他的踪影热度一直在我们之前预判的基准线以上……”   她拿着红色毛绒卡通签字笔,说话时候,笔一甩一甩的,那毛绒小东西也跟着甩动,苏文宣看得好玩,顺手接过来,“嗯,你继续说。”   沈采萍看苏文宣把玩那根笔,便笑了,继续道:“也没什么,基本就符合我们之前开会的时候,您说过的……网络的声音都是乌合之众,是没有具体重心和倾向性的,需要我们去重点引导和推进。”   苏文宣抖了抖手里的笔,淡然道:“那么你们的统一意见就是——等月底我们丢出去营销点,看看粉丝是不是会接受我们策划的‘周非到底在哪里?’的话题,对吧?”   “对。”冬冬道,“苏总,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苏文宣将笔点了点冬冬:“那我问你,从四月底到八月初周非里面还有整整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你之前给我的详细方案里,只有两次照片曝光,万一呢?”   他幽深的黑眸淡淡地看向沈采萍:“嗯?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等’?而是提前做一下预判?还有,不管怎么样,之前我也说了,PnB是要有的。我等你们的PnB,从三月份等到现在,也没看到影子。还是你们这么信任我,觉得这个方案绝对没问题?”   沈采萍下意识地吐舌尖,心道苏总平时挺和蔼可亲的,一旦开会就给人压力满满:“嗯,这部分我们再去研究下。”   “这周给我一个初步的想法,万一搞砸了,我们也要有个可进可退的方案。”苏文宣将笔还给她,“另外,冬冬,周非的私人照片露出时,渠道做稳妥一点,营销痕迹放到最低,这个你跟小珍去沟通执行。”   冬冬比了个OK的姿势。   苏文宣靠向椅背,转向商务萱萱:“萱萱,你这边情况简单说一下。”   萱萱便将最近来联系周非商务合作的情况大致汇报一遍,又道:“之前您让我做的周非同类艺人的商务合作情况的分析报告,我大概这周三之前发到您邮箱。”   “嗯。”苏文宣半阖眼帘,细细一想,便道,“之前让你一直在跟进的C家这类的国际一线奢侈品大牌,最近的进展你也做个汇总,下半年周非还是需要一个大牌做支撑,你觉得有机会吗?”   萱萱狡黠一笑:“就我目前的情况看,可能性蛮大的,不过您也知道,这圈子里风险和机会永远并存,所以,我肯定不能跟您打包票,万一呢,对吧?”   苏文宣弯起眉眼笑一笑:“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他轻轻敲桌,“我们这儿呢,拢共就这么多人,你们还都是绝对的智囊团,大家出出力,好好把周非琢磨透彻。有什么疑难杂症的问题,第一时间找我,我也肯定第一时间回复。好不好?”   这话刚说完,李曼敲开会议室的门:“苏总,郑总到了。”   等苏文宣进入办公室,郑云峰已经在喝上咖啡了,一看到苏文宣便摇头晃脑地道:“小苏,你给我个准话,你跟霍总到底怎么一茬事情。说不清楚,我以后就甭想在中间做人了。”   苏文宣一听这话,便冷笑一声,施施然地走向沙发,坐到郑云峰对面,摆起姿态道:“我们什么关系?没关系啊。何出此言呢?”   郑云峰还不知道苏文宣呢,他上周给苏文宣底下艺人协调了角色,今天刚接到霍祈东的人电话,叫他给苏文宣的人安排主角位置。   原以为他已经够给面子的了,谁知道霍祈东借花献佛,还非得要把山海投资的片子拱手给苏文宣挑。   大投资方发话,郑云峰还不得上杆子巴结眼前这人。   “小苏,我们共事多少年了?”郑云峰这么问,“往后也得多少年的合作?”   苏文宣手落在扶手上,指尖摩挲,随口问道:“郑总,怎么了?这么关心我跟他的关系?”   郑云峰往沙发里一靠,索性开门见山:“山海投资的三部片子,他叫你的艺人去试镜,都是一番。”   “……”   苏文宣心道,这霍祈东怎么的,又上杆子送人情?他衡量一下,便道:“我这儿就两个演员,三部戏,人也不够用吧。”   “那我管不着,现在投资方给话,你赶紧安排人去,这周末。”郑云峰架着二郎腿,在这办公室左右一看,“小苏,那花是不是霍总送的?”   “啊?”苏文宣顺着他的眼神瞥一眼,“怎么?您喜欢这花?我叫他给您也送一束?”   郑云峰笑着骂他:“你说得出口,让霍总给我送花?小苏啊,我知道,你就是跟我过不去!”站起来感叹一句,“反正都是我的错,以后苏总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苏文宣也起身,问道:“我们跟山海投资这几年是不是得有密切合作?”   “对啊。”郑云峰摇头,“不然我巴结霍总呢?”他抬手,点了点苏文宣,“小苏,你啊,悠着点,跟我过不去就算了,别跟着大财主过不去。利达影视的命都在你手里呢。”   “……”苏文宣沉默,可真是个冷笑话。   “我走了,记得安排人去面试。”郑云峰摇头出去。   “郑总,第一季度的奖金早点发,还有我那打麻将的加班费。”苏文宣笑着看他一脸无语地拉开门出去。   等办公室留下自己一人,苏文宣瞪着那花束好一会儿,才让李曼进来,去联系王海潮和梁诺,安排周末试镜。   李曼一听:“怎么又改了?郑总特地来说的?”   “嗯,你去跟他的助理小祝,敲定具体的细节和地点时间。”苏文宣看她还有些费解,才又道,“就当是天上掉馅饼吧。”   李曼疑惑,不解地盯着他:“你不是最不信运气的?凡事事在人为?怎么突然开始相信这种事情了?”   苏文宣心道,我是不信运气,可那霍祈东的的确确是个意外,还能怎么办?   “不信也没办法,就当是行大运了。”   等四点多时间,霍祈东电话联系苏文宣。   这次苏文宣接得很快,张口便道:“谢谢霍总给我手底下艺人的机会,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我立刻给您安排。不过我底下艺人吃饭可以,其他的不成,霍总您以为可行吗?当然若是两情相悦,我一定不当拆散鸳鸯的恶人。”   霍祈东轻笑,声音低沉:“苏文宣,你要是个艺人,我就能把你捧上天。”   “然后摔得四脚朝天么?”苏文宣对着小雏菊翻个白眼,“有话说话,没话我要忙了。”   “吃饭。”霍祈东道,“周六晚上不是说好的?”   “没空。”苏文宣现在也已经学会了翻脸如翻书,“今天周一,特别忙。”   主要是不想同霍祈东吃饭,一定吃着吃着就开始动手动脚。   “那我让郑云峰……”   “你去吧,我看郑云峰倒是很乐意同你一起吃饭,恳切交流。”苏文宣讽刺一句。   霍祈东笑了:“怎么了?不高兴了?我又哪儿惹你了?”   苏文宣一听这口气,就觉得不妙,怎么回事就变味了:“我真忙着。今天起码加班到九点半。”   “行吧。”霍祈东不无遗憾地道,“那我提前预约苏总明晚的晚餐?”   “……”苏文宣轻哼一声,手指尖摩擦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不做声。   “后天呢?周四周五?”霍祈东饶有兴致的问。   苏文宣缓缓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好像一个流氓。”   霍祈东沉沉一笑,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末了他才道:“为你,流氓一次又何妨?”   “……”   苏文宣忙挂断电话。   等到下班前,苏文宣就后悔在电话里同霍祈东说了“流氓”那两个字。   因为这人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流氓。   同流氓较真的后果,就是要气死自己。   下午六点左右,李曼敲开办公室:“苏总,酒店的人来送餐。”   “酒店?”苏文宣狐疑地看着她,“我没订餐。”   李曼耸肩,开个玩笑道:“你看看那束花,是不是同一个人?”   苏文宣扶额,瞥着这花,沉声道:“让他送进来。”说着收拾一下桌面。   “我让送会议室了,你还以为是一盒饭呢?人家是正经五星级大酒店的餐厅送来的。”李曼笑道,“快去享受你的爱心晚餐吧。”   “……”   苏文宣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拿上手机,慢慢吞吞地走去会议室,里头果真有人在布置。   两个送餐员穿着酒店的工作装,戴着一次性手套,将瓷盘食盒一叠一叠抽出来,再码在会议桌上。   苏文宣一看,为了卫生,他们还准备了淡蓝色的桌布,再一看这五菜一汤和五个盒饭,他对身后的李曼道:“你问问谁要加班,一起来吧。”   李曼翘着嘴直笑,转身去叫人。   “苏先生吗?”将桌上的餐点摆弄好,酒店的人恭敬地站在苏文宣面前,“霍先生说,从明天开始,您的午餐和晚餐都由我们酒店负责。”   另一人递上两份墨蓝色的厚重菜单,烫金字样,赫然写着万骏豪庭。   苏文宣低眸瞥一眼,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苏先生,这是专门外送的菜单,我放在这里,您看下。正常情况,我们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帮您搭配好。如果您要点菜,提前两小时联系上面的电话即可。我们分别会在每个工作日的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准时送到您这里。”工作人员看这人的表情淡淡的,跟以往的客人都不大一样,便将菜单放在桌上,准备出去。   苏文宣望着一叠新鲜的时蔬,问道:“那这个碟子,怎么处理?”   “这是可降解的材质,您可以直接扔普通垃圾箱。”工作人员一笑,拎着大保温箱出去。   苏文宣倍感头疼,每个工作日?   霍祈东这厮,还真干得出来!   正当几个要加班的人进来,苏文宣才道:“不知道够不够,你们帮我一起解决下?”   策划冬冬往里探头一看,立刻兴奋道:“靠,酒店大餐!还有青蟹!苏总,认真的吗?福利突然好成这样?”   “嗯,每天都有。”苏文宣嘱咐道,“那个,冬冬你辛苦下,帮我群里统计下,以后谁在这里吃中饭和晚饭,都一起解决了。”   “明天还有?!”小珍已经坐下,震惊,“苏总,这是……为什么啊?”她瞥一眼那只硕大的青蟹,虽然这个季节的蟹还不是正当时,但炒得鲜香扑鼻,简直令人拇指大动。   苏文宣也坐下,轻轻一叹道:“天上掉馅饼儿,还不得接着?”   说着他接过冬冬递来的一盒饭,看看桌面这四个人,还有的多,又笑眯眯地道:“别客气,明天你们直接喊人点菜。”他推了下菜单,“打上面的电话就成。什么贵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大家咋舌。   苏文宣心道,这霍祈东是家财万贯,那就帮他花一花,省的一天天出来显摆,这么招摇过市。   等吃饱喝足,苏文宣回到办公室时,才接到霍祈东的电话。   “怎么样?菜色合口味吗苏总?”霍祈东语带笑意。   苏文宣掀开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一语不发。   霍祈东听他沉默,便问:“怎么了?更不开心了?”   苏文宣听到这话,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忍住了,照旧不做声,叫他自己去猜测。   “苏文宣啊苏文宣,左也是我不对,右也是我不对。”霍祈东轻叹一声,“我怎么做才行?苏总给点提示,好让我将方案回炉重造?”   苏文宣顺着这话道:“不是你的方案要回炉,是你这个人要回炉。”   霍祈东一听他理会自己,便饶有兴致地紧随其后道:“那依苏总的意思,我回炉是要如何锻造自己呢?”   “你啊——”苏文宣悠然道,“需要社会主义大改造,好好学习下和谐社会建设精神。具体的,自己去想吧。我挂了,忙。”   霍祈东忙跟他逗趣,笑着道:“别,苏总……苏老师?……发发善心,改造改造我?”   苏文宣抿着嘴角,想象霍祈东说这话时的神情。   那张微微有些严肃冷峻的面孔,说这些逗趣的话时,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这么一想,苏文宣又想——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忙正经下心态,道:“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我就是想来听听苏总的声音。”霍祈东沉声道,语气之中依旧带着柔笑。   苏文宣一听就止不住想对着虚空翻个白眼:“再见!” 第41章 041【一更】   那通电话,霍祈东后面几天都没骚扰苏文宣。   苏文宣想,兴许也就一阵阵,冷落点就好了。   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一往无前、非你不可的爱情呢?反正苏文宣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了。   连他自己都已经迷茫,有事业何必谈恋爱?   每个人到这世界都有其使命,有些人是来发明和创造的,有些人是来破坏规则的,有些人做事业,有些人为爱而生。   苏文宣想,兴许我就是那个应当做事业的人。   可偶尔空下来他又想,凭什么?我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岁,如何就要放弃自己?   一眨眼到周末,苏文宣带着梁诺和从影视城赶来的王海潮试镜。   他也没想到这片子这么早就要定档,不过一想到《成烈》从定角色到开拍再到后期制作,的确才用了**个月,可以推测投资方、制片方等等合作方在推进电影制作方面还是颇有一些实力。   梁诺周三已经跟着苏文宣见过剧院程老师,试镜的本子也是一起拿过去叫程老师看过的,不过说到底还是新人,总是很紧张,路上也一直在关心电影拍摄的具体情况。   苏文宣之前跟他提的时候,就说试的是男二号,主要是以观摩学习为主。   苏文宣安抚他道:“没事的,反正程老师也说了,你就按照那天的表演方式,问题不大。”   王海潮倒是不怵的,他一贯是镜头前的熟脸,又是专业电影学院学表演出身,只是一直演电视剧,电影机会少而已。   车子前排的王海潮打趣一句道:“突然接这么大制作的电影,我也心慌啊。万一演砸了,苏总,对不起你给我们找资源。”   梁诺点头称是,又道:“我先来涨涨经验。”   苏文宣想,现在机会如雨点般打来,大家卯足劲,总应当是有所收获的。   苏文宣瞥一眼车前头的大厦大门,缓声说个笑话,道:“演砸了,海潮你就回去影视城演电视,梁诺呢,就回去上综艺,我又不吃亏,我还是继续坐办公室。”   大家听完一笑。   今天天气不错,四月中旬的艳阳日。   苏文宣一下车,就感觉有点闷热,将袖子扯扯到手肘位置。   三人连带着另一辆车里的执行经纪人、助理一起浩浩荡荡进去。   等电梯时,苏文宣才注意到电梯旁边的楼层卡上面有一家名为山海制作的公司,就在试镜楼层的楼上,他捉摸着可能是山海投资下面布局的几个产业模块。   这霍祈东的手伸得足够长的。   等上去后,遇到不少来试镜的演员艺人。   王海潮熟门熟路地去打招呼,而苏文宣交代完梁诺后,则去试镜室了。   路上他见了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经纪人,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利达影视的人,自然明白今天是来试镜男一号的。   有几个不认得苏文宣的小艺人问身边的经纪人:“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好有气质。”   身旁有人回答他:“不是演员,经纪人,利达影视的。”   “身段真好。”另一人感叹一句,望着苏文宣修长的背影,“比例也不错。”   苏文宣径直进入试镜室后,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新锐科幻片导演杨争。   杨争原本正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同人在聊最近的电影审查问题,看到玻璃门一开,苏文宣走进去,便道:“我正等你呢,我说你怎么还不来。”   试镜的房间很宽敞,正面落地窗,阳光充足。   浅灰色地毯上搁着几把舒适的黑色皮质沙发,另一个地砖区域是咖啡茶饮区,有专门的咖啡师在烹煮咖啡。   苏文宣左右一看,笑着对杨争道:“杨导好久不见,你这儿弄得倒是很舒适。”   杨争摇头:“我哪儿弄啊,我老婆。她去年来,这儿都是水泥地,我一天到晚在别的地方拍戏,一年有几天在这儿蹲着?我老婆看不过去,说这儿地段好,好好收拾下挺好。我就让她收拾了,看看还成吧?”说着他给苏文宣递过去一小瓶矿泉水。   “挺好。”苏文宣说着同其他两个陌生脸孔一笑,看到桌上有他们的台卡,分别是制片吴飞和编剧柳蒙,“我看今天很热闹,你们是要把几个重要角色都定一定?”   杨争点点头:“郑总跟我说啦,说男一号要给你留着,你前几天给我发的王海潮的演员卡和视频我也都看了,感觉也还行。不过,另一个小年轻有点嫩。”   “别因为是我带的人就说还行。行不行,回头试镜完了再说。”苏文宣道,“毕竟是大项目,还是慎重点。”   杨争一拍胸脯:“你还不信我能把人tiao教好么?”   他是国内知名的电影导演,虽然产量少,但是毕竟实力摆在那里,从前也带出过不少演员,这话自然是说得很有底气的。   苏文宣一笑:“成成,我的错,不该小看您。”   上午九点半,试镜工作正式开始,先从男三号开始。   苏文宣跟杨争打了个招呼,在咖啡区寻了张沙发坐下,顺便盯着试镜的那些个小年轻小艺人。   现在圈子里的艺人越来越嫩,有几个男孩子一开口,都叫人怀疑是不是在变声期,嗓子都是哑的。   也有不少成名已久的独立演员,演技出众,不同凡响。   苏文宣心里也沉沉地在想,工作室往后若是添人,还是得找演技派,至少路子是稳的。   不过这一两年倒也不必,先把手头的人顾上要紧。   霍祈东叫人引路进去的时候,制片人吴飞先上前招呼这位大老板:“霍总,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他左右一看,“您是有朋友来试镜?”   朋友,问得很隐晦。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来看小蜜小情人的,而且肯定得事先打招呼,他这么直接上门,的确是少见。   霍祈东今天跟苏文宣是一式一样的细条纹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裤,衬衣都统一卷到手肘位置,他看一眼正背对着自己,望着试镜演员的苏文宣。   落地玻璃面的眼光照耀进来,正将苏文宣的露在衬衣外的肌肤、耳朵都照得几乎要透明了。   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干净气息,真是令人挪不开眼睛。   霍祈东对眼前人淡然道:“嗯,我来观摩下。”   “……”   吴飞问:“那您要是赏光,喝杯咖啡?”   “不用,你忙你的。”霍祈东说完径直走向苏文宣。   吴飞回去入座后,身旁的编剧柳蒙问:“霍总怎么来了?今天谁这么要紧?”   “不知道啊。”吴飞摇摇头,也觉得奇怪。   而后,两人就见霍祈东脚步停在那位经纪人椅子后头,嘴角浮笑,手掌按住了那人的肩头。   两人一对视,这……   苏文宣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这骨节分明的手,忙抬眸瞪他一眼,轻声喝道:“你是要把我吓出心脏病么?”   “还年轻,不是才二十九?”霍祈东顺势坐进他旁边的沙发中,施施然地叠起双腿,深邃的眸光同他一起望向试镜演员,脑袋微微靠近他,问道,“以苏总的专业眼光来看,我这两部片子前景如何?”   苏文宣懒得理他,没做声,心里头在将眼前的演员同王海潮、梁诺做对比。   见他不说话,霍祈东侧过身,凝视着他的双眸,低声问:“怎么了?不想见我?”   苏文宣这才道:“霍总有这等自知之明,倒是难得。”   “呵……”霍祈东的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眼神随着他的眼落到鼻梁处,再到薄唇,“苏文宣,你讽刺我?”   “不敢不敢。”苏文宣淡然道,“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讽刺霍总。”   霍祈东抿着唇淡淡一笑:“没事,你讽刺我,我也受用。”说着在沙发里动了动,找了个舒坦的姿势,继续看试镜。   “……”苏文宣扫他这张英俊的侧脸一眼,又想骂一句变态,但这话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左右这人是听不懂人话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中坐着,看得旁人奇怪极了,一直在揣测两人的关系。   但是一联想到今天苏文宣带人来试镜男一号,再加上两人的姿态,就不难猜到两人之间的联系。   只是,看他们这一来一往说话的神情,俨然是大投资人在迁就这经纪人?   苏文宣自然也清楚,霍祈东这么一露面,又少不得要传一波八卦出去。   算了,娱乐圈就这么一滩浑水,他也是常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   等梁诺进来试镜男二号时,苏文宣才振作起精神,仔细看过去。   霍祈东望着他颇为凝重的侧脸,问道:“你的人?”   “嗯。”   霍祈东随口问道:“演技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至少苏文宣有回答的欲望,他有条有理地道:“共情能力可以,但缺乏系统的演技。需要时间,现在只能说是三流演员。”   “共情能力?”霍祈东手托着下巴,根本没看梁诺,而是一直在盯着苏文宣的面容。   他有几日没看到他了,心里那点放不上台面的念头,在某个地方骚动。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对他做点他眼里不成样子的事情……   苏文宣听到霍祈东这么问,便娓娓道来地道:“能感同身受,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就是要进入这个角色,通过单纯的想象力就能设身处地地成为那个角色,再表现出来。一般这种演员的表演痕迹会少一点,相对于专业出身的演员,可能会更有灵气,不过,也还是需要演技的培养和锻炼。”   正说到此处,梁诺便在一个桥段里,直接哭了出来,台词功底的确是一般,但这感情饱满、情绪到位,仍旧令人侧目。   霍祈东只觉苏文宣此时认真又专注的神情真是富有极大的魅力……如果他能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   苏文宣说完后,微微看一眼霍祈东:“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改行做演员?”   霍祈东勾着薄唇笑了,问:“苏总,考虑签我?我自带资源,顺便再给我社会主义改造一下?”   “……”   苏文宣没搭理他,继续看梁诺的发挥,不过眼角余光的确仔细瞥一眼身边这男人——论身材,论长相,论气质,霍祈东的确是出类拔萃的。   可惜了的,是个流氓样式的人。   等男一号试镜时,王海潮一进来便注意到了远处休息区苏文宣同霍祈东坐在一起。   霍祈东冷峻,苏文宣柔和,乍一看又都是人中龙凤之姿,绝对养眼的存在。   王海潮颇为惊讶地想,苏总不是和这位年轻的富豪子弟在一起了吧?不比梁诺,王海潮这类在圈子里呆得久的人,对这种关系都很敏感。   霍祈东也注意到了这个男演员望过来的眼神,看苏文宣似乎对他笑了笑,便道:“别对谁都笑。”   “……”   苏文宣手里要是拿着什么东西,一准直接砸他身上,绝对一句话不多说。   “苏文宣,你对我笑笑不成吗?”霍祈东又凑过来,“我一进来,你都没给我个笑脸。”   听着可真可怜。   苏文宣头也没转地道:“对着你我笑不出来。”   “哎,我又是热脸贴你这冷……”   这话没说完,苏文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我让你贴过来的?”   “不是不是,我自己乐意的。”霍祈东笑眯眯,手臂一抬,姿态随意地搭在苏文宣的椅背上,“我乐意贴苏总的冷屁股,苏总,别生气。”   苏文宣听这话就臊得慌,闷声道:“离我远点!”   他非得被霍祈东逼成一个脏话连篇的人,否则根本不足以说清楚内心的情绪。   霍祈东的手忽的揉住他的后背,指尖在他背上扫来扫去,自言自语地柔声道:“苏文宣,你不想见我,但我想见你。”   好歹也是个二十五六的成年男性,说这话时,语气跟小孩子一样。   苏文宣没动,也没回答。   霍祈东见他没避开,手顺着他的脊骨上下划拨,轻轻的,柔柔的,偶尔点两下,玩儿似的。   苏文宣心里叹气,幼稚。   等王海潮试镜结束,苏文宣又等导演、制片人休息,再去聊了下情况,而霍祈东就在原位上等着。   他遥遥地看向苏文宣,这人吶,就是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中意,越看越想直接带到床上去好好折腾折腾,再来一番深刻的灵魂交流……   霍祈东不无感慨地想,我是入了魔,中了毒,满脑子只剩下苏文宣了。   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第42章 042【二更】   导演杨争、制片人吴飞连同苏文宣一起走向了正悠然坐在休息区的霍祈东。   “霍总,正好您在,不然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吴飞笑着邀请道。   霍祈东微偏着脑袋,黑眸凝重,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末了,却沉声道:“苏总一起?”   苏文宣单手插在裤兜中,听到这话也没做反应,反而吴飞接过去道:“一起一起,正好啊,再把演员的事情定一下。您说是吧,苏总?”   苏文宣客客气气地道:“吴主任,您叫我小苏就行。”   霍祈东轻咳一声,施施然起身,站定在苏文宣身侧,道:“走吧,苏总。终于能同你吃一顿便饭,深感荣幸。”   这口吻,苏文宣自当是耳旁风刮过,不予理会。   旁边的杨争和吴飞看着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吴飞招呼道:“走走走,附近有家酒店的中餐厅很不错,尝尝味道去。”   苏文宣怕身旁这个没数的做出点什么动作来,一抬步绕到杨争这边,关心起梁诺同王海潮的试镜情况。   杨争手里照旧拿着一个矿泉水瓶,一边开路一边道:“说实在的,原先我觉得太嫩的那个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梁诺吗?”苏文宣道,他回忆方才梁诺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不瞒你说,我让他来试试男二号,其实就是想让他练一练,他没拍过电影。这一点我之前给你的演员卡,你应该看到了。”   “对,所以我就多留心了一眼。吴主任也是这个意思。”杨争伸手要去拉玻璃门,苏文宣主动握住,吴飞忙接过道,“你们请,我来。”   苏文宣也没说什么,这都是看在霍祈东面子上的客气,他自然懂。   走到外面,苏文宣才看到许昶,毕竟是认识的人,他扯扯嘴角算过一个招呼。   杨争走在前头继续对苏文宣道:“找个时间,要么你再让他来试试男一号?最好是半个月内,我回头让我助理给你发一份资料,你让他好好准备准备?”   苏文宣眼前一亮:“真的?”   “我跟你还开什么玩笑话?”杨争爽朗笑着,按下电梯,又道,“就是王海潮,我跟你说,倒是有点失望。”   几人走到电梯边,苏文宣主动按了下行按钮:“具体怎么说?”   杨争便将王海潮的表演套路和模式简单一提,有些不太认同这种程式化的表演模式,“他这是正剧脸孔,但匠气也太重了。才这么几年时间,就耗得不太有灵气了。”   苏文宣点点头,不做声。   这些话他也不只从一个人耳中听到过,王海潮的确已经进入一种将演戏当上班的状态。   很难评价是好是坏,对于一个把演戏仅仅当做一份职业的人而言,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对一个想将演戏当做终身事业的人而言,显然需要引起重视。   苏文宣站进电梯里,沉沉地想,还是得抽一些时间同海潮聊一聊。   正在寻思,这片刻,他听到吴飞问霍祈东:“霍总,今天《成烈》首映,您是不是也要过去?”   霍祈东瞥一眼苏文宣的后脑,见他默不作声地低眸,神情真是又平静又柔和,他便拿着这话问道:“苏总,《成烈》首映礼,你出席吗?”   苏文宣微微扭头,状若意外:“没有。我没有参与这部片子,带的艺人也没有出演。霍总是不是记错了人?”   霍祈东嘴角微微抿着笑意,似恍然大悟地道:“那我记错了。”   等走出电梯,杨争开车顺上吴飞,两人知趣地先走一步。   而霍祈东则邀请苏文宣坐自己的车。   苏文宣沉默中,黑眸扫过这个殷勤地帮自己打开宾利车门的高大男人,坐进车中,脑海中掠过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   他想,霍祈东到底看重他什么?   苏文宣向来以为对自我已经了解到了七八分,但思前想后也只能猜测霍祈东无非也就是看中了自己的这身皮囊。   可是,皮囊终将腐朽,往后呢?   到底霍祈东也许也才二十四五岁,还年轻,不知道人若是真的衰老起来,那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奔赴衰亡,就好比是一株花入了秋,随时随地花败叶落,零落入泥。   可能等他自己也到三十岁上下,就懂得皮囊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真的要同一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始终还是要观念合拍、步调一致的。   这么一想,苏文宣轻轻一叹。   正坐进车里的霍祈东听他这清晰的叹气声,便问道:“想什么?”说话间,终究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关节窄平、肌肤白腻的手腕,拇指柔和地在皮肤上摩挲两下。   苏文宣感觉手腕一暖,本能地稍稍一抽手,没能抽出来,一看前排的许昶和司机,只能低语道:“不成样子了,放开好不好?”他说话时,低眸望着两人的手。   而这幅低眉顺眼、温声细语的样子落在霍祈东眼里,平白觉得他又无辜又纯良。   况且,霍祈东也喜欢听苏文宣问这一句——好不好?   语调曼然,似乎恳切极了,带着苏文宣自有的一种柔和又斯文的腔调,叫人根本无法拒绝他。   霍祈东用些力道一按,忍着笑意道:“不好。”更是慢慢将五指扣进去,与他十指相握。   他心道,真想一直把人留在身边,什么都不做,光看着也赏心悦目。   苏文宣将视线挪到车窗外,没有继续过分挣扎。   他莫名地意识到霍祈东身上有一种意志坚定的特质。   好像他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苏文宣看向副驾驶的许昶,想起前一段时间,许昶来他办公室时说的话——三少一向如此,他要做的事情,嫌少半途而废。   这一点,倒是叫人无端端生出敬意来。   苏文宣想,我曾也有过这种坚定的想法,可被这现实磨损地越来越随意,越来越不知道何为百折不挠了。   甚至于他漫天胡思乱想道——若是我当初对那些男孩子们再执着一些,是不是如今结局也会有所不同?   可惜,也没有了如果。   霍祈东见他垂着眼,一语不发,似乎心思沉沉,便问道:“有烦心事?不能同我说说?”   说这话时,他将苏文宣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压着,拇指摩过他手背,指腹带着一些力来来回回地扫动。   “你……”苏文宣欲言又止,又觉得在车上说这些话不是时机,便道,“算了,没事。”   霍祈东被他这模样逗笑,翘着唇角抬手吻他的手背。   “……”   等到酒店餐厅,霍祈东同苏文宣从地下车库,坐一架电梯上去。   只剩下两人,霍祈东堂而皇之地走到苏文宣面前,深邃的眼眸中是不怀好意的笑。   年轻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如此蓬勃,苏文宣微微蹙眉,往后退一步,谨慎地道:“做什么?”   霍祈东一扬下巴,继续靠近他。   苏文宣索性站定不动,不再后退,挺了挺腰杆道:“霍总,自重两个字知道怎么写吗?”   “呵……”霍祈东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慢慢贴近他,低声轻语道,“苏文宣,你又要让我回炉重造,又质疑我的中文?”   苏文宣侧过头,却避不开他,与他的黑眸深深对视,在他的瞳孔中看清楚了自己的存在。他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地道:“你是不是有些过了?有些话说得太直接,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反而不美。这道理,我想我不说,你也懂。”   霍祈东一听,细细一品,笑了,凝视眼前这风度翩翩的优雅成熟男人,他不无深情地道:“我只知道,感情这件事就同做生意一样,必须要十分的明确、百分的笃定才行。藏一半,露一半,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苏文宣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潜意识里不太认同,但似乎也无从反驳起。   正在寻思这话,苏文宣视线一黑,蓦地,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   他微微往后,避开霍祈东的动作,低声道:“那你就不能克制点?你这种欺男霸女的态度,怎么叫人吃得消?”   霍祈东见他似有些难为情,便往后退了一些,才道:“苏文宣,我没有爱过任何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一个人。我只是想让你明确地知道,我在意你。你觉得我直白,可我觉得我还不够直白。苏文宣,只要你愿意对我笑一笑,我甚至愿意将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听到这话,苏文宣的心头似乎被一只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不做声。   霍祈东的话给他最大的冲击力在于——苏文宣在想,难道我看到霍祈东从来没主动笑过吗?   苏文宣嗫嚅着道:“嗯,我知道了。”   “不,你不会知道的。”   此时电梯门响了一下,霍祈东转身,先一步踏出去。   等苏文宣跟出去后,霍祈东才望着前方的走廊,淡淡地道:“苏文宣,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如何像一颗种子一样生根发芽的。”   而后,破开了我的黑夜,如星芒般令我神往。   说完这话,霍祈东大步流星地朝餐厅方向走去。   留下怔忪的苏文宣,望着他逆光中高大的背影。   他想:我只是让他别在外面总这么流氓而已,他说这一堆话怎么听起来是好大一通委屈对我发作?   又想想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苏文宣低眸一笑。   正在这时,另一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走出个许昶。   苏文宣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一看到面无表情的许昶,便有些尴尬地和许昶对视一眼,轻咳一声,也忙往餐厅走去。   许昶:…… 第43章 043【三更】   这家餐厅倒是名声在外,中午时间热闹异常。   四方桌,高屏风,民国风格,情调典雅。   穿着长衫的英俊侍应生引着苏文宣去包厢,他望一眼这云纹贴片的走廊墙壁同门口悬挂的木质吊牌,上书“锦瑟”两字。   门边的高瘦立架上垂着一棵长长的吊兰,嫩绿叶子往下坠,有人经过带起一阵风,便浮动这嫩叶轻轻的晃动,莫名可爱极了。   苏文宣想,这餐厅倒是在小细节上蛮有趣味。   门刚一开,他就听到里面吴飞半起身,看到他才有坐下去。   吴飞笑着道:“我还以为苏总迷路了呢,正准备去找你。”   苏文宣则一笑:“第一回 来,这儿蛮有意思,走得慢了点。”   眼眸瞥想上位坐着的霍祈东,见他一语不发地握着一盏茶杯,也不看自己,那模样似乎在同自己生闷气。   这小圆桌也就是五个人的位置,他们给苏文宣留的就是霍祈东的左手侧。   苏文宣便坐进去,面前茶杯也是满的,不过他还是拿起茶壶,主动给霍祈东添了点茶水。   见他拿着杯子,幽邃的黑眸徐徐望向自己,苏文宣也不看他,只盯着他的杯口,但嘴角却浮起一个笑容来,实在是忍不住要笑。   霍祈东却一愣,看他平白忽的这么笑着,还要给自己斟茶,他倒有些意外,握住茶盏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等茶水斟满,苏文宣才有要给杨争和吴飞添茶,吴飞立刻接过这崭亮的黄铜茶壶:“我来吧,苏总,你喝茶。菜我已经先做着都点上了,一会儿在看着添。”   苏文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吴飞又同霍祈东细细聊了一下电影资金的情况,东拉西扯的还聊到最近的股票基金市场,请霍祈东帮忙推荐下几只股之类的。   苏文宣在旁默不作声地听着,霍祈东倒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是精于此道的人。   他想,霍祈东看上去沉稳成熟,做的事场面上的事情,但其实也不过是二十五岁上下……   都说男人像孩子了,他这个年纪要是搁在一般人这儿,也就是刚大学毕业进社会工作一两年的光景,也难免要幼稚要委屈。   苏文宣这么一想,似乎明白了一些。   不过这人究竟是不一样的,人家普通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孩子也不至于跟他似的这么霸道偏执,到底是钱和背景堆砌出来的气势和心态。   主菜上来时,杨争同吴飞、苏文宣又聊起梁诺的事情,他主动道:“文宣,这样子,先让他尽快来一趟。另外,接下去他安排满不满?”   苏文宣仔细一想,道:“下个月有个偶像剧的剧组要进,不过是男三,时间大概是三十多天,不是全天候封闭式。”   “那可以,来得及我们就密集给他提一提。吴主任你觉得怎么样?”杨争问道。   吴飞跟他就电影的整个拍摄进度做了一个整体的展开,两人聊上了。   而苏文宣手里捏一个茶杯转着听他们说这些事情。   他是一直都不大相信运气这件事,但梁诺这孩子身上的确有些星运。   眼神落到霍祈东脸上,见他也看过来,苏文宣便拿起公筷给他送了点菜:“霍总怎么吃得这么少?不合口味吗?”   霍祈东看他神色轻松地打趣自己,便道:“苏总最近清减了,才应当多补一补。”伸手就将自己面前的小份羹汤推给苏文宣,“苏总,别客气,多喝汤,养养生。”   这羹汤是一人一份的,味道的确不错。   苏文宣瞥一眼在谈话的吴飞和杨争,心道我这要是再给他推回去,估摸着两人都得看笑话了,只能不客气地接上:“谢谢霍总好意了。”   只是他刚取掉盅盖,搁在一边的手机便震动了。   陈佩,王海潮的执行经纪人。   苏文宣拿起手机,同桌面上三人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你们随意。”   等出了包厢,苏文宣接通电话后听陈佩道:“苏总,那个……海潮试镜完了跟你在一起吗?”   陈佩约莫二十六七岁,是当时王海潮签进来时一起进来的,他们两人本身的合作更久一些。   苏文宣听她的口吻,似乎有些着急,便道:“没有,他跟我说下午有事,大概一小时前已经回去了。怎么了?你跟他没联系上?”   “嗯。我打他手机没接。”陈佩道,“他跟你说了有事是影视城这里有事还是别的事情?您知道吗?”   苏文宣回忆了一下王海潮离开之前的话:“他没具体说什么,只说有事情先回影视城。陈佩,你方便具体告诉我什么情况?”   陈佩也没多说,只道:“那没事了,苏总,我就是没联系上,有点担心。没事的,我先挂了。”   苏文宣看一眼自己的手机,觉得奇怪。   陈佩一直以来都挺稳重的,毕竟她比王海潮还要年长一岁,又是有丰富经验的执行经纪人,甚至有不少自己的资源人脉,比小年轻更沉得住气,但怎么今天话里话外怎么还有一丝难掩的慌张?   他一想,又忙给王海潮拨电话。   电话通了……   一个微妙的念头划过苏文宣的脑际,但他没多想,只道:“海潮?刚才陈佩给我拨电话,说是没找到你。你现在方便吗?给她去个电话?”   “她怎么都找到你这里来了。行,我知道了。”王海潮说完便也挂断电话。   苏文宣望着面前的垂叶吊兰,心道,是我想太多了?还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了龃龉?   正要转身便见霍祈东开门出来。   苏文宣将手机塞进口袋,问道:“怎么了?要去洗手间?”   霍祈东抿唇不语,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对,去洗手间。”   “……”   苏文宣还来不及多说,就被这人握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尽头,他忙问:“你认识吗?就乱走?”   迎面走来一个穿长褂的侍应生,苏文宣招手,招他走近,柔声问道:“你好,洗手间在哪边?”   这侍应生先是看一眼苏文宣的脸,再似一个猛惊讶地看一眼霍祈东,又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那个……额……就这边一直走,右拐。”   苏文宣看这小孩子面嫩,居然脸都红了,估摸着年纪小,应当还没到二十。   霍祈东一听,轻哼一声:“方向没错吧?”说着,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人往怀里带。   “好好走路,一天到晚像什么样子?”   苏文宣微微一挣扎,刚说完这话,心道,我现在这口气跟文女士有的一拼了,都跟带小孩儿似的。   霍祈东见前面也无人,一把搂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道:“你刚用什么眼神看那小孩儿?嗯?苏文宣,别当着我的面看别人。”   “……”   苏文宣皱了皱鼻头,转而笑了:“我哪儿看别人了?你这人……”   两个大男人,推推搡搡进了洗手间,苏文宣还来不及选一个位置,就被霍祈东推进一个隔间。   这隔间也是藏青色调的复古装修,墙上是雕花纹路和小画,乍一看都不像是洗手间。   吧嗒一声,门被扣上。   苏文宣被他挤在里头,正要说话,便听外面有脚步声进来,只能干瞪眼,抬手要推他出去。   “动静小一点。苏总,别一会儿被人抓出去当变态。”霍祈东在他耳边呼热气,吓唬他。   苏文宣手肘捅他的胸口,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这个变态还要说别人变态。   霍祈东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当我是铁做的?嗯?动不动抽我打我。”   “……”   苏文宣不同他废话,心道你做个人样子,我难道还要打你?回回都不像个正经人。   他正寻思着呢,霍祈东的手都不安分地an到自己ku子上。   苏文宣一听外面的人似乎出去了,便低声问:“你干嘛?”   “上厕所啊。”这语气理所当然得天经地义。   苏文宣这辈子的涵养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他拧着眉毛,简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霍祈东:“你疯了?!”   “遇到你就疯。”   霍祈东看他这有些气急败坏地表情,反而凑到他面前亲了一下他的面颊,而下一秒双手用力,圈着他的腰,将他转个身对着白色的陶瓷马桶。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苏文宣还以为他真喝多了,他按住他的手:“你出去。”   “我帮你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见过?”霍祈东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轻一嗅他脖颈之间的气息,温热且清淡。   他的鼻尖ding在苏文宣的er根处,像小猫儿小狗儿一样蹭他两下。   苏文宣被他从身后裹得后背发烫,他轻咳一声,放缓了语调:“不要总这么样,我一把年纪了,吃不住你这来势汹汹的。”   “哈哈……”霍祈东靠着他轻笑起来,启唇咬他的左肩。   苏文宣微微缩了下肩膀,感觉特别古怪,尤其是霍祈东比他要高一些身材也更魁梧一些,这么强势地抱着自己,瞬间叫他觉得自己羸弱不少。   肩上的皮肉一紧,他轻声道:“疼啊。”   “疼吗?”霍祈东又wen他的脖颈,“苏文宣,我真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标记。”   苏文宣不预备同他说话,摇着头问道:“你不是要上洗手间?那我出去?”   霍祈东收紧他腰上的手臂,这么抱着苏文宣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他道:“苏文宣,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文宣想起那天在他家里的沙发上,霍祈东也是这么说的。   看他也没有其他动作,苏文宣便不再说话也不挣扎,就让他这么抱着。   正在走神,苏文宣的手机又响了。   霍祈东动作更快,伸手抽出手机递给苏文宣。   苏文宣一看是李曼,也没避开霍祈东,直接接通。   “苏总,忙完了吗?”李曼语调轻快。   苏文宣瞥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大男人,“嗯,有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人被霍祈东扭过去,见他眼神幽深地盯着自己,苏文宣下意识地避开。   霍祈东望着他的两片绯红的唇,情不自禁地抬手捧住他的面孔,低头wen在他的唇边,慢慢沿着脸颊,亲吻到耳垂处……   苏文宣本能地咽了下喉,抬手按住霍祈东的肩,示意他别乱来。   电话里,李曼声调扬着:“跟你说个八卦。”   “嗯?”苏文宣一顿,“谁的八卦?好事?你怎么这么开心?”   他在霍祈东怀中扭开身体,避开他,反而被搂得更紧。   霍祈东启唇,啃了一下他白嫩柔软的er垂。   苏文宣握拳轻轻砸在他的上臂,瞪他一眼,却见霍祈东满眼坏笑。   李曼继续道:“刘梦斐要结婚了。算不算好事?我今天跟以前老同事聊天,就道听途说了这件事,对方好像还是她初恋对象,是不是挺好?”   苏文宣听她这嗑瓜子聊八卦的趋势,便道:“嗯,是挺好的。那个……曼曼,我在跟人吃饭,不多说了。回头上班聊。”他立刻按断电话,上半身往后倒,“霍总又要耍流氓么?”   “对!”霍祈东眼底流淌着笑意,按住他的后颈,不要命似的啃住他的唇…… 第44章 044   苏文宣每次被霍祈东亲吻,都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以及,经验丰富的苏文宣总算明白一件事,这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吻。   就在他再一次感觉胸腔要爆炸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抬起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总算躲开他的热唇。   “好了!再不回去,他们怎么想?”苏文宣推推他。   霍祈东见他认真严肃起来,便抬手扯扯他脸颊:“嗯,听苏总的。”   “……”   苏文宣低眸,也不看他,听外面没人声,便一鼓作气打开隔间门,先踏步出去。   霍祈东咬了一下唇,眼底暗藏笑意,缓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各自一语不发。   苏文宣将刚才霍祈东递过来的羹汤喝了,心里在想,这往后啊,少不得还要遭这位霍总的热情以待。   从餐厅离开,苏文宣拒绝了霍祈东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议,打车去了父母家。   今天定好回去吃晚饭。   等拿着白色玫瑰回到家中,苏文宣才看到玄关的桌上赫然插着一瓶漂亮的白玫瑰,而家里只有苏茂琉一人在。   苏文宣惊讶地道:“爸,谁买的花?我妈呢?大哥也不在?”   苏茂琉低头正忙着收拾两个小盆多肉,他手灵巧,种小东西不在话下,他头也没抬地道:“文扬没跟你说?他今天带女朋友回家,这不,刚上午你妈拉着出去逛街了,这点……应该就快回来了。”说着他抬头看一眼客厅的时钟。   “女朋友?”苏文宣一顿,“哦,那我不是空手见我嫂子?也不跟我早点说。那怎么办?”他看看桌上的话,“假装这花是给她的?”   “得。”苏茂琉将其中一盆装着观音莲的用白色的小景观石头覆在黑色的泥上,用镊子一颗一颗地夹到叶片底下去,“晚饭你炒两个拿手菜意思意思就成。”   苏文宣自顾自倒了杯水,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看他爸捣腾这些小东西:“这倒是可以,菜呢?”   “一早就买了,昨晚上就开始捉摸着今天吃什么。恨不得把菜市场搬回家。”苏茂琉觉着好笑,“我们家啊,终于要有个小姑娘了,你妈可开心,真的,也跟个小姑娘似的。”   苏文宣能想象文女士那模样,他也笑着道:“别把人吓跑了。对了,我嫂子多大年纪?哪里人?”   “沪城的,年纪小一点。”苏茂琉直起腰,“二十四。”   “啧,我哥骗小姑娘呢。”苏文宣不客气地评价一句,但一想到霍祈东的年纪,他顿时笑得更欢。   苏茂琉抬抬眉毛,看他这没形没状的样:“你呢?”   “我?”苏文宣顿时想到郝一洋那事儿,不妙——他忙俯下身,凑到他爸爸面前,“爸,我跟你说个事儿。”   “啊,分手了吧?”苏茂琉切了一声,“你妈早猜到了。”   “……”苏文宣一乐,“真的假的?”   “上回你生日问你,你那样……还有那个拐杖。你妈就是那什么英国的阿加莎,早一眼看穿你了。这一阵顾着文扬,没时间寻你麻烦而已。”苏茂琉眼见着将两盆多肉都弄好,开始整理桌上多余的小石头、小工具,又一想,便问道,“那你怎么打算的?别让你妈着急,也稍微稳重一点。”   苏文宣低眸淡淡一笑,道:“嗯,稳重点,稳重点。”   正说着话呢,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传进来,苏文宣忙扭头,便看门一开,听到文女士的声音:“文宣你来了啊?快点来认识下茵茵。”   果真走进来一个窈窕淑女,瘦高个,站在高个的苏文扬身前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意思,穿淡蓝色的长连衣裙,黑头发挽在耳后,一双眼睛堪称明眸善睐。   苏文宣一看,便想,这不是小时候看的漫画书里唯美纯洁的邻家姐姐吗?   不对,眼前这位是邻家小妹妹。   他起身,扶着沙发道:“你好,我是苏文宣,苏文扬的弟弟。”   一听这话,大家都一笑。   陈茵茵笑着看一眼身侧高大的苏文扬,才对苏文宣道:“你好,文扬哥有跟我提过你。”   苏文扬抬手摸摸女朋友的发顶,缓声道:“好了,别拘谨,坐沙发聊天。”   这架势,苏文宣一看就偷着乐,苏文扬同他不同,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这回看来是真的找到意中人了。   苏茂琉起来给他们腾位置,拿着两盆小多肉去阳台,搁在规整好的木架子上。   陈茵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一眼苏文宣,又悄悄同苏文扬说,自己去厨房,便起身溜出去,同文女士去讲话。   苏文宣见状,摇头,轻声道:“我这小叔子是不是年纪有点大了?”   苏文扬一笑,道:“那你也没得选,我还按照你的年纪给你找一个年纪合适的嫂子?”   这话说的,苏文宣也笑了,他喝着水,问:“沪城的?现在定居在文城了?”   “嗯,以前在沪城姥姥家长大的,现在在这有个画室。”苏文扬看一眼厨房,“父母过世得早。”   “哦……”苏文宣点点头,那小姑娘挺不容易的,他看看自己亲哥,“那你这是又当男朋友又当长辈?”   苏文扬靠近沙发里:“怎么?我没这担当?”   “有!怎么没有!”苏文宣想到李曼总说自己要给人当爹,合着他们兄弟俩都有这毛病,“挺好的,郎才女貌,很合适。那是要定下来的意思?什么时候结婚?”   苏文扬道:“我计划下半年先订婚,明年开春领证,看她挑一个合适的日子结婚。她想去海岛办婚礼。”   这详细的计划,苏文宣不禁佩服起他这个有条不紊的亲哥哥来:“好样的,生孩子看来也计划好了?”   “这倒是不急,她还年轻,现在画室生意也好,看她的意思定。”苏文扬道,“妈可能有点急。”   “那是。”苏文宣想着,之前是没有女朋友着急,现在有了女朋友就得开始着急结婚和要孩子,这长辈就这点操心的。   陈茵茵拿着透明的细瓶口水壶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杯子,要给苏文宣倒水,弯腰时,黑发如瀑般垂落下来,漂亮极了。   苏文宣心道,这世界的女孩子多么美好,而我却与她们无缘。   他忙去接水壶道:“嫂子别客气,我自己来。你坐吧。”   陈茵茵一听更不好意思了:“你叫我茵茵吧。”   苏文扬看这样子,将女朋友拉到身边:“没事,随他去。”说着凑到陈茵茵面前同她碰了碰额头。   苏文宣感觉自己要瞎了:“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陈茵茵害羞地抱着苏文扬的胳膊,低眸整理自己的长裙裙摆。   苏文扬看柔顺的女孩子一眼:“你不是说见了文宣要问问娱乐圈的八卦?怎么不问了?”   “不好意思问呢。”陈茵茵轻声道,不过扬起头看向苏文宣,眉眼一弯,笑着道,“对了,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她也是演员,不知道……”她有点不清楚如何称呼面前这位年纪不小的男友弟弟,“不知道你不认不认识的。”   “你叫我文宣吧。”苏文宣主动道,“没事的,我现在辈分比你小。那你同学叫什么?”   “刘梦斐。”陈茵茵道,她这一双杏眼望着苏文宣,“你认识吗?”   苏文宣一顿:“那挺巧的,去年这时候,她还在我手底下呆着的,不过年底她换公司换经纪人了。”   陈茵茵这才惊讶:“你是她前经纪人啊?太巧了吧?那你……那你知道她快结婚了吗?”   “我今天刚从同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不过也是听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应当是确认了。”苏文宣如实道,“你们还有联系?”   “之前其实没有了,主要是我们前一阵高中同学聚餐,她跟她男朋友一起来的,她男朋友是我们当时隔壁班的。”陈茵茵一说感觉有点绕,便道,“然后听她的意思是快结婚了。”她又小声对在一旁听着的苏文扬道,“那天你不也去了?你还记得吗?”   苏文扬随手拿过一个抱枕塞到她腰后,才道:“就那个穿一身粉色运动衫的?”   一听到粉色两个字,苏文宣就想笑:“那就是她了。兜了一圈,原来也算有缘。”   陈茵茵又对苏文扬道:“可能结婚会请我们同学喝喜酒,到时候你去不去?”   苏文宣一听,看来刘梦斐这好事是实打实地近了,不过毕竟是合作过,这姑娘的情况苏文宣也知根知底,少不得要关心一句,“那你知道她男朋友人怎么样?”   陈茵茵一听到这个,先看一眼苏文扬。   苏文扬道:“照实说,没事。”   陈茵茵这才道:“因为不是同班同学,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上回吃饭听刘梦斐自己说起来,现在在沪城一个什么单位上班,具体我不清楚了。”   苏文宣一点头,他想,不知道梦斐如今是不是成熟一些了,人生大事,还是希望她走得稳当。   这会儿,文女士手里拿着酱油瓶,在厨房门口,问:“文宣,你爸不是说你要做饭?来吧,我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上你掌勺,我也偷空歇会儿。”   一听这话,陈茵茵站起来道:“要不然我来吧?”   “不用。”苏文宣起身,“哥,你陪嫂子说话。我去吧。”边说边将衬衣袖子挽高,走向厨房,“妈,围裙给我弄一个。”   陈茵茵不确定地看着苏文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确定地问:“真的不用帮忙吗?”   苏文扬拉着她坐下,另一边苏茂琉经过,笑着道:“他啊一年也就做一顿饭,甭管他。让他去。”   厨房门一关,文女士就瞪一眼苏文宣:“你看看你。”   “……”苏文宣正去洗手,满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啊,就是不着调!”文女士抬手就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你爸跟我说了。”   “哦。”苏文宣冲干净手,再低头让文女士将围裙戴在自己脖子上,他自己在腰上系好。   文女士看小儿子都三十了又孤家寡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声问:“你跟人家小洋是好聚好散的吧?没弄得不愉快吧?”   “没有。”苏文宣道,“真的好聚好散。”   文女士点点头,将台面上准备好的几个菜说了一下,末了又道:“我是蛮喜欢小洋的,他看着跟我们一家人像,脾气也软。不过么,既然没缘分也没办法了。但是文宣,你啊,真的得找个人好好过日子,瞎胡闹的不要,听明白没有?”   苏文宣站在厨台边,拧开天然气,手里拿着油瓶,听到这话时候,反应了一下,“您这话里有话。”   “你知道就好!”文女士看着锅子热起来,便提醒,“可以加油了,现在提倡热锅冷油,不要吃得太烫,油太烫了,对身体不好。爆炒也要少吃。”   “嗯。”苏文宣想,文女士应该是提醒自己别跟霍祈东胡闹。   这可怎么办呢,都已经胡闹上了……   他对着面前的锅子,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文女士多了解这个小儿子,一看他这表情,便哼一声:“你啊!哎,不管你了!” 第45章 045【一更】   周日在家安安稳稳休息了一天,苏文宣还想着最近工作室几个艺人都还算安分,各项安排都算稳妥。   谁料,周一下午就出事了。   有专营偷拍一行的八卦狗仔联系苏文宣工作室,发来几张王海潮跟某个网红艺人的偷情照片。   李曼拿着手机冲进办公室找苏文宣时,正是四点左右。   他中午因为事情太多,没午休,所以刚才在沙发眯了会儿醒来,坐在沙发上有些怔忪地看完这些搂lou抱bao的照片。   几秒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前天试镜结束后发生的事情,照片里王海潮的衣着打扮同那天一模一样。   “立刻联系海潮问清楚原委,另外,价格多少?”苏文宣快速起身,随手扯了一下褶皱的衬衣,走向办公桌。   李曼匆忙道:“说是三百万,那我先跟海潮电话联系吧。”   苏文宣想到王海潮的执行经纪人陈佩那天的反常,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但这会儿先处理这件事要紧,正要跟李曼说下自己的想法,便看到手机屏幕一亮。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正是陈佩。   这档口,苏文宣头皮一凉,他有种并不太好的预感。   李曼看他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眼神复杂地盯着手机,才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先接陈佩的电话?”   苏文宣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平静地拿起手机,对李曼道:“曼曼,你先去联系海潮,我跟陈佩聊一下。”   李曼看他似乎没事了,点点头出去。   苏文宣见那门合上,才接起电话:“喂,陈佩,怎么了?”   陈佩在电话里抽噎着道:“苏总,帮帮我,我不想呆在海潮这里了,你帮帮我换个地方成吗?去工作室,或者其他艺人那里,都可以。”   苏文宣皱眉,右手按在办公桌上。   他凝视着这不停变换画面的电脑屏幕,语调不变地沉稳道:“你知道我肯定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陈佩,先冷静下,你好好把事情同我说清楚。”   陈佩呜咽道:“苏总,我怀孕了,孩子是海潮的。海潮不准备要,我想自己生下来。”   “……”   苏文宣整个人在座椅上僵了一下,脑中飞快转动,正要开口,又立刻止住。   他陡然意识到,陈佩可能还不知道王海潮同网红在一起的事实,如果她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里?海潮呢?你们在一块吗?”   陈佩咳嗽一声,道:“我一个人在酒店,他在拍戏。苏总,对不起,我不该现在才告诉你。但我真的没办法……我也很想早点说,但海潮不同意……”   苏文宣这一听,就觉得其中关系复杂,他看到李曼又推门进来,手里也拿着电话。   他忙抬手,示意她先出去。   李曼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心道不妙,又快速拉开门出去,同电话里的王海潮道:“海潮,那你等等,苏总有个客户电话,一会儿等他结束联系你。”   而办公室里面,苏文宣仔细问清楚陈佩同王海潮的情况,最后道:“陈佩,我这边跟海潮沟通一下具体情况。如果你想换个工作环境,这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但感情的事情我帮不到你,你也很清楚,对吗?需要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你和海潮之间的去路。”   “我已经不想同他待在一起了,真的,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苏总,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已经为他打过一个孩子了。”陈佩似乎在强作镇定地深呼吸,但是难掩哭腔道,“苏总,真的不想叫你知道这些事情,但我没办法,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我这几年同他在一起,在外面拍戏东奔西走,没有自己的私人朋友,只有他的朋友,家里人又在北方,很少联系,我……”   苏文宣是最怕女人哭,这哭声也最是折磨人,叫他心里也泛着愁绪。“这样,我先同海潮沟通一下,好不好?”   不过这原也是艺人的私生活,他也做不得谁的主,至多就是安排个人去接了陈佩的工作,让陈佩回来。   “苏总,你能不能来一趟影视城?”陈佩哀求道,“我怕海潮不让我走。”   “你们怎么弄得这么严重?”苏文宣说完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现在说这些了,略一沉思,手头事情的确也不多,便道,“好的。”正好又有王海潮照片的事情,他的确也得同王海潮好好沟通一下,于是道,“那我现在过来吧。”   等这头电话挂断,苏文宣立刻走到办公室门边,将李曼喊进来。   李曼忙道:“王海潮的意思是,先拿钱稳住。你说,有没有可能对方也是借口这来炒作?”   苏文宣稳一稳心神,安排道:“曼曼,你跟之前我介绍的那个做网红经纪的朋友聊一下,看看对方知不知道这个网红,什么背景底细,尽可能查清楚。”   李曼看他一脸严肃,忙问:“对了,陈佩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慎重。”   苏文宣望着李曼,有一丝犹豫,但最终却摇摇头。   诚然面对的是多年熟悉的李曼,苏文宣也没办法直接告诉她陈佩怀孕的事情。   “你让大野进来,我要去一趟影视城,一会儿就走。”   “今天?一会?这都要下班了啊。是海潮这事儿吗?还是陈佩出什么事情了?”李曼不解的问,虽然是初夏时节,五六点天色还亮,但毕竟已经是傍晚。   而从文城赶到影视城,起码两个小时车程。   苏文宣柔声道:“曼曼,是陈佩的事情,她想换办公室的工作,情绪状态有点不稳定。我去跟她聊聊。”   “因为海潮的照片?”李曼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知道了?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她话没说完,蓦然瞪大眼睛。   “哎,曼曼,你就是太敏锐。行了,大概先这样,我先去。”苏文宣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一句,“没事的,你先去跟大野沟通下送我去影视城的事情。”   “陈佩要是跟王海潮在一起的话,那真的是到了八辈子霉了!”李曼没管苏文宣说什么,单纯愤慨道,“你不知道我刚才就那个照片跟王海潮打电话的时候,他什么口气。他就一副,玩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我真的是……我……”   “曼曼,别激动。”苏文宣道,“我今天过去,临时有事你得顶着,你别激动,好吗?”   “好好好。”李曼长叹气,“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今年没事儿了呢!还坐等周非七月底上综艺大红特红,我们也吃点红利,年底还可以去浪一浪,结果还有这种糟心事!烦死人了!”   苏文宣心道,这里面还有个孩子呢……不过可不敢让李曼知道,这也是个爱操心的人。   等苏文宣在办公室安排完毕手头的事情,坐大野的车,去外地影视城。   路上,华灯初上。   行至中途,苏文宣接到霍祈东的电话,他望着绵延无尽的高速马路,率先道:“又要吃饭吗?我出差了,刚出文城。”   “这么临时?去哪里?”霍祈东沉声问,“几时回来?”   “还不一定,去影视城见一下艺人,顺便处理点问题。”苏文宣道,他的手肘顶着车框。   听着一来一回的对话,好像有一种两人认识很多年的感觉,有一种隐秘的难以言说的亲近感。   苏文宣想到霍祈东那点小委屈,便又主动道:“周末应该可以回来,要么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他没等到霍祈东的回答,而是他的轻笑。   “笑什么?”苏文宣不解地问道。   “苏文宣,我终于也能等到你请我吃饭了?”   苏文宣也笑了,轻轻摇头:“那你要不要赏光,同我一起吃个便饭呢?”   “当然。”霍祈东语调轻松,又问道,“你跟谁一起出差?”   苏文宣眼尾扫一眼认真开车的大野:“公司同事。他专程送我去,我的车还没提。”   “你坐在副驾驶?”   “嗯。”苏文宣皱眉,“这你也要管?”   “说你想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文宣一顿,眼尾瞥一眼大野,对电话里的男人道:“做什么呢?影响不好。”   “那你想我吗?”   苏文宣抬手轻轻一磕在玻璃窗上:“你怎么不说呢?嗯?”   等了几秒,电话那头的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轻柔而笃定地道:“苏文宣,我想你。”   苏文宣心念一动,才道,着了你的道了!   “不行,你肯定是躲什么地方去了。”苏文宣忍着笑意,“好了,别开玩笑。”   霍祈东执着地问:“你就这样打发我?”   苏文宣觉得霍祈东的声音很有味道,隔着电话,嗓音特别像是事业有成的精英成熟男人。   其实呢……   一头有点幼稚,还喜欢咬人的小老虎。   苏文宣抬手盖着眉眼,无奈地轻笑,语气极为柔和地道:“好了,我想你。好不好?”   终于把人打发,苏文宣挂断电话,就看大野憋着笑,脸都红了。   “想笑就笑,憋坏了回头。”去年过年期间,在他家,苏文宣就发现了,大野这笑点真的是太低。   大野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苏总,我耳朵都要聋了!”   “聋了也给我好好开车,我这车祸的伤还没好彻底,再出事就去西天了。”苏文宣摇着头,敲一下腿,主动问起大野家里情况,慢慢悠悠地岔开话题。   什么女朋友如何啊,父母如何啊,房子买在哪里,何时结婚……   两人漫天聊了一路,等抵达陈佩在的酒店,大野才反应过来:“苏总,您是做调查吗?现在好了,我祖孙三代您都知道了。”   苏文宣笑得开怀:“知道有什么用?我也不去你家吃饭唠嗑。”   等进酒店,苏文宣才收敛神色。   经纪人和艺人谈恋爱,他自己当然也有经验,但人和人是不同的,每一份感情也是不同的,加上王海潮这个情况……   苏文宣有点摸不准这件事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王海潮还在片场,陈佩单独在。   苏文宣进去后,请大野避一避,他先和陈佩单独聊。   陈佩短发,常年奔波在外,方便打理,长相雅致、说话有条理。   苏文宣看着她,就想起李曼,但她们又是不同的,陈佩性格还内向一点,不像是李曼,情绪外放些。   “陈佩,你跟海潮,你们已经聊过了是吗?”   “嗯。”陈佩看一眼苏文宣,又神情低落地靠进椅子里,她身形单薄,如今虽说是怀孕,但一点都看不出来,苏文宣看她这模样,越看越是心疼不已。   这世上的女孩子们多半都可爱迷人,可惜要经历这世道的折磨。   “苏总,海潮的态度很坚决。我们吵也吵过了,骂也骂过了……他不想要,但我想要。”陈佩拧开脸孔,左眼落了一行泪,她抬手抹去,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我也不是没有积蓄,我养得起一个孩子。”   苏文宣一听这话,便道:“陈佩,我还是之前电话里同你说过的。工作,我尽可能地帮你协调;但感情,谁也没办法介入进来,只能你自己保持理智去处理。不过从我个人角度,可能你还需要慎重,或者同家里父母再沟通商量一下。以及,海潮这里,你们是否真的已经沟通清楚?他知道你要单独……单独生下这个孩子?”   陈佩摇头,苦笑着道:“他让我打掉。”   眼泪从她眼睛里无声地掉落,她勉强一笑,“没事的苏总,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选择,我也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你不用担心……谢谢你能特地赶来,我知道你一向很认真也很负责任。”   听到这话,苏文宣想,陈佩这样懂事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还会走到这一步?   哎,果真感情这件事,搁在谁身上都是一道大难题。   最要紧的是,有些感情,从根本上就无解。   “好了,陈佩。我同海潮先聊一聊。”苏文宣道,“可以考虑,先把你调回工作室,缓一缓情绪,冷静一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正说话间,陈佩的手机忽的响了。   苏文宣见她看到来电显示时,微微瑟缩了一下。“是海潮吗?”   “嗯。”陈佩似乎犹豫不决,不过还是按了接通。   “你在哪里?”王海潮电话中的语气并不和善,有些冲地问陈佩。   陈佩谨慎地道:“我在住的地方,苏总……苏总刚到,聊了点事情。”   苏文宣总觉得他们这相处似乎又与从前不一样了,他能隐约听到海潮脾气蛮大的声音,他想,怎么两人关系变得这样差了?   苏文宣直接道:“陈佩,海潮结束了?你让他现在过来。”   他还有照片的事情也要同王海潮聊。   等陈佩电话挂断,苏文宣看一眼腕表的时间,“先去餐厅吃饭,大野跟我晚饭都没吃,你也没吃过吧?”   陈佩摇头。   “什么都不要紧,先填饱肚子。”苏文宣推开椅子起来道,“走吧。”   陈佩扶着椅子道:“苏总,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赶来……”说到这里,她才真的哭起来。   刚才那些委屈、难过都一直忍着,此时此刻却蓦地彻底痛哭起来。   人在无助时,有个人在,他还愿意耐心听一听,甚至能说上一两句理性冷静的话来提点自己,更要紧的是,这还是个某种意义上的陌路人。   而真正贴心体己的人,却声色俱厉……   苏文宣想,应当是刚才王海潮那通电话的问题。他弯腰从桌上抽了纸巾递给她:“我去外面等你,你去洗把脸。”   “谢谢苏总。”陈佩用纸巾捂着眼睛,“谢谢……”   苏文宣出去后,看到大野靠着墙在刷手机,他才道:“大野你就到下面的餐厅点个包厢,四个人,我跟陈佩一会到,菜色不讲究,你看着点就行。”   “成。我立马去。”大野忙快步走出去。   苏文宣则望着走廊的壁画心里计划着陈佩的事,调回去倒是简单,重要的是王海潮这里谁来顾着,短时间内找个有经验的执行经纪人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有磨合期。   而从另一个层面上说,王海潮这次太不负责任,倒是叫苏文宣不齿了。   哎,这些艺人,一个一个闹心。   苏文宣陷入了沉思中。   可等王海潮来时,就冲上前拽住苏文宣问:“苏总,你告诉陈佩了?”   他长着一张正剧脸孔,模样周正英俊,个子微比苏文宣矮一些,但是力气不小。   苏文宣猜测他说的是狗仔照片那件事,便道:“没有。不过,海潮,你这个私人问题,是不是可以慎重处理下?现在陈佩这里……”他正说完,陈佩就推门进来。   看到王海潮时,陈佩神色微微一变。   王海潮这才松开苏文宣,整了整T恤,道:“苏总,我能先和陈佩聊一下?”   苏文宣下意识地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他本能地先转身看一眼陈佩:“你们先聊一下?”   陈佩瞥一眼苏文宣,又看一眼王海潮,才低眸点点头:“嗯。”   苏文宣往外走的时候,就说:“那我跟大野在外面等,你们,好好聊。”他又对王海潮道,“海潮,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太急。”   在他的印象中,王海潮算是一个稳重的年轻人,主要是话也不多,从跟着他到现在也不找事情,没什么大野心,又常年在外拍摄电视剧……   苏文宣想,不像是梁诺周非,三五不时还要晚上电话联系自己说说最近的情况,问问意见,王海潮身边因为跟着一个有经验的陈佩,所以更省心。   而如今,这份省心似乎变了味。   “苏总?”大野见了苏文宣在沉思,他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苏文宣一看这包厢门,随手拉开一把桌子边的椅子坐下:“看情况明天应该可以。”   他刚坐下不到两分钟,就听见门里吵架的声音。   女人嗓音细,一拔高就特别尖利刺耳,苏文宣和大野对视。   苏文宣使了个眼色,大野忙主动去敲门:“海潮?”   大野也听到了,陈佩似乎在说孩子什么的,他一愣,才扭头问苏文宣:“苏总,陈佩跟海潮,那个什么……啊?”   苏文宣点点头:“嗯。”   大野目瞪口呆,娱乐圈就是乱,每天还乱得不重样。   此时,苏文宣手机震动,他低头将手机摸出来。   有一条微信好友添加消息,昵称是单名一个“霍”字。   苏文宣通过后,立刻收到一条消息:【吃饭了?】   霍祈东这是全方位无死角地渗透到自己生活中来么。   苏文宣拿着手机靠向椅背,慢慢输入一句:【霍总,这么空吗?生意清闲?】   霍祈东回复道:【百忙之中抽空也要问候苏总,怕苏总一不小心就把我忘了】   这人,苏文宣给他发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他的神经刚放松了下,就听到餐厅包厢里陈佩惨叫一声。   “不好!”苏文宣拽着手机直接冲过去拧门。   门竟然被里面反锁了。   “海潮?!陈佩?!”苏文宣拍门,却听到陈佩的声音再喊自己,他一着急,往后退了一步,狠狠撞上去。   大野见状,也忙上来,跟着一起撞门。   等两人闯进去,苏文宣见陈佩倒坐在地上,而地上已经隐约见血。   顷刻间,苏文宣整个人都毛骨悚然。   饶是大野一个大男孩,也惊讶地发不出声音。   苏文宣这档口也没顾得上王海潮,冲到摔在地上的陈佩身边,她一脸惨白,屁股底下血再慢慢渗出来。“陈佩?!你没事吧?”   “苏总,苏总,你送我去医院,我孩子……”陈佩满头冷汗,双唇失血,也不过就几分钟时间立刻脸上全无血色。   苏文宣顾不得太多,一把抽出桌布,裹在她身上,再将面前的女人拦腰抱起来,等直起身子他才意识到不妙,因为王海潮挡着门。   这哪还是荧幕里堂堂正正的男一号,简直就是冷面的反派!   “海潮你疯了?她怀孕了!你这样可能会要人命的!”苏文宣怒道。   王海潮拧着脖颈,死死盯着他怀里的女人,语气激动地道:“不能生下来!陈佩,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不能生不能生!”他越说越激昂,冲上前同苏文宣要抢陈佩。   “大野!”苏文宣怒喝一声,抱着陈佩往外躲王海潮。   有些慌张的大野忙冲过来。   苏文宣急促地道:“你拽住他!我送陈佩去医院。”   也不知道是大野怔忪意外,还是王海潮的垂死挣扎太过剧烈,大野愣是没把他扣住,反而叫王海潮一拳头直接打在苏文宣的后背上。   苏文宣吃痛,整个人往前扑,怀里毕竟还有个人,他一趔趄,左肩砸在门框上,额角也跟着蹭了上去,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这会儿,实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苏文宣立刻趁着大野抱住了王海潮,冲出包厢。   “陈佩,你……你坚持一下。”苏文宣心里也慌。   陈佩一只手奋力攀着他的肩膀,咬着牙痛苦地道:“苏总,我能坚持……我……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面对迎面走来的侍应生,苏文宣忙大声道:“你们这里有车吗?我朋友出事了,需要立刻送医院?!”   “车?!我这儿有,出什么事情了?”餐厅一个经理也冲过来,看到原本就是深红的桌布被裹在这女人身上,而屁股下面似乎一片痕迹,大为惊骇,“这……快快快跟我来,去附近一个医院!”他一边扶着陈佩一边给苏文宣指路,“走这边货梯,快很多!”   等上了这经理的车,苏文宣抱着陈佩,“陈佩?你再忍一忍。”   “对对对,医院不远的。”这个经理应该是本地人,对附近的情况很了解,车子如同水蛇一般扭出去。   陈佩靠着苏文宣的右肩,哭着摇头:“我就想要这个孩子而已……”   苏文宣此时也已经不知说什么好,只搂紧了陈佩,任她在自己怀里哭。   他知道自己没有同女人的缘分,也没有同孩子的缘分,看到这模样,心里也揪着成了一团。 第46章 046【二更】   陈佩的孩子没保住。   苏文宣听到这话时,陈佩在嘶声力竭地痛哭。   走廊蒙灰的长灯下,一只极小的黑色虫子飞来飞去,绕着灯光,不知是寻求庇护,还是迷了路。   苏文宣仰头望着这一只小飞虫,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虽说世事如云,过眼即逝,但人心底里总有一个位置,放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存着一些不与人言的情愫。   接下去是医生护士兵荒马乱地处理后续问题。   苏文宣始终没有再进入病房,他不知道要对陈佩说什么。   在这个片刻,他竟然觉得疲惫不堪。   他双手随意地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靠在白色的墙壁上,脸色亦是苍白如白壁,仰头轻轻砸了一下后脑勺,才让自己清醒了些。   几分钟后,大野大步跑过来,在苏文宣面前急刹车,止住步,“呼——”的一声,喘口气。   “苏总?怎么样了?陈佩没事吧?”   看着苏文宣额角的破皮和红肿,大野惊讶不已地道:“你这额头是不是要处理下?”   苏文宣直起身子,摇摇头:“对了,海潮呢?”   他立刻恢复精神,见大野撇嘴耸肩,便道:“嗯,我同他联系,你照应一下陈佩。”他摸出手机给王海潮打电话,转身往走廊外走去。   大野看他前一秒还似乎精神不济,后一秒又淡定如常,心道苏总不愧是苏总,永远都这么沉得住气。   王海潮的这通电话接通得倒是快。“苏总,这事儿你别插手了,说到底这是我的私事。”   他的口气夹杂着不耐烦和急躁。   苏文宣自然很清楚其中的道理。   “海潮,我对于你的感情,甚至于你和任何人的事情,都没有兴趣、也没有责任要插手来管。但陈佩也是签在我这里的员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置之不理。我明天会把她带回文城,你们先各自冷静一下。”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我他妈还在片场拍戏啊!”王海潮在电话里嚷起来,“苏总,你这样不合适吧?啊?!”   苏文宣此刻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外面是一条喧闹的街,路灯如蛇绵延向无尽远处,灯下的人匆匆行经而过。   谁也不为谁停留,谁也不为谁而活着。   只是这个男人刚才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竟然连关心一句都做不到,还希望痛失孩子的母亲继续照顾他的工作生活……   难怪陈佩说王海潮还是个孩子,这所思所想,果真如是。   苏文宣快速道:“你不是还有个助理?你这半个月主要就是在片场吧?基本可以顾得过来。下半月我会再安排。”   “不成,我那个助理怎么够细致啊,你好歹给我配个执行经纪人啊。”王海潮道。   苏文宣疲于应付他,只道:“海潮,你是不是应当也考虑下陈佩的处境?”   这话本也轮不到他来说,说了也无益,但苏文宣还是忍不住要问。   王海潮快速道:“她不考虑我的前途我的处境,我怎么考虑她的?苏总,你是圈子里的人,你衡量衡量呢?”   理智与情感,苏文宣这一次选择站在情感这一边。   他单手扶在腰间,用力按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将电话挂断。   世间无情的人真的太多,何差这一个。   苏文宣稳步走向病房,一个老人扶着一位老太太慢慢地经过,似乎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老太太被逗笑,咧着嘴直笑。   他微微停步,请他们先经过,耳旁是他们说笑的声音,听不懂的方言、更有些含混不清,却显得如此真挚。   苏文宣不由得侧眸多看一眼,想到了文女士从前说的那一句“少年夫妻老来伴”,不由得心头一酸。   等进了病房,就看到大野呆呆靠在床尾的墙边。   陈佩正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一眨不眨。   因为在怀孕初期,意外流产后也未发现其他问题,不需要做手术处理,医生护士也只是建议她在医院躺几天观察。   “苏总,我想回文城,你带我回去?”陈佩声音低哑地请求道,“现在就走好吗?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医院里。”   越说越是心酸。   苏文宣按了下眉脚,看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八点,再看一眼一路开来的大野。   大野忙道:“要是开回去,我没问题的,反正才两个小时。走夜路开慢点的话,今晚也一定能到了。”   苏文宣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这样,大野你先去问下医生。听医生意见,是不是可以出院,另外回去后要怎么安置。”   “不用问了,就是直接走就行了。回家休养就可以了。”陈佩说着就要起来。   苏文宣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沉稳地道:“你先别乱起来。让大野去问,没问题我们再走。”   陈佩看着这个高个子略有些瘦削的男人,别开眼睛道:“苏总,对不起,麻烦你了。还要为这种事情奔波。”   眼见着她眼泪又要流出来,苏文宣忙道:“陈佩,你要冷静,很多事情很多人,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都不值得。值得的,是你自己,所以,不妨多为自己想一想。”   “想不通。”陈佩扯过被子按在眼角,“苏总,我想不通啊……”   苏文宣也知道,外人是很难真正设身处地、感同身受。   在旁观者的位置指手画脚、或者去评价一个人一件事,的确很容易,但真的进了局,就很难说得清楚。   说到底,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理解另一个人。   因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存在。   “没事的,你这么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想。走得不对,可以等一等,或者绕一绕,不必非要在一个槛上跟自己较劲。说白了,人活着一辈子,都是为了自己。”苏文宣淡淡道,看着这白色的床单,心里不太舒服。   他上次车祸在医院住得太久,对医院这地方,也有些防备心,总希望不要再进来才好。   大野回来时候,跟了一个护士,叮嘱一番,指着苏文宣让他抱病患出去,自己不要走路,苏文宣点头应是。   不过真出去时,陈佩让大野帮忙搭把手,抱了她。   苏文宣走在后头,接到李曼的电话。   “怎么回事啊?没消息了?陈佩和王海潮怎么了?”   苏文宣慢一步,道:“曼曼,我现在和大野、陈佩一起回文城,可能十点半左右到。”   “今天还要回来?”李曼惊愕道,“苏总,你快点告诉我什么事好吗?急死我了!哎呀,我又不会到处宣传,你说就是了!”   苏文宣轻轻一叹,低声道:“陈佩刚才和海潮争执起来,受伤了,我带她回去。”   “王海潮把陈佩打了?还是怎么的?”李曼声音都急了,“这他妈的不要脸吧打女人了还?人怎么样啊?”   “嗯。问题不大,现在出院回去。我明天上午应该回到工作室,到时候具体的事情,见面说。”苏文宣道,“可以吗?你早点休息,别担心了。”   “只能这样了。哎,我说我怎么总是眼皮子跳,不安生。”李曼道,“那你们路上小心点,让大野开慢点。”   等上了车,陈佩一个人靠坐在后座上,身下铺着护士刚才给的卫生纸,身上穿的还是病房里的病号服。   苏文宣帮她系好安全带,才上了副驾驶。   得知陈佩在文城也没有亲人朋友,一个人住时,苏文宣又赶紧联系每天去自己家的阿姨,请她代为介绍一个同行明天去陈佩那里照应。   陈佩在后排听着他打电话安排事情,心里更不是滋味。   “真的对不起啊苏总……”   苏文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车台上的纸巾盒给她递过去:“没有人想给别人添麻烦,但麻烦来了,也没办法不是?你啊,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大野在一旁想笑,但一想到这情形,似乎也不太合适笑,匆匆忙忙闭嘴。   陈佩望向车窗外,左手搭在小腹处,在一阵刺眼的灯光里,轰隆作响的汽车嘈杂声音中,她抹去眼角的眼泪。   苏文宣则望着前头岔路口众多的路牌,无声叹息。   一生中,人要遇到的路口太多,一个不小心,一脚踏错方向,就算不遍体鳞伤也要大伤元气。   可是,人啊,就没有不行差踏错的。   等苏文宣安顿好陈佩回到家,冲个澡却了无睡意。   他站在CD架边,挑挑拣拣取出一张德永英明的CD,扭开声音,在低哑忧郁的歌声中,扶着椅子坐进鱼缸边的躺椅里。   苏文宣感觉后背和左肩都有点肿痛,不过也懒得去多管,坐下后看着小鱼儿,轻声同它说话:“小霍,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嗯?”   黑色的小金鱼摇着尾巴晃来晃去,自得其乐,游过水草时,啄两口水草,丝毫未有理会苏文宣的意思。   “还是你好啊,一个人占一个世界。”苏文宣眯起眼睛,陷入沉思中。   第二天,苏文宣抵达工作室,李曼第一时间给他送一杯咖啡进去。   “你脸怎么了?啊?你怎么受伤了?没事儿吧?王海潮不仅打了陈佩还打了你?啊?这是要造反吧!”李曼气急了,要是王海潮站在面前,估摸着上去骂个半小时。   “没事。”苏文宣摸了下额角,“不小心撞的。”   李曼看他这情况,见他不愿意多说,就没多问,只又道:“王海潮的照片事宜我已经谈妥,对方的意思是钱过去照片就销毁。陈佩呢?陈佩怎么说?”   苏文宣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一口:“曼曼,我想,要么我们同海潮解约吧。”   “啊?”李曼听到这里,又有些意外,“王海潮的确有点问题,但直接解约合适吗?”   但她细致一想,嘀咕一句:“这种男的,就该给他雪藏,解约便宜他了。”   苏文宣一听这话,便坐下开电脑,口中道:“现代社会还是讲求契约精神的。我只是不想为他服务了,又不是想报复他?再者,他也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不想同无德之人合作罢了。”   李曼也跟着坐下,便道:“对了,杨争导演助理联系我了,让梁诺快点去试镜科幻片的男一号,我已经跟梁诺、小雅沟通过,你具体什么时间空?一起过去?”   “嗯,这样,你让小雅带梁诺去见下程老师,具体沟通一下杨导给的本子,细节再聊一下。尽量这周或者下周三之前,你去协调。”苏文宣道,“另外你让张清进来,我跟他过一下王海潮商务上的事宜。”   李曼点点头,看他神情也很是疲惫,便道:“那你别太赶,悠着点。”   苏文宣扭过椅子,去背后的档案柜里去找王海潮相关的文档和资料。   商务张清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份文件夹。“苏总,你找我聊海潮的事情?”   “对。”苏文宣望着个子不高,一团和气的张清,点了点办公椅,“坐。”   张清挪开椅子:“那我先汇报下海潮这段时间的合作情况?”   苏文宣道:“不,你说一下接下去的一些安排和客户情况,过往的那些我都有数了。”   他和张清在办公室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过了一遍王海潮手头所有的事宜。   末了张清问:“苏总,海潮这边是不是另外有想法?”   苏文宣靠向椅背,暂时还不方便将自己的意思透露出去,他只道:“没有。只不过我昨天去了影视城同他聊了聊,了解了他的一部分想法,所以回来再跟你顺一遍工作,以便接下去做安排。”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张清也知道他昨天的确去了影视城找王海潮,便点点头:“那我出去了,有什么其他客户资料或者情况,您微信找我,我立刻发过来。”   苏文宣拿着签字笔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等人出去,苏文宣立刻联系自己的表弟文启政。   文启政,律师,工作室的合作法务顾问。他正好在客户那边,苏文宣便劳他下班后去自己家里一趟,聊一下具体情况。   空下来时,苏文宣又联系问候陈佩的情况,得知她在修养,便没说什么,请她好生照顾自己,恢复后来工作室上班即可。   下班回到家,苏文宣将王海潮的一些相关的合作协议整理好,搁在茶几上,捉摸着怎么解约这件事。   八点多时,他接到霍祈东的电话。   “你还在外地?”霍祈东这样问。   苏文宣揉着额角,有些疼,他捉摸着要不要弄个鸡蛋敷一敷,听到这话,便道:“没有,昨晚临时赶回来了。”   “这么临时?”霍祈东道,“那你现在呢?”   “在家啊。”苏文宣正说道,便听到门铃响了,忙起身去开门,口中道,“我有些事情,先不同你说了。放心,周末不会忘了请你吃饭的。”   霍祈东低笑一声:“呵,除了吃饭,我难道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声音低沉,自有魅力。   苏文宣心里一顿,但是没理他,径直去开门。   刚将门扭开,门外的人兴致颇高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文宣。”   电话那头的霍祈东也听见这陌生男人的声音,问道:“谁这么晚去你家?”   苏文宣朝表弟点点头,指了指手机,请他先进来,自己则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水,而对电话里的霍祈东道:“家里人。好了,我先挂了,明天或者什么时候我电话找你?”   “嗯。”霍祈东简单应一声,也没多说。   等苏文宣端着一杯温水出来时,文启政已经拿起茶几上的艺人经纪合同和相关的补充协议问:“你这艺人怎么了?要跟你解约啊?”   苏文宣将水递给他:“不是,我要跟他解约。”   “啊?”文启政意外地看他一眼,“行吧。这艺人干什么了?违约接私活还是不履行你们的合作协议?”   苏文宣坐进单人沙发中,他摇头:“都不是,所以才要请你来商量商量。”   他将王海潮的情况细致地同文启政说了一遍,最后道:“等于是我要违约,但麻烦文大律师帮我合计合计,怎么合情合理地把这个解约给办了。”   文启政抬手一推眼镜,半开玩笑地道:“糟糕,刚才忘记计时了,你这事儿啊,咨询费得加倍算。”   苏文宣笑着靠向沙发,他左边背上昨天挨了一拳,现在还疼着,只侧侧身:“那我还劳烦你大晚上过来,岂不是得三倍四倍?”   “哈哈。”文启政一边喝水一边看合同,推了一下眼镜道,“其实啊,为了这事儿解约,不值当。一旦解约,这么多合作业务都打水漂,如果做迁移的话,等于便宜了这个艺人。你现在准备成为当代的江湖侠客?行侠仗义啊?”   苏文宣笑得随意:“我倒是想当呢,有什么本事?”   文启政将茶几上的合作协议、艺人经纪合同、商务合作合同,略略扫一眼,便道:“我先大体过一遍,要个十来分钟,你要么去忙自己的事情?”   “我也没别的事。”苏文宣抻了抻腰,“也行,我去洗个澡?”   “去吧。跟我讲究什么?”文启政头也没抬地翻合同,又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搁在沙发上,“对了,我姑还好吧?有没有想我?”   苏文宣听完一笑,站起身来对他说了大哥苏文扬找到女朋友的事情,扶着沙发道:“我妈现在光顾着我大哥,根本心里就没心思管别的事情。连我都懒得管了,哎。”   文启政笑着推眼镜:“是吗?那我回头跟我爸也说一声,他肯定要高兴坏了。”   都说外甥总是讨舅舅喜欢,苏文扬又是苏家和文家小辈里最早出生的,当初文启政还没生之前,苏文扬也是文家家中的一宝,没少得到舅舅的欢心。   “过阵子两家人一起吃饭吧。”苏文宣笑着道,看他果真忙碌起来,便顾自去房间洗澡。   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文启政听到门铃响。   他想,这么晚了谁还来表哥家里?看一眼卧室,苏文宣应当还在洗澡,便起身去开门。   猫眼里,是一位张颇为冷峻的脸孔,眉宇幽深,高鼻薄唇,神情淡漠,颇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过,谨慎起见,他隔着门问:“你找谁?”   门外的霍祈东一听到这陌生男人的声音,便皱了皱眉,直言道:“苏文宣。”   等门一开,霍祈东就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细条纹白衬衣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镜,面容和气、体面有度。   仔细打量,似乎这人跟苏文宣还有几分相似。   与此同时,文启政也在打量这人,只看他个子高大,一身黑色斜条纹正装,挺括有型,望向自己的眼神似衬衣领般锐利,无形之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是做律师的,早前跟着父亲出入大公司大集团,见过的富豪老板不在少数,自然很清楚这一款应当是有些来历背景的,否则不可能有这等压人的气质。   不过,文启政一贯谨慎,问道:“你跟他联系过?具体有什么事情?”   霍祈东正要说话,听到门里有脚步声,眸光便越过文启政,看向房间——   此时,苏文宣裸着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步调随意,姿态放松。   白皙的肌肤在灯下散着某种奇妙的光芒,令霍祈东眼神一暗。   他下意识地瞳孔一缩,冷肃地再次望向眼前这个男人。 第47章 047【三更】   苏文宣拿着毛巾擦头发,大步走到门边,看到霍祈东时候,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文启政一听这说话的口wen,便让开,转身进来,朝着苏文宣会意一笑,眨眨眼,才去客厅。   苏文宣心道好笑,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迎着霍祈东,低声道:“来做什么?”   他将毛巾随意地挂在脖颈处,湿掉的黑发如浸染墨汁一般,更显得他肌肤白皙。   霍祈东当然是知道他有一身好皮囊,但此时却第一眼就看清楚他额角和肩膀的淤青和红肿。   他踏进来,反手合上门,走向站定的苏文宣身前:“你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说着,抬手就要碰碰他的脸,却被他往后避开。   苏文宣抽下肩膀上的毛巾,又开始擦头发:“没事,不小心碰了下。”歪着脑袋看他脸色不佳,主动轻声问,“来干嘛呢?”   霍祈东瞥一眼在客厅的陌生人,微微抬一抬下巴:“那是谁?”   “我表弟。”苏文宣无语,“你这人……”他无语地冷笑了下,三两下将头发擦干,拿着毛巾,皱眉头,“你不会是来……”没说完,他瞪一眼眼前这男人。   听到这回答,还算满意,但霍祈东看他明显是刚洗完澡,上半身居然还没穿,殷红的两点似在白绸布上一样打眼。   霍祈东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径直走向卧室。   苏文宣一顿,被他拉进门去,进去之前似乎看到文启政正看过来。   霍祈东将人推进房间,关上门便按住他的右肩:“怎么弄成这样?不是去出差?还是去寻衅滋事?”   语调之中不乏严厉。   然而,苏文宣却未语先笑,抬眸盯着这一脸严肃的男人。   “你能别开这么冷的玩笑话?寻衅滋事?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个能挑事儿的?”   他刚冲过澡,肌肤腻滑,还有一股淡淡的沐浴乳香味,霍祈东的手顺着右肩hua下去,一把扣在yao上,将人往怀里一带。   湿法上的水珠随着苏文宣的动作如雨点般甩在霍祈东的脸上,他皱了下鼻梁,却甘之如饴地抱住他。   苏文宣忙抬手按在他的xiong口处,用眼神示意门外,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我表弟等我处理正经事,别又要乱来。”   正说这话,后bei的手就不安分地往下hua,掌心带着热度,挨着他有些微凉的肌肤,说不上来的舒服。   霍祈东见这人的面容就在眼前,漆黑的眼眸、粉嫩的薄唇,格外干净清冽的气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反而有些清爽的少年英气,他凝视片刻,心动不已。   只看他这伤太碍眼。   不悦地皱着眉头,霍祈东问:“你同我说,谁碰你了?”   苏文宣想笑。   “你幼不幼稚?我说了你还要把人去打一顿替我出气?你高中生?”   正说完,视线一黑,见他凑近来,对着自己低沉且有力地道:“按照这个伤势,直接打一顿恐怕是不够的。”   苏文宣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带来的热度,肌肉结实而蓬勃有力的胸膛与手臂,以及富有成熟稳重的男性气息,都散发着霍祈东独特的魅力。   他微微挪开脸,低声道:“没多大事,过两天就好了。先出去好不好?”   霍祈东的chun与他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公分,鼻尖已然蹭在他的面颊上,他微微眯上眼,亲昵地顺着他的脸颊滑到er垂处,顺势手臂一紧,牢牢bao紧他。   蹭动两下下巴,霍祈东靠在他的肩头,与他严丝合缝地yong在一起。   苏文宣被这带着安全感的眷恋给打动,也没有推开他。   几秒种后,苏文宣感觉到左肩的伤处落了一个轻wen。   他心里头总是有些微妙。   他自然知道霍祈东在意自己,否则不会频频花时间精力来与自己周旋,但看他此刻温柔至极,又有一种别样的心情。   这男人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文宣,别受伤。”   “嗯。”苏文宣轻轻地回应他,原本垂落的手慢慢搭在他的yao上,“我知道的。”   霍祈东bao着他又用了几分力,shou掌按着窄yao:“别在别的男人面前guang膀子!”   “……”   一说就不像话!   苏文宣抬手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管的真宽!什么别的男人,那是我从小一个光Pi股长大的表弟!我们俩滚泥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霍祈东一听他说这话就不爱听,隔着薄薄的居家裤,狠狠rou一把。   “光pi股?嗯?”   苏文宣看他眼神一变,推开他:“神经!放开,我得出去了,这么晚了,忙完得叫他回去休息。你也可以回去了。”   “先去弄件衣服穿。”霍祈东推着他,“你衣服呢?”   苏文宣叹气,扭身去衣帽间,却又被他拽住胳膊。   “又怎么了霍总?您这是跑别人家里寻衅滋事了吧?我可警告你,门外坐着的那个可是本城有名的年轻律师,他爸爸,也就是我亲舅舅,可是本城颇有威望的大律师,你是想吃官司呢?嗯?”   霍祈东没理会这话,只按着他的肩膀,看他的后背:“你到底跟谁起了争执?”抬手微微一按,就见他瞳孔一缩,“疼了?”   “废话!”   跟霍祈东讲话,非得气死不可。   苏文宣甩开他的胳膊道,“别管了,你啊,就是……”他走进衣帽间,随手扯了一件白T恤,正要套进去,被霍祈东接过。   霍祈东轻咳一声,将T恤打开帮他套上去,往下轻拉衣摆。   苏文宣见他这模样,抬手勾住他的下巴:“霍总,是不是稍微殷勤地过分了点?嗯?”   霍祈东顺势zhuo了一下他的面颊:“还有更殷勤的,你要不要试试?”   苏文宣推推他:“走吧。别叫人干等。哎,这么晚了都。”   两人前后脚出去,霍祈东随意地观察了一下他这雅致大方的更衣室和卧室,眸光从床上留恋而过,最后落在他的后背上,皱了皱眉心。   他迫切地想知道苏文宣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苏文宣显然不会正面告诉自己。   苏文宣拧开门出去,往后看一眼,道:“要喝水自己去厨房倒,要回去直接出门右转,恕不远送。”   霍祈东自然不会现在走,他见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正在看文书资料,便道:“嗯,那你先忙。”   苏文宣看他还真的去厨房倒水,扫一眼文启政,跟进去道,“算了,我给你弄吧。”说着,绕过霍祈东进去,抬手打开放置玻璃杯的柜子。   此时,一条胳膊绕过身前,又紧紧地yong住了苏文宣。   苏文宣一顿,不过也没说,只轻声道:“好了,我真的还要同他聊一下正事。”   霍祈东听他的口wen,温柔又平静,他将下巴搁在他脖颈处,用力一蹭,感受他肌肤上带来的温度:“他几点走?”   “做什么?”苏文宣拍他的手臂,微微推开他,拿着杯子去倒水。   霍祈东依旧不放开他,亲wen他的后颈:“你真的想我吗?还是骗我的?”   说的是昨天电话里的事情,苏文宣按开水壶,不语,看着杯子里哗啦哗啦的纯净水,才淡淡笑着问道:“那你猜呢?”   “我怎么猜得中苏总的心思?”霍祈东嗅他发肤的气息,鼻尖在他后颈处轻轻地滑来滑去,亲昵极了。   苏文宣被他弄得有些痒,微微避开,同时按掉水壶的开关,转过身,将水杯硬是塞进他手里,冷哼一声道:“那你就继续猜!”   霍祈东拿着杯子,看他踏出去,自己则在这厨房巡视一圈,嘴角始终带着些许的笑意。   经过玻璃鱼缸时,他坐在躺椅处上,抬手从柜子上的花纹小碟中捏了点鱼食丢进鱼缸。   苏文宣见霍祈东往哪儿一坐,隔着水光看他。   鱼儿浮游的光斑折射在他英俊年轻的面庞上,似乎打碎的斑驳时光,倒有几分浮光掠影的意思。   苏文宣抿着唇不语,一时间竟有种恍惚感。   文启政抬头看他一眼,正色道:“我看你这合同啊,找不出错处。要么你索性安排一点他办不到的工作,然后他要是拒绝的话,咱们再合计是不是以他不履行工作来告他?”   苏文宣一听,摇头:“那就是没办法了?”   “也有,但很容易被倒打一耙,反而说你不履行合同,你知道现如今跟艺人打官司,永远是经纪公司倒霉。不管最后谁胜谁负,毕竟艺人粉丝多,众口铄金,问题一定会被推到经纪公司这里。”文启政见他有客在,而且还是个熟门熟路坐着不走的客,便收拾了下文件道,“要么今天我先回去,最晚后天下班前给你一个答复,你不急着立刻就要解约吧?”   “嗯,那就麻烦你了。”苏文宣,也跟着起身,收拾下这些文书,又道,“下次抽个时间,再请你吃饭。”   “不用,记得按时付费就好。”文启政笑道,又瞥一眼那位躺在椅子上的长腿男士,轻声问,“你男朋友?”   苏文宣淡淡笑了,没说话。   “那不错,我姑肯定开心坏了。”文启政道。   苏文宣的眼尾却一挑,心道:你姑我妈要是知道我同这厮混在一起胡闹,还真的未必会开心。   等将人送走,苏文宣才走到霍祈东的躺椅边,手扶在鱼缸上沿,微微弯腰,对着浴缸里的小金鱼道:“小霍,你看看认不认得这个小霍。”   霍祈东猛的一睁眼,见他没对着自己,而是在逗鱼,便笑了:“苏文宣,你叫这鱼什么?”   “小霍啊。”苏文宣笑得肆意,眼尾微微上挑,眸中带着光,低眸望向霍祈东,见他猛的坐起来,便道,“你还不走啊?等着我请你吃夜宵么?”正转过身要去客厅,便被霍祈东扯住T恤的衣角。   他的手指一勾,往后轻轻地一拉。   随即又抬眸仰视着苏文宣,幽深的眼睛仿佛漂亮的琉璃珠一般,流光四溢。   苏文宣低眸望着他,看他此刻跟个孩子似的,便道:“做什么?”   霍祈东极为快速地起身,一弯腰,将人打横一bao:“bao一会儿。”   “少得寸进尺。”苏文宣被他bao到沙发上,索性懒懒散散地斜靠着抱枕,神情慵懒地打个哈欠。   霍祈东的手一抬,将他的tui撩到自己tui上,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轻一下重一下地rou着。   苏文宣见状,抬手掩住眉眼,挡住了刺眼的灯光。   红唇开合,他轻声道:“我啊,得养条狗。”   “做什么?专门用来咬我?”霍祈东看一眼他凌乱的衣摆和近乎玉色的肌肤,禁不住地手上用了几分力按rou两下。   苏文宣哼一声,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也不对,狗也咬不过你。你啊,是小老虎……”   霍祈东只听见了前半句,没听到后头的,按住他的膝盖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文宣嘴角微微扯起,淡淡笑了,“真不回去?都几点了?明天不上班吗?”   霍祈东的shou顺着膝盖往xia,肌肤如丝绸般柔顺,他来回mo挲,越发不是地方。   苏文宣抬腿避开一点:“别乱来,一会儿把你轰出去。”   一听就是吓唬人的。   不过此刻他闲适地躺着,这话自然是没有半点威慑力。   霍祈东难得见他这么温顺,便没再作怪,反而将衣摆帮他拉好,握住他的xi盖。   苏文宣启唇,颇有些慨叹地道:“你说的也对,感情同签合同似的笃定明确,也许才是好事情。”他脑子里想过王海潮同陈佩的事情,“可惜,如果只有一个人明确,那也意思不大。”   霍祈东听着这话,问道:“那怎么说,苏总是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   苏文宣未做声,似乎在寻思,好一会儿才道:“明确不了。人同人之间,还是需要点时间相处,彼此了解。看看价值观是否趋同,人生观是否相近,未来要走的路是否是同一条,或者至少方向是不是一致……都需要时间来慢慢地发现和了解……都说乍见之喜,不如久处不厌,还是有些道理的。”   霍祈东一听,嗤笑一声。 第48章 048【四更】   听到霍祈东笑声中的戏谑,苏文宣拿开手臂,微微仰头看他,又倒回去:“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霍祈东直截了当地道:“你说的都对,但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苏文宣一想到自己谈恋爱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的确没有说服力,但被这人当场戳穿,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朝天翻个白眼,沉默中抬脚踹他的tui。   霍祈东被他一踹,也不恼,反而一把握住他的脚huai:“苏总,恼羞成怒了?”   苏文宣蹬了一下脚,没脱开,便放弃。   霍祈东手在脚踝上mo挲两下,骨肉匀停的感觉实在是太妙,真叫他松开不手。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安静的空气中浮游着某种令人感觉放松的因子,甚至隐秘处,还有些难以言语的愉悦。   好像不需要说什么,两人静静这么一坐一躺也很好。   苏文宣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一种名为安心的感觉。   他又想到昨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对夫妻,不禁恻然,心道,白头偕老,多么美好而令人神往的词汇。   下意识地,他挪动了下身子,挨紧霍祈东。   也就是这个动作,令霍祈东松开他的脚huai,同他一起挤在沙发里,将人半lou半抱地弄进huai中。   苏文宣闭着眼睛,轻声讽刺一句:“看中我的沙发了?霍总叫人搬回去?免费送你了,不要钱。”   霍祈东轻柔地wen他受了伤的额角,问道:“那你人呢?准备什么时候送我?”   苏文宣贴着他的xiong口,能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震颤与说话间胸腔的起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几秒,才道:“昨天,我底下一个艺人亲手毁掉了他未出生的孩子。”   他一直闭着眼睛说话。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孩子若是平安出生会是什么样子,但无端端没了,总是挺难过的。尤其一想,那孩子的父亲并不欢迎他,反而亲手要杀死他,就更令人无法接受。”   说完,苏文宣轻轻一叹,感慨万千。   霍祈东收紧手臂,不无深情地道:“苏文宣,你要是个女人,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扯。”苏文宣正色道,“我要是个女人,遇到你就报警抓你这衣冠禽兽、地痞流氓。”   霍祈东没接这茬,想了想两人第一次,有些遗憾地道:“如果你是个女人,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又越说越不像话。   苏文宣总觉得他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一般人轻易怎么跟得上他的逻辑?   他猛的睁开眼:“走吧走吧,我送你出门。这都几点了?”   霍祈东忙开始耍无赖,按着他的yao,小心避开他的伤处,全须全尾地把人抱住了压在沙发上,又是qin又是wen地乱来,楼中道:“别赶我走,苏文宣,我再待一会儿。”   苏文宣看他这样,心道,这小老虎也怪会装可怜卖弄委屈的。   他抬手揉上霍祈东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捏,问道:“小霍啊,周末几时有空?又喜欢去哪里吃饭?我好去预定个位置,省的去得地方不合心意。”   霍祈东皱皱眉,轻轻咬他耳垂,一次又一次纠正他:“叫我祈东。”   苏文宣嘴角一勾,偏要同他唱反调:“我就想叫你小霍,那你不爱听,你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就听不见了。”   霍祈东看他的薄唇带笑,禁不住诱惑,狠狠wen住,舌尖胡乱tian弄他的双chun。   而苏文宣就是不启唇,任他怎么折腾也始终闭着嘴。   霍祈东不得其法,才坏心眼地抬手捏住他的鼻梁。   这下,苏文宣睁眼瞪他,“唔!”   “肺活量如何?嗯?”霍祈东得意地wen他的唇峰,看他挣扎着要躲开自己的手,再度yao着他的er朵低声哄他,“苏文宣,张嘴,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苏文宣憋得脸都红了,在沙发上脱水似的扭动。   终于xiong腔要爆炸之前,他实在是耐不住,启唇呼吸,即刻被这“恶人”攻城掠地般入侵,she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闯进来,肆意妄为、胡乱搅和。   他大脑极度缺氧地节节败退,气息不稳地chuan息。   尝了半天滋味,里里外外都照应到,霍祈东才算满意,最后浅笑着wen他的唇角,呢喃似的唤他的名字:“苏文宣……”   苏文宣抬手恶意地扯一扯他软软的er垂,捏一把:“流氓。”   霍祈东也笑了,不做声,抱着人又靠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被苏文宣催着回去。   苏文宣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处,看他一本正经地同自己道别就想笑。   “对了,你那个艺人真的要解约?”霍祈东刚才也听到他同那个律师的对话,大概清楚其中的关系。   “嗯?”苏文宣侧着身,看他一眼,“好了,这你就不要插手了。让我表弟去看看合同研究研究,走个正规的路子处理。”   霍祈东独立在门外,单手斜插在裤子口袋中,另一只手抬高,点了点他的胸口,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道:“苏文宣,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说完,勾唇薄笑。   苏文宣双手交叠,注意到灯下,霍祈东的眉骨下有一片阴影,似掩去他眼中的锋芒,却更有一种独特的叫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吸引力。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越来越注意霍祈东,下意识地轻咳一声,淡淡地笑了:“我还不是怕霍总抓着我的艺人去黄浦江?”   霍祈东也一笑,站近一步,双眸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五官秀致,肌肤白皙的男人。   “还走不走了?不走就睡门口打地铺吧。”苏文宣上半身往后靠,提醒道,“赶紧走。”   霍祈东微微低头,鼻尖不无眷恋地在柔嫩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些暖意地道:“记得请我吃饭,忘了的话,我去外白渡桥跳江。”   尾音往上勾,擦过耳尖。   苏文宣虽身体纹丝未动,但心里早已感觉到了异动。   “神经。”苏文宣故作放松地笑出声,“快回去休息。”说着往后退一步,无情地关上门。   而合上门后,苏文宣没动,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停驻在这个片刻,似乎有些不愿意回过神……   门外,霍祈东也没有立刻走,他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极致轻柔地划过这道门的门缝,仿佛在触摸苏文宣的身体,苏文宣的面庞,那么温柔,那么迷醉。   属于苏文宣的气息还萦绕在周围,霍祈东真的一点都舍不得走。   他的影子落在地上,而他的心落在门里……   霍祈东踏出公寓楼时,许昶正将手头的那根烟燃尽。   烟头的火星子一闪,一灭。   霍祈东想到那天在会所打麻将,苏文宣抽的那根事后烟。   苏文宣的魅力就好像似烟云,萦绕在心头,时不时要想起来要叫他仔细回味一番。   迎着月色,霍祈东对许昶抬抬下巴,“来一根。”   许昶有些意外,因为霍祈东很少抽烟。   但是许昶似乎已经开始摸到一个规律,霍祈东不同寻常的变化,似乎总与苏文宣有关。   霍祈东靠在车尾,抽出许昶递过来的烟盒中的一根烟,接过火机,砰地一声顶开。   幽蓝的火苗蹿起来,一瞬间在这夜色之中,映亮霍祈东深刻如刀的眉宇。   他的眼眸中同样燃起两簇星火,跃动闪烁。   含着烟,他就着火星轻轻一吸,尼古丁的味道从口腔里弥漫到xiong腔。   又是叮的一声,他合上火机,随手丢给许昶。   许昶也点了根烟,两人无声地吞云吐雾。   青烟袅袅之中,霍祈东语气平淡地道:“去查一查苏先生工作室的情况,几个艺人怎么回事。”   “嗯。”   说完这话,似乎也没有别的话要交代。   霍祈东仰头,望一眼今夜的月色。   月光柔和,像苏文宣一样柔和。   他被自己的想法弄笑,握住空拳,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敲着车:“阿昶,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家了。”   仿佛将心底里的话说出口后,他轻松不少,手抵在车上,微微低着头,又对着虚空露出笑容。   “嗯,是到成家的年纪了。”许昶应一句。   他跟着霍祈东几年,知道他跟霍家不亲,要不是前两年霍庆山身体出过问题,叫他回来平衡局势,可能他一辈子都能混在外面。   反正,霍祈东这种人,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霍祈东听了他的话,不语。   指间夹着的烟,慢慢地消减,燃到三分之二,霍祈东才道:“不是……不是到成家的年纪了,是遇到对的人了。”   语气笃定,不容质疑。   他动作利落地将烟头碾灭丢弃。   霍祈东挺了挺腰,拽开车门,歪着脑袋,又扬眉看一眼许昶,再一次重复一遍:“阿昶,我遇到对的人了。”   说完,止不住地露出一个纯粹而得意的笑来。   许昶一顿,难得看到霍祈东这副模样,他想,苏文宣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他摇摇头,丢掉烟头,打开车门。   “走吧。”霍祈东靠在后座上,抬头看一眼这楼,指尖在皮椅上点了点,心情上佳。   黑色的轿车快速从公寓楼之间穿梭而过。   寂静之中,霍祈东道:“阿昶,你找时间收拾下西郊那套别墅。”   那是他名下的一栋别墅,平时很少去,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住在公司或者酒店。   许昶应了一声,心道,看来是真的要成家的意思。 第49章 049【五更】   隔天,苏文宣接到剧院程一诺的电话,听他简单说了下梁诺的情况。   “杨争导演我是知道的,讲究演员的灵气,梁诺身上有那种不经雕琢的气质,偶尔流露出来的天真和迸发的激情,应当都是他希望看到的。”程一诺在电话中道,“我跟他仔细聊过试镜这部分的剧本台词,重新攒了下台词,再挑了要点跟他对戏,基本问题不大。”   苏文宣此刻正坐在办公椅里,电脑屏幕上是陈佩的微信对话框。   他对程一诺道:“谢谢了,回头你按照时间算,别跟我客气。”   程一诺开诚布公地道:“不跟你客气,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帮我介绍下杨争导演认识。你看是不是方便。”   “哎,我太喜欢你这方式。”苏文宣一笑,“必然是方便的。不对啊,你们家方导难道不认得杨导?”   程一诺的同性/爱人方亦南,是话剧圈子里鼎鼎有名、颇具话语权的导演。   程一诺淡笑:“我就是帮他问的。前一阵我们在家看他的电影,亦南就说了想结识,但忙起来跟陀螺似的就给忘了,现在你刚好送上门,那我说,就请你做个中间人拉个线,认识下。”   苏文宣一寻思方亦南那个默不作声、心无旁骛的性格,便也笑了:“没问题,我很荣幸能帮上忙。这样,我正好周末要带梁诺去试镜,我当面跟杨导沟通,到时候给你一个答复。”   “行,谢谢了文宣。”程一诺客气道,“对了,你那个叫陆楠的小姑娘看得出来不错。我这儿几场话剧她都来看了,看完就给我发心得体会,虽然不是很专业,但很对味。你好好顾着点,兴许是个苗子。”   “是吗?”苏文宣这一茬都把陆楠给忘到南极了。   等挂断电话,他也没顾得上陆楠的事情,只是想着,这姑娘倒是上进。念头一闪,便忙按着键盘打字,给陈佩回复消息。   陈佩想过两天回来上班,但苏文宣考虑到她的情况,让她去医院检查,确诊没问题再来。   哎,这些姑娘们啊,苏文宣扶着额角。   伤处已经结了一块痂,有点痒,他食指搔了两下。   李曼敲门进来问道:“王海潮跟我说,要配执行经纪人,怎么说?”   苏文宣轻叹,两手一摊:“没有。”   “哈哈……”李曼难得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了?你这几天怎么有气无力的?”   “天热了,胸口闷,晚上睡不稳当。”苏文宣想起她之前说过的那个睡眠诊疗,“你问问你们家老方,他那个同事老公怎么联系?我去趟看一看,可能要配点安眠药。”   “别瞎说了。”李曼忙仔细看他一眼,“哎就跟你说咖啡别喝了,你也不听。”   “嗯。”苏文宣摇摇头,“成吧,从今天开始喝茶,喝枸杞,养生。”   不过李曼立刻拿着手机给家里那口子发消息:“我给你问一下地址,还是我送你过去?”   说到这儿,苏文宣眼前一亮:“对了,我车还没提,我周末去把车给提了。我自己去吧,先看看情况。”   李曼左右摇头:“你们啊,都跟孩子似的。老方也是,晚上睡不着就寻思着要喝酒,你呢又要吃安眠药。自己习惯太差引起的,哎。”   “年纪到了。我跟老方同年的吧?”苏文宣见李曼点头,又道,“按我妈说的,虚岁都三十一了。三十一的男人……”他按着眉心,没继续说下去。   “你啊,就是心态不成。一天到晚老老老的。老方还天天喊着呼朋喝友打球旅游。你呢是少往心里头搁事情,钱嘛,你赚的还不够呢?”李曼随口瞎扯几句,又朝他眨眨眼,“对了,你那个……王炸呢?”   “呵呵。”苏文宣这回是真的笑了,“就这样,挺好。”   李曼瞧着他笑得眼睛都一弯,真跟个大男孩儿似的,便知道应当是挺好的,“哎,好就行了。盼着你们全都好。”   “对了,你这周安排下,陈佩下周可能过来上班。”苏文宣道,“不过,她跟海潮的事情,你藏一藏。”   李曼点头:“肯定的。对了,那大野不是跟你一起去的?他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就跟他谈过了,他知道轻重的。”而且这里面还有陈佩流产的意外,苏文宣自然是很谨慎地提醒过大野。   “正好陈佩又有资源有经验,我这儿缺着。”李曼道,见苏文宣似乎在沉思,又问道,“怎么?又想到什么?”   苏文宣才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看她的耳环一眼,闪闪烁烁。   “你说,让陈佩去带陆楠怎么样?”   李曼意外:“可以啊,那你打算陆楠好好规划下?”   苏文宣的指尖在桌上摩挲着。   “一个念头而已,不过都不着急。都需要一件一件来。你帮我叫萱萱进来,我同她过一下周非的合作,六月份了,得有点苗头,该去拜访的该去走动的,都要忙起来。否则下半年颗粒无收,我们就白忙活一场。”   “嗯。对了,明天后天的酒局别忘了。”李曼起身,“不过也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   苏文宣笑笑,没做声。   既然叫做酒局,又怎么可能不喝酒?   好歹如今是在南方,若是在北方,经纪人个个喝酒如有神助。   苏文宣之前去北京被拽着喝酒,那才是喝得想跪地求饶还不让走的节奏。   等李曼出去,他拿过桌上的公司台历本,没得选,只剩下周日有时间,他微信联系霍祈东:【小霍,周日晚上吃饭方便吗?法国餐可以吗?】   半天没见回复,他握着手机想——我这么干等着做什么?他估计也忙着,总不至于看到了不理自己。   苏文宣忙将手机丢开,对自己这种行为一笑了之。   等到中午在会议室同大家一起吃午饭,苏文宣才接到霍祈东的电话,他正好吃得差不多,忙拿着手机出去。   剩下的几个小员工窃窃私语。   小珍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道:“哇,苏总这次的新男友不错哎。”   冬冬补一句:“废话,给你天天送饭吃,当然不错啦。”   “送的花也很有品位,是真的不错。”另一边的萱萱补充,“你们这几个男的好好学一学啊,找不到妹子都是有原因的!”   “切——”   苏文宣办公室,接通电话。“霍总终于忙完了?午饭吃了吗?”   “苏文宣,你一会儿小霍一会儿霍总的,就不能正经叫我名字?”霍祈东在电话里问,语气倒是平常。   苏文宣倒进沙发中,舒舒服服地躺好:“那你呢?”   “我怎么了?”霍祈东正色问道。   “你怎么连名带姓叫我?搞得正儿八经的。”   苏文宣一听他这叫法,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情。打小,也就文女士生气了就在家里这么喊他。“按照你的叫法,我应该喊你霍祈东?嗯?”   “嗯。”霍祈东妥协一步。   苏文宣摸着额角,挠痒,跟他逗趣:“不行,还是叫你小霍更顺。你不喜欢吗?”   “你说呢?”霍祈东冷冷地反问。   平白辈分就矮一截,还跟那条鱼一个名儿。   苏文宣忍着笑意,自言自语地道:“我觉得挺好挺亲切的。”又道,“行吧,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喊了。好不好?”   霍祈东听他说了“亲切”,又不做声,一会儿才道:“随你。”   “怎么又成了随我?”苏文宣心道,俩大男人光在这儿幼稚了。忙收敛笑意,问道:“那你周日晚上吃饭,成吗?”   “今天不行?”   “不行,真的挺忙。”苏文宣掐着眉心,打了哈欠,手搭在沙发面上,“那你的意思是周日你不方便?那没事,那就下周?”   “苏文宣,有你这么请客吃饭的?只有一天的余地?”霍祈东质问他。   苏文宣一想,的确也是,只得道:“那按照霍总的意思呢?我该怎么办?给我个指示?”   霍祈东直截了当地道:“那就周日。”   “别啊,你要是真的忙,你就说……我也不是非要请你吃饭的,请你一顿我一天工白做了。”苏文宣笑眯眯地道,“那就不吃了,不吃了还不成?”   “苏文宣,你故意的吧?”霍祈东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不想同我吃饭。”   “没有!”苏文宣斩钉截铁地道,“真的特别想请霍总赏光吃饭,千真万确。”   越说越像是两个小孩儿闹腾了,苏文宣忙轻咳一声,温声道:“好了,那就改中午?总能合上个合适的时间,不要你特地抽空,先忙工作要紧,行吗?”   “要是工作要紧的话,还吃什么?”霍祈东淡淡的道,“就那天。”   一听这话,苏文宣轻笑:“这么忙呢?行,那我也不叨扰你了,一会儿我给你发地址。”   “嗯。”霍祈东道,“苏文宣,你是在熬我,我知道。”   “熬什么?”苏文宣一笑。   “熬/鹰。”   苏文宣一琢磨,笑眯眯地回复他:“这可是犯法的,我一个爱国爱社会的四有青年,坚决抵制这种违fa犯zui行为。”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虽然话是如此,但霍祈东的言语之间不乏一种“凭君任性,我也甘之如饴”的语调。   “那我请你吃饭补偿你。”苏文宣笑着。   等挂断电话,苏文宣手耷在腹部位置,半阖眼帘地想,小霍这人,怪有意思的,可琢磨的余地很大。   至于要琢磨什么,他也没多想。   不知道是因为办公室的沙发比家里的床还舒服,还是昨晚真的没睡好,不一会儿他就沉沉地睡过去。   这天下班前,文启政果真来电话,大致讲述了下王海潮跟工作室合约的情况,先让苏文宣同王海潮本人沟通,若是对方同意和平解约就按照流程处理,若是对方对此有异议那么就走法律途径。   文启政在电话里道:“说实话,文宣,我不是很理解你因为他的人品问题同他解约。你知道的,这种根本不算什么污点。真的要闹起来,我相信你也不会通过营销炒作这些事,那么你这边是很被动的。”   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人,文启政自认为还是了解这个表哥的。   “嗯,没事,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我大致有个数。回头具体怎么操作,我再同你联系。”苏文宣道。   桌上是一把白玫瑰,开到周四,也已经有些颓败的气象。   苏文宣挂断电话后,将泛黄的花瓣摘了一片下来,捏在手指尖,细细地一揉。   就这样吧。   他想,有时候,也不必全靠理智行事,不妨也按照自己的喜恶来冲动一回。 第50章 050【六更】   苏文宣忙得脚不点地,总算熬到周日,带着梁诺再次去见导演杨争。   路上苏文宣静静地观察了下小雅同梁诺的相处模式,心里还是在想王海潮同陈佩,他之前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也怪他太放心这俩人了。   苏文宣也明白,职场始终不能掉以轻心。   这圈子里又都是层出不穷的麻烦,千奇百怪的问题。   反而是小雅,上一次试镜她忙着其他事情没跟梁诺一起来,算是有半个月没见苏文宣,等梁诺去试镜时候,忙问道:“苏总,前几天策划李冬问我梁诺的一些情况,是您让他跟我联系的?”   她最近忙归忙,个人形象倒是越来越注意,耳垂上坠着两粒小小的粉白珍珠耳环,说话间小珍珠跃动,倒是平添几分年轻可爱。   “对。”苏文宣从台面上取了一瓶水,拧松瓶盖后递给她,“等八月份过去,梁诺的综艺表现和其他合作机会都可以做一个阶段性的整理,以及对接下去第四季度以及明年上半年的初步规划,所以我让冬冬先跟你对接起来。怎么?遇到什么问题?”   小雅接过水瓶子,手搭在红色盖子上,忙道:“没有,我也猜您可能要重点关注下梁诺的工作。”她打开瓶盖喝了点,又道,“商务那边递过来的合作,我都有在跟梁诺分析的,不过我怕我说的也不对,所以有时候梁诺肯定还要找您沟通。”   “这不就是我的工作?”苏文宣一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雅,不要着急,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嗯。这次试镜我也好意外啊,居然能直接试男一号哎。真是不可思议。”小雅在苏文宣面前总是放松的,作怪的吐吐舌尖,悄声说,“以前不相信,现在终于知道真的有人星运坦荡起来挡都挡不住。”她笑起来,“而且还是我带的艺人,神奇。”   苏文宣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连他也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个圈子总有很多机会。到底能不能把握住机会,我们也不知道,得看梁诺的本事了。运气是一回事,能力也挺要紧的,对吧?”   小雅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希望梁诺能顺利。他顺利就是我顺利嘛!”   苏文宣看这眼前的小姑娘一眼,想到了陈佩,少不得要多说一句:“小雅,我可能要多关照一句。”   “嗯?”小雅见他忽的严肃起来,正色问道,“怎么了?”   苏文宣大脑迅速计较,面上倒是依旧颇为淡然,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别太忙工作,有时间去谈恋爱,总顾着梁诺,我怕你顾不上自己的事情了。”   “啊?您怎么突然说这个。”小雅不好意思地道,“我男朋友还挺支持我工作的。”   苏文宣点点头:“挺好的。”他揉了下手腕,心道:我也真是多虑了。   等梁诺出来,苏文宣又单独同杨争聊了下情况,基本确定让梁诺出演这一部科幻片。   杨争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苏文宣,见他气色不如上周,问道:“你忙什么呢?这么忙就别过来了,还亲自来做什么?怕我把你的艺人吃了还是怎么的?”   苏文宣扫了下鼻尖轻笑:“有别的事情。”   “好事坏事?”杨争同他笑着道。   苏文宣便将剧院程老师与方亦南想认识下他的事情,简单一提。   杨争笑着道:“方导看我电影了?”见苏文宣点头,又道,“那可真的是面上有光。他们剧院这两年培养出的话剧人才,进了我们这一行那都是抢着要的。可惜了,我是一直听说方导脾气啊,比我还大,没机会认识。”   苏文宣为方亦南解释一句:“方导是性格有些内向。”   杨争一听忙点头:“是,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那你安排下?吃个饭?还是怎么说。”他看了一眼手机,“哟,不过这一周不行,要等下周可以?”   苏文宣点头:“没问题的。那梁诺这边的合同具体什么时候签?”   杨争也是爽快人,便道:“我回头同吴主任他们都说一下,就放在六月初,如何?”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   两人又寒暄两句,苏文宣才同梁诺、小雅一起离开。   他是下午约了霍祈东吃饭,趁着试镜结束又回到工作室加班,手头有一堆的琐碎事务要处理。   傍晚四五点时,苏文宣才从工作室打车前往常去的法国餐厅,他昨天就预定的一个两人位包厢。   五点三十分正,侍应生推开包厢门,霍祈东露面。   苏文宣留意到他今天也穿得很正式,幽深的眼眸中始终带着光点,好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他想,这小老虎,的确是又年轻又精神。   他抬手点了点位置:“快坐吧,我有些饿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霍祈东喜欢苏文宣这种神情愉悦的模样,看上去既温柔又舒心,而此时他的背后是餐厅的大花园,不知名的粉白殷红的花朵大片盛开得喧嚣又热烈,越发衬得他如玉质温润。   侍应生将椅子为霍祈东拉开。   霍祈东道:“那你点菜,我没有忌口。”   苏文宣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侍应生道:“两份单人甄选品鉴九道式套餐,一份选和牛佐鸭肝配波特酒汁,一份香烤羔羊排配酒香茄子泥。”又看一眼面前这位男士,“你自己开车来的?”   霍祈东耸肩:“司机。”   “酒呢?”   “你定。”   苏文宣眉眼带笑,对侍应生道:“请主厨推荐一款红酒,先这样。”   侍应生点点头,确认无误后提醒大致的上餐时间才离去。   等人走了,霍祈东伸手,握住他搁在桌上的四指,拇指指腹一一划过去:“终于能同苏总吃饭了,不胜荣幸。”   苏文宣右手扫一眼他的手,任他拉着,取过纯净水抿一口,才柔声道:“以后也总有机会。”说着,将手抽了回来,靠在椅背上,眼眸望向玻璃窗外的花园,“不过,万一霍总吃着不合口味,记得说,不必勉强。”   柔和的侧脸棱角分明,尤其鼻梁英挺,眉目含情。   霍祈东一瞬不瞬地凝视面前的男人。   “你同谁经常来?”   “嗯?”苏文宣看他一眼,蓦地勾着唇角一笑,“问这个做什么?”   从李君晟到郝一洋,带过不少人来,这是他自己常来的地方,习惯了。   不过这就不必告诉面前这人了。   霍祈东叠着双腿,施施然道:“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呵呵。”苏文宣握着玻璃水杯一笑,“真会说话。”   霍祈东自然知道他最近对着自己笑得越来越和颜悦色,在自己身边时也格外放松,这是好事。   要走近苏文宣其实一点都不难,但怎么走进他的心里,却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两人闲聊两句工作上的事情,霍祈东又关心他肩膀和后背伤是不是好了。   仿佛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互相寒暄,倒也是不错。   苏文宣始终还是喜欢平和安宁的状态,太激越的情绪容易令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反而这样相对而坐,说说各自的工作生活,显得真切而妥帖。   他留心注意到霍祈东似乎对鱼子酱不感兴趣,正想说话,便见手边的手机震动。   王海潮。   苏文宣拿起手机正要起身,却被霍祈东按住手背:“坐着接吧。”   说着,霍祈东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苏文宣想了想,没动,接通电话问:“海潮,怎么了?”   王海潮声音有些低沉地问:“苏总,我的角色给梁诺了?”   苏文宣的眸光落到玻璃窗外的花园里,心平气和地问:“哪个角色?”   “上周试镜的那部科幻片,我记得梁诺试的是男二吧?”王海潮直接道,“而且我听郑总身边的小祝说,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给我的?为什么你当时不说?还让我走了个形式?现在我问梁诺,他说今天你又带着他去试了男一号?”   苏文宣眉心微微一皱。   “本来?小祝同你这么说的?那你可能还需要同他确认下。带梁诺试镜是因为那天试镜结束后,杨导提出的建议。”   “苏总,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哪里不愉快?还是陈佩的事情?”王海潮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很是费解,“我找李曼让你们给我配一个执行经纪人,到今天三四天了也没消息。苏总,要么你给我一个痛快话?”   苏文宣向后靠向椅背,语气平淡地道:“你说的是三件事。各不相干。科幻片的那个角色,导演和制片方定;陈佩和你的感情问题,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干涉;最后执行经纪人,你做艺人这几年,对这个圈子的熟悉程度远高于我,不用我来告诉你,成熟稳重的执行经纪人很难聘请,就算临时找到,多半也是滥竽充数,干不长久。”   霍祈东听这一席话,又注意他说话时的神态模样,按着银质刀叉的手未停。   他很清楚,苏文宣应当是有些不悦,但又不方便直说。   或者,从霍祈东的角度,这没什么不好直说的,是苏文宣的性格导致了他可能会有所顾忌,非要绕着弯子说这些话。   某些时刻,这是苏文宣的短处;   但某些时刻,正是这些顾忌令他看上去更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宽厚柔和。   王海潮自然不会同霍祈东一样想这么多,只是一听苏文宣这有条有理的话,冷笑道:“苏总,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导演和制片方定?这片子的角色不都是投资方定的?投资方不就是山海?不就是霍祈东?他跟你什么关系,难道还需要我明说吗?”   那天试镜,王海潮可绝对没看错霍祈东看苏文宣的眼神。   苏文宣听到这里,再想到他方才提到的“小祝”,不经意扫一眼正在切和牛的霍祈东,神色依旧从容地对电话里的人道:“海潮,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还有其他事情吗?”   王海潮不耐烦地道:“苏总,那直接点吧,以后呢?我是不是不用接戏了?等着坐你的冷板凳?”   苏文宣语气有些意外地道:“我想,你是不是考虑得有些多?你是我的艺人,我当然会为你争取资源最大化,利益最大化。”   “别瞎扯了,苏总。”王海潮道,“我原先还以为小祝跟我开玩笑的,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玩真的啊!他梁诺算个什么?他妈的电视剧拍过几集,演过什么东西?男五号?就他这样的也要抢我的角色?苏总,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手头的戏也不必拍了。”   苏文宣看一眼被霍祈东推到眼前的鱼子酱龙虾冻,快速对王海潮道:“说法?你想听什么?导演制片一致认为梁诺的外形气质同表演方式更契合角色,这说法,我想你现在也不会接受了。”   他手握空拳,抵住唇峰,朝外轻咳一声,琢磨着王海潮的性格,又道:“海潮,你若是认为小祝说的是对的,那你应当同他去说理。我建议你问问他,同他明确一下——是谁说这部片子的男一是指定要给你的。”   没等王海潮说话,他便挂断了这通电话。   霍祈东又品一口红酒,靠向椅子,笑眯眯地道:“苏总好大的脾气。”   苏文宣低眸,微微摇头,未做声。   他寻思着王海潮的事情。   不过,小祝这里,的确是令苏文宣感觉头疼。   若是小祝将他同霍祈东的那一段交集抖落出去,总是令人不快。   然而此时面对着霍祈东,他收了心思,继续用餐。   霍祈东双手交叉,靠在椅子上,沉稳道:“你那天同律师谈要解约的就是这位?很棘手?”   苏文宣一扬眉,手里拿着红酒杯,轻轻晃动:“霍总,又是给资源,又是给面子,还要再帮忙?不合适了吧?”   他手指上的皮肤也很白,红酒液的光芒落在手上,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霍祈东瞥一眼,心道,以前总不懂得欣赏宝石、钻石一类的首饰,对大男人而言,这些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装饰品,甚至有些累赘,现在看着苏文宣的手,倒是觉得只是没看到合适的人佩戴而已。   霍祈东蓦地推开椅子起身。   苏文宣一愣,“怎么?去洗手间吗?”却见他拉开左手边的椅子又重新坐下,抬手就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皱皱眉,“吃饭呢?你做什么?”   “苏文宣。”霍祈东神情款款地望着他,“你知道我肯定不只是想同你吃个饭这么简单。”   “呵,你这流氓。”苏文宣轻笑一声。   此时,落地窗外的花园里扬起一阵悠扬的音乐声,浑厚而低沉的大提琴隐飘荡开来。   苏文宣望一眼这花园,将红酒一饮而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推开椅子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从落地的帷幔下拧开了欧式复古的玻璃门。   门一开,花香与月色一同涌入。   霍祈东也跟着站起身,走到苏文宣的身后,握住他搭在把手上的手,试探性地quan住他的yao身,低语道:“今天夜色不错。”   他轻轻嗅着苏文宣的气息,优雅而冲淡,迷离而真实。   最要紧的是,苏文宣能叫他平静下来。   苏文宣也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微微扭头,看这英俊的面庞一眼,听着音乐声与掩映在花丛中的灯光,反手wo住他的shou腕,低眸不语,拉着他往花园去。   餐厅的格局很有些意思,数个包厢的花园都以绿植、藤蔓为幕,花香之间,影影绰绰。   苏文宣站在小小的庭院中,扭身抬手,双手自然地落在霍祈东的yao间,漆黑的眼眸扫过他深邃的双眸。   在朦胧月色下,霍祈东似乎被此刻的苏文宣所蛊惑,忍不住地想要拥bao他,亲wen他……   苏文宣靠近他,将额头靠在他的肩处,轻声问:“陪我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语调是一贯的温柔。   霍祈东侧过脸颊,亲wen他的鬓发,无声中回应他。   琴声飞扬,苏文宣随着旋律慢慢地带着他晃动,感受到他笨拙而有些僵硬的动作,却觉得他如此简单纯粹。   这个比自己年轻的男孩子,虽然展现出异于常人的霸道,总也有其可爱的一面。   霍祈东搂着他,似乎连力气都不敢用得太重,他想,苏文宣的确是像极了玉的,得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苏文宣。”   “嗯?”   “我想念你。”霍祈东禁不住you惑地wen他的耳尖,“很想很想你。”   他的告白,一向是简单又直接的。   苏文宣低笑:“我不是在这里?”   霍祈东想,是啊,你就站在这里,就在我的怀里,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想你。   他对苏文宣的思念如同这花园中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地萦绕在人的心头。   霍祈东收紧了手臂,将人按在怀中:“苏文宣,你再靠近我一点。”   声音低沉而有力。   苏文宣顺着他的动作,指尖在他yao上划过,也lou住了他:“你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说完,蹭着他的肩头直笑,“不对,是跟傻子一样……”   霍祈东的手掌按着他的后bei,也闭上眼睛,他觉得和苏文宣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有着无尽的温暖和令他满足的愉悦感。   “小霍……”苏文宣轻声唤他,微微抬起头,双chun就落在他的bo颈肌肤处,不无温柔地问,“以后都叫你小霍,好不好?”   “总想占我便宜?”霍祈东搂住他。   苏文宣淡笑,在他er边作怪:“小霍?小霍?……”   呼吸之间的热气灌进霍祈东的耳中,他有些痒,又舍不得避开他。   霍祈东正色问:“你在同我撒娇吗苏文宣?”   “小霍?”苏文宣闹着他,柔声问,“应一声,好不好?”   霍祈东举目望向眼前的花朵,反问道:“应了你,有什么好处?”   “你看,我都请你吃饭了……”苏文宣说完,自己都禁不住笑出声,靠着他的肩膀,胸腔发出阵阵颤动。   霍祈东想,他这会儿娇气的,非但像个少年人,还像是个女孩子了。   他的手隔着衬衣,掐住苏文宣的yao,将他推开些。   苏文宣被他一推,不解地抬眸看向他:“怎么了?还是不乐意?”   霍祈东凑到他耳边,哄他一声:“你qin我一下,我就答应。”说完立刻盯着他的面容,叫他没有时间躲闪。   苏文宣皱了下秀气的眉心,似乎在思考。   不过,三秒后,他抬手,指尖勾住霍祈东的下巴。   从霍祈东的角度,只看他狭长的眼眸似慵懒地半阖着,眼神似落在自己的薄chun之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角,等待苏文宣的这个亲wen。   苏文宣慢慢地靠近他,鼻尖蹭动,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小霍……”   若不是要等他主动,霍祈东恨不得已经将人wen个七荤八素,何至于这么难耐地等着。   苏文宣搂住霍祈东的肩膀,手揉了一下他的后颈,但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霍祈东耐不住地问:“还要我等多久?”   苏文宣忽的笑起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霍祈东用力将人圈紧,叫他贴着自己的胸膛,侧过头去,咬着耳朵不甘心地狠道:“苏文宣,你玩我呢?嗯?”   苏文宣笑得开怀,抱着他的脖子往后倒。   仰头看天,看云,看月,他轻声道:“小霍,今天的月色是很好……”   霍祈东也顺着他的视角抬头,不过,又低头看怀里浅笑的温柔男人,月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清辉,眼眸中又似乎有两枚星芒,有种不可言喻的迷人。   他wen了一下他的下巴,沉声道:“苏文宣,我允许你叫我小霍了。” 第51章 051【七更】   隔了几日,苏文宣再回忆那晚和霍祈东在餐厅的事情,总是觉得有些意外。   他怎么能想象,如今他同霍祈东可以这样相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周,因为周非那一档七月中下旬即将录制的综艺节目,苏文宣出差三天,直到周四才回工作室上班。   一回去,就看到陈佩已经来正常工作,只是穿得有些随意,精神状态有些一般。   陈佩看到苏文宣时,主动站起来道:“苏总,我一会儿找你聊聊?”   苏文宣忙道:“下午可以?上午我要跟策划开个会。”   陈佩点点头。   等进入办公室,苏文宣看一眼桌上的一大把尤加利绿叶,凑过去,闻了闻,大圆叶片,味道倒不是很浓郁,刚刚好。   他挺喜欢这种植物,青绿颜色刚刚好,不过通常是做配花,难得做一回主角。   李曼将咖啡送进来时,正看他表情愉悦地在摆弄这一大把绿色枝条:“哎哟,某些人现在心情很好嘛?睡眠问题应当都解决了吧?”   苏文宣折过身,柔和一笑:“哪儿跟哪儿?”   等坐进椅子里,他才询问道:“陈佩……还好吧?我看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李曼耸耸肩,也有些无奈地道:“她跟着王海潮多久了?就算没有感情上的牵扯,光工作,也都是几年共事下来,必然是有感情的。再说,不管怎么样,一段感情到了结束的时候,多半是女人走不出来居多。你们男人多无情呢?是吧,说撤就撤,压根儿不给人一点缓冲时间……也不对,就算缓冲了还是要撤……算了,渣就一个字了。”   苏文宣忙笑着道:“怎么好像把我也攻击进去了?”   李曼拉开椅子,将手头的文件都打开,又道:“陈佩就是太文弱,强势点就好了。她那个条件,何必跟着王海潮呢?这些男明星个个眼高于顶,天天被人吹捧,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多厉害?”   “这一套一套的,李总,要开班授课呢?”苏文宣打趣她一句。   说到这里,李曼问道:“海潮的事情你给我一个定数?你是要动真格跟他解约,还是暂时放一放?”   “我让文律师那边过了一下手头的这些合同。不过,得等到月底了,我手头一部分事情得先忙完,轻重缓急,这件事不急。回头,我想再去一趟影视城,同海潮面对面沟通一下。”苏文宣想起那天海潮质疑电影角色的事情,他简单对李曼一提。   李曼一听就直皱眉,不无直接地道:“小祝是怎么回事?嫌自己事情不够多,还是嫌别人工作不够麻烦,把这种不确定的话往我们艺人耳朵里塞。搞事啊?王海潮也是的,以前没看出来,心里也挺骚动啊。我还真被他按部就班拍电视剧的样子给骗了。陈佩昨天跟我吃饭说起他,说他孩子气,挺幼稚一个人。我是不敢告诉她,王海潮还有那照片的破事……我是说这些艺人一个一个奶娃娃似的,恨不得别人跪着伺候他们。”   苏文宣一听她这机关枪似的话,便笑着道:“曼曼姐,你都在圈子里算老人了,还说这些,不嫌累得慌?”   “得了得了。”李曼翻个白眼,“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动动嘴皮子,一会儿有人找我,我还不是得跪着给人家当牛做马?哼!”   苏文宣轻笑着摇头。   “对了,上上周不是跟你说刘梦斐要结婚么?是真的。”李曼也颇有感慨似的轻叹一声,“哎,我居然有一种老怀安慰的心态。虽然说她也的确是遭人烦,但也希望她好。女人啊,结婚也是第二次人生了……”   说起刘梦斐,苏文宣就想到了苏文扬和陈茵茵:“嗯,希望她越来越好。”   二十出头的姑娘,荒唐过,能及时幡然醒悟,也算是她自己的幸事。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各人有各人的路子。   苏文宣忙进入正题,聊起周非的事情。   “这两天我跟综艺的制片人都聊过,要重新策划一下周非综艺这块的宣传,一会儿你让冬冬和采萍一起,我们开会脑暴一下大家的想法。”   李曼有些疑惑:“之前综艺不是给了整个前期宣传的策划?现在又让我们想?这意思是?”   苏文宣拿起咖啡,一看还是放了冰块的,心道李曼这细心妥帖得简直没话说。   他喝一口,才慢慢解释道:“节目方把宣传期的主动权放给我们,他们准备跟着我们的节奏走,这是好事。我们先策划,内部统一后,我再去沟通,回头组建一个工作群,宣传期双方互相配合。七月份就要录综艺,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其中多半又都是要耗在多方沟通上面,所以得抓紧。”   李曼一边听他说一遍翻开自己的记事本,稍微记了一笔,又翻到前面看一眼周非营销案的进展,眉开眼笑道:“苏总就是厉害啊,连大综艺节目都得跟着你的节奏走了。哈哈。那就十点开会,可以吧?”   苏文宣也笑着:“可以可以,麻烦李总去协调。”   等忙到下午,三点左右,陈佩来找苏文宣。   聊的必然是王海潮的事情。   苏文宣请她坐在沙发上,自己也从办公椅起身走过去,只是走近了看她神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同陈佩的确不那么熟悉,因此这“不对”的情绪似乎被陌生感给驱散,因此他也没有想太多。   陈佩坐下后便道:“是这样的苏总,昨天晚上,海潮突然联系我,问我……你是不是有意在针对他。”   苏文宣望着陈佩,他自然不会像是对李曼那样推心置腹地对陈佩。   既如此,他也就只能虚掩道:“海潮,他是说了电影角色的事情?”   见陈佩为难地点头,苏文宣这才解释道:“这个是导演定的。海潮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消息说那个角色原先要给他。陈佩你也做经纪人这么几年,一定很清楚,其实站在我们这个立场,干涉导演的余地不大。只能说,导演需要什么演员,我们尽量去协调,无法影响他用谁。”   陈佩也知道他的难处:“嗯,可能刚巧又有我的事情在里面。对不起苏总,让你左右为难了。”   这话倒是懂情理的模样。   不过,苏文宣轻轻摇头,但看陈佩的确气息奄奄,便道:“你是不是需要再休息一阵子?要么这样,职位我给你留着,你出去走走?放一放最近的事情?”   陈佩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一空下来,就想得多。很多事情,你知道的,想也是想不通的,越想就越是没有头绪了。”   话虽如此,但苏文宣着实担心她的状态。   而且苏文宣同陈佩的关系并不近,即便有心要劝说一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作切入,怕说多了既遭人烦又说的不对,更引起心理压力。   苏文宣只道:“陈佩,你和海潮的感情,我也不方便多说。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理智一点。要去改变别人是很难的一件事,与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不如调整心态,也调整下角度,寄希望于自己,可能好一点?”   陈佩抬眸看着苏文宣,眼角有些发红,惨笑了下:“苏总,你说我现在重新开始还有机会吗?我总是担心以后……从我跟他的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我就想,也许我选择的就不对,但我太害怕了……我怕以后遇不到合适的人,也怕自己这样子,不值得别人来爱我……”她说着说着,手撑在扶手上,揉一把眼睛,“我二十七了,年龄越大就越恐慌……”   苏文宣苦笑地靠着沙发,小臂搭在扶手上:“我也恐慌。按照现在的说法,我都奔四了。”   他轻咳一声:“陈佩,既然你觉得忙起来,会让你好受点,那就去忙。”他想到了陆楠,便道,“这样,我这边有个女艺人,年前刚签约的,之前你应该也见过,陆楠。”   “嗯。”陈佩收了情绪,认真听起来,“我知道,年初还一起吃过饭。”   “她那边我一直没有配经纪人,只有个助理跟着。”苏文宣简单将陆楠的情况一说,“接下去会有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工作,不过还没具体敲定。目前她在一个演技老师那边跟着学专业课。”   “那你的意思是,是让我去带她?”陈佩问道。   “对。”苏文宣拿过手机,翻找陆楠的微信,道,“我知道你手头也有些资源,肯定对艺人发展也是有不少的经验,如果真的我这里做内部岗位,屈才了,也浪费你这几年的积累。不过主要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陈佩提了提神,认真道:“那可以,我跟她聊聊?”   苏文宣点点头,顺手将陆楠的微信名片推给陈佩:“那我让李曼跟她也沟通一下,应当问题不大。”   “谢谢你啊苏总。”陈佩道,“我会尽力的。”   苏文宣看她答应了,总算先能放下心来:“你要是能把陆楠帮我带一带,也是帮我分忧。我这上半年,根本顾不上太多。”   等陈佩出去,苏文宣才眯着眼睛靠在沙发里沉沉地想,陈佩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还掉了个孩子,竟也还能来上班,到底是她不一般,真的能将这件事波澜不惊地压过去,还是风平浪静底下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在苏文宣的认知里,一个女性能熬过这种事情,真的的确叫人刮目相看,又不得不佩服。   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不必要的想法太多?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对陈佩的了解不多,暂未做深思。   转念一想,自己居然要奔四了……   嘴上说着自己老了老了,但真的意识到岁月不饶人时,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惶恐以及不可置信。   此时此刻,他虽然不赞同陈佩的某些想法,但也能理解她的心理状态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苏文宣以为是李曼,头也不回地道:“哎,我真累了,也真的老了,都想退休了……”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绕过他的脖颈,从身后抱住他,埋头在他肩膀上:“文宣,你不老。”   苏文宣一顿,睁开眼。   是李君晟。   “你怎么突然来了?”苏文宣微微皱眉,忙起身推开他一些,看他一眼,状态很不错。   李君晟绕过沙发,坐在他身边:“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只能来了。”   苏文宣轻咳一声,的确中间两三个电话他都没回应:“不忙?”   “前两天去了北美,刚回来。”李君晟看他好像避开自己,便坐在他身边,低声道,“文宣,让我待一会儿,别赶我走。”   苏文宣看他这模样,轻叹:“你啊……我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李君晟问:“晚上一起吃饭?或者去喝酒吧喝点酒?去你常去的酒吧?”   苏文宣未开口,却听见有人敲门。   李曼在外面道:“苏总?”   苏文宣手落在李君晟肩上,按了一下:“起来吧,可能有客户来。”   李君晟这才坐起身,靠着沙发。   苏文宣忙站起来,走过去开门,正要问李曼什么事,却赫然看到霍祈东站在不远处。   他下意识地想到李君晟在办公室里。   而李曼也背对着霍祈东,对自己眨眨眼。   这倒是凑巧了。   苏文宣莞尔,对李曼道:“先去忙你的。”   霍祈东走到门边,眸光越过苏文宣的肩头,看到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有客?”   “你怎么来了?”苏文宣心里捉摸着是将人带走让李君晟离开好呢,还是请他进去好。   他也不清楚霍祈东会则怎么想。   正在这时,李君晟扭头看向门口。   霍祈东看清楚他的脸孔,收回视线,强忍着不悦,沉声问道:“我打扰苏总约会了?”   苏文宣一笑,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瞎说。”敞开门,请他进去。   霍祈东没动。   苏文宣皱皱眉:“怎么了?”   “我不叨扰。下次有时间请苏总吃饭。”说着,霍祈东便转身离去,冷峻的面庞似覆了一层寒霜。   苏文宣一看这模样,抬手拽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不是请我吃饭么?等我一下,好不好?”   说完这话,见霍祈东站定不走,苏文宣才转身走进去,手撑在沙发上,对李君晟道:“君晟,我有点事,你看你……”   李君晟起身,望着面前的男人道:“你们……”他始终都有些无法相信,霍祈东会甘愿屈于人下,怎么看,苏文宣都更像是……   他没敢往下继续想,“嗯,那我回去,有时间再来。”   等李君晟快要经过霍祈东的时候,霍祈东才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眼神中不乏轻蔑。   苏文宣也不知道霍祈东原来这么反感李君晟,他微微皱眉。   不过好在也没说什么。   李君晟离开后,苏文宣握着门把手,将门推过去,不料被霍祈东一把压在门上。   “你……”苏文宣面对着门,轻笑一声,“小霍,你生气了?还是吃味了?”   霍祈东的手rou了他一把,在他耳边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了两句。”苏文宣觉得他xiong膛温度极高,有些不太舒服地想避开他,但被他紧紧握着shou腕按在门上。   后颈有一股热潮,苏文宣刚想说话,就被他咬了一口,疼得皱眉。   “小霍,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以后别见他了?”霍祈东低眸,看到淡淡的牙印,才觉得满意,“能答应我吗?”   苏文宣轻叹一声:“能是能,但你也清楚,总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难免要有所交集。”   “那就是不能?”霍祈东收紧了手臂。   “别闹……”苏文宣柔声道,“我答应你,绝对不主动找他,能避开则避开,好不好?”这话他似乎以前还对郝一洋说过。   霍祈东wen着他的耳垂问:“我能相信你吗?”   苏文宣转身,盯着他的眉宇间,仔细一看:“真吃味了?嗯?”   抬手揉着他的后颈,凑上前去,含笑轻声问,“陈年老醋,得酸死了吧?”   霍祈东见他这模样,便道:“那你也尝尝酸不酸。”   这话说完,苏文宣便视线一黑,只干瞪眼。   折磨了他五六分钟,霍祈东才松开。   他不无严肃地道:“苏文宣,别叫我抓现行……听见没有?”   苏文宣靠着门,抬手捧住他英俊的脸颊,施施然地道:“听见了。不会叫你抓现行的……”   霍祈东压着他的后背,正要做出点过分的事情来时,门被人敲响。   两人就贴着门,同时一顿。   毕竟是办公室,苏文宣忙推他,有几分紧张地要避开他。   霍祈东用力把人折过去,叫他背对着自己面朝着门。   苏文宣的额头都顶在门后,忙避开他。   “苏总?”   苏文宣一听是李曼的声音,轻咳一声,尽力克制而冷静地道:“曼曼,等一下我找你,你先去忙。”   “好的。”李曼还在想怎么声音这么近,就在门缝后头,摇摇头回自己的位置。   她怎么能想到苏文宣此时正在被霍祈东上xia其手。   等人走远了,霍祈东才声音沙哑地问:“苏总,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的肉长得真是地方。”   苏文宣咬着牙,轻声道:“别乱来了!”   霍祈东淡笑,按住他:“苏总,你这也太禁不起liao拨了吧?”   “废话!”苏文宣薄怒地低骂,“你试试?”   “不用试了!早被你勾得受不了了!”   苏文宣轻哼一声,再一次发出同一个疑问:“脑子里都是什么?”   霍祈东将人弄上沙发。   “别……”苏文宣推他,“不是要去吃饭?”   “吃饭前先让我吃了你!”   霍祈东拥住他。   “呼……”苏文宣难耐地挪动,手撑在霍祈东的肩膀上,“别……回头弄脏裤子!”   霍祈东不正经地一笑,道:“那你忍着不就完了?”   苏文宣哪里忍得住,自己主动坐下去碰他,抬手抱紧他的脖颈,蠢动不已:“你这脑子里装什么了?整天老不正经……额……”   霍祈东的简单粗暴地折腾他:“想不想真刀真枪地进去?嗯?”   “不要!”   苏文宣扬起下巴,又快速靠着他,“你这粗鲁的小老虎……”   “这就疼了?”   “还有更疼的呢,要不要试试?苏文宣……”   “不要!”   这档口,苏文宣也全忘了一会儿怎么处理,当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第52章 052【八更】   苏文宣靠在沙发上匀气时,手无力地耷拉在沙发下缘,指尖随意地点着沙发的皮面,眼帘垂落下来,瞧着霍祈东在收拾和整理。   他身材高大魁梧,走动时,空气中的尘埃似也跟着浮游起来,飘飘荡荡。   仿佛这时间,也因为片刻的宁静而变得缓慢起来。   苏文宣则懒得一动都不想动。   他想,其实我骨子里也就是一个贪玩享乐的人,有人愿意伺候着,根本就乐得休息。   霍祈东转身时,看到他眯着眼睛,抿着嘴角似乎在笑,他忍不住扑上去,wen他的额头:“笑什么?”   两人大男人拥做一团,苏文宣踢踢他的腿:“重得要死。”   但重得叫他也有种莫名的安心。   似乎他已经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样,霍祈东都好像会一直在。   潜意识里好像已经默认,霍祈东不会对自己生气,也不会离开,甚至于催生出这种格外安心的感觉。   苏文宣不自觉地又笑起来,手落在他的后背上,指尖划拨来划拨去。   他的薄唇又柔又粉,呈现出一种you人的色泽,霍祈东的手指按上去,碾压玩nong着,she尖也忍不住蹭了两下。   苏文宣一巴掌轻轻拍在他的脸颊上,嗔怪又亲昵地低声喝止:“还来?”   霍祈东用力一抱:“苏文宣,你知道我多嫉妒他们?”   “他们?”苏文宣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前男友们,他似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可是最后谁珍惜我?   还不是一个又一个地离去。   思及此处,苏文宣睁开眼睛,恢复了神智:“走吧,去吃饭。”   他看一眼腕表的时间,都已经六点半,外面的员工都已经下班。   霍祈东自然听到他刚才的话,见他似乎情绪低落下去,便搂着他的肩膀,唇抵在他耳边,语气不无霸道地道:“苏文宣,你现在是我的了……”   “……幼稚。”苏文宣避开他,一拳挥在他腿上,“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好毛病。”   霍祈东推着他起来:“想吃什么?上次那家餐厅?”   “那得提前预定,现在去啊……吃个空气。”苏文宣轻叹一声,“下次来不要搞突袭,记得打电话。”他走到办公桌上去收拾电脑和文件。   “那你想去吗?”   “怎么,霍总有钱有势,还能叫餐厅赶客人走?”苏文宣笑着随口道。   霍祈东耸肩,似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想去,我就叫人联系下。”   苏文宣一笑,看他冷峻舒朗的眉目,这小老虎,果然是有钱人做派,“不劳师动众的了。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嗯。”   这让霍祈东满意,他现在正在不断地了解苏文宣的过程中,对于他的一切,都是欣然接受的。   除了,他的前男友们,尤其是李君晟。   霍祈东遥遥地看着苏文宣,他不确定,到底苏文宣对李君晟是个什么态度。   单方面看李君晟的态度,其实十分暧昧,而眼前这人……   苏文宣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有些困倦,拿着电脑,轻叹一声:“我车祸之后,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医生倒是说恢复得不错,但自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少点力气。”   霍祈东过来要扶着他,苏文宣下意识地主动伸出左手,握住他。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霍祈东就满足了,眼底浮现一抹愉悦。   两人慢慢出去,办公室早没人,苏文宣关上灯,合门。   转身时,苏文宣扫了一眼那尊他送来的侍女玉雕,又想起苏茂琉的话,便指了指问:“这玉雕,多少钱买的?”   “怎么了?”霍祈东也不说,只是问。   苏文宣主动按电梯按钮,道:“我爸说在别人店里看到过类似的,八十万。”   “类似的?”霍祈东淡淡一笑道,“我送你的,一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不存在类似。”   苏文宣一愣,才忙转过弯来:“小霍?霍总?那你跟我说个实情?多少钱呢?”   霍祈东凑到他耳边:“汉代的。”   苏文宣的历史学得一般,然而这秦汉唐宋元明清的大体顺序还是清楚的,尤其从头往后,汉就在前头。   电梯打开,四下无人,他轻轻摇头:“那的确不应该搁在门口当迎宾小姐。”   他合计合计,慨叹道:“感情,我这整个工作室干一年的盈利,估计还不如这迎宾小姐一条腿一只胳膊值钱?”   摇头,顿感人生没劲。   两人站进电梯里,四下无人,霍祈东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   苏文宣懒得绷着后脊,有个人靠,自然就微倚过去,只是瞧着镜子里自己他霍祈东的模样,觉得好笑。   他想,小霍也是个孩子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当做了个玩具,是否有一天觉得腻味了就丢在一边。   他眯起眼,算了,两人的关系这才到哪里,且不必做这些遥想。   苏文宣开车,带上霍祈东去一条小巷子。   巷子既热闹又狭窄,车子进不去,停在路口的停车场,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进去。   这地方烟火气重,霍祈东看苏文宣熟门熟路,知道他是常来的,便迎着昏黄的路灯问:“去吃什么?”   苏文宣正看着两人灯下的影子,狭长又瘦削,两根筷子似的,又手握着手,让他想起小时候苏茂琉做的银链筷子,中间就有一根细细的链条,让他可以方便用筷子。   他嘴角浮着笑容:“总不至于饿着你,怕什么?”   越往里走,路上人越少。   人都藏进了路边的小馆子里,门庭不高,一拽开门,就是一家小餐厅。   苏文宣带着霍祈东走近一家潮汕粥铺,指了指上头缺了一笔的招牌:“这家的海鲜粥,蛮正宗的。”说完,又对霍祈东眨眨眼,作怪道,“我从来没带过人来。”   招牌的红灯光下,这张白皙柔和的面孔上难得有一抹艳色。   霍祈东看着他,听这话,心里舒坦了。   苏文宣正要推门,门从里面被拽开,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他一顿,才快速打了个招呼:“你好。”   霍祈东自然也看到这样貌出众的男人。   门面里面提着外卖盒的人正是李言北,之前苏文宣在程一诺的剧院见过。   李言北同李君晟是认识的,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他的前经纪人,点点头:“苏总您好,您也来喝粥?”   “对。”苏文宣看一眼身侧的男人,“带朋友来尝尝。倒是挺巧的,你也知道这一家……”   李言北凤眸微微一挑,打量了下两人,才道:“我有个朋友是港城人,喜欢喝这里的粥。”说完,他侧身,“你们请,再见。”   苏文宣撑着门,见李言北快步离去,年轻人身材比例上佳长得又有特色,演技又肯下功夫琢磨,自然是个好苗子。   只是他这沉默间,被霍祈东推了下肩。   “怎么?”苏文宣皱皱眉,看他黑眸幽深。   “苏总是到哪里都能遇到年轻英俊的小伙子?”霍祈东冷哼一声,伸手推开门,主动拉着他进去。   苏文宣手指扫过鼻尖,轻轻一笑,踏步上前,在他耳后道:“论年轻英俊,谁比得上霍总?”   霍祈东听到这一句,过了心,但没说什么,只眸中流过一抹笑意。   这小餐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苏文宣挑个最里头的四方桌。   霍祈东四处一看,人不多,干净敞亮,像是地道的家常馆子,他是不常来这种地方,看苏文宣拎着黄铜小茶壶给自己倒茶,神情放松又自然,他问:“你真的一个人来?”   苏文宣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点一份海鲜粥并两样小菜,等配合点菜的小姑娘走开了,他才喝着茶,施施然地道:“做什么?问这么仔细,我前三十年的细碎事情,要不要都一一跟霍总报备一下?”   霍祈东抬手握住他的左手手腕:“你说呢?”   苏文宣横他一眼:“那你先从你那私生活开始说起,我倒是听听是你们这有钱人放浪形骸,还是我们这种贫农中下层私生活丰富。”   “贫农中下层?”霍祈东哑然失笑,按住他的手腕,用力掐一把,“苏总对自己的定位,好像有失偏颇了。”   “呵……”苏文宣一笑,没理他,轻轻甩手。   两人沉默着解决了一桌粥和菜,出去时,苏文宣要买单,被霍祈东按住手,他抽出皮夹,递了两张人民币给收银的人。   等出去后,霍祈东才随手揽住他的肩膀。   “既是贫农,以后我养你?”   苏文宣随他搭着肩,两人慢慢悠悠地出去,浅笑着道:“别张嘴就来,说过的话,自己怕是不当回事,别人当真了怎么办?”   五月末的夜晚,凉风习习。   苏文宣的话同这柔风一般吹入霍祈东的耳中。   “那你千万要当真。”霍祈东用力拥住他,凑过去wen在他的耳尖,“苏文宣,记住没有?”   苏文宣只觉得耳朵痒,扭头一笑,见月色如水,浮光掠影,他轻声反问:“专挑好听的话往我耳朵里灌?什么毛病?”   两人笑着,沉默着走出这一段长长的巷子。   两人上了苏文宣的车。他问道:“送你去哪里?”   霍祈东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买的车?”   “不是。”苏文宣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之前车祸后,君晟送的。现在伤势恢复,我前几天刚提出来的。”   霍祈东坐在车里,沉着脸道:“这是李君晟送的车?”   苏文宣瞥他一眼,觉得他真是幼稚又好笑:“得了,你这么介意下去,就可以下车回家了。”   霍祈东看他一副漫无所谓的样子,将藏在心底里的那个问题问出口:“你跟李君晟之间……”   他话音未落,苏文宣便打断道:“我同他分手都很久了。中间又有过其他人,只不过……”他踩着刹车,等一个红灯,“君晟跟我在一起时间最久,也最了解我。”   黑眸扫向不言不语一脸深沉的霍祈东,苏文宣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小霍,你想什么呢?”   霍祈东看他一眼,道:“你觉得呢?”   苏文宣不做声,其实他也没想到霍祈东会这么介意。   他还以为,以霍祈东这样的性格,以及他对自己的了解,应当无所谓他的过去才是。   苏文宣收回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前头的霓虹灯彩,轻声道:“小霍,别放在心上了,我以后少见他,好不好?”   霍祈东撑着车框,明确地道:“苏文宣,明天我送一辆新的来。你要什么牌子?”   “……”   苏文宣想起了那个介意自己家里的郝一洋,如今旁边又坐着介意这辆车的霍祈东。   他轻轻叹气:“不了,就这辆车,挺好的。”   霍祈东听到这话,看着他立体而深邃的侧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苏文宣道,“既然都已经买了,总不至于搁置在那里浪费。而且的确也是我喜欢的车型。没必要再买一辆一模一样的,费钱。”   “那就不买一模一样的?我选一款送你,还不行?”霍祈东不解的问道,“难道你总要我坐着这辆车?”   又一盏红灯,苏文宣低眸,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他低声,不无黯然地道:“那你亲吻我的时候,怎么不想,过去我有过那么多人,亲吻过他们,甚至同他们shang床……”   “你非要说这话?”霍祈东皱着眉头,隐忍的脾气一下子窜上来,“别说这些,苏文宣。”他扭头看向车窗外。   知道他有过那么多情人,和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是两回事。   霍祈东根本不想知道他之前是怎么温柔对待那些人,他现在只想占有苏文宣,全部的,完整的苏文宣。   苏文宣默默地轻叹一声,没再言语。   抵达家里时,苏文宣看到霍祈东的黑色凯迪拉克就在门外等着,他对霍祈东道:“今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霍祈东站在门廊下看他,带着一点偏执般,不死心地再说一遍:“苏文宣,我明天叫人送一辆新的车来。”   其实苏文宣大体能理解,也能明白霍祈东的想法,但这就是他的过去,回避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不了。”苏文宣按了电梯,“谢谢你的好意。”他扬眉,“你先回去吧,有时间吃饭。”   电梯抵达,他踏进去,朝着外面的霍祈东点点头,请他回去。   然而,当电梯门缓缓合拢时,一只手猛的按住一边,电梯门一碰,又弹回去。   霍祈东按着电梯问:“苏文宣,我不值得你放弃他们?”   苏文宣觉得他说的有些远了,他诚然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有要同谁复合的意思。再者,我们才开始磨合,很多事情都在慢慢了解彼此,有不同的观念,不同的想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小霍,我只能说,不要太盲目,好吗?”   霍祈东听到这话,咬着牙,狠狠砸了一拳电梯,最后恻然地深呼吸,松开了手,任电梯门缓缓合上。   站在电梯里的苏文宣却叫他这眼神给伤了一下,脑子里千回百转。   他本来就容易心软,想到之前还为了哄郝一洋,换了间屋子,怎么如今对霍祈东似乎又不一样了?   心里弯弯曲曲这么一绕,他忙按住开门按钮。   电梯门又渐渐打开。   霍祈东没走开,他盯着苏文宣,深幽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令人觉得有些冷意。   苏文宣抬步出来,抿着唇角,伸开双臂,主动绕过他的腰间将人抱住,他感觉到霍祈东明显一愣,身体一僵。   “对不起小霍,我说得过分了些。”苏文宣示好似的蹭了一下他的脖颈,轻声问,“明天你送车过来,我换了好不好?”   霍祈东一听,快速反手将人抱住:“真的吗?苏文宣,你别骗我。”   “不会。”苏文宣被他紧紧搂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小霍,我不会骗你。”   他也渴望这年轻人强有力的臂膀与结实的胸膛。   霍祈东扣住他的下巴,重重地wen他,蛮横地搅乱他的呼吸,将人顶在电梯墙边,扣住他的手腕,反反复复地mo挲,直至确认他真正在自己的怀中,叫自己随意而放肆地亲wen。   苏文宣抬手按住他的chun,拇指压在chun中:“好了……回去吧。”   两人额头互抵在一起。   霍祈东道:“我不想回去,苏文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用力把人拥紧,“我想要你,全部的你。”   “全部的我……”苏文宣轻轻低喃一句,又浅笑了一下,“你不会喜欢全部的我的。”   除了我的父母兄弟无条件的爱我,这世上应当没有人会喜欢全部的我。   他嘟了下唇,浅浅地碰一下霍祈东的chun峰:“乖,回去休息了。”   霍祈东又wen回去:“跟我回去?住在我那里?”   越说越远了,苏文宣摇摇头:“不了。”   霍祈东咬他的下唇,tian弄他柔嫩的舌尖,含含糊糊地道:“苏文宣,别总是拒绝我。”   听到这话,苏文宣才猛抬手拍他的肩膀,扬声道:“我拒绝得了吗?真的是……”他笑着,推开这人,“行了,目的达到就鸣金收兵,别扯下去,回头我反悔了。”   他推推霍祈东的肩膀,让他快回去。   霍祈东折身往外走,抬手捏了一下苏文宣的脸颊:“记得找我吃饭。”   苏文宣神色淡然地靠着门廊,见他走出去。   他回身再次去按电梯,才对着镜面笑一笑。   这小老虎如今是全心全意地对自己,总不能叫人寒心,该哄的时候,还得哄…… 第53章 053【九更】   第二天,许昶到苏文宣的办公室,来交办车子的事情,询问牌照事宜。   苏文宣将身份证给他,请他代为一并办了。   许昶看着要比霍祈东年长一些,更沉稳些,苏文宣不禁好奇地问他:“许先生,你跟着……祈东,多少时间了?”   许昶没想到苏文宣会问这些,长方脸上照旧平静得毫无波澜。   苏文宣混这世道,见过的人是不少的,许昶这一类,是厉害人。   不过,许昶倒是很客气:“四五年时间。”   苏文宣点点头,神情放松的一笑,他将签字笔插进笔帽中,“那成,车的事情就劳烦许先生代为办理,也不着急,办完手续直接给我开到这里停下就行。对了,让4S店顺便配一些腰枕、颈枕,还有吸味道的炭包,新车毕竟味道大。”   “好。”许昶很仔细地将手头的资料和证件收好,“那苏先生,我先告辞。”   苏文宣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他忽然对许昶很感兴趣。   或者说,他对这种看着就很厉害的角色,充满好奇。   转而一想,许昶能死心塌地地跟着霍祈东,是不是也说明霍祈东自身也有一些超乎寻常的魅力?   盯着电脑几秒钟,苏文宣再次感叹,这小老虎啊,可不是李君晟、郝一洋之流,搞不好是真的要吃人的。   这边厢的事情办好,郑云峰的助理小祝来找苏文宣。   李曼把人请进来后,也没走,就听小祝跟苏文宣道:“苏总,王海潮那边的事情,是我的不是,郑总让我来跟您道个歉,引起误会了。”   苏文宣扫一眼李曼的神色,倒是也没什么表情,只问道:“那眼下怎么处理?王海潮是认定了,我给他坐冷板凳。”   同样是给老板办差的人,小祝跟许昶相比较,高下立见。   小祝左右为难:“苏总,您也知道,我这也是无心之失。这……我跟王海潮也说了,这事儿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苏文宣手搭在桌上,视线挪回自己的电脑屏幕,叹一句:“是啊,你一句听错了,就搞得我和艺人之间产生这么大的龃龉。”   小祝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苏文宣没等他说话,便直言道:“我也不需要听什么道歉的话。”他抬眸,看向小祝,“郑总的意思呢?”   小祝道:“郑总也没啥意思,就让我来跟您道个歉,希望您体谅下。往后工作上,我再仔细点,绝对不干涉您这边艺人的事情。您看这么样子成么?”   李曼接过去道:“那王海潮呢?你倒是道个歉,我们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小祝,你同王海潮说过了?他认可这个说法?可是往后王海潮闹起来,谁来处理?还不是我们工作室自己的麻烦?”   小祝扭身过去对着冷面的女人惨笑:“曼姐,我真的错了,郑总都差点要开除我了。”   李曼丝毫不客气,她是知道苏文宣基本不骂人,但她耐不住要多说两句:“就算开除你,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小祝猛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是。我已经跟王海潮也说过了,他也知道了。”   李曼道:“你也不是第一天混这个圈子,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信任关系要多久才能建立起来,你也很清楚的。现在你一句话,就搞得王海潮跟我们生嫌隙……”她摇摇头,“我看以后要是王海潮不信任我们,直接把合约签回公司好了,让你们带。”   “别啊。”小祝一听就晕,“公司现在就周总和苏总能带人了,签回来,多不合适啊。”他忙擦了擦太阳穴的冷汗,“苏总,坦白说,我是来赔罪的。郑总也已经跟我把利害关系分析过了,这里面是我的不对。具体您看怎么弥补?还是等王海潮回来,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   苏文宣敲着键盘开始回复客户的邀约,也没兴趣参与这种饭局,只道:“这就不必了。”他抬眸望着李曼,“不过李曼说的是,要是王海潮真的不再信任我这里,后路也只能是把他的合约签回公司了。现在就先这么着吧,你也别放心上了,反正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小祝一听苏文宣居然还是认同李曼的话,心道,这俩果然是合作多年的上下属,原先就通气儿了吗?   “行,那我先上去。这事儿我也跟郑总汇报下。”   “嗯。”苏文宣道,“以后大家都谨言慎行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小祝。   小祝看他的眼神,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只能忙点点头,快速撤出去。   等人走了,李曼才拉开椅子坐在苏文宣对面:“小祝怎么突然主动来说这事儿?”   苏文宣瞥她一眼,拿起水杯道:“那必然是有人跟郑老板施压了。”   “谁啊?”李曼不解。   苏文宣指了指桌上的空花瓶。   一周一束的鲜花到了周五基本就凋谢得差不多了,因而只剩下个花瓶。   李曼这才“哦”了一声:“嘶——你也没跟我说,这次这位什么来头啊。”   苏文宣靠向椅子,淡然道:“山海投资。”   “啊?”李曼一顿,眉眼一弯,笑得促狭,“这么大来头啊?难怪郑老板插手管这种破事儿……不对不对……”她寻根究底地一想,“那上次郑老板来送角色给我们艺人,也是看在这位的面子上?”   苏文宣一点头,算作默认。   “难怪小祝会提前跟王海潮说那种话。靠……”李曼算是明白过来。   半晌,她才道:“我怎么这么虚呢。”   苏文宣起身,问道:“那你说说哪里虚了?”他走动走动,伸伸胳膊,自己掰了下左右肩。   李曼看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夹,才道:“算了,当我没说。”   “曼曼姐,话说一半,你是憋死自己,还是要憋死我?”苏文宣笑了,“有话直说吧,跟我,你还要绕弯子?”   李曼这才正色道:“这么大人情,别回头要你用感情还吧?”   苏文宣轻笑:“就算不还,他也非要送这人情呢?”   “那多不好。”李曼摸着白瓷花瓶,若有所思,半晌才道,“算了,你自己有主张,我插什么嘴呢?就这样吧。我先去忙别的事情,对了,周末去不去我家里跟老方喝两口?最近他嘴馋得很,想着要弄点小海鲜咪两口。”   苏文宣点头:“可以啊。”   “周日晚上?那我多弄几个菜。”   “那敢情好。”苏文宣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李曼。   第二天周六,苏文宣难得睡个懒觉,逗鱼儿、看书看电影,在家安安稳稳呆了大半天,菜也是阿姨买了送来,他自己做的。   收拾厨台的时候,苏文宣也捉摸着是不是找时间请霍祈东在家里吃个饭。   流水哗啦哗啦地往下冲,他洗着碗筷,心道,难不成还要这霍总给自己洗碗擦桌子么?   画面有些吊诡,苏文宣也就一笑了之。   正在此时,厨台上的手机响了。   工作室的商务,张清。   苏文宣皱皱眉,快速拧好水龙头,擦干净手,拿起手机走出厨房。   “苏总,我这儿现在遇到点小问题哎。就是昨天递给海潮的客户,我今天问他反馈,他都觉得客户不够大牌。不想合作,那我全都推了?”张清是个做事情人,少了虚礼,直奔主题。   苏文宣拿起水杯,坐进鱼缸边的躺椅里,问道:“那你同海潮说清楚了,这是客户自己找上门,想要同他合作的?”   “说了啊。”张清是不知道王海潮同苏文宣这里的龃龉,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他的口气,阴阳怪气。搞得好像我把什么剩下的客户丢给他。问题是客户是指名道姓地找他合作。我还有客户聊天的截图,而且我骗他干什么?苏总,这怎么办?”   苏文宣轻咳一声,手指搭在水杯上,眼眸望着鱼缸里游荡的“小霍”,沉思几许,才道:“客户关系你维护下,如果对方是非海潮不可,那再同海潮沟通下。如果不是,你就见机行事,引导下梁诺那边。”   “我看海潮是很不满意,还问我手上有什么大牌资源。”张清道,“搞得我有点糊涂了。”   苏文宣安抚一句:“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海潮跟我这里的一些想法有了出入。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就好。”   “行。”   等张清电话挂断,苏文宣才捉摸着别的想法。   他主动联系了王海潮。   王海潮估摸着也是在等苏文宣的电话,接得很快。   “苏总,怎么说?”   他的背景音里不少走动和嘈杂的说话声,苏文宣猜测他应该还在片场拍戏。   “刚才张清同我说,你对几个商务合作不太满意。具体可以同我说一说?”苏文宣道,“我也问过张清,的确是客户主动来找你合作的。”   “苏总,总不至于什么垃圾客户来找我合作,商务不过滤直接丢给我吧?”王海潮颇有微词地道。   苏文宣淡然道:“那你可以将自己认为比较匹配的客户反馈给张清,这样方便他做汇总和规划下个阶段的商务工作。我希望你们也可以有效沟通。”   王海潮道:“苏总,你别装傻了。那几个客户,真的不是别人捡剩下的?”   苏文宣喝一口温水,慢慢地道:“如果你先入为主地这么认为,那么我只能说,我们接下去的合作真的会很困难。海潮,我想,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   王海潮也不客气,直言道:“苏总,那我直说了,如果我要解约,你这里准备怎么处理?”   苏文宣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他皱起眉心,又舒展开来——难道是昨天小祝又跟王海潮通气儿了?   要是果真如此的话,他倒是反过来要感谢小祝这传声筒了。   苏文宣沉默了三五秒时间,才道:“按流程走。”   王海潮道:“好的,苏总我知道了。”   苏文宣听着电话挂断,心道,我这人也十足十的虚伪了,明明准备同他解约,又不肯先提……   算了,就这样吧。   等到下午五点左右,苏文宣出门打车,他今天约了两方人,杨争导演同程一诺、方亦南两口子,当做是吃个饭认识下。   两位导演一见如故,倒是很有聊的余地。   苏文宣也同程一诺聊起了陆楠与梁诺的事情,倒也宾主尽欢。   然而,等他晚上八九点到家,却见家门口蹲着个小不点。   郝一洋。   他就蹲靠在门边的墙上,旁边搁着黄皮纸包裹好的物件,看到苏文宣哼着调子走出电梯时,就那么傻乎乎地抬头看着他。   距离上次苏文宣给高立当模特拍照片,已经过去了一阵子。   苏文宣这段时间也没有具体想起郝一洋来,今天看到,见他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自己,忽的就有些难过。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苏文宣下意识地走上前去,伸手。   这小孩儿最近好像晒黑了点,穿一个潮牌的T恤和一件浅色牛仔裤,搭配常见的黑色帆布鞋,青春又活泼。   郝一洋顺势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起来,他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放开。   他低着头,轻声道:“我把照片给你送过来。”他摸了下墙边的照片框,“我自己选了两张放大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苏文宣按了电子锁的密码,轻声道:“是不是等了很久?你不是也知道密码,直接进去等不就好了?”   “你不在么。”郝一洋低眸,不再说话。   苏文宣打开门,主动去拿照片:“走吧进去喝点东西。”   “哦。”郝一洋跟进去,仔细看一眼里面的陈设,好像跟从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个大玻璃鱼缸,他走上前,“就只有一条吗?”   苏文宣将照片搁在沙发上,头也没回地道:“嗯。本来有三条,死了两条。”他想起去年的事情,也不太愿意多说。   总归都过去了,再提也意义不大。   郝一洋走上前,弯腰将粗绳扯开,把照片露出来。   那天苏文宣其实就随意看了眼高立电脑上的照片,早也把这件事忘到后脑勺,今天一看这放大的面孔,倒是有些意外。   拍得很细腻,也很真实,连眼角的笑纹都这么清晰。   他左右一看:“挺好的。”说着拿起来,放到了CD架子边的空位,问郝一洋一句,“放这儿好吗?”   “好。”郝一洋点点头,他看看那架子再看看苏文宣。   天气热了,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法式衬衣,轻薄的天蚕丝面料,前襟衣摆掖在棉麻长裤的腰间,后摆落下去,衣服薄,透着光,身形毕露。   郝一洋只觉得他好像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又好像哪里都变了样子。   苏文宣放好后,走向厨房,扭头呆呆站着的郝一洋:“喝什么?有苏打水和纯净水。”   “苏打水。”郝一洋道,一直盯着他潇洒的背影,嘟着唇坐在沙发上。   苏文宣从冰箱里取出两瓶苏打水,边走边随口问:“最近好吗?是不是快毕业了?”   “嗯。”郝一洋主动接过,瓶口也已经被拧开了,他知道苏文宣一向都很细致,但这种细节上的温柔,令他忍不住地开始难过起来。“过半个月拿毕业证书和拍毕业照。”   “挺好的。”苏文宣坐在他对面,看他低眸不语,便道,“怎么过来的?打车吗?那一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郝一洋道,“真的不用,你早点休息吧。我……”他抬眸看看这张气质出众的面孔,却不敢同他对视,“我坐一会儿就走。”   “嗯。”苏文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放空了自己静静坐着。   一瓶水喝得差不多,郝一洋才起身道别。   苏文宣跟着站起来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到门边时,郝一洋忽然转身,为难地看向苏文宣。   他这双眼睛湿漉漉黑漆漆,真的是叫人不忍心。   “怎么了?”苏文宣微微皱了下眉头,又笑了,“今天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   郝一洋忽的扑进他怀里,眼睛一红,闷声哭起来。   苏文宣抬手揉了下他的后脑勺,这孩子性子软,头发也软软的,低声安慰一句:“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别哭好不好?”   郝一洋哭得更大声。   “到底怎么了?”苏文宣颇有耐心地拍拍他的背,“一洋,乖,别哭好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同我说一说?看我能不能给你点意见?”   郝一洋拖着哭腔道:“文宣……我来跟你道别。”   “嗯?去哪里?”苏文宣疑惑的问,揉一把他的脑袋,看他哭得起劲,轻叹一声。“你啊,哎。”   他抱着这孩子,任他哭了个痛快。   末了郝一洋才拉着哭腔说:“我要去谈恋爱了……文宣……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了。”   “那不是好事情?跟我说说?”苏文宣忙道,又安抚郝一洋坐在沙发上。   这会儿他手机响了。   苏文宣一拿起手机看到霍祈东的名字,他才心道:还好是没直接上门。否则他这又里外不是人。   他接了电话,拉开移门去阳台:“怎么了?这么晚还不休息?”   客厅里,郝一洋悄悄地看着苏文宣的背影。   霍祈东在电话里道:“不是不让我搞突袭?那我给你报备一声,两分钟后到。”说完,他兀自轻笑。   “……”苏文宣登时转身看着里头的郝一洋,“你到了?两分钟?什么情况?”   “等电梯的情况。”   苏文宣一听他的口吻,似乎还喝了酒,他忙道:“那个……小霍……”   “嗯?”霍祈东问道,“怎么了?你不在家?”   “不是。”苏文宣也不擅长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只能老老实实交代,“郝一洋在,你一会儿见到他别急?”   这话说完,苏文宣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霍祈东的反应。   半晌才听到一句语气颇为冷淡的话。   “我现在回车里,给你五分钟。”   说完电话挂断。   苏文宣拿着手机叹气,果然是当老板的,这语气,如同与下属说话一般   他只得回到客厅,对郝一洋道:“一洋,不瞒你说,我最近也有了新的开始……”   郝一洋手里攒着纸巾,呆呆地看着他:“那,是他找你了吗?”苏文宣有多优秀,他自然很清楚。   他们分开这么一段时间,有新的感情也很正常,而他自己也要有新的开始。   可是一想到他们没有在一起,郝一洋却无法完全释怀。   “嗯。”苏文宣点点头,揉了下他的发顶,“走吧,我送你下楼,好不好?顺便,说说你的情况?”   “那他对你好吗?”郝一洋起身,仰头问面前的男人,“他……”深深看一眼苏文宣,他低头,“好像跟我也没有关系。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事,不需要道歉。”苏文宣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   郝一洋摇摇头:“没有特别要说的,是个很好的哥哥。”说着,他瘪瘪嘴,拽着苏文宣的手又哭出来。   “傻瓜。”苏文宣抹去他眼下的热泪,“哭什么?有人照顾你,不是很好?”   “嗯……”郝一洋点点头,“他很照顾我的。”可是当苏文宣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时,滚滚泪水无法遏制地往下掉。   苏文宣心疼地看着这孩子,多少也清楚他的心性,知道他也在决心走出去,这是好事情。   时间会给每个人一个合适的交代,只是有时候,每个人也需要耐心等待。   两人慢慢走出大门,苏文宣按了电梯,果真送他下去。   一起出公寓门时,苏文宣瞥一眼对面的那辆黑色凯迪拉克,知道霍祈东就在后排坐着。   郝一洋全神贯注地在留意苏文宣,并未注意那辆车,对苏文宣道:“高立说,她接下去可能办摄影展,可能会联系你用一张照片。”   “是么?”苏文宣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们还有合作?”   “嗯。”郝一洋点头,“她给我介绍了几本杂志的造型工作。都挺专业的,能学不少东西。她也蛮好玩的,有一些造型也会找我做。”   “嗯。”苏文宣点头,“那你好好学,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考虑自己开造型工作室。”   “是么?我也没有想这么远。”郝一洋看着路旁的小孩儿经过,他慢了一步,轻声道,“文宣……”   “嗯?”苏文宣看他一眼,柔光中,郝一洋的面容无比清晰,“怎么了?”   郝一洋终于还是问道:“他是不是比我讨你欢心?”   苏文宣脚步一顿:“我不做这种比较。一洋,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没有可比性。”   “那我在你心里也是特别的吗?”郝一洋如是问道,蓦地抬眸,蕴着水雾的眼眸望着苏文宣。   苏文宣一时间也沉默了。   许久,他才道:“回去吧……开开心心地去谈恋爱。”   走到公寓大门口,他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这多愁善感的孩子送上车,朝着后座挥挥手,苏文宣笑一笑,目送车子远去。   扭身回去时,苏文宣才摇着头想,老天爷是怎么回事?最近非要叫我所有前男友都轮番在霍祈东面前出现一遍?   考验我呢,还是考验霍祈东呢? 第54章 054【十更】   夜晚的风也越来越燥热,路灯昏黄,孤影斜长。   等快到家门口,苏文宣不远不近地望着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他单手斜插在裤子口袋中,站定瞅着。   三秒后,后车门被人推开。   长腿迈下,霍祈东出现在面前。   一脸森冷,眉宇凝重。   这小老虎,脾气要发作起来,还真的是有点迫人的威严。   尤其是这双眼睛,的确是刻刀一般犀利。   苏文宣慢慢走上前,勉强扯一扯嘴角。   霍祈东反手碰上车门,冷冷的眸光望着他,朝他抬了抬下巴,倨傲地道:“过来。”   苏文宣低眸,轻轻摇头,内心一叹,慢慢走过去。   霍祈东扯了扯领口,将斜条纹领带扯落,又拨开一粒扣,眼底有一抹极力克制的不耐。   苏文宣看他动作,心道,他这会儿倒是男人味十足。   只是他刚走到面前,便被霍祈东用力拽住手臂,lou住往车上一压。   砰地一声,苏文宣后背一疼,皱着眉头差点弯腰,他喝道:“你疯了?!”   “知道疼了?”霍祈东在他耳边含恨道,“苏文宣,你知道我哪里疼吗?”   苏文宣被他一捏疼得骨头都似乎要裂开,闻到他周身一股酒味,皱着眉头道:“好好说话好吗?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夜色之中,两人在车外较劲。   霍祈东yong着他,wen他的鬓角,贴着他的耳朵:“那你对我好一点,苏文宣,你倒是对我好一点啊!”   这低沉又压抑的声音听了可真叫人心疼。   这会儿苏文宣虽觉得后腰是真的疼极了,这一撞估计要淤青好几天。   但他很清楚,若是要同霍祈东硬着来,那一定要弄成了僵局。   感情的事情,最怕就是两个人无端端走进死巷子。   苏文宣的姿态软下来,主动搂住他的腰,轻声道:“你先放开我好吗?”   “不放。我一点都不想放手。我一放手你就要走。”霍祈东深深地wen他光滑的脖颈,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淡淡的、清爽的味道,迷得人心醉。   “我去哪里?我家就在面前,还要走去哪里?”苏文宣轻笑一声,和缓下来。   霍祈东松开他的手,手臂箍住他的腰身,将他紧紧bao在怀中,一下一下地wen他。   苏文宣抬手揉他的后颈,轻轻一捏:“你啊,真叫我吃不消。”叹着气,他彻底放松了,“我先回去,看看我的腰,疼得厉害。”   霍祈东这才反应过来,忙抬手去rou:“这儿吗?”   被他按住疼处,苏文宣“嘶……”的一声倒抽冷气。   他低头,骂他一句:“疼啊。你这手,是铁做的吗?”   霍祈东忙wen着他的额头,听到他喊疼,才冷静下来:“对不起……先上去看看吧。”、   苏文宣也没有说话,撑住他的小臂。   疼倒是其次的,先稳住他这脾气。   苏文宣想,他是在意的,不管是李君晟还是郝一洋。可这也是他无法回避的过去,他若是真的太在意,也真的不是好事。   不过,这也是念头一闪,他未做深思。   到底人在面前,还是要把话好好说开,不能存了个不清不楚的误会。   等上楼,苏文宣被他扶着坐进沙发里,见他弯腰蹲在自己面前,轻柔地che开自己的衬衣,这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平白显出几分柔情似水的意思。   苏文宣抬手顺着他的耳朵rou到后颈处,仰面问他道:“真的生气了?”   “你说呢?”霍祈东将衬衣衣摆拉出来,推着他侧过去,看到后腰处的确有一块淡淡的青,他想,苏文宣皮肤怎么这么细嫩白皙,刚这么一下居然就这么大反应。   苏文宣看他沉默,便抬手给他看自己的手腕:“你看看。”   手腕上是一片红痕,霍祈东搂住了轻轻抚过。   撑着沙发背,霍祈东倾身尝试性地wen苏文宣的唇,轻声道歉:“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苏文宣迟疑着,却没有避开,任他啃自己的嘴角。   霍祈东得到他的默许更是欺身压住他的肩膀。   但当他的手顺着苏文宣的衬衣往下时,被他按住。   苏文宣侧开头,微微挺身,寻一个舒服的姿态。   霍祈东将人bao起来,自己坐进沙发里,将他搁在大腿上,低头亲昵地触碰苏文宣的脸颊:“你的情人太多了,苏文宣……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属于我?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洋今天是来送点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文宣一听自己这话,说的跟爱情电视剧里的台词似的,便轻轻摇头,无力地道,随手指了指那照片,“之前摄影师拍,他做的造型,今天给我送过来。再说……他也有新的感情、新的开始了,来同我说说话的。”   一想到郝一洋说是同自己道别,苏文宣蓦地也觉得松口气,希望往后大家都安好。   霍祈东听到这里,才算心安,手还rou着他的腰,又紧着一声问:“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苏文宣,你的心里有我吗?”   苏文宣抬手,搂住这宽厚的肩膀,在他面颊上轻吻了下:“你猜呢?”   他笑笑,从他腿上下来。   霍祈东一顿,看他灼灼闪烁的眸光如星,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真的吗?”孩子般拉着他的手腕,重新跟他确认一遍,“苏文宣,是真的吗?”   “哎……”苏文宣抬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啊,现在最怕有人问我,真的吗假的吗。仿佛我是个惯常说谎找借口的人一样。我都三十了,一把年纪,还要处处被人质问,你说我容易吗?”说着他拿起刚才没喝完的苏打水,将剩下的喝完。   霍祈东坐在沙发上里,听着这话,似笑非笑,低眸时才真正翘着嘴角笑出来。   而后,眸光投向那张照片。   一线光打在苏文宣的眉眼上,他靠在桌上眯着眼睛轻笑,漆黑的眼眸似乎大海一般包容,又似星空一般璀璨。   “照片谁拍的?”霍祈东如此问道。   苏文宣将苏打水瓶子丢进垃圾桶,转身看着照片:“一个女摄影师,怎么?你也要拍?”他打趣一句,倒在单人沙发上,将腿架在玻璃茶几上,“那我联系她?”   霍祈东眉眼深沉地扫过他这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文宣跟他较劲,又懒得动,挑着眉尾:“你过来。”   暖热的气息涌动在彼此之间。   等了半分钟,霍祈东一笑,起身过去,将人打横一抱,两人都跌进长沙发里,没头没尾地开始wen他。   “哈哈……小霍,你这流氓……”苏文宣笑起来。   他想,这小老虎竟然叫我感觉到了独一无二的欢喜。   他会吃醋,会生气,会质问……却也是因为在乎我。   谁不愿意被人需要,被人在乎呢?   “小霍……”苏文宣倒在他腿上,双手各自捉住他的耳朵,望着他的眼眸,“你不生气了?”   “有用吗?苏总的情人这么多。”霍祈东揉着他的pi股,没轻没重地下了大力气,疼得苏文宣皱眉,启chun咬他的嘴角。   两人又同彼此较劲似的,搂作一团。   霍祈东腿一抬,将沙发前的茶几一脚推远,两人一起滚落到了厚实的短绒地毯上……   苏文宣眯着眼睛随他胡来,耳朵里是扣子绷飞的声音,他抬手挠霍祈东的下巴:“小老虎,这么凶?”说完一直笑呵呵的。   霍祈东随手扯过一个沙发上的抱枕垫在他脑袋下,单手撑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吓唬他:“就对你凶。”   “哈哈……”苏文宣抬腿,用膝盖顶他,“好了,别闹了。”说着挪了个位置,“一起躺会儿,说会儿话。”   霍祈东wen他的指尖,ken了两下,才倒在他身侧。   两人就这么挤在地毯上并排躺着,霍祈东还把苏文宣的一条长腿搁在自己yao上:“苏文宣,你又要同我说什么大道理?”   苏文宣挪开脑袋,手也搭在他的胸口:“没有大道理,我这个人……呵……”他似乎颇有些感叹,“没有道理。”   此刻,他只觉得很舒服。   霍祈东的温度高,依偎在一起,令他快慰。   半晌,苏文宣踢踢他:“去给我放张碟子。”   “什么?”霍祈东没反应过来。   苏文宣懒懒地抬手,指了指CD架,“找德永英明的CD,绿色的那张……”又推一把身边的男人,凶他一句,“快去!”   霍祈东哼笑一声,起身站在架子边找了找,扭头看苏文宣时见他一直在笑。   “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这语气听上去可有些讽刺意味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抽出了那张碟子,打开后半蹲在播放机边,将瓷盘放进去。   “别装嫩,你不知道CD?”苏文宣手指划过地毯,揪着绒毛,“找到没?”   正问呢,便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来。   “哎呀,我们小霍,可真聪明。”苏文宣说完就傻呵呵地笑,活像个二愣子。   霍祈东将空壳塞进刚才的位置,转头就看他仰躺着,痴笑连连,面容上尽是风流姿态,衬衣乱糟糟的掀开,一身好皮囊,白腻的肌肤直直地晃眼睛。   在这温柔而悠扬的音乐声中,霍祈东单膝跪在他的腿边,触碰他的yao腹:“苏文宣……”   带着热度的薄唇拂过肌肤,苏文宣翻个身躲避,脸蹭着抱枕:“原来躺在这里也挺舒服……”他打个哈欠,都几乎要睡着了。   第一次发现,这地毯这么软这么柔。   霍祈东解开他的皮带,“我让你更舒服点?”   “别!”苏文宣猛的睁眼,又笑起来,“小霍,你别折腾我。我都累死了。”他拽着霍祈东倒在地毯上,搂住他的脖颈,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好,“心里累,真的,特别累。”   “苏文宣,你又哄我?”霍祈东rou了两把腿弯。   这儿皮肤细腻得惊人,简直比他全身上下哪儿都Mo起来更带劲。   原来也是他自己好哄,苏文宣三言两语就叫他心花怒放,都忘了要跟他置气。   苏文宣一边躲一边骂他:“出去出去,一天到晚到我家里来耍流氓。我得先去报警,再找上几个水军公司,发一堆通稿,揭露你的暴行。”   “苏文宣,你舍得?”霍祈东yao他的手腕,一寸一寸yao过去,留下一串不轻不重的牙印子。   苏文宣听着这话,笑着踹他,道:“谁不舍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着猛的一翻身,按住霍祈东的双肩,挑挑眉,暧昧至极地问:“小霍,要么,你让我试试?”   霍祈东微微仰头,却被他避开,似乎心里有把羽毛扇轻轻挠过,他按住苏文宣的脖颈,狠狠往下一ya。   两人在地毯上翻来滚去,打打闹闹地折腾。   你来我往,最后谁也没有得逞,累得苏文宣直喘气儿,“不成了……体力不行了……”   “那我来。”霍祈东是恨不得将人搓扁揉圆。   苏文宣任他乱来,迷迷糊糊地道:“我怕你折腾死我,你没个轻重……”   他忽的开始想念各种软绵绵的男孩子,他们在床上的柔软与温存。   他抬脚踢踢霍祈东的腿:“小霍,你为什么不是个软绵绵的呢?”   “呵。”霍祈东ken一口他的鼻梁,“你软不就好了?”   “放……你的屁!”苏文宣也咬他的下巴。   霍祈东热得额角都在出汗,但就是抱着苏文宣不撒手,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就这么把怀里这人办了。   但苏文宣的心同苏文宣的身体,他想得到的是苏文宣的心。   霍祈东揉着他的手腕,柔和地对苏文宣道:“是我太粗鲁,以后我温柔一点,好不好?”   他贴着他的耳朵,一声一声恳切地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温柔对你,好不好?”   苏文宣挪了下耳,也没有真的避开。   霍祈东见状,更殷切地道:“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舒服,好不好?”   苏文宣的确是被他这话弄的心里有点不忍心。   霍祈东的wen落在他的脸颊上,声声切切地道:“苏文宣……苏文宣,你也同在乎别人一样,在乎我,好不好?”   苏文宣心思飘远了,他想,我是多么令他不安,才会叫他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   他不禁开始心疼,搂紧这大男孩。“小霍……”   两人在如泣如诉的音乐声中,同时感受到了何为温柔缱绻。   等离开时,霍祈东取走了郝一洋送来的照片。   苏文宣嘲笑他:“你啊,比郝一洋还幼稚一百倍。真的。”   霍祈东手里拿着大相框,按住他的后颈,给他来了一个告别湿wen,不无严肃地警告他:“苏文宣,以后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见任何闲杂人等的名字。”   苏文宣翻个白眼,抬脚踹在他腿上:“快滚。” 第55章 055【彩蛋】   王海潮主动提出解约时,苏文宣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稍微有点顺。   他想着是不是有人真的插手在管。   可除了霍祈东,他也不知道会有谁帮自己这个忙。   五月末的月度会议结束后,苏文宣留了几分钟,询问郑云峰是否知道这件事。   郑云峰觉得好笑,这事儿又歪七扭八地拐到他这里来。   会议室是排窗,极为敞亮,郑云峰坐在椅子里看着微微蹙眉的苏文宣:“小苏,你多通透一个人,怎么还要来问我?霍家这位三少什么样子一个人,你难不成不知道?他要管一件事,肯定是要管到底的。”   苏文宣自然是知道霍祈东这人的性格,可能有别于常人,颇有些独断专行,甚至一意孤行的意思。   不过对着郑云峰,倒也不必说这些。苏文宣只道:“嗯,那我知道了。对了,季度奖金呢?”   “……”郑云峰打个哈哈,“哎呀,小苏,你怎么回事?利达影视现在什么发展趋势你不知道呢?你管我要个几万块奖金有意思没意思?”   苏文宣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快速将签字笔扭进笔帽中,冷冷淡淡地道:“我不管有意思没意思,我只知道,我工作室里不少外地的小孩,等着奖金交下个季度的房租、车贷、房贷,还有要买奶粉喂孩子,养老婆。再不发,回头我人才流失,是公司层面给我招人,还是怎么说?”   郑云峰摇头:“你啊,不是我说你。小苏,你还没明白,你是老板,你总是跟底下员工一个立场看问题,怎么行呢?”   这的确是苏文宣的问题。   他是永远都做不到站在老板立场看问题的。   苏文宣起身,将椅子一推,轻叹一句:“所以您是老板,我是打工的。我有自知之明。”   郑云峰点点他,笑着没说话,看他要回去了,才有“哎”的一声拦住他。   “小苏啊,我啰嗦一句。”郑云峰道,“霍总那边有不少投资项目的,你该问就问。回头跟进一两桩投资项目,财源滚滚不是难事。就算不说投资项目,股票基金你问他也准没错,赚点小钱也是可以的。不管怎么样,搞金融投资,他是个中好手。”   苏文宣心道,您倒是比我知道那小老虎了。   等回工作室时,苏文宣靠着电梯,端着笔记本寻思,我的确不了解霍祈东。   不过以后久处,也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王海潮的事情,他得跟霍祈东聊聊。   回到办公室,陈佩跟上来,“苏总,我……有点事,可以单独聊聊?”   哎,又是王海潮。   苏文宣看她背着包:“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刚送陆楠去剧院见程老师,过两个小时后去接她,所以来找您。”陈佩如实道。   她跟陆楠倒是能聊得上,都是女人,又都是早早从家乡出来工作,颇有些机缘的意思。   苏文宣请她去办公室,主动道:“你应当是问海潮解约的事情?”   “对。就是奇怪怎么这么突然,就是因为电影角色的事情?”陈佩疑惑地问道。   苏文宣坐下后,微微抬眸看着她。   他素日里的确温和待人,但毕竟也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一旦冷下来,自有他的威严。   陈佩抿唇:“苏总,我是不是不该问。”   苏文宣手指搭在桌上,轻轻一敲:“陈佩,不是你不能问,是我想知道,你以什么立场来问?”   “我……”陈佩低眸,“苏总……”   “坐吧。”苏文宣点了点椅子,见她慢慢坐下才道,“陈佩,不管工作室和海潮是以什么方式和态度解约,现在的确是在解约的商谈中。那么,你是什么立场和态度,你清楚吗?是不是海潮要节约,你也要跟着走?”   “当然不是!”陈佩忙道,靠着桌沿,她道,“不是的苏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那天不会让你帮我,也不会要求来工作室工作,更不会轻易接了陆楠这边的工作。”   苏文宣望着她诚恳的眼神,语气格外轻柔地道:“陈佩,我不是指责你,更不是逼迫你做选择做决定。而是想弄清楚,你的想法,你的态度。如果……我是说但凡海潮这里有点风吹草动,你每次都要来询问我,这会令我困惑,也会令我为难。”   “抱歉,苏总。”陈佩低着头,舔了下干裂的下唇,“我……不该管这些事情。”   苏文宣细致道:“我认为你当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你现在的举动令我不解。”   陈佩摇摇头,有些无力地道:“我习惯了……说出来你都不可能相信。我已经习惯了以他为中心地生活和工作。刚回来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我甚至习惯性地想要去叫他起床,安排他的生活……”她的羸弱令她无法一下子抽离,但这一次,她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大抵,陈佩也已经明白,眼泪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陈佩。”苏文宣这样念出她的名字,“没有关系……这都没有关系。但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走过去这道坎?还是王海潮深夜给你一通电话,你内心的天平又会毫无原则地倾斜向他?”   这简单而直白的一句话,击中了陈佩千疮百孔的内心。她捂着嘴,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贯情绪稳定、表情从容的男人。   “那天,你跟我说,你怕自己不值得别人来爱你,会担心以后遇不到合适的人。”苏文宣一顿,平静地道,“陈佩,试着爱你自己。”   “苏总,我何尝不知道。可……”   “没有可是。”苏文宣深呼吸,站起身,断然道,“不是你今天同王海潮走到这一步,我才说这种话。而是任何时候,你遇到任何人,我都是这一句话。”   他拿起自己的咖啡杯,看一眼陈佩,将纸巾盒推到她面前:“我去倒杯咖啡,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冷静下来。”他按了下陈佩的肩膀,“拿出你工作多年的理智和经验,你可以的。”   苏文宣转身走向门外,出去后,还将门虚掩上。   外头新来的实习生看到他,惊讶地忐忑不安起来,悄悄凑到李曼身边去低声问:“怎么办啊曼曼姐,我忘记给苏总倒咖啡了。死了死了……”   李曼瞥一眼走向茶水间的苏文宣,皱皱眉,她刚好像是看到陈佩一起进去的,那他怎么自己出来倒咖啡?   她稍稍一想便似乎有些明白了,对身侧一脸便秘的实习生道:“没事的,苏总不介意这些小事情。你先把这几份文档整理下,去给商务萱萱那边。”说着,她自己起身,跟去茶水间。   刚走到玻璃门边,便见苏文宣端着咖啡,靠在柜边,似乎低眸在沉思。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李曼进去问道,她同苏文宣不讲究那些虚的,“陈佩,王海潮那边的事情?”   苏文宣喝一口咖啡,抿唇不语,给她一个默认的眼神。   “哎。为情所困。”李曼抱着双臂,又看他靠着不动,“那王海潮怎么主动提解约?还是你去聊过了?”   苏文宣也不愿意牵扯出霍祈东,也只能沉默以对。   李曼道:“按理说,陈佩是跟着王海潮一起签进来的。要走也随她。只不过……”   她这欲言又止,叫苏文宣挑了眉:“怎么说?”他抬了抬手中的杯子,“说说你的想法。”   李曼同他一起靠过去:“呐,我肯定是有失偏颇的,不过有一说一,我是希望你能帮忙就帮忙劝一下陈佩。她工作能力是没的说,就是年纪的确上去了,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她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听她那么说,总觉得她对海潮的感情是不一般的。”   苏文宣听着,“继续。”   “只不过,我看她是不知道海潮偷吃那小网红的事情。要是知道,我估计又不一样了。”李曼无奈道,“其实就是不死心,还以为有机会吧。”   李曼的话音落下,苏文宣还来不及说上一句,两人同时听到背后有人进来。   陈佩不敢置信地扶着门,睁大眼睛瞪着李曼,眼神一点一点挪到苏文宣脸上,“对不起,李曼……你刚才是说……”   她整个人都垮塌一般靠向门,然后脱力般往下倒。   苏文宣立刻将咖啡杯丢在桌上,大步走过来,一手扶住陈佩,一手关上玻璃门。   李曼也急了,冲过来搀她,压低声音道:“那个陈佩啊,你冷静点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哎哟,我这张嘴……”   苏文宣拖了一把椅子推到陈佩身下。“曼曼,没事。让陈佩消化下这件事。”   李曼真是一言难尽,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赶紧去找一次性纸杯给陈佩倒杯温水。   苏文宣看陈佩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是伤口撒盐。   拿住了水杯,陈佩才哭笑不得、仓皇失措地问苏文宣:“苏总,你一早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听这语气,李曼本能地维护苏文宣:“陈佩你千万别怪苏总,他不告诉你,也是怕你伤心难过。”   陈佩摇头:“不是,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看看表情寥寥的苏文宣,再央求似的看向李曼,“李曼,你告诉我好不好?啊?好不好?”   李曼作为这个年纪的女人,最看不得这种场面了。她不忍心,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文宣瞥一眼李曼,再将视线落到陈佩的眉宇间,看着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看着她疲惫不堪的容色,看着她无辜无助的眼眸。   他似痛下杀手般地道:“就在海潮来文城试镜,你打电话告诉我找不到海潮的那天。”   陈佩一听,双眸呆滞。   苏文宣继续陈述道:“后面你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一趟影视城那天,是狗仔联系李曼发照片来。当天海潮这边也同意用钱了事。”   陈佩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倒向一侧。   李曼忙扶住她:“陈佩?!你振作点。你都已经走出来了,别为他伤心了,没有结果的。”   三个人一时间也没有人再说话。   说得再多,也不过如此。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苏总,你们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陈佩趴在桌上,摆摆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求求你们了。”   苏文宣揽了一下李曼的肩膀:“我把门关上,你一个人修整一下。需要我的时候,来找我。”   他心里长长轻叹一声,带着有些为难和担忧的李曼出去。   门一关,李曼轻声焦虑道:“不行啊,万一出事怎么办?”   苏文宣揉了一下她的肩膀:“曼曼,相信我一次?不会的。”   那天陈佩得知孩子没了,都能挺过来,苏文宣猜测,她熬得过来,只是需要时间。   李曼还是担心,她让苏文宣回办公室,自己则坐在工位上,时不时瞧一眼茶水间。   苏文宣面对着电脑,一边处理公事,一边想,在世为人,到底怎么样才能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呢?   终究是太难,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想不明白的意难平。   思及此处,他瞥一眼微信对话框,凝视置顶的那个微信号。   他点开,输入几个字:【小霍,谢谢。】   一分钟后,霍祈东回复:【谢什么】   【王海潮】   【我以为你要来指责我插手你的工作】   苏文宣盯着这一行字,托着下巴,浅笑。好一会儿才回复:【的确该打,今天晚上过来挨打么?】   【不来】   看到这两个字,苏文宣似乎有些隐约的失落,他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原来已经有些渴望见到他,渴望同他待在一起。   可是,霍祈东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   正如郑云峰提醒他的,霍家这位三少本事不小。   本事不小的人,又怎么会天天绕着一个人谈恋爱呢?   一想到这里,苏文宣便只能释然了。   【嗯,那回头说】   刚发出去,就看到霍祈东发来一条语音。   苏文宣戳开,便听他语调悠然地道:“我今晚回去跟我父亲汇报下公司的事情。七月份家里的集团公司可能有人事调整,我得多往家里跑跑,否则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小儿子了。”   听着是逗趣的玩笑话,但苏文宣多听两遍,便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来。   他输入文字道:【嗯,那你好好工作。】   霍祈东又发来一条语音:“苏文宣,你想我了?”   苏文宣笑着给他发了个中老年专用表情过去——想得美!   下班后,苏文宣驱车前往文启政位于市区双子大厦的律师楼。   因为时间紧凑,两人随意吃了顿便饭,就开始协商王海潮解约的具体事宜。   文启政已经同王海潮的律师沟通过。   但苏文宣现在联系不到王海潮,打过去的电话对方不接,他请李曼联系,也是拒接,都让律师来处理。   文启政看着手头这些合作广告和影视项目合同,问苏文宣:“全部切割过去?你这经纪人不赚他点钱了?”   苏文宣拿着签字笔在签署一部分的协议,头也没抬,淡淡道:“不赚了,以后估计是成仇人了,何必赚仇人的钱?”   他浅笑,揉了下眉心,又扭头看看百叶窗外的夜色。   抬起腕表,已经晚上九点半。   “行,我得走了。”苏文宣道,快速将手头的所有文件都收拾好,塞进厚实的档案袋中,“阿政,辛苦你,还要陪我加班。”   文启政跟着他一起起来:“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说着两人一起出去。   外面的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几盏工位灯孤独地照耀着,像是夜色中的一两点星光。   苏文宣忽的想到了霍祈东,也不知道他忙完没有。   等上车后,苏文宣摸着新车的方向盘,哑然失笑。   一周内换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奥迪Q5,给奥迪4S店的半年销量冲业绩么?   他拿过车台上的手机,给霍祈东发微信:【忙完早点休息】   发出去后,才启动车子,往家里开。   另一边,黑色宾利沿着山路开下半山,长长的车灯拐过林间,再过一个弯口,就是进主城区的主干道。   但是此时,开车的人并不是许昶,而是霍祈东。   许昶扫一眼腕表的时间,十点三十三。   从霍家老宅开出来,他都会下意识地记录时间。   每一次,都是十五分钟。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许昶有时候对霍祈东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费解。   这是一个很克制的人,并不放纵;但这的确又是一个很放肆的人,毫不收敛。   如此矛盾的词汇,用在霍祈东身上,却是如此的合适。   迎面一辆黑色轿车驶来,远光灯骤然闪过霍祈东的脸庞,他本能地眯了眯眼,但速度依旧维持在一个点。   等上了进城的道路,油门才越来越重,仪表盘的指针一下子滑到八十五码。   许昶问道:“三少,今晚霍董怎么说?朝兴基金的生意真的要划给大少?”   霍祈东的指尖从皮质的方向盘上滑过,最后紧紧一握。“嗯。”   他右手往后一抬,食指指尖在虚空微微一点,“你让赵海远做好准备,不出意外,风控恐怕会被一锅端。”   许昶皱皱眉:“如果这样,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霍祈东扭头,扫一眼车外,轻蔑一笑,随后又道:“阿昶,这是老天爷给我送机会来了。”   许昶道:“估计朝兴基金不少高层都会有反应,大少真的接管,一时半会也搞不定。”   霍祈东若有所指地道:“阿昶,你是对的。尤其是赵海远,风控一换血,前面所有的项目他们肯定会重新进行风险审核。出了问题,算我的;没出问题,收益算他的。”   这几个他是说霍祈东的大哥,霍祈皓。   “白占便宜了。”许昶摇摇头。   霍家这一局棋,下得还真是足够迂回的。   霍祈东讥讽笑着道:“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午餐呢?更何况朝兴在我手里两年……”他一脚油门下去,冷冷地道,“我要朝兴起,朝兴就能起。我要朝兴落,不管在谁手里,也照样能落。”   许昶知道霍祈东很少开玩笑,尤其是在霍家的事情上。   许昶点头应是:“那朝兴去年做的几笔单子,要不要让赵海远先提前再做一遍风险审核?”   他说的是几笔风险颇大的大型供应链融资项目。   “不必。”霍祈东快速道。   过了会儿,转个弯,霍祈东才慢慢地道:“要是天衣无缝的话,他接过去岂不是更小心?给他点甜头,让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朝兴,再借着这个机会调走一拨人,换上他的血,这样他才能在朝兴高枕无忧。”   许昶未做声,将其中的意思琢磨了一下,的确如此。   霍祈东又不无讽刺的轻笑一声:“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已经仁至义尽。连他怎么在父亲面前邀功,都已经为他考虑周全。就盼着我这位大哥能放聪明点,手脚麻利点了。”   许昶道:“按照大少的脾气,估计接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旧账和项目。”他想了下,“难怪上个月霍董那边要求看账务,原来是为了让大少接手做准备。”   霍祈东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黯然道:“如果二哥在,又怎么轮得到他?”   霍二少在农历除夕夜那晚,被撞飞了,至今还偏瘫在病床上。   这一辈子,能不能重新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呵……”霍祈东声音低沉地感叹一句,“我可怜的二哥,到底是命好,还是命烂?”   许昶也沉默下去。   如果霍祈东当初命不够硬,也许瘫痪的就是他了。   果然人这一辈子,有些时候还是离不得命运两个字。   许昶也道:“霍董这么为大少铺路,就看大少能不能接得住了。”   霍祈东轻轻一叹:“他如果真的接得住,还需要人给他铺路?父亲太着急了。如果按照去年的节奏,我可能还要熬两年。二哥一出事,他这盘棋就散了……”   他摇摇头,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他不懂,他也在这盘棋上……他自己总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谁都一样。”   许昶听完,保持缄默。   “不过也不怪父亲,谁到这个位置,谁拿捏着权势,都会以为自己可以高屋建瓴,掌控全局。”霍祈东抿了下唇角,极为冷静,也极有自知之明地道,“也许有一天,我也不过如此而已,甚至未及他十分之一二。”   易地而处,他能不能做到现在父亲这样,都很难说。   人啊,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对了。”霍祈东安排道,“把刘瀚明给我挖出来,让他带着瀚昌这三年操作过的融资项目来见我。”   “嗯。”许昶问道,“具体时间?”   “这两天的上午。”霍祈东最近排日程都得先考虑下苏文宣,尽量空下晚上和周末,“另外,把赵海远也叫上,让他过一遍瀚昌的项目。父亲喜欢下棋,那我就陪他一陪。”   车子一开一绕,已经飞驰回到万骏豪庭的大门口。   霍祈东将许昶放下后,又驱车离去。   许昶站在酒店大堂外,望一眼月亮,约莫可以猜到他是开车去见苏文宣。   不近人情的霍三少,如今也成了痴情种,难得。   但是许昶只猜对一半。   霍祈东是去苏文宣家的方向,但没有准备见苏文宣。   已经十一点,太晚。   他的确很想见到苏文宣,但苏文宣应当已经休息了。   霍祈东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按下车玻璃,随手抽出置物格的烟盒——许昶的烟。   他扯松衣领,拨开两粒扣子,靠在椅背上,点燃了这根烟。   手肘靠在车窗上,在袅袅白烟中,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对苏文宣的思念中。   人活着,都得有一个奔头,一个念想,一个归处,一个港湾。   那么多年来,霍祈东都没有找到,甚至已经忘了要去找。   但是如今,这个念想从抽象的概念,变成了具体的人,才令他感觉到充实起来。   月色下,霍祈东闭上眼,想象苏文宣安然入睡的模样,想象他躺在自己身侧,想象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想象他拥抱、亲吻自己…… 第56章 056   那天晚上,霍祈东没有上去找苏文宣的直接后果是,一周都要看不到苏文宣。   他接到苏文宣说自己要出差的电话时,就在想——我为什么不上去?   隐约有一种悔之莫及的遗憾。   可惜扼腕叹息也已经为时已晚。   “那今天呢?今晚一起吃个饭?”霍祈东紧着一步问。   苏文宣这次出差,是带梁诺去广城参加一个时装品牌的新品发布会以及对方的年中酒会。   他在办公室转着签字笔,对霍祈东道:“一会儿就走,明早的活动,要赶早。”   “你们经纪人的工作就是这么临时的?”霍祈东颇为不解地道,“你作为老板,难道就这么被动?”   苏文宣简直要笑出声:“霍总,搞清楚几个点。第一,在整个利达影视的大背景下,我不是老板,郑云峰才是;第二,在面对我的合作客户时,我只是个小乙方。霍总作为大投资人,自然明白这甲乙方的关系。甲方若是要我三更到,我怎敢拖到二更天?”   霍祈东一听到此处,忽的道:“既然如此,那苏总合适也服务一下我这个甲方?我记得我们的合作不少吧?苏总工作室还提供什么业务?苏总本人呢?”   “……”   苏文宣呵呵一声,将签字笔丢开:“少开玩笑。我得去准备下,一会儿的飞机就走。”   “几号回来?”   “不确定,刚安排到下周二。”苏文宣翻开手头的便签本,密密麻麻的行程,“我之前车祸后一直坐办公室,整个上半年出差少。这次去,顺便拜访一下那边的影视公司和合作伙伴,得看具体进展。”   霍祈东无奈:“这么久?”   苏文宣一听到他这话,逗他道:“怎么了?舍不得啊?小霍,现在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嗯?”   霍祈东还没说话,苏文宣就听到一句“霍总,会议要开始了。”   职业女性的声音。   苏文宣正要说挂了,便听霍祈东在那边道:“让他们等。”   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苏文宣轻笑着摇头:“原来霍总平日里对下属是这种态度?”   霍祈东声音又柔和下来,对他道:“的确不如苏总对下属温柔,以后争取尽量向苏总看齐。”   “好了好了,你这人,都等你开会,你不去?”苏文宣道,“快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去广城也不远,回头电话也可以说。先就这样,我挂了。”   霍祈东带着点笑意道:“说点好听的再挂?”   “什么好听的?”苏文宣发现这人腻歪起来,真的比大姑娘还要腻歪,他正要说话,见李曼推门进来,便忙小声道,“好了,我会想你的,真的挂了。”   说完也没等霍祈东回复,便按断。   他这匆匆忙忙又暗自带笑的模样可没逃过李曼的眼睛,她笑着问:“干什么这么急啊,老房子着火啊?”   苏文宣低笑着摇头:“可别损我了。”   李曼仔细一想,正儿八经道:“我看是差不离。”说着将几份文件搁在桌上,需要苏文宣现在过目签字,正打开,便见他搁在桌上的手机来电话。   苏文宣一看,许昶。   他接起来,便听对方道:“苏先生,三少让我开车送您去机场,我大概十分钟后到您公司楼下。”   “这……”苏文宣看一眼李曼,见她对自己眨眨眼,便快速道,“嗯,那麻烦了。”   他丢开手机,拿着笔在合同上签字,轻叹一句:“算你说得对,的确是老房子着火。”   两个加起来五十多的人,弄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一样。   龙飞凤舞地把大名都签掉,苏文宣又问:“海潮这边对外几个发声渠道,你再仔细交接一下,尽量不要留下口舌。工作室这边的声明出去我看反响不大,那就冷处理。另外,这两天就劳烦你顾一下工作室,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   “好的。”李曼低头将文件都看一遍,确认几份几式的合同都有他的名字后,才道,“这几天也没别的事情,等你回来,刚好带陆楠去试镜。陈佩已经跟我提前打过招呼,要你亲自陪去的。”   苏文宣点头,将笔记本电脑等物品一并收起来,问道:“陈佩呢?怎么样?好一点了?”   “正常上班了。”李曼轻轻一叹,“哎哟,我可心疼她了。好好一个姑娘,这么懂事,明理,工作勤恳卖命,遇到这种糟心男人。还好王海潮知趣跟我们解约,否则我要怄死了。”   苏文宣点点头,语调明快地道:“那你记得默默感谢下我那位男朋友,也算饮水思源。”   “哎哟,真的他帮的忙啊?”李曼笑起来,扶着桌子问,“那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不虚了,咱一点都不虚。他对你这么上心思,我绝对支持他。”   苏文宣一顿,直起身子,笑着道:“曼曼,你们女人啊,就是善变,太好收买了?”   不过话虽如此,苏文宣也深切地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无缘无故要对自己好,霍祈东愿意帮忙,比具体帮了多少忙,更要紧。   这是他对自己的情分,的确要记在心里。   两人打趣了几句,苏文宣出公司,就在大厦门外看到霍祈东那辆宾利,许昶就站在车门外。   苏文宣尚且不习惯出入有司机、助理,他见许昶要给自己开车门,便快步上前道:“谢谢许先生,我自己来就可以。”   “分内事,苏先生不要见怪。”许昶的语气很平淡,训练有素而体面知礼。   苏文宣瞥他的灰衬衣黑西裤,不止一次地想,若是搁在别处,许昶简直更像是个正当年的公司老总,而并非简简单单一个助理了。   许昶上车后问:“苏先生,直接去机场?”   “不,先去一趟我家中,取一个简单的行李。是六点四十五的飞机,来得及。”苏文宣道。   梁诺和小雅已经上了飞广城的飞机。   苏文宣看一眼时间,估计着他们两拨人的大致抵达时间。   从家里拿了东西去机场高速的路上,苏文宣忍不住地问许昶道:“许先生,祈东一般日常在哪里办公?”   许昶在扁平的后视镜里扫一眼苏文宣的面孔:“三少名下有几家公司,每周会有一天固定在每家公司开会、处理相关事宜,正常情况是在一家基金投资公司。”   “基金投资?”苏文宣随口反问,“方便告诉我名字?”   “朝兴基金。”许昶道,不过又补充一句,“最近在做切割,公司有所调整,接下去可能是三少的大哥接手。”   苏文宣点点头,略一思索,便立刻一笑:“我好像问得太多了。抱歉。”   “不。如果可以,希望苏先生可以帮衬帮衬三少。”许昶正色,他望着前头的路,解释一句道,“三少身边自己人少。”   苏文宣一听,反而陷入了沉思。   霍祈东那模样,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个会呼朋喝友的模样。   他想到去年霍祈东和他二哥之间的事情,不禁意识到,按照霍家的家底,少不得要争权夺利,到底不是普通人家。   这小老虎一副恋爱脑,其实事业心重着。   许昶见苏文宣没了下文,又多了一句嘴道:“三少平常老宅也不怎么回,之前朝兴基金的办公室就有他的房间,周转不过来就睡在公司,其他时间多半是睡在酒店。”   “是吗?”苏文宣靠在椅背上,原来那天说睡在公司,也并不是纯粹的玩笑话。   几秒后,他不解地问:“那他……自己的住处呢?没有安置一下?”   “三少从国外回来时,家里太太送了一套别墅,在西郊别院。”许昶道,“不过,三少太忙,一直就没住进去。还是住公司和酒店为主。”   “嗯。”苏文宣看着许昶的肩膀,沉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许昶又看一眼后视镜,看苏文宣一脸的若有所思。   苏文宣则在想,这一听就不像是个正常人过的日子。   住在公司,酒店,不回家,听上去同父母、兄弟的关系也不近……   在苏文宣的认知中,一个人的所有原动力或者说内驱力大部分都从家庭开始构建,一个与家隔得这么远的人,内里究竟是怎样的孤独?   快到机场时,苏文宣又问许昶道:“那他平时有什么爱好?闲暇时间做些什么?”   问出口了,他又觉得不大合适,怎么跟霍祈东相处这么久,自己都不曾关心过这些呢?   许昶倒是没有意识到,而且很乐意回答他:“健身,打球,高尔夫。有固定的球友,生意上的朋友也偶尔作陪。其他就是应邀参加一些酒会、拍卖或者是朋友之间的走动,以应酬为主。”   听上去也就是一般有钱人的做派,苏文宣记下了。   他想,这一阵霍祈东估计都花时间在自己身上了,他对着车窗外一笑。   抵达时,许昶微苏文宣打开车门,并且道:“苏先生,你叫我阿昶就行。”   苏文宣稍稍一愣:“那不好吧。”   许昶难得露出个笑容来:“苏先生,你比我年长一岁。”   “……”   苏文宣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无尴尬地道:“这样啊,好的。那成,麻烦你了阿昶。”   等他进了候机厅,才想,许昶居然比我还年轻?   论识人知事,苏文宣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居然看走眼了。   这叫什么事情?   苏文宣觉得遇到霍祈东后,一切啊,都不对了。   等从文城抵达广城,已经是华灯初上。   六月时节,南方城市,比江南的确更燥热。   苏文宣匆匆赶到酒店,匆匆吃了一顿便饭,便去同梁诺和小雅、以及品牌方、并其造型和化妆师一起过明天的发布现场事宜。   看着同品牌方沟通过程中,颇为镇定的梁诺,坐在沙发上的苏文宣心道:王建强这档子综艺节目,的确是一把凌云梯。   且不说拉高梁诺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得到不少年轻粉丝的追捧;更为重要的是,让梁诺这个有点内向的性格,慢慢在综艺活动的磨合中开始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表达和展现方式。   梁诺未来能到多少高度,拥有多少人气和知名度,苏文宣暂时都不去做预判;但他能不能在这一两年打好基础,寻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发展路径,才是苏文宣最为看重的。   苏文宣将手头的日程过了一遍,大致心中有数,趁着小雅和梁诺在敲定明天化妆师上门时间,他又同品牌方总监张雯雯提出明天需要他们两位工作人员全程陪同,负责两方沟通等事宜,直接让对方建了微信群,方便联络。   等这边聊完,梁诺开始试明天的几套衣服。   小雅拿着纸张在确定数量和要穿的时间,一套一套收拾过来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上衣和一件裤装,她一边扒拉开衣架找了一下,一边声音不轻地问了旁边的造型师:“Alex?你看下怎么少了?最新款的印花衬衣和工装牛仔裤缺了,是临时要换?”   造型师Alex一听,也抽开衣服一看,便对旁边的造型助理呵斥一声,用一口带着广城本地口音的塑料普通话指责道:“怎么搞的?出来前叫你仔细点仔细点,现在少了,快去拿。”   造型助理是个面嫩的小姑娘,从小雅指出来时就已经红了脸,毕竟眼下这么多人都围着,自然更是胆战心惊,拿着便签本,连忙点头:“好的好的……对不起……”她忙对着小雅和坐在沙发上的梁诺都鞠了一躬,感觉快要哭出来了,“那我打车回去拿哦,一定可以来得及的,对不起……”   小雅虽然指出这事儿,但本意并不是要为难她,这会儿见别人尴尬,自己也为难起来。   苏文宣原本在同张雯雯沟通别的事宜,听到后,抬眸就看到小雅的神色。   他就坐在梁诺身边,对张雯雯轻笑一下,轻轻拍了下梁诺的小臂。   梁诺会意,轻咳一声,打个圆场道:“没事的,都已经十点了,你明天早上跟化妆师一起来就行。服装尺寸差得不大的话,不试也可以。”   “是么?”造型小姑娘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男艺人,眼尾悄悄看一眼造型师Alex,“可以吗?我明天五点一定可以到的!”   Alex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下次小心点啦。”   苏文宣起身,看看屋子里大多都是年轻小姑娘,便道:“今天辛苦大家,剩下半小时,我们快速将服装试一遍,需要修改尺寸的立刻改掉。”   他对着小雅打个响指,“小雅,联系酒店咖啡厅,给每人点一份饮料,算在我房间,让他们二十分钟后送到。”   “哦哦。”小雅忙去联系。   苏文宣拿起一套衣服,对着梁诺道:“来吧,先从这一套开始。”他又对Alex笑笑,“Alex你眼光好,首饰也帮我们梁诺搭配一下。”   Alex耸肩:“小case。”转身催着刚才的小姑娘去帮梁诺换衣服,另外找助理将新一季的配饰新品都拿出来。   苏文宣也跟着去看了一眼配饰。   坐在沙发上始终不做声的品牌总监张雯雯望着这个背对着自己、正拿着新款开口玫瑰金手镯研究的男人,欣赏的眼神之中,不无好奇。   她起身走上前道:“苏总脾气真的不错。”   苏文宣“嗯”的一声看向她?眉眼微微一弯:“你知道的,多半是好脾气给外人,坏脾气给家人。”   “NO,我才不信。”张雯雯也有几年工作经验,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她抽出另一个开口镯,“苏总喜欢这枚手镯?我们这一季主打男士优雅,我觉得很不错。试一试?”   苏文宣也没别的事情,顺着她有些好奇地问:“这种镯子一般怎么戴上去?”   张雯雯见他微微皱眉,的确是不解,笑着道:“手给我。”   苏文宣将左手手腕递过去,见她将桌子开口的一端按在自己手腕正面的两根骨头之间。   “将一端扣进手腕最软的位置,然后另一边沿着外手腕一转——”张雯雯一边说,一边绕了一下镯子,果然轻松戴上去了。   “原来如此。”苏文宣这个大男人,还是第一次戴这一类配饰,在他浅薄的时尚概念里,男人的首饰是越少越精越好,手镯,还是一个新鲜尝试。   旁边的Alex看到了,评价一句:“苏总的气质符合我们这款镯子的人群定位,张总,是不是可以申请送一款镯子给苏总?”   张雯雯接了这话:“可以啊。”她叫了自己的助理记上,“明天新品发布会后,给苏总留一枚。”   苏文宣也没推脱,只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些配饰,自己扭下来时想:我是不是送点什么东西给那小老虎。   看着玫瑰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想,这手镯大可不必了,不符合他的气质。   送点什么好呢?   这给顶有钱的人送礼物,还真是费脑筋。 第57章 057   第二天,苏文宣黎明时分就醒了,他去梁诺房间时,品牌方的人都已经在弄妆容头发。   苏文宣想到几年前自己在外面带艺人,起早摸黑,每天只睡三四个钟头也照样跟打了鸡血一样。   现在却已经经不起折腾,一般情况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了。   “苏总你喝咖啡吗?早饭我刚点了,一会儿送来,面包简餐可以吧?”小雅见到苏文宣便问道,她例外都张罗,说话都带着风。   苏文宣道:“没事,不用管我,我顺带就可以。你忙你的。昨天的衣服都送到了吧?”   “到了!”昨天那个被造型师质问的小助理大声找了下存在感,“已经试过了。”   小雅也忙补一句:“对,没问题,尺寸都可以。”   苏文宣点点头,他觉得这次自己不来,小雅也完全搞得定,等早餐送到后,颇为心安理得地一边喝咖啡啃面包,一边又醒了醒神。   一车人赶到发布会现场,小雅陪着梁诺去拍摄,苏文宣则是通发布会现场的负责人再简单过一遍梁诺的出场情况和细节安排。   今天张雯雯换了一身白色衬衣搭配高腰西裤,比昨晚正式不少,看到苏文宣时,笑着来跟他打招呼:“苏总,一会儿秀场,要不要把你的位置往前调整?”   原先的座位是极为靠后的。   苏文宣道:“不用,我可能也坐不了几分钟,平白占一个位置,不合适。谢谢张总周道。”他也清楚张雯雯是客气。   这边刚说完,小雅又来找苏文宣:“苏总,我有点事情想跟你沟通下。”   苏文宣忙跟着她走到发布会现场的舞台,听她道:“我刚才问了下一会儿看秀结束后的流程,他们现在的意思是说,想让所有走秀的模特一起上场,艺人啊,公司高层啊,一起展示下。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小雅压低声音道,“今天全是男模哎,让梁诺夹杂在男模里,照片拍出来肯定不好看啊?要不要让他们临时改这个安排?怎么办啊苏总?”   梁诺个子没优势,很容易被模特盖了风头。   加上现场媒体照片一旦拍出来,是艺人方面不可控的。   苏文宣心道,小雅倒是真的细致。他道:“不急,我去同负责人沟通,看一下他们的想法。协调一下。你继续跟着梁诺。”   小雅一听就道:“好的好的。”说着就赶紧回到梁诺身边。   苏文宣则去找负责人。   两厢沟通下来,定了让梁诺站在品牌高层这一边,另外男模不全上,因为发布会现场的地方也不大,只上四个个子相对矮一点的,尽量减少这种差距感。   等熬到秀场开始,苏文宣才和小雅在外场的临时工作办公点一起快速吃了个盒饭。   小雅简直就是往肚子里灌米饭的节奏。   苏文宣看着她这拼命三娘的模样,轻笑:“小雅,别这么搏命。急要急在刃上,吃饭的时候就别急了。”说着,他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小雅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我总觉得好多细节都没有完全掌握,就怕出乱子。”   苏文宣将吃了一半的盒饭盖上,摇摇头:“你啊,哭也哭,急也急。其实没事的,现在梁诺在内场看秀,他是要临时发神经冲上T台发疯,还是要拳打脚踢合作方老板?”   这话把小雅弄得哭笑不得。   苏文宣慢条斯理地将桌面收拾了一下:“他真的发疯,你冲过去也无济于事,你挡得住他?你好好吃饭,情绪影响消化,别工作没多少成果,回头落一身毛病。”   做这一行的,日以继夜,尤其是女孩子,长痘的、脱发的、肥胖的,比比皆是。   小雅点点头,想起昨晚的事情,小声问道:“苏总,我昨天是不是太凶了?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们造型,就是那么一问。那个Alex脾气好大,搞得场面好奇怪。”   苏文宣喝着水道:“有些时候的确如此,你提出疑问,他会觉得是在质疑他。”   他一顿,对着小雅一笑,“还有个点,你怎么忘了,昨晚那位张雯雯张总,是Alex的上司。你在他的上司面前,质疑他的工作不到位,不管这个问题大不大,总是给了Alex一个难堪。要么,他直接承担后果处理问题;要么他就推给更下面的人,让对方承担后果甚至来处理。”   “哦……是哦。我忘了这一点。”小雅看着面前的西红柿炒蛋,毫无胃口,“我好像一不小心得罪了两个人?一个人是Alex,一个是那个小助理?”   苏文宣拍拍她的肩膀:“不怕,我们又不是得罪不起?再说,梁诺圆场打得好,给他拉拉好感度,也是功德圆满了。”   小雅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那我下次还是得小心点。我超怕在外面给梁诺招黑。哎哟,现在好多人会在网上爆料拉,什么谁谁谁的经纪人脾气好差之类的。我觉得也好累的。”   “那小雅同志,你得赶紧做好心理准备。有人黑你啊,证明梁诺红了。”苏文宣起身,“走吧,进去吧。梁诺说不定也在找你。”   小雅将手里的盒饭拎着去扔,跟上从来都是闲庭信步的苏文宣:“苏总,我是不是太不淡定了?”   “那么淡定干什么?又不是三十多的人。现在这样挺好。”苏文宣道,他倒是希望自己不淡定,可似乎也没有那种状态。   他想,不淡定,也是年轻人的一种特权吧。   等新品发布会整个结束,苏文宣同小雅也都一起松口气。   晚上的酒会,苏文宣原本是不想去的,他五点起床,又是一堆人拉拉杂杂地沟通,累得只想找地儿躺着。   但是张雯雯殷勤地格外关照他,就只能去点个卯。   这种品牌方新品酒会现场,没想到,苏文宣居然遇到个熟练陌生人。   朱友凡。   苏文宣第一次见霍祈东的那顿饭局上的朱总,五大三粗、穿金戴银的一位土老板。   不过这次一见,倒是有些不同,似乎是找过专业造型收拾过。   朱友凡穿一身阿玛尼黑色西装,虽说衬衣领口紧得叫苏文宣一看就要窒息,但好歹看上去是个正经老板模样。   他端着香槟酒来同苏文宣打招呼,颇为意外地道:“小苏?你怎么在这里?”再看他身边的张雯雯,“我问你们老板呢,说你在这儿,雯雯啊,躲着我啊?”   苏文宣一听这话,再看这位朱总对张雯雯的表情,只觉得有点不舒服,立刻想到之前在饭局上他说自己手臂没毛的事情。   张雯雯倒是打个岔:“原来朱总还认识苏总?倒是挺巧的?那你们聊,我不吵你们了?”   朱友凡一抬手就把这漂亮成熟的女人给握住了小臂,他笑嘻嘻地道:“雯雯,别急着走啊。”   他这一动作,张雯雯立刻脸色变了,再怎么经验丰富的职场人士,遇到这种场合,都有苦难言,更何况此时还站着一个苏文宣。   苏文宣其实倒没有想别的,反而是感同身受,忙道:“朱总,真不好意思,您来之前,我正在邀请张总同我一起跳个舞,所以……”他取过张雯雯的酒杯,礼貌性地握住她的四指,“朱总,您行个方便?”   朱友凡倒是意外:“哟,小苏你这还挺有意思啊,请雯雯跳舞啊。你现在怎么着?也在灵石集团干活了?你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张雯雯推开他的手,往苏文宣身侧站了站,解释一句:“朱总,您误会了。苏总是带艺人过来的,我们有合作。”   朱友凡看她一眼,拉高调子:“哦——这样啊。”他瞥一眼面色不改的苏文宣,“行吧,小苏,你可以啊。有时间我去文城,请你吃饭啊。雯雯,等你空了,我们在好好叙叙旧啊?”说完,便端着酒杯去应酬。   张雯雯忙低声对苏文宣道:“真不好意思了,见笑。”   苏文宣一边对着穿梭在酒会现场的侍应生招招手,将两个酒杯都递出去,转身对张雯雯柔和笑着:“走吧,请你跳舞。”   “啊?”张雯雯有些意外,但是面色忽的有些拘谨,“苏总,您可真是有意思。”   “我?”苏文宣浅笑,“我不是有意思,我是有很多年没有同人跳过舞了。”他对这个成熟的女士道,“我交的都是男朋友,他们不陪我跳舞。”   不过就这样一句话,就打消了张雯雯的疑虑。   “原来如此。”张雯雯似乎有所了悟,又格外惊讶,“苏总,您待人都是这么真诚?”   她好像从这柔和的眼神与平静的面容上,看到一种有别于他人的自信与泰然。   苏文宣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微微一笑,稍稍欠身,得体地握住张雯雯的手,牵着她走向舞池。   酒会的人,喝酒聊天跳舞,不乏其人,只是大家都是应酬性跳舞,没有人真的计较舞步。   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倒是养眼,尤其苏文宣和张雯雯都身材高挑,不少人望过去,悄悄议论。   连小雅都在和梁诺道:“苏总简直全能,跳舞姿态好优雅啊。”   梁诺看一眼,的确如此。   张雯雯原本还怕尴尬,但苏文宣却不疾不徐地开始问起朱友凡的事情,她一开始说起来,便不觉得局促。   “朱总身份复杂,既然是我们的供应商之一,又是我们华北大区的代理方之一,手上还有一部分我们公司的股份。”   苏文宣惊讶地道:“灵石这两年发展的这么快,市场占有率也节节攀升。那朱总这钱赚得可真够全面的,也一定是盆满钵满了。”   “财大气粗。”张雯雯总结一句,她的手指搭在苏文宣的肩上,衬衣薄,肌肤暖,她能感觉到掌心的热度。   说完这一句,她低眸,疑惑地问:“以苏总的条件,不缺男友吧?再以苏总的条件,男友一定也是格外出众的,怎么不教教他跳舞?”   苏文宣想到霍祈东那只小老虎。   那天只是在餐厅花园里靠着他随意地拥着一会儿,就看的出他的僵硬了,更何况要跳舞?   再者,他情愿跳女步?   苏文宣这一时间想的有些远,虽然面上不显,但张雯雯靠的近,已经感觉到他周身有一股柔静的暖意。   张雯雯也是见过些人的,自然知道他此时应当是在想另一半了。   她心道,能叫苏总这种温柔又坚定的成熟男人喜欢,那对方得多么出类拔萃? 第58章 058   第二天事情忙完,梁诺和小雅回去之前。   苏文宣单独和小雅聊了聊,说的是梁诺私下里的事。   小雅倒是没有介意,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李君晟走得比较近,最近一起吃饭,梁诺有事情都会请教他吧。另外,王海潮?其他就是综艺节目组的几个常驻嘉宾了,大家没事一起唱个歌之类的,暂时没什么特别的。”   她以为是常规了解一下艺人的私人安排,怕有些合作上的竞争的问题,便问道:“苏总,是不是有哪些艺人我们需要回避一下?”   苏文宣舒服地靠在沙发中,也不避讳,直接道:“小雅,接下去这些话,是因为我把你当做工作室的一份子,也把你当做是会真心实意陪着梁诺发展下去的人,才说的。”   “啊?”小雅一愣,有些紧张起来,“那……这么严重啊?”她下意识地将手按进了自己的腿下面,某些小孩子一样的习惯总是在关键时刻改不掉。   苏文宣也不是没注意,但没有多说,而是道:“海潮之所以跟我们解约,原因很多。但有一个点,是牵扯到了梁诺的。”   小雅这下子更紧张了,居然牵扯到王海潮解约。“是因为那个男一号,给了梁诺?”   见这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苏文宣倒是一笑:“跟那件事有关,也无关。你别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啊,就是想同你说,梁诺这孩子,其实说单纯也挺单纯的。这圈子,怎么一个情况,你一定比我更知道。”   小雅重重一点头,经他这个一点,她立刻就明白了。   其实他们底层的人看到的不堪更多,反倒是到了苏文宣这个层面,有些低级的不干不净的手段已经挨不着了。   不过苏文宣这个层面的人,又有另一番不堪,这就不必赘述。   苏文宣又道:“不三不四的酒局,或者他自己的聚会,你也适当地要提醒。他交友是他私人的事情,但牵扯到别的艺人,一些利益关系,尤其是合作方面的,你也注意下。我知道,这是很大的工作量,而且也不是说今天我请你注意,你就能立刻全部顾上,是琐碎地溶于你每天的工作日程中的。的确是有些难,但我想,如果你想同梁诺,或者同任何一个艺人一起走得更远,这是你一定要做的事。”   小雅抿着唇,半晌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道:“苏总,您是把我往职业经纪人方向送吗?我觉得我自己还不够格……”   “学。”苏文宣道,“你知道有一句话怎么说?进入一个行业,最难的不是熬过去第三个月,最难的是熬过去第三年。每天都在变化的,小雅,上半年你已经品尝到了往上走的飞跃,下半年你得有突破了。不论你如何和艺人相处,还是你如何同工作室的策划宣传一起去包装你的艺人,又甚至是,找到你自己的职业方向和未来……”   小雅“哎”的一声倒进椅子里:“您说的都是我现在自己也开始想的问题。”她颇有些感激的道,“谢谢您这么忙碌,都还一直在为我考虑。之前您跟我说让我顾着点自己的感情,也是的……”   苏文宣抬抬手,随意道:“我希望你好好为我工作,目的极其不单纯,千万不要一厢情愿的感谢我。”   小雅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好的苏总!我知道了!”   苏文宣指了指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那个灵石的手提袋:“品牌方送的那个手镯,我看男女都适用,你拿去戴着玩吧。”   “什么带着玩啊。这个不是要一万多啊?”小雅咋舌,简直大呼小叫起来,“送我了?”   看她露出惊喜又震惊的表情,苏文宣饶有兴致地手指曲起,托着太阳穴的位置,轻笑着道:“谁昨天跟我说要淡定点?”   “……”小雅被噎了一下,“嘿嘿。有点受宠若惊。”   苏文宣点点下巴,淡然道:“拿去吧。送给男朋友也好,自己戴也好,总比搁在我这里吃灰尘强。”   “那我真的拿了?”小雅极为不确定地,不过还是拿起了这个黑色精致的手提袋,“谢谢苏总。”   苏文宣对着门道:“去吧,照顾好梁诺。”   等人走了,苏文宣才仰倒在椅子里喘口气。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是这谋事啊,真的是太累了。   无怪乎那么多人都想赚快钱,想躺着赚钱,更想不劳而获。   他正胡思乱想,昏昏沉沉,便听到手机响了。   手机是在床头柜上的,苏文宣看看天色,才不过傍晚时分,这小老虎又惦记着自己了?   他笑得欢实,麻利儿从椅子上起来,去拿手机。   走过去一看——文女士。   苏文宣立刻端正态度,轻咳一声,才接起来:“妈,怎么了?”   文女士找他聊聊天,得知他在广城就开始来劲儿,让他抽个时间去海鲜市场买点海鲜干货,瑶柱大虾小鲍鱼之类的。   “妈,网购不行吗?非得要去市场买?”苏文宣有气无力,无奈极了。   文女士解释道:“网购不好,你哥上次买的小鲍鱼,那真的是小啊!跟那个图片完全不一样,都是骗子。你是不是有点忙啊?那算了,回头我等老姐妹去让他们带吧。”   苏文宣一想,要么等回去之前去一趟,他便道:“那这样,你要买什么,现在合计合计。还要给舅舅家谁家带的,你也一并整理好,一会儿在微信上发给我,我回来之前去买。行吗?最好把要的分量跟品种都弄清楚,不然买错了麻烦。”   “那也行。”文女士道,末了又问,“文宣,很快又要过年了哦,你自己的事情,记得顾上。妈妈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再过一年你就真的三十了。现在你大哥有女朋友了,处得也很好。妈妈可不想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知道吗?”   “……”   苏文宣想,做人父母的就是这么操心。   只是这“快过年了”是怎么算出来的?现在才不过六月而已。   他一边对文女士感恩戴德,又想着自己同霍祈东胡混的事情,便道:“知道的妈,你宽宽心,顾着点我哥啊,什么时候结婚?有说法了?”   “年底订婚嘛。”文女士声音又高昂起来,“茵茵啊……就是你嫂子,想下半年带着我跟你爸爸去旅游……我很想去日本看看富士山,要么去新西兰看银河也好的。文宣,你也一起去?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一起去玩?好不好?”   苏文宣听得出文女士语气之间的向往,便道:“好啊。那到时候我回家具体说?你先把要买的材料发给我,急的事情先办掉。一件一件来。”   “哦哦哦,对,那我立马让你爸写下来,拍照发给你可以吧?”   “可以的。”   等挂断电话,苏文宣想,一家人去旅游倒真的是不错。   只是这会儿他立刻想到了那个连家也不怎么回去的霍祈东。   一时间有些黯然。   等入了夜里九点左右,苏文宣洗过澡出来,才接到霍祈东的电话。   苏文宣裹着浴巾坐到chuang尾,仰面倒在chuang上,侧身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幕,慢悠悠戏谑问:“又想我了啊?”   “在做什么?”霍祈东似乎对苏文宣有种乐此不疲的好奇心。   苏文宣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很清楚,霍祈东是在乎自己,才肯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指扒拉着床单,不语。   霍祈东等很久都没听到说话声,只有苏文宣轻轻的呼吸声提醒人还在听。   “不想跟我说话?”   苏文宣扬起脖颈,蹭了一下chuang单,忽的温声问道:“小霍,你就不能委屈做下面那个?”   “呵。”霍祈东笑了,他道,“你就想着这档子事情?”   苏文宣轻哼一声:“食色xing也,这档子事情,你不想?”   也许是隔着电话,人也不在面前,多少话也直白了点。   霍祈东沉默几秒,声音低沉下去,一字一顿、克制压抑地道:“想啊,每天都在想怎么gan你。”   蠢蠢yu动。   苏文宣听这话就臊得慌:“你够了,说话的艺术懂吗?委婉一点。”   “艺术?那你先艺术一个。”霍祈东勾着他道。   苏文宣一听,未语先笑,想半天才道:“换个词汇,征服,如何?”   “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咬文嚼字。”霍祈东评价道。   苏文宣又轻笑一声,蹙蹙眉,又舒展开,手指在自己的xiong腹处划过。   他闭上眼睛,嘴角浮现一抹堪称不怀好意的笑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把嗓音,要是jiao.chuang,一定很好听。叫给我听试试?”   “呵……”霍祈东浅笑,“这么想听?”   心里好像有一根缠藤从眸底阴暗的角落滋生出来,慢慢爬上心房,苏文宣蓦地道:“小霍,叫给我听听?嗯?”   霍祈东在电话里轻声笑着:“苏文宣,你憋得太久了?”   “憋,早快憋废了。”苏文宣笑,又道,“怎么?不可以?”   好似同霍祈东讲话没什么好忌讳的,苏文宣便把往日那点不见人的脾性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霍祈东问:“你——现在在哪里?”   “酒店,客房。”苏文宣眯着眼睛道,“chuang上,躺着了。”   霍祈东一顿,便也一本正经地命令道:“苏文宣,那你先解开ku子。”   他声音沉得很,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苏文宣听得耳中一酥。   苏文宣也不多说,扯开yu巾,轻轻用软调子勾他:“然后呢,小霍?”   “握住你自己。”霍祈东压着嗓音哄他。   苏文宣柔柔地笑一声:“喊两声听一听?”   “怎么喊?”霍祈东这一点还真是不知道,他这种身份哪儿需要跟人用电话?还不是直接上?   苏文宣笑了:“露怯了吧?你不行。”   霍祈东故意缓慢地道:“那你教我。”   嗓音之中有几分浑厚与xing感。   苏文宣仰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微微揉了两下,果然是憋得太久,就这么被一两句话给弄得抬头。他靠回去,对电话里的男人道:“算了,你随意吧……”   他自己未发觉,这嗓音已经有些低哑。   霍祈东轻轻一笑,问道:“你已经ying了?”   苏文宣闭着眼,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紧,脑子里出现霍祈东的模样,口干she燥地tian了tian下唇:“嗯。”他已经不大想打这通电话了,“那我先挂了。”   “苏文宣,别挂。”霍祈东chun齿发紧地喊他的名字,“苏文宣……”   苏文宣将手机贴着耳,拖长调子回应他:“嗯……”   下一秒却听见他一声叠一声地道:“苏文宣,我想要你……想wen你,从的额头wen到你的唇上,再yao住你的喉结…跟那天晚上一样,yao得你全身都是我的牙印……再狠狠gan你……”   这把嗓音简直要命,如同醇厚的纯酿,勾引得人往下沉迷堕坠!   “额……”苏文宣快速抬手拍上灯,zhang痛得呼吸都凝滞,脑子已经不大清醒,被yu望驱使着往前,“呼……嗯~”   他这一声又黏又腻,真叫人受不了。   霍祈东轻声逼问:“苏文宣,知道我是谁吗?嗯?”   嗓音浓郁地好比是贴着苏文宣的耳朵说出来的话,似乎一股热潮涌动在耳边,窜入心肺。   “霍祈东……”苏文宣压抑地道,“你是霍祈东……嗯……额……啊……”   霍祈东听他的节奏,慢慢地问:“我的大,还是你自己的大?”   “你……你的大……嗯……”苏文宣半眯着眼…   摩擦的kuai感一阵阵从后脊翻涌上去,小tui抵在chuang尾,浑身绷紧。   霍祈东勾引liao拨他:“让我慢慢ji进去?”   “啊……”苏文宣脑子里是那一晚他同霍祈东在一起的记忆,“不行,你……你太喜欢咬人……不行……”   他在这话语中似乎回到那一晚,疼得眉心都紧紧皱起来,粗chuan着气息,心跳猛然加速。   霍祈东继续道:“告诉我你的min感点,告诉我怎么让你爽,或者……”   “额……啊……”苏文宣的手,频率越来越高,荒唐的想,让我教你gan我么?   霍祈东对着电话轻轻哼笑一声,又冷又霸道地道:“苏文宣,你坐上来!”   “啊!”   苏文宣脑海里闪电般划过这个场景,还没怎么样就觉得要疯了,额头都是薄汗,将手机按掉,右手疯狂fu慰自己。   等这一场过去,他瘫软在chuang上,眯着眼睛想骂人,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最后对着虚空骂一句——这小老虎,就是找死。 第59章 059   隔了两日到周二,苏文宣又跑了一天,东家长西家短地吃饭喝茶,回酒店时,苏文宣接到李曼的电话。   聊的是工作室的几件事情。   今天广城日光充足,此时层叠晕染的浮云被夕阳的瑰丽色彩浸润,美得动人心魄。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晚霞?   往日太过忙碌的苏文宣不由得在酒店门边驻足,摘下自己的墨镜,望一眼这铺天盖地、震慑心魂的云彩。   顿时感觉到这一趟出差倒是颇有些见异见喜的意思。   他语调轻松地对电话那端的李曼道:“另外,你看看什么时候抽个一天两天,去搞个团建?太忙了,我也给忘了。你记得这几天集中下大家的意见,按照公司的补贴基准走,我另外个人再加五百一个人。”   利达影视每年会给工作室按人头拨一定的团建费用。   今年上半年实在是忙碌,工作室也就在第一季度结束时候去吃吃喝喝了一顿,剩下一笔钱,正好可以用作半年活动经费。   “这么多?那合起来都有一千多了?都可以包车去外面好好浪一浪了。我还想着在城郊随便玩一玩吃一顿呢。大家知道了可得好好开心一下。”李曼在电话里打趣道,“苏总真是豪气。”   苏文宣望着云霞,心里愉悦地想,我先前头平白无故打麻将赢了三十万,都忙得忘了豪气。   到底是在酒店门外,人来人往。   苏文宣只笑着将墨镜随手斜插在衬衣领子上,回身走向酒店的旋转玻璃门。   一边同李曼闲聊两句,一边进去,视线掠过大堂客座上的人,他蓦地一顿。   在硕大绿植的掩映下,面庞英俊且立体的男人,不正是霍祈东?!   苏文宣一顿,几乎听不见李曼在同自己说工作室的事情,心里只有一层一层晕开去的涟漪。   坐在沙发上同分公司负责人沟通的霍祈东正巧也看到苏文宣,脸色微妙的一转,从严肃刻板转成了柔和平静。   这是很细微的变化,但原本坐在对面听他说话的人顷刻间就意识到了,也同他的眼神一道,转到大门方向,便见一位个子修长、皮肤微白,眼神格外亮的男士。   霍祈东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深邃的眉目遥遥地望过来,用一贯坚定的眼神看着苏文宣。   苏文宣则情不自禁地嘴角噙着笑意,他想,这小老虎居然跑来了?   专为我而来的?!   “咳,那霍总,我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派车过来,您差遣。”分公司的人忙起身,带着下属,经过站定不动的苏文宣时候,微微颔首算作打个招呼。   苏文宣望向坐着不动的霍祈东,弯起chun角,淡淡一笑,朝他抬抬下巴。   霍祈东依旧不动,非但如此,叠起双tui,靠向沙发中,也朝他倨傲地一抬下巴。   这是叫自己过去呢,苏文宣浅笑摇头,人都跑来了,自然要顺一顺,他便抬步往霍祈东走过去。   等到跟前,苏文宣故作正经地问:“霍总,这么巧?也来广城出差啊?”说完便抿着唇忍住笑意。   霍祈东于沉默中仔细打量他,几天没见,人反而有精神了点,淡蓝的法式衬衣,领口随意地坠着墨镜,袖子挽在手肘处,手腕上扣着黑色皮带的手表,皮肤显得越发白皙细嫩,最要紧的是,眼神有灼灼的光彩。   他还是没说话,伸手过去,wo住苏文宣窄平的手腕,食指mo挲两下,果真是如想象中的柔嫩。   他微微侧扬脑袋,眼神盯着苏文宣的双眸,一本正经地道:“苏总,既然这么巧,那不如今晚一起睡?”   “……”   苏文宣对他这种张口就来瞎话的行为只有一个反应,翻白眼。   “行了啊。你这个大老总,难不成跟我住这种小酒店?”再一想,他又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霍祈东这才起身,抬手极为自然地搭在苏文宣的肩膀上:“你猜?”他半推着带着苏文宣往电梯处走去。   苏文宣心道,八成是问的李曼,但李曼怎么一点都没透露?难不成已经被收买?   不过,眼前这人还真是行动派。   他手肘微微一顶霍祈东的xiong膛:“在外面呢,收敛点。”   霍祈东一听,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没说话。   等到电梯边,霍祈东才ai昧地问:“按照苏总的意思是,等进了里面,可以放si点?”   “……”   苏文宣瞪他一眼,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里。   等电梯门一关,只剩两人,霍祈东lou着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又柔又深沉地道:“苏文宣,我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苏文宣一听,心里一顿,但又扭开头,无奈道:“你别说话了,犯恶心。”   霍祈东闷笑,lou着他走出电梯:“正好,晚餐可以省了。我们直接办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苏文宣皱皱眉。   这炎夏时节,叫他这么个大男人bao着,的确是热,他稍微一避,却被霍祈东又紧紧an住肩。   霍祈东在他er旁吹热风:“进房间,办点放si的正经事。”   苏文宣:……   果真门一开,苏文宣就被这厮推进去。   他扭开头,看着他自己耳侧压着的手臂,两人距离只剩下几公分,眼睛黑漆漆地对着彼此。   苏文宣轻轻皱了下眉心问:“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霍祈东忽略他的问题,扭头看一眼那chuang,才低眸笑着问:“上次就在这张chuang上,自己弄的?”   苏文宣没好气地道:“不然呢?我站大马路上?”   说完便一笑,画面实在是太感人,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霍祈东喜欢看他笑,这双眼睛里有一种非凡的光芒,璀璨得直逼他的灵魂。   苏文宣见他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睛里好像能寻到自己的影子,也是微微怔忪。   分秒间,霍祈东就着这个zi势,微微qi身,用鼻尖在他jian窝轻轻一嗅:“明天下午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文宣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声问:“真的是为我专程赶来的?”   霍祈东眸光如星海,凝视着他,同样轻声回答:“嗯。”   这样简单的一个字,听上去却竟然充满了几分浓情蜜意的意思。   苏文宣想,这小老虎柔情起来,真是怪讨人喜欢的。   他抬手反握住霍祈东的手wan,用力一拧,趁着他这片刻的柔和,一推他的yao,反而将人ya在门上。   苏文宣手掌撑着门,轻笑着挨近他的面颊,问道:“这么想我啊?”   霍祈东看着他难得的主动。   心中那浓烈的喜悦从似乎要泛滥满溢出来,他低眸望着苏文宣柔情的眼眸,呢喃着道:“想,很想你。”   苏文宣抬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上,抿着柔笑低声道:“真乖。”   他是令霍祈东如此欣喜。   以至于霍祈东在想,原来苏文宣也挺好哄的。   绵软的触感仿佛云朵,而温热的气息又清冽又纯粹。   霍祈东感受到了苏文宣这与自己全然不同的触碰,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从中,他甚至敏锐地感觉到苏文宣独有的耐心与温柔,也好像感受到他在真心地在乎自己。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却叫霍祈东胸腔中隐约有熔岩流淌般的激动。   而下一刻,霍祈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快速地退去……   那种感觉太难用言语描述。   霍祈东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qin犯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甜蜜的、还想再来一次的qin犯。   这一份用力令他感觉更真切,仿佛与苏文宣的肌肤、血脉紧密相连。   霍祈东的后脊都在发tang。   苏文宣感觉到了,他的手搭在霍祈东的后颈上。   真舒服,又结实又柔韧。   霍祈东的感觉与其他任何人都是完全不同的,这样年轻有力,又带着蓬勃气息。   而此时,苏文宣意识到他正在慢慢放下自己的强势与霸道。   霍祈东想,原来苏文宣这样主动起来,竟然能带来如此无可名状的情绪。   这比单纯的侵lue性的wen更让人沉溺,也更令他感动。   所以,一直以来,苏文宣都是用这种方式去对待他的男友吗?   而为什么自己wen他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   直到今天,他才能享受到这种似水的柔情?   霍祈东嫉妒地发狂,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不会由着他去谈恋爱,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得到苏文宣的热wen!   他搂着苏文宣的手臂,再度圈紧他。   在苏文宣的主导下,两人难舍难分地折腾了十余分钟,他才扭开脑袋,将额抵在他的jian膀上,任霍祈东怎么rou他,也不再动。   轻轻地chuan息了十几秒,苏文宣才柔声道:“好了,去吃晚饭吧。”   “我想要别的……”霍祈东在他耳边哑着嗓音,近乎于渴求般地低声问道,“苏文宣,给我一次?”   同苏文宣接wen的感觉太好,好得他无法控制地渴望他;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苏文宣的身体的变化。   现在人就在怀里,根本就不舍得放开,恨不得直接把人办了。   苏文宣却似乎没听到这个请求,拍拍他的左肩:“年轻人,知足知道吗?走吧,吃饭要紧,我的肚皮啊都瘪了……”他又恶意地nie一把他的后jing,忍不住便轻笑着。   霍祈东看他这眼波流转间的风流姿态,在他耳垂上发xie似的yao了一口:“苏文宣……别对我笑……别对我笑……”   “……”   苏文宣心道:口口声声批判我不对你笑的人,是你;现在让我不要对你笑的人,也是你。我要怎么对你好呢? 第60章 060   文女士需要买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之前发了一波不说,吃晚饭时候,又给苏文宣补充了一部分,说是给老姐妹的,并叮嘱他,要是拿不回来就在广城直接走快递,寄回家。   苏文宣哑然失笑,看看这动辄十几斤、分门别类数十种产品的购物清单,合着自己成了海鲜干货代购?   霍祈东见他吃饭时都在用手机,便问道:“看什么?”   “我妈,让我买点海鲜特产。”苏文宣将手机给他看,赫然一张名目夸张的单子,“我明天上飞机前得去趟海鲜市场。”   霍祈东仔细扫一眼,却见白底黑字,字体方正茂密,颇有些书法字的味道,便问道:“你妈写的?”   “我爸。”苏文宣收回来一看,“挺好看的吧?我爸练的是颜体。”   “发给我,我叫人去办。”霍祈东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萝卜牛腩,“现在好好吃饭。”   苏文宣一看他这架势:“你这老板当的,果真是信手拈来的。”   他们是在一家小型粤菜私房菜馆子吃饭,传统粤菜和创意菜兼而有之,分量少但精致、味道清淡又格外鲜香。   苏文宣望着低悬挂的吊灯,喝一口清茶:“文城应该也有这种小馆子,可惜最近太忙,不然可以去喝喝茶,吃吃饭,倒是不错。”   霍祈东给他斟茶,又道:“东山有一家山野味道足的私家厨房,有时间带你去?”   “你朋友开的?”苏文宣微微笑着,“好啊,那记在日程上。我等着霍总请我吃点高级的。”   霍祈东点点头:“有几个朋友常在那里聚聚。”他一顿,“那就这周末?”   “你这执行力,不一般啊。回头看,不一定这周有时间,刚出差完么,你也知道的,总有很多事情堆在一起。”苏文宣轻笑,又道,“我去趟洗手间,稍等。”   霍祈东按住他的手:“把清单给我。”   苏文宣一想,的确自己周转不开:“行,那就麻烦你了。”他站着将手机上的单子发给霍祈东,才出去。   这酒楼是全包厢格局,没有大堂,门廊里五步开外站着一个黑马甲白衬衣的侍应生。   苏文宣出去后,便有人迎上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我去洗手间。”他道。   走廊如幽静,做得很有些迂回趣味,苏文宣回来时,却不巧绕个弯看到了朱友凡。   “又是小苏,真的是太巧了吧?”朱友凡是同朋友在一起的,见了他便撇开朋友,大有要和苏文宣单独聊聊的意思,“你这是定在广城发展了?”   苏文宣解释一句:“不是,正好出差,借着时机拜访一下客户,明天就走。”   “原来如此。”朱友凡点点头,“不过小苏,你可不厚道啊!”   苏文宣看一眼他那几个朋友进了一间包厢,只剩两人对峙,他道:“朱总,这怎么说?”   “灵石集团的雯雯,怎么,你们好上了?我看你们那天跳舞,浓情蜜意啊?”朱友凡略有些下流地盯着苏文宣,“我跟你说,雯雯那姑娘,是有点意思吧?啊?”   苏文宣皱皱眉,灯底下,他眉心显现出几道纹路。   “朱总,我想您误会了,我同张总不过是合作关系。”   朱友凡眉目尖刻地扫一眼苏文宣,一点看不出年纪不说,还有些说不上来的些味道。   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很多,但长得看起来顺眼的男人很少。   唯一不同大概也就是在骨在皮肉的区别了。   第一次见苏文宣,朱友凡是觉得他皮相不错,光一个白净,就占了一句一白遮百丑,再加上一双别致的黑眸,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而这回,他更用心瞧一眼,觉得苏文宣应当是骨相也不错,任凭灯光怎么换角度,他这看上去处处都平顺,这脸居然无端端地找不出任何不好看的地方。   朱友凡一笑:“那你今天又跟哪个美女一起吃饭啊?小苏,我看你这艳福不浅啊。”   这说到哪儿去都不知道,苏文宣也懒得同他周旋,而且闻到一股子酒味,轻轻蹙眉,只道:“我同朋友来的。那朱总,有缘再见,我先去陪朋友了。”   “哟,你那什么朋友这么要紧?”朱友凡见他要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一摸,“啧,小苏啊,你皮肤真的是很好啊。”他直接手往上一顺,要摸上来。   苏文宣往后一避,推了他一把:“朱总,麻烦你尊重一下我。”   “尊重?”朱友凡笑呵呵地眯着眼,不怀好意,咂摸两下,“你还跟着老郑吧?”见他不语,便道,“小苏,来跟我怎么样?跟着老郑有什么前途?利达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娱乐公司,靠的还是投资方,不如考虑考虑换个靠山?”   苏文宣没理他,一是对这种出言不逊没有任何好感,也并不准备同他浪费口舌与时间。   二是,他看到了前方包厢推开门、一脸严肃踏出的霍祈东。   苏文宣轻咳一声,忙道:“朱总,抱歉,暂无考虑。”   他用眼神向朱友凡身后的霍祈东示意,让他别过来了,却立刻见他启唇扬声道:“朱总?”   这小老虎,自己哪里管得住。   苏文宣只得随他去。   朱友凡听到有人叫他,声音还挺亮,忙回头一看:“哟,这不是霍总?这可真巧啊。”   他还没意识到这两人是一起的,笑嘻嘻地道:“你看看真的是巧上加巧。小苏你还记得吧?去年啊,老郑,利达影视郑云峰那个饭局上,他是老郑底下的经纪人……”   这话还没说完,朱友凡就眼睁睁地看着霍祈东走到苏文宣面前,表情寥寥。   苏文宣一看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这幽深的黑眸,直觉他一会儿是要说什么不中听的。   果真,下一秒,霍祈东蓦地转向了朱友凡,他比对方高了一个头不止,又是特别魁梧的身材,这一站,压迫感极为强烈。   苏文宣就见朱友凡直瞪瞪地看着霍祈东,眼神中有一抹不仔细看难以发现的忌惮。   这有钱人的圈子都是生意搭关,而一层一层过去,有钱人与有钱人也多少是不同的。   霍祈东抬手,毫不客气地指了指朱友凡的鼻梁,眉目森冷地道:“朱总,上个季度的账务拖了我半个多月了吧?你当我是忘了?还是当我死了?啊!?”   尾音下压,语气沉沉,偏偏声色俱厉。   “这个……”朱友凡往后一步,“呵呵,我这不是合同上写了,最后期限是六月十五嘛!这不是到十五还有……还有好几天呢嘛?霍总,您这消消气,气大伤身。我一定给您补上,就算是欠了全世界的债也不能欠您的不是?”   他看看霍祈东,眼珠子又转到苏文宣脸上,脑子活络地一转,但此刻也顾不得太多,只道:“那我先走了,朋友等着吃饭呢,哎呀,您说好不容易聚一聚,不容易啊。”   说着就要脚底抹油、立马开溜。   “等一等。”霍祈东抬手,点着朱友凡,微微皱眉,似觉可笑地道,“我让你走了?”   苏文宣觉得他生的本就不像是个二十五岁的男孩子,这份威严与肃然,显然也不是这个年纪的人应当有的。   果然,听了这话的朱友凡忙一顿,扯开厚唇就呵呵笑:“霍总,合同期都还没到呢,您这么急这要这笔钱?不是吧?您多大的盘子,我那几千万的,怎么入得了您的法眼?我一定按期给您送到,还不成吗?”   霍祈东抬着手,顺着他的话,手腕一转,落到了身侧苏文宣的肩膀上。   在朱友凡越瞪越大的眼神中,他颇有耐心地淡淡道:“朱友凡,下次,还劳烦你规规矩矩喊一声苏总——苏先生——记住了吗?”   朱友凡一晃眼,猛点头:“好的好的。原来是这样,那行,你们二位慢慢吃饭慢慢聊。”   等人一拐头也不回、脚步生风地走了,苏文宣才看着一眼身侧的男人,却见他对着虚空皱眉。   苏文宣低声提醒道:“走吧,去吃饭。”   霍祈东侧过头,盯紧他的眼眸:“苏文宣,你跟哪个女人跳舞了?”   “……”   这怎么抓的重点?   苏文宣耸肩,先踏出去:“一个合作客户。应酬而已。”他也没准备说朱友凡的那一茬事情。   生意场面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多如牛毛,他也懒得开口去说这些鸡零狗碎,真要说,根本说不完。   他抬手,主动一拍霍祈东:“走吧,要说也进去说,站在这里当门神么?”   霍祈东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重重地揉一把他的肩头,带着人进去。   等再次入座后,苏文宣感觉霍祈东的沉默有一股古怪的意味,眉心都快皱成了川字。   年纪轻轻的,心思就这么重。   苏文宣忙给他给夹了点菜,宽慰一句:“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难道你还要因为我跟女人跳个舞,给我脸色看?”   他原本是随口一说,调节下气氛,谁料,霍祈东极为快速地道:“我不知道。”   尤其是这双深深注视自己的黑眸,苏文宣竟从中看出点伤色。   这么大个男人,刚才还在外面跟人趾高气昂,眼下竟然跟个孩子一样委屈了。   “小霍?”苏文宣不确定地唤他一声,“我的意思是……”   “好了,我知道了,吃饭吧。”霍祈东打断他,眼神一折,看向桌上的菜色,定定地道,“吃饭。”   苏文宣低眸,看一眼白瓷盘,点点头,“嗯。”   他有些不明白,霍祈东为什么会这样。   照理说,这些场面上的应酬,他不会不懂,更何况对方还是女人。   这一顿饭因为这件事,变得尤其沉默。   等出去时,苏文宣注意到霍祈东照旧为自己开门,但一直没说话。   他想,这小老虎是怎么了。   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天李君晟到他办公室后的事情,以及霍祈东说过的那些话,甚至是后来那辆车。   好像也是这样,惹了他的不快。   正这么一想,苏文宣微微低眸,伸左手试探性地去碰霍祈东的右手。   好在,下一秒,霍祈东立刻就握住了自己。   当两人的手掌十指相扣地交握在一起时,苏文宣才松口气。   可是下一秒,苏文宣便想——原来我也这么在意他的情绪,更要紧的是,如今不知不觉情绪都绕着他转了……   餐厅就在酒店附近,回去的路上,两人就一直这么握着手,无声地慢慢步行。   喧闹的十字路口,红灯闪烁,人群熙攘。   新刷过的斑马线,在各种迷乱的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苏文宣歪了一下脑袋,顺势靠在霍祈东的肩上,轻轻地哼了个调子:   “夢のつづきはこもれ陽,静かなあなたの瞳,遠くでピアノが聴こえてる,青い手帖にはさんだ,真夏のふたりの写真,やさしい気持ちが,風になる時……”   暖热的晚风袭来,穿透苏文宣的衬衣,掠过他的肌肤,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适宜。   霍祈东肩头沉沉,低眸看向这个男人,车灯闪过,他的面容不甚清晰,明灭之间,纤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轻轻煽动,脆弱如蝶翼。   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本就柔和,此时哼唱起这首曲调悠扬安宁的日文歌,更有几分温柔似水的味道,霍祈东禁不住地低头,轻轻吻他的额头。   苏文宣顺势仰起头,清澈的黑眸望向他的双眼。   两人的视线在交汇,深深地凝视彼此。   红灯一闪,绿灯亮起,人们从他们身侧如水流般经过,他们却一动未动。   苏文宣握紧他的手掌,低声道:“小霍,别跟我闹脾气?我做的哪里不对,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同我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霍祈东听他声音这么轻柔,反有些伏低做小的意思,一下子就心疼了,搂紧他的肩膀:“没有。苏文宣,我在跟我自己闹脾气,不关你的事。”   “嗯?”苏文宣微微侧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手臂搭在他的腰上,“那不要跟你自己闹脾气?”   说完,他浅浅一笑,黑眸熠熠生辉。   不远处的绿灯再一次变成了红色,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嗯。”霍祈东轻声一叹,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和鬓角,指尖是他细腻的肌肤和柔柔的黑发。   汽车与行人依旧匆匆经过。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霍祈东微微皱眉,轻声说:“苏文宣,我想把你藏起来,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你,可以拥抱你……可以拥有你。可那样不行,也不对……”   看着他眼神中的百般无奈与无可奈何,苏文宣一下子怔忪了。   似乎完全听不见也看不到周遭的一切。   似乎也并不是他第一次说这些话,但苏文宣却感觉到了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感觉。   苏文宣像是堕进了名为霍祈东的深渊中,他感觉到自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强烈的需要和爱着。   是的,在这个瞬间,苏文宣如此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我……”   苏文宣的脑海,竟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霍祈东伸开手臂,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拥住,轻声呢喃似的道:“不用说什么,苏文宣,不要对我说什么。”   苏文宣被他用尽全力地拥抱着,心里却道:这小老虎,怎么这样呢,平白叫人心里又酸涩又欢喜的。   又是一个绿灯,霍祈东才揽着苏文宣走上斑马线。   苏文宣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迎着夜风,继续哼着歌。   只是一再想到刚才那种内心被狠狠触动的感觉,便只想紧紧握住他的手,嘴角又忍不住地含着莫名的笑意。   在这个陌生城市,在这个男孩子的身上,苏文宣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年少时期的某个初夏夜晚。   他微微侧过头望着霍祈东宽厚可靠的肩膀与永远坚定的眼眸。   他想,被这样一个男孩子爱着的感觉,好得令人感动。   两人回到酒店进了苏文宣的房间。   他定的是普通的大床房,因为在外这么多天,酒店也不是梁诺来那天住的,而是换得更划算点,环境条件都一般。   霍祈东坐在沙发上,看苏文宣进洗手间冲了把脸出来,水珠子顺着面庞往下滑,汇聚在下巴处,面色显得这样白净……   苏文宣一把抹掉水珠,环顾四周,仍旧问一句道:“你真要住这里?”他瞥一眼这张chuang,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只能勉强挤一挤,“要么,我去给你另外开一间?”   “你觉得我会去?”霍祈东耸肩哼笑一声,“我不能跟你住一起?”   脚架在茶几上,往后一靠,霍祈东姿态舒适地道:“你怕什么?嗯?苏文宣,你怕我是要吃了你?”   苏文宣学他样子,也哼笑一声:“还真的是,你这小老虎专吃人。”   他说着转身,单手插在腰间,带着笑意地摇摇头:“睡不下吧?”   谁料,后背一重,被霍祈东猛的扑上了chuang。   这垫子倒是软,弹性上佳,两人在chuang上弹动几下。   苏文宣被他ya得密密实实,喘着气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二十五呢?我都三十了,这把老骨头,不经折腾。”   身上的重量这才退开一些,不过仍旧是不能动。   “我二十四。”霍祈东提醒他,“你不是才二十九?”   苏文宣趴着,揉了下霍祈东的手腕:“小霍,你这记性吧,比我还好。”   霍祈东拥着他转个身,两人一起侧躺着,手指揉过苏文宣的眉毛:“因为你对我说的话,很少,很少……”   这一句,又狠狠砸在苏文宣的心坎里。   苏文宣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腰上:“以后我会多说点?天天吵着你,叫你觉得我烦。”   霍祈东语气深沉而笃定地道:“不会,永远不会觉得你烦。”   苏文宣翻身,手撑在他的耳侧,望着他。   手指尖也扫过他浓且密的眉毛,曲起手指关节,在他眉心轻轻一磕:“小霍,你今天犯规了哦……”   说着,微微俯头,薄chun蹭了一下他的鼻梁,轻声道:“这样可不好。”   霍祈东一只手搁在他的肩膀上,被他压着,觉得很踏实。顺着他的动作仰头,chun峰碰了一下他的,不解地问:“哪里犯规?”   两人的距离又这么近,近得他能感觉到苏文宣肌肤上的凉意。   苏文宣抿着唇一笑,眸光一转:“先是跑来这里找我,再一遍遍地说这些话,分明就是要让我内疚,让我心里不安,让我……唔……”   霍祈东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长长的热wen结束,霍祈东才下巴抵在他的额上:“不要对我内疚,对我好一点。苏文宣……我也会耐心地等的,苏文宣。”   苏文宣再一次发出一个引人深思的疑问:这小老虎都是哪里学的,这么会往人心里撒蜜糖?   他眯着眼睛,挪动两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态。   他开始喜欢霍祈东全须全尾的拥bao方式,甚至仅仅是霍祈东年轻又有力的脉搏呼吸……   两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苏文宣犯困了,他今天跑了一整天,工作事情也忙,的确是累。   他拍一下霍祈东的肩膀,道:“那就睡这里吧,我去冲zao。”   等他起身,霍祈东的手臂从他躺过的位置划过,闭着眼睛也能听到苏文宣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他收拾东西的噪音也变得这样动听起来……   霍祈东想,有个人陪,原来是这样好的感觉。   而心里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是因为这个人,叫苏文宣。   进浴室之前,苏文宣疑惑地转身问他:“你怎么行李也不带?换洗衣物呢?”   这话刚问完,忽然门被敲响。   苏文宣疑惑地扭头,正要去开门,却见霍祈东一跃而下,大步走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往浴室里面推:“阿昶。”   “他也在?”苏文宣意外。   霍祈东趁机在他chun角亲了一下,才将门拉上,去开房门。   许昶将一个中号的黑色皮质旅行袋递给霍祈东。   霍祈东道:“明天车留下让司机回去,我自己开。”   许昶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他跟着霍祈东这几年,对霍祈东一贯是服从为主的,不过转念一想,还是问道:“是不是换一家酒店?”   这酒店的环境,连许昶都觉得不行,一晚上四五百,也就是个挡风遮雨的地方,距离舒服还很遥远。   霍祈东倒是没什么表情,微一摇头。   等门一关,他侧耳倾听,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眼中划过淡淡的愉悦。   苏文宣从浴室中出来时,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又低着头,一个没留意,眼前一黑,被人bao起来。他问道:“干什么?!”   霍祈东把人抱上沙发:“我帮你擦。”他站在苏文宣的面前,拿着毛巾轻轻擦拭他柔软的黑发。   手指划过头发,滑滑的,凉凉的。   苏文宣低头,扭过去随处一看,柜子边多了个名牌行李包,心道:这小老虎,出有人照应,进有人伺候,到底有钱人。   他顿了顿,想到许昶,便问:“许昶,具体是做什么的?”   霍祈东一边胡乱擦着,一边道:“很多。我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有部分的项目是在他名下的公司过。”   苏文宣一直以为许昶只是霍祈东的副手,原来这副手还真的是公司老板,他轻咳一声:“那你还让他给你拿包送行李?”   霍祈东动作不变,淡然道:“有些事,是可以假手他人,但容易生分。”   原来如此。   想到上次他给自己送车,也还是许昶办的,苏文宣随口道:“那他也忙得过来?……算了,不管你的事情。”   “你怎么关心起阿昶来了?”   苏文宣微微抬头,看他的下巴和面容:“送我去机场那天,他跟我说他比我小。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起码三十五了。”   “哈哈。”霍祈东难得笑得纯粹,“他的确老成。”   “不是他,你也是。”苏文宣摇摇头,心里却想,他笑起来倒是更英俊些,更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霍祈东弯腰,qin他的额头:“你年轻就好了。”   “……”苏文宣翻个白眼,没搭理他。   霍祈东将他头发擦干,抬手抹过他肩膀的水滴。   掌心是热的,肩膀的肌肤是凉的,他压着,不愿意挪开。   他想,苏文宣这身皮肉,哪里像是三十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衬手?   苏文宣则沉默着开始胡思了乱想:小霍对我的确是真情真意的,但他是个能同我和和乐乐过平淡日子的人吗?他可不是一般人,这身价摆出来,可不能小觑。   霍祈东将毛巾拿开,看他眼皮耷拉着在走神,便道:“那我去洗zao?”   “去吧去吧。”苏文宣推推他。   霍祈东从浴室踏出来,yao上只随意裹着一条yu巾,浑身都在往下滴水。   苏文宣抬眸看他一眼,这水珠的效果倒是很不错,让肌肉看上去肌理分明更显立体感,在灯光下一闪,还有种隐约的you惑力,他心道:这小老虎,的确是有点资本的。   “看什么?想要?”霍祈东随口问,见苏文宣立刻别开眼睛,便冷笑一声,走到柜子边,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   苏文宣悄悄看他的侧影,有点羡慕这身材。   他捉摸着自己应当也是可以锻炼下,之前驰诚还提醒他可以去游泳恢复下腿部肌肉。   霍祈东转身时,又见苏文宣匆忙扭头。   他丢开水瓶,踏着稳步迈上床,试探性地想靠近他,却又被躲开。   苏文宣挪下身体,随口问:“你明天什么安排?”   霍祈东的眼神就落在他的xiong腹之间,还是很想去碰碰他,但手仅仅划过他的面颊:“没安排,陪你。”   “嗯?”苏文宣觉得不可置信,“你不忙吗?”他又不是没看到今天跟他汇报工作的人。   霍祈东道:“上周六周日两天加班,忙得差不多。”   苏文宣想:是原本就准备来的?所以都赶着在周六日做了?   他不多想,按灭了这一边的床头灯:“我明早去拜访一个客户。海鲜干货的话,你帮我叫他们直接快递到清单上的那个地址就行。那就早点睡?”   “嗯。”霍祈东也躺下,扯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苏文宣抬手取过手机调闹钟。   霍祈东凑过去,wen了一下他的面颊,他下意识地皱皱眉,着实是一股子劣质香精的味道。“晚安。”   苏文宣在朦胧夜色中,淡淡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晚安,小霍。”   霍祈东唤他的名字:“苏文宣。”   “嗯?”   “我喜欢你wen我。”   霍祈东的声音低到不能更低,轻飘飘地滑入苏文宣的耳中。   他静静地睁着眼睛。他想,wen苏文宣,同被苏文宣wen,两者获得的kuai感是完全无法比拟。   而且不得不承认,苏文宣的wen技很好,很liao人。   像是一把钩子,勾出灵魂深处的yu望与悸动。   “嗯。”苏文宣简单应了一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浸在某种安宁且柔和的气息之中。   霍祈东遵守了自己说过的耐心等待,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黎明时分,苏文宣习惯性地醒来,他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   苏文宣的指尖滑过睡梦中的霍祈东的脸,他的鼻尖,他柔软的chun。   他轻轻凑上去,在他英俊如斯的面颊上,迅速地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wen。   长夜宁静,苏文宣不无欣喜地想:   小霍,我也喜欢你wen我。 第61章 061   第二天一早,苏文宣还没完全醒来,就感觉到xiong/kou被人在“ken”。   这小老虎,就是会磨人。   他没睁开眼,伸手一把扯过被子裹住他,笑得蔫坏地把他闷在里头。   到底霍祈东力气大,扯开被子,语气沉沉又带着点晨起的沙哑。   “醒了?嗯?”   “几点了?”苏文宣迷迷糊糊地,也懒得睁眼睛。   “七点十五。”   苏文宣挪动下,抬手搁在眼睛上挡光:“还早呢,我再眯会儿。”   “嗯。”霍祈东弯腰凑在他面前道,“苏文宣,跟我说早安。”   苏文宣忍不住就想笑,手rou他的后jing,轻声道:“早安,小霍。”   他懒洋洋的语调,像是一股春风,听上去真是舒服极了。   霍祈东来了劲,蠢蠢欲动地wen着他的er鬓。   “哎——”   苏文宣反手将人整个bao住,哄着他道:“你啊……”   他拉长了调子,主动亲一下他,啄了一下,又一下,不无戏谑地问,“年轻人精神头这么好?”   霍祈东直接将他的手拉下去,眼神挑衅地朝他一抬。   “啧。”苏文宣知道他是资本雄厚,手指一别,在他tui上掐了一把,见他皱眉,才笑着将人搂住。   他的chun落在他耳边,声音细如蚊蝇地道:“我帮你,好不好?”   霍祈东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格外的温柔,一顿,才道:“你说的?”   苏文宣抿了一下他的er垂,握住他,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浅笑着道:“怎么,不想要?”   “谁说的?”霍祈东的手按住苏文宣的手,“用点力苏总。”   苏文宣一边笑,一边回应他毫无章法的wen,果真是用力一裹……   “额——”霍祈东被激了一下,“苏文宣,你……”   苏文宣看他这模样,明明动了心思,还要忍,这双深邃的眼眸中既有yu也有情,他动情不已地wen他的眼,呢喃着唤他:“小霍……”   他们都是男人,怎么让对方舒服,就好比怎么让自己舒服,这都是浑然天成的本事,只是性格不同,方式不同。   如果说霍祈东在这件事上,是简单直接带着点粗暴因子的,那么苏文宣则是温柔体贴又细致入微的。   霍祈东的yu望像是一团炽烈的热火,容易灼烧了对方的神经,叫彼此失控疯狂。   而苏文宣的yu望则是一片柔和的湖水,渗透进对方的呼吸之中,让对方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柔情。   他深深wen着霍祈东,在他把持不住时,仍浓情蜜意地han着他的薄chun,将他压抑已久的炙热呼吸如数吞下,最后化作一个温情脉脉地亲wen。   霍祈东宣泄过后,心底里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着血脉涌动,他张开双臂将人yongz住,低哑地唤他的名字:“苏文宣……”   苏文宣看他真的跟只莽撞的小老虎一样拱着自己,眼眸生出无尽的笑意来,推他一把,在他耳边轻声道:“起床好不好?”   霍祈东严严实实地bao着他:“别动。”   肌肤贴着肌肤,温度颇高。   苏文宣也没再催他,合上眼,他知道自己真的喜欢这男孩子。   这份喜欢中,甚至夹杂了一种苏文宣很难说清楚的欣赏。   性格缘故,苏文宣做不出非要“强人所难”的事,兼而思维上总有退让,但在霍祈东身上,他看到一种自己所没有的固执。   虽然这种固执,在一开始,苏文宣并不太能接受……   他这么想着,便轻轻一笑。   “笑什么?”霍祈东捧着他的面庞问。   苏文宣一睁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在眼前:“笑你该洗脸了!”说着便无情地推开他,“起来起来,日上三竿像什么样子?我还有客户要拜访联络。这广城一清早的堵车,万一迟到,万一损失个大客户,得不偿失。”   “我这么大的客户在你chuang上……”霍祈东哼笑一声,“苏文宣,你是故意视而不见?”   苏文宣下了床,边拧着肩膀边走向洗手间,口中散漫随意地道:“谈感情就谈感情,做什么谈生意。”他在门边一顿步,转身朝霍祈东提了提眉尾,“怎么?你现在后悔了,要同我谈生意,不想同我谈感情了?”   霍祈东仰靠在苏文宣的枕头上,抬手指着虚空,道:“苏文宣,我呢,并不喜欢做单选题,我喜欢——全选!”   语气笃定又霸道。   苏文宣一看,折过身,没理他,心里却想:这小老虎的确叫人羡慕,又年轻又得意。   出身背景果真是送人上青云的一阵好风。   等他洗漱完出来,霍祈东把他堵在洗手间门边。   苏文宣又心道,再得意还不是这么幼稚?他抬手rou他的脸,恶意地nie两把,微微抬头,wen他的鬓角:“乖,去冲个澡,我去叫早餐到房间来。”   “苏文宣,你就这么哄我?”霍祈东单手撑着墙。   这人身材全方位无死角的好,肌肉线条真是完美,此刻挡在自己面前,苏文宣简直要瞎眼,戳他一记。   “早提醒你,要见好就收。快去!别耽误时间。”说着,抬手拍他的手臂。   霍祈东见他这模样,自然是心情大好,也没继续为难他,进了浴室冲澡。   苏文宣点了简餐,等送到,自己左右一看,心道:这小霍,是要跟着自己吃苦的意思?   倒是平白委屈他这金贵人了。   他穿上衬衣,将行李简单收拾好,顺带将霍祈东的行李的也收拾妥当。   霍祈东裹着yu巾走出来时,就看到苏文宣将自己的行李袋和他的行李箱搁在一起,便道:“我自己来。”   “一顺手的事情。”苏文宣没抬头,随口道,“吃早饭,吃完就出去。”   见他坐下,苏文宣才又道:“我听许昶说,你住在酒店和公司?”   “嗯。”霍祈东抬眸,沉静地眼眸望着他给自己送餐点到面前,“他还说什么了?”   苏文宣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随意问问,你自己也不说。”他喝一口咖啡,才醒醒神,望一眼今天窗外夏日的晨光,又低声道,“是我这一阵太忙,顾不上。等七月份,手头最要紧的事情过了,我多陪陪你?”   霍祈东眯起眼睛,微微皱了下鼻子:“苏文宣,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那你的意思,不要我这么主动?”苏文宣眼眸一闪,靠在沙发里。   霍祈东耸肩,态度上看上去无可无不可,其实心花怒放。   想起文女士说的去旅游的事情,苏文宣又道:“要么,等过了七月份,抽个时间去度假?不过么……”他笑道,“霍总可是大忙人,能不能抽出点时间也两说,那就另外再定。”   霍祈东道:“我让阿昶联系你助理,沟通下日程,安排一下。”   苏文宣抿着唇,直笑着点头:“果然是老总级别的人物,私事都要公办。”   “我看你这忙得不比我空闲。”霍祈东喝一口温水。   苏文宣未做声,的确是事实。   大老板有大老板的忙碌,底层人士有底层人士的庸碌。   这世道,大家都忙着蝇营狗苟,也真的没有大把时间花前月下。   不过这么一想,苏文宣眯着眼悄悄扫向面前这人——既然要好好谈感情,自然还是要百忙中抽时间认真谈的,总不能马马虎虎过去。   感情不比工作,后者还能今日打个马虎眼明日补上,感情真出问题再弥补也始终是个缺憾。   吃过早餐,霍祈东亲自开车送苏文宣去见客户。   苏文宣坐在副驾驶上,鼻梁上挂着墨镜,手肘撑在车框,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迎着日光晒太阳。   霍祈东少在上午见他,这会儿看他皮肤白得发光,想到昨天餐厅的事情,便问道:“姓朱的要挖你?”   “听他扯。”苏文宣一个哈欠刚打完,含糊地道,“他做什么营生我都不知道,也不说,挖我去做什么?给他端茶送水?”   霍祈东一顿,手掌着方向盘,淡然道:“那我叫他给你端茶送水?”   “……”   苏文宣曲起手指,关节敲了敲车门:“你又准备怎么着?王海潮的事情,我也忘了具体跟你聊。你找人跟王海潮聊了?中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没什么。”霍祈东见他摘下墨镜插在衣领上,一双风流眉眼也认真看过来,才仔细道,“请他主动跟你解约而已。你这么谨慎?”   “不是我谨慎。”苏文宣轻咳一声,“我知道你是帮我,但有些事情,你也明白,关系复杂起来,就容易说不清楚。”   停顿一下,他又道,“小霍,给我点空间?真需要你帮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将前因后果有条有理地告诉你,甚至将利弊都分析清楚,你再决定是不是要帮我,这样好不好?”   霍祈东的右手探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一捏一揉:“好!”   等抵达苏文宣客户所在的大厦,霍祈东独自一人走进楼底下的一家咖啡厅。   他点了一杯冰拿铁,选择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接听许昶的电话。   这个点,多是买了咖啡去公司的人,整个咖啡厅三三两两没几个人。   霍祈东人高腿长,又带着一副墨镜,露出来的半张脸冷峻异常,简简单单的衬衣长裤,却穿出一股精英风范,惹了咖啡厅年轻服务生频频回头,都在想这是哪家新来公司的老板?还是什么高级专业人才?   “赵海远刚才联系我,朝兴那边,大少前两天带去的几个风控高管已经开始在查项目了,重点还是之前我们这边过了的那几个。最快明天,最迟后天上午,一定会有一个结果。”许昶在电话里道,“按照大少的性格,要是拿到把柄,应该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窗明几净,艳阳高照。   霍祈东靠在椅背上,喝一口冰咖啡:“嗯。你让他按计划行事。另外,让他留意这一段底下的几个做风控的,谁跟新来的高管走得近。”   “明白。”许昶清楚。   霍祈东望向窗外,又道:“除了赵海远,其他人最近来找我,你都挡着吧。让他们有任何问题都直接找新老板。”   “可是……”许昶刚说了两个字,又打住,既然霍祈东这么说,必然有他的原因,“好的。不过,这样的话,到时候大少的人肯定要来找我们了,那是我挡着还是递到你这里?”   “让他们来,事无巨细,我亲自给他们解答。”霍祈东勾着薄唇,冷冷一笑。   他虽然坐在这个角落,尽管表情寥寥,却无端有他自己的气场。   有人经过,也侧眼一看,忙走开了。   霍祈东将眸光转回来,落在面前化了水的咖啡杯上。   他的手指碾过凉丝丝的冷水,凉意顺着指尖渗透入心间,他换了一个语气,叮嘱道:“苏先生的海鲜干货,让他们准备得仔细点,别漏下了什么。”   “好的。”许昶应下。   电话挂断,霍祈东优哉游哉地靠在椅子里,手臂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墨镜后面的双眸始终落在大厦门口。   一会儿苏文宣会从那里出来。   霍祈东的脑海中在一遍又一遍地过昨天到今天苏文宣同自己说过的话语,他说话时的语调,他眼神流转间的韵致……   他难得舒展眉目,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他想,这一趟,不虚此行。 第二卷 完结 第62章 062【加更】   回文城的飞机上,霍祈东发现了苏文宣的异常。   原本苏文宣定的是普通舱机票,因为这霍老板的存在,改成头等舱。   这一趟航班的头等舱环境极佳,宽敞舒适的座椅,可平躺。   起飞时,霍祈东就觉得苏文宣的脸色不大好。   座椅中间隔着扶手,他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苏文宣唇色苍白,皱着眉头道,“你坐好。”   霍祈东点点头,没有多说,眼神在他面容上一绕,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甚至与他十指相扣地紧紧握住。   等飞机平缓后,霍祈东才意识到苏文宣似放松下来,但手肘一直顶在扶手上,一直没松开。他这才有些意外地问:“你恐高?”   “嗯。一点点。”苏文宣轻咳一声,毕竟一个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很严重,坐好就好。”   此时,空乘服务人员上前轻声询问相关需求,并问要不要将座椅放平。   “不用,谢谢。”苏文宣一躺下,心更悬着,胸闷心慌症状也更明显,因此一般他都是正襟危坐。   霍祈东越过他对空乘道:“送一杯温水给这位先生。”   等人走了,他才握住苏文宣的手:“那你之前一个人来的?”   苏文宣点头:“我这不一直出差坐飞机?没事的……习惯了。”他用力地深呼吸,“你看也没多大事情。”   然而此时飞机一个轻微地颠簸,霍祈东的手就被他捏得生疼。   苏文宣看着他越来越严肃的脸孔,也忍不住苍白着脸孔笑起来:“适应一下就好了。”又道,“那个要么你躺一会儿?”   霍祈东黑眸凝视他勉强的笑脸,不做声。   空乘人员将温水递上时,霍祈东主动接过来。   苏文宣轻声道:“我自己拿吧,我喝一点,的确好受一些。”   他这个症状的确也不是很严重,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独来独往地坐飞机,但是看霍祈东这么紧张,心底里又是暖的。   取过水杯抿一口,他才握着杯子问:“你休息下?”   霍祈东忽的抬手勾住他的下巴,凑过来轻轻一啄他的唇:“之前说的去度假,想去哪里?我排个具体时间?七月份山海投资有五周年庆典走不开,八月初开始时间比较多。”   “那差不多……”苏文宣顺着一想,“没定,你想去哪里?”   霍祈东平静地道:“南法或者北欧?”   苏文宣眼神一亮:“挪威?一直想去领略布道石的风光,坐船途径吕瑟峡湾,再去卑尔根放放空?八月份又是北欧的黄金季节,的确适合一去。”   “你知道挪威的盖朗厄尔和埃兹达尔之间那条63号公路吗?”霍祈东见他似乎对此感兴趣,便引着他继续道,又仔细观察他,看他的确没有异常反应后,才放心下来。   “63号公路?”苏文宣一想,好像有些印象,“据说有许多发卡弯?”   “十多个。”霍祈东握着他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轻轻碰了一下,道,“陪我去?”   苏文宣笑了:“把我送到挪威的山野林间么?”他靠近霍祈东,轻声道,“好了,你休息会儿,不用特意陪我聊。我自己也可以想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的,好不好?”   霍祈东手指扣着他的下巴,用近乎于一模一样的语气和腔调道:“我不想休息,想让你陪我聊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苏文宣笑起来:“现在是不是要轮到我对你说——别对我这么好了?”   这小老虎看着冷肃又严厉,偏偏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真是百般深情。   谁才能禁得住这种独一份的偏爱?   哎,吃不消。   苏文宣抿着唇,低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妈前几天同我打电话,说是我嫂子——准备一家人去国外,可能日本或者新西兰……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来,我就同你一起去?就不参与家庭旅游了。”   霍祈东看他眸光都柔和了,低声问:“那我们也算家庭旅游吗?”   他的声音轻极了,在苏文宣耳边飘过。   几秒后,苏文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苏文宣低眸,望着被他握着的手,心里想:我是早就想有个小家了。   他不无眷恋地道:“小霍……跟我说说你家里?”他依稀自己是见过霍祈东的母亲,那次在商场去找郝一洋时。   印象中,也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妇人,同文女士的年岁应当接近,不过看着贵气,穿着打扮也的确是讲究。   霍祈东也叫了空乘过来点了杯咖啡,才慢慢地说起自己的家世情况。   苏文宣听得出,他平铺直叙的描述中,言语之间不见任何的夸耀,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如此富有的家庭。   听他简单说了些,苏文宣不禁问道:“你二哥呢?”   “我二哥?”霍祈东的手指在两人面前,一晃,“除夕夜那晚上,我告诉过你,撞飞了……”他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滑,好似一只鸟儿飞出去。   “……”   苏文宣陡然意识到身边这位霍家三少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怎么给忘了?   “那现在呢?”   “运气不好,还在床上。”霍祈东皱着眉,眸光落在虚空之中,似乎有些感慨地道,“他撞我的时候,可能没想到,我没死也没瘫,反而他自己倒了大霉。”   “你们不是亲兄弟?还是……谁是捡来的?”苏文宣不解,有些吃惊地开个玩笑。   他当然知道,有些家庭的兄弟竞争是很激烈的,但这种你死我亡的竞争方式,已经超过他的想象。   “我父亲是这么培养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办法。”霍祈东黯然地道,“这是一局游戏,从我们托生到现在,就没的选择。”   苏文宣陡然想到的是家里那缸鱼。   三尾鱼,最后只剩下一条,那一条,叫小霍。   他就是小霍,小霍就是他,还未可知,可能他也未必可以活到最后。   “我从小被丢在外面。要什么有什么,但也要什么没什么。”霍祈东抿唇,淡淡然似笑非笑,道,“二哥被养在家里,他最得意,跟妈也最亲近。”   “得意?你是说你父亲最喜欢他?”苏文宣慢声问道。   好奇怪的家庭,一家三个小孩,一般都是中间那个不得宠,他们家反过来。   “嗯,长得像他。”霍祈东似乎苦笑。   难怪得意。   “那你……”苏文宣也不知道怎么问,“那你大哥呢?”   他还是记得去年沪城之行,邵青说的,霍家两个儿子趁着老爸不行了要夺遗产的事情,现在怎么局势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霍祈东淡淡道:“他跟我一样,但他回来得早。我这些年才回来的。”   “那也不至于手足相……”苏文宣觉得这话都说不出口,这又不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你父亲知道你二哥找人伤害你?或者知道你报复你二哥?”   霍祈东身子一挺,握住他的手坐好:“他默许的。他都知道。”   苏文宣心道,这还真是一缸子鱼啊。   而霍祈东的父亲,也许就是他这个养鱼人,丢一把鱼食,看看谁能自己活到最后,甚至中途可能用金属杆子把某一条鱼给赶远一点……   这么一想,真的是后脊发凉。   “现在呢?剩下你跟你大哥两个人竞争?”苏文宣问。   “不是,我父亲也在这个局里。”霍祈东道,“他还没真的老去,至少可以再干上二十年。”他轻笑一声,“他要是愿意,再生一窝,可以再这么玩一次。”   “……”   “值得吗?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吃好喝好睡得安稳点?”   “不是钱,是权利。”霍祈东wen着他的手背,眸光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权利的游戏,比金钱游戏,可要刺激多了。”   “你们这种出生即在终点的人,我是不懂。”苏文宣摇摇头,皱着眉寻思里面的关系,“听着啊,就累。那你们往后呢?你父亲就任由你们这么……胡闹?”   这可是亲生儿子,亲生的手足兄弟。   霍祈东默然了一会儿,眉宇间略有沉色。   他道:“我父亲在扶持大哥,我手底下最大的金融盘子已经给他了。父亲的意思也很明显,我毕竟不是长子……怎么也轮不到我。”   “你爸爸,真的是你爸爸?”苏文宣想到苏茂琉,顿时感觉这小家小口的,以及爸爸那四五不着搞文玩的模样,是多么的温馨可爱。   “呵……”霍祈东轻笑,热气喷在他肌肤上,“这个问题,我从十岁不到,怀疑到我二哥撞我之前。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他是,所以我才有这种狠劲,遗传。”   “等一下。”苏文宣觉得自己在看什么宫斗电视剧,还是政治类的。   大明王朝1566?康熙王朝?雍正王朝?他这脑子,想着得回去问问老苏和文女士,历史上哪个皇帝这么无情。   霍祈东轻轻问:“什么?”   “现在他最得意的二儿子瘫痪,剩下一个你大哥、你,还有他自己,你又说现在你爸要赶你出公司让你大哥来负责,那等于变成你跟他们俩竞争?”苏文宣想,这剧情……到底是雍正还是康熙?   苏文宣怨自己历史没好好学,现在恨不得打个电话给文女士,让她回忆一下电视剧的剧情。   霍祈东淡淡道:“我无所谓这些钱。我只是……想跟他证明,我才是他最优秀的基因。”   这眼神虚着,这口吻轻飘飘的……   “那你……”苏文宣不想说话,“算了,你的家事,外人不方便置喙。”   霍祈东亲吻他的耳尖:“你不是外人,苏文宣,你早已经不是外人了。”   “……”   苏文宣心道,我还要掺和你家这些事不成?   不过心思绕来绕去,他有那么片刻时间,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三万英尺高空,那长久以来畏高的毛病都被遗忘在角落中。   等下飞机时,六点不到。   霍祈东的车已经在机场外等候,两人准备去吃个饭。   但刚上车,苏文宣就接到了李曼的电话。   “苏总,出事了!”   李曼的声音又着急又焦躁。   苏文宣一听这五个字,一顿,便轻咳一声道:“曼曼,你慢点说。具体呢?”   他注意到身旁的霍祈东望过来,他握住他的手掌。   李曼道:“陈佩把王海潮勾搭小网红的照片发给了水军公司,现在网上微博上全是王海潮的八卦。王海潮的律师已经联系到我这里了,说我们工作室透露出去的,要告我们。”她急促的语调稍微一缓,又噼里啪啦地道,“这件事主要原因在我,我这几天不是跟陈佩走得近?她来找我吃饭,聊天,我都去开解她了。昨天她说想看下王海潮当时的照片,她那么求我,我一时心软。手机上又的确有,就给她看了一眼,结果当时我身边实习生找我有个问题,我就一转头大概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用自己手机拍了我手机照片……”   说完,她长长一叹气:“苏总,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我吧。我算是砸你的招牌了。”   苏文宣同李曼共事多年,怎么听不出她的懊恼和糟心。   他也深知,事情本身也不严重,无非是照片是从李曼这里出去的,才叫她这么心急如焚。   苏文宣语气平静地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我现在回公司,我们面谈一下?”他抬手看一眼腕表,正正好好分针过十二,“还是你要回去陪老方吃饭?那你先下班。”   “别开玩笑了苏总!”李曼的声音撩高,恨不得当面跟他对峙一番,但是几秒后又立刻偃旗息鼓,蔫儿似的道,“你快来,你不在,我没有主心骨,慌得要死。”   等他挂断电话,还未开口,便见霍祈东皱眉望着自己。   苏文宣便一笑:“真不好意思,我还的确比你忙点。劳烦你把我放在哪里?”   霍祈东便对司机说了利达影视的地址,才对他道:“要紧事?”   “不要紧。”苏文宣淡淡道,“都是常规的事情。只是我不在,李曼着急。”   霍祈东正要开口,苏文宣便轻笑:“不需要你出面帮忙,你去吃饭。”他语调柔和,抬手轻轻抚了一下霍祈东的面颊,“听话,好不好?”   这话说完,霍祈东下意识地眸光瞥向前排。   苏文宣看到他的眼神也才想起来,原来这车厢也不大,而前排坐着个司机和许昶。   这就尴尬了,平白折损这冷面霍总的形象。   苏文宣一笑,凑在霍祈东的耳旁压低声音道:“下次我注意……”   霍祈东微微撇过头,亲了下他的嘴角:“嗯。”   等回到工作室,走得人都差不多,苏文宣注意到小珍和策划冬冬都在。   他推着行李箱进去时,李曼几乎是从办公椅上跳起来冲过去,要帮他推行李。   苏文宣摆手:“去给我倒杯水,其他的办公室里说。”   他说完,站定,看一眼其他人,扬声对远一些的小珍道:“小珍,现在帮我汇总王海潮的八卦关键词,整理一下热点数据。”   “好啊。”小珍应声,“另外苏总,王海潮的官博不是前天刚交出去吗?他们现在弱化绯闻,将事件矛头对准我们工作室,我们这边的几个对外的官微都在被攻击。我看了下数据情况,百分之六十都是水军,真实粉丝可能百分之三十多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苏文宣说完见李曼拿着水杯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办公室,他将笔记本电脑抽出来搁在桌上,又喝一大口温水润润喉。   李曼则无奈地瘫在椅子里,颓丧。   “好了,你又不是职场新鲜人,这点小事情还难得到你曼曼姐?”苏文宣打趣她一句,“没多大事情的。”   “坏就坏在刚过完解约合同,前天呢又刚把所有对外营销渠道的账号资料交接出去,现在好了,全赖我们倒打一耙,我们过河拆桥,里外不是人!”李曼说完才一停顿,“不对,主要我不是人。”   苏文宣听她只字不提陈佩,就知道她心里极其不舒服。   但又绕不开陈佩,苏文宣便道:“我刚才给陈佩打电话了,不接电话。”   “我也打了,我都快打爆了,还找了陆楠,找不见人!她跟王海潮……”李曼真的不想骂人,但这会儿仍旧忍不住骂一句,“合该他们能谈恋爱,一个一个,出了事情,都只会做缩头乌龟、避而不见。有本事拍我手机照片,有本事接电话啊……亏我还以为她多理智一个人,我还那么心疼她……我……我以后再也不同情心泛滥了!”   苏文宣也没打断她发泄情绪。   半晌,他才道:“也怪我不好。”他仔细一想,低眸,颇为无奈,“原来她也不是冷静,余恨未消而已,可以理解。”   李曼摇头:“作为女人,我是很能理解,她是要报复。但这是职场!她损害的是别人的利益!报复了渣男,她倒是痛快了,拉着我们给她陪葬。王海潮现在要告我们,我真的是……”   苏文宣抬手点点她,反而笑了:“你这会儿倒是跟小年轻激情澎湃一样了,挺好的。”   “好什么啊!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跟你说话能把自己气死。”李曼嘟嘟囔囔,一会儿才又道,“不过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苏文宣听她这话,一笑了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还是那句话,曼曼,我们不惹事,惹了事情我们也不怕。这圈子,无非就这样。”   他坐下后,小珍就敲门,站在门边握着门把手道:“苏总,发到您微信了,您看下。最新的点是,周非这一阵子不是没露面没有参加任何活动?粉丝认为他没出现营业主要原因是我们工作室不给力,现在周非的官博都被轮了,大家劝他跟我们解约。”   “……”李曼一顿,“我真的要骂人了!”   苏文宣心思一转,忙问道:“冬冬走了?”   “刚收拾东西出门。”小珍道,“怎么了?”   “把他喊回来。”苏文宣忙道,“小珍你也一起,今天要辛苦你们一起加班了。”   “哦哦哦——”小珍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出去喊冬冬。   门一关,李曼才怒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陈佩问个说法,她做报复王海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但是自己又快速冷静下来:“哎,我好难受。”   苏文宣也没多说,打开微信看小珍发来的数据情况,与临时总结的水军风向。   他神色和缓地道:“允许你难过,也允许你哭天抢地,不过看样子,我们似乎遇到了点小危机。你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大家一起研究下对策。”   他一皱眉,又舒展开来:“不得不说,海潮的反应蛮快。他本身就是单身,这种八卦很快就会过去,他若是足够聪明,直接跟那个小网红合作,发个声明,再过段时间公开和平分手,也毫无影响,甚至可能博得一个敢于担当的美名;眼下,他引导舆论到我们工作室的失责失职,就更能博得粉丝的同情,弱化绯闻本身。对他而言,反而能稳固现有粉丝,增加一部分热度。他也的确不温不火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时候需要点热度来提升。”   李曼听他这么一分析,才慨叹一声:“所以陈佩是送了个台阶给他啊,帮他垫了一垫热度。搞不好接下去王海潮要签到别的更好的公司。”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营销时代,一切皆有可能的。”   苏文宣抿着唇沉思,半晌才道:“不过陈佩还是太冲动,她应该也是情绪上来。而且……”   他眯起眼睛,语调毫无起伏地道:“真的要毁掉一个艺人,她做经纪人这么几年,不会不清楚要怎么做。这种隔靴搔痒式样的报复,只是图一时痛快而已。”   李曼哎的一声:“我也佩服陈佩。明明是王海潮对她不仁不义,现在她反而把问题抛给我们了。我也同情她,她也是受害者,但现在我……”   “人么,总有这种着急上火,不清醒的时候。”苏文宣淡然道,“没事,我们稳住,先把事情处理好。”   李曼默然了。   “笃笃笃——”   门外的策划李冬问道,“苏总你找我?”   “进来。”苏文宣扬声,让冬冬和小珍一起去坐沙发。   苏文宣起身,对低眸不语的李曼道:“别想了。你再联系陈佩,给她发消息,告诉她,请她明天早上十点务必来公司一趟。另外,你联系过文律师了?”   李曼点点头:“你刚飞机上,我找不到你,已经跟文律师通过气了。”   “那他那边你负责保持联系。”苏文宣道,“我跟冬冬、小珍过一下周非的事情。”   “成。”   李曼走出去的时候,苏文宣看她有气无力地,便道:“曼曼,也别太神经过敏,这点小事情影响不到我们的根本。”   李曼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两头不落好,特别憋屈难受。”   “我知道。”苏文宣道,“你先回去,跟你们家老方抱着哭一会儿,就好了。真的还憋屈,那就怪我,怨我要把她留在工作室上班。”   他这一说,李曼也是苦笑:“怪你干什么!”她甩甩头出去。   苏文宣慢慢走到沙发边,抬抬下巴对小珍道:“你跟冬冬说一下现在的情况,主要围绕周非的。”   小珍膝盖上隔着笔记本电脑,快速地将目前的舆论风向说了一遍,重点提到:“周非主要还是因为消失得太久,粉丝揪着这一点不放,现在都在复制微博,要求我们出声明,甚至要求周非露面,以及要交代他接下去的工作情况。”   苏文宣手撑在扶手上,看着李冬。   他其实有点累,白天在广城谈客户,又坐了飞机,人还没有彻底缓过来,不过仍旧打起精神道:“冬冬,我们之前那份策划案,是不是可以再有一个爆点?你看这次海潮的事情,是不是一个机会?”   李东双手撑在脑后,左右看看小珍又看看苏文宣,笑着道:“我还以为是要我聊王海潮,苏总你居然想的是周非。这我倒是真的没想到……”   苏文宣看一眼小珍:“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出个公关声明解释下海潮的事情,明天再挂一挂官微而已。小珍提醒我的,也许可以做一做周非的文章。”   小珍忙小声道:“我也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   苏文宣淡淡一笑:“挺好的。来吧,现在我们三个人。小珍你给数据支撑,冬冬你做策划,我来做决策。咱们梳理一遍周非的案子,想想怎么借一把王海潮的东风,引导舆论,推动下周非。” 第63章 063   这晚,苏文宣顺路将李冬和小珍送回去,自己才疲惫不堪地回家。   等到家,苏文宣才瘫在沙发上同周非打了一个电话。   他推心置腹地将自己的想法一提,又听了听周非的意思。   毕竟营销怎么做,主角都是他,现在网上硝烟四起,粉丝都在找他,得同他沟通清楚。   周非倒是心宽,一切听苏文宣的主意,再熬一周,综艺进入宣传期,他会以全新的形象和姿态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不急在这一两天。   苏文宣挂断电话,也想,艺人和经纪人之间最好的关系莫过于此,彼此沟通流畅、又真正互相信任。   不过,要构建信任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若不是这半年来,周非整体的营销热度不减反增,几首成名曲再度翻红,可能今时今日也未必能够这样信任苏文宣。   这一切,苏文宣也明白。他眯着眼倒在沙发上里,后背暖烘烘的,昏聩异常。   手机震动时,他一看,是李君晟。   这个点打来……   苏文宣接通电话:“君晟?怎么了?”   “看到王海潮的声明了,你这边怎么还没做公关?”李君晟关心地问道,“是工作室流出去的照片?”   “嗯。”   不过苏文宣不准备同他细聊,这件事翻来覆去其实没多少可以聊的意义,而且李君晟毕竟已经不再工作室。   “没多大事情,明天上午出公关。”   “这么晚?不是过了黄金时间?”李君晟问道,“现在舆论方向对你很不利。”   “不利也没办法了。”苏文宣道,“事出有因,人还没找到。没事,不着急这一时。”他隐约听到李君晟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便扯开去问道,“你还在片场?”   “对。”李君晟道,“有部戏临时要补拍几个镜头,比较赶时间,三天内要拍完,得通宵了。”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苏文宣道,“我没事……没多大问题。”   李君晟犹豫了一下,便道:“需要我这边发声吗?如果需要……”   “不。不用。”苏文宣断然拒绝,“君晟,你现在形象很好,片子资源也不错,不要扯进这种事情里来。好好去拍戏。”   “文宣……我想帮你,你总要给我机会。”李君晟道,“你不要拒绝我?”   苏文宣从沙发上坐起来:“哎,没什么帮不帮的。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主动说,我也会腆着老脸主动联系你,只求你不要置之不理就好。”   “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李君晟道,“对了,我听梁诺说他接了个大片子。”   “嗯,刚签掉。”苏文宣打个哈欠,“那就这样?我去洗洗睡了。”   这会儿霍祈东的电话打来,他忙挂断接听。“喂?还不睡呢?”他慢慢走向CD架。   “你在哪里?”   “在家。”苏文宣道,“准备休息了。你呢?”他抽出那张绿色的专辑,打开却是空的。   电话里霍祈东问道:“事情都处理了?”   “处理了处理了。”苏文宣想他们这样一个一个的上赶着给自己帮忙,“我是那刚初出茅庐的样子?要叫你这么惦记我?”   他说完,才想起来那张碟子在播放机里,那天叫霍祈东塞进去后,没取出来。   正弯腰,苏文宣听霍祈东道:“苏文宣,我没有人可以惦记,只能惦记你。”   他的手就按在播放键上,这一下,停顿着,久久没有按下去。   脑子似乎被人按了个暂停键,一时间空了几秒。   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却是余韵悠远。   “小霍,我没事。”   几秒后,苏文宣也想,这小老虎可是决策层面的一把好手,我为何不同他多聊聊?便走回沙发坐下,将陈佩泄露照片的事情简单一提,但没有具体说王海潮:“霍总,你要是遇见这种泄露公司文件资料的人?一般怎么处理?”   “杀一儆百。”霍祈东言简意赅地道。   苏文宣陷入沉默中。   的确,工作室的人,拿捏着艺人私底下多少信息。   这一点,倒是他今天疏忽了。   苏文宣轻叹一声,道:“我是准备对方明天不出现,就报警,但私心,还是希望不要闹到这一步。”   霍祈东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对方是个女性,刚流产,是感情问题引起的。”苏文宣慢慢道,手指在沙发皮面上划过。   “你很清楚,一切都是结果导向。谁出错,谁负责。”霍祈东这会儿放缓了语气,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每次到女人这里,就心软?”   苏文宣闭着眼,轻轻一声:“哪里每次?”   “姓刘的那个小明星。”霍祈东提醒他道。   苏文宣顺着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处理?”   “既然是包袱,第一时间甩掉。”霍祈东单刀直入,断然道,“跟这样的人合作,事倍功半,且落不到好。你难道不清楚?不是的,苏文宣,你很清楚。”   “是啊。”苏文宣应和一句,“我很清楚,但是我做不到。至少,我做不到她在我手底下出事。而且于公,她手上有那么多的合作,真的甩掉她,我如何跟我的客户交代?铁打的经纪人,流水的艺人,我不能因为她得罪和损失自己的人脉资源和客户。”   他说完,霍祈东才道:“你在为你的同情心泛滥寻找事实依据吗?”   “呵……”苏文宣一睁眼,笑起来,“被你发现了?”   霍祈东冷然道:“姓刘的什么层次?与她匹配的资源,又是什么层次?这些层面的资源,就算你不维护,只要你尚且有利用价值,他们自己也会来找你,你不清楚?还需要我提醒你?”   苏文宣笑着慨叹:“霍总这非但伶牙俐齿,而且逻辑自洽,我如何反驳?嗯?”   “别笑,苏文宣,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苏文宣听他这训斥下属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这么凶?我办事不漂亮,惹你不快了?”   霍祈东听他这话,便放柔和了语调,解释道:“没有不快。只是你不要我帮你,这没问题,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一个错误。上次是姓刘的,这次又是一个女的,放任下去,还会有多少个女人、弱者排队等着你去宽容?这是生意,就算你不是利达的老板,只是利达的一个经纪人,那对你而言这是职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必然的法则,今天你能帮她们、理解她们,给她们留下足够的余地和情面,可是来日这些人会给你留情面?”   苏文宣听完这一席话,顿时黯然。   他工作多年,年届三十,如今听这小老虎给自己讲大道理。   倒是不恼,还觉得有些感动。“小霍……”   霍祈东轻声哼,反问道:“一会儿霍总一会儿小霍,跟我撒娇?”   “嗯。”苏文宣自己先笑起来,“你说的都对。我也知道。哎,适者生存……”   “直接报警处理,走司法途径,你表弟不是做律师?”   “嗯。”苏文宣还没说王海潮要告工作室,说了,估计这小老虎又要来“管一管”了,转念一想,他可能也看微博,忙道,“你要是看到什么新闻,就别管了,我自己处理。”   霍祈东道:“苏文宣,你觉得我需要等你告诉我,或者需要看新闻,才知道你那点事情?”   “……”苏文宣被噎一下,“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霍祈东也没回答,岔开话题道:“而且你的助理处理问题的能力远远跟不上你,难道你没发现?”   “你说曼曼?”苏文宣皱眉,又道,“你越说越远了。”   霍祈东直言:“显然你又知道。”   “哈哈。”苏文宣这回是真的敞开怀笑着,他道,“是啊,我能不清楚?我跟曼曼一起工作了多少年,她的情况我自然是了解的。”   “苏文宣,你太累了。你让自己太累了。”霍祈东道。   苏文宣也轻叹一声:“小老虎,你也太聪明了,看的这么透彻做什么?人活着,看得越明白,越累。”   霍祈东道:“你不明便?清醒、明白不过是第一步,知事的人多,能办事的人少。”   这话说完,苏文宣的脑海里浮现陈佩的脸,他声音低落下来:“那天你在我家里,我同你说,没了一个孩子的就是她。”   “呵!那孩子是你的吗?苏文宣,与你有什么关系?”霍祈东反问一句。   “别扯。”苏文宣笑骂道,“乱开什么玩笑!”   “既然确定是她造成影响和损失,走司法途径处理,该索赔损失就索赔。”霍祈东道,“如果有剩余价值可以利用,那就再议。”   苏文宣一时间哑然:“如果你手底下发生这种事,不管对方是谁,你都这么处理?”   “如果这个人是你,另当别论。如果是别人,死不足惜。”   “……”   这突然之间的。   霍祈东也很了解他,几秒后,在电话中又道:“苏文宣,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受我的影响。”   “怎么了?你谆谆教导我半天,又要把话都收回去?合适吗?”苏文宣抿唇淡笑。   下一秒,他便听到这小老虎道:“可这才是你苏文宣啊……”   霍祈东声音沉沉,语调却一扬。   苏文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了。   “如果你同我一样……”霍祈东似乎也是在想象那种光景,一会儿才道,“不,苏文宣,你有你的行事风格和想法,正如你所说,逻辑可以自洽就行。”   苏文宣顺着这话慨叹道:“我的行事风格啊,决定了我永远做不了生杀予夺的老板,只能是个兢兢业业的执行者。”   霍祈东笑着道:“那苏总来山海给我做一做执行?最近在盘生意,接下去准备布局三线到六线城市的商业影院,正缺苏总这样一出差四五天,一头扎在工作上的人。”   “呵呵。”苏文宣撑着沙发起身,“我能干成什么?我就准备攒两年钱,退休在家养养花种种草。”   “不养鱼吗?”霍祈东提醒他一句。   苏文宣正走向鱼缸,看着那尾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养啊,总是要养我的小霍啊。”   两人隔着电话,都轻轻笑着。   第二天,苏文宣在兵荒马乱中等到了陈佩前来“负荆请罪”。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苏文宣也已经不知道是心疼这个女孩子,还是做别的什么想法。   陈佩一切都看上去乱糟糟的。   短发乱,眼睛红肿,整张脸都显现一种非正常状态的蜡黄与潮红。   苏文宣揣测她可能通宵未眠。   他正在看李冬发过来的周非的营销软文,随意指了指沙发:“你先坐,等我这里忙完。”   李曼拿着资料冲进来的时候,低着头在看文件,没注意到陈佩,进了门一阵风似的进来,开口便对苏文宣道:“王海潮那边的律师函已经过来了,我也传给文律师了。文律的意思是,尽量跟对方协调解决?还是怎么说?我联系王海潮也不接电话啊,这王八蛋!”   她这话开口太快,苏文宣实在是来不及阻拦,便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陈佩。   李曼一愣,这才扭身转过去,看到陈佩哭着望向自己。   她默然,面无表情地转身,似乎完全没看到一样。   苏文宣猜测,可能李曼刚才去忙别的了,压根没看到陈佩进来。他伸长手臂,主动从她手里抽过文件:“我看下。”   李曼走近一步,压低几分嗓音,才道:“我们的公关声明呢?什么时候出去?”   “我先跟陈佩单独聊聊。”苏文宣将文件递回去,“不着急,曼曼。你去跟小珍说一下。”他看一眼腕表,九点三十分,“十点前让她务必将周非和王海潮的相关软文和八卦资料推出去,我一会儿要看反馈,根据进展定我们是不是按照最新的营销案走。”他起身拍了下李曼的上臂,“再跟陆楠沟通一下,其他没事了,你先去忙。”   李曼才忙转身出去,却一眼都没看陈佩。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是任性,但这事儿,她心里过不去。   苏文宣见她将门合上,才慢慢走向沙发,语调平和地对陈佩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苏总……对不起……我真的太冲动了……”陈佩站起身,像极了被班主任责罚的学生。   眼前这位班主任和颜悦色,却叫人更难以面对。   “你也知道,道歉没有任何意义。”苏文宣道,“尤其是对我道歉,你应当同李曼说这一声对不起才是。”   “是的,是我对不住李曼……是我不好……”陈佩揉乱了自己的短发,羞愧难当,“苏总,我已经跟王海潮说过了,他也知道是我发出去的照片。”   苏文宣上下看她一眼:“先坐吧。”   陈佩似乎是茫茫然的模样,坐下后,局促不安地道:“苏总,工作室的影响,我来……我来承担,公关声明里写清楚是我的责任,可以不可以?苏总,真的抱歉啊……”   苏文宣脸色也不大好,他昨天晚上其实也没睡安稳,一个是天气越发燥热,二个心里的确存着事情。   听完这些话,他未做声。   他好一会儿才道:“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该出去的影响在昨天事件发酵后三到五个小时已经抵达高峰,再后续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昨天不接我们的电话?”   这个问题不知为何,让陈佩眼神闪烁起来。   苏文宣就这样直白地盯着她,却不再作声,只等她的答复。   陈佩的这一段沉默,令苏文宣着实不解,他以有限的背景信息都想不到她为什么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而当他想到李曼的话时,整个人都有些悚然。   因为李曼昨天说了一句气话,大概类似于陈佩与王海潮合该是恋人,因为两个人都避而不谈,不接电话。   苏文宣直言不讳地问:“因为你在和王海潮谈?”   他的语气中不难叫人察觉出一种微妙的惊讶。   陈佩扶着额角,眼泪滚滚而下,再也不敢直视苏文宣的眉宇。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苏文宣想到的是霍祈东。   他昨晚上在电话里说的话,此时此刻就像是刻刀在自己心坎里刻字。   陈佩仍旧一语不发地擦眼泪。   门又被人敲开,是小珍,“苏总,王海潮这边又有了新声明。”   苏文宣的眼神落在陈佩脸上,几乎没有迟疑地道:“具体呢?”   “王海潮表示他跟这个网红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我们工作室是为了报复他解约,才发消息黑他,他现在正式起诉我们。”小珍道,她当然也还知道陈佩是王海潮之前的执行经纪人,只是没看懂这里面的关系。   “好的。那你先顾着周非这里。”苏文宣抬抬手,让她先去忙,扭头就看到陈佩一张脸白得惊人,他轻轻唤了一声,“陈佩?”   在苏文宣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测的新闻。   因为他昨天就已经跟李曼提到过,这是降低影响甚至于是提升大部分粉丝好感度的正面应对举措。   但显然,陈佩没有意料到,并且,还有苏文宣看不懂、也无法理解的情感夹杂其中。   陈佩茫茫然地看着苏文宣,耳朵嗡嗡嗡作响,一边哭最后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我……”   苏文宣沉下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陈佩,你那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想离开。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想试试王海潮?对吗?在内心里,你根本还是希望他能挽回你?”   “不是……不……”陈佩哭着道,“不是的,我没有……苏总,我真的想走,我想一个人抚养那个孩子……”   苏文宣揉着眉心,不作声。   “我太乱了……苏总,我真的太乱了……”陈佩哭倒在沙发上,“我想报复他……我恨他!”她锤了一把沙发面,“我也恨我自己……”   苏文宣不忍直视她这幅面容,只想,为什么总叫我面对女人的眼泪。   他想到当日对陈佩隐瞒,没有将王海潮勾搭小网红的事情告诉她。   如今看来,似乎也未必是正确选择。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苏文宣轻叹一声:“陈佩,这件事现在王海潮不会单独来指责你,因为指责你引不起任何的风浪,在营销上既没有意义,而且会愚蠢地引起外界无必要的揣测,影响他个人声誉。所以这场官司,一定是他和工作室打。”   陈佩听到这里,才大哭起来:“苏总……真的对不起!他昨天跟我说,说不怪我,说我是一时冲动……”   “所以,你昨天拒绝接听我和李曼的电话,给足王海潮时间来反应,想对策,直到现在王海潮出这个声明,你也是清楚的,对吗?”苏文宣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你告诉我,陈佩,是这样吗?”   陈佩摇着头:“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再也说不下去,惶惶然地说对不起。   苏文宣手握空拳,抬高,敲了一下扶手,神情无奈地站起身来,冷冷地低眸俯视她。   “看来我无意中说的还是对的。只要午夜梦回,王海潮给你一通电话,你就仍旧会站在他的那一侧,那陈佩,何必自欺欺人?走吧,请你离开。”   苏文宣转身,走向办公室大门,拉开后,对李曼道:“曼曼,进来下。”   李曼见他神色不预,忙起身匆匆进来,看一眼陈佩,走向办公桌,问道:“怎么了?”   “三个事情。一,让沈采萍那边的声明发出去,发pnB的那份,声明职责所在,是前执行经纪人的问题;二,再拟一份辞退声明。”苏文宣道,“三……”   他停顿一下,看一眼泣不成声的陈佩,终究还是没有将“起诉声明”四个字说出口。   “没了,先这样,你让采萍去办,另外让冬冬和小珍去小会议室,过掉周非的事情。”   李曼皱着眉头,又点头:“嗯,我立刻去办。”   刚一转身,就看到气势不凡、眉目无情的男人推门进来。   霍祈东。   苏文宣低着眸思考别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倒是李曼提醒道:“苏总?”   他这才一抬眸,瞥见了霍祈东,自己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李曼不是第一次见霍祈东,但她似乎细致地发现一个事情。   在苏文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先绷着面孔的霍祈东似乎容色微微一变。   神情或许也没变,但眼神的确是从冷到暖了。   李曼心道,这人对苏总一定是不一般的。她忙绕开,快步出去处理手头的工作。   霍祈东踏步进来,居高,冷淡地瞥一眼那张沙发上的短发女人:“是她?”   苏文宣一点头:“你不忙?”   “忙。”   其实昨天傍晚才同苏文宣分开,但霍祈东实在是熬不住,便借着这件事前来见他。   “来看看苏总有没有需要我搭把手的。”霍祈东仔细看他,青白皮肤,黑眼圈明显,他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苏文宣一点头,轻咳一声,对陈佩道:“陈佩,你去办理相关的手续,或者你先回去。”   霍祈东皱皱眉,不过倒是没说什么。他也清楚,苏文宣一向是这个做派,反正他自己有分寸便成。   等人出去,霍祈东才伸长手臂抱住他,道:“苏总,别这么辛苦,想想还有我?”   “你忙你自己的吧。”苏文宣说着,秀手掩住唇,打个哈欠,双眸淡淡地望向他,“我一会儿还得开会,陪不了你,怎么办?”   霍祈东道:“我在你这儿坐会儿,到点请你出去个饭。总可以?不打扰你上班,你去忙你的。”   “我看你是来当监工的?”苏文宣嘴里埋汰他,却忍不住主动碰了碰他的唇畔,“我没事,这都是小事情。”   霍祈东搂着他的yao,轻声问:“你知道我昨晚挂了电话,想的是什么?”   “嗯?”苏文宣有些不解,“想什么?”   霍祈东嘴贴着他的耳,柔柔地道:“好在你不喜欢女人,如果你男女不忌,我怎么竞争得过她们?任何女人对着你一哭,你就心软……”   苏文宣被他逗笑,绷着的神经一松,捏他软软的er垂:“那你也哭,我也一准心软。好不好?”   “哭不出来。”霍祈东yao他的耳根,一shun,落个小小的红斑,跟在白色宣纸上落一枚印章似的,他觉得好玩极了,又在衬衣上的脖颈肌肤处shun一口。   苏文宣知道他在犯傻,但也没有即刻阻止他,叫他一连ken了自己好几口,才拍他:“差不多得了啊,我一会儿顶着这个去开会?你叫我底下的人心里怎么想我?”   霍祈东搂着他,望着这几个红印,眼神一暗:“想你是我霍祈东的人。” 第64章 064   小会议室里,玻璃墙上写满了昨天三个人临时做出来的营销案步骤。   第一步,在各大平台和渠道以普通用户名义散播周非的专业背景和作为歌手的实力关键……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半小时前推送出去后,小珍现在给出一个数据统计。   “苏总,我们给出去的这些经过部分在短时间内就有专业粉丝的二次加工了。这太意外了!另外已经开始慢慢形成一个统一的风向,周非的专业印象在得到逐步的加强。”   她将平板电脑上推给苏文宣,“这是专业粉丝自发行程的内容,有一部分是我们主动散播的,另一部分是我们暂时没想到,粉丝挖掘的,从周非从小获奖的经历、国外音乐学院学习的经历出发,做了一个比较专业的阐述。”   李冬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接过去道:“所以现在可以进入第二阶段,利用专业粉去影响路人粉,扩大整个影响力。我们主要精力放在引导专业粉这一块。”   “嗯。”苏文宣拿着签字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相关的关键词,又道,“李冬,考虑加快整个进程。王海潮公开宣布为恋爱后,除去粉丝关注,实际上,这个新闻已经失去看点了。重点还是在于他和我们工作室之间的矛盾。”   小珍和李冬互看一眼。   苏文宣也注意到了,他道:“我们这边来主动做一个‘王海潮与经纪人公司之间的矛盾内幕揭露’这一部分,侧重点引导到周非身上,借着王海潮给周非博更多的关注度。推所谓的矛盾内幕,让这一阵风继续吹,影响更多人去关注这一场艺人和经纪公司之间的舆论战。”   “那一定很有趣了……现在用户的确是喜欢看连续剧一样的娱乐圈八卦。只不过,等于让周非踩着我们工作室的上面?”李冬进一步深入问道,“这样,回头七月份周非露面,工作室还是很被动哎。”   苏文宣将黑色签字笔扭进笔帽,对李冬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想,怎么让周非露面后,甚至于参加完综艺后,仍旧可以持续不断地增加热度?”   “怎么说?”李冬来了兴趣,“苏总别卖关子。着急啊我!”   “绝对不正面回应、似是而非的持续性引导。让外界去猜测,各方的论点越多、矛盾越激烈,八卦关注度越高,永远不解释,永远有热度。”苏文宣摊手,“等以后,时不时拿出来做文章。”   “周非要是真的能下半年爆发一下,那他这一段上半年时间的行踪与经纪公司的关系,简直就成了谜啊!侧面再将所谓的内幕发出去,引导跟多人去揣测——甚至我们自己可以引导揣测——那我要是他的粉丝,我也得好奇死!”李冬拍着桌面道,夸张地道。   小珍补一句:“尤其是很多粉丝都比较操心,或者说不是粉丝,而是大家普遍都会代入弱者的形象。如果知道周非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这种正义感爆发,对他本人一定是百利无害的。就好像现在王海潮的粉丝帮他怼我们一样。只是我们自己可能要稍微牺牲下了。”   苏文宣轻叹:“算不上,如果没有海潮,可能我们也没有这个牺牲。”   他指了指李冬:“你和采萍一起,下午就把所谓的‘内幕’消息准备好,小珍联系渠道逐步放出去。侧重点在周非,其次才是王海潮……”他眯着眼一想,“王海潮那边注意到后,一定也会有所动作的……”   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我猜他可能还没有团队。”   “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只是想通过这个恋爱声明来挽回自己的形象,顺便把锅甩给我们工作室而已。”李冬道。   “是啊,如果他足够有远见,就知道不该承认的。”苏文宣摇摇头,站起来,将椅子推入桌子底下,“承认了,这部电影就大结局了,人走茶凉。”   等他一走,小珍才揪着李冬瞪眼睛惊讶道:“苏总的脖子你看到没?”   李冬道:“废话,我瞎了?那么明显的草莓。”   “嘿嘿嘿……”小珍直笑,“苏总还说别人电影,他自己谈恋爱跟演电影似的,高潮迭起。”   等苏文宣眉头紧锁地回到办公室,刚推门就听见霍祈东背对着自己面向窗外打电话,语调刻板地在陈述公司几个投资项目的前情后果。   听到动辄七八千万上亿的数目,苏文宣才舒展眉心一笑。   将笔记本都丢在桌上,苏文宣走上前,伸开手臂绕过霍祈东的腰搂住,靠着他坚实的后背。   霍祈东一顿,微微低眸看他,右手握住他的手腕,边听电话,边揉着。   等他电话结束,看一眼时间,距离十二点还剩十分钟,“可以提前走?去吃饭?”   “嗯。”苏文宣懒洋洋地靠着他道,“让我再靠会儿。”   霍祈东道:“我让阿昶联系下王海潮手上片约的投资方和制作方?再叫人传个话?”   “不了,我要利用他宣传另一个艺人。”苏文宣道,“随他吧,起诉就打官司。”   霍祈东扭头:“借题发挥?”   “嗯。”苏文宣道,“都被顶上热搜了,我也不能白上。”他闭着眼睛,“我有点困。”   霍祈东折过身,将人抱住,一步一步地推着他走向沙发上。   他闻到苏文宣头发上淡淡的清香,不同于昨天在酒店的劣质香精味道,这才是他熟悉的、属于苏文宣的味道。   霍祈东微微低头,虔诚地亲吻他的发顶。   苏文宣挠了下他的背,靠在他肩膀处,轻声说:“我做不到。”   “什么做不到?”霍祈东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说,昨天同你说的那件事,我做不到真的走司法流程起诉她。尤其是当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苏文宣似有些慨叹地道,“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女人到这世界走一遭是很累很苦的,要让我和爸爸、大哥理解体谅她。本质上,在我这些年的认知中,她的确也没说错。”   霍祈东咬他的耳尖儿。   “嘶——”   苏文宣疼得瞪他一眼:“你怎么还真这么喜欢咬人呢?”他捏着近在眼前的下巴,用力拽了拽,“真把自己当小老虎了?啊?是么?”   这眼眸又有神又明亮。   霍祈东忍不住吻他的眉心:“是啊,只咬你的小老虎。”   话虽如此,霍祈东却忽然庆幸苏文宣是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若非如此,当初那一晚过后,他霍祈东就该坐在被告席等着苏文宣控诉他的行为。   霍祈东心道:心慈手软就心慈手软吧,不过他以后多留心护着点。   “卖乖。”苏文宣笑呵呵地道,也轻啄一下他的唇峰,“走吧,去吃饭。”他握住霍祈东的手掌,“哎,叫我这办公室里的人看了,还以为上班时间谈情说爱呢。”   霍祈东轻哼一声:“那简单,我一会儿上去找郑云峰谈一谈入股的事宜。以后我进你这办公室,就成老板找下属聊公事了。”   “……”苏文宣一听这煞有介事的口气,“别来真的吧?”   霍祈东凑到他眼前,快速地吻他一下,质问他:“苏文宣,你怕什么?”   “我不怕。”苏文宣去拿桌上的手机,“你就算入股利达,不对,你就算收购利达挤掉郑云峰,你一周能有几天呆在这里办业务?”   说到这里,苏文宣想到他刚才谈的融资项目,边去开门边问:“你大哥正式接受你的公司了?”   “嗯,正在三把火。慢慢烧吧。”霍祈东伸手按住门,请他先出去。   苏文宣了然。   两人踏出去后,霍祈东直接揽住苏文宣的肩,大摇大摆地带着他往外走。   苏文宣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细节,这小老虎的领地意识格外强烈。   不过也是因为在乎吧。   他想,所有的感情都应该得到回应,不能叫他的期望落了空,继而他握紧了霍祈东的手掌。   两人上车后,霍祈东才对苏文宣道:“接下去我的重点精力会在一部分海外投资上。”   顿了顿,霍祈东又道:“我明天上午要去一趟日本,今晚我想住在你那里。”   “……”   这人说话,就是不带预告地直接转折。   “这两件有什么必然的关系?算不得是前因后果吧?”苏文宣轻轻皱眉问,倒是关心道,“去几天?”   “一周。”霍祈东道,“之前谈的并购项目进展,双方有点分歧,过去了解下具体情况。”   苏文宣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呢?”霍祈东深目凝视他。   “什么意思?”苏文宣不解,想到他的问题,才笑道,“做什么?直接要跟我同居呢?”   “嗯。”   “到这个时间了?”苏文宣略一沉思,如今才六月,他应当是四月回国的,中间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这速度也太快了。   “在我心里,早就到了。”霍祈东不无笃定地道。   前一天两人睡在一张chuang上,霍祈东就在想这个事情,只不过熬到今天才说出口而已。   苏文宣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手掩住眼睛,轻声说:“总给我出难题。”   刚说完,手背上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碰,是霍祈东的唇。   霍祈东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他从来都主动去攫取他要的,但对苏文宣,他又更多了几分耐心。   但是结果都是为了得到他,耐心也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一点微不足道地付出罢了。   半晌,苏文宣才浅笑着道:“你啊,专会做得寸进尺的事情。”   语笑之间,是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宠溺。 第65章 065【加更】   苏文宣交代了霍祈东家里的大门密码,因为下午实在是忙,请他自己安排人将行李拿进去,就不帮他收拾。   他下午约了周非的执行经纪人刘凯,两人要密集地过一下周非接下去的行程安排。   但因为王海潮的声明和工作室出去的声明,导致苏文宣的手机不是媒体电话就是朋友的微信问候,有些重要客户来问还不能不回应,他是顾此失彼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同刘凯协调完周非的事宜,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苏文宣送走刘凯,回办公室时,点了点李曼的桌子:“曼曼,走吧,去吃饭。”   “真的请我吃饭啊?”李曼抬眸问他。   中午苏文宣跟她说的,她还觉得奇怪。   “怎么了?怕我潜规则你?”苏文宣开一个无聊的玩笑。   李曼翻个白眼,又眉开眼笑:“成吧。”   旁边的实习生听见了默默地对着电脑憨笑。   等两人抵达西餐厅,李曼才知道他是一中午就预约好的。   走进艺术气息浓厚的餐厅门廊,李曼悄声问苏文宣:“干嘛要突然请我吃这么好?”   耳旁是动听悠扬的钢琴声,丰腴的中世纪女郎油画悬在墙边,行经的客人都穿着得体的正装,随处看去都是一派优雅迷人的氛围。   苏文宣笑道:“那一会儿,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点个白开水,给我省钱。”   两人说着话,被侍应生引到餐厅的一个靠窗的角落。   苏文宣定的时间有点着急,因此没有包厢了,只能坐在外间。   刚落座,他就是收到霍祈东的微信:【几点回?】   他想:真要命了,这小老虎管起人来,真是面面俱到。   苏文宣忙回复道:【我刚跟李曼到餐厅,十点前?】   【我来接?】   【不用,我打车,先送她再回家】   他们都没开车来,因为苏文宣想喝点酒。   他同李曼工作这些年,除却了解她的办事风格,更是明白她是多敏锐感性的一个人。   霍祈东固然说的有些道理,但对苏文宣而言,与一个相处得来的人共事,远比找一个能力超群的下属重要。   他纵然追求事业上的成就感,但愉悦工作的过程远远比声势浩大的结果重要。   而李曼同他这么长久以来的相处,已然像是一个家人,而并非一个单纯的工作伙伴。   苏文宣起头说起好几年前,两人一起为一个艺人服务时的趣事。   这些事他都很少同外人说,只能同一起经事的李曼聊一聊了。   他们做经纪人的,见得太多,如果嘴巴一张什么都往外倒豆子一般地说,那基本上这人在娱乐圈也干不了三年。   守口如瓶是这一行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白葡萄酒配新鲜可口的海鲜,有说有笑,不觉间就过了九点半。   李曼见苏文宣只字不提陈佩和王海潮,自己反倒先开口了。“陈佩的事情,我回去也跟老方聊过。哎,他还批评我说太容易相信别人。”   灯下,苏文宣见她细眉微蹙,眼神之中不无自责。   他道:“我们都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好。不用放在心里。而且,这也算是个经验,往后这些执行经纪人,不是自己带起来、培养出来的,多少还是要留个心眼。”   他取过酒瓶,给她倒酒。   淡金色的葡萄酒液滚滚涌入酒杯中,李曼托起下巴看着:“我看人这一块还是不行。”   “我也不行。”苏文宣耸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对有些颓丧的李曼道,“敬一敬我们这眼光吧。”   李曼总是轻易地能被他的沉稳和乐观感染,抿一口葡萄酒,感慨万千:“其实我总是怕拖累你,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天,就这么发生了。”   苏文宣宽解一句道:“职场上,或者说,任何事,都别想着要面面俱到,其实做到位就已经很难。我们也不是神,再者,只是做一份工作,不必要太苛求自己。既然事已至此,往前看比后悔要紧,不是么?”   “是啊,成年人有什么资格谈什么后悔呢?”李曼摇头,捏着酒杯道,“自己犯的错,跪着也得扛过去。陈佩这样子,她若是真的还有些良心,那她往后内心受到的谴责和王海潮给她的伤害,是几何倍数的,如果走不出来,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哎算了,我不考虑她了,我这心里啊,真的难受,左右为难的难受,特别希望你不要原谅我,苛责我,但是你又不会。”   苏文宣频频点头:“对,所以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别往心里去,等过阵子周非这边忙完,把团建弄得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乐呵一下,就好了。”   李曼笑起来:“什么就你的错了!你这人……”   “我不该不清不楚地就把陈佩带回办公室,是不是我的错?”苏文宣道,“很多事情,我们可以避免它发生,但它发生了,那就就是理论是把问题解决就好,没必要放太多情绪在里面。你只不过是刚巧碰见这事儿,才觉得过不去。其实仔细一想,多大点事情?工作室如果要做十年,那满打满算我们这还在头一年里。”   苏文宣诚恳道:“于公于私,我都允许你出问题,我更允许我自己犯错。我才三十岁,现在不试错,不多摔跟头,难道我要等四五十岁的时候再去从头开始么?就算那样,那彼时的我,垂垂老矣的我,如果没有足够的教训经验,我又拿什么去如何从头开始?这一路上,不过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他一顿,又放松地笑了:“曼曼,这里面我最看重的是什么?是我们始终信任彼此,始终坚持同一个奋斗拼搏的方向。我是很想长久地做这份事业,也想你陪着我,不说赚多少钱,也不是单纯地为了赢,而是我们一起去获得一些有意思的人生经历。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觉得过意不去,甚至自责。”   “哎哟,你烦死了!别说了!”李曼挥手,拿起纸巾抹眼泪,“有毛病你!吃个饭把我说哭!少跟我说心灵鸡汤,我喝不下!”   苏文宣被她逗笑:“我跟你说心里话呢,你说我说鸡汤。得,我不跟你说了,你还是回家抱着老方哭。”   李曼一边擦泪一边瞪他:“老方才不让我哭,我们老方……”顿了顿,她没说下去,“我不跟你说这些。”   苏文宣笑得更欢实。   许久,等李曼平静下来,苏文宣才长长地叹气道:“还是希望我们做事为人,每个选择,每个举动,都能问心无愧,也都能不必后悔。别人我们是管不到的,先从自己做起,对吧?”   他笑着对李曼举了举杯子。   再度启唇,苏文宣换了一个语气,正色道:“说正经的,周非那边你要顾着,我今天跟刘凯聊过了。也找萱萱聊过,手上几个奢侈品代言意向还可以,我过几天可能要去趟北京。”   他这么一说,才想起霍祈东说要去日本的事情,心道,两人也真的够忙的。   住在一起,也许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   更要紧的是,他也总住在公司或者酒店,跟自己住一起,或者也多一个照应。   苏文宣手里端着酒杯,这会儿走了个神,心里想着这小老虎以前是怎么过的孤单日子?可怜巴巴的一个人?   他仰头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对着也在走神的李曼道:“走吧,早点回去,别叫老方等急了。”   李曼点点头。   “对了,你跟……那霍总怎么样了?他特地去广城找你了吧?”   起身时,苏文宣笑问:“那你怎么也不给我点提示?明明是你透露的行踪。”   “人家助理特别叮嘱的,希望我不要提前透露,我怎么好破坏人家的惊喜呢?”李曼这会儿心情松快起来。   苏文宣笑意盈盈地走到她面前,将手臂一弯:“Miss Li,请允许我送你回家。”   李曼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哎,真好。希望每天都有人这么哄我,请我吃大餐,陪我聊闲篇。哈哈……我可真是贪心了!”   “那还不简单,我一会儿就转达给老方。”   两人都喝了酒,苏文宣尤其这两天累得厉害,耳根都开始泛红。   等将李曼安全送到她老公手里,苏文宣才又坐车回家。   晕晕乎乎地靠在车后面,他眯着眼睛什么也不想。   灯光明灭间,手机忽的响起来。   今天苏文宣着实接到太多电话,一听到这声音就要皱眉,但等一看到是霍祈东名字时,眉头便松懈开来。   到底有人关心自己,他忙接听问:“怎么了?这么急呢?”   苏文宣的语气软软的,带着点酒后的懒劲儿。   他今晚和李曼不知不觉喝了一整瓶雷司令,自然他喝的比较多。   “还有多久能到?”   对着这样的苏文宣,霍祈东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放柔了,“我出来等你?”   苏文宣轻笑:“要这么殷勤?”   霍祈东“嗯”了一声,又问:“你问下司机?”   “不用问了,十分钟就到。”苏文宣扬眉,伸了伸拦腰,“你都收拾好了?”   “嗯。”霍祈东道,“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些常用的东西而已。”   苏文宣又拉拉杂杂地问了些别的,两人都没主动提挂电话,颇有默契地就这么一直聊着,直到车子出租车停在公寓大门外的路边。   他还没下车,人尚且晕乎,后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伸过来一只手。   苏文宣紧紧握住,被他拽出去,直接扑进他的怀中。   霍祈东揽着他,付了车费,等车子一走,才在苏文宣脖颈边,轻轻一嗅:“喝得有点多。”   他的鼻尖蹭过肌肤时,苏文宣痒得一避,握着他的手低喃一句:“不要这么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接近夜半,明月当空悬。   霍祈东看他脚步有些不稳,便按住他道:“我背你回去。”   “嗯?”   苏文宣酒劲上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他:“什么?”   两人就站在灯下,长长的人影斜横。   霍祈东握着他的手,走到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人要背自己。   苏文宣有些狐疑地轻问:“那个……背得动吗?”   “你说呢?”霍祈东可不喜欢这个问题。   “哦。”苏文宣这才乖乖趴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果然叫他一下子就背起来,好像还挺轻松。   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霍祈东的脸颊,在他耳旁轻声道:“小霍……”   “嗯?”霍祈东今天等了他许久,其实有些不太开心,但这会儿背着他,背上扎扎实实的重量压着,心底里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更何况苏文宣此时酒后微醺,性子比往日里还要柔,有种任自己摆弄的感觉。   “你安抚好你的助理了?”   “这你都知道?”苏文宣惊诧,“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吧?”   霍祈东直言到:“你以为你已经复杂到别人看不懂的地步?”   苏文宣寻着这话仔细一想,又想到霍祈东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他轻声嘟囔:“那我也没有简单到随便一看就能看懂的地步吧?你怎么这么懂我?嗯?”他揪了下霍祈东的耳垂。   霍祈东淡然道:“我想懂你,我就能花时间来懂你。”   这人的话,总是说的这么……   苏文宣没往下继续想,又拽了下他的耳垂,故意岔开话题问:“明天几点去机场?”   “十点的飞机,一起出门。”霍祈东道,走得很慢,“我送你去公司,再去机场。”   这个点,还有一些夜跑的人穿着彩色运动背心从路上跑过。   两个大男人这么走了一路,倒是不少人扭头多看一眼。   苏文宣脑袋搁在他肩窝处。   他的体温高,霍祈东的体温更高,两人实打实地火炉一般挨着,但他却越抱越紧。   “嗯,那整好我的车在公司。”他顺着霍祈东的话嘀咕一声,眼睛一直往下盯着路上的、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   真讨厌啊,这男孩子。   苏文宣心里暖暖地想,他做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明明是个霸道又乱来的流氓。   怎么搞得自己也跟回到学生时代一样,都已经三十岁了,却有一种青葱的少年冲动。   “想什么呢?”霍祈东看他安静地过分,一句话都不言语,便这样问,“困了吗?”   “啊?”苏文宣故作姿态地轻咳一声,“还好,有点头晕。”他呵呵一笑,埋头嗅着他蓬勃有力的气息。   过了几秒钟,苏文宣望见公寓门,心里有些骚动地问:“小霍。”   “嗯?”   “小霍……”苏文宣逗他,“你真的不能当下面那个?”   “想要了?”   苏文宣凑在他耳边,蚊蝇般嗯了一声。   霍祈东的耳根热乎,痒痒的,他反蹭了一下苏文宣的面颊:“憋着!”   “……”   苏文宣一愣,紧接着嘴角漾出笑意来:“那你也憋着!”   这话刚说完,霍祈东便用力反手一托苏文宣的腿,长腿一迈,开始往前跑。   “啊!”苏文宣惊呼一声,抱住霍祈东的肩,如大海中的一叶帆船紧紧依着浪潮。   一阵阵夜风拂过额头,颠簸又平稳地冲向前方。   等霍祈东微微喘着热气,停下,却依旧不放他下来。   苏文宣笑骂一句:“疯了吗?万一摔了,你明天怎么去出差?”   说完却在他面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笑,眼神都亮得惊人。 第66章 066   等回到家里,苏文宣瘫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霍祈东则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倒一杯温水出来,自己喝了一半,又递给他。   苏文宣摆手:“一会儿喝。”眯着眼睛,絮絮叨叨地道,“阿姨每天上午都会来,主要是打扫卫生和收拾衣物,脏衣服就丢在洗衣篮……”   他还要继续说话,被霍祈东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去洗澡,一身酒味。”霍祈东推着他往卧室去。   “哎呀,我自己走。”苏文宣回到家,整个人都小孩子气起来,“我家你家?你还管我?”   说着,反手撑住卧室门框,眼尾对着霍祈东不怀好意地一挑:“你这小老虎,千万不要惹我……”   霍祈东想,他这会儿是喝多了开始犯小脾气?   面容倒是活色生香,薄唇越发红,黑眸越发亮,连每一寸肌肤都有种玉般的光泽感。   他凑近了,轻声问:“若是惹了你呢?”   苏文宣手一抬,指尖一摆:“睡沙发。”说完鼻头轻哼一声,转身就扶着门和墙走进去。   霍祈东看他慢悠悠、晃荡荡的背影,心里暗笑,忙上前去搭把手。   “不用,这儿多大?”苏文宣慢慢地走向洗手间,灯一开,才看到他的洗漱用品搁在那边,是一柄黑色的电动牙刷。   不晓得为什么,他忽然想到那些过往的情人们。   他不太愿意想起来的种种画面,似乎都在这个瞬间重叠起来。   他们一个一个地进入自己的生命,又一个一个地离开。   为名也好,为利也罢,或者只是单纯地为情……   时光流逝,谁能想到,他现在会同霍祈东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搂住自己。   苏文宣在镜子里抬眸,望向身后的男人。   透亮的眼神蕴着水雾一般,带一点迷茫和无辜,“怎……”   话都没说完,便被往前一推。   霍祈东赫然出手,撑住洗手台,将人禁锢在身前。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似有些星火蔓延。   在后背的身躯越贴越紧和越来越热之前,苏文宣轻咳一声:“我洗漱下,洗个澡,早点休息?”   “我帮你。”霍祈东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苏文宣低眸,瞅着他的手指,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指尖一挑,灵巧地勾开一枚衬衣扣。   再抬头时,就见镜子里的霍祈东幽深的黑眸望着自己的xiong膛。   他按住他的手背,轻声斥一声:“喏,做什么呢?不是说好憋着的?”   “没有要动你。”霍祈东轻哼一声,“苏文宣,你怎么忽然这么有自信?”   “……”   苏文宣心道:我一个三十岁大男人,看不出你这小老虎眼里的那点意思?当我的盐都白吃了?   后膝盖处被他一ding,苏文宣本能反应地手也撑在台面上,横他一眼:“真要睡沙发?”   霍祈东继续慢条斯理地解扣子,丝毫不受他这“威胁”的影响,口中随意道:“苏文宣,我允许你同我使小性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文宣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极了琉璃珠,漂亮又闪烁,轻轻一摇头,也不管他,随他去,伸手去拿自己的牙刷,“小霍,你从哪里搬过来的?酒店?”   “嗯。”霍祈东眯着眼,将一溜儿扣子都解开,衣襟落在下面,拂过他的肌肤。   白成一片。   苏文宣往后推开他一些,弯腰开始刷牙。   他一抬眸就看镜子里的霍祈东,眼神格外凝重,并且若有所思地、自上而下地俯视自己。   苏文宣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地问:“做什么?”   霍祈东露出一个微微有些迟疑的神情,两只手同时落在他腰侧,按住,然后做了一个动作……   “……”   苏文宣心道这个人,本质就还是个流氓。   “这个位置不错。”霍祈东一本正经地琢磨了下两人的身高,“试试?”   “咳咳咳……”苏文宣被呛到了一下,满嘴的泡沫,一手举着电动牙刷还没关,震动的声音有些刺耳。   刚准备漱口,就被霍祈东拽起来,就着这一口泡沫重重亲在chun上。   苏文宣瞪他也不管用,拿着电动牙刷挥舞两下,才被他放开。   他撑着陶瓷水池边缘轻咳,抬脚就往霍祈东小腿上踹过去:“走开走开。”   只不过这两下,霍祈东才不会走,手掌抚过他的后背,轻轻帮他拍了一拍:“刷牙,别说话。”   又是刷牙又是洗脸,等苏文宣终于准备要冲澡,看他还不准备走,两只眼睛真是有神又黑亮。   他索性按住霍祈东的肩膀推向门外:“小霍,别这么直瞪瞪地看着我,你先出去?”   衣摆遮掩着胸前的殷红,霍祈东瞥一眼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   霍祈东意识到自己可能更喜欢苏文宣穿着白衬衣,比不穿更gou人。   那种干净和纯粹的感觉,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忽的想到苏文宣穿着衬衣被自己按在shen下的情景,登时四肢百骸的热血都在疯狂奔涌。   而下一秒,苏文宣接了点凉水泼到他面上:“得了,快醒一醒,发什么呆?”   一看就满脑子不正经。   说着把这木桩一样的男人推出去,反手锁门。   霍祈东等被推到外面,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一眼藏蓝的chuang单,心里又开始琢磨另一件事——以苏文宣这么白的肌肤,躺在深色的chuang单上,岂不是……   咳……   霍祈东拧了下脖颈,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去冲个脸冷静下。   他也觉得奇怪,前天不是一起睡在酒店,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寻思一番,又四下望一眼这间处处散发着苏文宣温柔气息的房间,大概还是环境使然。   苏文宣则在洗手间慢吞吞地冲澡,过后,站在镜子面前擦干时,左边照照、右边照照。   他心道,我这都三十岁了,至于吗?   要紧的是,按照他的审美,自己这种瘦得没什么肉的,真的摸起来硌得慌,怎么比得上软软绵绵的小男孩子?   摇头,费解。   莫不是霍祈东有特殊的癖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老虎的确有,早前还喜欢摸自己的背。   苏文宣反手从肩膀上绕过去,摸了下背部,肌肤薄覆在筋骨上,一摸一根骨头。   算了,他要是能懂霍祈东,他就不该叫苏文宣了。   喝过酒又冲过热水澡,苏文宣整个人更有些晕,出去后,透个气,见霍祈东坐在床边,正在翻阅一本书。   远远一看,厚厚的《自私的基因》,他看了好几遍没看进去。   霍祈东一见他这件深蓝丝锻睡袍,眼睛就再也挪不开,放下书,拿起水杯道:“喝点水?”   “哦。”苏文宣是觉得酒上头,有点渴,他嘴里道:“今天的海鲜倒是新鲜,我看李曼也很喜欢。”   霍祈东一听,问道:“去哪里吃的?”   “上次带你去的那家餐厅。”苏文宣正准备拿水杯,却被他抱上腿,膝盖一用力将他的腿夹住,把人牢牢困住。   霍祈东不悦地道:“你就这么随便带人去吃饭?”   “……”苏文宣伸手去摸水杯,见他手臂一舒展,自己够不到,“你干嘛呢?”说着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小霍,你说谁使小性子?嗯?快把水给我。我真的渴了。”   霍祈东的鼻尖碰了下他的下巴,轻声道:“以后别带人去?”   苏文宣随口道:“曼曼又不是别人。”   等说完,才意识到他的意思,随即揉搓他软软的er垂:“嗯,知道了,只带你去好不好?”   霍祈东听到这话,手落在他肉肉的run上,掐一把:“千万别忘了,苏文宣。”   苏文宣懒得废话,只道:“我要喝水。”   霍祈东将水杯递到他唇边,不给他,自己握着要喂他。   苏文宣微微一蹙眉,又眉心一展,对着他露出一个坏笑,伸出柔嫩的粉色she尖,在玻璃杯口上,缓缓地tian过。   两人的眼神隔着这个玻璃杯,死死地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   “苏文宣,你这是在勾我fan罪。”霍祈东嗓音不无低哑地警告他。   苏文宣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膝盖夹得自己有些发疼,他眼尾一挑:“怎么了?就这么点定力?”   “你把我当柳下惠?”霍祈东浓眉紧皱着。   苏文宣轻哼一声,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握着杯子要喝。   眼见着温水触到薄唇,却被霍祈东一把拿开。   他快速地自己喝一口,扣住苏文宣的下巴,重重地将唇ya上去。   又嫩又软,又湿又滑。   这原本都快凉了的温水,愣是叫苏文宣喝出一种zhuo热的感觉。   一部分滑入他的口中,另一部分顺着你来我往的唇she之争如数从嘴角滑下去,都来不及擦shi……   霍祈东的右手就握着他的脖颈,触碰到晶莹的ye体时,拇指顺着轻轻一划拨,又黏又腻,他一下子想到了别处,便不安分起来。   苏文宣已经后悔勾他,简直就是找死。   比体力精力,他根本不是小老虎的对手。   他按住自己后腰上的手,侧过头避开他:“睡了?”   霍祈东冷冷淡淡地道:“苏总这种紧要关头喊停的本事,是在片场同哪个一线大导演学的?”   苏文宣算是发现了,这小老虎刺起人来真的是叫人又气又笑。   他的手搭在霍祈东肩膀上,鼻尖挨着他的鼻尖,同他四目相对:“还不够呢?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霍祈东不语,眸色深深,启唇直接yao他一口,看他疼得皱眉才松开。   chun逼近苏文宣的耳,他压低声音道:“那你一会儿别睡着,等我一口一口地yao遍你全身。”   “嘶……”苏文宣仿佛已经被他狠狠yao住,皮肤都一紧,抬手猛捏他的后颈。   霍祈东将人推上chuang,摆弄他平躺着,自己则站在床边俯视他。   这一身白皙的肌肤配墨蓝的床单是真的动人,只是睡袍太碍眼,他弯腰开始剥他的衣服。   苏文宣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腰上:“快去洗漱,明天你出差我上班,还睡不睡了?”   却不料,脚踝叫他握住。   苏文宣一痒,在chuang上一扯动两下,“放开放开。”   霍祈东看他这笑眯眯、隐忍的模样,便望一眼手里纤细的脚踝,掌心抚动两下,他果然就笑得要翻过身去,扯乱了衣衫,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you人的气息。   此刻的苏文宣令他想到了某一类水果。   那些剥开壳后晶莹剔透又水润异常的水果。   山竹,又或者荔枝。   也一定很好吃。   霍祈东这么一想,便弯腰,一条腿gui在床边,wen在苏文宣的脚踝处。   这一下,苏文宣愣住了。   在霍祈东抬眸的一瞬间,他忙扭开脸,柔声道:“去吧。”   说着收回脚,总觉得被他wen过的位置,肌肤都在发tang。   等人去了洗手间,他才故作镇定地拿过床头的那本砖头,随手翻阅两下,却心头发热,坐起来伸手去拿那水杯,喝完半杯水,才静下来。   一把年纪还被小年轻逗,真是不该。   可是一遇到霍祈东,就步步溃败。   等霍祈东出来时,便见他拿着空调板在沉思:“想什么?”   苏文宣这才想起来将空调按低一度,他有点热:“没什么。”刚躺下去,chuang便一晃,霍祈东扑上来。   正要说话,霍祈东却先一步道:“睡吧,不吵你。”   苏文宣抬手,揉过他的鬓角:“乖。”心里却有些恋恋不舍。   和他打打闹闹地开玩笑,那份感觉真是又纯粹又甜蜜。   等关了灯,苏文宣主动牵住他的手,不无缱绻地低声道:“到了日本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记得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嗯。”   “记得……”苏文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却被他将手按在胸口处。   掌心摊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霍祈东心脏的跳动。   有力且沉稳。   霍祈东笃定地道:“这里,会想你的。”   “……” 第67章 067   次日晨起,苏文宣去厨房准备早餐,他一贯是用三明治搪塞自己的胃。   打开冰箱时,才想,小霍还真的是跟自己过苦日子。   得,也不管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也不对,怎么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呢?   苏文宣笑着将面包片、黄油和生菜、培根等食材取出来。   现在请的阿姨很细致,这些东西都是按照苏文宣口味准备的。   正在热牛奶时,苏文宣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刚才起床,霍祈东还没醒,睡得又沉。   苏文宣一边倒牛奶一边道:“吵醒你了?一般几点起床?”   有力的臂膀从腰后面圈过来,后背立刻贴上暖烘烘的身躯。   真好。   苏文宣顺势往后靠了几分,侧着扭头看他:“嗯?睡得好不好?”   霍祈东揉一把他的黑发:“嗯。”   “叮”的一声,面包片烤好,苏文宣则将牛奶放进微波炉,背后拖着个大个子,挪动缓慢地操作。   他靠着厨台转身,轻轻嗅到牙膏的味道,便吻他的唇。   搂搂抱抱,又亲又吻。   霍祈东一用力,将他抱到另一边没放东西的厨台上,霸道地分开他的双xi。   掌心按住苏文宣的后脑勺,他不由分说地wen住他的chun角。   苏文宣原本想反抗,但看他这沉默冷峻的模样,便格外想迁就他。   浮浮沉沉,心神荡漾。   这一大早的,苏文宣无可救药地沉溺在他绵密又强势气息中。   霍祈东的指尖滑入苏文宣的唇中。   滑腻不堪。   苏文宣这个老手,眼底浮现一抹轻佻笑意,低头情不自禁地用she尖一裹,狠狠一吸。   真是要命。   霍祈东狠狠往怀中按他的后腰,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断他,再度厮磨在一起。   苏文宣挺腰相就,双臂抱着他的脑袋,刺刺的短发在手心里刮蹭,一下一下地摸过去,触感真实得叫他想要喟叹。   又是“叮”的一声,苏文宣才醒过来,他手臂圈紧了霍祈东的肩膀,闷声发笑。   空气中有面包牛奶的香甜,几乎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正当好的焦黄与温热。   正如窗外的晴空,不用回头,就一定是湛蓝且澄澈。   谁也没有动,两人默契地不愿意打破此时的宁静,拥抱着腻歪了好一会儿,享受彼此身上的温热与暖意。   几分钟后,苏文宣才低声道:“你去外面坐着。”   霍祈东看一眼这厨台:“请个人?”   “阿姨这么早不来的。这房子也不大,请不了住家的。”苏文宣努嘴,“乖,等会儿就好了。”   霍祈东一托他的腿,抱他下来,等人站在地上,又搂着他的腰:“我陪你。”   今天一会儿就要去机场,霍祈东颇有些恋恋不舍。   他甚至在想,如果苏文宣不用工作,两个人是不是可以一直呆在一起?   真想把人捧在手心里,也想把人藏在口袋中。   每一次思念时,就能随时随地用亲吻告诉他。   苏文宣时不时地避开他的“sao扰”,快速而简单做了两个三明治,轻笑着道:“你一般早饭吃什么?我研究研究,给你做?”   霍祈东yao他的耳垂,she尖扫来扫去,轻声道:“只想吃你。”   “呵呵……”苏文宣手肘顶他一下,一手握住牛奶杯一手端起三明治餐盘,“拿自己的!”   霍祈东这才松开他,看着简单的三明治,却忍不住眼底流露出笑意。   他的记忆中,可能有十几年没有吃过身边人做的东西。   霍太太早年就不善下厨,周围又都是佣人阿姨,根本不会洗手作羹汤。   等他出去,苏文宣便正色道:“我可能过两天要去趟北京,还没具体确定。”   霍祈东想到他坐飞机那样子,便问:“坐高铁去?”   “太浪费时间。”苏文宣喝一口牛奶,舌尖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角,见霍祈东一直盯着自己,才白他一眼,“快吃!看什么?”   霍祈东抬手,用指尖擦去他柔唇上的白色液体,在他的注视下抿进自己的唇中。   “……”苏文宣的脚在桌子底下踹他:“别骚了,赶紧的。”   霍祈东喜欢看他这模样,任性又带着点莫可奈何。   他很清楚,这样的苏文宣,旁的人很难见到。   “山海投资的科幻片过阵子就要入组培训开拍了吧?”苏文宣说完一顿,又自顾自似的道,“不过你这个层面,应该还不需要管这些细枝末节。”   “嗯。”霍祈东道,“有什么需要我让人去办的?”   “没有,就这么一提。我又不是演员,你们投资方、制片方的人别针对我的艺人就行。”苏文宣朝他道,“不过,导演是杨争,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他一向是追求电影品质的,希望他能带好我的艺人吧。”   说到这里,苏文宣就想起上次请杨争和剧院的程一诺吃饭的事情,他手里把玩玻璃杯,歪着脑袋看向慢慢吃东西的霍祈东:“等你从日本回来,去看话剧?”   “嗯。”霍祈东道,“你安排,时……”   “时间早点跟你助理说?”苏文宣抿着笑意埋汰他,“我是不是要约你,先找许昶啊?霍总?”   霍祈东将牛奶喝完,才道:“你给我做助理?”   “我哪有这种本事?”苏文宣摇着头起身,“去换衣服,留着让阿姨收拾。”   两人前后走进更衣室。   昨晚苏文宣没来记得看,这会儿一进去才看到霍祈东一排制作精良笔挺的西装衬衣,齐齐整整地挂在原先空着的衣柜里,还有一盒子手表和配饰。   “你的衣服都是量体裁衣,定做的?”   “嗯。”霍祈东道,“回头叫过来,给你做几身。”   他语调平静,似乎在陈述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   苏文宣一边抽出自己的棉麻薄衬衣,悄悄看他一眼。   谁经得住这么被他哄着?   真是折磨人。   过了几分钟,霍祈东将领带递给苏文宣:“帮我系。”   “不是上飞机?穿这么正式?等到了那边再系?”   话虽如此,苏文宣还是捏着这一条墨蓝底子的腰果花桑蚕丝领带,抬起手臂,绕过他的脖子。   霍祈东顺手揽住他,解释道:“要跟几个高层在机场汇合。”   原来如此。   苏文宣动作熟练地打个漂亮饱满的温莎结,左右一看:“挺好。”   小老虎生得沉稳又英俊,即便搁在一溜儿青年才俊里也绝对是上流人士的味道。   苏文宣想,他不过二十五岁,就有如此魅力,这要是到了自己的年纪,岂不是更胜如今一筹?   真是不可小觑。   两人下去时,轿车和许昶都已经等着。   霍祈东亲自为苏文宣打开车门,请他上车。   两人坐在后座,握着彼此的手。   霍祈东言简意赅地道:“阿昶这次不跟我去,留在文城,你有什么要紧事就找他。”   “嗯?”苏文宣一顿,“我没什么事情。”   霍祈东揉他的手指,凑到面前轻声道:“那就等我回来找你。”   苏文宣点点头,回应道:“好,一定等你。”   抵达苏文宣工作室所在的大厦后,霍祈东拽着不让他下车。   “做什么?”苏文宣见他眼神晦涩,凑到他面前,眼角余光瞥着前排的司机,低声问,“不好吧?”   霍祈东轻轻碰了下他的唇:“等我电话。”   “嗯。”   想了想,苏文宣学他样子,在他嘴角啃一口,才笑着松开手。   车外的许昶打开车门,苏文宣踏出去,对他微微一笑。   等进了电梯,苏文宣才想,他这日子似乎跟着天气一样,进入夏季,热烈而富有茂盛的生机。   走入工作室时,一抬眸就看到霍祈东送的那一尊侍女玉雕,怎么看怎么形状可爱又玉质温润。   迎面的人一看到苏文宣,便知道他今天心情应当是很不错的。   李曼心情也上佳,两人对视一笑。   “曼曼,一杯咖啡。”苏文宣语带笑意,进办公室之前对门外拿着茶杯去茶水间的小珍道,“小珍,半小时后进来,我们过一下公关营销的事,喊上采萍和冬冬。”   小珍拿着马克杯,用力点头,今天她扎着一个青春活泼的马尾辫。   她本就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蛋,这发型倒是显得更可爱了,转身之后,苏文宣还特别看一眼。   三分钟后,苏文宣见李曼送咖啡进来,道:“还是让冬冬、小珍、采萍,一起开会。王海潮那边我看了下网上后续没动静,先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走。争取这两天扩大整个事件的影响力。”   李曼拉开椅子,问道:“真的要这么操作,接下去我们工作室风评可要做差了。”   “已经无法挽救。”   苏文宣拿过冰咖啡,喝一口。   他取过一支笔,放在李曼面前:“从陈佩将照片透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从王海潮将营销的风向引向艺人与经纪公司的矛盾开始,在粉丝和路人心中,我们的风评只有更差没有最差。但这对我们艺人和客户的合作有影响吗?没有。这次的风评关键点是我们和艺人之间的,而不是艺人和外部资源之间的。诚如小珍前天说的,现在在旁人眼中,我们工作室的艺人是弱势群体,周非更是消失这么久的代表,他的呼声和得到的支持,乃至于粉丝的凝聚力只会越来越高。”   李曼浅笑:“你啊,骨子里还是搞营销的。”   苏文宣眯着眼:“其实有机会,我更想做品牌。”   眼下,对他而言,周非、梁诺就是一个一个的尚未成型需要慢慢经营的品牌。   上一个还算有些成功苗头的,是李君晟。   可惜,被陈元道截胡。   李曼又道:“那王海潮这一波营销结束,接下去签约别的公司,应该可以顺利点。”   “不,曼曼。这又要换个角度看。”苏文宣将桌上黑色的签字笔,掉了一个方向,“他的粉丝现在撕我们撕得越厉害,那么要接手的经纪公司或者说经纪人就要观望了,这里面反而要衡量的东西就更多。”   李曼呼出一口气:“嗯,那我喊他们开会。我们这里先顾着周非。对了,下午陆楠试镜别忘了。陈佩过去两天又被开除,陆楠还找我说话了呢,她不知道内情。我也不方便多说。”   “嗯,别多说了。很多话传来传去就变味道,更何况她还是王建强的人。”苏文宣说到这里才拿着笔道,“也怪我,临时起意叫陈佩去带陆楠。”   “没事,反正也就这两天。下午她过来,你们再聊聊。我看陆楠倒是真的挺上心,去剧院程老师那边挺勤快的。”李曼道。   “嗯。”苏文宣一想,便问,“陈佩的交接切割干净了吧?”   “她原先就是王海潮带来的,跟我们内部本身关系不大。手续也已经交给利达这边在办了,过几天应该可以给她一个辞退证明。”   这事儿过去两天,李曼已经好多了,公事公办道:“咱们的声明出去后,网上带节奏的人还是只拽着我们骂,不单独提陈佩,估计也是王海潮的意思。”   “必然的。”苏文宣拿起咖啡杯,“他不敢。”   漆黑的眼眸望向李曼:“他要是把陈佩逼急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曼也能猜到,毕竟陈佩跟着时间真的太久,她抖了抖肩膀:“狗皮倒灶一堆事情,哎,我去叫人来开会。”   等她出去,苏文宣才想还好李曼恢复了。   要是李曼被陈佩的事情影响到状态,那他就得痛饮一场了。   他看一眼手机,给霍祈东发微信:【一路顺风】   过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猜测应该已经上飞机。   他拿着手机再一次琢磨起霍祈东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可惜,要突破自己的性格太难,那种潜藏在底层的意识,永远都会时不时地翻涌出来作祟,影响自己的思维,乃至于行为。   说到底,需要破除自身的局限性,偶尔也需要外力。   苏文宣丢开手机,不无戏谑地想,所以上天在我三十岁之际将这小老虎送来,专门叫我重新认识自己?   下午,苏文宣带着陆楠去试镜回来后,又将商务萱萱喊进办公室,聊周非的几个潜在的重要合作。   这两天周非热度很高,商务这边一直客户不断,萱萱也斗志满满。   而当苏文宣听到萱萱频繁在周非竞争对手的陈述中频频出现李君晟的名字时,才意识到,他这次居然要和陈元道争一争了。   他问萱萱道:“C家上次的品鉴会上,我记得Sofia Lin说他们亚太区的品牌负责人换了个英国人?”   萱萱翻开C家的一部分资料:“对,Robert。最新的消息,也是Sofia的下属递给我的,说是Robert带着人视察日韩市场的工作。后天,会到北京,不过行程安排非常密集,不一定能见我们。”   “嗯……”苏文宣皱眉沉思,“那我再联系下Sofia Lin,请她代为协调,看看是否可以挤出一顿饭的时间。”   “行。那苏总,你最好今天就联系?”   “好的。”苏文宣将萱萱递过来的竞争对手的资料简单一翻,“现在看来最大的竞争就是李君晟了?”   “对。他们外形气质都还可以,李君晟是实力演员,我们周非是实力歌手。年纪又相当,而且外形气质上的确又接近的地方。”萱萱耸肩,有些无奈地道,“谁让都是您一手签进来的呢,您都是喜欢这一类的。”   “……”   苏文宣也笑着摇头。怎么有种自己打自己的错觉?   “而且李君晟今年是大热,上个月大制作《成烈》的反响特别好,他前年压着的电视剧,上星播出,虽然剧情有点老套,但收视率不俗。这片子很长,估计得到八月底才播出完。下半年又是各种奖项的热门选手,媒体肯定也是连番轰炸。这种势头,周非可能还是欠缺一点。”萱萱分析道。   苏文宣一看上面的电视剧,又扫一眼《成烈》,合着都是他当初弄来的资源和本子?   哎,为他人作嫁衣裳做到如此地步,苏文宣对自己也已经无奈了。   不过李君晟演技的确是好,苏文宣也一直都期望他能拿几个有实力的奖项,过几年可以顺利转型。   眼下么……   苏文宣对萱萱道:“没事,周非的专业背景和音乐素养,以及外形气质条件,跟C家的品牌调性还是很符合的,否则Sofia那边也不会一直有人在跟你沟通了。我先联系Sofia,争取见一见她这位新上任的亚太区老大。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一趟北京之行必然是要见Sofia的,你这两天做下准备。”   萱萱点头:“好,随时等着出差。”   等萱萱出去,苏文宣正准备打电话联系C家品牌的负责人Sofia Lin,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显示是广城打来的。   他按了接通键,听到对方爽朗地道:“苏总,是我,张雯雯。还记得吗?”   “当然。这才几天?”苏文宣笑着反问,“张总好,怎么有时间联系我?”   张雯雯直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啊是做麻烦人,来求苏总帮个忙。”   “你说。”苏文宣倒是喜欢这种直接的沟通方式,高效省时。   张雯雯道:“我们预计九月初在文城召开一场品牌活动,营销创意已经敲定,场地选择比较特殊,策划放在剧场。这两天,我也通过其他朋友关系寻找。但毕竟是新找过去,关系不够硬。再者,一部分传统剧院他们是不接这种品牌活动的。左右一想,还是苏总资源广,特别来叨扰苏总,想问问,您是不是有信得过的剧院关系?”   苏文宣立刻想到了程一诺和方亦南:“有……是有。不过具体还是得你们聊?那我中间搭个线,你们沟通?”   “苏总,您也太爽快了吧?”张雯雯惊讶,“您也不问问我大概多少预算,多少的营销力度?”   苏文宣颇有条理地道:“我上次看了你们的新品发布会,整体的现场大致有数,而且既然你找我,一定是找正规的剧场,那么规模和预算必然不会少。”   “苏总,那就按照您说的这样,您帮我拉个线,我自己谈。另外,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您看您需要什么资源?”张雯雯道,“我做品牌这行不多不少,七八年,虽然不能说稳能帮到您,但引荐个把人的余地还是有的。”   苏文宣手指敲着桌上萱萱给的文件,心道,既然是巧合之下送来的机会,那便不必客气。   他道:“那我也不绕弯子。是这样,我这里有个男艺人在联系奢侈品方向的品牌。”他将几个合作意向比较强烈的品牌尽数报了一遍。   张雯雯一个一个听下来,最后道:“那简单,如果您只是想要和他们的品牌方高层负责人吃个饭,我帮你联络。”   “方便吗?”苏文宣问道,“还是不以影响你为主。”   “方便。”张雯雯笑了,“我能帮您,是我的荣幸,真的。”   苏文宣对她这干练果断的气质,倒是心服不已。   于是两人敲定,张雯雯帮苏文宣约见其中一家奢侈品的中国区负责人,而苏文宣这边则去联系C家的Sofia Lin,多手准备。   电话结束后,苏文宣手里把玩手机。   他垂眸想起萱萱刚才说的那句话。   “……您都是喜欢这一类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此时,安静下来,苏文宣想,是啊,他喜欢的人多数都是一样的。   性子柔和一些,看上去好说话些。   单纯从合作角度,李君晟、周非,没出事之前的王海潮,基本都属于这个类型。   而从私人角度,苏文宣谈过的情人里,也的确多数是这种脾性。   他想到了霍祈东,那的确是个例外了。   苏文宣脑海里晃过霍祈东的脸孔,想起早上两人在厨房的那个wen,不禁脸有些发热。   忙切换念头,赶紧去想周非的合作。   他立刻意识到,C家这次直接和李君晟竞争的话,间接等于是他和陈元道撕资源……   说到底娱乐圈是个圈,山不相逢水相逢,这一天似乎也是迟早会到的。   他打开萱萱准备的资料,开始着手分析研究。   晚上,苏文宣回父母家吃饭,顺便去拿从广城快递来的海鲜干货。   去的途中,苏文宣才意识到钱都没给霍祈东。   不过估计他也不会要。   文女士有几天没见小儿子,一进门就道:“哎呀,文宣,你怎么瘦了?”   “是么?”苏文宣自己都没意识到,“没有,可能晒黑了,显瘦。”   他这一句把刚拿着水杯走出厨房的陈茵茵逗得笑出声。   苏文宣微微颔首,同她打个招呼。又问文女士道:“对了,上次我工作室有点事情,见阿政了,要么什么时候找舅舅,一起吃个饭?”   “好呀。”文女士转身又对坐在沙发上的陈茵茵,道,“茵茵啊,你什么时候空啊,去见见文扬他舅舅?”   苏文宣一看这架势,显然是有了儿媳妇,不要儿子了。   不过文女士原先就想要个女儿,当初没念叨苏文宣是个带把儿的这件事。   他扭头将白玫瑰收拾进瓷白花瓶里,又去洗个手,到点一家人吃个饭。   今晚重头戏是讨论去旅游的事情,文女士雀跃得厉害。   她虽然是戏剧舞台的配角,但是黄金配角的存在,又兼而要处理很多剧院里的杂务事情,绝对是中流砥柱,因此请假难,她自己又喜欢忙,往年自然也很少请长假。   苏茂琉的意思是,新西兰到底太远了,飞机太久怕他们夫妻俩吃不住。   但文女士觉得趁现在还有点精力,去远点。   于是光俩人就在饭桌上争论到底去哪里这件事。   苏文宣一边喝汤,一边插科打诨:“要么这一次先听妈的,去新西兰,等到明年,我们去日本?”   “哪有这么多时间?我店不要了?”苏茂琉抗议。   苏文宣又道:“那就更简单了,我们分开行动,大哥和嫂子带妈去新西兰看银河,我带您去日本看富士山赏樱花。”   “那不行,那叫什么家庭旅游?不成。”文女士抗议。   听得陈茵茵一直在憋笑。   苏文扬给陈茵茵夹了点菜,总结一句:“爸,就听妈的吧,去新西兰,你不是说这几天天太热?那边跟我们这儿相反,算是冬天,还可以滑雪。日本近,就跟文宣说的,等明年一个长假,我们就去?”   “可是我这店……”苏茂琉主要是不想放下自己的古玩店,也不是生意多好,就是老毛病离不开,跟孩子似的需要人看管。   苏文宣轻咳一声,悄悄问:“要不我给您看着?我知道,周末人多,我就周末去开着。”   “你不跟我们去啊?”文女士惊讶地看着他,“啊?”   “额……”苏文宣心底里是想跟霍祈东一起出去旅游,他全年的休息时间其实也不多,“我可能要跟朋友一起出去趟。”   其他人都盯着他。   “嗯。吃饭吃饭。”苏文宣抬抬手,“我不去也没事吧?”   苏文扬摇头:“我不管。我只负责安排出行和掏钱。”他说着对身旁的陈茵茵眨眨眼,逗她一笑。   文女士揪着苏文宣问:“哪个朋友啊?啊?!”   苏文宣故作从容地道:“就一个朋友。”   “那一起去吧。”文女士爽快道。   苏文宣差点被一口汤噎住。   苏茂琉点头,在这件事上,他是文女士永远的同盟军:“我觉得可行,反正到时候,文扬和茵茵一道,我跟你妈一道,你落单也不好,正好带上你那个……朋友,可以。”   “认真的吗?”苏文宣诧异万分,忙吃了口菜压压惊。   让霍祈东同他们一家人一起旅行?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很认真的。是吧茵茵。”文女士也跟着逗这个娇娇的未来儿媳妇。   陈茵茵只是顾着笑,她直觉苏文宣说的这个“朋友”不是一般朋友,但毕竟不太熟悉,不方便说什么。   等吃过饭,苏文宣老样子靠在沙发里消食。   苏文扬则带着陈茵茵去买水果,因为文女士说自己要吃西瓜,两人就拉着手出门了。   其实文女士是要把他们支出去,单独审问苏文宣。   “妈,您也是,这么热的天让我哥和嫂子出去,回头热一身汗。”苏文宣嘀嘀咕咕道。   “我是怕你在,茵茵放不开。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害羞着呢,再说,让他们小两口多独处会儿,跟我们呆一块算怎么回事?”文女士刚收了衣服,手里还拿着衣架,朝他挥舞两下,道:“你啊,你赶紧说你怎么回事。认真严肃点。”   “没怎么回事啊。”苏文宣看一眼手机,上面有霍祈东发来的照片。   近处有澄澈闪烁的湖光,远处是烟云萦绕雪峰,正是富士山。   “是不是姓霍的那个?”文女士将衣架整理好,拍开他架着的腿,然后坐在另一边,见苏文宣盯着手机不语,才道,“跟妈妈说说?”   苏文宣收起手机:“嗯。”   文女士一听没做声。   “怎么了,我听听您对他的看法。”苏文宣凑过去,跟个孩子似的望着她,主动问道。   文女士白他一眼:“没什么看法,在一起了么就好好在一起。哦,不要今天么好得不行,明天么又跟我说分手了。我这一年年的,什么时候等到你结婚?”   “真的?”苏文宣怎么不太相信呢。   文女士轻叹着摇头:“这个小年轻吧,性格上到底是咄咄逼人了一点,跟我们家里人到底不像的。你自己说呢?”   这话说得很实在,他们苏家,的确没有这个性格的人。   文女士又道:“你们要是没在一起,我就希望你想想清楚。但是你都决定好了,那我怎么办?哦,我非要不同意啊?我不同意你开心啊?”   苏文宣笑得倒回去,估摸着最近文女士心情好,毕竟有个儿媳妇疼,现在都懒得管他了。   苏茂琉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这话,便应和一句:“对,还是自己开心要紧。”   文女士回头就赏他一个大白眼:“你知道什么呀你就开心。”   “不是说文宣的事情么。”苏茂琉慢吞吞走到自己专属的椅子里,“我不开心啊,我一点都不想去新西兰。”   “那就不要去好了!你别去了!噢哟!缺你去啊!”文女士一叠声地开始跟老头子对上,“还给文扬和茵茵省一笔钱呢,正好省下来,让文扬给茵茵买一套好看点的婚纱。”   苏文宣忙插嘴道:“我认识不少牌子设计师,回头他们婚纱、喜服来得及的话,我联系朋友设计?”   文女士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啊?那我呢,文宣,顺便给我也设计一套喜服?”   苏茂琉将金边放大镜拿在手中,点了点文女士,笑了一下,没说话。   文女士瞪他一眼:“你别看我,我就想穿得体体面面地,你到时候穿个裤衩子去啊?”   见状,苏文宣笑得乐不可支,俩人嘚啵来嘚啵去的,他看着居然有点羡慕。   昨天才跟霍祈东住在一起,可是一旦住在一起,苏文宣心里头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仿佛好像明确了一种关系,心里也更踏实了,最要紧的是,似乎对未来又有一种全新的憧憬。   那是有一个陪伴,有一个守护的未来,多么温暖,又多么令人期待。   但是这么期待完,苏文宣又眯着眼想,我曾经无数次这样期待过,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真的成真?   不过,霍祈东的确不同,在他这里,苏文宣感觉到了被他在乎。   一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产生的、莫名其妙的、但是又真真切切存在的在乎。 第68章 068   隔一天,苏文宣和萱萱一起出差去北京见C家的品牌负责人Sofia Lin。   Sofia Lin作为蜚声国际的大品牌中国区高管,在业内的经验碾压无数同行。   苏文宣同她之前见过几次面,从年纪上说,算是后辈。   这一次的见面地点就约在Robert入住酒店的西餐厅。   Sofia Lin率先抵达。   她有一种老牌时尚圈人士的风范,一开口就是一句话:“小苏你年轻还不知道,早十来年,谁用流量当代言?”   苏文宣只得点头:“都是超模,这个我知道。”   这种一线奢侈品大牌,在选择代言人、大使方面是极为谨慎的,一般都要考察众多因素,更有甚者,是需要考察长达多年以上的,既需要符合品牌调性,又需要艺人没有任何黑点,来共同推进品牌在中国区的影响力。   “对啊。”Sofia穿一身C家顶经典的黑色中裙,职业英气之中不乏柔美的女性化细节,“不过那时候,也都不重视中国市场。现在整个购买力上来,大家都知道要用流量去引导年轻的品牌受众,可是选起来太难。你们周非要不是合作了几次品牌挚友,说实话,也很难列入我们的代言人候选。”   “四次。”苏文宣提醒道,“还是很荣幸,Sofia你能在众多候选者之中,每次都挑中我们周非。这是我们的运气和机缘。”   他今天特意穿一身珍珠白的西装上衣,里面是一件藏青的衬衣。   这是很难穿得出彩的一种搭配,尤其是白色西装要么偏于苍白,要么偏于膨胀感,身材比例不佳更是臃肿难看。   不过苏文宣倒是穿得利落又潇洒,尤其是一双黑眸,言谈之间,神采飞扬。   也正是这件白西装,叫十分钟后抵达的Robert以为他就是周非本人。   这位高大魁梧的老外一上来就用地道的英文道:“我听Sofia介绍,周先生是在英国学的音乐?”   旁边一样站起来的萱萱听了就有些尴尬。   苏文宣松开他毛发有些浓重的大手,才对着蓝眼睛金色短发的Robert道:“你说的没错,周非的确在英国学的音乐,他的父母都是钢琴方面的专业人士。不过我并不是周非,我姓苏,苏文宣,周非的经纪人。”   Sofia Lin对着Robert耸肩,撇了撇嘴,补充一句道:“我有在预约你时间时,告诉过你,Robert,你休想怪罪到我头上。”   说完,Robert和Sofia相视一笑。   苏文宣意识到这两人恐怕并非上下属这么简单,应当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也难怪,Sofia之前在电话中能爽快地答应约见。   Robert着重了解周非这两年作为歌手,将会有什么作为,翻开萱萱递过去的相关流量数据时,他还夸了一下萱萱:“漂亮姑娘做的漂亮数据,谢谢考虑到我是一个外国人,很专业。”   萱萱忙含蓄一笑,心里又松口气。   因为这是苏文宣提前叫人临时赶出来的英文数据资料,之前她做的只是中文版。   只能说,萱萱跟着苏文宣这么久,对他在这方面的周道细致委实是心生敬意的。   Robert对目前国内娱乐圈的一些营销手段比较有兴趣,而苏文宣又是常年浸淫此道,聊起来倒是也能互通有无。   中国的奢侈品市场是一块潜在的、巨大的蛋糕。   从千禧年至今,国外一线品牌就开始注重培养和影响更多的年轻消费者进入奢侈品世界。   如今流量明星的带货能力更是有目共睹,大量高高在上的一二线奢侈品更是“屈尊降贵”不惜重金选择粉丝众多的年轻明星,看中的就是其一呼百应的粉丝效应。   听到苏文宣对娱乐圈的事情似如数家珍,Robert合上资料,递给身后的女助理,另外问道:“苏先生认识李君晟吗?目前很有名的电影演员。”   他的中文拼音发音不是很标准,但苏文宣还是听清楚了李君晟这个名字。   毕竟是熟悉。   与此同时,萱萱下意识地看一眼苏文宣,又看向Robert。   她跟着苏文宣工作时,苏文宣与李君晟就已分手   但没少听同事说起这段前尘往事,再加上李君晟也经常去,自然是清楚不过。   她的确是好奇苏文宣在这件事上会如何应对。   苏文宣不太清楚Robert是随口一提,还是刚好短时间内有人向他推荐过李君晟,亦或是,他们在某个层面内已经圈定了一些合适的候选人,而李君晟就是其中之一。   他平静而公事公办地道:“很熟悉,他之前是我负责的艺人。合约期满后,他选择了其他的经纪公司。”   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   “那么苏先生可以帮我……”Robert又看一眼Sofia,“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李君晟和周非,谁更适合我们的品牌?”他说完便一笑,拿起水杯掩饰了一下些许尴尬。   他的确在为难苏文宣。   这一点在座所有人都很清楚。   对苏文宣而言,快速把握住这个问题背后的动机才是关键,然而眼前的Sofia显然不会给自己提示,而对Robert他也不够熟悉,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和逻辑做判断。   他顿了顿,扬眉,淡笑道:“很难回答。”   “为什么?”Robert追问道,他注意到面前这位男士的衬衣衣角,有一个丝绣的字母C,哥特字体,他微微眯了下眼,但是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么我换个问法,李君晟和周非相比,你觉得谁更合适我们的品牌内在调性和外在形象?”   苏文宣搭在白色暗花桌布上的手轻轻一点,勾着薄唇笑了:“Robert,我难以回答我的前任男朋友和我的事业伙伴谁更适合这个代言人。他们都很优秀,在我心里,不分彼此。”   他的这话说出口,令其他三个人都侧目。   苏文宣拿起水杯,微微抬了一下,才饮一口道:“我想,如果是你,也不希望自己爱过的人输给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两者都代表了我的眼光,我的选择,甚至于我的审美。”   Robert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娟秀、文雅,尤其是白净的皮肤和修长的身形,气质非常的少见与出众。他抬手,点了点苏文宣,对Sofia道:“你知道吗,Sofia,我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譬如说?”Sofia一皱眉,“我今天仿佛是专程来听八卦的。”   Robert笑了:“如果我们不考虑知名度,不考虑粉丝购买力,我很希望我们可以和这位苏先生签订一份中国区代言大师的协议。”   听到这话,萱萱心道:用八卦来化解这么严肃正经的客户问题,还能让客户有这种想法,不愧是苏总了。   苏文宣手中依旧拿着水杯,坦然而柔和地笑道:“仿佛是听到无上的赞美,感谢。”   Sofia却一板一眼地接了这话道:“我们成衣线和手表线都需要,不过我觉得苏先生更适合手表线,Robert我觉得你的眼光还不错了,至少如果我有的选,我既然不喜欢李君晟也不看中周非。”她直言不讳,并对苏文宣一提肩膀,“原谅我,我天生讨厌流量明星。”   萱萱面无表情地心道:那你还不是必须要选一个流量明星?否则你家奢侈品迟早沦为最后的没落贵族!   苏文宣摊手,无可无不可地笑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Robert听完,笑道:“这可怎么办,Sofia你快考虑将苏先生安排进中国区的代言人,合作大使系列?”又立刻问苏文宣,“苏先生,考虑吗?”   “Robert,但你很清楚,我今天是来谈周非的合作。”苏文宣提醒道。   “当然,当然。”Robert频频点头。   苏文宣做主导,继续沟通周非的情况。   等这一顿简单的便饭结束,苏文宣和萱萱先行离去。   留下的Sofia陪Robert又坐了一会儿。   Robert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Sofia:“你注意到他穿的衬衣了吗?”   Sofia哼了一声,拿起红酒杯,笃定道:“零一年春夏纪念款。”   “他怎么会有这件衬衣?”Robert百思不得其解,“这件衬衣全球我们才销售了多少件?”   “那你认为这是山寨的?”Sofia凝眸,望着Robert。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的品味和他的气质,远远比你递给我的那些明星,演员,更优秀。如果他刚才说他是周非本人,那我们立刻就可以签合作协议。”Robert有些遗憾地道,“三十岁男士的优雅和成熟,你完全可以从他的仪态和神情中看得出来,尤其是非常重要的,这两年我们品牌一直推崇的,从容与舒适。”   Sofia放下酒杯从,道:“这是我认识你十年来,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你对年轻男士这么高的评价。”   两厢沉默,Sofia问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Robert按着手边刚才苏文宣送过来的文件资料:“很难想象我居然是在这位男士的情人和工作伙伴之间做最后的抉择。选择任何一个人来做我们的代言人,都仿佛是在无限地肯定这位男士的品味。Sofia,我第一次觉得选择代言人也变得这么的具有挑战性。”   “你理智一点?”Sofia也点了点这份文件,“目前来说,李君晟的各项数据指标都更出众,尤其是在周非上半年并没有露面的基础上。”   Robert看着苏文宣刚才坐着的那把沙发椅,摇了摇头:“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   另一边,苏文宣回到酒店,回到客房,立刻给霍祈东拨电话。   刚才在回程的车上,霍祈东给他打过来,因为萱萱就坐在身边,他便没有接听。   日本的时差也就一个小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苏文宣倒是庆幸起这一点了。   电话嘟了两声,霍祈东接起便道:“回到酒店了?”   “嗯。”苏文宣拉开客房的厚重窗帘,抬眸望向墨蓝的夜幕。   在无人时,他一向是很放松的,习惯性地两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双腿则架在前面的茶几上:“小霍,你几时回来啊?”   这都好几天了。   “你不是也在北京?”霍祈东道,“明天回文城?”   “嗯。”苏文宣一边心里谴责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依恋别人,一边又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跟他说今天见客户的事情。   最近他养成一个新习惯,就是遇到什么事情少不得要跟霍祈东絮叨一番。   霍祈东是听得多,发表意见少,偶尔说两句也是一语中的,切中要害。   不过,苏文宣自动掠过李君晟,他怕提了霍祈东又不乐意。   这小老虎脾气大,心眼却小。   霍祈东听完便冷冷地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难道没有人脉可以帮你?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   这语气,苏文宣可吃不消,忙道:“别拿这种口气说话,吓人么?”   “嗯。”霍祈东应一声,换个口吻,“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这要找人,你当然找得到,甚至还是过硬的关系。但要事事都这样,那我工作室你接手?我的艺人你来负责带?还是我整个儿从利达影视挪到山海投资?以后都等着别人来求我合作?”苏文宣反问几句,“是这个意思?”   “嗯,不错。”正合了霍祈东的意思。   苏文宣对着天空翻个大白眼:“什么不错?!那我还干什么经纪人呐?你这人……人上人做习惯了?那你不想想你现在谈生意,也不得自己上?谁能帮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彻彻底底能帮自己的人,除了自己。”   等他这一堆话说完,霍祈东才正儿八经,用极为笃定的语气道:“要指出苏总几个点,第一,我不是来谈生意的,我是被请来谈生意的。第二,你属于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我……”   饶是苏文宣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耳聪目明、头脑灵活,在逻辑上也永远反驳不过霍祈东。   这小老虎有自己一套逻辑体系,能跟得上才怪。   “无法沟通,我放弃。”苏文宣对着电话轻哼一声,“跟你说正经的,你跟我扯;那怎么的?我以后也跟你扯?”   霍祈东道:“那你扯一个。”   苏文宣想想他那话,什么你属于我……勾了唇笑几秒,才冷淡道:“算了,说不过你。”   “那明天几点飞机落地?”霍祈东又问一句,“我让阿昶去接你。”   “你不是说许昶自己有生意?别劳他大驾了。”苏文宣眼帘半阖,“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的。”   “我给他的钱,足够让他牺牲自己的时间,二十四小时地为我办事。”霍祈东不咸不淡地道。   苏文宣想,这大老板的架势根本挡不住,分分钟就要显出真身。“少在我面前给我摆谱,等过两天回来,回家擦地洗碗。”   “……不会。”霍祈东直接道,“请个人。”   苏文宣极为幼稚地追着问:“非得让你擦呢?”   霍祈东也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你……教我?”   “这还用教么?给你一块布,蹲在地上擦不就完了?”苏文宣算是找到这小老虎的软肋了,估摸着正常人会的,都不会,什么洗衣做饭擦地洗碗,恐怕平时吃饭都是别人端着送到面前的。   锦衣玉食的矜贵人。   霍祈东轻咳一声:“苏文宣,你在刁难我?”   “霍总就是机灵,一点就通,堪称精英中的精英。”苏文宣憋着笑损他。   但凡他不在身边,苏文宣就喜欢逗他。   人要是在面前,说不上三句话就要动手动脚,他没这种机会。   他闭着眼睛遥想霍祈东人高马大地蹲在自家木地板前擦地板那光景,画面忽然搞笑。 第69章 069【加更】   年少时候看《基督山伯爵》,直至这么多年过去,苏文宣还依稀记得那一句——人类的所有只会都包含在四个字中:等待与希望。   他最近频繁地开始等待,也频繁地开始做各种假想与希望。   从北京回文城的第三天,也是霍祈东从日本回来的当天,苏文宣临时去沪城,见张雯雯引荐的另一个奢侈品品牌的相关高层。   他在电话中告知霍祈东这件事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沉默。   苏文宣也说不上来的滋味,心尖都酸胀得难受。   他何尝不想立刻看到他,但事实是再过半小时他就要开车载着萱萱去沪城。   “你不是四点落地?先回家里?好不好?”苏文宣放柔了声音,“我晚上七点应该是能回来的。”   霍祈东没说什么,只问道,“谁开车?你自己开?”   “对。”苏文宣道,“公司开车的小伙子有别的事情,反正不远,我一般都自己开去。”   怕他又要提许昶,苏文宣立刻道:“那先这样,我得和同事出门了。”   “嗯。”霍祈东淡淡应一声,没有别的语气。   苏文宣拿着手机舍不得放下,想了想,也没别的可说,每天都在打电话,也不至于非要说点什么才行,便道:“那你一路顺风。”   霍祈东又是一声“嗯”。   苏文宣挂断电话想,小老虎应当是不开心了。   不开心也没得办法,工作要紧。   一出办公室,正好遇到李曼大步过来,有些尴尬地道:“萱萱可能不方便去沪城。”   “怎么了?”苏文宣一顿,越过她头顶看向大开间萱萱的位置,人不在。   李曼轻咳一声,道:“人不舒服,女人的事情,你知道的。”   “行。”苏文宣点点头,“那让她回去休息下?”   “嗯。”李曼道,“那你这边,是让张清陪你去?”   “也行。”苏文宣道,“反正路上有时间交流。”   不过张清做国内客户居多,工作室里英文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萱萱和李曼。   他看着今天一身灰粉职业套装的李曼:“要么你陪我去?对方是老外。”   这些大牌的高层,就算不是老外在负责管理,把持关键职位的管理层也多半是留洋回来的,开口闭口必然都是英文,而且有个女士在,可以留心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李曼跟着他进办公室:“今天能回来吧?”   “能。”苏文宣收拾笔记本电脑,手一停顿,在李曼面前他也不装什么热爱工作,只轻叹一句,“搞得我都不想去了。为什么我们男人没有一点突发状况可以趁机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李曼越听越不是话:“萱萱一贯体质就差,现在疼得脸都发白了,站都站不稳。你们男的试试那疼法,什么浮生半日闲,那是活受罪。”   “我错了,曼曼姐,算我说错话。”苏文宣忙求饶,淡笑,“走吧走吧,我路上跟你具体说这事儿。”   他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心道早点去早点回来,不然那小老虎肯定又要绷着冷脸。   还别说,那脸孔一冷,语气一变,气场全开,的确是挺唬人的。   苏文宣心里好笑地想,我可不想过上看人脸色的日子。   下午五点半。   许昶在机场等到霍祈东一行人,从东京成田机场飞文城的航班晚点。   不过天色尚早,公司其他高层先各自回去,霍祈东则让许昶直接开去山海投资的办公室。   霍祈东坐进宾利后排,才将墨镜摘了,第一时间问道:“这几天,苏先生找过你?”   许昶开车兜出机场的停车区:“没有。”   “嗯。”霍祈东靠在后座上,他已经猜到了。   拿起一瓶准备好的山泉水喝一口,润润喉,霍祈东才继续问道:“尽调小组下周三之前可以组建完成?”   “中日两方的律师和财务分析,初步已经都联系好,等你回来开个会敲定具体展开时间。”许昶道,“那这么一来,这次RCP电子的收购谈判进展已经比预定计划加速不少。如果能在年底之前完成整个收购,加上朝兴这边精力脱开,明年完全可以大展手脚了。”   说到这里,一向情绪波动极小的许昶都不免兴奋起来。   RCP电子这家公司从发展效益上而言,其实在全球范围内已经日薄西山,但其在近二十年的发展过程中所研发的各项专利技术,尤其是在光互联和传感器方向的芯片技术,绝对是行业内的翘楚。   收购RCP电子,意味着能掌握全球领先的核心技术。   更为重要的是,这块领域对霍家而言是全新的战场,未来可能是霍祈东一个人的战场。   但,此刻的霍祈东却手肘撑着座椅边的扶手,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一派冷漠。   这半年的并购谈判,加上一旦并购顺利,那就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乃至于整个明年,霍祈东都要在文城和东京之间不断地往返。   如果是以前,倒是无所谓。   可现在,到底有个苏文宣。   夕阳余晖之中,车流如水。   霍祈东深邃地眼眸望着窗外,心里忽的有些燥热和烦闷。   他蓦地出声,没头没尾地问:“山海在利达影视的股份占多少?”   “百分之五不到,四点八。”许昶道,他直觉是跟苏文宣有关。   霍祈东不做声,没有下文。   要是能花钱解决这件事,他一定会不惜重金砸下去。   但这钱砸进去,回头反倒惹得苏文宣不快,那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祈东的眸光越出去,望着喧嚣的都市,心里叹气道:苏文宣啊苏文宣,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等到晚上七点半,苏文宣才从沪城打道回府,路上联系霍祈东时,得知他在山海投资。   “你还在公司?你没回去吗?不累吗?”他发出三连问。   “那你不累吗?”霍祈东悠悠然地反问。   苏文宣其实真的挺累的,主要是集中精神上高速以及还要跟客户周旋。尤其是今天张雯雯引荐的这位H家品牌高管,对流量数据以及周非的艺人口碑非常较真,他和李曼两个人是十足十地打起十二份的精神在应付。   “那你吃饭了吗?”苏文宣不确定地问。   “嗯。你呢?”   苏文宣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回答道:“我吃过了,我刚把李曼送到家,那现在我是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回去?”其实他已经快到家了,以为霍祈东在家等自己。   “接我。”   苏文宣让他等一等,下一个路口掉头,去山海投资的办公室接他。   山海投资位于文城新区的CBD位置,属于近十年来发展最为快速的经贸区域,汇聚了大量的金融极其相关行业的企业,北上广深大量重要投融资公司的分部、分公司一般也都设立在此。   金融行业的集群效应,极大程度上带动周边以及整个城市的发展。   对普通文城人而言,这一片最基本的印象就是——房价贵、车流大、消费高,有钱人多。   半小时后,苏文宣抵达。   整个大厦门厅装饰、风格尽如五星级酒店。   灯火通明,门可罗雀,一眼望过去,保安比人还多。   苏文宣也来不急多看,直接将车停在门口靠边的临时停车位,刚拿着手机要给霍祈东打电话,便见一道人影从车头绕到驾驶室这边。   “下车,我来开。”霍祈东道,幽深的眼神自上而下地落在苏文宣柔嫩的薄唇、光洁的下巴、凸起的喉结,甚至是扯开的衬衣扣子与白皙的肌肤……   扫一眼后,他打开后车门,将小拉杆箱塞进去。   苏文宣仰头看着他,眨眨眼:“看到我不高兴吗?怎么绷着脸?”   说着推开车门,正要踏出来。   此时,眼前一黑,只见霍祈东一手搭在车顶,一手按在车门处,弯腰对着自己。   面色淡淡,眼神漆黑。   “怎么了?”苏文宣总觉得他性子不定,有点不好捉摸。   话音刚落,便见面前这人凑近来,一下子属于霍祈东的气息扑面而来。   热唇相贴时,苏文宣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后颈。   “好了,回去了。”苏文宣忙道,低眸,也不看他,赶紧下车,让他来开。   霍祈东的眸光始终缠绕着他。   一周没见,思念如斯。   等苏文宣上车,霍祈东又重新握住他的手腕,重重一揉,才松开,启动这辆奥迪。   “怎么样?开平价车的感觉如何?”苏文宣同他打趣一句,眼睛却悄悄地扫视他英俊立体的侧脸。   霍祈东的掌心摩挲着方向盘,望一眼副驾驶的人,道:“苏文宣,别说这些,对我说点别的。”   “啊?”苏文宣下意识地扭头看他,手撑着车框,反而靠得距离他远了些,“那你要听什么?”   他眼帘耷拉,放松地轻笑。   笑他总是这么直白,却惹人欢喜。   等车子开上正路,霍祈东单手搭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握住苏文宣的手。   “不安全啊。”苏文宣提醒道,但看一眼相扣的十指,掌心也热乎着,着实舍不得放开。   霍祈东“嗯”了一声:“只有三十码。”   总是和他待在一起了,那是不是立刻回到家里,也不重要。   慢慢开,慢慢地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苏文宣想着两个人都一起顾着路况,就没再挣脱。   也没再说别的,说什么呢,每天都在联系。   一路抵达苏文宣公寓的地下车库,车子熄火后,两人还拉着手没动。   车库昏暗,彼此都沉默着,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在周遭的空气之中,隐秘而带着一种未知的情绪。   空旷的地下空间,每当车辆进入,车胎碾压地坪漆的刺耳声音便同时碾过耳朵。   当他们面前有第三辆车子的车头灯闪过时,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一下手指指尖。   仿佛点燃了一根引线,某种情绪在昏暗中彻底爆裂开来,再也无可阻挡。   霍祈东的手用力地拽住苏文宣的肩膀往怀里按。   苏文宣则扭着腰伸开手臂抱住他的一侧脖颈。   四唇相触,舌尖互抵,不顾一切……   无声地、胶着地吻够了五六分钟,两人才似乎同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餍足。   苏文宣纵情地亲吻他,心里漫想着:真好,这小老虎的臂膀又有力,体温又高,抱在怀里暖得不成样子。   若是到了冬天,还不知道怎么温暖。   正这么想着,他的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从yao间探进来,用力地抚过自己的后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微微凸起的脊梁往下抚mo。   苏文宣单手捧住他的脸孔,拇指按在他的唇上,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回家好不好?”   霍祈东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抱到自己的腿上来,轻轻叼着他的下唇,含糊地哄他:“再对我说一遍。”   苏文宣柔嫩的she尖轻轻tian过他的上唇,应着他柔柔地道:“回家……好不好啊?”   “苏文宣,再对我说一遍!”霍祈东不依不饶地发狠似的wen他,似乎要将他的唇舌一并吞进胸腹之间。   苏文宣上半身被折成一个极为扭曲的姿态,却也舍不得推他。   嘴角有滑ni的液体随着霍祈东胡乱的热wen而淌下来,叫他吸shun着舌,也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唯剩下急促的、热烈的、潮湿的轻chuan。   心潮涌动,意乱情迷。   车内的氧气逐渐稀薄,苏文宣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他的胸腔几乎要炸开,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吻过一个人。   他仓皇落败,错开脸颊,与他耳鬓厮磨地拥在一起,声音软软地道:“小霍,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霍祈东闭着眼,舒服地蹭着他的面颊:“嗯,回家。”   他期待的,渴望的,情感也好,yu望也罢,在这个拥挤不堪的空间里,前所未有地被怀里的人满足了。   而这个人,名为苏文宣。 第70章 070   等两人慢慢吞吞地抵达家门口。   霍祈东站在一旁,手里按着黑色的行李箱,看苏文宣微微低头抬手按密码。   他今天穿着银灰细条纹白衬衣,越发显得肩宽腿长,笔直挺括的衣领上面几寸是白皙泛红的肌肤,下颚线条流畅,有种优雅成熟的男人味。   但后背的衬衣刚才被霍祈东扯出来,眼下衣摆松松垮垮。   刚才在车里wen他时,灯光晦涩,肌肤相触的感觉远远胜于一切,但此时此刻这样冷眼旁观他,霍祈东的心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真想看看苏文宣疼得皱起眉心、红着眼眶对着自己可怜巴巴求饶的样子……   只是稍微这样一想那幅画面,苏文宣身上散发的又温柔又纯粹的气息再度令他神魂颠倒,气血从某个地方慢慢地涌出来。   霍祈东忽的伸出手,按住苏文宣按着门把的手背。   苏文宣扭头,有淡淡的不解:“怎么了?”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气息潮热,令霍祈东头皮一紧,便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推在墙上。   苏文宣下意识地看左右邻居,又盯着他这饿虎扑食般的眼神,戏谑地问:“又来?”   霍祈东不做声,左手五指坚定地cha进他的指间,将他按在墙上,xiong膛慢慢地靠近他,微微歪着脑袋,靠近他的红唇,声色颇为严厉地道:“苏文宣,你又在you惑我。”   语气有点生ying,似乎在控诉他。   “……”苏文宣下意识地轻轻咽了一下喉,口中却道,“少胡说。你自己……”   他想说,明明是霍祈东自己散发着一种无法忽略的、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也不知道谁you惑谁。   霍祈东见他红唇开合,已然受不了,俯头便狠狠吻住他的喉结。   他心里想:今晚的苏文宣为何如此有魅力,直教人想要一看再看?   这一周的分别,似乎在霍祈东心里远远比自己以为的来得更为长久了。   苏文宣一条胳膊扶住他的肩,被他这浑身的气息勾得脑子发热。   他轻轻按住霍祈东的肩膀:“在外面呢。”   霍祈东这才微微用力,将人抱住,拽开大门进去,莽撞地搂着他,随手将行李箱拖进去。   他将人按在门后,横冲直撞地ding开他的chun,肆无忌惮地品尝他的味道。   良久,苏文宣才无声地推他。   等两人都站在玄关处,灯光从头顶泄下来,将两人的五官都无限立体化。   苏文宣的睫毛很细密,黑影落在白皙的脸上,有一种脆弱而纤细的美感,越发显得像是少年人。   霍祈东低头,温柔地亲wen他的眼睛,苏文宣则往后一避。   苏文宣耷拉着眼,勾了勾唇,嘴角是一抹浅笑,又抬高眼眸看向这一直用一种古怪眼神盯着自己的小老虎。   回回接吻都跟要吃了自己一样?!   “我很想你……”霍祈东的声音轻得如同一缕烟,飘入苏文宣的耳中,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好像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好叫他知道,自己的眼里、心里都是他,也只有他。   苏文宣伸开手臂,一把搂住他:“嗯,我也想你。”   只是这样平淡的对话,比之方才的yu望强烈,此刻彼此间又多了一种脉脉温情。   苏文宣累得在他肩头打个哈欠:“不行了,我得坐一会儿,又累又困又渴。”   他开车走高速一个来回,加上晚上回来时候一部分夜路,更是警醒万分,坐姿僵硬,搞得腰有点不舒服。   霍祈东一弯腰,打横把人抱到沙发上,又转身去给他倒水。   苏文宣仰面就直条条地倒在沙发里,朝着天扬声道:“你这次事情都办好了?”   他没多问霍祈东的生意,而霍祈东也没多说自己公司的事情,因此只能这么虚略的一问。   霍祈东拿着玻璃杯走到沙发边,坐下后,扶着他起来喝水。   见他将一整杯水都一饮而尽,才皱眉问:“怎么累成这样?”   “呵呵,你还不放我上来,我差点在车里晕过去。”苏文宣摇着头,体力不支地继续躺回去,呜呼哀哉地感叹,“我三十了小年轻!”又不服气,对着空气挥手,“可是我也才三十啊,怎么弄得跟四五十一样。”   霍祈东拿一个抱枕塞进他脑袋下面:“是不是车祸没彻底恢复?”   的确看着没什么肉,只要坐下放松下来,浑身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   苏文宣也觉得,但他口中道:“医生说挺好的啊。这医生的话总要信的。”   “那就是缺乏运动和锻炼。”霍祈东直言道,“楼下不是有健身房?”   “不去。”苏文宣扭头,对着沙发皮子,嘟嘟囔囔道,“我上一天班累成这样,还要去健身房挥洒汗水?回头健身没成功,变成折寿。”   “呵。”霍祈东起身,扬言道,“那就只能床上动一动了。”   “……”苏文宣看他一眼这高大的背影,嘴唇蠕动两下,没言语,岔开话题道,“你自己收拾下行李?”   霍祈东道:“我会自己来的,你躺着别动。”   他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搁在苏文宣手可以够得到的位置,才去玄关处将行李箱拎过来。   苏文宣侧过身,看他在茶几和电视柜之间的地方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灰蓝色绸布包裹的盒子,外面还系着一个深蓝色调的蝴蝶结。   一看就是日本当地的手信。   他随口笑道:“哟,哪个姑娘送的?拿来我看看。”   霍祈东一伸手将盒子递给他:“有点重。”   “是什么啊?”苏文宣坐起来,看蝴蝶结上的日文字,不无欣喜地道,“须藤本家的清酒啊。我打开了?”   须藤本家造酒是日本响当当的牌子。   “嗯。”霍祈东手头还有一个扁盒子也取出来搁在茶几上,再将拉杆箱合上,拎去卧室的衣帽间。   进去前看苏文宣盘起一条长腿,饶有兴致地在拆盒子。   他低头时,后颈露出来,纤细的骨架显得姿态随意又优美。   霍祈东的眼神在他侧脸上留恋一番,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才快步走进去。   苏文宣将盒子搁在腿上,打开,里面是果然是一瓶清酒,还搭配了两枚颇有古意的陶制酒器。   他猜测应当是霍祈东的客户送的商务手信。   等将盒子原样装好,他又拿起另一个乳白色的金边扁盒子,不过没拆开,仔细一看logo,对走出来的霍祈东惊讶地道:“今治毛巾?”   今治县出的毛巾也的确是品质上乘,价格优廉。   只是送给客户当礼物,显然有些太平常普通了点。   霍祈东走到他身边,好好的空位置不坐,非要长腿一迈,愣是挤到苏文宣背后,把人搂在怀中,才伸手拆开这盒子。   里面果然是两条整洁柔软的毛巾,都是淡蓝色,一条斜条纹,一条波浪纹。   “行吧,征用了。一人一条吧。”苏文宣果断干脆地道,“也该换毛巾了。”他靠着霍祈东,瞥一眼那瓶清酒,“这两样一起送,大概是希望你喝了酒擦擦额角的热汗。”说着他自顾自地轻笑起来。   真是浓眉飞舞,眸光生色。   霍祈东禁不住地低眸吻他的额角,手顺着衬衣往里探,掌心贴着肉时才舒服地道:“我让阿昶预约了裁缝,你选个地方,给你做几身衬衣。”   “我有啊。”苏文宣不解地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下,才道,“我够穿的,你自己做吧?再说,我现在也懒得去正式场合,能避开就避开,准备那么多,还不是浪费?”   霍祈东往后靠了靠,带着他一起倒在沙发里:“我知道。”   苏文宣听他说完这三个字又没下文,便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知道你还找?”   “嗯。”霍祈东咬他耳朵尖儿,“别拒绝我。”   “好好好。”苏文宣心道,我拒绝得了么,他按住衬衣底下you走的手掌,“你洗过手了吗?就乱来?而且我还出汗了,腻不腻?”   “不腻。”霍祈东理直气壮地继续摩挲,他肚皮软软、腰身软软,顺手得叫人快慰。   苏文宣随他去,眼皮一耷拉,看一眼那酒盒子,心道:是不是哪天把这小老虎给灌醉了,自己就能得逞一回?   这人啊,跟着没底线的人混久了,也就开始没底线。   他也没想,得逞之后怎么办。   而霍祈东见苏文宣一直盯着盒子,心里想的也是同一回事:找时间喝点酒,你情我愿地哄着苏文宣把事儿办了?   不过他反倒犹豫起来,万一苏文宣同自己翻脸,那最近这么长时间来构建的“友好关系”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办事儿虽然要紧,但不能最后得不偿失。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总之一句话,这瓶清酒很重要。   几分钟后,苏文宣同霍祈东同时开口:   “过几天尝尝这酒……”   “酒找一天喝……”   说完,苏文宣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一眼:“这么默契的吗?”   霍祈东把人抱紧了:“不好吗?”   苏文宣眯着眼睛,望向客厅的顶灯,心想:好是好,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71章 071【加更】   文城的夏季,短暂而热烈。   还没到最热的时间,就已经叫人烦闷不堪。   苏文宣的公寓,所在小区的绿化做得实在是太好,当时购置时就考虑到这一点,谁知道如今反倒成了缺点。   无他,只因一到这个时节,蝉鸣声声,能把人吵死。   饶是他心性平静,没什么气性,这一大早就听着这声音,心里就不大舒服,恨不得赶紧跑到公司去上班。   霍祈东也是注意到这一点,吃早餐时候问他:“去住我那里?”   苏文宣拿着牛奶杯,反问:“许昶不是说你住酒店?你让我跟你一起住酒店?”他摇摇头,“多不方便?你这几年怎么过得日子?”   霍祈东淡淡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好一会儿,眼神微转:“我西郊有一套别墅,已经叫人收拾过了。”   苏文宣摆摆手:“你说的那个西郊是西郊别院?”   本市顶有名的三大别墅区之一,在城外。   见他点头,苏文宣才道:“那我们俩从那边来市区上个班,开车一个小时?别开玩笑,就先住这里,过阵子看。”   这件事就先这么搁置了。   其实在霍祈东看来这属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多就是附近合适的地点再买一套。   而且……   他环顾苏文宣这屋子,配色舒服、陈列精致,从落地灯到地毯再到墙壁上的挂画,都看得出来品味和审美情趣。   他捉摸着,回头可以让苏文宣去西郊别墅看一眼,把那边收拾得像样子一点。   至少,要让家看上去有家的感觉。   两人出门前,苏文宣对着霍祈东道:“要么我自己开车去?不然总是你接来送去的,我自己行动多不方便?”   但是一扭头看霍祈东似乎在皱眉,苏文宣忙抬手,戳他的眉心,道:“一大早的干什么?没醒吗?怎么想什么都皱着眉头。”他扯扯他的嘴角,“来,笑一个。”   霍祈东避开他这手,轻哼一声:“你说的话,没有一句中听。我怎么不皱着眉头?”   “那怎么办?”苏文宣哑然失笑,“都听你的?你就开心了?”   “嗯。”霍祈东大言不惭地应了。   苏文宣轻笑着摇头,推门出去,见着隔壁要出门的邻居,一对父女。   “苏叔叔!”女孩子才到她爸爸的腰处高一点,看到苏文宣就蹦蹦跳跳地打招呼,圆眼睛笑起来跟月亮似的。   “好久不见啊嘟嘟。”苏文宣先对女孩儿的爸爸一笑,再弯腰对着穿小裙子的可爱娃娃打招呼,“这么热,你跟爸爸去哪儿啊?”   嘟嘟的爸爸看了一眼苏文宣,又看一眼霍祈东,拉着女儿,对苏文宣道:“一大早要去吃粢米饭,公寓后面不是有个摊子?我带她去。”   “叔叔叔叔,那家的粢米饭可好吃可好吃了!”嘟嘟一蹦一蹦地走路,蹦跶到了电梯边,又跟苏文宣道,“叔叔你吃过粢米饭吗?”   苏文宣看电梯还要一会儿才来,便蹲下来跟她逗趣:“里面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加了榨菜,米饭,锅巴,脆脆的,还有葱……还有……米饭!”嘟嘟歪着小脑袋回忆,模样特别可爱,拽着她爸爸的手晃动着。   “是吗?那我明天早点起床去看看。”苏文宣笑眯眯地道。   霍祈东就站在他身侧,手落在他肩膀上,听他跟着小姑娘说话,微微低眸看一眼,见那小姑娘也在打量自己。   嘟嘟凑到苏文宣耳边,苏文宣主动扭头,听她说话:“叔叔,这个人是谁啊?”   苏文宣笑着道:“是叔叔的朋友啊。”   嘟嘟爸爸伸手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这么不礼貌?也要叫叔叔。”   听到这,嘟嘟才乖乖点头,对面无表情的男人脆生生地道:“叔叔好。”   霍祈东点点头,没做声。   等电梯抵达,里面已经站着人了,嘟嘟爸爸把她抱起来,四人一起站进去。   小女孩儿一直在打量陌生的霍祈东,眼睛眨一下又悄悄看一眼,把苏文宣逗乐了。   出去后,苏文宣又看到霍祈东的黑色凯迪拉克。   等上了车,苏文宣才对霍祈东道:“我这儿住久了,左右邻居多少都认识,搬走了会舍不得的。”好像是对他解释之前不会愿意去他那里的原因。   霍祈东握着他的手,望着前方,目不斜视地道:“那之前搬家呢?”   苏文宣皱眉,自己没搬过家啊……   哦!郝一洋!   苏文宣想,他不仅记得,似乎还在做对比?隐隐约约是觉得自己对他不如对郝一洋?   他觉得这很不好办。   哎,哄霍祈东真的是天大一件难事。   他柔声道:“好了?先住几天?你看看邻居女儿多可爱?啊?人家还这么亲亲热热地喊你叔叔呢,你都不笑一下,你这人……”   霍祈东见他最近话的确多起来,言语之间也把自己当成体己人,心里也舒坦点:“嗯。”手指捏着他的手指,紧紧握住。   苏文宣叹气道:“也不知道我女儿在哪里。也许大师算错了,我命里根本没女儿。我爸爸还说他很准的,也不知道怎么个应验法。”   轿车从公寓开出去后,速度提上去,他望着路边的小孩儿大人,轻笑着道:“总不至于天上掉下来一个小姑娘,掉在我怀里了吧?”   霍祈东看他一个人说的开心,不做声。   按照苏文宣的脾气,真要有个女儿,那他怎么办?以后还有他存在的必要?小姑娘一哭,苏文宣还不得忙着转?   霍祈东心道,最好那大师是个三流货色,算错了。   在潜意识里,霍祈东已经将两人的命运轨迹牢牢地锁在了一起,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等到公司,苏文宣才看到萱萱朝自己冲过来。   萱萱是专业商务人士,平时很注重形象,基本都是细高跟、一字裙,妆容也是精致又职业,但是今天穿平底单鞋,一条从头套到膝盖的宽松墨蓝连衣裙。   她大步流星走向苏文宣时,苏文宣仿佛感觉是一片深蓝的海浪朝自己席卷而来。   “你身体没事了?”苏文宣笑着问,“怎么了?”   萱萱未语先笑,夸张地道:“C家Sofia的助理发函给我,他们要签周非了!苏总,成了成了!哈哈……周非这还没出现呢,下个月露面做综艺宣传,一起官宣。我这大姨妈都可以痊愈了!”   “……”   苏文宣淡笑着道,“那你赶紧去坐着吧。别一会儿不舒服了。”   萱萱道:“那我先跟他们敲定签约流程!不然我都要睡不着了。”她匆匆地走回去。   苏文宣笑着让李曼进办公室。   李曼比他来得早,自然已经从萱萱那里得到消息了。   苏文宣道:“昨天沪城H家的情况,找时间你跟萱萱沟通清楚,让萱萱继续保持跟进。C家能签下来,H家也未必不可以。”   奢侈品一般在国内没有排他性,尤其是一家属于成衣线代言,另一家是首饰方向,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   “另外,你给昨天那位Tam Zhao送一份礼物……”苏文宣敲了一下桌面,找到自己的名片盒,抽出灵石集团张雯雯的名片,递给李曼道,“一模一样的礼物,给这个张总也送一份。也是女士。”   “好。”李曼接下名片,“对了,王建强王总一会儿说要来办公室找你,聊陆楠新戏的事情,他之前不是就说过有电视剧要让陆楠上?”   “对。”苏文宣忙着忙着把这茬给忘了,“那剧本呢?我放哪儿了?”   李曼看他左右翻找,觉得好笑:“压根儿没给过来,你找什么?”   “哦。”苏文宣摇摇头,“忙得乱糟糟的,真记不住。那就等他来谈吧。”   处理了半天闲杂事务,刚准备歇口气,王建强和陆楠就来了。   王建强头一次到苏文宣这办公室,毫不客气地打量一番,连声道:“小苏,你这办公室位置不错啊,采光好。”   是有一面窗,不过朝北。   陆楠倒是笑得和和气气:“苏总,王总说有几个本子让您给我挑一挑。”   说着递上去几分文件夹。   苏文宣一点头,就坐着翻一翻:“我记得前几天试镜,你跟我说过一个,女主角的,是哪一部?”   “这个……”陆楠指了指其中一个,“《恋爱中的实习生》。”   苏文宣一看,现代剧,短频快的片子,又翻了一下其他的。   “我得找时间仔细看一眼,王总,急吗?非要今天现在定?”   王建强老气横秋地道:“急倒是不急,我就是想啊,这楠楠的第一部 电视剧,最重要了,是不是?所以你帮我参谋下,女主角肯定是女主角,反正这里的,你挑挑看就行。”   “嗯。”苏文宣将这些资料一看,便笑了,“王总,您这资深制片人,资源还是您厉害。”   王建强如何不知道苏文宣,点点他:“先帮我把楠楠安排好,回头啊,我这儿的资源还不都是你的?哈哈哈……”   聊了两三句,王建强让陆楠出去,他要单独和苏文宣说话。   苏文宣也不意外,将文件夹搁在茶几上,施施然道:“王总,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王建强嘿嘿一笑,点点他,已经开始拿出烟来,一点。   苏文宣心道,又要吸他这二手烟。   他这里是没有烟灰缸的,王建强直接将烟头往半杯咖啡里点,架着腿靠进沙发,摆足架子,才道:“小苏,我听说,你之前跟李君晟关系不错。”   “嗯。”苏文宣心道,听说?又是从陈元道那里听说的么?   他脸色平和,等对方反应。   “他一个局多少钱?你清楚吗?”王建强直接开口问。   苏文宣一顿,便淡然道:“他怎么现在都要出局了?”又一皱眉,“不对,王总,您跟我开什么玩笑?他是陈元道的人,您来问我。这叫我怎么回答?”   王建强摇头:“我不跟你绕弯子,你也别跟我绕。陈元道没用。我知道你们俩好过,小苏——我可真的跟你开诚布公啊,特别有诚意的开诚布公!”   他习惯性地点烟灰,那烟灰抖得都上了桌。   苏文宣如常道:“王总,我这人,你知道的,直接起来是有一说一。想什么说什么。李君晟从我这里出去……”他一皱眉,仔细一算,“的确很久了,我跟他的交集不多。”   “哎,交集不多不代表感情不深吗?是不是?”王建强道,“小苏,帮帮我?”   苏文宣又淡淡道:“王总,陈元道带他一年,如果都说不动他,那肯定是不成。你知道他为什么走的?”   王建强一皱眉,“你说说看?我是说他在上升期,为什么就走了?”   苏文宣慢条斯理地道:“我这里的资源满足不了他。所以您明白吗?陈元道那儿有他要的。如果现在您找陈元道,陈元道都说服不了他。那更何况是我跟他说?他只会觉得,我这儿资源更差。”   “陈元道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们熟悉。如果你跟李君晟谈,八成是有戏的。”王建强将烟头丢进咖啡液里,轻轻的一声“刺拉”,火灭了。   他吧嗒一声又点一根。   苏文宣觉得麻烦,王建强、陈元道、李君晟……说到底自己在这个大染缸里,除非死了,否则退圈也麻烦。   当年为什么要进这圈子呢?苏文宣都没弄明白。   苏文宣柔声平和地道:“那您说说是什么局。陈元道又为什么请不动李君晟,钱的问题,人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王建强便道:“我有个朋友,国外回来的,投资方,特喜欢李君晟的戏。你知道,李君晟的确长得不错。”他促狭一笑。   苏文宣没什么表情,静静地听他说。   “吃个饭,坐个游艇,看看风景而已。”王建强道,“小苏啊,帮帮我?”   要是别的事情,苏文宣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谈条件,这事儿,他不想办。   恶心自己。   更何况,李君晟还是他的前男友,就算后来分开,他当时也是情真意切地在乎过。   苏文宣依旧不说话,王建强便道:“小苏,你帮我,我帮你,这都是有来有往的常事儿。往后你有什么,你跟我吱一声的事情,对吧?而且就这件事,你当我面打个电话,成不成,我也不为难你。”他这浑浊的眼珠子一转,“你就说,你也去,一起吃个饭的事情嘛!”   苏文宣知道如果是自己开口,李君晟可能要答应。   “王总,这事儿不行。”苏文宣坚持道,“真没办法。您问陆楠,我什么时候叫他们出去陪人吃饭?陆楠是您的人,我不会这么做,其他人没有背景,我也不会这么做,这是我这儿最基本的规矩。”   不过话虽然说的硬,但其实苏文宣的语气还是慢还是柔和的。   王建强拍拍沙发背,将半根烟也丢进咖啡杯,“你这就没意思了对不对?小苏,我可是特意来,找你帮这么一个小忙。还是你要什么好处,你提嘛!你提,我听着,咱们谈。不要把话一下子说死,这多没劲啊!再说我那个朋友是搞大投资的,往后有什么资源,那你不就顺势上了?我手头的制片人、投资人,还不够你挑的?”   苏文宣轻轻叹气,摇头:“不成。”   “这怎么说的,威逼利诱,利诱不成,只能逼着你了?小苏,别叫我难做啊。”王建强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此时,门一开。   沙发上的两人同时扭头看这个不速之客。   霍祈东站在门边,先看一眼神色不预的苏文宣,再顺着肩膀上那只手看一眼王建强,又回到苏文宣的脸上,淡淡道:“我每次想请你吃饭,你都有烦心事耽搁?”   王建强见过霍祈东,非但见过,而且很熟——单方面的。   他收回手,暂时不清楚俩人关系。   “这……”王建强站起来,“霍总,您这是……”他看一眼坐着没动的苏文宣,“您跟小苏……是?”   霍祈东不认得王建强,只对苏文宣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王建强看霍祈东这热络劲儿,再看苏文宣一动不动的架势,坐下后表情就变了:“小苏,你不会是把霍总给……”   苏文宣掀了掀眼皮子:“嗯。”   只能这样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厉害!牛逼!我靠!小苏,你他妈的!”王建强激动地要去拍他的肩膀,结果又收回来,“真的牛逼!”   “……”   “那这个……我再找找门路。”王建强道,“李君晟……霍总……”他眯着眼睛,琢磨一下,“你这男朋友的质量,真的是可以。”说完这话,连带着眼神都古古怪怪地上下扫一眼苏文宣。   苏文宣心道,估计是在琢磨我有什么本钱能上了霍祈东吧。   得了,赶鸭子上架! 第72章 072   王建强走了,带陆楠去吃饭。   霍祈东进去刚坐下,苏文宣便扶着沙发起身,打开门:“曼曼,进来下。”   他叫李曼将咖啡杯拿出去,被王建强用来当烟灰缸用的那个则扔掉。   李曼望着金边骨瓷的咖啡杯惊讶:“洗干净不就好了?这一套,多齐齐整整,扔一个,三缺一,不好吧?”   苏文宣微微抬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道:“那就全扔了,重新买一套一模一样的。”   “阔气。”李曼笑着出去,“给你扔,立马就扔得远远的。”   霍祈东坐在一边,叠着腿,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问道:“刚才聊什么?勾肩搭背。”   苏文宣嘴一张,正准备同他说,但这事儿跟李君晟有关,想了想便没有说下去,只道:“聊个剧本的事情。”   说着将面前茶几上那几份剧本都拿起来,左右一翻,又丢回去:“走吧,去吃饭,反正不急。”   文件跌落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   霍祈东望着封面上的字体,淡淡地扫一眼。   苏文宣站起身后,才看霍祈东纹丝不动,眉目深重,派头十足的模样。   “怎么了?你不是来找我吃饭的?”苏文宣微微蹙眉,看一眼腕表时间,的确已经到十二点。   霍祈东这才微仰头,一只手撑在膝头,黑眸望向他,郑重其事地道:“我不喜欢别人碰你。”   任何人,都不行。   苏文宣耸肩:“那你总不至于把我隔离起来?”抬手捏他的脸,“好了霍总,别到我这里来给我脸色看?吃饭吗?不吃我自己去了?”   霍祈东一把抓住他修长的手,拽着人到自己huai里来,半lou着,鼻尖在他光洁的面颊上一蹭:“苏总,我脸色不好看?”   “你说呢?”苏文宣恶意地捏着他的下巴,左右一看,“你照照镜子?从一早上就绷着脸,知道的你是要跟我好好过日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了你们山海投资三个亿,你追债追到我办公室来了。”   说话间,他利索地翻个不屑的白眼。   这言语和表情把霍祈东逗笑,他抿着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翘。   “再笑开心点。”苏文宣两只手扯他两边嘴角。   霍祈东果真笑了笑。   刻板的面孔,多了些生动,少了些严厉。   一时间又英俊又年轻,真是令人羡慕。   “这才乖。”苏文宣凑上前,奖励似的wen他的唇峰,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下,又退开。   他注视着霍祈东明亮而深邃的双眸,温言道:“你若是同我在一起,反而更不开心,那我们何必在一起?人总是要跟自己觉得舒服、相处得开心的人在一起,不是吗?”   霍祈东被他这温情脉脉的眼神看得竟有几分不能自已,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倾泻而出,但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紧紧地拥住他。   “没有,苏文宣,我没有感觉到不开心。”   苏文宣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不重,更像是在抚触他,叫他内心平静下来。   “走吧,去吃饭。”苏文宣道,“吃饭说。”   “嗯。”霍祈东有些不舍地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苏文宣不是没注意到他的举动,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霍祈东这样的人一定更复杂也更难以捉摸。   他的家庭、成长经历决定了他一定不是普通的男孩子。   但苏文宣想,人和人的缘分说来深,其实也很浅,仍旧需要经营与维系。如今两个人既决定在一起,还是需要循序渐进地去慢慢增进了解。   他想,自己得主动点关心他,不能等着霍祈东开口提。   两人从办公室出去,霍祈东带着他去酒店。“裁缝在酒店等着,吃过饭就量一下尺寸?”   “不会又是万骏豪庭吧?”苏文宣无奈道,“你是住在那家酒店里的?”   “嗯。”霍祈东看他似乎并不十分情愿,便道,“怎么了?”   苏文宣心道,怎么了还不得问你?   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是波澜不惊地道:“没事,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他扭头看向车外,大中午,骄阳似火。   几秒后,苏文宣用力捏了一把霍祈东的手腕,惹得他满眼疑惑地看自己:“又怎么了?”   “没事,捏捏你,看看你疼不疼。”苏文宣幼稚地道。   霍祈东把手递给到他腿上:“嗯,那你再试试?”   “……”   苏文宣想:你可真是够了!   这么一看,这小老虎也怪可爱的,他也舍不得真用力掐,反而给他揉揉手。   今天,苏文宣心血来潮想吃西餐,于是两人进西餐厅包厢,简单快速地解决一顿牛排。   席间霍祈东告诉他,周六有个活动想他陪着参加一下。   “什么活动?”苏文宣刚吃饱,喝着温水问,“你公司的?”   “市委宣传部主办的,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霍祈东的手落在桌上,双眸望向苏文宣。   他在极为用心地留意苏文宣面容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当看到苏文宣眼眸中露出欣喜与赞赏的神色时,霍祈东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好啊。”苏文宣看看面前这沉稳的男孩子,不住地点头,笑眯眯地道,“是吧,我们小霍是挺杰出的,哈哈。”   “那你同意了?”霍祈东手握住水杯,再次同他确认这件事。   在霍祈东看来,公开场合露面,意味着关系上进一步的一种确认。   他其实很谨慎,也很期待苏文宣的态度。   苏文宣毫不犹豫地道:“同意啊,这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除非当天临时有什么要紧事情,暂时来说是有时间的。”   他又想了想李曼给自己的日程安排,又补充一句:“就算有什么临时的事情,我也肯定以你先,先来后到么?对吧?”   霍祈东对这个回答何止是满意,简直是要笑出来。   他故作镇定地喝一口水,也点点头道:“嗯,那我们去量尺寸?”   “好。”苏文宣倒是爽快,反正他都来了,自然不会推脱,起身后又问道,“裁缝是哪里的?专给你做衣服?是什么品牌的设计师吗?”   但他留意过霍祈东的服装,基本都是私家定制,连个显眼的logo都没有。   “伦敦过来的。”   “啊?”苏文宣一顿,“专门来给我量衣服?从英国把人请来?”   饶是见过娱乐圈那么多纸醉金迷的浮夸生活,苏文宣也只能咋舌。   “嗯。”霍祈东揽着他的肩膀往外餐厅外面走,“若是做出来不合身,再换一家。”   苏文宣心道,这有钱人的日子,就是随心所欲。   高层套房中,三男一女大阵仗的“裁缝团队”。   苏文宣同其中一位男助理简单一沟通才知道,他们是伦敦专门为高级商务人士做定制西服的品牌,为成品的贴身,一般都必须要当面测量尺寸。   年近四十的女士是主设计师Eabha,爱尔兰口音,语速快到苏文宣仿佛在听三倍速的英文听力,堪比机关枪扫射。   他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凭借语句的上下意思以及此刻的场景,连蒙带猜地得知她是强调尺寸对于衬衣与西装的重要性,以及希望他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体型,否则一个月后衣服做出来不合身他们不负责的。   苏文宣看一眼坐在黑色沙发上,手里拿着威士忌看向自己的霍祈东,笑着对这位Eabha道:“好的,我尽量保持我的体型不变。”   霍祈东叠着腿,舒服地靠着,静静地望向苏文宣。   此刻的苏文宣穿着薄衬衣,这间套房的阳光充足,令他看上去脊梁笔挺、身材修长,一举手一抬足,有一种秀致非常的美感。   所谓增一分则稍显丰腴,而减一分则略显贫乏。   苏文宣给人的魅力,在于一种适度的、恰到好处,又很难琢磨清楚的隐约之美。   霍祈东也喜欢苏文宣说话的语调和口吻,春风化雨,和颜悦色。   不过么,他的确不大乐意苏文宣对谁都这样。   抿一口威士忌,霍祈东陷入一种自我的两难之中。   接下来是由设计师助理,一个高鼻梁小年轻给苏文宣测量尺寸,另一个人负责在旁边进行记录。   苏文宣刚按照他说的站过去,就听到霍祈东对女设计师道:“Eabha,方便你来测量?”   女设计师很有原则地摇头:“我助理在这方面更有经验。”   “……”   苏文宣差点笑了,两个小时前霍祈东才说不要别人碰自己,结果在这儿马失前蹄,果然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满。   他对霍祈东道:“就这样吧,测量完了我还回去上班。”又转头对男助理道,“请你开始吧。”说完淡淡一笑,打开手臂。   男助理拿着有些陈旧的皮尺上前一步。   “等一下。”霍祈东站起身,快速将威士忌酒杯丢在一边,“我来。”   苏文宣两眼冒出个问号,至于吗?   不就是测个尺寸。   男助理为难地看着设计师。   女设计师言简意赅地道:“先生,如此不专业,会影响我们的设计制作。”   霍祈东站在苏文宣面前,眼眸落在他纤细的、平直的、带着某种xing感味道的锁骨上,扭头对设计师道:“你如何知道我不专业?”   苏文宣听见了,忍着笑意轻声对他用中文道:“别闹?让他们来?”   霍祈东扯开皮尺,没理会,对身后的男设计师助理道:“怎么做?从哪个位置开始测量?”   另一个原本在记录的助理看一眼女设计师,见她没有特别反对,才主动讲解了测量的几个重点位置,以及测量需要的数据。   苏文宣一听,便主动转过去,背对着霍祈东:“行吧,先从衣长开始。”   随后,后颈搭上一只手,不重地压在颈椎上,他能感觉到霍祈东弯腰,将皮尺从上往下拉,手指触及自己后背的位置,有种细微的酥麻感觉。   苏文宣又听他问身旁的男助理:“这样可以?”   对方跟着走近了,仔细看一眼,对记录的人报出一个数字。   苏文宣觉得霍祈东就是多此一举,不过也懒得管他,权当是满足他这大男孩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换个角度想想,也不失为一种情侣间的小情趣了。   当霍祈东一本正经地站在苏文宣面前测胸围时,苏文宣眼尾瞥一眼他这严肃脸孔,低声逗他道:“霍总,怎么样,要考虑改行了?不做投资做裁缝?”   霍祈东轻哼一声,未说话,伸长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皮尺往前拉。   这个动作近乎于他在拥bao苏文宣。   而苏文宣这个坏心眼的老男人,趁着霍祈东靠近自己的脸颊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快速地在他左边脸颊上啄了一下,见他一顿,才心里笑呵呵地想:瞧你这小样儿。   旁边的男助理站得最近,看到后虽然表情不变,但极有礼貌地主动后退了一步。   霍祈东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将皮尺拉上前,围拢在苏文宣的xiong膛处,表情不变,但启唇道:“谁闹?”   苏文宣原本抬高的左手,落在他的腰处:“没闹啊,怎么了?我不亲你,你不开心;我亲你,你也不开心?”   霍祈东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见他满眼的笑意,才淡淡地道:“希望苏总随时保持这种积极主动,不要每到关键处就高举白旗,打退堂鼓。”   苏文宣被噎了一下,手在他腰上捏一把,见他皱眉,才一笑了之,松开手。   等测量下围和腿围时,霍祈东半蹲下去,望着苏文宣黑色西装裤包guo住的修长双腿。   昨晚,早上起床前,其实他都不着痕迹地碰过。   皮肤白皙,手感细腻。   尤其是大腿nei侧靠近腿gen的位置,滑腻如同羊脂玉。   此时,当霍祈东再一次伸手碰到那一处时,隔着薄布料,仍有一种真实的触感。   苏文宣只觉得他原本还算正常的动作,有些迟疑,低眸时,却正好霍祈东也仰头看向自己。   蓦地,他想到了那天打麻将的事情。   彼时情景,历历在目。   就差来根烟。   苏文宣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一下,手按在霍祈东的肩上,有些不耐地低声道:“你快点!”   “……”   霍祈东微微一愣,一时间翻江倒海,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快点,忙咬了咬后槽牙,将皮尺拽过他的大tui,仔细一量。   要不是眼下周围或站或坐三个人,霍祈东恨不得把他给直接推倒。   他扫一眼两人身后的长沙发,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气息,只在苏文宣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苏文宣只觉得这小老虎好笑,不是惯会流氓?怎么这会儿倒装模作样起来。   许昶进来时,测量差不多正结束,他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刚将皮尺丢回去的霍祈东道:“三少,有大少的电话。”   霍祈东理都没理许昶,一把拽住苏文宣的手,大步流星地迈向套房的卧室,头也不回地对许昶道:“送设计师走。”   苏文宣被他这大力给吓一跳,又不好挣扎,忙压低声音道:“发疯呢?”   可不是要疯了!   霍祈东几乎是直接踹开卧室门,那力道中透露出来的不耐烦与急躁,显现出他内心山峦叠起般的激越。   当苏文宣被一把甩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大chuang时,整个人都晕了一下。   耳边是砰的一声关门声,他眼冒金星地要起身,却被火热的shen躯fu上来。   “你再甩得用力点,我就要晕过去了!”苏文宣没好气地怪他,可刚话没说完就被他热切的唇she堵住嘴。   一双手掌胡乱地探上来。   又qia又捏,又rou又抚。   得,根本不能招惹这小老虎,力气恁的大,招惹完就是自己活受罪。   天干物燥,苏文宣也憋得恨,两人搂在一起在chuang上翻滚,不管不顾地wen在一起。   “苏文宣!”霍祈东没头没脑地低吼他的名字。   他声音本就低沉又性感,此刻惹得苏文宣耳际酥麻难nai。   苏文宣抱着他的脑袋,手掌在又短又刺的头发上擦过,跟着喊他的名字,头一回也发狠似的道:“霍祈东,你发什么神经?嗯?想要被我gan了?!来啊!脱!”   “哼!”霍祈东重重地哼了一声,把人折过去,一把拽开他的衬衣,“脱!”   白色的母贝衬衣扣脆弱地被扯落,翻飞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跌落在地毯上,亦如同苏文宣脑海中理智的那根弦,在燥热与激情之中,彻底绷断。   两人扭打在一起,疯了一样接wen,啃噬对方的唇she。   苏文宣的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与悸动,他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喜欢这种力量感,气喘吁吁地与他斗争,富有强烈的刺激与期待。   因为谁赢了,就意味着可以彻底占有对方!   向来保护欲占据上风的苏文宣,清楚地认识到,占有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有力,比自己更具魅力的同性,多么容易激发一个男人心中的挑战欲!   然而,他忘了,他和霍祈东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所有的反抗都建立在霍祈东愿意给他反抗余地的基础上。   等霍祈东逗弄完了,动真格时,苏文宣简直就脆弱地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的衬衣半敞开,西裤yao带被扯落,四肢被霍祈东紧紧ya住,陷在chuang中央大chuan气,额角都是薄汗。   霍祈东柔柔地亲吻他:“玩够了?”   眼神不无戏谑,似乎在炫耀自己此刻占据高地。   真是像极了某种捕捉到猎物的猛兽,双眸散发着得意的精光。   双臂被高高ya在头顶的苏文宣在他上臂的肌肉上yao了一口,发出最后的斗争宣言:“我要去健身房!”   “呵!亡羊补牢?”霍祈东笑着道,又克制地轻声对苏文宣警告说,“你要清楚,如果我想动你,随时随地……苏文宣……不要惹我……千万不要惹我……”   “走开!”苏文宣试图反抗,却被他yao了一口。   “嘶——”   疼得他张嘴骂人:“你这混蛋!”   霍祈东舌尖tian了一下,低眸看一看自己肩膀被他咬过的位置:“下次要像我咬你一样咬我……”   他wen苏文宣的er垂,舌尖tian弄两下,“我不介意被你咬出伤口,甚至于鲜血,苏文宣,在我身上留下你的标记,让我也属于你好不好?”   苏文宣胸膛剧烈起伏,凝视近在眼前深海般的黑眸,气息不稳地道:“那你怎么不让我上?那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但是他没有等到霍祈东的回答,等到的是他的湿hua黏腻的舌尖猛的顶入自己的耳孔。   “额——”苏文宣情不自禁地弓腰,皱着眉头,试图抵制这种难以抗拒的ru侵感与无可抑制的yu望。   霍祈东看着他如此剧烈的反应,颇具魅惑地轻笑一声,模仿某种动作,舌尖进jin出chu:“爽吗苏文宣?硬撑着,有意思?”   “去你的!”苏文宣的薄汗打湿了额角的头发,死命闭着眼睛大口大口chuan息,双臂猛力往前,又被霍祈东狠狠ya下。   他猛的睁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霍祈东,咬着牙道:“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休息?”   “哈哈……”霍祈东忍不住笑起来,看他难耐地咬牙,忍得太阳穴都爆青筋,“嗯?!苏文宣,这就是你的妥协吗?”   “接受吗?”苏文宣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霍总,交易机会可只有一次,你想清楚!”   他望着霍祈东的面容,见他忽的柔和一笑,低头来亲wen自己。   苏文宣微微相就,同他难舍难分地交chan了几分钟,他想,或许小霍也能让一步——如果这样,似乎也的确还不错?至少以后不用对着这么具有吸引力的身体禁yu。   他可不想真的过上和尚日子。   “怎么样?小霍?你答应了?”苏文宣轻声问,言语之间不乏泄露出一丝惊喜,“是吗?”   话音刚落,便见霍祈东微微抬起脸,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用鼻尖对着自己的鼻尖,眼神如刀一般盯着自己——   “苏文宣啊苏文宣……”   一唱三叹,似乎在感慨。   此刻,苏文宣比他更不耐,又重新确认一遍:“你答应了?”   霍祈东弯起眉眼,古怪地笑了一下:“答应了。”   苏文宣虽然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挺兴奋的,正要wen他,却听他低沉地道:“一三五我在shang面,二四六你在shang面,不过,都是我gan你!”   “你这——”   苏文宣正要说狠话,却被他彻底压制住,听他张嘴就来。   “哦,忘了,苏总还安排了个周日。那周日可以gan两次,一次我上面,第二次你上面。苏总,满意吗?”   苏文宣期待半天,这会儿愤恨从心来,朝他薄怒了一个字:“滚!”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对情人说过这么粗俗的话,以及做过这么粗暴的行为。   简直重新认识自己。   这个“滚”字刚喊出口后五秒钟,敲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屏息。   紧随其后的是许昶平静如死水的声音:“三少,大少的电话,朝兴一个项目出事了。”   霍祈东扭头对着门,怒喝:“让他滚!”   就这瞬间,苏文宣眼疾手快地踹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落到地毯上,衣shan不整地道:“我还要去上班!”   说完对着他就开始克制不住地笑起来。   霍祈东才极为不甘心地翻身tang平,拍着chuang,大声道:“苏文宣!”   猛的一拍,又一喊:“苏文宣!”   苏文宣觉得他也是憋疯了,一边收拾自己的破衣烂衫,一边压低声音道:“喊什么?生怕你助理不知道你在fa情?”   “苏文宣!”霍祈东又扬天闭着眼睛喊一句,才笑得畅快。   苏文宣翻个白眼,忙走过去打开房门,见许昶已经走回客厅,还正拿着手机通话,他轻声道:“阿昶?”   许昶扭头看到他,眼神从他敞开的衬衫上掠过,就这么一眼已经看清楚锁骨、脖颈处的红hen。   苏文宣指了指卧室,请他进去给电话。   他自己则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座机,联系酒店的客房服务人员,请他们送男士衬衣来。   等他进洗手间冲脸,手撑着洗手台。   洗过脸之后,冷静不少,苏文宣看着镜子里下唇红zhong的自己。   不就是来量一下尺寸做几件衣服,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这日子是不是稍微ji情四射了一点?! 第73章 073【二更】   苏文宣下午是许昶送回的办公室。   霍祈东则被兄长请去朝兴基金开会,商议一宗大笔融资项目的风险把控问题。   这似乎也是苏文宣第一次听到霍祈东骂人。   用的词汇是:没长脑子。   骂得还是他的兄长。   苏文宣轻轻摇头,心道这小老虎脾气可大,看来在自己面前那温顺小模样,一定是忍得很不容易了。   前脚进了办公室,苏文宣就接到李君晟的电话。   苏文宣下意识瞥一眼上午王建强坐过的沙发位置,对电话里的人道:“君晟,什么事情?”   “听陈元道说,C家代言人签了周非。他刚才几分钟拿到的消息,朝我发了一通脾气。”李君晟倒是没什么语气,只道,“恭喜啊,文宣。”   “要是叫他知道你反过来恭喜我,不得气死?”苏文宣摇头,坐进办公椅,掀开笔记本电脑,又道,“那他倒是消息很灵通,我也是早上九点多才接到的通知。不过协议还没签,最终是不是花落周非,还难讲,你说是吧?”   “嗯。”   不到最后一刻签字,一切都有变数。   苏文宣想了想,仍旧决定要多嘴一句:“君晟,有点事你知道下。”   他快速地将王建强来过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提到,“陈元道这人怎么回事?不瞒你说,他真的已经给我下两回难题了。”   苏文宣也不再避讳,将去年年底,陈元道如何推荐王建强塞人到自己工作室,以及今天的事情重点一提。   “君晟,我是不是得罪你这位经纪人了?”   “没有吧。”李君晟听完,也颇有些无语,“他这人……就是经常阴仄仄的不大说话。其实我的确不大喜欢他。去年不也想走吗?”   这一说就不好,苏文宣怕他要提回来跟自己,便忙道:“那你就当不知道吧。君晟,既然知道他是个阴仄仄的人,你稍微小心点。这种人,不要明着硬杠,暗地里自己防备点。另外今天这件事,恐怕少不得他或者谁,要去再跟你说的。你要是不想去,就死守着。”   李君晟道:“嗯,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总不至于把我弄醉了塞床上吧?”   这话茬不好接,苏文宣默然。   顿了顿,苏文宣才又道:“那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   那边的声音有几分迟疑,李君晟缓缓问道:“文宣,你跟霍祈东在一起了?”   “嗯。”苏文宣倒也没有避讳,他跟谁在一起,尚且还轮不到谁来置喙,只是一想到李君晟那性格,便道,“君晟,都这么久了,你……往前看?”   李君晟道:“文宣,你是不是忘了……”   “啊?”苏文宣对着电脑屏幕一顿,“怎么了?”   “今天我生日。”李君晟黯然道。   苏文宣这才去看电脑右上角的日期时间,果然是他生日。   “生日快乐,君晟,那我补一份礼物还来得及?”   李君晟听到这里,声音微微一提:“我想请你吃个晚饭,可以吗?”   苏文宣感觉头疼,只能道:“君晟,别叫我为难,好吗?”   “只是吃个晚饭也不行吗?”   苏文宣手中把玩签字笔,心道:这你要是跟郝一洋一样,痛痛快快去恋爱了,别说吃晚饭,一起合作也没关系,但眼下这样,我怎么能答应?   “君晟,听我的话,去忙自己的事情。”他轻轻一叹,“我先忙了,再见啊。”   他只能快速将电话挂断。   苏文宣想,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明确,叫他觉得我仍然能回头?   太难。   下午,萱萱将C家合作的协议送进来,让苏文宣过目。   苏文宣看过后,将文件递回去,又道:“行,你找下文律师,请他过目,我这里暂时没有问题。对了,Sofia让谁跟你对接的?”   “就是Sofia的助理,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个男孩子,叫Max……Max Xu,中文名……忘了……我得去看下名片。”萱萱道,“怎么了?”   苏文宣摇头:“没事,那你跟他好好沟通,需要什么商务费用你提,另外,沪城H家那边你跟紧,过两天周非综艺要出官宣,趁着这个势头争取跟对方好好谈一谈。就算今年合作不成,你也看看是不是有机会从大使开始?”   “好。”萱萱点点头,“对了,苏总,我另外跟你谈个事情?”   苏文宣这才注意到她的变化,点点头:“坐。”   “不坐了,我就稍微提一下……海潮的事情之后,张清可能有点郁闷?”萱萱抱着文件耸肩,建议道,“要么,找他聊一下?”   张清一直主要负责王海潮的商务工作,的确有些影响。   这事儿,苏文宣也是一点就通,忙点头:“嗯,谢谢。”   “不客气啊,万一是我多嘴,你当没听到啊。我出去了~”萱萱拿着文件飘出去。   苏文宣轻笑,这萱萱也是口是心非,明明要做好事,非要说自己多嘴。   他仔细一想也是,萱萱和张清都是商务,从业时间萱萱还要早一年,的确一直以来都要成熟稳重、顾全大局点。   等手头的事情忙完,苏文宣才将李曼叫进办公室。   李曼昨天下午也去了沪城,因此手头一堆事情拖到今天在处理,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了?”   苏文宣一琢磨,便道:“梁诺商务上的事情,是不是有一部分在你这里?”   李曼作为他的总助,兼管理,手头着实有许多工作,“对!”他这么一问,李曼也立刻明白过来,“真的是忙的太乱了,是要划拨给张清负责对吧?”   到底是自己人,说话都不用说全了,就懂了。   苏文宣轻笑着靠向椅子:“哎,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明白我,我就可以彻彻底底回家养老了。你把梁诺商务的工作给他,另外帮我沟通下,看看张清的意思。”   “张清那闷头做事情的性格,估计忙起来就好了。那我找时间交接过去。”李曼又道,“对了,团建旅游去旁边的市外的明岛?基本上都同意了,玩得项目多,吃饭住宿都方便,这些人包车过去也不贵。”   “可以啊。”苏文宣道,“反正把费用花在刀刃上,大家开心就成了。我都没意见。”   “行,那就七月份熬过去,八月初去玩。”李曼笑着出去。   苏文宣想,那家里怎么办?   那小老虎又怎么办?   苏文宣眯着眼睛挠了下眉心,想想中午他那模样,就要发笑。   真是个大难题。   下班前,苏文宣接到霍祈东的电话,他要临时回一趟家里老宅。“去呗,我又没要紧事。”   “苏文宣,过几天我带你回一趟家里?”霍祈东在电话中这样问道。   苏文宣单手插在腰间,站在窗边,望向夕阳晚霞。“过阵子好了,不着急的。”   “嗯。”霍祈东也没什么语气,“那你去吃饭?我让许……”   “不要。”苏文宣忙打断他,“我自己会找地方吃饭的,先去处理要紧事,乖。”   人在面前的话,还真的很想挠挠他的下巴。   呵……   苏文宣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收了电话,却看到李君晟的微信:【文宣,我在你常去的西餐厅定了位置,我等你到餐厅关门】   这李君晟。   哎,苏文宣心道,非要叫自己做个绝情又狠心的人么?   下班后,苏文宣打车去了小酒吧。   老板成刚见到苏文宣时,举着龙舌兰酒杯笑问:“痊愈了?”   “嗯。”   也对,上次来还拄着拐杖。   苏文宣不无感叹地道:“成老板真的是厉害人啊,记性好得我望尘莫及。”   “干一行爱一行嘛!再说,你熟客了,我不关心关心老客人,难不成赶你走啊?”成刚笑呵呵。   他长得颇为五大三粗,但到底无比细致。   小酒吧里安宁又惬意,分区明显,苏文宣指了指外面的露台:“我今天坐露台吧。”   “成啊。喝什么?”成刚问,“试试我新推出的肯塔基桃子?保证你会喜欢!”   苏文宣抬手,指了指他,喜笑颜开:“哈哈,你回回都这么说!行吧,那就——肯塔基桃子吧。”   这热夏的夜晚,大部分人都躲在冷气中,露台几张桌都空着,苏文宣占了个好位置,能看到不远处街角的车水马,在安宁之中又有几分喧闹。   到了这儿也不必要拘束,他本就是来偷闲的。   谁也不必应付,什么也不必想,倒在沙发椅子里放松就行。   他舒舒服服地对着夜空,容色平静,眼睛半闭着,嘴里轻轻哼着调子。   是一周非常适合夏天的歌曲,七尾旅人的《八月》   “……君の手握った君と走った,もうどうしようもない位に会いたいよ……”   梁以臣端着鸡尾酒出去时,就看到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放松地脊骨半靠在椅子中,扬起的下巴、脖颈线条一直延伸进衬衣领口……   苏文宣哼着哼着,就多了一个声音在为自己和声。   这声音颇有些清脆的少年音色,像是初夏时节的青梅一般,叫苏文宣一下子睁开眼。   却见到一张还算有些印象的面孔。   上次在这里遇见的歌者,抱着吉他弹岸部真明的曲子。   “梁以臣对吗?”苏文宣笑着道。   梁以臣将手中的托盘推到桌上:“你的肯塔基桃子。”   苏文宣仔细一看小碟子中的黄桃撒了一层黑胡椒,他轻轻一皱眉,又笑着道:“成老板这是怎么折腾出来的新口味?黑胡椒味黄桃?”   梁以臣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反正不是香菜就行。”   苏文宣竟然颇为认同这句话,拿起那杯柠檬黄鸡尾酒,将旁边插着的桃子片和柠檬片取下来,抿一口,摇摇头道:“不要怀疑,下一次就该轮到香菜当主角了。”   冰冰凉凉的杯子握在掌心很舒服,他看一眼酒吧里面,主动问梁以臣:“怎么?不需要上场?”   “等不到知音,不上也罢。”梁以臣双手交叠,搁在后颈上,扬天轻叹,“你的日文发音很好听。”   “是么?”苏文宣道,“谢谢。”   他打量这个年轻人,尚且记得他对自己说过,文城大学的……统计学还是什么数学专业的学生。   苏文宣想,这世界,总不缺这些有意思的灵魂。   “是不是放假了?”   “对。”梁以臣歪着脑袋,笑着道,“放假了。”   “那不去……干点别的事情?每天来唱歌?”苏文宣喝一口酒,悠悠然地问。   梁以臣忽的双手手肘撑在桌沿,上半身靠近苏文宣的方向:“我想等等,你是不是还会出现。”   眼神热切之中不乏真挚。   苏文宣拿着酒杯,做了一个颇为无奈的手势,喝着酒朗笑:“那你得失望了。”   “那也得试试。”梁以臣也不介意,又靠回去,哼起了刚才苏文宣没哼完的歌。   两人不再说话,苏文宣将椅子挪了一下,朝着视野更开阔的一面,架起腿,耳边有夜风,也有这年轻人的歌声。   夏夜的闷热被酸甜的肯塔基桃子给一口又一口地消化了,只剩下似有若无的曼妙。   城市中心的位置,是没有星星的,连月亮的面貌都变得婆娑起来。   苏文宣也轻轻跟上梁以臣的调子,将这首歌唱完。   一杯酒入胸腹,燃起一路火苗后,只剩下渺茫的灰烬。   也不知何时,梁以臣消失在旁边。   苏文宣也没管,无关的人,去留随意。   他看一眼手表,该回家了。   正在此时,霍祈东电话打来:“在哪里?”   苏文宣轻笑:“在一家小酒吧。”他拿起酒杯在手机便晃一晃,冰块敲击玻璃杯的声音格外清晰,“刚喝完一杯。你呢?”   “跟谁?”   “没谁啊,一个人。”苏文宣将杯子丢在桌上,“那我回家?你几点可以到?”   “我去接你,在哪里?”   霍祈东的声音沉沉,夜色之中,听上去还真有感觉。   苏文宣顺着道:“哦。那我坐着等你。”他一只手在椅子下晃来晃去,的确懒得动,惬意得很。   每天上班真的是太忙,神经崩得死紧,从客户到下属每一次对话都要时不时敲打自己,要保持状态不能松懈。   相对而言,此时此刻,是多么弥足珍贵。   半小时后,苏文宣等到了霍祈东,以及远远跟着的许昶。   露台上没别人,苏文宣眯着眼睛笑,抬手朝霍祈东勾了勾手指。   从霍祈东的角度望过去,远处是城市灯火,近处是苏文宣的璀璨星眸。   他单手斜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中,站定不动,扫一眼桌边另一张椅子,随意问了一句:“还不想回去?”   苏文宣就不爱看他这脸色,轻哼一声,抬抬下巴:“过来,小老虎。”   霍祈东这才走过去,微微一扯西装裤,半蹲在苏文宣的椅子边,语调极轻又极宠地柔声问:“好玩吗?”   “好玩的。”苏文宣摸了摸他的下巴,凑到他面前wen他的唇,又仰头笑道,“特别好玩……哈哈……”   说着,伸手捏起小碟子里他没敢尝试的黑胡椒黄桃片,递到霍祈东的唇畔,哄骗道:“试试?味道很不错。”   霍祈东自然也闻到黑胡椒味,皱皱眉:“是什么?”   “桃子。”   苏文宣趁他要说话,不由分说直接塞进去,只见霍祈东一品,眉头皱得更厉害。   他正要笑,便被霍祈东按住后颈,重重地wen住。   黑胡椒夹杂着黄桃味,奇奇怪怪地涌入口腔。   舌尖互抵,唇齿相依,在你来我往的咀嚼之中,却有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唔……”苏文宣喝点酒,脑子就上头,满足地喟叹一声,放松下来,随他wen着自己,只是有些应付不过来,轻轻地哼了两下,温顺得好比被摸舒服了的软猫儿,他似笑非笑地道,“原来这桃子要这么吃才好吃,老板真是有心了。”   霍祈东也觉得味道不错,在他唇边再wen一下。   不过,到底是在外面,霍祈东没有公开表演的癖好。   他更愿意私底下折腾苏文宣,也不愿意被人看到他独有的风情。   霍祈东松开他,道:“走吧。”   苏文宣今天中午刚被他“欺负”过,眼下更想逗逗他,按着他的肩膀道:“你背我出去?”   霍祈东打量他无比湿润润泽的红唇,不做声。   “怎么,不行?”苏文宣笑着道。   霍祈东凑到他耳边,咬一下耳尖儿,才道:“你说我行不行?”   尾音一扬,热气呼上来,痒得苏文宣避开。   真是不能乱问的两个字。   眼见着霍祈东真的要转身过去,苏文宣忙拽着他起身:“开玩笑的,走吧走吧,回去睡觉。明天周五了,且忙不死。”   霍祈东揽着他的肩膀,掌心透过白衬衣,揉着肩头,他wen了一下苏文宣的额角:“嗯。走了。”   出去时,昏暗的酒吧,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苏文宣眼帘半阖地看路,没注意到,但霍祈东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男孩子很年轻,长得面嫩,显然是苏文宣会喜欢的那一类。   霍祈东的手越发用力地按住苏文宣的肩膀,想到刚才桌边另一张明显是被人拉开过的椅子,心里的那点介意似从水底下慢慢生升腾上来。   回程的车里,苏文宣靠着霍祈东,曼声哼着歌。   霍祈东一只手揽着他,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苏文宣想到什么似的,轻声问:“最近是不是很忙?还要出差吗?”   “嗯。”霍祈东道,“日本那边,还有点事情要过去。”   “家里怎么样?父母都还好?”苏文宣关心一句,“你大哥……”   “没事。”霍祈东wen他的额头,“交接过的项目除了风险管控问题,已经在协调处理。”   苏文宣心道,听你跟你大哥打电话,听上去可没这么简单。   不过算了,他也懒得管。   “哎——”苏文宣忽的扭头看他,“那我是不是可以顺便去日本玩玩?这样,就不用抽时间去旅游?你觉得呢?正好真的排不开。”   “不是去挪威?”霍祈东微微皱眉,不过的确没时间,“嗯,那就找时间去日本?”   苏文宣点点头,正要答应,却听手机响了。   他喝了酒,人又跟霍祈东搂搂抱抱在一起,压根儿把李君晟给忘到北极。   顺手抽出手机,赫然屏幕上显示“君晟”两个字。   苏文宣注意到霍祈东的眼神就凝视自己。   接还是不接?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接了。   不接,显得自己更心虚。   未免李君晟要说太多,苏文宣主动道:“君晟?我下班了,你有什么事情?”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臂,慢慢将五指交cha进去,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静静地听他打电话。   苏文宣听李君晟说还在等自己,他只放低声音道:“你明天没有戏吗?早点休息?好吗?”   李君晟那边简单应了。   苏文宣挂断电话,轻咳一声,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对霍祈东说。   心底里他也很清楚,李君晟这个样子,苦得是他自己。   但苏文宣也不是不心疼,毕竟这个男孩子他真的是在意过,也一直都很欣赏他的演技和上进心。   这一切都已经无关乎爱情了,单纯地站在朋友、甚至是一个旁观者角度而已。   “想什么?”霍祈东主动道,他的确很想问,但却忍住了。   苏文宣摇摇头,主动靠向他的肩膀:“没有。”   一顿,他主动问:“对了,那后天那个颁奖,我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正装出席就行。”霍祈东耐心解释道,“颁奖完了就回去。”   “哦。”苏文宣举了举两人握着的手,拉到自己胸口。   霍祈东的手背ya在他胸腔上方,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的速度,又轻又快。   两人回到家后。   苏文宣去洗澡,他的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   中途霍祈东看到手机闪了一几下,他皱眉,下意识地走过去,站在床边冷冷地望下去。   是李君晟发来的微信。   最新的一条是:   【文宣,真的不能来陪我喝一杯吗?我只是想见见你。】   霍祈东没动,只是站在床和洗手间之间,听着里面的动静,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径直走出卧室,摸出自己的手机,联系了许昶。   站在阳台上,霍祈东反身望向客厅里,一眼可以看到那鱼缸,悠游自在的小鱼儿左右晃荡。   电话接通后,霍祈东冷冷道:“阿昶,找一下李君晟的资料,要足够全,三天后要。”   等收起手机,他看向外面的无边夜色,微微眯了眯眼。   苏文宣,你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休想从我身边将你抢走。 第74章 074【三更】   周五上午,从萱萱口中得到最新消息,奢侈品品牌C家安排于下周三,同周非签订最终的合作协议,部分宣传期安排以及相关的要求已经全部按照惯例发到了苏文宣这里。   苏文宣安排萱萱同周非以及他的执行经纪人刘凯沟通。   他自己则抽了一个多小时,同另一位商务张清从头过一遍梁诺这边的商务工作情况,还拨了一个三方电话,让小雅也参与进来沟通。   总之,整个工作室都充斥着一种飞速运转的气氛。   等今天的兵荒马乱过去后,这上半年所有的工作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合作也好,官司也罢,一切都在车轮滚滚的喧嚣忙碌中,摧枯拉朽地席卷了每个人。   谁也来不及想太多,等着大家的是下班前必须要提交的周报、下周一晨会前必须要呈现六月月度总结以及上半年考核表,甚至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表……   苏文宣今天自己也忙得头疼,没时间午睡,一整天足足喝了三杯咖啡,内部的事情处理完,又是外部的对接。   拿着考核指标的客户们也在这个时间点疯狂地寻找他。   暂时无法合作又不能得罪的、预期想要合作但要求过分的、之前维护过但许久没联系的……   林林总总,苏文宣觉得自己好比被人抽打的陀螺,已经忘记了时间本身的存在,只知道疯狂往前跑。   也许正如旁人所说,只要跑得最够快,也许可以超越时间,也未可知。   晚上是苏文宣掏钱,大家去吃饭。   事情实在是太多,为了等齐人,时间一拖再拖,愣是到八点才塞进几辆车里,轰轰烈烈地杀去餐厅。   小雅还特别一个人从梁诺的片场冲过来跟大家一起吃饭。   梁诺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在拍戏,给她放假一晚上。   小雅一见苏文宣,小嘴儿跟喇叭似的在他耳边叨叨叨,分明下午还一起开过会。   不过当时说的是商务上的工作,眼下小雅又有一堆其他问题要问苏文宣。   苏文宣忙不迭地给她解答各种问题,手撑在桌上,捏着一杯啤酒讨饶:“袁总,袁小雅同学,放过我,我今天真的累得行将就木。你那些问题,算是管理上的了,这你得去问李曼,我也不太擅长了。”说完一饮而尽,“我干了,袁总随意。”   “什么啊!”小雅哈哈笑起来,真是明艳极了的一张面孔。   苏文宣望着她,哪里能想到,去年的这个姑娘还跟着刘梦斐后面挨骂和哭诉呢?   时间是最好的工具,帮助每个人找到全新的自己。   小雅选择了相信苏文宣,而苏文宣也选择相信小雅。   事实证明,他们当初的选择都对了。   等吃过饭,换过一个场,一群人又进了KTV。   苏文宣手里拎着细窄的啤酒瓶,坐在李曼身边,在缭乱的灯光中,寻找到正在和萱萱一起对唱情歌的小雅。   他对李曼道:“你觉得小雅怎么样?”   李曼看他一眼,彩灯下,白皙的面孔上满是疲惫,她问道:“那你也说哪方面吧?”   “执行层面我觉得问题不大。”苏文宣道,想了想小雅跟着自己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就是有时候容易急,情绪化稍微严重点,不过这半年已经很好多了。”   “嗯。”李曼道,她将苏文宣吊着的半瓶啤酒取过来,不让他喝了,白天乱喝咖啡晚上又是啤酒。   她细致道:“你知道吗?我觉得小雅身上最可贵的不是她能力多么超群。”   苏文宣歪着脑袋:“继续说。”   “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往前的状态,你没发现她有源源不断的工作激情吗?”李曼问道,“真的太难得了。”   苏文宣道:“这里面的重点是,她不是社会新鲜人。她已经尝过职场这些污七糟八,她还是这么的有激情。难得。”   李曼点头道:“她其实有时候也会来找我问事情,之前你也提醒过我,她是个人才,所以我每次都解释得很细致,希望能带好她。但我觉得很快,我也带不了她了。”   “是啊,很快就不需要了。”苏文宣道,“她快不需要技巧了,她需要资源去练手去尝试,去错几次,然后总结出她自己一套经验来。”他的手在空中点了几点,“曼曼,我们这次一起赌一把?”   “赌什么?”   “我下半年要交一部分我的资源到她手里,让她去试一试。”苏文宣对李曼一挑眉,似乎有些飞扬神采泄露出来,“我很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工作多听我的话,而是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自知之明,她太清楚自己缺什么,也太清楚自己要什么,这种人,一路上绝对都是在做加法的。”   “是啊,就像是一块海绵。”李曼摇摇头,又望一眼唱到兴起,和萱萱抱在一起的小雅,“你看她,多么开心。她是真的投入这一份工作,并不是单纯在赚钱的。”   苏文宣笑了,低眸:“是啊,我其实很羡慕她。”   多么年轻,充满斗志。   似乎一切都可以好起来,似乎没有人可以摧毁自己坚实的堡垒。   摔个跟头也不过是掉两滴眼泪,然后继续大路朝天的一路狂奔。   “赌吧!”李曼难得豪气道,“既然我们都拥有重头来过的勇气,那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些机会?”   “不。”苏文宣笑着道,“我们再不给小雅大平台,很可能别人就要来挖我们的宝了。”   “说的也是,这圈子,不缺艺人,最缺的是能带人的经纪人。”李曼笑到,“那就赌这一把。希望她也能一如既往地信任我们!”   “好!赌!”苏文宣从她身侧绕过去,快速拿过刚才的那支啤酒瓶,又给她塞一了酒瓶,硬是碰了下杯,“赢了,我请你吃大龙虾!输了,我请你吃小龙虾!”   “哈哈!神经病!”李曼笑着跟他碰瓶子,喝了酒。   他们靠在一起,肩并肩。   “张清也很好,不声不响,却很努力。萱萱特别好,有冲劲,还有点闯劲。李冬呢,策划做得很好,天马行空,给他点思路他能开花结果,不过男孩子,粗糙了点,有采萍补充……”说到这里,苏文宣感慨一句,“采萍的公关声明、宣传文案、营销文章写得没话讲……不管是从法律层面还是从文采方面,以理服众,以情动人,逻辑条理都绝对厉害。”   李曼接过去道:“小珍认真负责啊,我给她配的实习生,带得也很好,越来越老练……所有的特质里,我最喜欢的是认真。对自己认真,对工作认真的人,真的,都特别好,特别踏实。还有大野呢……”   两人把工作室十多个人都嘚啵嘚啵地说一遍。   最后,苏文宣总结陈词,手臂揽住李曼:“我们曼曼最好,永远好,一辈子都这么好!”   “我看你是喝多了!”李曼啐他一口,“别喝了,我知道你没醉,但累得厉害再喝酒,容易不舒服。”   “明天不是周六,能睡懒觉的嘛!”   苏文宣者才想起来,明天晚上还要陪小老虎去参加活动,他笑嘻嘻地道:“曼曼,你觉得小霍怎么样?”   “对你还是小霍,对我那是霍总呢。”李曼笑道,“目前来说挺好的,只是性格可能跟你太不一样了。你们估计磨合很久了吧?”   苏文宣一愣,半晌才一顿笑:“哎,知我者曼曼也!”   两人笑做一团。   整场结束时,压轴曲目是《最初的梦想》,工作室大家票选出来的集体之歌。   三个人凑做一团,围着一个话筒,有调子没调子地在喊。   ……多渴望懂得的人给些温暖借个肩膀,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苏文宣左边坐着李曼,右边是李冬,三个人都在喊,似乎都要将压抑太久的疲惫宣泄出来。   等一曲唱完,苏文宣累得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想——他最初的梦想,好像都已经不见了。   不过,没事。   一生的风景那么多,何须在乎过去?   ……   今晚霍祈东有应酬,忙得比他厉害。   苏文宣到家后快速洗个澡,强撑精神,给他发了条“少喝点酒”的微信,就呜呼哀哉地裹着被子睡去了。   霍祈东回去时,冷气开得太低,只见苏文宣跟蚕茧似的在缩成一团。   空调遥控又不知道丢在哪里,害得他找了好久才在柜子的抽屉里找到。   霍祈东坐在苏文宣身侧,手指揉他的眉宇,轻声道:“藏这么好干什么?我要跟你抢吗?”   半晌,霍祈东才轻叹一句:“的确想抢你的心。”   俯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鼻尖柔软温暖的气息好闻得叫人心醉。   霍祈东麻利儿去洗澡,出来时,带着一身潮意上去,从苏文宣身后裹住他,将他狠狠揉在怀里。   当他的胸口被苏文宣的后背填满时,霍祈东才又喟叹一声:“苏文宣啊苏文宣,就知道折磨我。”   然而苏文宣并不是很开心被人在睡梦中强行抱住,他迷迷糊糊地拖长调子道:“别闹……小老虎……别闹我……”   霍祈东听着这个称呼,心道,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叫了?   好像也没有明确反对过。   呵,苏文宣这人,也挺爱给人瞎取名字的。   一会儿小霍,一会儿霍总,这会儿又是小老虎。   真是又腻歪,又甜蜜。   霍祈东在他有些潮红的脸颊亲了一下,悄悄贴着他的脖颈问:“我是小老虎,那你是什么?嗯?苏文宣,你是小白兔吗?还是小白猫儿?”   他想了想,苏文宣眼帘半耷拉的时候,是挺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儿,尤其是肚皮软软,就更惹人想去摸两把。   苏文宣哼哼着从梦中睡醒的时候,以为自己快窒息了。   他闭着眼睛本能地抬手想推开,手掌却摸到刺刺的东西,他一惊一乍。   还有个人pa在自己身上“行凶”。   更要命的是,肌肤要么冷要么烫,冰火两重天,显然是被人ba光了!   “醒了?”霍祈东在昏暗中,准确无误地将他两只手腕一并,一起用力按上他的头顶。   苏文宣脑子没完全醒过来,身体却已经醒了,头皮一紧,某些藏在心底里的记忆顷刻间汹涌而来。   他下意识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声音远比平时更大更严厉,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绝望气息。   “嘘…嘘!……”霍祈东立刻意识到他的反常,忙放开他的手腕,将人整个搂进怀中,“苏文宣,怎么了?是我,是我!”   苏文宣惊魂未定,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他猛的掀开霍祈东,抽过枕头,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你干什么?”霍祈东跳下地,缺不小心磕到chuang头柜,疼得皱眉,忙去拍开灯。   灯光大亮,苏文宣全身未着丝缕的身躯有种古怪的苍白。   霍祈东看过去,他脊梁笔挺,却脆弱又孤独。   苏文宣没回答他,而是大踏步地跨出去。   他也不知道,他刚才有一瞬间恍惚,情绪有点过激。   这的确不是平时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搁在平时,他怎么都能忍过去。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竟然萌生逃意。   霍祈东要跟出去时,却见苏文宣拉上门,头也没回地道:“我睡沙发,早点休息。”   霍祈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被单狼藉,以及那个原先放着枕头的位置。   深蓝chuang单上,仍旧能看到苏文宣落下来的短发,宣示着他长期睡在这个位置。   霍祈东轻轻摇头,这个人,明明不舒服了,却把房间让给自己也不愿意动怒?   他是不知道怎么发脾气,还是有脾气也全部咽进去?   在这点上,霍祈东的确不懂他。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人都是有底线的。   被触犯了底线,情绪激烈起伏,甚至于报复惩戒。   但苏文宣似乎没有这根底线,好像是一汪水,简简单单一看表明风平浪静,但其实呢……   不管多大的石头丢进去,都默默地被他吞没。   深不见底到叫人心惊。   但他的深不见底与旁人的城府深邃是两回事。   苏文宣这种忍气吞声只叫霍祈东觉得心里隐隐作疼。   霍祈东坐着,冷静了三分钟,看一眼夜灯,凌晨一点三十三分。   他轻叹一声,忙起身出去,。   客厅的灯开着,苏文宣趴在沙发上,身上随便盖着沙发毯,脸也埋在枕头里。   沙发毯太短,只从他后背盖到腿根处,两条笔直的大腿就这么白生生地刺激着霍祈东的双眸,惹得他轻轻一咽。   看苏文宣听到声音肩膀轻轻一颤,霍祈东走过去一些道:“你去里面睡,我睡沙发,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得不像霍祈东了。   苏文宣似乎已经没事了,摆摆手困意朦胧地道:“没关系。你去睡吧。明天不还有事?”   霍祈东弯腰,单膝跪在沙发边,看他不愿意抬起脸,只能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脑袋上,低头亲他的鬓角:“对不起,是我的错,去卧室睡好不好?”   苏文宣闷在枕头里,语调有些谨慎地道:“不要这样行吗?不要夜里趁我睡着……”   “嗯。不会了。”   霍祈东很清楚为什么苏文宣能在自己身边睡得安枕无忧,因为他信任自己。   甚至于他也理解了,两个人白天不管怎么针锋相对,苏文宣都不会生气,但夜半的这种“突袭”的确容易摧毁脆弱的信任感。   霍祈东亲他的耳尖,“不会了,苏文宣。”   苏文宣闷声道:“你就当我矫情吧。小霍,我想一个人睡。好吗?”   “嗯。那我睡沙发。”霍祈东知道他一定不肯,只道,“我抱你进去,不要反抗我,好不好?”   他起身,推着苏文宣起来,试图隔着柔软地沙发毯把人打横抱起来。   苏文宣却自己扶着沙发上起来:“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被霍祈东扶着起身,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   既然心里也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喜欢他,更喜欢他的拥抱和亲wen,总是要面对的。   潜意识里虽然有点犹豫和畏惧,但毕竟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已经做出选择。   总不至于半道上还后悔。   非但没有意义,而且浪费大家时间。   苏文宣一向不喜欢后悔做过的决定,因为那意味着否定了当初那个做决定的自己。   没有人愿意否定自己。   他心思百转,最终于思想斗争中,无声地,自己说服了自己。   将所有情绪于无声中消解,他握住霍祈东的手。   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一般,低声道:“走吧,不早了去休息。”   他拉着霍祈东两人一起上了chuang。   霍祈东一直不说话,因为从他的角度,意识到苏文宣的情绪转变特别古怪。   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早就已经爆发。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样。   而第二天发生什么——   霍祈东清醒地记得他思路清晰地给郑云峰打电话,谈条件。   想到这里,霍祈东忙将人抱住:“苏文宣,你跟我说点什么?”   哪怕你骂我两句也可以。   苏文宣轻声道:“那你把灯关了。”   “嗯。”霍祈东将灯关掉,再回过来,感觉到他平静地躺着,呼吸浅得近乎于无。   霍祈东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愚蠢的行为。   他再度将人拥住:“以后都不这样,好不好?”   苏文宣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吓我就行了,我老了。”   他畏高,又格外怕深夜的惊雷。   的确能忍,但不代表不会怕。   苏文宣本质上是一个胆小的人。   他似乎自嘲一般,“我真的老了,经不起恫吓。”   “不会,你永远二十九岁。”霍祈东尝试性地碰他的唇角。   苏文宣也主动嘟唇碰了他一下:“睡吧,起来就好了。明天天气好,早点起来去公寓后面的巷子买粢米饭吃?”   听到这话,霍祈东才勉强放心下来,“嗯。”   两人跟之前夜里一样,左手握着右手。   夜色中,霍祈东第一次明白一件事——他能走进苏文宣的世界,或许并不因为他的坚持与强硬,而是在于苏文宣的宽容与柔和。   换做任何一个人,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是危险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思及此处,霍祈东拉着他的手到唇边,重重了印上一个wen。   他清醒地意识到,命运馈赠了一份厚重的大礼给他。 第75章 075   第二天一早醒来,苏文宣悄悄亲了下霍祈东的嘴角,被他整个揽进怀中。   人体的热度实在是太迷人,苏文宣忍不住地蹭两下。   对苏文宣来说,昨天当场他已经想明白,逻辑可以自洽,那后续也就没必要继续搁在心里,否则这日子就没法往前过了。   他是一贯不喜欢跟自己较劲的。   苏文宣轻声对霍祈东道:“你再睡会儿,我先起来。”   霍祈东闭着眼睛轻嗅他的发顶,他刚醒,脑子还有些迟钝,主要是因为苏文宣同往常无异的表现,令他忘了昨天夜半的事情。   而下一秒,苏文宣一句话宛若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苏文宣亲着他的下巴,温言地问:“吃粢米饭吗?”   “……”   霍祈东整个人都一顿,脑子一根弦绷得死紧。   他睁开眼,不确定地wen苏文宣的唇,确认他还在自己怀里,也会主动回应自己,才算松口气。   “吃!”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应该可以压压惊。   他只要一想到苏文宣拎着枕头站在床尾,那单薄的脊梁透出来的绝望与无奈,根本不舍得再伤他。   苏文宣打个哈欠:“那起床吧,一会儿顶着大太阳出门,一早就出汗了。”   霍祈东按住他的手臂,试探性地fu触他,眼神牢牢地盯着他的双眸,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苏文宣稍微觉得有些痒意,忙哼唧一声:“别闹,痒。”   他曲起手,揪住霍祈东的两只耳朵,捏着耳垂玩,仰视他道,“嗯?还要再睡会儿,那不然我去买,你继续?”   霍祈东低头wen他的下巴,回应道:“一起去。”   苏文宣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抱住肩膀,实实在在的温暖,他喟叹一声,主动寻他的chun,贴上去。   当他湿滑的she尖刚一点一点抵进霍祈东的chun中时,就被他用力抱住翻了个身。   苏文宣趴在他身上,一只手轻拢慢捻地捏他的后颈,不足餍足地汲取他的温度。   他一贯的温柔此时显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掌心似带着一团温暖棉花般在霍祈东的肌肤上轻抚,有一种柔情似水的意味。   苏文宣想着昨天晚上可能让霍祈东跟着自己情绪波动了一下,又有点怕他过分在意,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投入。   他一边亲他的薄chun,指尖一点一点探进chun中,来回拨弄他柔嫩的she尖。   霍祈东想到那天在厨房,苏文宣shun吸自己的手指,他也如法炮制,却听见苏文宣轻声一笑,凑上来,勾着自己的she往外。   这双慵懒而带着魅惑的眼睛一直凝视着霍祈东,见他眼底如火山熔岩般的情绪,才勾着唇似笑非笑地wen他。   霍祈东觉得自己距离疯狂可能也就一线之间。   不,他此刻站在百米上空的钢丝绳索中央。   非但疯狂,而且致命。   霍祈东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一下子没收住力气,叫苏文宣吃疼地皱眉,他忙松下手,却舍不得放开,摩挲两下。   “你……”   嗓音如夜风,沙哑且迷离。   苏文宣将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呢喃着道:“小霍……别说话……”   指尖被霍祈东再度抿进去,湿润的触感如电流般顺着皮肤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   苏文宣一叠声一叠声地唤他:“小霍……小霍……”   “我在。”霍祈东声音沙哑地回应他,“我一直在都在苏文宣。”   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胸怀中,嵌入骨血中,一生一世都拥有苏文宣!   苏文宣几乎是坐在他的腰上,快慰又难耐,实在是禁不住这么折腾,他抱着霍祈东的脑袋,在他耳边急切地催他一声:“小霍,碰碰我……”   霍祈东在他耳边轻声问:“碰你哪里,苏文宣,要我碰你哪里?”   苏文宣拉着他的手,按住,有些迟疑地闷声道:“……这里”   真是羞耻啊。   耳朵尖儿都要冒血了。   霍祈东注意到他的确一直将脸埋在自己肩头,他想看看此时此刻的苏文宣是如何迷人,诱着他道:“苏文宣,看着我。”   “不要。”苏文宣丢人地低声道,“帮我好不好?”   霍祈东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又哄又骗地道:“苏文宣,让我看看你?”   他的的手掌揉着他的面颊,一边推他,当两人面对面注视彼此时,另一只手握住了小苏文宣。   “额啊……”苏文宣胸腔起伏。   “快一点……”   他往日清醒理智的模样消失殆尽,昨晚的苍白身躯此刻成了诱人的绯红,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渗透出一种鲜嫩可口的香甜气息。   霍祈东如此之想咬他,咬得他连连讨饶得多引人犯罪。   这么一想,他两手握住苏文宣的腰,把他往上一提,自己则往下。   苏文宣实在是热得脑子糊涂。   霍祈东则手掌按住他,启唇将他纳入口中。   “不要!”   苏文宣原本也不想这么刺激。   可是他逃不开霍祈东的禁锢。   “小霍,不要这样!”苏文宣到底在上面,他推一把霍祈东,声音有些喑哑地央他,“不要这样……”   霍祈东听他声音间的求饶,轻声问:“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苏文宣忙推开他,膝盖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床上,闷声道,“用手就好了。”   霍祈东侧起身,食指触及肌肤,又暖又滑。   随着他的触碰,苏文宣的脊梁轻轻颤动,敏感地叫人痴迷,他忍不住地叠上去。   沉得窒息。   苏文宣chuan着气,耳边是他呼吸的热气,听他咬自己耳朵道:“那我用手好不好?”   说着手从身体和chuang单之间揉进去,再度捕获。   苏文宣后脊微往上顶,紧紧蹭着霍祈东的xiong膛,脑袋被他往后掰过,扭着上半身同他严丝合缝地接wen。   “呼……额……啊……”   苏文宣的手掐着他的臂弯,越来越用力,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可霍祈东只觉得快慰,疼得叫他真实且痛快。   在抵死缠绵般的深wen中,苏文宣彻底shi放,而霍祈东还在ceng着自己,他也没有避开。   霍祈东经过昨晚的事情,不敢真的动他,只是在他身后腾挪,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敢稍许放肆起来。   最终的结果是,苏文宣上下都shi了。   后脊凹陷的位置如精致的碟,盛满了霍祈东的精华。   霍祈东往下望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皙的肌肤,起伏的线条,丰满的rou臀,与他喷she出来的液体……   丝毫不必经过大脑思考,本能令他再度ying了。   苏文宣可受不了再被他这么抵死折腾一回,忙低声道:“要么你自己解决下?我去冲个澡。”他刚撑起上半身。   液体滑下tun沟,染湿殷红的一处。   “……”   霍祈东没头没脑地按住他,又蹭了一回。   等收拾完,都已经八点多。   苏文宣洗过澡出来,走进衣帽间,经过床时,嘟囔一句:“要么你别去了,我买回来吃也一样的。”   霍祈东不同意,非要一起去。   他今天早上可被苏文宣满足得不能再满足,必然要守着这温柔乡。   不过,他也悄悄琢磨了下,苏文宣好像一点事都没了。   “我很快的!”霍祈东进去随便冲了一下,立马围着浴巾出来。   原本是想一起冲的,他顺便对苏文宣再上下其手一番,然而被苏文宣拒绝了。   不是苏文宣介意,而是纯粹自己的老腰吃不消这么捣腾。   苏文宣去厨房倒两杯了温水,拿起其中一杯,站在厨房里静静地沉思,他在想,这样总好了吧?别让昨晚上的事情存了芥蒂。   两个人要继续过日子,还是不能有太多隔膜。   霍祈东换上衣服出来时,望进厨房就见他穿着纯白T恤和亚麻质地的米色长裤,裤脚松松垮垮地落在地上,遮着半只白皙的脚掌。   整个人在晨阳光线中,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明明在chuang上这么带感,可这儿纯粹得跟个不经ren事的一般。   霍祈东不敢多想,又要出事。   他快步去玄关,取了一双拖鞋,再度走进厨房,弯腰蹲下去:“抬脚。”   苏文宣见他低头,只能看到他黑发中央的发旋,抬手揉了下,脚被他握着脚踝塞进拖鞋里,他轻轻揪了一根头发。   霍祈东倒是不疼,将他另一只鞋子穿好,才就着这个姿势,仰头抱着他的膝盖道:“你没事了吧?昨天……”   苏文宣看他这可怜样子,忙把人拉起来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他看看他穿着衬衣西裤,忙道,“你就穿这样出去?”   霍祈东把人抱在怀中,压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对不起,苏文宣。”   像是讨饶似的。   窗外是蝉鸣声,苏文宣忙拍拍他肩膀:“早原谅你了。走吧走吧,热死了,一大早的。”他又把水杯递给他,“喝点温水。”   “嗯。”霍祈东没这种生活习惯,不过这几天在这里已经慢慢适应苏文宣的节奏了。   反正也不用操心,苏文宣都会顺手准备好。   往常两个人还开开玩笑,今天苏文宣感觉自己牵了头大狗,还是那种大型金毛之类的,温顺得哪里还有小老虎的样子?   苏文宣想,这人是怎么回事?早上满足了,就这么一副乖样?   啧。想到这里,他挠挠霍祈东的手心,带着他慢悠悠地转到公寓后面的小街上去。   霍祈东看着他施施然迈着步,潇洒,飘逸。   此刻的苏文宣在他眼里就是举世无双、世上难寻,谪仙下凡……   霍祈东揽住他的肩膀,亲wen他的耳尖。   苏文宣避开他,瞪他一眼:“这儿都是大爷大妈呢,别乱来,回头就成他们唠嗑的对象了。”   这一片生活区的确很热闹。   尤其是这种周六的日子,加上天气又好,早点摊人满为患。   两个又高又帅的大男人走进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站在摊点前,苏文宣点两份粢米饭,一份加油条,一份基础款,又要了两个袋装的豆浆。   他左手一直握着霍祈东,右手摸出手机支付了。   老板看他们一直拉着手,笑着问:“帅哥感情很好嘛!”   其他人很是认同,频频向他们投递窥测的眸光。   霍祈东不太在意,只觉得有点吵,而且的确是热。   苏文宣则对老板笑笑,拿着东西赶紧回去。   “不在这里吃?”霍祈东看看街边支起来的简易桌椅。   苏文宣扭头看他一眼:“你不觉得你跟猴子一样么?”   “……”   霍祈东松开他的手,揽他的肩膀。   看他一脸笑呵呵的,霍祈东禁不住诱惑咬他耳尖:“谁是猴子?”   苏文宣笑着用手肘顶他:“你呗。”   两人跟孩子似的,闹腾两下,又赶在阳光过于炽烈之前,踩着影子快速回到家里。   苏文宣一进门就踢开鞋子,冲进客厅的打开空调:“呼——还是在家舒服。”   凉了一会儿后,他才坐在沙发上,拿着粢米饭吃得欢实。   霍祈东记忆中,的确没有吃过这个。   他太小就出国,再之前是养在霍家,家里管家保姆一堆人顾着,没机会吃这些街边小吃。   他咬了两口,味道还可以,只是看苏文宣那份有油条,默默地问一句:“我可以尝一口你的吗?”   苏文宣抬脚踹他:“不可以!”   “苏文宣,让我尝一口。”霍祈东放下自己那份,扑上去。   苏文宣举着粢米饭,双唇油滋滋的,看霍祈东也是,忍不住上去wen他一下,狡黠一笑,又特别幼稚地道:“想吃啊?喊我一声文宣哥哥。”   “……”   这是强霍祈东所难的最高境界。   他连文宣哥都喊不出口,更何况是文宣哥哥!   霍祈东轻咳一声,老老实实退回去,施施然拿起自己那一份,沉声道:“明天我自己去买。”   “啊,如此。霍总很有觉悟。”苏文宣哈哈一笑,倒在扶手边,啃自己的油条。   看小老虎不做声,吃得沉默,苏文宣又忍不住凑过去,靠近他肩膀主动问道:“那给你咬一口?就一口,我也很久没吃了,真的还挺香的。”   那邻居小女孩儿诚未欺他也……   “不吃。”霍祈东还闹上脾气了,冷冷地回答,而且目不斜视,显然不受他的蛊惑。   苏文宣笑着心想,今天这小老虎很反常嘛。   果然这人啊,就是得这么“磨合磨合”。   他一个人笑得欢实。   苏文宣看准时机,把霍祈东手里的实心饭团劈手夺过来,再把自己的塞给他:“好了,你尝下这个吧。”   说着挠挠他的下巴,“乖,不闹脾气了?”   霍祈东心道:你别闹就行。   他想着,苏文宣跟昨天晚上那样闹上两次,他估计得去看心理医生。   于是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平日上班忙成狗,现在坐在沙发上喝豆浆吃粢米饭,属实难得。   一大早也没事,刚吃完,阿姨就来打扫卫生。   床单是苏文宣看着霍祈东换的,总不至于叫阿姨收拾。   这事儿倒简单,只是霍祈东看着那湿哒哒的地方,心头热得厉害,非得左右看一眼另一边的苏文宣才解渴。   等换了塞进洗衣机,霍祈东才出门,叮嘱苏文宣老实在家呆着,他傍晚回来接他一起去市里的大礼堂,参加颁奖仪式。   苏文宣则在家看电影,顺便联络了下许久没联系的几个朋友,唠唠嗑,维系下关系。   他晚饭吃得早,昏昏欲睡地迷了一觉,等霍祈东来接他时刚醒,有点稀里糊涂。   他是被开门声吵醒的,一看到是霍祈东,便又倒下去,扬声问:“要过去了?”   “嗯。”霍祈东走到沙发边,把人抱起来,wen着他温度有些高的面颊,“去换衣服?”   苏文宣打个长长的哈欠:“我去洗把脸。”   霍祈东抱着他进入洗手间,靠着门框,看他又是洗脸又是漱口的一顿折腾,结果人还是摇摇欲坠。   “睡了很久?”   “两个多小时吧。”苏文宣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有些担忧地皱眉,“晚上估计要睡不着了。”   他捉住霍祈东的手腕,把他背过去,自己则额头顶在他后肩膀上,腻腻歪歪地推着他走,小孩子气十足。   霍祈东感觉昨天的事情好像已经平稳的、彻底地过度。   两人之间一点隔膜都看不出来,反而苏文宣看上去还更依赖自己了一点。   他总算放心了。   两人进更衣室,苏文宣随手抽一件细灰条纹白衬衣:“要穿西装吗?”   “你不用。”   苏文宣看一眼他的衬衣,抽出一根深蓝色调的斜条纹丝绸质地领带。   霍祈东主动低头。   苏文宣将领带戴上去,再将他原本解开的两颗扣子系好,才打个温莎结,一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一会儿要谋杀菲林了。”   霍祈东道:“会有些生意上的朋友,不介意?”   “不介意啊。”苏文宣笑了,“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看他在灯下眸光璀璨,霍祈东忍不住地伸手将他搂进怀中,亲wen他的鼻梁:“苏文宣,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苏文宣的指尖揉着他的下巴,闭上眼睛点头:“嗯。” 第76章 076【二更】   两人上了凯迪拉克前往颁奖活动会场。   霍祈东让苏文宣靠着自己的肩膀,抬手调整后排的冷气方向,问:“晚上吃什么了?”   他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多么的温柔体贴。   简直比苏文宣都有过之无不及。   “外卖。”苏文宣一听,也皱皱眉,不过没说,只是随口道,“我一个人,懒得做饭,还要洗碗。”   说起这事儿,就想起上次他在北京同霍祈东开玩笑,让他擦地板的事情。   苏文宣一笑,没说话。   霍祈东问道:“明天我空,你做饭?然后……我洗碗?”   听上去倒是不错,但苏文宣怕他打碎自己那几只从苏茂琉古玩店里淘来的精贵的碗,道:“嗯,也可以。”   不过,到时候八成还是得自己洗。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抵达现场。   毕竟是正式场合,下车后苏文宣主动松开他的手,轻笑着道:“注意点形象,霍总。”   其实霍祈东根本无所谓,但怕他介意,于是随他去。   两人并肩上了大理石台阶,看到礼堂进口处就是硕大的立地宣传画报,苏文宣一眼望去就看到二十位候选人之中的霍祈东。   精神奕奕,英俊成熟。   上镜又好看。   苏文宣心道,这小老虎别说混商界,混娱乐圈都是拿得出手的好身段好长相了。   不过也是,若是丑得叫人不能亲近,谁理他?   苏文宣这会儿鄙视了下自己,果然是娱乐圈混久了看人先看脸。   门厅签到,受邀嘉宾同观众分两拨。   不过,霍祈东这边刚到,就有人带着笑脸迎上来,送上嘉宾卡给霍祈东身侧许昶,说清楚大致的位置所在。   “霍总,您这边请。”   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年轻也对苏文宣笑笑。   苏文宣微一点头,跟着进去。   座位是嘉宾候选人和助理前后排各一个位置,方便照应,另一个是观众席。   霍祈东原本想要叫苏文宣坐在自己身后,但苏文宣主动接过许昶手中的卡道:“我去坐在观众席,让阿昶跟着你。”他对霍祈东颔首,手掌按在他的小臂上,轻声道,“听话。”   这种场合,少不得需要一个贴身助理提点应酬,苏文宣没必要跟着掺和。   他施施然地走到右侧的观众席,找到自己的座位。   每个红色的软椅上面搁着一个长方拎袋,苏文宣将袋子提起来后坐下,翻出里面的宣传册。   整体活动的介绍和候选人名单等等,都很齐全,袋子里还有一个印着活动宣传标语和大会主办方logo的充电宝。   他翻开候选人名单,找到霍祈东的那一页。   底下一列的公司名称,看得人眼花缭乱,都挂着投资、基金名头,具体做什么的也就内部人员知道了。   评选是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初选,今年年初由组委会进行企业公司和业务情况考察,最终确定入围名单。   今天是来公布最终十强。   苏文宣猜测,应该是跟娱乐圈某些奖项活动类似,大差不离,早就内定了。   况且这是政府活动,更加注重流程的规整,不会允许临时出现太多问题。   苏文宣放眼望去,看到最前排的霍祈东正在同什么人说话。他身姿格外挺拔,又是当中比较年轻的,基本上很难忽略。   而对方发际线感人,在这礼堂的大灯下面无所遁形。   他猜测应当是主办方文城市共qing团宣传委口子的领导。   苏文宣又翻了翻那本册子,霍祈东应当是有不少合作都是在跟政府之间合作的,也难怪能参选到这么正式的颁奖中来。   看来这小老虎应当是正风生水起。   但他父亲怎么会将他的公司交出去给他口中那个不长脑子的大哥?   联系之前霍祈东在飞机上说过的内容,苏文宣直觉霍家可能已经到了要分家的地步。   三个儿子,折损一个,又扶持大儿子上位,让三儿子回避。   按照这个思路,那么未来家产怎么分配,已经昭然若揭。   他正捏着宣传册子沉思,忽的身边的椅子被人按下去,一道消瘦的身影入座。   苏文宣略瞥一眼,纤细单薄的身形,约莫二十出头,年轻,俊俏。   只是对方似乎认识他一般,竟然凑上前打招呼:“你好。”   很微妙的,苏文宣竟然品出一抹来者不善的气息。   他礼节性地点头,未做声,但没有正眼看对方。   他虽然和颜悦色,也不是对谁都客气的,尤其是这种令他直觉不太愉悦的陌生人。   对方道:“我刚在外面看到你跟三少在一起了,看来三少很喜欢你啊。竟然开始正经谈恋爱。”   “……”   苏文宣这才微微扭头看他一眼,盯着他。   对方真的很年轻,眼神明亮,脸小,头脸比例极佳。   苏文宣看他的坐姿便知道,这孩子身高一般,但是头身比也相当不错。   是个好苗子。   等一下——   好像不是时候研究这个。   苏文宣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这小年轻,约莫一分钟之久,看得对方的眼神躲闪起来,他才抬手,对着他稍稍一点:“你若是想同我说话,最好先自报家门。”   于是,他就看着这小男孩子拽过自己手中的宣传册,翻到了某一页,然后推到自己面前:“我大哥。”   陈学茂。   下面又是一长串的公司名称与各种职位抬头。   苏文宣一挑眉,将宣传册合上,丢在一边,叠起双腿,靠向椅背,并没理他。   “喂?!我再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对方恼怒起来,整个人都扭近了苏文宣。   苏文宣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扭头,修长的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嘘——”   对方皱眉,还未反应,便见他凑到自己耳边,轻柔如春风般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别这么聒噪。乖一点,安静一点,一会儿我让霍三跟你好好聊聊。”   “……”   这小年轻只觉得整个人毛骨悚然,低声咒骂一句:“你……你有病啊!”   苏文宣正回上半身,两手微微一摊开,脸上露出一个冷淡而疏离的表情,语气生硬地道:“还好,没有你这种自来熟的毛病严重。”   说完,他看到霍祈东正从前排下方扭头望过来。   彼此的视线在虚空中交汇。   苏文宣微微抬手,勾唇一笑,同他打了个招呼。   苏文宣注意到,霍祈东似乎根本没看自己身侧这个小孩儿。   那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亲热地凑上来自讨没趣?而且明显言语间是感情牵扯。他微微一蹙眉,不过立刻舒展开。   他难道还要跟这种小不点计较?   他都懒得同霍祈东本人计较。   等颁奖活动结束,苏文宣坐在椅子上等霍祈东来,而旁边那小孩儿也不走。   莫不是也在等霍祈东?   苏文宣猜测,别不是霍祈东之前的小情儿吧?   也不对,霍祈东说过他没有谈过恋爱,那这是——霍祈东的追求者?还是玩玩的?   苏文宣想到这里,才又重新注意一番这小孩儿,既然有个这么出色的大哥,家底丰厚,自然不是轻易会玩的那一款。   他未做多想,等霍祈东来了,还没站起来就见这小孩儿起身,对霍祈东道:“祈东哥!”   苏文宣一听,自觉自发地没动,不仅没动,反而掏出手机开始回复微信,反正永远有回复不完的工作留言。   霍祈东自然是看到这一幕,他抬手按住苏文宣的肩膀,对着这小孩儿严肃刻板地道:“你大哥还在跟领导聊天,你等等。”   “祈——”这小孩儿正要说话,便见霍祈东忽略自己,弯腰对坐着的清秀男人温声细语地道:“我们回去了。”   陈学盛没见过霍祈东如此温柔的一面,愣在原地,原先跟苏文宣搭腔的架势全无,只讷讷地道:“祈东哥,下周商会举办的赛马,你会出席吗?”   苏文宣看着手机屏幕挑挑眉,心道:上流人士,不是高尔夫就是赛马,要么是收藏拍卖,再者是艺术展览。   一听就跟寻常百姓极为遥远。   霍祈东手撑在桌面和苏文宣的椅背上,没有理会那小孩儿,而是继续问苏文宣:“不走么?”   苏文宣抬头,对上他如星一般的黑眸,将手机收起来,轻声道:“走。”   将手交给霍祈东,他站起身。   两人都高,站在一起显得那小孩儿实在是嫩得跟豆芽菜似的,苏文宣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霍祈东五指扣着苏文宣的手指,才对这忽然就可怜巴巴起来的小豆芽菜沉声道:“学盛,商会的事情我会跟你大哥沟通。”   说完,便微揽苏文宣往外走。   苏文宣看他这冷冰冰的模样,在留意那豆芽菜备受冷落的小表情,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等到外面,还有人在等着霍祈东要同他聊聊。   那人身侧站在一位优雅的女士,对方似不着意地看一眼苏文宣。   苏文宣退了一步,自觉同许昶站在一起,听许昶介绍道:“这是三少合作公司的宋老板。”   他压低声音问:“阿昶,那刚才那个是谁?另外,陈学茂呢?”   许昶低眸,恭敬道:“陈总和三少之前在国外是同学,过从甚密。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投资上跟三少合拍,现在又在主持商会工作,三少是重要成员,往来比较多。小陈总……”   连带着许昶都迟疑起来,苏文宣撇嘴,轻笑一声,眸光落在霍祈东笔挺的肩背上,淡然道:“好,我知道了,没事。”   许昶听他的语气,稍稍一瞥,便不再说话。   等霍祈东谈完,转身牵苏文宣时,苏文宣主动递出去手,握住他:“结束了?杰出企业家?”   霍祈东看他一脸逗趣,眼中带笑,真想亲吻他这双眼睛,可是大庭广众,不合适,只能道:“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礼堂,苏文宣站在大理石台阶的高处往远处看去。   月色明亮,疏星点点。   迈下台阶时,苏文宣问道:“你累吗?”   “不累。”霍祈东怎么会累呢?他今天从早上精神到现在,简直焕然新生,“想去哪里?”   “你开车,我们去城郊山上吹吹风?”苏文宣柔声问,“还是我开?我精神挺好的。”   毕竟下午已经补过觉。   霍祈东径直跟许昶拿过车钥匙,让许昶独自回去,对苏文宣道:“我来开,上东江山的发卡弯,带你玩一下?”   言语间颇有些兴奋。   霍祈东是觉得今天跟苏文宣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   生理层面的。   当然心理层面,也自然紧随其上。   因此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苏文宣当做自己人——虽然之前也是自己人,但今天格外不一样。   苏文宣的包容和温柔,令他觉得,好像他们的关系要突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一个契机的事情,顺其自然就能发生。   只要情到浓处,苏文宣似乎是任他“为所欲为”的。   这四个字很要命。   从一个大男人的角度,既令霍祈东蠢蠢欲动,与此同时,又反而更想好好珍惜他。   等坐进车里,苏文宣才皱眉问道:“我记得之前听谁说,东江山经常封路,有几个超跑车队在那边常跑?”   霍祈东轻咳一声,“嗯。”   苏文宣扭头看他英俊的侧脸一眼,耳边是凯迪拉克的发动机声。   “怎么,你也常去啊?”   这会儿,他想到了刚才那个小豆芽菜,不过手撑在车框上,没多说。   霍祈东又轻咳一声,对苏文宣道:“我刚回国的那段时间跑得比较多,手里有两辆车。”   “嗯。”苏文宣也没多说,有钱的年轻人玩跑车,本来就是挺正常的,他撑着下巴,眼眸望向车流,轻飘飘地问道,“副驾驶都坐着谁呢?”   “……” 第77章 077【三更】   副驾驶到底坐着谁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么难以回答。   苏文宣见他卡壳不做声,慢慢地扭头看他一眼:“嗯?”   “没谁。”霍祈东道。   此刻的霍祈东有种被情人抓包的愚蠢感,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种时刻,谁知道今天突然荒唐起来。   苏文宣轻笑:“刚才不有人口口声声喊你祈东哥?”   霍祈东想,苏文宣果真是聪明人,什么都知道,只是很多事情压在心底里,不太计较而已。   不过,他计较起来,倒也蛮合他的心意。   霍祈东伸手揉他的手腕:“他大哥跟我关系不错,偶尔带着他一起。”   苏文宣看他这小心样子,心道,眼下这小老虎可真是驯良如绵羊了。   他也不说话,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霍祈东以为他还要问,但见他没有了下文。   内心煎熬了大概三个红绿灯的时间。   终于在第四个红灯踩刹车的时候,拉过他的手亲吻了下手背,温声道:“除此以外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祈东自然不会蠢到什么小孩儿都往床上带,尤其是这种朋友的亲弟弟。   但是这么一想又不对,他之前的确荤素不忌。   心思绕来绕去,就看苏文宣半耷拉着眼帘看着前面,霍祈东反而问:“你怎么不问了?”   “呵……”苏文宣侧眸,眼睛眯了下,眼神颇有些锐意,淡然道,“怕什么?”   “……”   不行,苏文宣这个表情有点意思,配上这张白净无暇的面孔,令人想入非非。   霍祈东抬手将领结扯松,不耐地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松口气。   他觉得之前自己对苏文宣的理解,极为浅层次的,并且特别的苍白无力。   苏文宣的魅力根本一眼看不到头。   饶是已经见过苏文宣无数面,但当他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霍祈东就仿佛被他彻底吸引过去。   苏文宣对他而言,仿佛是一个深深的旋涡。   他再次扭头时,又看到苏文宣的嘴角微微上勾,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有种漫不经心的诱人。   霍祈东踩着油门,直接把这辆商务款凯迪拉克开出跑车的气势。   而事实上,他的内心是——他想下车,他想抱着苏文宣,他想吻他,他想gan他!   总之就是躁动得恨不得把车丢了,直接抱着苏文宣滚上chuang为所欲为才行。   车内空间就这么点,霍祈东莫名燥热起来,苏文宣自然感觉到了,他轻叹一句:“市区内开慢点,你想疯一回,其他司机不想陪你疯。”   他这声音冷冷清清,带着一点点的责备意思。   霍祈东立刻冷静下来,似乎被人无形之中按了下肩。   “嗯。”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油门放了放,回到慢吞吞的四十码。   最终还是耐不住,伸手去摸苏文宣的手。   车子慢慢地开出市区,进入东江路,霍祈东才打起十二分精神。   然而,一到东江山盘山路的口子上,霍祈东正准备蓄势待发,却听苏文宣轻轻道:“我试试?”   霍祈东不假思索地道:“成。”   东江路一路延伸到东江山顶,总长二十一公里,有七八个险象环生的U形发卡弯。   不过路做得很好,一道柏油路到底,路灯也齐全,而最顶上是风车观景台。   再者,霍祈东想,有自己在,就算苏文宣不熟悉路况也没事。   苏文宣从副驾驶下车,还没下去就感觉霍祈东一阵风似的拍上车门,一阵风直接灌到他的后颈。   他皱皱眉,微微一顿。   等苏文宣刚走出来,便被霍祈东推了一把压倒车门。   苏文宣不解地问道:“做什么?”   霍祈东深邃的黑眸盯着他,用唇蹭他柔软的唇峰,正准备“为所欲为”,却不料被苏文宣果断又无情地一把推开。   苏文宣头也不回地绕过车头去另一侧。   霍祈东一拳轻轻砸在车顶,怎么跟自己的想法不太一样?他怎么忽然这么冷淡?啊?   “你不上?”苏文宣坐在车里问。   “上!”霍祈东当然得跟着,万一出事也有个照应。   钻进车里,他系上安全带,看苏文宣发动车子后,在调整座位的前后位置和高度,霍祈东仔细道:“基本这个点,山上不太有车经过,不过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强烈的推背感直接把他一惊,眼前一闪,车子直接飞出去。   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路叫嚣,刺破东江山的夜晚宁静。   这辆车的起步和提速性能都相当不错,这一点霍祈东当然是知道的,但是苏文宣能开出这种气势……   他按住车门,看向苏文宣。   此时的苏文宣双眸紧紧地盯着前方,但整个人却很放松,似乎只有那一双眼睛如鹰隼般死死望向目标。   往日看上去颇为柔和的面容此时在夜色与灯光下,有一种异常难以言喻的气质。   笔挺的衬衣领子尖锐地支棱在脖颈处,令他下巴到喉结的线条显得如此之性感。   霍祈东想——今天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苏文宣的问题?   为什么我只要一看他,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下一秒,苏文宣漂亮又利索地过了一个发卡弯。   霍祈东猛然清醒——苏文宣原来开车的技术相当拿得出手。   稳准快,无一不在节奏上。   第一个发卡弯之后,车子就进入空谷地点,随着坡度提升,道路的右侧就是狭长而幽深的东江山谷。   车灯一闪,在沿山公路上飞驰。   霍祈东感觉他这速度有点猛,慎重提醒道:“苏文宣,旁边就是山谷,小心点,飞出去的话,尸骨无存。”   说完这话,他听苏文宣一笑。   紧促的呼啸声中,这笑声如此之短促,又如此之清晰清晰。   霍祈东皱眉,盯着苏文宣的侧脸,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只见苏文宣白净柔软的右手搭在在档位上,扭头对他快速勾起薄唇。   昏暗之中,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冶艳的光芒,柔声地问:“跟我一起死,你怕吗?霍祈东。”   眼神如流星般划过,璀璨闪耀得叫人不能直视。   陡然间,带来一股隐秘而刺激,甚至是致命的诱惑。   霍祈东看着这样的苏文宣,只张了张嘴,低声骂了一句:“我操!”   他一把拽掉领带,团成一团丢在车台上,整个人都被苏文宣点燃了。   紧接着是无比急促的三连弯,苏文宣不再说话,凝视前方。   他只是同霍祈东随口开个玩笑而已,当然是命要紧,他是死过一回的人,旁边又坐着个人,自然不会逞一时之快。   后半程的霍祈东一直不说话,他怕一张嘴就要爆粗!   今天从一大早到现在,就没有一个瞬间不叫他发疯的——只要苏文宣在他身边。   等苏文宣开上缓坡,绕到山顶的风车观景台时,车子刚停,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霍祈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副驾驶车门,气势汹汹地下去。   苏文宣其实并不想下车,他想在车里待一会儿。   然而,只见这小老虎莫名其妙地绕过车头,拽开车门,连搂带抱地非要把自己弄下车。   “做什么呢?”苏文宣轻问道。   霍祈东虎着脸,将他拽下车后,反手砰地一声合上车门。   下一秒,苏文宣被他搂着再次压在车门上,一个急促汹涌的热吻侵袭而来……   后背有一只手护着,倒是不硌,但他这胸膛实在是跟铁块般灼人又坚实,压得苏文宣难受。   苏文宣主动伸开手臂,绕住他的脖颈,勉强回应他这个几乎要吞噬自己的亲吻,手搭在他后颈处,揉着捏着。   好一会儿,两人才靠着车冷静下来。   不对,霍祈东可能有点上头,一时半会儿无法熄火,顶着苏文宣胡乱蹭。   苏文宣柔情蜜意地轻轻吻他,低声问:“早上不是来过两次?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霍祈东搂着他的腰,力气太大,几乎要折断他。   “过了十二小时了。”   “……”苏文宣松懈下力气,没骨头似地依偎着他的肩膀,笑出声,揉他的下巴一把,“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   他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顺下去:“休息一会儿,我们看看星星好不好?”   风车观景台,顾名思义,这附近山上分布着十几台白色的巨型风车。   当几十米长的叶片一圈一圈随着夜风转动时,月光将它的影子拖得极为长。   耳边是嘈杂的风机声音,白日里远观极为优雅的风车,此时此刻有种诡秘的轰鸣,甚至于在阴影之中有种难言的压抑。   人实在是太过渺小,站在浩然自然面前,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苏文宣仰头望向这不远处的巨大风机,估计塔筒的高度得有六七十米,他轻声地对霍祈东道:“小霍,你仔细听——”   霍祈东嗅着他脖颈处的气息,唇贴着他的肌肤,闭着眼睛,回应道:“什么都听不到,苏文宣,我只能听到你的心跳。”   还是直白而令人欢喜的霍祈东。   苏文宣抬手抚摸他的后脑勺,不无缱绻地蹭着他的耳垂,浅笑着道:“别光说好听的了,冷静了吗?”   “嗯。”   “走吧,吹吹风再回去。”苏文宣难得出来兜风。   这一周他就前天去眯了一杯酒,忙得太过,现在只是站在山顶看看风光,都已经满足浑身舒畅。   霍祈东揽着他,一起走向观景台的外沿围栏。   夜风有些盛,他抱紧了苏文宣:“冷吗?”   “不冷啊。”苏文宣双手撑在靠在大理石栏杆上,指着远方的市中心道,“你们山海投资那栋大楼原来晚上灯光这么漂亮。”   霍祈东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的确很美,但他自己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   大厦每一层都在闪烁霓虹,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中,虽然不是最高,但有一种夺目的亮眼。   “山海是租的办公室,还是?”苏文宣轻声问。   “地皮和楼都是霍家的。”霍祈东道。   俯视这座城市,胸臆之间竟有一种雄浑的气魄似乎要汹涌而出,霍祈东的眸光转向朝兴基金所在的大楼,没头没尾地启唇问道:“如果我用霍家作聘礼,你妈妈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苏文宣听到这话,远眺的视线收回来,望着他的侧脸。   月光下,棱角分明的脸孔有一种坚毅而冷冽的气质。   苏文宣很清楚地知道,霍祈东实在是太聪明一个人,不过两次同文女士交集,就已经明确感觉到这一点。   似乎他也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了。   思及此处,苏文宣倒是柔声道:“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不喜欢太直接的性格。怕跟我们家的人处不好。”   主动握住他的手,苏文宣道:“我的家人,从来都是尊重我的选择。”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在这有些猛烈的夜风之中,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丢失。   但霍祈东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说的——“我的选择”。   他转过身,抱住苏文宣的肩膀,与他深深地对视:“所以,我是你选择的对吗?”   苏文宣按住他的唇峰,轻轻一笑地逗他:“不是,是你非要塞给我的!”   话音刚落,他便被霍祈东狠狠一抱,蛮力撞进他的怀里。   耳边是他疾风似的言语:“我不管,苏文宣,我就是你选的!”   毫无理智,霸道蛮横。   “哈哈——”   这小老虎,苏文宣拿他有什么办法,只能顺毛,手掌从他后脑勺抚下脖颈,薄唇贴着他的唇:“嗯,你是我选的。”   鼻尖蹭过他的脸颊,苏文宣将唇贴在他耳边,又情真意切地轻声道:“众里寻你,万里挑一。”   霍祈东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脑子空白了一下。   纵然知道他在哄自己,但他也信了! 第78章 078   周日一早,苏文宣临时接到陆楠电话,请他去喝个咖啡。   两人都还在被子里,霍祈东一条胳膊横在他xiong口,听他温声说电话。   只听见苏文宣说:“好,那这样,就十点半见,我请你吃饭,好吗?再喝个咖啡也可以。”   霍祈东眼睛猛的睁开,拱着苏文宣。   苏文宣按住他的手臂,挂断电话。   “你干嘛?”   霍祈东抱住他yao,往怀里压,沉声质问:“苏总,你下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上司周末也要睡觉也要陪家人的吗?”   苏文宣不想跟他扯,打着哈欠道:“霍总,我是经纪人。你要是早三年认识我,我哪有什么周末?二十四小时都在伺候艺人。”   说完,苏文宣感觉喉咙有点干,感觉是要感冒的前兆。   想也是,昨天夜里跑去东江山顶吹凉风,晚上睡觉又怕燥热,冷气又打特别低,不感冒也难。   他掀被起身,准备去厨房喝点水。   霍祈东圈着他,脸孔凑在他的后yao,张嘴就轻轻咬了一下。   “啪——”的一声,苏文宣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   “你……”霍祈东尽量用一种令人感觉好商量的口吻道,“考虑换一个工作吗?”   苏文宣总觉得印象中,他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他果断又冷酷地拒绝:“不考虑。我三十了,三十岁改行?霍总,你是当真把自己当老板,不把普通打工仔当人么?”   霍祈东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   他直言道:“利达影视如果给你管理,你觉得顾得上?”   “……”   苏文宣咋舌,扭头看他,将他的推开一些,“你怎么利达了?”   语气之中不无惊讶。   霍祈东道:“没有怎么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记得利达的年末分红里没有你的名字,反而有周群山?”   周群山是利达影视的元老级经纪人。   苏文宣皱皱眉:“嗯。所以呢?我不能关心一下我公司的死活?”挥了下手,他真觉得喉咙疼,忙下地,“不成,你离我远点吧,我可能要感冒了。”   “什么?”霍祈东紧张地从床上撑起来,“那我送你去医院吧,别去吃饭了。”   “……”   什么逻辑?!   苏文宣没搭理他,进洗手间收拾完,又慢慢晃晃地去厨房弄三明治。   霍祈东洗漱完靠着厨房门,幽幽地道:“不是说好今天你做饭,我洗碗?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   听上去倒是怪可怜的,再阴郁一点就成独守空闺的痴男怨女了。   苏文宣背对着他耸肩:“你不把三明治当我做的?那你别吃了?”   一双手立刻圈上来,霍祈东下巴搁在他肩膀处:“你声音怎么这么哑了?扁桃体发炎了?”   “嗯。”苏文宣也意识到了,“吃完去吃药,家里有治疗消炎的中成药和感冒药。你离我远点。”他往后推推这人。   霍祈东wen着他的鬓角:“传染给我的话,我的身体里是不是就有你的一部分感冒病毒了?”   苏文宣登时不想说话。   几秒后,他才道:“你真不害臊么?张口就来,嗯?”   苏文宣扭头对着他皱了下鼻梁,瞪他,反遭他吻在自己的眉心。   “是你不肯对我说而已。”霍祈东想起那天在医院,苏文宣那么温柔地对郝一洋,口口声声宝贝宝贝。   想到这里,他松开苏文宣,走出厨房,去外面喂鱼。   苏文宣也没顾得上他,看一眼时间,忙将三明治拿出去,又弄了一杯牛奶给霍祈东,自己则是温开水。   吃过早点后,苏文宣喝了中成药,才准备出门。   见霍祈东拿着车钥匙,苏文宣站在玄关一顿:“你要出门吗?”   “送你。”霍祈东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去一趟山海,你结束去接你。”   苏文宣觉得他这殷勤,真叫人吃不消,忙道:“不用了,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忙吧。”   说着,低头拿出一双轻便的薄底运动鞋。   他今天穿着T恤,淡蓝长牛仔裤,额角落下几缕碎发,越发显得黑眸红唇,尤其皮肤特别白,乍一看嫩得跟个大学生似的。   霍祈东弯腰蹲下去,将鞋子给他摆正,非要握着他的脚踝穿进去。   “小霍……”苏文宣也拦不住他,口中低声道,“这我自己来。”   霍祈东没做声,等帮他穿好,系好鞋带,才起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走吧,一会儿太晒。”   苏文宣看一眼鞋带,只能点点头,随手拿了一副架子上的墨镜,就被他牵住手出去。   站在电梯里时,两人一时无话,霍祈东在看手机的消息,苏文宣则对着镜子看霍祈东英挺的鼻梁和平直的浓眉。   他隐约觉得,周五半夜那一场意外的折腾,给霍祈东造成的后遗症远远大过自己。   他已经完全没事了,霍祈东似乎正在呈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的情绪。   哎,感情啊,真叫人难以捉摸。   苏文宣想,以后平日里自己还是得克制点,不要叫自己的情绪波及旁人,省的连补救都不知道怎么补救。   走进地下车库,苏文宣才看一眼凯迪拉克旁边的黑色奥迪Q5。   这车是买来当观赏的么?   公司还有一辆一模一样的,李君晟送的Q5。   全搁在地库落灰不说,还要每个月按时交停车费。   苏文宣摇摇头,等霍祈东拉开凯迪拉克的副驾驶车门,他道:“你认得人做二手汽车生意?”   “怎么?”霍祈东护着他进了车子里,转过去上车,又问道,“你要处理哪辆车?”   明知故问,小样儿!   苏文宣手搁在车框上点了点:“之前那辆Q5。”   “让阿昶处理,车钥匙明天我给他。”霍祈东发动车子,开出去。   苏文宣瞥他一眼,心道:不是直接弄去废品厂碾压成铁块吧?   恐怕,还真的是这人干得出来的。   车子刚上地面,阳光刺目。   苏文宣将别在衣领上的墨镜戴上,打个哈欠,皱眉想早上电话里陆楠说话的语气。   也不知道一会儿要说什么,一想到她是王建强的人,苏文宣这也不好做太多设想。   有些事情,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霍祈东正要说话,看他戴着一副墨镜,苍白面孔,有点冷若冰霜的意思。   他觉得苏文宣的气质特别古怪,温柔是温柔,但也是冷的。   像一幅画,乍一看色调柔和,其实走近了,反而有些冷冷淡淡的况味。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霍祈东似乎走入了名为苏文宣的迷宫,之前的掌控感眼下消失殆尽,居然有一种被苏文宣情绪掌控的感觉。   “咳,那个……”   “嗯?”苏文宣接得很快,墨镜后面的双眸扫他一眼,长腿伸了伸,挺了下后腰。   “苏文宣。”霍祈东又叫他一声。   “嗯?”苏文宣微微皱眉,“怎么了?”   “没事。”霍祈东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是想确定你在我身边。   但是,焦灼感仍旧是无孔不入。   苏文宣朝他歪了下脑袋,减小两人的距离,懒洋洋地道:“那你中午怎么解决?”   霍祈东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支着脑袋,控诉他:“昨天不是有人说要给我做饭?嗯?苏文宣,你骗我。”   “……”   真是幼稚!   苏文宣看路况好,忍不住伸手快速挠下他的下巴,笑眯眯地道:“好了,下午我们早点回来?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市场买菜?买你喜欢吃的?”   霍祈东手快,捉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吻了下:“说话算话?我是不是把这个事情当成工作,你才能认真对待?苏总?”   “我哪里不认真了?你不也有事情去山海?”苏文宣说完,才意识到,他可能纯粹只是去找事情干,想到这里,他推了下墨镜,仔细看一眼霍祈东。   “小霍,你今天是不是特别排开的工作,陪我的?”   霍祈东不做声,表示默认。   他一周的确也就一天空,而且本来今天也有朋友邀约去打高尔夫,但他想都没想直接推了。   几秒后,他又道:“少说两句,不是喉咙不舒服?”   “那我早点回来。”苏文宣摸摸他的耳朵,勾着嘴角淡笑。   怎么能叫他这个堂堂霍家三少等呢。   苏文宣昨天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么多青年企业家中,霍祈东那份笃定超然的气势,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的确家世背景助力不少,但他本人也着实有这等叫人刮目相看的资本。   两厢无话,霍祈东送苏文宣抵达餐厅后,便驱车离开。   苏文宣则去见陆楠。   这间餐厅苏文宣第一次来,包厢里郁郁葱葱地放着成排的绿植,看上去倒是凉爽。   陆楠今天也穿着普通的蓝色T恤和休闲长裤,令苏文宣意外的是,妆都没画。   但是她毕竟年轻,素白面孔,一笑还是出水芙蓉般的漂亮。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些质朴的姑娘,会跟着王建强那样的人。   不过王建强到底单身,你情我愿谈恋爱,也未尝不可。   看到苏文宣穿得简单随意,陆楠也有些惊讶,一笑道:“苏总今天好年轻。”   “谢谢。”苏文宣坐下,点了一杯温水。   吃饭时间还早,苏文宣请她点了几份甜品。   陆楠摇摇头:“苏总,我想你也比较忙,就长话短说。”   “也好。”苏文宣想着早点回去陪那小老虎好了,省的他委屈巴巴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上次去办公室,本来就想单独跟你提的。王总给的那几份剧本,其实我自己有特别喜欢的角色。”陆楠手指拨弄甜品碟上的银质小勺,有几分局促。   剧本苏文宣当天就扫过一眼。   他看陆楠为难的表情,猜测道:“你不想演那个……”他顿了顿,“《实习生》的女主角?”   “嗯。”陆楠见他说中心事,既尴尬又有点欣慰,“我都不想演那些女主角,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苏文宣不好捉摸她话里的意味,手搁在桌上,习惯性地指尖摩挲了一下,道:“那你想演的呢?有别的想法?”   陆楠一笑,道:“苏总我说了,你别觉得我眼界小。我喜欢那个《飘在都市》的女二号。”   原来如此。   苏文宣之前看剧本也觉得这片子的确具备国民性,都市生存压力、买房、婚姻、异地工作、中年创业等等这些方面,都戳中了眼下这个时代最焦虑的要点。   关键在于,矛盾突出,对抗激烈。   后期电视剧出来,热议话题点一定是不缺的。   如今的电视剧,不怕拍的差,就怕没有点可以议论。   再好的制作,也比不过有争议的故事内容。   更何况,王建强制片,后期播出平台、播出时间等一定只会更好。   苏文宣有些谨慎,但口吻倒是淡然,问道:“王总呢?他怎么说?你跟他沟通过了?”   “没有呢,我探探口风,他是非要我演女主角,可是我不想演那些挺白痴的角色的,咋咋呼呼,而且全是谈恋爱,从头到尾的吻戏倒是挺多的。”陆楠无奈地用小勺子轻轻敲了下碟子,发出脆脆的一声。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贬低那些电视剧,我就是……”   苏文宣皱眉,又淡淡一笑:“我知道,能理解,也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你要知道,王总如果敲定了,我去说,可能未必也有用。”他想了想,又问,“《飘在都市》的女主角,相对其他三本,不是还好?”   “这个我知道,王总提了说投资人定了一个挺有名的女演员。”陆楠道,眼睛又看向苏文宣,“苏总,我觉得我演技真的当不了女主角,一下直接上去,又演整整几十集,我怕我到时候被人骂死。”   苏文宣被她说得笑了。   “程老师跟我说了,你最近去剧院挺勤快,有长进。他还说等以后有机会,想跟你合作。”   陆楠点点头:“程老师也跟我说过。其实——”她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我把《飘在都市》的剧本和人设大纲都给程老师也看过,他也觉得女二号挺好。一个是年纪可能跟我接近,二个是我跟这个角色的出身差不多,我们都是小城市来的。人物小传我自己就完全看得明白,再跟程老师稍微一请教,基本上可以掌握她的心理。”   “这样。”苏文宣其实没注意看那个本子的女二号。   他在陆楠这里,的确有点不上心思了。“总的来说,你希望我出面,跟王总交流一下这件事?”   “对的。”陆楠明确道,“会不会很麻烦你呢?我其实……稍微有点怕王总。”   这一点,苏文宣感觉出来了。   在王建强面前,装扮精致的陆楠就像是一个女花瓶,年轻、美丽、身段好,样样拿得出手。   但是两人的关系,的确看不出平起平坐的意思。   不过,作为苏文宣这个位置的人,不好多问,只当听过算过。   苏文宣语气平静地道:“这样,我要去再看下这个剧本,不瞒你说女二号我没有太留意,这是其一。其二,我没办法同你打包票能说得动王总,这一点希望你也能明白。”   说的也是事实,陆楠“嗯”了一声,低眸想了想,又对苏文宣笑笑:“苏总,我怕你说我眼皮子浅。女一号的机会都不要,非要个女二号。”   苏文宣轻咳一声,喝了点温水,才道:“你能一眼看中《飘在都市》这个剧本,眼光就已经具有专业性了。”   “程老师也帮我看过的。”陆楠补一句,“还是谢谢你在帮我。程老师太负责了,我上学时都没有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苏文宣想到程一诺醉心表演的模样,也是一笑:“他是一个很专注的人。方导也很专注,他们在这个方面有很多的经验。不过也是你愿意去了解,肯下功夫,他也更愿意倾囊相授。我觉得是一个很不错的良性循环,你觉得呢?”   “嗯。”陆楠道,“我特别想演好你之前帮我找来的电影。听王总说,那个电影投资方来头很大,说上映后肯定是能赚很多票房的,虽然戏份不多,但能合作大导演和那么多演技派明星,我都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   苏文宣想,他的确是疏忽陆楠了,他已经开始寻思,怎么跟王建强说这件事。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就事论事地说,他现在是陆楠的经纪人,带她是必然的事情。   其实也只剩下半年时间,半年后,梁诺从综艺节目撤出,陆楠恐怕也会解约。   人和人的缘分,也就这么浅。   两人话说得差不多,苏文宣也就不拉着陆楠非要吃午饭,而是出门打车去山海投资,找霍祈东。   算是给那小老虎一个惊喜。 第79章 079【加更】   不过苏文宣这个成年人,自然已经明白惊喜也是需要适度的。   有些太过突然的惊喜,最后往往成了惊吓。   因此他抵达山海投资所在的大厦后,进了大堂,找个沙发坐着,先拨了个电话给霍祈东。   “你过来了?”霍祈东的语气中的确有不容错认的惊讶和愉悦。   今天是周日,大堂也没什么人,偶尔走过几个,也都是西装笔挺。   看得出来,能在这栋楼里上班的,必然都是投资、金融领域高精尖的精英人士。   “嗯。方便上来?”苏文宣靠在沙发椅里,望着走动的人,随口问道,“还是你忙完了,下来我们回家?”   霍祈东立刻道:“等三分钟,我下来。”   苏文宣还来不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   这小老虎,怎么这么急?   他低头继续回复微信消息,优先处理部分工作室人员发来的事宜。   此时,手机显示广城灵石集团张雯雯给他打来电话。   苏文宣去完沪城后,当天就跟张雯雯打过一次电话表示感谢,他猜测可能是他们品牌活动的事宜。   “张总?”   “苏总。”张雯雯语调依旧,“谢谢你送的礼物。”   苏文宣才想起来,之后他还让李曼给沪城H家的高层和张雯雯都送过礼。“不客气。”   “我还没谢谢你,你倒是又打电话又给我送礼,我是收下了,但也真的不好意思。”张雯雯笑道,“剧院程老师那边,我们已经在跟他们沟通了。的确可能他们顾虑比较重,尤其是负责人,方导演,对商业化的营销活动,有些排斥。但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所以我下周会来一趟文城,提前跟你说一下,想预约你一个时间吃个饭,可以吗?”   苏文宣进一步问道:“具体时间呢?”   “我暂定周四来,周五去剧院见一见负责人,具体沟通一下,看是否真的有合作机会。另外我自己比较喜欢文城这座城市,周六日整好逛一逛,也会一下朋友,你这边,还有其他以前的老同事。所以,大概是周六约你,下午的样子?你看行吗?”   正在此时,一道挺拔的人影映入苏文宣的眼帘。   他弯起嘴角,起身主动伸出手去握住霍祈东的手。   两人十指交扣,苏文宣被他牵住电梯间走去。   淡灰细条纹的白衬衣包裹着宽厚的肩膀与修长有力的身躯,布料掩藏了肌肉线条,的的确确是穿衣显瘦。   苏文宣低眸,不自觉地轻笑,对电话那头的张雯雯道:“那到时候你再提前联系我就行,我暂时没有安排。另外——剧院那边需要我做点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张雯雯立刻道,“剧院那边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客气的,我都挺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苏文宣道,“那张总,先这样?我还有点事。”   张雯雯也是爽利人,忙道:“好,打扰你周末休息,再会。”   苏文宣收起手机,一抬头,看到的是高层专属电梯,便歪了歪脑袋,下巴蹭他的肩膀:“霍总,这是直达电梯么?”   “嗯。”霍祈东在光可鉴人的镜面中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淡淡的,又简单又纯粹。   他想,苏文宣的眼睛怎么生得这么特别。   一瞥、一瞪、一望,如星、如月、如水。   无人能及,无人可及。   电梯门开,霍祈东才轻咳一声,进入。   没有旁人,他忍不住地面对面将人抱在怀中,心里有翻涌的情绪,不知道如何表达。   苏文宣也顺从地抱着他的脖颈,轻笑:“高层电梯就方便做这种事情?”   霍祈东吻他的鼻尖,明知故问:“哪种事情?”手恶意地掐了一把他的臀腿,“嗯?”   苏文宣启唇,咬他的下唇,瞥一眼楼层,柔声道:“好了,正经点,快到了。”   霍祈东这才放开他,将他的手握住,两人并肩而站,一本正经地问:“感冒怎么这么快好了?嗓子不痛了吗?”   “嗯,那个药挺管用的。”苏文宣嗓子的确舒服不少,没有早晨起来那么严重。   走出电梯,就看到大气明净的前台。   高级灰搭配富有层次感的波普风纹路,以极简的铂金色作为点缀,整个前台透着一股低调奢华的味道。   周日,也还有人在值班。   对方看到霍祈东牵着一个大男人进来时,表情极丰富。   苏文宣略略一瞥,就觉得可能是惊讶,也可能是不可置信。   他猜测,应当是霍祈东很少这么带人来。   他跟着霍祈东在公司内部兜了一圈,等回到原地还没到他办公室。   苏文宣问:“你办公室呢?难不成你站在大开间?”   “不是,我在上面办公。”霍祈东轻咳一声道。   “……”苏文宣凑到他耳边,“那你干嘛?非要我欣赏一下你公司的装修风格和绿植?还是想要我夸一下?”   霍祈东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   就是想苏文宣看看自己工作的地方。   “嗯,挺好的。”苏文宣饶有兴致地逗他,“风格很硬朗,专业度高,不愧是优秀企业。”   霍祈东揽着他往外走:“不用硬夸。”   苏文宣低头忍不住笑意。   等抵达上一层,苏文宣才被霍祈东拉进办公室。   面积比苏文宣那小办公室大了四五倍不止,会客区、办公区功能明确,黑色地毯铺在沙发区域,看上去很舒服。   整一面墙都是玻璃,采光极佳,但在二十八楼,苏文宣也只敢远观,不敢近站。   霍祈东站在门边,看苏文宣走到沙发处,四处一打量,又转身,双手往后撑住沙发,笑着看向自己。   “你这儿不错,挺舒服的。主要是视野好,羡慕啊。”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吧嗒”一声。   霍祈东望着他,反手将黑色大门落了锁。   苏文宣看他这神情凝重的样子,低头笑着问:“做什么?不去吃午饭?还是你吃过了?”   他的背后是耀眼的夏日阳光,整个人又似乎白得如雪一般。   而一笑,则是春风习习。   霍祈东不耐地扭了扭脖颈,双目幽深地盯着苏文宣,果断而坚定地走向他。   苏文宣看他这一副成熟魅力,笑意渐止,同样深深地凝视他。   他们都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仍旧内心充满着渴望与冲动。   当霍祈东狠命将他抱住时,当苏文宣主动拥吻他时,两人的心跳,在这个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节奏一致。   真好啊,苏文宣想,小老虎的气息,如此富有魅力。   霍祈东搂着他,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一甩手将他的胸前的墨镜丢在茶几上。   明明早上还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昨晚甚至是拥吻着入睡,可是就这样无法自拔地想要拥抱他的身体,汲取他的一切,怎么都要不够。   对霍祈东而言,永远都不够。   苏文宣喘着气,唇压着他的唇峰,平息了下,才忍不住笑地问:“有情饮水饱?不准备吃饭?”   “不想吃饭。”霍祈东咬他,右手从他的胸前摸到后脊,越发来劲,哄着问,“你用别的地方喂我?”   苏文宣唇凑到他耳边:“把我当唐僧了?”   “嗯。”霍祈东顺着牛仔裤裤腰,往下。   掌心被结实的臀肉充满时,实在是忍不住,狠狠一掐。   苏文宣抬脚就把他踹下沙发:“你别这么用力成么?”   霍祈东还好腿长,没整个儿掉下去,继续扑在他身上:“昨天不知道是谁用力地把我手臂都掐紫了。”   说着一抬手,给他看。   赫然两道指印。   苏文宣没眼看,心道:那还不是你折腾我?否则我掐你做什么?   “我就摸摸,摸一下也不成?”霍祈东隔着牛仔裤给他揉揉,吻他的眉眼。   苏文宣挪一下肩膀,闭着眼睛道:“现在,去处理你的事情,结束后,先去吃饭,再去超市买菜回家。快去!”   霍祈东只能恋恋不舍地咬他耳垂两口:“嗯,给我半小时。”   等身上一空,苏文宣才睁开眼,侧身看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晴空万里、浮云缕缕。   轻轻地哼个调子,闲来无事,这沙发又舒适地诱人,苏文宣直接呜呼哀哉地睡过去。   等霍祈东这边忙完,走过去一看,见他手搁在胸前,睡得踏踏实实。   骨肉匀停,修长迷人。   面容是真的嫩,又嫩又可口。   霍祈东一手撑着沙发背,凑过去啃他的脸颊,轻声在他耳边哄:“吃饭了。”   昨天下午就睡两个小时,晚上回去还做月度报告,忙到后半夜才睡,今天又这么困……   感情真成猫儿了,怎么睡都不够。   霍祈东轻轻地揉他的肚皮,舒服地吻他。   “唔——”苏文宣抬腰,伸开手搂他的脖颈,“好了?”   “嗯,吃饭吧。”霍祈东看他独自都瘪下去,忙把人抱起来。   苏文宣有些迟疑,迷糊地看他发傻,然后对着他笑了下。   这笑容,呆呆的,软软的,却这么暖,这么甜蜜。   苏文宣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霍祈东按住肩吻住唇。   哎,没完了是吗?!   苏文宣刚睡醒,毫无反抗之力,四肢百骸的气血都不通畅,瘫在沙发上,随他折腾。   霍祈东看他不动作,也不回应自己,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叼着他的下唇又tian又抿。   苏文宣一把推开他的肩膀,拖长调子,毫无表情地道:“吃——饭——”   “吃饭吃饭。”霍祈东赶紧揽着他起来。   苏文宣觉得他这手啊,跟长在自己身上似的,躲了两下,没避开,冷冷地问:“要么分开吃?”   霍祈东收回手,一脸诚恳:“一起。”   然而刚进电梯,又搭在苏文宣肩膀上。   苏文宣轻轻摇头,觉得他已经快腻歪过头了。“你晓得什么叫过犹不及?”   霍祈东吻他的耳尖儿:“我只知道……”   他嗓音一沉,道:“你摸起来真舒服。”   “……”   怎么能指望流氓改性子呢?!   两人在外面餐厅随便吃了一顿简餐,回去路上,苏文宣指路,将车子开进一家公寓附近的进口超市。   这边的蔬菜、海鲜种类比较多,中西合璧,选择余地大。   苏文宣想起来家里牙膏洗浴用品也要换,想着两个人分头行动能快点,但霍祈东这根本就整个儿一跟屁虫。   他站在冷柜前弯腰仔细选鱼,头也不转地对握着自己的男人道:“霍总,表现得成熟理智点可以吗?”   霍祈东索性揽住:“哪里不成熟?苏总具体指导一下?”   苏文宣拿出一份包装好的鲫鱼,扭头看他一眼,摇摇头:“你啊,哎……”   他长叹一声,心道:我怎么总跟小屁孩子谈恋爱?我就不能遇到个温柔可人、风度优雅的成熟男人?   好歹心理上成熟点也可以啊。   霍祈东将东西接过去,搁在购物车里,看看里面的蔬菜水果,握住他的手:“还买什么?”   苏文宣带着他去买洗浴用品。   他站在货架边找自己习惯用的牌子。   乳白色瓶子……他的指尖扫过去,找到了薄荷味的沐浴乳。   而霍祈东则按住他的手,弯腰凑近他道:“买这个玫瑰味的?”   “……”苏文宣一顿,“我一个三十岁男人用这个?”   霍祈东轻嗅他发梢的气息:“试试?”   “不试。”苏文宣毫不犹豫地拿了薄荷那一款,却见霍祈东抽出玫瑰味的也放进购物车,“你自己用啊。别浪费,一次用半瓶。”   霍祈东揽着他,想了想问:“我换个房子?带浴缸的?”   苏文宣扭头在看别的,随口道:“我另一套房子就有浴缸,怎么?你要泡澡?”   说起另一套房子,霍祈东当然只能想到郝一洋。   他没接这茬。   但是转念一想,他扫视苏文宣的后脑勺,看他俊秀的脖颈与挺拔的身姿,走上前问:“苏文宣,你的床……”   “嗯?”苏文宣没看到他的表情,随口一应。   “你的床,是不是很多人睡过。”霍祈东声音一沉,问出口。   苏文宣扭头,看着他,皱皱眉,但是不做声,眼神也没躲闪。   他以为这个问题,霍祈东不问就有答案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来问。   霍祈东直接道:“换个房子?”   苏文宣看着他,心道估计又跟郝一洋,开始介意上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文宣很快就微微一笑,“好,你来定。”   他转过身去,弯腰找香皂。   霍祈东明显看到他眼神中的迟疑,他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   但苏文宣真的就不反对。   为什么不反对?   上次不是还用什么邻居家的女儿多可爱之类地来哄自己?   如果搁在那天提出要换房子,他像今天这样一口答应,霍祈东心里可能会极开心。   但此刻,霍祈东却觉得心里只有不舒服。   说不上来的,心尖泛着酸气儿。   霍祈东是天生的行动派。   不管当时是不是情绪上来的试探,但换房子这件事既然已经在口头上达成一致,他回去之后,立刻联系许昶处理。   许昶反问了一些具体要求,霍祈东说不上来。   他这种常年忙于公事,甚至不着家的人,对家没概念,脑子里还是只有苏文宣说的,距离公司的位置问题。   许昶很了解霍祈东,这方面的确他不擅长,只道:“三少,是跟苏先生一起住的话,是不是请苏先生给点意见?参考下他的喜好?”   于是,霍祈东又去厨房找苏文宣。   苏文宣忙着切菜炖汤。   有阵子没有下厨,他洗洗摘摘才找到点手感。   买菜的时候霍祈东也没有意见,于是苏文宣按照自己的喜好,炖个鲫鱼汤,弄两个清爽利落的小炒菜,再来一份家常鸡丁,两个人也足够分量。   霍祈东推门进来时,苏文宣扭头问道:“饿了吗?”   “没有。”霍祈东上前抱着他的腰,“房子……你想要怎么样的?”   “随你,你觉得舒服就行。”苏文宣其实除了对这里比较有感情之外,其他地方都当做临时暂住。   当时去另一套房子,他其实也觉得不太方便,想找个影碟、专辑、书籍都没有,但总不至于劳师动众全要搬走。   在潜意识里,这里才是苏文宣自己的家。   他的喜悦、哀伤,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在这里上演发生。   然而,他的态度令霍祈东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地点?几间房?找个操持家里的阿姨?”霍祈东凭借自己的理解,一样一样问过去。   苏文宣并不是很喜欢家里常驻个阿姨,但一想到自己也忙,总不至于叫霍祈东给他收拾,只能道:“怎么方便怎么来?你觉得呢?”   霍祈东看着前面的一锅汤,他觉得苏文宣在敷衍自己,极其不上心思。“那我定了?”   “好啊。”苏文宣推推他,去拿调味品,口中道,“我好久没炖汤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要是不好吃,你将就将就?”   他是随口一说。   但是霍祈东想——他以前是不是总给别人做饭?那些他知道的,比如李君晟、比如郝一洋,以及他不知道的,还有谁?   他隐约记得,那天去喝粥的路上,两人关于那辆李君晟的奥迪Q5引起的对话。   苏文宣说过,他有过很多情人,跟别人接wen,也跟别人上shang……   霍祈东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每个字都这么刺耳,像一根根针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痛不欲生。   他想,为什么不是我第一个遇到苏文宣?   霍祈东僵在原地。   已经不是很想吃这顿饭了。   之前他也觉得不舒服,但是被压制住了,但此刻,又莫名其妙翻涌起来。   尤其是这些细节。   苏文宣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自己?   那他给的爱,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只是从这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再转移到他霍祈东身上?   全部的苏文宣,就包含那些过去。   霍祈东在沉默中转身出去时,意识到自己想要全部的苏文宣,却不想要他的过去。   他将厨房门关上,靠在门边,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苏文宣说过的那句话:   没有人会喜欢全部的我。   苏文宣早已经看穿这一切,霍祈东想,是自己一直没有彻底的、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他以为他能理解,但显然,这太难了。   他想,不是苏文宣的错,是自己越来越贪心。   苏文宣收拾好三菜一汤从厨房出来时,听见霍祈东正在阳台打电话。   夕阳西下,余晖斜照。   高大的男人单手斜插在西装裤袋中,站姿笔挺但透着放松。   暮色如为他周身镀金,叫他暖得似普度众生的善者。   苏文宣大踏步地上前。   脚步声叫霍祈东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一顿,刚转过身来。   苏文宣便双手一展紧紧地扑在他的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腰。   霍祈东原本是在同许昶说房子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其他想法没办法一时间消化,但被苏文宣这个举动怔忪了一下。   他快速挂断,扭身同样抱住他。   “怎么了?”   苏文宣不做声,只仰头,主动找寻他的唇   没怎么了,就是看你这小老虎平白无故这么暖,就想抱抱你,也想让你暖一暖我。   但是这话,他对霍祈东是说不出口的。   既然无法用言语表达,那就用拥抱与亲吻来传达他内心在这一瞬间的、难以言喻的心情吧。   这是一个苏文宣主导的吻,温柔细致,妥帖舒服。   霍祈东刚才在客厅一个人站立许久,内心的酸涩与无奈似乎顷刻间全部得到了回应与弥补。   此时,他亦感觉到了苏文宣对自己的在意,从唇齿间、从拥抱中,无声地、一点一滴地慢慢渗透进内心。   浅尝辄止的亲吻,相依相偎的拥抱,情真意切的爱恋。   苏文宣靠着他,望向阳台外的天空,渐渐由橙红变成淡紫的夕阳云彩,想到中午他办公室的风光。   他轻声道:“小霍,我们找一个早上可以看日出,晚上可以看夕阳的的房子吧?卧室朝南,好不好?最好躺在床上可以看星星。”   霍祈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完整了。   他什么都没有对苏文宣说,但苏文宣接二连三地填满他的内心。   “好。”   苏文宣自顾自想了想:“也不对,市区哪儿的星星。”   “高一点?”霍祈东问出口就觉得不好,他有点恐高,不会往窗边去,便改口道,“跟你办公室差不多高的?”   苏文宣的办公室在六楼。“嗯。”他轻笑,“好像说的真的有一样。要是有的话,估计也都一户难求,房间也得至少三四个吧?现在找一个合适的阿姨,也难。总是要磨合很长一段时间的。”   说着他眼神明亮地仰头对霍祈东笑:“你说是不是?”   霍祈东见他这模样,一咽喉——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毫无原则。   他吻苏文宣的眉尾:“我交代下去,让阿昶过两天给几套过来。你做决策,可以吗?”   苏文宣点点头:“嗯,行。”拍拍他的手,“走,去吃饭,菜都凉了。”   好歹鲫鱼汤在暖锅里,家常鸡丁也还热乎,清炒秋葵绿油油的,青椒香干刀功细且入口嫩……   苏文宣用公筷给霍祈东一样都夹了点菜。   霍祈东握住他的左手,“苏文宣……”   “嗯?”苏文宣看他一眼,松开手,去舀了一碗汤,推过去道,“尝尝好不好?”   霍祈东点点头。   奶白的清汤,味道适中,他一饮而尽。   “干嘛?”苏文宣看他动作夸张,浅笑着问,“喝中药呢?”   “好喝。”霍祈东道。   苏文宣看他这会儿孩子气十足,笑着轻轻摇头,拿起筷子将鱼鳃附近的腮下肉夹到他碗里:“喏,吃块核桃肉,给霍总补一补脑子。”   “核桃肉?”霍祈东皱眉,他没听过这个说法。   苏文宣晾他也不知道这个,笑着道:“吃就是了,怕我害你?”   霍祈东吃了,又嫩又鲜,他问道:“你跟谁学的厨艺?”   “我爸妈啊。”苏文宣又舀了两碗汤,“都会做饭,不过我爸做得更好吃一点。”   他喝一口汤,又补充道:“主要是我妈这两年吃得太清淡,做菜油少、盐少、酱也少。有些菜,得重火热油爆炒,做得太健康了,就没味道。”   这一顿饭,霍祈东一直听他絮絮叨叨说家里的事情,偶尔问两句。   他有一种迫切感,甚至恨不得立刻带着苏文宣去苏家拜访一下他的父母,好赶紧确定一下两个人的未来。   显然,霍祈东觉得自己可能喝了苏文宣做的鱼汤,有点上头。   看着苏文宣并不吃鱼肉,霍祈东问道:“你不爱吃这鱼?”   苏文宣点点头:“刺太多了,但是炖汤必须要用这个鱼,其他鱼味道不行。”他随意道,“你说奇不奇怪,吃起来方便的鱼肉也很多,但炖出来味道最好的偏偏小刺多。”   苏文宣的确是慢性子的人,但并不擅长挑刺。   霍祈东听完一顿,看着那脑袋朝天的鱼儿,望着它腮边的空了的一块地方,那是方才苏文宣夹给自己的核桃肉,没有刺。   苏文宣继续道:“喝汤吧,反正炖的时间足够,味道都在汤里了。”   果真两人把一锅汤都喝得干净,其他三个菜基本都吃得差不多,苏文宣把最后一块秋葵送进嘴里,靠在椅背上:“呼——这周末,要结束了。”   明天既是周一,又是七月第一天,更是下半年的第一天。   又要开始战斗。   霍祈东看着他似乎有些累,便道:“我洗碗。”   “放着吧,我来稍微清一下,搁在水池里,明天让阿姨来了洗。”苏文宣按住他的小臂,又叹一句,“早前装修我觉得用不着洗碗机,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装一个。”   他站起身,将碟子拿进去。   霍祈东一看,也拿起剩下两个,送进去。   苏文宣扭头看他递过来,便轻笑道:“小霍,今天怎么这么乖,嗯?”   霍祈东放下盘子,搂住他,吻他的唇:“有奖励吗?”   苏文宣靠着他笑:“端个盘子还要奖励,那你若是真的给我洗碗,岂不是我得给你发个几百万绩效奖金?”   霍祈东就喜欢他对自己这伶牙俐齿又语笑嫣然的样子,揉着抱着不放手,语调沉沉地道:“苏文宣,你吻我一下,就值三五百万了。”   “哈哈……”   苏文宣被他逗笑,忙快速地在他唇上碰了下,又拍着他的胸膛推开他:“这一下三百万,霍总先欠着!”他踏出去收拾餐桌。   霍祈东一个人留在厨房,看看这里的一切。   嗯,也没有那么介意了……   至少,苏文宣不可能对别人说这些话。   他霍祈东,依旧是唯一以及最特别的那个。 第80章 080   周一上班,自然是霍祈东送去。   苏文宣尽管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他愿意绕路就随他去。   反正要出门就打车,还省去了找地方停车的麻烦。   早上十点高层会议。   利达影视郑老板的气色非常好,看到苏文宣就拍他肩膀:“文宣啊,最近不错啊?”   “……”   哪里不错?工作室艺人越做越少,连官微发点什么都是问周非在哪里?或者直接就是一言不合就开骂。   苏文宣环顾这会议室,几个管理都还没到,稀稀拉拉做了几个人。   他进一步问道:“郑总,你具体是说哪方面?”   “感情,感情方面。”郑云峰实实在在,毫不避讳地道,“霍总嘛,我都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还对苏文宣笑了一下。   苏文宣想,应当是霍祈东联系郑云峰交代什么了。   陡然间,他有一种上学时期犯了什么事儿,被家里父母联系班主任的错觉。   不过也就是这么个念头,一想到自己还曾为了郝一洋联系欧阳合生,推己及人,也完全可以理解霍祈东。   苏文宣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淡淡道:“嗯,挺好的。”   旁边财务老总走进来就搭腔:“苏总啊,你们工作室第二季度几笔款子你要催的啊,别又拖到最后才过我这里,我怎么做?”   得了,上面拖绩效奖金,下面拖合作尾款。   苏文宣点点头:“好,我让他们尽快催,尽量七月份给到。”   “不要七月份了,七月十五之前吧,啊?!”财务老总道,又趁着会议没开始,对走进来的周群山道,“周总,款子!钱啊!你们都忙什么呢?忙半年了,我账务上不见影子。你们要搞工作室,搞到现在,总不能亏了吧?”   周群山是今年二月份才做工作室,自然周转上比苏文宣还要慢一点。   他看一眼靠在椅背上的苏文宣,拖开对面的一张办公椅,问道:“文宣,我听说周非捞了个大合作?”   苏文宣想,我工作室的事情,怎么漫天谁都知道?   陈元道就算了,算是对家;周群山又哪里来的风声?   他拿起手边的陶瓷咖啡杯,问道:“周总哪里得知的?”   周群山笑了:“我们这么近,当然是这消息跟风吹过来了。不过说真的,文宣,你这些一线品牌资源还可以啊,我那边覃飞那几个,你帮我也塞点肉?”   周群山之前手上是制片人、投资人资源居多,品牌商务、尤其是时尚资源方面的确是一块短板。   苏文宣淡笑,抿一口这咖啡,入口就蹙眉,酸得厉害。   他立马放下,随意道:“成啊,回头可以好好聊聊。”   等会议正式开始,郑云峰先是过了一遍六月份的大小事宜,尤其是公司层面的多个大项目。   苏文宣听他提到“影视文化旅游”和“院线规划”项目时,翻开手头的资料仔细一看,果然有山海投资的影子。   之前是听霍祈东随口一提过,说是要做商业院线,怎么原来是跟利达合作。   这个影视文化旅游产业项目,苏文宣略略一翻,是做影视基地,确定的资方之一赫然又是山海。   想到昨天早上在床上,霍祈东问自己利达管理云云……   苏文宣这会儿看着这杯难喝的咖啡心想,到底霍祈东在利达影视有多少股?再者,别是因为自己才跟利达影视频频合作吧?   不过,想到他也是个大投资公司的老总,做投资不是自己随便拍脑袋决定,应当是有一层一层的风险把控和项目调查,倒也放心下来。   看着郑云峰侃侃而谈这几个项目未来的前景,苏文宣给自己总结陈词:算啦,这小老虎又不是小孩子,虽然时常流露出一些不着调的气质,但做事业总是稳重可靠的,自己还未及他十之二三,何必为他多虑?   这么一想,苏文宣又心中轻叹,遇到一个如此优秀的伴侣,也不失为是人生路上的小确幸了。   等中午,苏文宣去剧院见约好时间一起吃午饭的程一诺。   他昨天刚见过陆楠,虽然答应要同王建强聊一聊,但未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小差池,他计划再同程一诺见面谈谈陆楠的情况。   再者他介绍张雯雯给程一诺,聊灵石集团在他们剧院做品牌营销活动的事情,也需要跟进一下,省的做了中间人却又直接撒开不管了,到底他和程一诺还是老朋友,多少需要关注一下。   吃饭的地点选在剧院外的小餐厅,程一诺定的。   苏文宣一过去,程一诺就起身迎他:“文宣,不大好意思了,亦南今天人不舒服,我吃过饭得快点回去照应他。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   方亦南是程一诺的恋人,话剧导演,剧院幕后的老板。   “那你怎么不同我说?换个时间也不是不可以。”苏文宣忙有些抱歉,他又开个玩笑,“你这……方导不会心里头骂我呢吧?”   方亦南是离不开程一诺的,从话剧舞台到私生活,衣食住行,都必须在一起才行。   程一诺摇头,给他倒茶:“他不知道我来见你呢,在忙月初的剧目。”   “哦对,李言北的《阿多尼斯》吧?”苏文宣想起来了,又道,“我还跟人说,找时间去看呢,忙忘了。”   程一诺也是爽快,忙道:“那我给你留票?你要周几的场次?”   苏文宣摆手:“别了,谈正事吧,这哪儿有你们家方导重要,赶紧聊完,你回去陪他。”回头被方亦南知道是他耽误程一诺的时间,往后估计不必再踏进他们家剧院一步了。   于是程一诺言简意赅地将陆楠的情况说清楚。   他是苏文宣相处起来极舒服的一类人,做事专注、条理清晰、言谈恳切。   总之,跟程一诺说话有一种大家都在一个频道的感觉,非常之投契。   “我倒是建议你帮她一回,从角色、剧本上说,一定是合适她的;从她现在的状态来说,她需要这么一个合适的角色去走入表演这扇门。而且,她既然来找你,证明她也信任你。”程一诺如实道。   苏文宣判断,程一诺已经知道陆楠背后有人的事情了。“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嗯,陆楠跟我的老家是一个地方的。”程一诺笑笑,又低眸,望一眼餐具,语调放低些道,“我可能有七八年没有回去过了,听到乡音总是要多留意的。”   原来是这样。   不过苏文宣是之前听程一诺提到过,自己父母已经去了,家里也已经没有亲人,如今又一份要紧的事业和一个恋人,恐怕是真的很少回去故土。   他微微一笑:“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昨天同我说她运气好,我啊,是觉得我自己运气好。”   程一诺也笑了,他原本是话剧舞台上的男主角,生得英俊,如今三十出头亦显年轻,眸中带着光彩地夸苏文宣:“你不是运气好,你是人好。”   苏文宣浅笑连连,没做声。   两人边吃饭,又聊起张雯雯的事情,程一诺道:“文宣,这个事上,我跟亦南的想法有些相左。我倒是希望借着一些活动,带动一下剧院,他呢,一是觉得商业营销有些不上路子,二主要是怕麻烦,你知道的,只要让他处理下话剧以外的事情,脾气就大了,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苏文宣听得点头,的确。   而且有些事情,不同人去同方亦南聊,绝对是不同效果。   只有程一诺开口,不管什么话,方亦南都还能听进去,换别人,估计没开口就被轰走了。   程一诺继续道:“我想,等这位张总到了,麻烦你也来?你到底是有经验的,帮我一起过过策划案?把把关。”   苏文宣想了想,的确是有时间:“可以。我也顺便看看他们的品牌活动怎么做出新意,说实话,这几年的套路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谈妥,程一诺立刻赶回剧院。   苏文宣离去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却未料遇见郝一洋,以及他的男朋友。   穿着情侣装的T恤和牛仔裤,看上去都格外年轻。   郝一洋惊愕地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看着走廊另一头的苏文宣,张张嘴,打了个招呼:“文宣,你也来吃饭吗?”   “对。”苏文宣笑笑,也对另一个男孩子颔首,看对方约莫二十五六岁上下,个子与郝一洋相当,倒是挺阳光帅气的长相,像极大学校园里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富有蓬勃朝气。   一时间,他想到了齐昊。   总是面善的人看着舒心。   苏文宣走过去:“那你们吃过了?”   郝一洋点点头,左右一看:“一个人来的?”   苏文宣感觉到郝一洋的不自在,以及他身旁人小心打量的眸光,忙道:“对,找剧院的朋友有点事,他急着回去,已经走了。那我也走了,下次有时间见。”   不等郝一洋开口,苏文宣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他想,郝一洋看上去气色不错,这恋爱自然也应当是不错的。,   餐厅外面,正午的热气铺面而来。   这会儿,他开始后悔自己没开车,得走一段路去路边打车。   顶着大太阳,苏文宣心里嘀嘀咕咕地想:霍祈东这人,献殷勤就不能看看别人要不要这殷勤。   想了想,又笑了。   这小老虎也不容易,没谈过恋爱,还要弄得这么深情款款,总也是已经竭尽所能地对自己好,自己再要去责怪他,倒显得太不知足。   刚坐上出租车,苏文宣就接到霍祈东的电话。   真是想曹操,曹操来。   霍祈东在电话里问:“你中午怎么不在办公室?这么热的天,去哪里了?”   “啊?”苏文宣一顿无语,“你去我办公室了?”   “嗯,房子的事情。”霍祈东冷冷道。   苏文宣望着窗外的日头,轻笑:“那也怪你自己,怎么不早点说?这能怪得到我头上?”没等他回答,又道,“我在回程路上,最多十分钟能到,你能等?要是忙就先回去上班?”   “等你。”   言简意赅,语气不善。   苏文宣摇头:“嗯,一会儿见。”   周一大中午的,这么空?这老板当得滋润。   他翻看腕表,到办公室就得一点半,自己一堆事情等着去处理。   哎,这么下去不行,这小老虎太磨人,得换着法子治一治他这恋爱脑。   刚进办公室就被抱了个全须全尾。   苏文宣是没开口,唇也被吻住。   这大热天的,背后还都是一层薄汗!   苏文宣都要恼起来了,手在他腰上杵两下,瞪他:“做什么呢?”   “你去跟谁一起吃饭了?”霍祈东皱眉问,转眼坐在沙发里,把人抱上腿。   苏文宣揪他的耳垂,凑过去,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道:“小霍,你这么管我,是准备给我当管家婆呢?嗯?”   霍祈东冷哼,一掐他的屁股,啃着唇角,就把人往沙发上推。   真受不了这腻歪劲儿,不过苏文宣也不排斥,搂他的脖颈,使劲儿捏两把后颈。   两人抱在一起,滚在沙发里。   霍祈东的手从来就没安分过,永远不能规规矩矩,一下就抽出他的衬衣,往上抚。   苏文宣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毛病,主要是他自己出了汗,总觉得不舒服,他隔着衬衣按住他的手,wen住他的柔软的chun,用she尖抵了两下,才轻声道:“小霍,我出汗了。”   霍祈东另一只手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宇,顺着从眉头抚到眉尾,抽出手,隔着衬衣揉他腰上的软肉,不无浓情地道:“我想碰你,苏文宣,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看到你想碰你。”   “你中毒了吗?”苏文宣戏谑地问。   霍祈东难耐地皱眉,不安地蹭动,最后压抑不能地道:“中了你的毒。”   跟霍祈东的情绪比起来,苏文宣都觉得自己显得有些过分冷静。他想,怎么才能叫他清醒一点?就不能回家再腻歪?   不过,眼下人在怀中,苏文宣忙嘟唇亲吻他:“好了好了,你啊……不是来给我看房子的?怎么这么快?一个上午就办妥了?阿昶是什么厉害角色?”   霍祈东恋恋不舍地被他推开,还是忍不住地借帮他整理衣服,顺带对他毛手毛脚。   苏文宣都已经习以为常,也没阻拦他,坐直身体,拿起茶几上搁着的册子,一看都是中高层的大套间,先顾着地点。   霍祈东看他翻得仔细,两手绕着他的腰,把他一提,给提到自己双腿中间坐着。   他紧紧覆上苏文宣的背,下巴搁在他肩窝,湿滑的she尖一点一点地从er根wen到耳尖儿,深深浅浅地逗弄他。   苏文宣:……   他偏了偏脑袋,冷冷道:“霍总,你再跟一个流氓似的,我就喊保安把你请出去了啊?”   霍祈东的手掌心已经揉上他的胸口,在他耳后轻哼一声:“那我三分钟内弄得你喊不出声好不好?还是等他们到门口,叫他们听一听苏总不能自已的chuan息声?”   荒唐!   苏文宣拿着手里的册子就往后一砸,砸他额头上。   霍祈东也不吃疼,平静淡然道:“你继续选,我又不动你。”   “我——”   苏文宣痒得躲他,心道,我还看个什么?赶忙道:“那就这个吧,跟你公司跟我这儿,两边都近。”他指着一处道,“采光好,房间多,上下两层,空间大,请个阿姨就住在楼下?我们住楼上?”   霍祈东拖着调子“嗯”了一声,扫一眼那套房间,一眼看到浴室那一面是全玻璃,想了想要是能在窗边干怀里的男人,最好还是叫他趴在那玻璃墙上……   不过是一瞬间的想象而已,霍祈东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   轻咳一声,霍祈东道:“你喜欢就好。”   “那你赶紧回去上班。”苏文宣忙要起身,被他夹紧了腿,一整条胳膊直接从后面圈住自己,只感觉热唇贴在自己的后颈上,又是wen又是ken。   “不要走,苏文宣,让我再抱会儿。”   “我上班呢!”   霍祈东厮磨他的颈窝,不要脸地道:“你上班,我上你,好不好?”   “滚蛋!”苏文宣这跟他在一块儿,风度耐心全没了,恨不得掏出一根鸡毛掸子把人给抽出办公室,“我下午一堆事情要忙,现在都已经几点了,你自己看!”他把手表凑过去给他看时间。   霍祈东一把连手表带手腕的都握住:“看不见,我只看得到你。”说着,掰过他的唇,又是一个不能呼吸的深吻。   非把人搞得ying了才行吗?!   苏文宣不无愤懑地想,要不是我打不过这小老虎,我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哦不对,非把他按在沙发上好好弄上一回,再把他丢出去不可!   心里又气又急,这吻偏偏又格外诱人甜蜜。   苏文宣的意志力彻底被他瓦解,如溺入海中,被他吻得大脑缺氧七荤八素,下意识地揉着他的后颈,后知后觉地回应起来。   他这一回应,霍祈东就更来劲。   推推搡搡、搂搂抱抱地连衬衣都扯乱了。   苏文宣昏昏沉沉想,我如何治得了他?我早就对着他缴械投降了。 第81章 081【加更】   把霍祈东给轰出去之前,苏文宣给他下了规矩:以后没有预约时间,就不要直接来办公室。   李曼送咖啡进来时,看到苏文宣拿着手机似乎在沉思,她走上前去,将咖啡推给他。   苏文宣看到熟悉的咖啡杯,才看着李曼道:“今天上午开会,郑老板给所有管理送咖啡,我就喝了一口,实在是喝不下去。”   “怎么了?郑老板的咖啡总不至于太差?”李曼想当然耳地道。   “酸。我喝不习惯。”苏文宣拿起杯子,抿一口,“还是自己的喝着舒服。”   顿了顿,他又道:“也奇怪,怎么突然请我们喝咖啡。”   李曼提醒道:“你没留意?小祝离职了,郑老板现在的助理换成一个女的,估计是新上任弄点新式样?”   “是么?难怪我说今天怎么没看到小祝,我还以为他请假了。”苏文宣放下杯子道。   一般情况,他也不太注意郑云峰这边的事情,现在工作室算是独立运营,对于公司只要把财务上的事情交代清楚即可,因此这些人事变动,他自然就顾不上。   苏文宣皱皱眉,想了想,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我也不清楚。”李曼稍加思索,“你跟萱萱去北京谈周非代言那几天我知道的,你当时不在,我就没提。后来你回来,我一忙,也就给忘了。”   “没事,不打紧。”苏文宣道,“你先去忙你的。”   李曼点点头,刚转身出去,又被苏文宣喊住:“曼曼,等一下——”   “怎么了?”李曼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心思似乎有些重。   苏文宣凝视她的双眸:“帮我个忙,去打听下小祝的事情。了解下离职原因之类的。”   “哦,这简单,我回头找人事吃个饭喝个咖啡问问。”李曼笑笑。   苏文宣看她这带着暖意的笑容,便也笑起来:“好,回头套到消息,给你报销咖啡钱。”   等李曼笑着出去后,苏文宣才心道:跟霍祈东有关吗?为什么早上郑云峰一点话都没说?还是没关?亦或者自己神经过敏?   哎,都是这小老虎!磨人。   苏文宣想,我不能这么总想着他,我手头这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再这么下去,我也不比他那恋爱脑好到哪里去了。   他忙拿起手机,给王建强去电话,先把陆楠的要紧事给处理了再说。   “小苏啊,什么事情?”王建强在电话里问道,“你难得找我啊。”   他上次在苏文宣办公室见着了霍祈东,也去打听过,这俩人原来现在厮混在一起,因而他的语气倒是还算客气。   “王总,是这样,上次你给我的剧本我都看过,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先聊聊。”苏文宣开门见山道,“你现在方便的吧?”   王建强爽快道:“方便,你说。楠楠的事情嘛,我肯定方便的。”   苏文宣单手按在手头的文件夹上,便道:“《实习生》那部片子,我还是觉得不适合陆楠。”   “怎么说?”王建强似乎手头放下什么事情,换了个安静地方,“那其他几本的?”   这档口,苏文宣看到霍祈东送来的房子的宣传册。   他下意识地想,王建强也算是非常人,既是非常人,也许得试试非常手段。   苏文宣轻咳一声,严肃果断地道:“女一号都不合适。”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王建强果然先是一顿,又笑了:“什么?那小苏,你什么意思呢?你是觉得我的这些资源还不够捧楠楠的还是怎么的?你不想让她演?这不对吧?虽然她签在你这里,但你这管得太宽,不合适啊!”   苏文宣等他这话说完,才道:“王总,我就简单这么说。”   “嗯,你说吧。”王建强轻哼一声,还是藏不住轻蔑。   苏文宣权当没听见,曲起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淡然道:“《实习生》定档的男主角是出了名的爱搞剧组夫妻。”   陈述句,毫无波澜的语气。   但内容已经足够让王建强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   苏文宣又淡淡地补充一句道:“王总,有些话本不应该我说,毕竟我们关系没近到这个地步。但既然我知道,就应当提醒你,对吧?主要还是梁诺在你的综艺,陆楠在我这里,如果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两头不好做人。”   言外之意是——虽然我们不熟,这中间我也无利可图,但为了你王建强好,也为了我自己好,我才提醒你。   苏文宣等了一等,王建强没出声。   他也不好确定王建强到底是不是介意这件事,也跟着停顿几秒。   随后,苏文宣继续对王建强道:“陆楠呢,还年轻,看得出来未经世事,比较单纯。”   “是啊,楠楠是单纯……”王建强咂摸一声,也没有具体表态,只问道,“那其他几部电视剧呢?小苏,你刚怎么说,都不合适?为什么?啊?”   苏文宣见他果然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才继续道:“都差不多吧,除了都市剧《飘在都市》,其他三部的男主演都是圈子里一等一的帅哥。一旦进组,三四个月的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我看了下,感情线都很甜蜜,小年轻亲亲我我……”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当然了,王总要是都不介意,我肯定没话说,这都是你的资源,我又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不不不,小苏你说你的嘛!我听听看是吧。你看看你,这男朋友么,从李君晟谈到霍家三少,我想你肯定这方面有经验。”   王建强一张嘴就把苏文宣给恶心一顿。   苏文宣无语地摇头,算了,这事儿能成就行,恶心就恶心吧。   “《飘在都市》倒是不错,这片子算是重头戏。”   “对啊,但……”王建强又一停顿,“那女主角我得给一个投资人留着,刚定好的。”   苏文宣慢条斯理地道:“其实从片子的热度说,我倒是觉得宁做凤尾不做鸡头。《飘在都市》里面还有其他女性角色的话,塞一个进去,都比让陆楠纯粹去演偶像剧谈恋爱的好。”   王建强不做声。   苏文宣等了几秒,又道:“不过还是那句话,王总,最终怎么定,还是你来,我呢就是尽尽责任。毕竟,这再过半年,陆楠还续不续约,都是两说。”   王建强不语,苏文宣也不催。   说得太多,反而显得刻意。   过了一会儿,王建强才道:“那这样吧小苏,我再考虑考虑。行吧,晚点,晚点我找你再聊。我这里有个投资人来。”   “好。”   等挂断电话,苏文宣琢磨了下,先这样,等王建强回复再说。   反正事情成不成,也不是他能定。   今天周一,苏文宣按例加班。   霍祈东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和商务开完会,七月份的各种商务合作都要井然有序地开展起来,再加上财务上面催的各项上半年的尾款,都是越拖越糟心,得先处理掉。   等苏文宣打车回到家,已经超过九点半。   他刚打开密码锁开门,就听到霍祈东的声音,问自己道:“我不是说了去接你?你也不联系我。”   苏文宣仰头,眉眼一弯想笑又生生忍住,摇摇头,没做声,低头换鞋。   “怎么了?”霍祈东皱眉。   苏文宣心道:我大约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全方位无死角地呵护,文女士都没这么周到。   他嘴角带点笑意,伸手挠了下这小老虎的下巴,看他绷着脸,推着他转身。   下一秒,苏文宣往他背上一蹦,抱着他的肩膀脖子,凑在他耳边道:“你啊,比我妈还啰嗦!背我去沙发。”   霍祈东自然已经在他蹦上来的时候就托住了他的腿,这才问道:“苏文宣,你故意的吗?”   “呵……”苏文宣趁着这会儿,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一口,“小霍,不要把我当小孩。”   霍祈东把他搁在沙发上,抱着覆上去。   两人又裹在一起,苏文宣被挤在沙发里头,双臂抱住他,眯着眼睛道:“你这小老虎,真的太重了,吃什么长的,嗯?”   “苏文宣,不要对我冷脸。”霍祈东皱眉头道。   “谁对谁冷脸呢?”苏文宣看着他这冷峻的面容,越发觉得他不讲道理了,“谁一天到晚的,给我脸色看?现在还说我?”作势,他抬起脸,去吻他的下巴。   “以后不会了,看到你就笑,好不好?”霍祈东鼻尖去碰他的嘴唇,亲昵地道,“苏文宣,我们这周就搬家?”   “这么快啊?”苏文宣倒是一顿,下意识地看看客厅的CD架子、播放机等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也行,但是我想先去看一眼?”   霍祈东道:“我找人简单收拾一下,等你去看看,缺什么就补。”看着苏文宣眼帘半阖,软软的模样,他凑过去吻他,“你去弄得舒服点?”   “哎,霍总啊,你可真是会给我找活儿干!”苏文宣轻叹一句,“对了,我明天下午飞北京。”   “又出差?你真的比我忙?”霍祈东对经纪人这个行当第一次产生强烈的不满。   老虎脾气正要发作,苏文宣的手机响了。   苏文宣忙一笑,赶紧摸出来,一看是王建强。他推推霍祈东,“我接个工作电话。”   霍祈东把人抱住,沉沉道:“在这儿接。”   行吧,苏文宣也是太累,靠在沙发里被他抱着,很舒服。   他握住霍祈东的一只手,晃着他的手腕,接起电话。   王建强的声音蛮大,冲着苏文宣道:“小苏,你白天说的那个,宁做凤尾不做鸡头这话,我肯定是同意的。”   “嗯。”苏文宣琢磨了一下这个上下意思,没着急问,沉默两秒。   他明白,王建强的这个开场白,必然是有后文的。   果然,王建强道:“但是小苏,你得知道的。我呢,之前就跟楠楠明确说了,我是给她女一号的资源,这现在要是给她说,让她去演个女二女三……是吧?”   他似乎促狭一笑。   苏文宣立刻听出来他是怕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既然如此,苏文宣脑中快速琢磨,紧随其后给他个下坡的台阶。   他仔细道:“那看王总怎么定,或者,陆楠那边就让我去试试说服她,省的她要计较起来,你们俩之间要生隔阂。可以吗王总?”   霍祈东就在他旁边,听到这话,皱皱眉。   “哎,这就对了!”王建强感叹一句,“小苏,真的,懂还是你懂啊!细致也还是你细致!陈元道是真的没说错,你啊不仅是有点意思,还很有点本事啊,哈哈哈哈哈……”   苏文宣现在最烦听到的就是陈元道这三个字。   他不做声,顺着霍祈东的手腕,手指cha入他的五指之间,轻轻一握。   王建强收了笑声道:“我下午也研究了下。《飘在都市》的确是明年绝对的重头戏,就里面那个女二好了,女三么到底戏份太少了是不是?”   苏文宣顺从道:“嗯,那我找时间跟陆楠先初步沟通一下,看看她的意思。”   “好好好。”王建强又道,“小苏,你帮我啊好好带好她,我不会亏了你的资源的。上次那个电影,是吧,还有你给她找了个听说蛮可以的表演老师……这些我都知道的,小苏,你这个人啊,我交定朋友了!你呢别嫌弃我大老粗,啊!”   这嗓门洪亮程度,霍祈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到了上次在苏文宣办公室里按着他肩膀的那个中年男人,微微皱眉。   “王总客气了,之前梁诺进你那边,陆楠来我这里,我也是说了的,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带的。不会浪费她和你的时间。”苏文宣也不想跟他继续扯下去,只道,“王总,梁诺那边就劳烦你照应一下。”   “小苏!你可以的啊,我觉得你这人真的不错啊!之前李君晟那事儿就算了!也是我昏头了去找你了。”王建强爽快道,“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啊!哈哈!”   苏文宣听着这话,心里无语地道:你是放屁,我倒霉闻你这恶臭。   但他没有留意到的是,霍祈东听见了“李君晟”三个字。   李君晟什么事儿?   旁人要通过苏文宣去找他?   霍祈东稍稍留意苏文宣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说实话,他也已经注意到,要从苏文宣脸上看出什么要紧的事情,真的是很难。   他若是要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尤其是当他把个人喜恶隐藏起来时,更是难以琢磨。   等苏文宣电话挂断,霍祈东才问:“谁?这么晚还来找你?”   苏文宣抬手,捏住他的鼻子:“你啊,要不要我做一份报表给你?把我所有日常联系的客户、资方、制片、下属,甚至是七七八八的朋友,都列出来给你?”   霍祈东知道他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想同自己多说,便也只能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话表示认同:“最好是附带详细的具体合作事项,和往来明细。”   “……”   苏文宣一听就笑,“真是够了!”   被压着太沉,他挺了挺腰,索性侧过身,半趴在霍祈东身上,心里想着陆楠这事儿算是差不过确定,明天找时间同她交流下。   霍祈东暂时压下“李君晟”这个人,续上几分钟前的话题,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捏过来,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去机场?”   苏文宣才回过神,“哦”了一声,“我跟同事一起去,你就别操心了。我周四就回来的,周五周六有事情要办的。”   他一串说完,才注意到霍祈东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黑眸沉沉。   苏文宣刮他英挺的鼻梁:“又怎么了?”   霍祈东道:“不是说定了,搬家吗?”其实他周六还有商会的活动,也想带苏文宣出席,但是显然,似乎提都不必提。   失望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苏文宣轻笑:“我又没忘,等房子确定,我从北京回来,挑一个工作日晚上去看一眼,周日收拾下搬进去,不能够?”   霍祈东的眉心仍旧皱着。   苏文宣手指按过去,轻轻道:“说好的别给我脸色看的,霍总,嗯?”他吻他的脸颊,“你可是我们利达影视的股东,我这东奔西走的,不都给你创收呢?”   霍祈东冷冷地道:“那点苍蝇腿,我还看不上。”   这一说啊,就说的不好听起来。   苏文宣觉得他这脾气,是藏不住,一只手搭在他胸口给他顺气,揉了半天,才温声细语地问:“霍总,别气了,好点没?”   霍祈东看他这温柔模样,总觉得是故意讨好自己,更不舒服:“好不了。”   “啪”的一声,苏文宣一掌给他打在肩膀上,“你还来劲了?呵!”   这突如其来的,把霍祈东吓一跳。   苏文宣抬手就掐住他的下巴,左右一扭:“你啊!”说着一笑,摇头,也不管他,起身要下沙发。   “你去哪里?”   心里头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要走开可不行。   霍祈东一把将人搂住。   “我去洗漱,睡觉!”苏文宣轻笑,对着虚空略略一想,才扭头看着这年轻英俊的男人,指尖在他脸颊划过,“小霍,等过两年。再过两年,若是我们还在一起,我就退休,天天围着你转好不好?只要你不嫌我老了,又啰嗦,还赚不到几个钱。”   他想着,有个人陪着,有个家,再养一只猫,种种花养养鱼,这日子怎么都快活似神仙了。   可霍祈东不爱听这种话,什么叫做——若是我们还在一起?   他在想,所以苏文宣一直都没有要跟自己在一起一辈子的打算吗?   苏文宣再次推开他的时候,霍祈东没有阻拦。   等人进了卧室,霍祈东仰躺在沙发上,内心沉沉地想:为什么苏文宣总是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而且他不是早已经答应自己不跟李君晟扯上关系?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李君晟的事情中去?   不对,是李君晟怎么回事?   霍祈东的手指在沙发皮质上重重一压,这阴魂不散的前任情人!   第二天抵达苏文宣坐霍祈东的车抵达利达影视的大楼。   见他下车帮自己提小行李箱,苏文宣接过后道:“小霍,那这两天你愿意住在我那里也可以,不愿意就就回酒店那边去?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累了。”   霍祈东眯着眼睛看他,不语。   苏文宣才浅笑:“好的,我知道我也要按时吃饭,也不要太累。”   早晨这一片人来人往,苏文宣也不好逗留太久,其实他很想摸摸这小老虎的脑袋,一定是心里不开心了。   苏文宣想到有两天要看不到他,便快速凑到他面前道:“小霍,我回来我们就去看房子,收拾搬家好吗?”   “嗯。”霍祈东微微一抬下巴,“去吧。”   苏文宣见他也没跟上次去日本一样对自己说些体己话,顿时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只笑笑道:“好的,那回头我给你电话。”   等他走进大厦,回过头看外面,车子已经开走。   苏文宣想,这恋爱如何谈得我前所未有的心揪呢?   想哄这小老虎,但他又不是一般男孩子,跟自己性格又是在差得太大,哎……   这感情,还得需要长久的时间来调和。   下午,苏文宣、萱萱、周非和刘凯几人分两拨飞北京,明天和C家签约。   走之前,李曼同他说了一下郑云峰前任助理小祝离职的事情。   “是被郑老板辞退的。”李曼对苏文宣道。   苏文宣一听,微微皱眉,他正在收拾笔记本电脑,动作停顿了下,又道:“你问的上面的人事?”   “对。”李曼道,“我昨天下午就约她吃了个晚饭,借着打听公司下半年的人事调任和绩效奖金的事情,顺带八卦了下公司里这些人,小祝顺嘴也提了一句。她跟我说是郑老板直接开掉的,按规矩补了工资,具体情况估计谁也不知道。你也清楚郑老板虽然人不咋样,抠抠搜搜,发个奖金恨不得拖到别人忘了,但其实这嘴还挺严的。”   抠抠搜搜……把郑云峰说得还真形象。   苏文宣也笑了:“这倒也是。”   但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一边将电脑塞进包里,一边道:“说起来我昨天也忘了跟你说了,就周群山。我不上去开会么?一见我就说,我签了个合作的事情。”   “他消息这么灵通?我记得我们内部是确定了不对外说的啊。”李曼也一惊,与苏文宣对视一样,“这么说,咱们内部有人去当小喇叭满世界传了?”   苏文宣耸肩:“不知道。先就这么着,留意着。”   李曼也道:“也是了,我们工作室里不少人跟周群山那边的人关系都还可以的。毕竟一个公司的,早前,像是萱萱他们商务还都共用一个大办公间,吃饭做事情都在一起,关系肯定都还好的。”   “嗯。也没事,不是多机密的事情,就是想起来跟你说一下。”苏文宣拿着东西,拍拍她的肩膀,“李总,我不在,工作室就劳您照应了。”   “得了得了。”李曼笑着同他一起出去。   抵达北京后,苏文宣跟萱萱先去见了C家的Sofia Lin,他单独请Sofia吃了顿饭,结束后回到酒店,晚上八点多。   霍祈东今晚有个会,两人约定是十点通电话。   苏文宣洗过澡后躺着,调出他白天让许昶发来的房子照片。   这事儿他是私下里请许昶帮忙的,没知会霍祈东。   他坐在床上,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将各个角度的整体和局部细节照片都导进去,一张一张放大看。   五百多平米的空间,上下两层,视野开阔,的确看上去很舒适。   苏文宣原本还想着看看情况,早点准备收拾东西而已,但一看到这些实景照片,心里就痒痒。   既然是家,还是得有家的意思。   房子其实都是装修陈列过的精装修,但毕竟没住过人,有一股子精致样板房的意思,看上去差点人气。   主色调是黑白灰三色,有些过于硬朗,不够温馨。   苏文宣一边研究,一边打开手机找自己认识的家居设计师朋友Camille。   他满脑子跃跃欲试,想把之前因为户型太小无法安置的地毯、摆件再给合计合计,弄到这套房子里去,却忘了时间点。   结果,Camille接起电话,就喊了一句:“拜托!我不要过xing生活的吗?”   这熟悉而尖锐的嗓音,叫苏文宣一顿哑然,看一眼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sorry,那我换个时间?”   “不用了,已经好了。”Camille哼一声,“怎么了?是你要装修还是你哪个朋友?这个时间点来找我,不会是明天就要拎包入住吧”   “……”   苏文宣将电脑拿在手上,靠向床头,笑着同她开玩笑,道:“Camille,我觉得我还是换个时间吧?我怕你这怒气影响你的发挥。”   “千万不要。”Camille道,“我要知道是什么大单子,回头多收个百分之二十的费用,弥补我这苦日子!”   这位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基本也跟苏文宣这经纪人一样,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苏文宣将自己手头的情况简单一提,直接将照片发送到Camille的邮箱。   而Camille效率极高,也已经打开电脑:“哇哦!苏老板发财了?哪个艺人给你赚了这么多钱,居然买了这儿的房子。这房子的精装我要是没记错请的是国外设计师团队做的,我们这边当时还有人去竞标了呢,没进,嫌我们土。呸!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苏文宣轻笑:“你是攒了多少甲方怨气到我这里来发泄?”   “不敢啊,你找我,你就是我的甲方,不,我的大爷,人民币大爷。”Camille爽朗回应,“这房子我熟悉,你是要调整整体的内部架构,拆墙毁地,还是要怎么整?”   苏文宣正经道:“不用,我周末就要住进去,反正基本的沙发床都有也行,就是细节上,我想添点东西。”   他一溜儿报了几个牌子和家居,“你帮我购置一下?”   Camille顿了顿,似乎是打开了什么文档:“这些小东西我这两天叫人去准备下,周末就可以送过去,不过你说的这几块地毯的牌子,我得先跟品牌那边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货,海外发过来起码半个月以上。Time-Life Chair造型这把,你是要黑色的吧?”   “对。”苏文宣道,想了想,这椅子搁在书房里,“一把就可以。”   Camille一边敲键盘记录一边问:“这个北欧藤椅呢?也是一把?”   苏文宣听着她打字的声音,脑子里晃过自己和霍祈东一起坐在藤椅上看夕阳的场景:“两把。”   “好。”Camille笑了,“你不会是偷摸着结婚了吧?这是你婚房啊?”   苏文宣被她逗笑:“不是,我男朋友的房子,我就是加点点缀。”   Camille叹一句,道:“不得了,他有钱,你有品味,你们这合起来,绝了!”   顿了顿,她道,“我看了下整体空间,绿植我给你配上?这么好的采光,不多弄点漂亮的绿植,可惜了的。”   “可以,你需要过来看看?”苏文宣问道,“实地考察下?”   “不必,我手里还有他们的空间设计原图呢。了如指掌。”Camille随口道,“最绝的还是无敌视野,尤其是二层的洗浴空间很大,泡澡喝酒,太享受了。对了,我给你在卫浴的落地窗边配一张两人窄沙发吧?你泡澡,你男朋友陪你,如何?”   苏文宣调出浴室二楼那张照片,的确空间很大,采光好,单面透视玻璃,更是惊艳设计。“行,谢你美意。色调和谐点就可以,不要太出挑。”   “有钱一切好说。”Camille笑道,“那就先这么样,周六吧,我联系你具体进展。你有我账号的,多多益善,不要客气,尽管用人民币砸我。”   “立刻转立刻转。”苏文宣一笑,等挂了电话,就先给她转过去二十万算作定金。   苏文宣看着所有照片,心道,这换个地方,的确是有一种全新开始,重新出发的感觉,不错。   他准备过两天回文城,再回一趟家,找一下苏文扬,弄几张画过去装饰下。   那这家就有家的样子了。   第二天,苏文宣一行人正式签约,过程倒是顺利。   签约结束后,是长长的一个合作会议,开到下午六点才结束。   不过,接下去的工作就会更忙,周非的形成极为密集,要配合品牌做一系列的宣传,加上综艺即将开始,苏文宣已经隐约可见这种忙碌之下,他可能一个月加起来都未必有十天在文城办公室坐着了。   还好陆楠和梁诺的事情暂时都不怎么忙。   周四上午,回文城的飞机上,苏文宣和萱萱一起遇到了李君晟。   之前李君晟生日,苏文宣既没有露面,也没有回应,隐约有些亏欠他的意思,这回登机时遇见,他主动迎上去打了个招呼。   李君晟身边只有两个助理,一男一女,三人都很低调。   尤其是李君晟,戴着帽子和口罩,裹得严实,穿最平常的T恤休闲长裤和板鞋,看不出什么。   但他这个级别的艺人,自然还是有人关注的,左右一起登机的乘客也在小心打量他。   李君晟看到苏文宣要解开口罩,被他制止了。   苏文宣站过去轻声道:“没事的,就这样好了,上去再说。”   李君晟的眼神从他面孔上扫过:“文宣,是周非的合作?”   “对。”苏文宣道,一想到这合作本来也可能有他的份儿,他也没多说,只道,“你呢?参加活动?”   “嗯。”李君晟点头,看前面人陆陆续续上飞机,他也看一眼自己的助理,对苏文宣道,“我们坐在一块儿?你跟我助理换个位置?”   “合适吗?”苏文宣看他,“不了吧?我跟萱萱还有点事情可能要聊一下。”   李君晟低眸:“文宣,难得遇到你,我们聊会儿?”   哎,苏文宣看他这模样,“好吧。”   于是两人坐在一块儿,苏文宣居中,李君晟靠窗,他的男助理在最外面。   李君晟是知道苏文宣畏高的,飞机起飞后也在跟他聊手头的工作,有的没的说了许多。   苏文宣一边按着扶手,一边同他搭话,心思被他一绕,也就没多想。   毕竟还是在一起时间久,也有共同的朋友,之前的戏、资源,自然聊得内容很多。   李君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觉得苏文宣看上去似更有成熟魅力,令他难以抗拒。   想起来他以前陪自己看喜欢的电影,一起研究分析演员演技,而自己也陪他听那些老旧的日文歌……   然而,这个人所有的温柔早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李君晟这心里的感觉仿佛是浸在沉潭之中,凉且冷。   “君晟?”苏文宣看他盯着自己,又是半晌不说话,忙提醒他,“你啊,你让我怎么办?”   这话似乎次次都要说。   他怎么就好像陷入了泥淖之中,出不来了呢?   既如此,当初又何必?   李君晟低了低头,问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之前不选择分手,你永远也不会提分手的吧?文宣,是这样的吧?”   苏文宣不做声,轻叹。   答案的确如此。   苏文宣从来没有主动放弃过谁,对他而言,一见倾心和长久相处都是带着责任的,既然选择了,就不能轻易放掉。   可惜,他们一个一个主动放弃他,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情……   他又能如何?   苏文宣不发一语,没再说话。 第82章 082   苏文宣抵达文城机场后,开机的第一时间,接到许昶的电话。   他有些意外。   “苏先生?我在1号航站楼的地面停车场,11号门口,你是从这里出来?”许昶道。   苏文宣看一眼身边的萱萱以及比自己要慢一步的李君晟等人:“对。”   大中午的,机场人不是很多,他们走得速度也不快。   等确认了车辆,苏文宣挂断电话,对萱萱说有人来接。   萱萱是知道他在谈恋爱,忙笑着打趣:“我居然可以蹭苏总男朋友的车?回去我感觉会被大家羡慕死。”   苏文宣轻笑摇头。   几人出去后,苏文宣立刻看到了车外站着的许昶。   许昶总是老样子,老城、沉稳,看上去有一种威严感,他快步上前要接苏文宣的行李。   苏文宣忙道:“阿昶,我自己来。”   许昶没有坚持,但他立刻注意到苏文宣身后的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以为是苏文宣工作室的艺人。   而与此同时,李君晟抬起头,眼神颇有些打量意味地看了一眼许昶,他们三人很快地经过上了前面另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   许昶这才一顿。   这个人,他有些熟悉。   将苏文宣安全送达利达影视的公司大楼后,许昶帮着拿下行李。   萱萱先回工作室,苏文宣等了一等,才问许昶:“阿昶,祈东这两天是不是挺忙的?”   苏文宣在电话里问霍祈东,他永远也不说什么,也只能问问许昶了。   许昶点头:“对,这几天一直在开会。”   “嗯,那没事,有劳你了,多谢。”苏文宣对他淡笑。   “苏先生客气,分内事。”许昶点点头,扬手,请他进去。   苏文宣便没再多说,径直走向大厦。   许昶看一眼苏文宣笔挺的背脊,转身进了车里。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琢磨了约莫三秒钟,最后,摸出手机。   电话接通后,许昶道:“老李吗?找你帮个忙……查一趟航班的乘客名单。”   通话结束,许昶才发动车子,离开这座大厦。   另一边,苏文宣回到办公室,立刻喝了一杯李曼送上的咖啡,人才清醒一点,他将这次北京之行的重要事项都简单对李曼一提,又让她尽快协调周非综艺的相关事项。   接下去是周非综艺和各项代言宣传活动,基本要忙得不可开交。   李曼出去之前道:“那你下周好像六七天都要出差哎,你家里没什么私事吧?最好协调一下,另外有些事情刘凯能办就让刘凯去。”   刘凯是周非的执行经纪人,更擅长歌手经纪方面的运作。   苏文宣点头:“对了,执行经纪人,找一个,两年经验的。”   “给谁找?陆楠。”李曼进一步确认,“男的女的?”   苏文宣摇头:“给梁诺的,换一换小雅。越快越好,七月十五之前要到岗,我想下半月带小雅去见一见我手头认识的人。”   上次年中聚餐时,苏文宣说过的,要带小雅。   李曼应了这件事才出去。   两天不在办公室,苏文宣必然是要加班的,刚巧霍祈东也要加班。   等到晚上八点左右,霍祈东来工作室接苏文宣,两人之前说好的一起去看看房子。   苏文宣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整个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一顿,他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心道:我这慌慌张张地要做什么?人都在楼下了,难不成还会跑掉?   他单手插在腰间,对着这桌上的一堆合同、文件资料,无声地淡笑。   我怎么也成了十八岁毛头小伙?   苏文宣快速将手头的文件整理一番,笔记本电脑合上。   等他拎着小行李箱出现在楼下时,就看到人高腿长的霍祈东站在车边在打电话,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脸色奇差。   然而肩宽腿长,容貌英俊,实在是一道妙不可言的风景线。   苏文宣微微驻足,看他英姿勃发的模样,心里倒是羡慕上了。   而车边的霍祈东一抬头就看到苏文宣,神情才缓和下来,似乎不耐烦地结束了那一通电话。   苏文宣仔细看他,下巴有些泛青,应当是早上没刮胡子。   这小老虎,恁的粗糙起来了?   他故作平静地走过去,眼神凝视着霍祈东。   霍祈东看向苏文宣,想到傍晚时分许昶对自己说过的事情,强压下情绪,大步上前,伸开手臂,重重一揽,将他抱入怀中。   “苏文宣,你回来了。”说着,亲吻他的额角。   苏文宣心里也有感触,但只轻拍他的手臂,淡笑着道:“好啦,不早了,快去看房子,看完回家休息,我可真的是累。”   “嗯。”霍祈东弯腰拎起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等合上后备箱时,他看一眼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的苏文宣。   若无其事、平平静静的苏文宣。   霍祈东扯开衣领,微拧脖颈,迈着长腿走向驾驶位。   车子开出去之后,他不着痕迹地问道:“飞机上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苏文宣揉了揉眉心,摇头:“没什么事。”   眼前的红灯刺眼,霍祈东伸手揉了下他的手腕,收回手后,平静地再问道:“你下属有跟你一直在聊天吗?”   苏文宣想他一定是担心了,但想着李君晟这个名字,似乎不太合适出现,于是只“嗯”了一声,随后稍稍凑到他面前道:“小霍,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小心,真把我当小孩儿呢?”   霍祈东侧眸看他的眉眼,闪烁动人,柔情满怀。   可他却忍不住地要皱眉,握着方向盘的手,禁不住地用力。   苏文宣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他今天太累,连带着反应都有些迟钝。   靠回去后,苏文宣手掩着唇打个哈欠,细致道:“我们今天呢,先去看看,明天开始我就收拾家里的东西,不过也没什么要带的,拎包入住就行了……”   他自顾自地说说叨叨,又有个人在听自己说话,这感觉特别好。   加上两天未见面,苏文宣心里头其实很想他,就特别想说一些没有意义的、琐碎的言语。   不过,他购置家居用品的事情,没告诉他,想到时候算作乔迁的小惊喜。   新居距离利达影视不远,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抵达。   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市内小别墅区块,有独栋别墅也有小高层。   车子进去后,苏文宣看一眼周遭的高大绿植,幽静得仿佛不是市区了。   他感叹一句道:“这儿还能买到一手精装修,也是缘分了。”   霍祈东淡淡地道:“你喜欢这里?”   “蛮好的。”苏文宣左右一看,整体环境很不错,保全措施良好,整体规划设计也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想到Camille的话,这边的开发商应当还是有些品味。   两人下车,走进小高层的大楼门厅,苏文宣看他熟练地输入密码开门,便道:“你已经来过了是吗?”   “嗯。”霍祈东昨天先来看过一眼。   苏文宣忍不住地夸他:“嗯,不错,我们小霍还是很周到的嘛。”   霍祈东看他眉眼带笑,说话时薄唇柔软粉嫩,心里似有怪兽在挣扎。   他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投鼠忌器,什么叫做顾虑重重。   他也捉摸不准,在苏文宣心里,李君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不过,霍祈东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开口问,苏文宣一定是会从容不迫地掩饰过去。   百爪挠心,不过如此。   思及此,霍祈东一下握住苏文宣的手腕,拉着进电梯间。   房子是在四楼,因为这栋楼都是两层一户,按照正常楼层,应该是六楼和七楼。   等打开门锁进去,苏文宣正想仔细看看,却被霍祈东狠狠抱住。   他立刻反应过来,也抱着他的肩膀。   苏文宣将下巴搁在他肩窝,轻吻他衬衣上的肌肤,小声问道:“小霍,你怎么好像看到我不是很开心?”   嗓音软软,语调如风。   霍祈东下意识地遵从内心的想法,回答道:“不会,我很想你,怎么会不开心?只是公司有点事情,比较烦。”   不知为何,他对这样的苏文宣说不出任何质问的话语。   苏文宣的指尖揉过他的下巴,短短的胡茬刺着手指,他轻声道:“等回家了,我给你剃胡子?”   “好。”霍祈东主动吻他的唇,他想,只要苏文宣还在自己怀里就好,“苏文宣,以后,你都帮我刮胡子,好吗?”   苏文宣主动吻他的唇,柔和地答应他:“嗯。”   他觉得今天的霍祈东有些难以言喻的冷淡,虽然此刻他就在他的怀中,被他紧紧地拥抱,他仍觉出一些异样。   转念一想,应当是霍祈东真的太忙太累的缘故。   苏文宣忙道:“那我们快点看一眼房子,然后早点回去好了。”说着推推他,“灯在哪里?”   霍祈东抬手按在苏文宣的眼睛上,才拍开灯。   苏文宣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怎么这么体贴?嗯?”   等房间内大亮,苏文宣捉着他的手,在掌心落一个吻,笑眯眯地道:“走,看看新家,”   一转身,苏文宣就被霍祈东从身后抱住了腰,下巴也搁在自己的肩上。   两人连体婴一样慢慢走入这间屋子。   屋子的格局极其之通透,房间布局也不错,真的走在这里,并没有只看照片那么的冷淡和距离感。   黑灰色调显得极高级,沙发、柜子等家具都实用又精致。   一层客厅的是皮沙发,极长极宽大,苏文宣指着,轻声问身后腻歪的大男孩:“小霍,我们是不是可以躺在沙发上看星星?要么,可以往外挪一挪,直接躺在窗边。”   想象了下那场景,苏文宣已经感觉到惬意。   霍祈东揉着他的耳根,推他的腰往二楼去,沉声道:“嗯,你看星星,我看你。”   苏文宣一只脚踩着楼梯,顿了顿,轻笑,低声骂一句:“小不要脸的。”   “什么?”霍祈东没听清楚,“苏文宣,你说什么?”   苏文宣推开他的手,站在台阶上,低眸看他,手软软搭在他的肩膀上,见他仰视着自己,那深邃的双眸中印着自己的面孔。   他低头,用额头撞他的脑袋:“我说你是小不要脸的!”说完笑着转身要往上走,不了被霍祈东一推腰,惊讶得低呼出声。   一转眼,被霍祈东牢牢地抱在怀中,打横往上走。   “你要吓死我这个老年人?”苏文宣心惊肉跳地道。   霍祈东语气沉沉道:“我不许你说自己老,苏文宣,你还年轻,没到三十岁。”   苏文宣被霍祈东抱着,胳膊和小腿都随着他往上踏台阶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听到这话,悄悄自下而上地瞥他一眼,抬手揉他的下巴,手感有些粗糙:“等你三十岁你就知道了,跟二十五岁,还是有本质差别的。不过,等你三十岁,我都三十四五了……”   忽的有些恍惚起来,他比小霍大这么多。   从外表看,的确是不大能看得出来。   苏文宣也知道自己长得偏年轻,而这小老虎整天绷着脸穿正装,两个人凑一凑单纯从外表上看可能也差不多。   可认真计较起来,差距还是存在。   霍祈东拐个弯,继续往上走:“三十四五怎么了?”   “老了,丑了,身体也垮了。你说怎么了?”苏文宣感伤几秒。   霍祈东却想,苏文宣就算你老了,恐怕也有大把的人等着你去温柔以待。   等被霍祈东抱着到二楼,苏文宣又立刻忘记年龄的事情。   无他,只因看到比一层更舒适更宽阔的环境。   他从霍祈东怀里跳下来,带着一股新鲜热乎劲儿走到一扇对开门前,原木色,银质透亮的金属把手,他一把推开,便看到了卧室。   他在照片里已经见过,但此刻站在这里,才意识到多么的惊艳。   透亮的玻璃立面窗,钢筋结构几乎看不到,整整一面玻璃墙。   仿佛与自然,与外界,融为一体。   霍祈东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语调淡然地问道:“符合你要的看朝阳看星星的要求?”   苏文宣不住地点头。   像是什么小心愿被人满足了一下。   他弯起嘴角笑起来,走向玻璃墙前的长条无靠背沙发,往上一坐下,再往后一趟,抬头就是夜空。   霍祈东看他这难得流露出的稚气,心里又舒畅起来。   “小霍,你来——”   苏文宣抬手,对他挥了挥。   那手在灯光下,跟撒了辉芒似的,泛着珍珠一样的莹白。   霍祈东看一眼他这手,再看一眼月光,忙按灭了房里的灯,并且将房门合上。   “嗯?”苏文宣有些疑惑,却见他高大的身躯慢慢走向自己。   苏文宣浅笑:“过来,跟我一起躺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在这儿躺着,看天,看月,看树,看影,真是快活。   霍祈东就站在沙发边。   苏文宣主动握住他垂落的手,摇一摇,仰面看向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月色下,纯白的衬衣与白净的肌肤,显得这样纯粹又旖旎。   这是霍祈东喜欢的模样,被白衬衣包裹里的苏文宣,星芒一样璀璨的黑眸……   他慢慢地弯腰,左膝落在沙发边,像是极为虔诚地向苏文宣单膝下跪一般。   “小霍?”苏文宣微微仰头,去碰他的脸颊,“是不是特别累?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嗯?”   他笑了下,开一个很冷的玩笑:“你是今晚沉默的康桥吗?”   霍祈东微微摇头,他不想说话,他不想打破这份安静,左手手肘撑着沙发托住了脑袋,右手中指的指尖点在苏文宣的唇上,“嘘……”   苏文宣闻言,也不再言语,转过眼,望向外面的夜空。   月华如水,落在苏文宣的脸上,映得他肌肤如清冷雪色一般,偏偏薄唇绯粉。   霍祈东的眼神一直望着苏文宣,这生动的、优雅的、迷人的星眸,叫他充满了爱慕与诱发他内心深深的渴望。   可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地明白了。   他能看得到的苏文宣的独特,旁人自然也在觊觎……   这种感觉令霍祈东几乎要咬牙切齿。   但是面对苏文宣,他又不想流露出一丝一毫。   霍祈东的指尖从上唇慢慢划拨到了下唇,轻轻地顺着下巴的曲线落到了喉结处,继而是两根平直的锁骨中央,指尖在锁骨上轻轻一扫……   像是羽毛扫过皮肉,苏文宣倏忽一声浅笑:“别逗我。”   霍祈东抱住他的肩膀,俯头吻他的唇:“谁逗你?”   “你这小老虎呗!”苏文宣曲起膝盖,手臂绕过他的脖颈。   亲他一下,喊一声:小老虎。   再亲他一下,喊一声:小流氓。   又亲他一下,喊一声:小不要脸的。   苏文宣这腻歪而亲昵的动作,令霍祈东整个人都温和起来。   他凝聚了大半天的寒气,如遇暖风,此时此刻似慢慢在被融化。   霍祈东的拇指在苏文宣瓷白的肌肤上温柔地抚过,他换他的名字:“苏文宣……”   “嗯?”苏文宣认真地看着他,双眸似有湖面碎光。   “苏文宣……”霍祈东又轻轻唤他一声。   “嗯。”苏文宣抿着嘴角,眼尾微弯。   “苏文宣……”霍祈东再次亲昵叫他。   苏文宣用力将他抱住,笑着打趣:“喜欢我呢?还是喜欢我的名字?”   霍祈东半跪着抱紧了怀里的男人,在他耳边细语:“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名字。”   浓情似蜜,淌入苏文宣的心间。   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这样满足。   因为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对自己表达着无穷无尽的喜爱与在乎。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霍祈东,内心是如何的百般纠葛,又是如何的迷雾重重。   在苏文宣看不到的角度,他浓眉紧皱。   脑海中再一次闪过李君晟看苏文宣的眼神,最终于无尽的沉默中,霍祈东做了一个决定。 第83章 083【加更】   周一去见程一诺时,苏文宣答应周五去和他汇合,与灵石集团张雯雯聊品牌在剧院营销的事情。   时间是定在下午两点。   因为明天就要周六休息,苏文宣早上一到公司后,仿佛一阵龙卷风,影响了工作室的每个人,时刻都在召集各个下属沟通开会。   期间他还接了个Camille的电话,得知自己需要的部分家居用品已经购置得七七八八,请他给一个具体地址和时间,届时由她的助理负责送达。   “毯子基本上月底都能到,不过重点是你要的那两把北欧藤椅,起码要等到九月还是十月了,你能等?”Camille问道,“还是我再另外推荐你别的牌子,类似的可以?”   苏文宣想了想,望向办公桌上的瓷白空花瓶。   夏季,鲜切花寿命更短,周一送来后,一般周三下午或者周四上午就枯萎,因而只剩下空落落的花瓶。   然而,他很清楚,下周一美丽的花束会如约而至,因此这空花瓶也不过是短暂的等待而已,并不显得落寞。   “等吧,我想等一等。”苏文宣淡淡道,“你知道,我之前就很想拥有那样两把椅子,现在不过是再等两个月而已,没事的。”   Camille在电话中爽朗道:“你可真是痴情人。行吧,那就等。”   挂断电话,苏文宣想,我算什么痴情人?我不过是总想满足自己而已。   下午,苏文宣前往剧院。   他习惯性地先去后台,没看到程一诺,却遇见了李言北。   今晚独角戏《阿多尼斯》的唯一男主角。   这是他们上次继在潮汕粥铺巧遇后,第一次见。   “苏总,你好,找程老师?”李言北似乎也是刚到,看到苏文宣时,主动打了个招呼。   他生得漂亮,不说话也是人群中的一道风景,而说话时凤眸凝视对方,更是显得出众异常。   苏文宣朝他和颜悦色地一笑,又一瞥他们几个在忙的人,程一诺不在。顿了顿,他问眼前这位年轻帅气的男演员,“李……”   “叫我言北,苏总。”李言北笑了下,“我们应当是很熟悉的,你跟程老师是朋友,也认识欢姐,刚好我跟君晟又熟悉,对吧,苏总?”   李言北口中的欢姐是他的经纪人,朱欢。   苏文宣同朱欢是早前相熟,甚至最早朱欢还挖过他去橙星娱乐,但苏文宣图安稳,一直在利达影视。   “嗯。”苏文宣点头,“言北,我是想问问,你今年是准备都在话剧这块?电视剧和电影呢?朱总……”他改口,道,“欢姐也愿意放了你这摇钱树出来演话剧?”   李言北一听这话,便笑着耸肩:“我答应明年好好演戏,她才放我来的。”   苏文宣点点头。   毕竟在话剧舞台待足一年,很可能会损失大量影视机会与露面机会,对一个正上升期的男艺人而言,多少有些不利。   苏文宣转身离开时,也想,或许李言北要比自己看到的更成熟,更懂得自己需要什么。   自己为什么没遇到这么优秀的男演员呢?   哦,对,李君晟。   他想了想,无奈摇头,赶紧前往办公室寻找程一诺。   办公室里,程一诺及其助理和灵石集团的张雯雯、下属都在。   距离上次在广城一见,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苏文宣注意到张雯雯修了个利落的及肩短发,精神状态极佳。   她个子并不高,典型的南方姑娘,但在专业领域很有些经验,因此气势十足,总是叫人刮目相看。   苏文宣听她跟程一诺当面沟通他们这份品牌创意宣传案子,想到之前在广城时,她一个人管控全场活动,有条不紊、从容有度,不由得感佩起来。   程一诺听完这方案,笑道:“张总不容易,专门为了我们剧院又改了一遍策划案。”   “我是很想抓住这个机会的。”张雯雯也一笑,顺便对苏文宣颔首。   苏文宣则拿着方案资料略一研究,听程一诺问自己:“文宣,你帮我看看呢?”   他道:“我觉得方案倒是蛮有意思的,沉浸式品牌活动,现场的人参与感一定会强过普通的欣赏、参观类活动。再者,对外宣传的营销点也可以摘出多个,总体感觉有新意。不过九月份做活动,准备期一个半月,来得及?剧院的时间点可以契合上?”   张雯雯瞬间明白,苏文宣是在给她机会向程一诺阐述一下执行上的细节。   于是,她就这个问题详细解释一遍,表明可以尽量配合剧院的剧目走,以不影响剧院原本的安排为主,展现了自己这一方的合作诚意。   程一诺则道:“如果是按照张总的说法,对我们本身影响比较小。”他点点头。   苏文宣看得出,程一诺对这类活动还是有些兴趣,但毕竟第一次接触,难免有些迟疑。   他又代程一诺向张雯雯确认:“现在这个方案里,是不是还可以让剧院和整个活动的结合更具有艺术气息?尤其是剧院本身的品牌调性和灵石之间的一种有机结合。”他一笑,“当然我是外行,提提想法而已。”   张雯雯点点头:“没事的苏总,你尽管聊,我这边助理都在记录,有什么我们需要补充的,可以慢慢沟通清楚。”   程一诺顺着苏文宣的思路略一沉思,也道:“其实这也是我们比较关注的,我们剧院不同于其他剧院,我们是做自己的话剧。剧院整体是一个招牌,而不仅仅只是提供承租的场地。这一点,希望张总也能理解。”   他又对苏文宣道:“其实亦南就担心在这里,他不想把剧院做成是个场地,一直在往氛围和艺术性这个领域推。如果只是做场地,那就跟其他任何一个剧院一样了,没有意义。”   张雯雯频频点头:“可以理解的,这个类型的合作在业内也比较少,我们来开先河,必然会有很多门槛和问题。我今天就是来细致地知道你们怎么想,这样我们回去再进行一个研讨,方便后续展开。”   他们继续讨论,苏文宣在旁听着,时不时摸一下手机。   他想,今天小老虎这么忙吗?   下午给他发的微信,问他晚上什么安排,到现在都没回复。   张雯雯也留意到苏文宣似乎在等重要消息,这边的合作谈完,他们是一起出去的。   剧院外,晴空万里。   苏文宣同张雯雯边聊边下台阶:“那张总,明天几点?我想,你难得来一趟文城,一定是我做东,我带你去明湖边坐一坐?赏一赏明湖的风光?”   “那肯定是好的,有苏总带路,我就放心了。”张雯雯笑道,将黑发别到耳后,她问道,“你是不是挺忙的?真的是特别麻烦你帮忙了。”   “不客气。都是缘分。”苏文宣淡淡地道。   两人定了具体时间,地点等苏文宣明早联系她。   这个点已经到下班时间,苏文宣出来前也的确准备直接回家的。   他在车上联系了霍祈东。   “喂?”霍祈东的声音沉沉,“忙完了?”   “什么我忙完了?”苏文宣轻笑着埋汰他,“听起来好像是我太忙冷落了你。分明是你霍总忙了一天,连微信也不回复。”不过他也没多说,只问,“晚上怎么解决?你在公司加班吗?”   “嗯,你一个人吃?我有两个合作商从美国来,可能比较晚。”霍祈东道。   苏文宣遗憾地想,那也没办法。   成年人谈个恋爱,不容易的。   尤其是他们这种三十岁上下的,现在不为事业忙碌奔波,将来就要为人生疲于奔命了。   “那我今天回我父母家蹭一顿饭好了。”苏文宣轻笑,“小霍,应酬少喝点酒,知道没?”   “嗯。”霍祈东也柔声道,“代我问你父母好。”   “好的,谢谢。”苏文宣又淡淡一笑。   回到家,苏文宣见了苏文扬,就问他要几幅画。   文女士今天自己戏剧院有点事,没回家,苏茂琉就不怎么管这些事情,听到也就多看他一眼,没具体问。   反而陈茵茵跟着问苏文宣:“尺寸,最好还是能确定一下?放在客厅还是卧室?整体装饰色调呢?”   苏文宣点点头,也对,便将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陈茵茵和苏文扬看。   苏文扬拿着手机,两人挨在沙发上一起讨论,陈茵茵道:“我画廊有一副浮世绘,我觉得好适合放在客厅沙发后面。”她的指尖划拨手机屏幕,“落地放,干干净净,搭配沙发,非常好看。”   “那副浮世绘不是你自己很喜欢?”苏文扬小声问。   陈茵茵道:“但是放在这里好合适的。”她跟苏文扬眨眨眼,“合适不重要吗?”   “重要。”苏文扬道,转头对苏文宣道,“记得照价算。”   “……”苏文宣摇头,“我找个家具设计师,让我用钱砸她。现在你也要我用钱砸你?设计啊,艺术啊,你们都市侩了。”他打趣一句,笑着起身去厨房弄点水喝。   身后的陈茵茵轻轻打苏文扬一下:“又不是很贵,反正放在画廊里我也舍不得售出去,为什么这么说呀?”   苏文扬捏她精巧的鼻头:“跟文宣开玩笑的。”搂着她继续看,又问,“我们那套房子,也可以好好改一下格局,我看文宣这一套做得很舒服。”   说到两人的婚房,陈茵茵也开始惦记起来,两人又聊别的去了。   而苏文宣则站在厨房寻思,陈茵茵说的可真好。   合适,合适比什么都要紧。   他想,小霍的性格就没这么温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又开始想霍祈东了?真要不得。   喝着家里的白开水,苏文宣都莫名其妙地都品出一股子甜味来。   等他回到沙发上,苏文扬将手机递回给他:“有人找你。”   “嗯?”苏文宣忙接过来一看,的确挺多人找自己的,一堆工作上的事情,当然最特别的还是霍祈东那一条。   【还不回家?】   啧,催了。   苏文宣赶紧回复了一句,又对苏文扬一笑:“那成,那我走了,反正画你们专业,帮我挑了就是。”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苏茂琉问:“啊?你不等你妈回家了啊?”他正要去接文女士。   “不了,我先回去。”苏文宣转头道,看苏茂琉换好出门的衣服,心道,我爸也是的,嘴上说出门穿得正式不舒服,但尽管只是去剧院接一下文女士,都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裤,到底还是重视文女士。   “对了,我回来顺便买点水果。茵茵吃什么?”苏茂琉扶着玄关的门框,换鞋子。   陈茵茵站起身道:“不用了,冰箱还有好多水果呢。”   苏文扬则道:“买点桃子吧,我想吃桃子。水蜜桃,软点儿的。”   说完这话,苏文宣就看陈茵茵悄悄捏了一把苏文扬,想来这水蜜桃应当是陈茵茵爱吃的。   苏茂琉笑了一声:“好,我也想吃,今年还没吃过水蜜桃。一会儿让你妈挑几个甜的。”   苏文宣忙道:“爸你等我下,我们一起出去不就完了。”他忙跟上去。   两人出去公寓楼,苏茂琉才对苏文宣道:“文宣,你妈妈前天还跟我说,让你什么时候把那个……你朋友,带回家吃个饭。”   “嗯。”苏文宣应了,转念一想,“要么不要在家做饭,到外面餐厅吃一顿,让大哥和嫂子都去,一家人认识下?”   苏茂琉瞥一眼这个比自己高多了的儿子:“那就是真的定了?”又琢磨一下,“是不是有点快?”   说完,摇头。   “你啊,就是不定性。”苏茂琉感叹,“文扬么,不找。你么,找一个又一个。”   苏文宣觉得这话耳熟,是文女士的台词。   他迎着路灯淡笑,低眸看到两人的影子,忽然想起来,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有这种单独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了。   苏文宣随口问道:“爸,你说这性格冷一点的,脾气大一点的,到底怎么处呢?”   苏茂琉轻叹一声,道:“真心实意的,总是没错。”   不过,又一顿,手背在身后,一笑,似有些别的意思。   他道:“不过么,别太实诚。有时候你这么想,别人不一定,你得想想对方怎么想。光是一味的迁就,也不行。你看你妈,要是老是迁就她,她说不定我有什么猫腻呢。时不时给她弄点麻烦,让她好找个理由管我骂我,她放心,我也好过,是不是?”   苏文宣打趣一句:“那你还去接她?大晚上的。”   “这不一样。”苏茂琉道,“晚上去接,那不是迁就,这是我应当的。我是说别的地儿。哎,说不清楚,你自己琢磨吧。”他一挥手,懒得多说,似乎嫌这儿子太的笨。   苏文宣也没问,抬头看看月亮,想着:好像是有点意思,但又不知道是哪里有点意思。   谈感情,有时候的确是比谈合作难的。   苏文宣打车回家,刚开门,就被醉醺醺的男人紧紧拥住。   “怎么喝得这么多?”苏文宣的脸颊贴上他的,感觉温度有些高。   霍祈东之前应酬也喝酒,酒量尚可,但今天似乎喝得有些过。   苏文宣揽着他往客厅走。   想了想,直接去卧室。   霍祈东脚步有些凌乱,抱着他的肩膀,凑过去wen他,“让我等了好久。”   “那你该早点睡。”苏文宣摸了摸他的后颈后背,烫得很,又看他眼神,沉沉如水。   “你到底喝了多少?我去给你弄块毛巾擦擦。”   霍祈东揪住他的手腕,不叫他走开,“抱一下。”说完,勾着唇直笑。   真是喝多了。   平时哪里笑得这么简单干净。   苏文宣喜欢他这么笑,显得年轻不说,还看上去人也和气点。   两人就站在卧室墙边,抱住彼此。   霍祈东的胸口滚烫,苏文宣用了几分力,挨得更近。   “走吧,去浴室,快点梳洗一下,然后早点睡吧。”苏文宣揽着他往洗手间去。   他原本计划回家收拾东西的,看来得明天早上再说。   等推着霍祈东进洗手间,苏文宣让他扶着洗手台,给他解扣子。   霍祈东就定定地低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眉,一双眼,都这么雅致动人。   指尖忍不住按在他的眼角,“苏文宣……”   “嗯?”苏文宣看他这两天总爱这么叫自己,心想应该是前两天自己不在家,这小老虎想自己了。   他将衬衣给他剥掉,又解开西装裤的腰带,一边弯腰将裤子捡起来,一边问:“你自己能洗?要么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住一起站到了淋浴底下。   苏文宣正要说话,却叫他的热唇重重压过来,他敲了两下他的肩,推不开。   喝了酒的男人,比以往更沉,力气更大。   霍祈东握住他一双手腕,拽到他的身后。   他一副挺胸相就的模样,心里便似有野火燃烧,而苏文宣的眼神染着墨,一眨眼,就犹如春风拂过,叫他这火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一路摧枯拉朽地烧得他神志不清。   苏文宣的手腕吃疼,但不好同这醉酒的男人讲道理,只温声道:“小霍,你先松开我的手?”   霍祈东痴迷地亲wen他的suo骨,闷声道:“不松开。”   “那我手要疼了。”苏文宣轻声引导他。   霍祈东一顿,似听进去了,抿一口他的耳垂:“我轻一点。”   “……”苏文宣轻笑,“不是说醉了?这么清醒?嗯?”   霍祈东这才松开他,挺起胸膛,与他对视。   这漆黑深邃的眼神啊,不知为何,总叫苏文宣想到那一句——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   他主动碰了下霍祈东的chun:“小霍,你先洗澡好吗?”   霍祈东却狠狠wen住他,she尖挑开他的唇,搅乱他的神思。   “唔……”   苏文宣对他这猛烈的“ru侵”又是欢喜又是些许害怕,下意识地拽紧他的上臂,既回应又无力。   几分钟后,霍祈东推着他,将腰带和长裤都扯开。   苏文宣没有拒绝,只扶着他的肩膀,随他摆弄。   他的后脑勺顶着白色的瓷砖,仰面盯着洗浴间的灯。   光芒刺眼,后背冷硬,但他被霍祈东略带cu暴直接的动作,与周身的yu望刺激得有些神不守舍。   裤子丢出去后,霍祈东打开淋浴。   “啊……”水是冷的,苏文宣吓一跳,一下子激灵醒了。   霍祈东却在水花四溅中,抹了一把脸,对苏文宣勾唇一笑。   眼神中带着一些野兽般的光芒。   “小霍……”苏文宣猛的扑上去,抱住他宽厚的肩膀,“干嘛呢?”   水珠冲在两人身上,苏文宣还穿着白衬衣,湿乎乎地黏在肌肤上。   水温变热,这狭小的空间就更闷热躁动。   霍祈东疯了一般按着苏文宣肩膀wen他,恨不得要将他的呼吸全部夺去。   对苏文宣而言,霍祈东的气息,躲不开,避不掉,又向往,更渴望……   霍祈东则推着他,叫他靠在墙上,自己揉着小苏文宣,用水冲了两把,他弯腰……   苏文宣的手指cha入霍祈东的发间,上半身顶着坚硬的墙壁,扬起脖颈,将yu望压抑在唇齿间……   ……   等结束后,霍祈东拿着淋浴给他冲洗。   苏文宣站着低声chuan息,反手将湿掉的衬衣全部脱掉。   两个人全程不发一语,任由空气中这暧昧浮游。   苏文宣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又觉得自己躲不开他,任他这么折腾,心里有些赌气。   挤了点他拿的那个玫瑰味道沐浴乳就往他身上乱抹。   霍祈东却猛的拽住他的手腕,也不说话,只望着苏文宣湿漉漉的面颊。   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面庞不断地往下落,沿着圆润的肩头、xiong膛……快速地滑下去……   苏文宣抽了抽手,挣脱不开,冷冷淡淡的面色,也不看他,只反手将手心的沐浴乳都拍在他xiong口处。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霍祈东稍微高一些,见他始终低眸,心里有些烦闷,便冷沉着问:“怎么了?说话。”   苏文宣又动了下手腕,仍旧抽不回来。   这才抬起脸,瞪他一眼:“放开我。”   霍祈东想到他说不好要留红痕的,于是忙松开,手指还轻轻一揉:“疼吗?”   苏文宣没理会。   “到底怎么了?”霍祈东皱眉问,轻轻推他,将他压在墙上,单手撑住墙,仔细问道。   苏文宣一看这姿势,忙扭开头:“没事,有点累了。”   “真的?”霍祈东疑惑,他根本猜不透苏文宣,这个认知叫他更烦躁。   苏文宣抬手,用力捏他的脸颊:“真的!”提醒道,“好了,快洗澡。”   霍祈东脸上吃疼,才点头:“嗯。你帮我洗。”   刚才的沐浴乳都被冲到了地上,苏文宣也没说什么,又挤了点沐浴乳,慢慢地擦到他肩膀上,带点力度地揉开去……   玫瑰精油的香味弥漫在两人周遭,苏文宣觉得太甜腻了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霍祈东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问道:“刚才不舒服吗?”   苏文宣手一顿:“挺好的。”   这对话,仿佛是在说今天吃得怎么样?   霍祈东轻咳一声,拿着淋浴冲他被热水浸得发红的白皙身体:“明天再来一次?”   “……” 第84章 084   苏文宣先从洗手间出去,随手拿起一件睡袍披着。   他其实稍微有些介意,因为记得上次应该是提醒过霍祈东,他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但霍祈东显然是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没往心里去,还是他今天喝了酒有点上头?   苏文宣没管他,径直从卧室出去后,去厨房倒了杯水。   他习惯性地握着水杯思考这个问题。   在苏文宣的概念里,性是很需要双方配合的一件事,所谓鱼水之欢,应当是快乐的。   但他同霍祈东在一起,最后总是失控。   偶尔一两次,还可以,但经常这样,他会觉得,不符合他期待的那种很平和的状态。   霍祈东随意裹着一块浴巾从洗手间出来时,没看到苏文宣。   皱着眉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酒已经醒了大半,脚步略微有些沉而已。   他走出卧室,发现只有厨房灯开着。   放轻了脚步,慢慢踏步过去,霍祈东就看苏文宣如同上周六早晨一样,定定地站在厨台边,手里拿着温水杯,似乎在思考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   只是他今天随意裹着及膝的薄睡袍,黑色丝绸质地,衬得他肌肤雪白。   两边衣襟垂落,似乎连腰带都没系上。   苏文宣意识到霍祈东走过来时,微微扭过上半身,看他一眼,拿起水杯喝点水:“怎么了?渴了吗?”   霍祈东踏步,走到他面前,低眸看一眼白皙的胸膛,抬手将腰带挑起来,帮他简单系在腰间:“睡了吗?”   “小霍。”苏文宣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仰眸看他,“下次,不要了好吗?”   霍祈东拿起他手中的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放下后,才看他一眼:“你不是说挺好的?”   苏文宣微微低头。   欲望抒发总是刺激而愉悦的,但对过程的不习惯,也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这个时刻,他陡然间想到了刚才苏茂琉说过的那些话。   真心实意……迁就……   苏文宣想了想,凝视着霍祈东道:“我想可能你喜欢这样?要么,下次我帮你?”   神情很郑重其事,也很认真,丝毫都不像是开玩笑。   “……”   霍祈东微微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眉心微微一蹙:“你真的不喜欢?”   苏文宣坦诚地摇头。   他几乎没有让情人这么对自己,印象里自己也几乎没有这么对别人。   他心底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的排斥。   苏文宣笑笑,推推霍祈东,从背后抱住他,两人一起从厨房出去。   霍祈东在这一点上,的确不理解。   是因为他,所以苏文宣不喜欢;还是苏文宣本身的确不喜欢这样?   霍祈东握住苏文宣的手,“嗯,那下次不会了。”   苏文宣凑在他耳边道:“下次我帮你好啦。”   霍祈东是想过,如果有一天苏文宣帮自己……   深深望一眼他这唇红齿白的模样,若是眼神迷离地在自己shen下……   仅仅是想想而已,霍祈东都觉得自己浑身再度燥热。   他轻咳一声,醒醒神:“不是说今天要收拾下?”   苏文宣打个哈欠:“不了,有点困,明早吧。我早点起来。对了,你是不是有安排?”   “嗯。”霍祈东脚步一顿,“上午,市商会有个小型赛马活动。你有时间吗?陪我过去?”   苏文宣吻他光洁的后肩肌肤,仔细问:“几点结束,三点左右我要去见个朋友,吃个饭。”   霍祈东自然已经知道他有安排,但还是道:“那就我们早点走?你跟谁一起吃饭?”   “广城来的一个朋友,之前是合作关系……”苏文宣边推着他,声音柔柔地给他解释,末了又道,“那我陪你去,我先离开,你继续呆着,这样可以吧?”   “嗯。”这个提议霍祈东可以接受。   走到床边,霍祈东转身将人抱上床,手臂撑在床边对苏文宣道:“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这么做了。”   指尖划过他柔嫩的薄唇,他凑过去,亲了一下,认真地确认一遍:“好不好?”   苏文宣抬手揉他下巴,眸光璀璨地笑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啊?”   霍祈东反手将灯关掉,才抱着他,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哪个男人不喜欢?   苏文宣问的这个问题,对霍祈东而言,几乎不需要回答。   霍祈东握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胸口,自己的手臂则揽着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不用,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对我。”   “没事的。”苏文宣又打个哈欠,蹭他的手臂一下,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语调开始缓起来,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霍祈东感觉心里有什么地方又酸又胀,他在夜色中启唇,问道:“如果我喜欢,你真的会……”   “嗯。”苏文宣道,“别天天的就好了,吃不消。”他说的很慢,尾音带了一点笑。   但霍祈东紧随其后想的是,如果他之前的情人说喜欢,他是不是也会这样?   他一向就是这样温柔的,甚至某些时刻有些百依百顺的意思,这一点霍祈东太清楚了。   所以,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霍祈东想——所以我今天为什么要折腾他,折腾到最后,反倒把自己给难受得堵住了心眼。   心魔渐长,无可遏制。   第二天,苏文宣果真起了个大早。   看霍祈东还在沉沉睡着,他凑过去,吻他的面颊:“小老虎?”   没反应,苏文宣轻笑,手指头弹了下他软软的耳垂,作弄他。   还是没醒,睡得可真踏实。   苏文宣伸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关掉声音,打开照相功能,给他来了一张近照。   啧,睡着了还这么英俊呢。   苏文宣笑眯眯地拿着手机悄悄下床,怕吵着他,没急着去洗漱,而是先出卧室,去喂鱼。   他坐在鱼缸边的躺椅里,捏着鱼饵丢进去:“小霍?小霍啊,另一个小霍还没睡醒呢,你醒了没?”   这小金鱼儿呲溜一下从水草里窜出来,一粒一粒地啄鱼饵。   原先送来的时候,小不点儿一样,如今肥嘟嘟,鱼肚皮都鼓起来,黑色的鱼尾同漂亮的礼裙一般,浮游之间,优雅迷人。   同鱼儿逗弄一会儿,苏文宣才站在客厅,捉摸着带几张CD过去,电影么,估计最近也没时间看,他弯腰挑挑拣拣。   玉置浩二、德永英明,来回也就这些歌手的专辑。   抽出四五张,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想着衣服、洗漱用品带一点,其他也就不必了。   回头缺什么,回家拿就是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轻省不少。   霍祈东一觉醒来,眼睛未睁开,手臂下意识地一摸身侧,人不在,他直直地坐起来,扬声喊道:“苏文宣?”   “怎么了?”苏文宣应了一声,踏步进来,推开门看他直登登地坐着,不知为何愉快地笑起来,大步冲向床上,一把将霍祈东给扑倒:“小霍,你怎么傻乎乎的?”   两人倒在床上,霍祈东才将人一搂:“几点起来的?怎么没叫我?”   又真实又暖和。   苏文宣摸摸他的额头:“头晕吗?我怕宿醉头疼。”手指在他耳朵上揪了一下,“要听话啊,小霍,不要喝太多酒。”   霍祈东喜欢他这么管自己,感觉妥帖,忙一叠声地道:“嗯。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哎哟,别腻歪,起床刷牙洗脸,我连早饭都准备好了,吃完我们先去新家一趟?把东西稍微拿过去一部分?”苏文宣摸着他的下巴,思索,“今晚就住在新家?好吗?”   他对那大幅的落地窗,实在是太向往。   想到这里,苏文宣都不好意思了,年届三十,居然还这么幼稚。   “好。”霍祈东搂住他起身,去洗漱,也略微一收拾。   出门时,苏文宣才惊讶地道:“那小霍怎么办呢?!”   霍祈东听见这话,有些疑惑地看他。   苏文宣赶紧指了指那鱼缸:“搬过去?”   “嗯,我叫人来拆。”霍祈东揽着他的肩膀,亲吻他的鬓角,“不会让它饿着的。”   “是啊,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容易么?”苏文宣摇摇头,笑着推自己的行李箱出去。   他给霍祈东也整理了一个行李箱。   两人一起从这儿临时搬到新居。   车子开进别墅区,苏文宣坐在车里想,真正的全新开始,希望这一次,他的爱情能长长久久吧。   看一眼霍祈东的侧脸,苏文宣不无温柔地望着他,这小老虎,的确有些脾气,但也讨人喜欢。   尤其是他既不会因为名利离开自己,大概率也不会因为第三者的感情离开自己。   多么笃定而明确。   霍祈东看他一个人不知为何眼角带笑,有些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苏文宣朝他眨眨眼,飞快地道:“想你啊。”   这一大早的,霍祈东一顿,似被他往心里塞了一块柔柔的棉花团。   他伸手握了一下苏文宣的手腕,有些迟疑地跟他确认:“真的?”   他觉得苏文宣这个下意识反应过来回应自己的模样,真的是太美好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苏文宣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里。   苏文宣居然看到霍祈东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惊愕万分。   平时他张嘴就来的,这会儿居然还在回避自己的眼神。   苏文宣继续逗他:“小霍,你害羞了啊?”   没有回应他,霍祈东将车子开入地下车库,轻咳一声:“那个……商会十点半要开幕,我们把行李箱放一下,立刻就走?”   苏文宣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小霍?”   “什么?”   “没事,就喊喊你啊。”苏文宣笑嘻嘻的跟他逗闷子,笑着道,“你不是最喜欢动不动喊我,怎么,轮到我就不行?”   霍祈东抿着嘴,心里头悄悄渗着甜蜜。   等下车,苏文宣看他一本正经地走到后备箱边,按了开关,等后备箱打开。   他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他:“小霍……”额头在他肩膀上顶着,“今天是不是我们乔迁之喜?”   “嗯。”霍祈东道,“要庆祝一下?”   苏文宣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忙,也忘了这种生活里的仪式感。   临时要弥补又觉得太刻意,只吻了一下他的后颈,轻笑着道:“忘了那瓶清酒了,不然晚上可以咪一点。”   霍祈东将行李箱提出来,搂着他道:“不是说不喝酒了?”   “……”在这儿堵自己的话呢,苏文宣推着拉杆箱,嘀咕一句,“那不也看跟谁喝么?”   他声音不大,霍祈东听得清晰,顾自一笑。   这样的苏文宣,像极了天使。   可越是如此,霍祈东心里的魔鬼就要跳出来作祟。 第85章 085【加更】   家里的阿姨都已经找好。   虽然名义为家政阿姨,但看上去像是只有三十不到,苏文宣仔细一问才知道,二十七岁的一个小姑娘。   苏文宣看看她容长脸,挺腼腆的,心道:我怎么看谁都是小姑娘?这都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   这小阿姨叫灵灵。   受过专业培训,属于高级家政人员,薪资不菲。   苏文宣同她在餐厅闲聊两句,不得不佩服:“术业有专攻,你们还是蛮专业的。”   灵灵看这位男主人长得高,但人也爱笑,和和气气,不像另一位实在是有点冷漠。她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学一门行当,赚一份钱而已,苏先生不要这么说。”   苏文宣笑笑:“挺好。等我有时间跟你学两道菜,那我先上去看看。”顿了顿,他看一眼这敞亮的餐厅厨房,“你联系附近哪里的花店,叫他们送点花来,淡雅一点的,色调不要太出挑就可以,客厅和餐厅都放一放。麻烦你了。”   灵灵点头:“好的苏先生,不要客气。”等转身踏步出去,她又探头小心看一眼。   来之前许昶交代过,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不要说,灵灵还想着要安安静静呆着,谁知道这苏先生一来就挺乐呵地跟自己打招呼,语气也跟拉家常似的,实在是忍不住不跟他说话,这才一问一答地聊上了。   灵灵想,这位苏先生同那位霍先生,倒是一热一冷,性格好像蛮互补的。   苏文宣其实是去餐厅寻水喝的,谁知道跟人多说两句。   等他上去找霍祈东,就听见他在窗边吩咐许昶叫人去家里拆那个鱼缸。   苏文宣同他招呼一声,走过去,轻声提醒:“让阿昶帮忙,把我的车开来,这边出去打车不方便。钥匙在玄关柜子的碟子里,你知道的。”   “嗯。”霍祈东揉他的手,传达给许昶。   苏文宣则进主卧,去收拾行李箱,走入衣帽间,才一顿。   偌大的衣柜里两排整齐划一的衬衣和西装。   他将对面的柜门也推开,同样的衬衣西装一色挂着,尺寸似要稍大一些。   “喜欢吗?”   一道声音忽的出现在耳边。   苏文宣扭头看一眼霍祈东,淡笑:“谢谢。不过上次不是说制作需要个把月?”   “这是先购置的成衣。”霍祈东走上前,手搭在他肩上,“按照上次的尺寸叫人送来的。”   苏文宣点点头,看一眼腕表:“不是要出门?快点吧,别迟到了。”   霍祈东抽出一件衬衣和一件西装:“穿这套?”   纯白的衬衫,浅灰细条纹平驳领西服,利落舒适,清爽优雅。   苏文宣抱着手臂,眼帘微耷拉,似乎在郑重思考。   霍祈东看他没反应,轻咳一声:“那换一套?”   私心里,他是喜欢苏文宣穿浅色调,总觉得周身暖,有种柔和气息。   黑色系的深色西装,还是有些过于沉闷。   苏文宣从柜面中,取了一根淡蓝粗条纹领带,道:“就这一身,我只是在想怎么配个领带,清爽利索点。”   “嗯。”霍祈东眼底流过愉悦。   苏文宣对他一抬下巴:“好了,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霍祈东扫一眼居中的棕色皮质沙发,略微遗憾地道:“我就不能坐着欣赏?”   “我怕一会儿我们会迟到。”苏文宣说完暗笑,推他的手臂一把,“出去出去!”   这小老虎精力多旺盛,他怎么不知道。   擦枪就走火,热烈得好比夏日的凤凰花开,火焰直直烧得人要晕眩了。   霍祈东没走远,就靠在衣帽间外面的墙边,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兜里,单脚往后抵着墙。   他勾着唇,眼神随意地撇过大床,十点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耀进来,隔着一层纱布质地的乳白色窗帘,淡淡的金色光芒洒在地毯上、沙发上……   闭上眼睛,霍祈东在想象秋日的柔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开窗帘的一角,而他和苏文宣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聊天,zuo爱,或者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只是他拥抱着苏文宣……   一想到这间屋子里终将被苏文宣的气息所填满,他就已经忍不住要露出笑容来。   “小霍,你是不是傻了?”   苏文宣站在门边,无语地看向闭着眼睛发笑的男人。   “……”   霍祈东忙放下脚,站好,重重咳嗽一声,收起了所有表情,继续装冷峻。“好了?”   苏文宣轻笑着摇头:“从一早就傻乎乎的。”抬手揉他的脸。   “走吧。”霍祈东说着就要拉他的手出去。   苏文宣顿步,道:“你也不看看我这一身?你选的,稍微看一眼?”   霍祈东这才仔细看一眼。   说好就看一眼,但又忍不住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墙上。   苏文宣眼瞅着他眼神一变,又要fa情,抬手就给他捂在嘴上,蹙着眉心:“走走走!”   却不料掌心一阵湿滑,苏文宣忙缩回手,瞪着他:“去不去?”   “去。”霍祈东也忍不住笑起来,反手搂住他肩膀。   两人推推搡搡地下楼。   苏文宣经过客厅看着电视柜,才想起一件要紧事——这儿有没有CD播放机,那我拿CD干什么?怎么听专辑?   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事情。   他对走在前面的小老虎说:“我是不是真老了,记性好像不太好了,做事情也开始颠三倒四。”   霍祈东不回答,等出大门去等电梯,才信誓旦旦地道:“是,你老了,所以没有我不行。”   “……”   苏文宣“嘁”的一声笑了:“终于不傻了。”   又是伶牙俐齿,逻辑清晰的小老虎。   看他眉尾一挑,又意气飞扬起来。   苏文宣在电梯镜面再看一眼自己的衬衣西装,感叹一句:“也还好到处都有冷气,否则七月里穿成这样出门,我得热死。对了,一会儿你们那活动场地是室内吧?”   “嗯,室内马场。”   电梯到了,两人踏步进去。   苏文宣才惊讶地道:“在哪里啊?我怎么不知道文城市范围内居然有室内马场!”   “去了不就知道?”霍祈东忍不住在他鬓角亲吻,“一会儿教你骑马。”   苏文宣:……   “教”这个字,用得很能体现霍祈东居高临下的内心想法。   苏文宣心道:搬到新家,这小老虎就活络了些,似乎又拿回主场优势了。   果然搬家也是有好处。   至少日子过得和美点,没什么不好。   马场位于文城城郊的一处人工湖边,下车后,苏文宣便看到广阔的草坪与果林,绿草茵茵,蓝天碧水,真是不错。   湖水之中倒映着极简主义的场馆,水泥色调的外壳,灰白色,呈现出一种冷峻的气息。   两人刚没走几步,苏文宣就看到许昶过来汇合,他点点头打个招呼。   今天是开幕式,主要是商会这些老板过来聚一聚,博个彩头玩一玩,目的还是社交,聊生意。   马场外的大片草坪上设置了漂亮的乳白色帆布帐篷,一连十几米长,一进去,冷气习习。   苏文宣被霍祈东牵着手进去,高挑美丽的迎宾小姐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来给他们别西装领花。   两支小而精致的白色马蹄莲,用白色丝锻缠在一起。   迎宾小姐正要为霍祈东别上去,苏文宣却道:“给我吧。”   他对霍祈东笑笑,轻声道:“像是来参加别人的婚宴。”   说着伸手,轻轻推高他黑色西装左领上的花眼,将小小的花束别进去。   霍祈东见他低眸,眼神专注,神色柔和,心动不已。而人就在眼前,忍不住凑近他,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才立刻忍住,他轻声道:“我们会有自己的婚宴。”   语调一沉,笃定异常。   苏文宣的手顿了顿,轻轻地抚平西装领。   这一瞬间,虽然他也没有太大的表情,但只有自己知道,内心对这小老虎是这样的心动不已。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其实好像也没有对别人这样说过。   过往的爱恋,未及婚姻,便已戛然而止。   苏文宣嘴角含笑,又从迎宾小姐手中取过另一支白色马蹄莲,交给霍祈东:“那你帮我别上去。”   霍祈东帮他戴上,一看他这眉目风流、姿态潇洒的模样,忍不住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按。   此时此刻,所有不能言说情意,随着这一用力,抵达苏文宣的心间。   苏文宣对他轻笑,两人再度握住手,被迎宾小姐迎进内场。   内场宾客座位,也有四方桌和西式餐品,苏文宣拿了一杯香槟,请霍祈东自己去应酬,他则找了一张桌子安然坐着。   霍祈东在商会的地位不低,又是后起之秀,的确有不少老板来同他说话。   苏文宣远远瞥他一眼,器宇轩昂、英姿勃发……   一切美好的词汇都适宜,而霍祈东也的确担当得起。   然而一道人影打断了苏文宣远远欣赏自己男朋友的心情。   那位陈学盛。   上周霍祈东去市里参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时,苏文宣见过的小孩儿。   似乎跟另一个年轻人一起同霍祈东攀谈。   苏文宣姿态娴雅地靠在椅背上,小臂搭在珍珠白的桌布上,指尖从郁金香酒杯的中缘往下,顺着酒杯曼妙的曲线往下滑,落在底座上。   他拿出手机,扫一眼,想了想,将下午吃饭的时间地点发给张雯雯。   本来要是自己开车,倒是应当去接一下,反正这城市说小不大不大。   远处的霍祈东同人交谈时,时不时瞥一眼苏文宣,见他似百无聊赖地在用手机,便跟这边的生意伙伴简单说了一声,走向苏文宣。   苏文宣拿起酒杯微微抿一口香槟,便看到霍祈东走向自己。   他微微侧着身子,抬眸看这年轻人,笑眯眯地道:“霍总真是如鱼得水啊。”   霍祈东扯开另一边的椅子,手握住他的一截手腕:“无聊了?”   “没有。”苏文宣拿起香槟杯子,朝他眨眨眼,悄悄道,“也许可以为我们乔迁,喝一杯?”   霍祈东将酒杯递过来,同他一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交汇,都带着笑意。   霍祈东喝完酒,心里想,苏文宣在有些时候,仿佛春水裹着人周身,叫人通体舒畅。   好像只要他愿意,能叫人每时每刻都生出一种无尽的愉悦感。   苏文宣问道:“你们什么流程?要先做开幕仪式?揭牌?”   他看那边的一群人正开始张罗,礼仪小姐分头将不少老板都请到一起。   “在马场里面一会儿有个揭牌,从国外运了几匹优良赛马的种马过来,另外明后天有赛程。”霍祈东简单道,“你想来看吗?”   “不想。”苏文宣指尖在他手背虎口处划过,低眸,望着他的手,“难得休息,我明天想在家,你空吗?”   “嗯。”霍祈东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道,你要是能天天空,我也不做事业了,去欧洲或者日本,哪儿都行,弄个地方,两人长相厮守的。   苏文宣手指在他手背一点,看向别处,见那小男孩儿来找他,便道:“去吧,来请你了。”   霍祈东转身一看,微微皱眉,反手握住他的手:“他在商会帮忙而已。”   “呵……”苏文宣低眸浅笑,拍拍他的小臂,“我知道。”   霍祈东这才站起身。   苏文宣坐在椅子上,偏着头,打量这年轻的小男生。   嫩是嫩,甚至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味道。   估计是家里真的有钱,养出来根正苗红的小少爷。   真幸福。   苏文宣环顾这四周的男士女士,也算是这座城市金字塔靠上的人群了。   他看这群人都被邀请出去,前往另一处地方,才想着去个洗手间。   问了礼仪小姐后,才知道洗手间在马场那边,苏文宣慢慢地出去。   外面的日光炽烈,出去就一阵热风。   苏文宣浅笑着想,这些老板们穿得一本正经,内里估计都跟他一样,后背冒汗。   “先生你好。”一位礼仪小姐走过来,撑起一把阳伞,伞面上印着商会和马场的logo,“我送您过去。”   其实就几步路,不过苏文宣也没拒绝,只是将伞接过来道:“谢谢,我自己来。”   他一路慢慢走,看一眼整个场地的环境,远处似小丘陵起伏,估计应该是高尔夫球场。   他从马场的侧门进入,对里面考究的装修倒是颇为意外。   苏文宣听到另一边有人拿着话筒在说话,似乎是在宣布开幕活动顺利云云。   他稳步拐个弯,走向洗手间,却未料听见了一道声音。   “……小陈总,你帮帮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就帮我跟你大哥美言两句,到时候事情竞标成功了,我肯定亏不了你的……”   这声音说的其实不大,但苏文宣听到小陈总这三个字的时候,耳朵不自觉地一竖。   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就把话说完了。   苏文宣往后一看,这地方也不妥当安全,怎么搞的这么随意?   他正准备走,便听到另一个声音声音地说:“这是公司的事情,我不负责这一块的。你最好还是……”   一停顿,苏文宣立刻听到他低呼:“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苏文宣顿了顿,拿出手机,声音清脆地扬声道:“喂,曼曼,我那份合同,你帮我找下,确认一下预付款的时间……”   那边紧接着似乎是什么推搡的声音,陈学盛一脸铁青地绕出来,看到苏文宣时,又一顿。   苏文宣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似乎不当回事,自己只便拿着手机往前踏进洗手间,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电话:“好的,我知道了,那没事,你叫他们送合同的稍微小心点,别跟上次一样搞错了!来回弄得麻烦。”   身后的陈学盛便果真踏步走远了。   而后一道人影走出来,也是西装笔挺,只是没戴领带,领口开着,显然来的匆忙。   他看一眼洗手间在手机的苏文宣,刚才也听到了这人在打电话,看他并不认得,不是自己义圈子里的人,便先走一步。   苏文宣对着空气耸肩,将手机放好。   等出去后,霍祈东打电话来。   “怎么?怕我丢了?”苏文宣同他打趣一句,“上个洗手间而已,你结束了?在哪里?”   “在马场,你过来?我们跑一会儿马?”霍祈东不确定地问道,不知道苏文宣是不是乐意。   苏文宣这一看自己的西装,笑着道:“你不会是连我的骑马装都配好了吧?”   “嗯。”霍祈东应得极为自然。   这人,说他是有预谋好呢,还是周到好呢?   苏文宣赶紧过去。   霍祈东一见他,就大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道:“跑两圈,然后去吃饭?我下午临时要参加一个局,让许昶送你去见朋友?”   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当,苏文宣又有什么话可说,坦然点头。   果真是崭新的骑马服,苏文宣换衣服的时候,从后面搂住霍祈东:“小霍啊,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啊?”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你喜欢吗?”   “喜欢。”苏文宣道,谁不喜欢?飞快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霍祈东扭头看他松开自己去换衣服,轻笑。   盼着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喜欢。   等苏文宣穿上马裤和套上马靴,都是正好,他惊讶地抬头看身侧的霍祈东:“怎么这么合适?”   霍祈东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上下哪里我没有摸透?”   “……”苏文宣抖了抖肩膀,一根手指顶在他胸口,把他推远,“霍总,不要乱来。”   霍祈东一抬手,把他抱起来,手从他腿上往上用力一mo又一掐,忍不住地在他耳边道:“舒服。”   苏文宣心道,我的马鞭呢?!   苏文宣瘦削一些,穿上深灰的马裤,两条腿显得更长,而长筒马靴包裹着小腿,线条分明,曲线迷人。   霍祈东看一眼,又看一眼,轻轻咽了一下喉,手臂揽着他,轻声道:“苏文宣,我们回家吧。”   苏文宣手肘捅他胸口:“赶紧的,你以为你很空啊,大忙人霍总?”   两人牵着手出去。   马匹已经有人牵着过来,霍祈东手里拿着两顶帽子,递给苏文宣。   另一边有人远远地跟霍祈东搭话,不得已他先走过去。   苏文宣戴好帽子后,跟眼前的骑师聊了两句,便在他的协助下,跟马匹做了个近距离交流,摸着鬃毛顺两下,随后一跃上马。   霍祈东远远一看,略有些吃惊,苏文宣哪里用自己教,这动作比自己都娴熟。   他想,这人……有什么是不会的?   苏文宣在马上晃了晃,现在骑师的带领下熟悉了一下马匹。   这是一匹黑色的纯种马,鬃毛尤其漂亮,踏步时姿态极为优雅。   苏文宣一问才知道是霍祈东私人的马匹,难怪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   不过他也只是会骑马而已,对这些并不了解。   骑师叫人牵了另一匹马过来,上去之后,带着苏文宣慢慢晃了一段,确定他的确会骑马之后,才带着跑起来。   另一边,霍祈东心底里有些不耐烦,觉得面前这两位中年生意人实在是啰嗦,但牵扯到一些资源,又不得不应酬。   看一眼苏文宣骑马的风姿,又想这男人越看越是出众,简直是无与伦比。   面前的人问起朝兴基金的事情,其中一人对霍祈东道:“祈东,你爸爸这是要把家业都给你大哥啊?你也不着急?我听人说你现在在忙日本一家电子公司的收购案?我跟你说,电子行业真的做到头了,夕阳产业,再进去没有意思了。”   霍祈东淡然道:“李伯伯说的是,不过我就是找点事情做做。”   “要么这样,你来我这边,给我管理手底下的一家资管公司,我跟你说,祈东,真的,你啊,得往外面看了。你大哥一点接手家里的事情,还有你什么事情?”这姓李的又对身旁的人道,“对吧老刘?”   霍祈东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绪,话不投机也懒得多说,只道:“两位伯伯不好意思,我陪朋友来的,得过去了。”   姓李的点点头,笑着道:“去吧,你们年轻人还能跨上马,我们这几个骨头,腿都迈不开了。有机会啊,找你再细聊。”   霍祈东将这话抛诸脑后,径直去牵马。   虽然说是室内马场,但整体很大,分为两片区域,等霍祈东骑马绕过去,一眼便看到角落的苏文宣。   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旁边站了一个陈学盛。   从霍祈东的角度看过去,苏文宣似乎低眸,在仔细听陈学盛说话。   他皱着眉头,没明白,这两个人有什么话好说。   只是陈学盛看苏文宣的眼神,令霍祈东很不舒服。   有种探寻、好奇,甚至于一点点很难言语的情绪在里面。   陈学盛说完后,霍祈东就看到苏文宣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嘴角淡笑地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这就更让霍祈东不爽了。他怎么对谁都这样?   还是陈学盛对苏文宣……   霍祈东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与陈学盛年龄相当的,比如郝一洋。   他意识到,陈学盛的确是苏文宣只前可能会喜欢的那个类型的长得白净好看的男孩子……   其实陈学盛只不过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来跟苏文宣道谢。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也分得清楚,更不想欠苏文宣的人情。   但是在苏文宣眼里,这都是芝麻大的事情,没必要这么正式,又觉得这小孩儿挺好玩的,便搭了一把他的肩膀,低头凑近了道:“别忘了,你还惦记着我的人呢?对吧?”   他说的是霍祈东。   陈学盛自然知道,便小心翼翼地瞪他一眼,没说话,走开了。   苏文宣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水,正准备拧开喝,便见霍祈东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脸黑似锅底。   他拿着山泉水瓶,开个玩笑:“怎么,怕我欺负他呢?”   霍祈东皱眉,看他喝了水,才道:“苏文宣,你喜欢他?”   “……”   苏文宣差点咳出声,白他一眼:“说什么呢?”   这都是哪跟哪儿的事情?   他低声道:“别瞎说,他不是你……”   也不好说是什么关系,苏文宣没说下去。   霍祈东握着他的手腕,语调冷沉地道:“走吧,换衣服,回去。”   “小霍?!”苏文宣没懂,怎么成自己喜欢那小孩儿了,但是大庭广众下,不好说什么,只顺着他走回去。   一路两人不发一语,等到了更衣间,霍祈东把人推在门上,盯着他道:“苏文宣,那是我朋友的弟弟!”   苏文宣满眼疑惑,已经明白他想什么了,便抬起手,曲起关节磕在他的脑门上:“你别以为我在……我在撩他吧?”   “不是吗?”霍祈东不管不顾地wen他,眉心蹙得起了个川字纹,动作强势的恨不得要吃了苏文宣似的,”   苏文宣也不喜欢跟他硬杠,只先顺着他,启唇叫他灵活的she尖ding进来,主动wen着他,手臂也抱住他的肩膀。   霍祈东的手蛮横地从他的骑马装yao间探进去,顺着他的腿又揉又qia。   苏文宣微微拧腰避了一下,趁他沉溺,便揪住他的耳朵道:”霍祈东,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你问过这个问题了。都是你……”霍祈东继续qin他,xiong膛火热地压着他,痴迷地一叠声地道,“全部都是你苏文宣,看不到的时候,想你;一看到你就迈不开腿,就想要你……”   “……”   苏文宣脑子一白,呼吸一滞,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他wen到憋死。   霍祈东拽着他的胳膊抱住自己的脖颈,往上一拖他的腿,就着面对面拥抱bao姿势,抱着他快步走向更衣室的椅子。   唇she相依地继续纠缠彼此,苏文宣感觉自己越来越燥热。   骑马装本来就有些贴身,眼下两人叠坐在一起,实在是叫人受不了。   他扯了扯领口,霍祈东则将他的衬衣领子都挑开,顺着他的下巴一路往下……   苏文宣坐在他tui上,搂着他的脖颈,低眸便见他在自己胸口造作,他揉着他的后颈,心道:从前郝一洋是惯会撒娇,现在他倒好,是惯会吃醋。   还吃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醋?!   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苏文宣狠狠揉他一把,却被他咬了一口,自己反倒疼得倒吸凉气,轻声骂道:“你这小老虎就是找打!” 第86章 086   苏文宣是让许昶直接送自己去回家,开上车去的明湖边见张雯雯。   他抵达时,张雯雯已经在了。   苏文宣定了一家极为有名的度假酒店内部的水上餐厅。   此处为湿地地块,三步一条河,五步一水塘,进入餐厅需要由酒店的乌篷船送进去。   在漫天的云霞之中,张雯雯被他扶着上船,又惊讶又惊喜:“苏总果真是当地通了。这么有意思的地方都能找到。”   苏文宣叠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另一侧船椅上,轻笑着道:“我是借着请你吃饭,偷了一个浮生半日闲。”   四处远眺,湖光山水,美不胜收。   张雯雯也没时间同他搭话,忙着用手机拍照片录视频,又笑着道:“真不好意思,我来这儿见世面了。”   “这话怎么说?广城才是大城市。”苏文宣笑着道,“只是节奏太快,地皮太贵,舍不得这么大片湿地空着,都造房子做开发了。文城到底这几年才慢慢起来,仍有慢生活的影子。”   乌篷船摇啊摇,在夏日的晚风之中,将两人送到了餐厅。   苏文宣搭把手扶了一下张雯雯,“等你们和程老师达成合作,九月份你还要来,到时候我再请你去别处走走。”   “好。”张雯雯笑得爽朗,“这一顿饭还没吃呢,就捉摸着蹭你下一顿了,我真不好意思。”   “不要客气。”苏文宣慢悠悠地走在前头,他从家里出来时换掉了上午正儿八经的商务西装衬衣,眼下穿着亚麻质地的薄衫和同材质的深蓝长裤,人显得很随意,也很轻松。   餐厅在某一片湖中央,从船舶停靠的位置,沿着九曲长廊走,不到几分钟就进入餐厅。   餐厅内部甚至也是似长廊一般,因此每一桌都邻水,开着窗通风,烟青色的薄窗幔在风中浮动,极为雅致。   别说张雯雯,苏文宣都拿起手机拍了两张斜晖脉脉水悠悠的照片发给霍祈东和家里微信群。   霍祈东和文女士前后脚问他在哪里。   苏文宣看他们一模一样的问题,心道:怎么回事,你俩原来是一家人么?   他笑眯眯地回复地点,俩人又差不多时间回复了一句类似的话——下次再来吃一顿。   苏文宣想,这种默契,也是少有了。   张雯雯看他发着微信,脸上极柔和,便道:“苏总,这是成家了?”   苏文宣想到那小老虎又想到今天搬新家,便道:“算成了半个。”   闻言,张雯雯一笑,倒是也没有多问。   苏文宣同张雯雯简单聊了聊,得知她的丈夫是国内极有名的一家外资公司担任HRBP。   他又谈起之前的沪城之行,多亏她引荐才能见到高层管理者,聊得也算是不错。   张雯雯拿着水杯轻笑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事情。”   “你说。”苏文宣一顿,倒也不着急,靠着椅背,看服务员送上一碟子白切嫩羊肉蘸香酱,他一边听张雯雯说正事,一边夹了一块嫩羊肉尝了尝。   软酥,糯口,唇齿留香。   张雯雯将沪城H家品牌高管朋友的意思带到,总的来说,是希望周非可以从推广大使这个角色切入,接下去这半年作为考察期,周非本身的造型都带上他们家的产品。   这一点,苏文宣倒是觉得可以接受,不过他才略有所思地道:“我忘了同你说,我们同C家签了合作。”   “代言人?”   “亚太区。”苏文宣手里端着茶杯,茶汤色清浅,他抿一口,笑道,“还没官宣,需要你给我保密。”   “那绝对是助力。”张雯雯道,“H家现在也主要物色中国区代言人,不过这半年应该不会轻易动,至少明年年中。”   “如此。”苏文宣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了。有内部消息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张雯雯笑道:“还是那句话,能帮得上苏总,是我的荣幸。”   苏文宣也笑了,自己何德何能呢。他道:“尝尝这荷香小排骨,这甜藕也不错。”   “看得出苏总是个知情懂趣的人,我啊,真的很羡慕你这种状态。”张雯雯尝了一块水晶甜藕,唇齿生香,“真的不错,都说广城无所不吃,但江南人才吃得精细。”   苏文宣道:“都好,我去了广城,觉得海鲜新鲜,粥好喝,早点下午茶都不错;去北京也能喝豆汁儿,不过早前去锦城吃辣不行,吃完了浑身都发红斑,有点扛不住。”他说着喝了一口茶淡淡笑,“稍等,我去多点一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好。”张雯雯一笑请他去。   苏文宣走出邻水包间,找到服务生,对他细致交代:“甜藕帮我装两份,茶香鸡一份,蟹黄饺子……两份吧,都外带。”   服务生问道:“半小时后送到,可以吗?”   苏文宣点头,请他去。   等东西送到,这边也吃得聊得差不多,苏文宣又同张雯雯一起出去。   已经七点左右,九曲回廊上一路灯光,在水下拉出长长的灯影。   等走到乌篷船停靠点,已经有一些从餐厅出来的人在等。   苏文宣忙着跟张雯雯说话,却没有留意有人在瞧他。   这人是北京的制片人张振远。   之前王建强做东,请过苏文宣去跟张振远吃了顿便饭。   张振远穿一件中式的米白色唐装,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就入住在这家酒店里,今天呼朋喝友来这里吃饭。   他稍微瞧了两眼苏文宣,便从朋友堆里脱身来同他打招呼。   苏文宣原先就认得张振远,上次王建强的饭局上一见,印象自然还在。   他见人走来,便立刻认出来了,低声同张雯雯说自己遇到个圈子里的制片人云云,张雯雯主动往他身后侧站了站。   张振远笑着道:“小苏很巧么。”看一眼这位漂亮优雅的女士,他道,“你谈女朋友了?”   “是我朋友。”苏文宣微微颔首,“张总来忙工作,还是度假?”   “有个会,也当做度假。不过就一周。”张振远看着张雯雯,也照旧说道,“王海潮跟你解约了啊?我原先想还有个角色很适合他呢,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跟他合作合作,眼下他这一走,就没必要了,你说是吧?”   苏文宣听下来,心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有道理的,这张振远就是王建强式样的人。   “那倒也不必因为我。我想张总选演员,一定是角色对味的。”苏文宣道。   张振远看他不太热络的模样,又主动道:“小苏,我听王总说你手底下还有个小年轻?有兴趣来我一部新剧里走个过场?”   虽然是说过场,但苏文宣也懂他的意思。   他捉摸着要不要你接这一茬呢……   乌篷船来了。   八人一行要一艘船,张振远偏偏拉着两个近友和苏文宣一道坐进去,正好就坐在他身边。   “小苏,梁诺下次带来我瞧瞧?一起吃个饭?”张振远正色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总是有机会可以合作的。”   梁诺两个字,张雯雯是熟悉的,毕竟灵石集团的代言合作一签就是一年。   她稍稍留意苏文宣的反应。   苏文宣无可无不可,不过也没当面拂他的意,不管是好意歹意,总之应了就是。“谢谢张总了,那我找时间带去。”   “别这么客气。后头我回北京,有一次跟人吃饭聊起你,才知道你跟那个李君晟,是吧?”张振远朝他一笑。   船只幽幽荡漾,船内灯光也晃荡,苏文宣从这灯彩照耀的面庞与眼神中看出点别的意味。   他未做声,望一眼外面的湖光星辉。   总不至于在这么风景优美的地方游船,还要同这市侩人虚与委蛇。   等上去后,张振远非要加了苏文宣的微信,说是保持联络。   苏文宣没拒绝,通过后,带着张雯雯离开。   “你们这圈子里的人真的都不简单啊。”张雯雯毕竟是工作多年,有些事不说穿,大家也都懂。   苏文宣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你们时尚圈也彼此彼此了。”他说完一笑,“不过说起来,我对做品牌特别有兴趣。我上大学的时候吧,大三实习……”   他絮絮叨叨地对张雯雯说起二十出头时在沪城一家小有名气的时尚杂志当助理的往事。   张雯雯一听,仔细一琢磨,两人居然都遇到过同一个主编,聊得便更起兴。   等苏文宣将她送到酒店,转头去了苏家。   抵达时,已经九点,苏文扬给他开的门:“你怎么来了?”   听上去并不是很乐意看到他,苏文宣提了提手中颇为精致外卖盒子,面无表情地道:“我送外卖的。”   “啊?”文女士手里拿着牌,“什么东西啊?”   苏文宣一进去才知道,家里四个人在打牌,红十。   他道:“没事儿你们玩,我刚从酒店出来。明湖边那家湖心餐厅,茶香鸡啊糖藕啊蛮好吃的,我送来当宵夜。”说着他去厨房。   “是吗?!”文女士笑着站起来,“那你来,你顶上我这一副,我来弄,正好我也饿了。”   苏文宣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牌,一边拖椅子,一边道:“你这副牌……你这是故意给我的呢?”三五不着,没一张大的。   文女士走进厨房,朗声道:“你别瞎说,我今天晚上牌运好着呢!对吧茵茵?”   “对的,妈妈今天打得特别好。”陈茵茵也挺开心的,说话声音比平时高,喊着一声妈妈更动听了。   苏文宣想,文女士得乐坏了。   他一边打牌一边转脑子,便问苏文扬:“你们是不是什么时候领证了?”   苏文扬抽出一对二丢在桌上,笑着道:“下周去,爸看的日子,挺好。”   难怪。   苏文宣慢条斯理地研究下牌桌上的情况,好不不容易紧赶慢赶地把手上的牌出完,剩下苏茂琉还慢吞吞地跟陈茵茵打。   他玩了两把,便要回去。   文女士也叫他们收了牌,吃夜宵,拽着不让他走,“今晚住家里?”   “啊?”苏文宣一顿,“我得回去呢。走了走了,太晚了。”   文女士瞪他一眼,尝了一口糖藕后放下筷子,推着他,跟他一起出去。   身后的苏文扬一看,笑着对陈茵茵道:“妈要去训小儿子了。”   苏茂琉吃一口茶香鸡,摇摇头:“随他们去吧,你妈昨天没看到文宣,还惦记着。”   外头的苏文宣则果然是在听训。   “昨天也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太晚了嘛。”苏文宣手指扫过鼻尖,犯错似的。   文女士道:“你爸爸说了哦,你昨晚上说是要一起吃个饭?当真的了?”   “嗯。”苏文宣感觉文女士真的是着急了。   不过也是,她不着急,谁给自己着急操心呢。   苏文宣笑眯眯地揽了一把文女士:“妈,我知道的。回头我安排吃饭,大家聚聚,聊聊?”   “下周我们就出国了,要么等从新西兰回来。”文女士琢磨下,拍拍儿子的手臂,“文宣啊,文扬一结婚,我就顾着你了。”   苏文宣极坏地道:“你不催他们生孩子啊?”   文女士细致道:“茵茵还年轻呢,让她多玩两年也没事的。再说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到时候请一个月嫂啊阿姨好了,也不一定要我亲自带的,对不对?现在小年轻带小孩的观念跟我们也不一样,我们戏剧院就几个老姐妹都不给带,怕引起家庭矛盾。我想想么,也蛮有道理的。”   简而言之,就是苏文扬一结婚,文女士下一件大事就要催着苏文宣结婚。   苏文宣心道,这可怎么办,还没磨合好呢,总不至于赶着小老虎去领证呢。   他这前车之鉴可是真的太多,这可不能太着急。   路上,霍祈东给苏文宣打电话,请他不要弄错回家的路。   苏文宣心道,难道我是这么没数的人么?   到了家里,苏文宣按门铃,来开门的是霍祈东。   苏文宣一把拎着手里的盒子,对着他道:“霍先生好,您的外卖送到。”   眼睛一眨,流光溢彩。   霍祈东将人抱在怀中,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每次吃饭都这么晚回家?”   “哪有每次。”苏文宣想,不就是昨天么,还有今天,他嘿嘿一笑,拉着他去餐厅,“吃吗?我觉着味道不错。”   霍祈东随手打开各处的灯,一路明亮。   苏文宣眯着眼,进入餐厅,将盒子搁在桌上,轻声问他:“小阿姨去休息了?”   “小阿姨?”霍祈东不解,“阿姨就阿姨,怎么加个小?”   苏文宣推着他坐下,一边拆袋子一边道:“她比我小啊。那怎么办?”   霍祈东耸肩,不置可否,也就苏文宣会这么迂回。   “你看看你什么表情。”苏文宣道,“我回来你不高兴,早知道我就拐个弯回我自己那里。”   “你敢。”霍祈东立刻脸色一变,把人捞进怀里,让他坐在腿上。   苏文宣推推他:“现在家里可有三个人,万一……”他对着餐厅外面的走道抬抬下巴,“是吧。”   霍祈东看他唇红齿白便凑过去要吻他,根本没理他这话。   苏文宣往后一避开,顺手就拿起一个蟹黄饺给他堵在嘴上:“吃你的吧。”   霍祈东这儿,就是执着,饶是这样,还非要按着苏文宣的后脑勺,把那饺子给怼进他嘴里。   苏文宣同他分了食一只饺子,又被他揉着亲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吃不吃甜的?”见霍祈东摇头,苏文宣才拿着盒子道,“那敢情好,我一个人吃了。”   说完笑眯眯地道:“走吧,上楼,我去二楼看月亮看星星,顺便吃独食。”   霍祈东听他这话,心里愉悦,揽着他上去。   走在楼梯上时,苏文宣絮絮叨叨说明天的安排,Camille的助理要送家居和绿植,他自己要跟底下艺人联络,其他就没事了。   “你呢,小霍?你要出门吗?”苏文宣走进客厅,转身如此问霍祈东。   只见霍祈东眉目深沉,不语。   “怎么了?”苏文宣将手里的盒子搁在长条几子上,疑惑地看他,“有事情是吗?那你去忙就好了。”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腕道:“没事,就晚上去老宅吃个饭,见父母。”   苏文宣心道,看你这眼神我以为你要去谈个几千亿的合作呢。他点点头:“成。”   等坐下后,他才道:“要么等过阵子,你跟我家里人也一起吃个饭?”   霍祈东长手长脚地把他圈在怀中,看他吃手里黏糊拉丝的甜藕,脸颊一鼓一鼓,皮肤白、眼睛黑,跟小孩子一样,他吻他的耳垂道:“好啊,你安排。”   苏文宣点点头,眼睛一闪:“要么,请他们到这里来?”   “都可以。”霍祈东道,“你定。”   苏文宣想,倒是可以热闹热闹,转念一想,问身后贴着自己的男人:“小霍,你别顺着我,你自己想呢?你要是心里不乐意,你告诉我?”   “我没有不乐意。”霍祈东心道,我都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摆在你面前,只要你别看其他人,随你怎么折腾我。   他咬着苏文宣软乎乎的耳垂:“好吃么这东西?”   “好吃啊。”苏文宣在餐厅就一人吃了半碟子,毫不客气,不然也不会直接又打包两份,他扭头夹着一块欲要递给霍祈东。   霍祈东正张嘴,却见他手腕子一转,塞自己嘴里了。   苏文宣笑得狡黠,嚼着道:“刚才谁说不要吃甜的?”   下一秒,他被霍祈东掰着脖子,愣是被他吻住唇,舌尖莽撞闯进来,把那糖藕吃得无比香甜…… 第87章 087【加更】   苏文宣发现新家的洗浴空间变大,而某人可以更肆意妄为。   往常十几分钟冲个澡的事情,被霍祈东愣是给折腾至少四十分钟。   非得要亲亲热热地这样那样一番。   但是崭新整洁的环境着实令人心生愉悦。   苏文宣心情也好,顺着霍祈东的胸口一路往下亲,正要俯身时候却被他拉住。   “嗯?”苏文宣揉着小霍祈东,仰面看他,“怎么了?不想?”   霍祈东低眸凝视他湿哒哒的睫毛、黑漆漆的眼眸,握住的手腕拥住他亲wen。   一wen结束,霍祈东才轻声道:“想,很想……但不是现在。”   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心里是爱我,而不只是顺从我。   苏文宣曲起两跟手指弹了一下他,见他皱眉,才笑道:“那你自己解决?我出去了?”   霍祈东揉他肩膀一把,咬他耳尖儿:“不怕弹废了?”   “呵呵……那不是正好?我来?”苏文宣笑眯眯地从浴室出去,拿起一块白色的浴巾裹在腰上,甩甩头发,水珠胡乱散开去。   他走出去时,看一眼另一边靠窗台位置的外露式浴缸,心道:找时间泡澡,享受享受。   霍祈东隔着玻璃望向那肩宽腿长的背影,眼神落在他腰间浴巾位置,后臀曲线实在是峰峦迭起,一想到他白天那件骑马装和马靴,他就有点耐不住……   从浴室出来后,苏文宣想起另一位“小霍”。   今天忙忙叨叨,一直在换地儿,他都给忘了。   而出房间门时,又想到楼下有个年轻轻的小阿姨,忙转身去衣帽间换了身居家服。   加上又是半夜十点多,苏文宣只得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去。   他心道,我这人就是过不惯富贵日子,搞得这么拘束,一点都不自由了。   等下楼,苏文宣在餐厅与客厅的隔断之间找到“小霍”。   他拖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小黑鱼儿还醒着,水草好像是新换的,他心道:果然许昶办事情,就是靠谱。   弯腰用指尖在玻璃上点一点,他轻声道:“小霍啊,新家好不好啊?”   转念一想,也不对,它还是住在原先的鱼缸里,苏文宣轻咳一下,改口问:“新水草好不好玩啊?”   小黑鱼儿没理他,在水草里兜圈圈,自己找乐子。   苏文宣靠在椅子上,随处一看。   这间餐厅朝西,大落地窗,推出去有阳台,很舒服。   长餐桌尾上,放着鲜花,他想到应该是小阿姨灵灵买的。   主花是白色铃兰,青绿的枝上错落有致地坠着白色的小铃铛似的的花儿,鹅黄的嫩蕊,色调雅致,形状可爱。   一片安宁之中,苏文宣忽的想到自己的女儿。   那个一直在遥想中,似乎也有些不可能出现的女儿。   又想到文女士说结婚的事情。   是啊,到这个年纪,有个聊得来的伴侣,又有个可爱的小女儿,那这辈子夫复何求呢?   “苏文宣?!”   一道沉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似乎要在空谷造出点回音。   这催命的!   刚安生了不到十分钟的苏文宣无语地忙推着椅子起来,匆匆从餐厅出去,远远白他一眼,走近了才轻声道:“喊这么响干什么?人家小阿姨休息了。明早还不得给你准备早饭?”   霍祈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来。”   这人怎么总爱乱跑,他一出浴室人就不在,主卧、衣帽间、阳台、书房都寻一遍,还是不在。   心里能不着急么?   “我会跑啊还是会逃啊?”苏文宣走过去,抬手捏他的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霍祈东绷着脸,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上楼:“以后去哪里,跟我说一声。”   苏文宣随他,单手搂着他的脖颈,细致道:“这在家里啊,我能去哪里?你这个人……”   他另一只手拍拍霍祈东的胸口,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小霍,你这样小心翼翼,以后过日子,会很累的。”   霍祈东淡淡道:“所以为了不要让我太累,你要跟我说一声。”   “……”   怎么又绕回去了?!   苏文宣气绝,一路不说话。   等到主卧,被霍祈东搁在大床上。   苏文宣转身趴着,嘀嘀咕咕说一句:“你怎么不绑根绳子呢?你一根我一根,两人打个结。”   霍祈东正在关门,又按下窗帘开关,将高高落地的三层窗帘都合上,微微皱眉,颇为认同地道:“好主意。”   “……”   霍祈东上chuang,单膝跪在他身边,帮他脱家居裤和体恤衫。   苏文宣懒得动,随他去,翻个身,迷上眼睛看着不甚熟悉的昏黄顶灯,懒洋洋地道:“我是跟你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常言道,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霍祈东将裤子和T恤都丢到床尾的沙发上:“按现行的社会经济情况,这句话已经不适用了。由俭入奢,才是难事。”   “这话说的……”苏文宣微微挺身,扯起被子盖在身上,眼帘半耷拉地琢磨,“嗯,还挺有点意思的。霍总不愧是霍总,果然是搞经济的资本家。”   霍祈东没理他这话,躺下后,牵住他的手道:“睡吧。”   苏文宣晚上吃得对味,一不小心没个节制,自己揉了下胃,又把他手拽过来:“小霍,给我揉揉。”   霍祈东侧身,wen他的鬓角,明知故问地道:“揉哪里?”   呼吸的热气喷在耳边,苏文宣痒得一避,饶是闭着眼睛都想翻白眼:“算了,我自己来,不劳霍总大驾。”   霍祈东抬手按在他胃的位置,用掌心顺时针揉着:“苏总,舒服吗?”   “不错,继续。”苏文宣打趣道,“我先睡了,霍总不要停。”   霍祈东wen他的眉尾,不做声,果真一直给他轻柔地按着。   半晌,苏文宣又自己出声,柔柔地道:“床也大了很多,是吧?”   “嗯。”   “真好。”苏文宣轻轻一叹。   霍祈东的手一顿,坚定地道:“苏文宣,是有你真好。”   苏文宣没再说话,按着他的手背,五指交叉进去,紧紧握住。   他心里想:小霍啊小霍,我们以后就这样和和气气的过小日子,我已经知足了。   转天周日,苏文宣一大早醒来,迷迷瞪瞪地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在自己家里了。   他侧过去,搂住霍祈东,脸埋在他暖和的背上。   霍祈东则转过来,把他搂进怀中。   两人挪动两下,都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再一次沉沉睡过去。   半小时后,苏文宣的手机响了,把他们一起吵醒。   陌生电话。   他没接,但是再次拨过来。   想到也许是什么合作方,苏文宣只得接通。   “小苏啊?”   这声音……   苏文宣立刻清醒,昨天的张振远。   他揉着霍祈东的脸,看他还有些迷蒙,怪可爱的,凑过去亲他一下,被霍祈东捉住手腕。   苏文宣慢慢对电话里的人道:“张总,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下午空啊,要不然你把那个梁诺是吧?梁诺,带过来我们认识认识,吃个饭,怎么样?”张振远笑着道,“我这儿一个男一号,古装剧,我觉得应该是合适的。”   苏文宣想了想:“好啊,地址您给我一个。 ”   等拿到地址,苏文宣转头发给小雅,劳她下午带着梁诺去一趟。   他丢开手机,又躺回去,闷声道:“我要退休。”伸手把霍祈东抱住,“你养不养我啊?”   霍祈东揉他腰上的软肉,掷地有声地道:“明天跟郑云峰提离职,五个工作日交接。我让阿昶办出境手续,下周一飞挪威?你想住在奥斯陆还是卑尔根?”   苏文宣心头一怔,睁开眼,看他这一脸严肃,又轻声道:“说说而已,不要这么较真。”   霍祈东手掌揉着他的脖颈,轻柔地wen他的鼻梁:“不要总是随口说,我会当真。”   “……”·   苏文宣听到这话,心里一柔,忙窝在他肩头,温顺地应了一声“嗯”。   下楼后,苏文宣同小阿姨灵灵扯了会儿闲篇。   末了才知道餐厅和客厅的花束都是她自己插的,他惊叹一句:“那你这手艺挺好,会这么多菜系的菜色,会煮咖啡会拉花,还能插花,万能啊!”   灵灵每次被他这么一夸,都笑:“不是的,我们都会的,这是基本的工作技能啊。”   苏文宣喟叹:行行出状元,古人诚不欺我。   正说着话,Camille的助理来电话找他送家居用品。   苏文宣联系门口的保安叫他们把车子放进来,正巧这时,许昶进来。   许昶对他颔首,打了个招呼:“苏先生好。”   苏文宣点点头,看他手里拿着文件,指了指楼梯:“祈东在二楼书房。”   虽然说是空闲,其实一早喝杯咖啡之后就在接电话,开视频会议。   这算哪门子的空?不就是换个地方办公?!   不过苏文宣也能理解,所以没找过他。   他手里拿着温水杯,看许昶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想起昨天晚上霍祈东说的——今天要回家的事情,当时那表情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   微妙。   苏文宣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其实对霍祈东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主要是自己忙,其次是他不说。   上次两人从广城回文城的飞机上,算是他说的最多的一回。   现在想起来,是说他父亲在安排家产,尤其是把他在管的朝兴基金给了大儿子。并且他父亲是跟大儿子一条线,那么他……   苏文宣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心道:钱是好东西,但这人心掺杂进钱之后,就太复杂了。   楼下的门铃响起来,灵灵跑过去开,她看一眼监控道:“苏先生,他们送来了。”   Camille的助理姓宋,叫Jo,是个超短发的女孩子,跟Camille本人是一个风格。   办事情风格很爽利,叫人先将绿植全部送进来。   此时许昶刚下楼,正好看到外面的人进来,便走上前对苏文宣道:“苏先生,先让他们搁在一层客厅?我回头叫人来收拾。”   苏文宣一下就懂了,便点点头。   这屋子里恐怕不应当进外人,是他冒失了。   苏文宣便让他们先将北欧水泥盆的大绿植以及各色打包好的家居、摆设都搁在门厅处。   等搬运的师傅出去后,苏文宣才对拿着清单列表的Jo道:“费用还缺多少?”   Jo将单子递给他:“一张地毯,两把北欧藤椅,Camille好像跟你沟通过?”   “对。”苏文宣看一眼清单,“你们厉害,这么多东西,才搜罗了没几天。”   Jo一笑:“那是的,我们贵啊!”   果然是Camille的风格,苏文宣也跟着笑了,看着这女孩子,心情极佳。   霍祈东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陌生的女孩子声音。   “所有一起打包,光这些东西和相关的运费、手续费、服务费,全部加起来一共是三十一万二,最贵的是地毯,另外Camille说那张浴室沙发是送你当贺礼,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   “……”   苏文宣摇着头闷声笑:“她可真是出手大方。”   本来是要打开清点,有些东西还要组装,眼下也不需要了,苏文宣直接签字,又道:“钱我一会儿就直接转给Camille。”   Jo将单子收好,摆摆手,就立刻走了。   苏文宣弯腰去碰那高高低低的绿植,虽然这会儿都堵在厅里,但心情很好。   原本站在楼梯转角的霍祈东又折回二楼书房,拿起手机打给许昶。“阿昶,你办一张副卡……给苏先生的。另外再开一个户头,先存三百万进去。”   等他再次下楼,就看苏文宣和小阿姨在一起拆箱子。   霍祈东出声道:“我来吧。”   灵灵一抬头,看这霍先生眉目冷沉,忙对苏文宣道:“那苏先生,你要什么再喊我,我去厨房。”   “好的。”苏文宣看她忙不迭地低头走开,便对霍祈东道,“算了,你别动了,我把几个小箱子打开。沙发、椅子就等阿昶叫人来处理。”   霍祈东走上前抱着他:“那你也别动,陪我待会儿。”   “明明是你忙。”苏文宣被他从背后用力一抱,脚一提,抱到另一边,“对了,我朋友送了一张沙发,她说放在浴室窗边特别好。”   他对霍祈东挑挑眉,暗笑道:“是不是很有情qu?”   “男的女的?”霍祈东皱眉。   “……”   苏文宣扯他脸:“女的!哎,不过了这日子!”   他推开霍祈东,一连步地去洗手间:“别跟来!我去洗个手。”   霍祈东站在原地,手臂抱在胸前一想——浴室沙发?有点意思。   一楼毕竟有个阿姨在,苏文宣拉着霍祈东回二楼。   刚到楼梯转角,就被霍祈东推推搡搡压在墙上。   苏文宣看他一眼,又越过他的肩膀看楼梯下:“干嘛?”   霍祈东指尖揉过他柔软的嘴唇,越看越中意,俯身凑过去,tian了一下唇峰:“你是我的了。”   苏文宣嫌弃地躲他:“你是狗么?”   “我不是小老虎?”霍祈东哼笑一声,舌尖轻柔描摹他的唇,慢慢地抵入。   苏文宣抿了他一下,含含糊糊地道:“你是大老虎。”   霍祈东这下开心了,满意全身舒畅:“哪里大?”   这话题怎么一扯就没个尺度。   苏文宣推推他:“好了,大白天的,别fa情了。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嗯。”霍祈东牵住他一起走到二楼的沙发边,抱着他躺好,叫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   苏文宣懒得很,能不能就不动,眯着眼睛问:“你下午几点去家里?你最近忙什么可以跟我随便聊聊?”   “四点去,吃个晚饭,九点或者十点前回来。”霍祈东道,“没忙什么。大哥进了朝兴基金,有一部分项目牵涉较广,需要我出面再去谈。日本的收购案……下周可能去日本。”   说到这里,苏文宣睁眼看看他。   霍祈东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便道:“很快回来。”   “不是,我也下周出差。”苏文宣哈哈一笑,在沙发上翻个身,莫名产生一种庆幸感。   “去哪里?”霍祈东皱眉,“去几天?跟谁一起去?”   苏文宣将周非综艺的情况简单一提,便道:“还是周二出去,不过是周日才回。”他抬手,朝上捏住霍祈东的下巴,看他沉眸不语,“怎么了?生气了?”   霍祈东俯头wen他的嘴角:“我现在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哪三个?”   “第一,让郑云峰立刻开除你。”   “好想法,顺便给我补偿三个月工资?”苏文宣顺着跟他打趣。   “第二,让那个歌手跟你解约。”   “这个也不错。”苏文宣笑了,“第三呢?”   霍祈东看他笑得欢实,捏住他的鼻子,俯身继续热wen他,直把他弄得喘不过气,才贴着他的唇,低声道:“把你wen晕,后天带上去日本的飞机。”   “哈哈。”苏文宣捏他的耳垂,“霍总真是能人啊,花样百出,就是这手段稍微有点低级的。”   霍祈东揉着他的肩膀,靠在沙发上,淡然道:“手段不怕高低,有用就行。”   苏文宣眯着眼,轻笑,心里琢磨下周怎么能早点回家。   但是,谁也没想到,原本都要在周二各自出差的两人,最终都没有成行。   苏文宣出事了。   原本下午,苏文宣看着许昶请来的人收拾家居,将绿植、沙发、椅子都陈列、组装以及安放好。   四点前霍祈东出门,苏文宣在家琢磨琢磨,准备再添补添补东西。   傍晚正要吃饭时,张振远联系他。   “小苏,我是叫你带梁诺过来,你怎么没来?这么忙啊?”   苏文宣直言不讳地道:“对,今天搬家,家里东西整理一下,抱歉啊张总。梁诺怎么样?适合上张总的戏吗?”   “适合啊,怎么不适合。这小子演技上还是有可琢磨的地方。”张振远道,“我不是明天回北京吗?一起吃个饭?梁诺啊,还有那小经纪人,我看也蛮可以的。我这儿还有两三个做出品的朋友,引荐你认识认识?”   苏文宣刚从楼上下来,进餐厅,便道:“可能不太方便,张总,要么下次?我这家里还乱着,需要收拾。”   “小苏,这梁诺都在了,你不来?这不好吧?”张振远道,“要么让梁诺跟你去个电话?”   苏文宣踌躇了一下,的确要是合适,他也必须要出面:“嗯,那几点?在哪里?”   张振远一笑:“这就对了。就现在。你现在过来,就在昨天咱们见的酒店,我地址微信发给你。”   站在餐厅看一眼微信,苏文宣对从厨房出来的灵灵道:“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出去,真不好意思,这晚饭我是吃不了了。”   “好的。”灵灵倒没觉得有什么,“那是晚点回来吃?还是?”   “不不,我应当是吃完回来。”苏文宣摆摆手,正要出去,走到门边,才意识到车钥匙在二楼,又折回去。   上楼梯的时候,心里挂着事情,脚抬得不够高,踢到脚尖,他疼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等终于开车出门,苏文宣在路上忙联系霍祈东,省的万一他到家自己又不在。   霍祈东也没说什么,虽然有想法,但不至于限制他的人生自由:“别喝酒。”   “好好好。”苏文宣忙应着。   他想,我开车去的,我喝什么酒?   这家酒店正建在湿地景区内,分有四合院类型与独栋别墅小院类型的客房。   张振远正是住在其中一套环境清幽的独栋别墅客房里,自带一个江南式样的小花园。   这一顿晚餐,就是陈设在小花园中。   苏文宣先进的客房,再经过客房去了花园。   帮他开门,引他进去的,正是之前王建强那一桌吃饭的唐皓。   他看到苏文宣后含蓄一笑:“苏总我们又见面了。”   苏文宣看他也穿着一身暗花立领的新唐装,心里有些异样,立刻反应过来:“你现在是签在张总这里了?”又一顿,“哦也不对,张总的工作室好像不签人的?”   “签啊。不就是我?”这年轻人一笑,引着他往里走,“现在就我一个。”   “那感情好。”苏文宣淡淡道,左右仔细一看这个套房的格局,两居室,客厅邻水,阳台外是木质围栏,隔着茶具和椅子。   整体是新中式设计风格,古朴优雅,客厅中摆着的矮榻和书桌,以及两把宋代式样官帽椅。   他瞥一眼唐皓这身打扮,自顾自地道:“住在这里倒是风景不错,喝茶,看风光,钓鱼都可以了。”   唐皓很快地应了一声:“对,很舒服的。晚上也不热,吹吹凉风正好。”   他说者无意,但苏文宣听者有心。   苏文宣想到上次吃饭时,张振远跟他之间的一些细微的往来动作,猜测他可能是跟张振远一起住在这间套房里。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   苏文宣跟着经过一道立门,见院中一棵挺拔的高树,又掩映着葱葱绿意,立刻听到了说笑声。   “张老师,苏总到了。”唐皓扬声道。   苏文宣望一眼这蓝紫色调的傍晚天空,再看这鸟语花香的环境,目之所及,皆为江南院落情调,心道:这儿还真的不错。   “来来来,小苏啊,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张振远手里夹着褐色的雪茄,朝他抬手。   苏文宣先看一眼梁诺和小雅,朝他们一笑,才走过去道:“张总好。”又朝其他人两位抽雪茄的男人颔首。   都是圈子里的名人,苏文宣一听,还挺耳熟。   在这种擅长斡旋片方、资方,动辄可能影响一部片子生死的人眼里,苏文宣这样的经纪人也不过是随叫随到的小兵。   只是看张振远颇给面子,这才意会似的简单客套几句。   院子里搁了两张四方桌,八把椅子。   落座吃饭时,张振远请苏文宣坐在自己这一桌并两个朋友。   邻桌坐着唐皓、梁诺、小雅以及苏文宣不认得的年轻人。   淡月高悬,晚风之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苏文宣听他们聊起最近要开的电视节,说到了热门的获奖名单,才听到李君晟的名字。   “小苏带过李君晟,出道就是你带的吧?”张振远拿着酒杯道,“是吧小苏?”   “对。”苏文宣淡然道,虚虚问一句,“不知道李君晟这次有没有机会拿最佳男演员?”   这个奖项,他知道李君晟是盯着的,国内三大电视节中最重要的。   姓周的中年男人对苏文宣道:“估计没问题,你可以先恭喜他了。”   苏文宣点点头,心里有数。   不过这也就是酒桌上的闲谈,未必能当真。   张振远看苏文宣青白面孔,在这夜灯下,这种白皮肤就显得更年轻,加上他也不怎么开口,总是眼帘低垂,平白有一种意味。   在他这个年纪,见过的漂亮男艺人里,苏文宣这种类型的,都是难得一见的。   张振远抽了口雪茄,再喝一口酒,心道:这他妈的不就是江南瓷器嘛!   “小苏,我看你不碰酒杯啊?喝点?”张振远将那杯倒了没动的红酒推给他。   苏文宣道:“不了张总,我开车来的。”   “哎,酒店叫个代驾就醒了!”张振远道,“再不行,这儿酒店开一间。”   “对对对。喝酒还是要喝的。”姓周的男人笑着搭话,“不喝酒,怎么叫酒局呢!你们经纪人,啊,我知道的,酒量好着呢!小苏,来来来,我先敬你好了!”   “客气了周总。”苏文宣道,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半杯。   他下意识地看一眼在聊天的梁诺和小雅,手边的酒杯都是碰过的,他捉摸着一会儿的确只能叫代驾了。   熬到月亮当空,几个人都在说差不多可以散席。   苏文宣微微挑眉,倒是乐意的很。   “小苏啊,那这样,我跟你说说梁诺这个本子的事情。”张振远也没等苏文宣回应,便道,“小唐啊,你去倒两杯茶,我们醒醒酒说。”   苏文宣看一眼折身走进屋子里去的唐皓,道:“也行。”   他扬声叫住梁诺,问了问今天这个情况。   梁诺回答道:“张老师的角色戏份比较多,古代宫廷戏,相对来说,我挺喜欢的,其他的可能得苏总你看?”   苏文宣点点头,大致心里有数。   张振远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小苏,我都跟梁诺聊透了,现在就跟你聊聊。他也跑我这儿很久了,叫他先回去好了。”   于是,其他人都说着笑着离去。   小雅走之前跟苏文宣打个招呼,也带着梁诺走了。   唐皓来请苏文宣和张振远去邻水的阳台喝茶。   苏文宣喝得不多,人很清醒,看一眼外面的夜色水光,也感叹一句:“这儿的风光真的不错,难怪是一间客房难求。”   唐皓一边倒茶一边道:“张老师认识他们老板,苏总要来,跟张老师问问好了。”   苏文宣瞥他一眼,对唐皓道:“你是跟张总一起住在这里?”   唐皓笑笑:“苏总问的这么直白,我怎么回答合适?”   这意思,大家都明白。   苏文宣没再说话,抬头望向月夜。   他心里想,可以找时间和霍祈东出去度假,一个周末也可以,找个文城附近的避暑胜地,寻个环境好点的度假村,兴许真的能看看满天繁星……   张振远这会儿从洗手间出来,看一眼双手撑在木质围栏上的苏文宣,腿长腰窄,感叹他不只是皮相不错,身段尤其。   远处是幽幽水泽,近处是淡淡茶香。   苏文宣转身,去拿茶杯,才看到张振远一直在望着自己,他一顿,问道:“张总?”   “哦哦哦,喝多了!晕头了!”张振远拍拍自己的脑门,“喝茶喝茶。”走过来拉开一把中式椅子。   唐皓将茶杯推给张振远:“喝茶醒酒吧张老师。”   苏文宣看他们两人倒是有点意思。   好像也不避讳自己,难不成是已经半公开状态?   想想也是,唐皓又签约在张振远的工作室,两人的关系就算想要藏,恐怕也藏不住。   苏文宣喝口清茶,起了个话头问道:“张总,梁诺这边?”   “我先跟你说说我这个剧的情况……”张振远事无巨细地将这本电视剧说了一遍,不仅如此,还将梁诺的角色挑出来重点一提。   唐皓在一旁拣要紧的给他补充。   苏文宣听着频频点头,今晚倒是留意到唐皓这个年轻人好像头脑很灵活,记性也好,有些话能说得到点子上,不必费口舌。   中间,他也了解了唐皓最近在拍的新戏,暗忖此人跟了张振远之后,似乎资源各方面都上去了。   果真娱乐圈跟对人很要紧。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苏文宣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   他本身就是个怕热的人,稍微闷热一点就不耐受,这会儿想可能是绿茶实在是太烫,只喝了一杯也没再喝。   张振远一边解释电视剧的主创团队和其他几个已经拟定入组的演员,一边主动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茶。   苏文宣没喝,他觉得头也有点晕眩。   一道夜风吹过后颈,苏文宣猛的一怔,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皮肤居然这么敏感,风吹过就能激起一这么麻痒。   他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看一眼唐皓,却发现他居然盯着自己。   那眼神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冷冷的眼神,黑漆的眸子,无端端地令他毛骨悚然。   “小苏?小苏?”张振远手探过来,将茶杯推给他,“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再喝口茶?”   苏文宣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着了道。   他反手直接推开张振远的手臂,有些不能控制力气,直接将张振远手中的茶杯给打了出去。   咣当一声,碎在了客厅的地砖上。   “你们……”苏文宣撑着桌子起身,动作幅度太大,身下的椅子往后摔开。   这么一动,他浑身皮肤又麻又痒。   唐皓不做声,就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壶。   张振远看着扶着围栏的苏文宣,冷笑一声:“小苏啊,昨天给你脸面,你也不要,现在怎么说?”   苏文宣的意识尚且在,他思前想后就是这杯茶——   面前这俩人是做了个局给他钻!   正要反应,苏文宣却被张振远一把拽住手肘位置,往客厅里推。   “放开——”苏文宣奋力猛反推过去,谁料双腿膝窝一软,往后坐倒在了地毯上,在他没留意的角度,裤子口袋中的手机摔在了地毯上。   张振远倒是不急,这屋子里有两个人,晾他苏文宣再能耐,也跑不出去。   他弯腰欲要拽一把苏文宣,忘了自己也喝了酒,反被苏文宣一把拉过去倒在地上。   “小唐!你干什么呢!”张振远骂骂咧咧地道,“快他妈死过来帮忙!”   苏文宣一看这阵势不妙,扶着茶几沙发猛的撑起来,往大门外趔趔趄趄地冲过去。   “哎哟卧槽!这yao不行啊!”张振远见苏文宣跑过去,一骨碌爬起来也跟着扑过去,直接把人抱住腰,“小苏,小苏!你冷静冷静!你现在跑不掉的!”   苏文宣撑着屋子里的梁柱,浑身发热,既恨自己大意,又恨这人心险恶,抬脚就是踹,可是腿也没力气,踹人也就是个意思。   走进客厅的唐皓,一脸漠然地看着张振远拽着苏文宣拖往客房。   他低眸,一只脚踩在手机屏幕上。   “放开我!张振远!”苏文宣大声喝道,随手操起柜子上什么东西就砸向了张振远。   张振远躲开后,那东西直直飞出去,砸碎在墙上。   一只仿清乾隆时期的粉彩瓷瓶,碎片跌到了唐皓的脚边。   唐皓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苏文宣的怒喝与张振远猥琐的调戏声叠在一起,一切似乎与他有关,又彻底无关。   他想起在那次王建强的饭局上,第一次见苏文宣。   张振远说苏文宣长得有特色,他还说自己是大众脸,夸了一句苏文宣。   谁知道,如今三个人又在一个局里了。   他看着苏文宣被张振远半推半抱地弄进房间,然而,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客房的门口直达外面的邻水阳台。   之后,唐皓听见了“噗通”一声,人砸入水中的声音,以及张振远骂娘的声音:“我草他妈的!唐皓!”   唐皓听着水花四溅的翻腾声音,低声骂道:“自己搞不定,还要我给你绑着?老东西!”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手机响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字:“霍”。   唐皓快速弯腰捡起来,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饭局之后,在电梯里,他们一起遇到了电梯故障。   苏文宣和那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始终站在一起,期间还有一些诡异的窸窸窣窣声与说话声。   他如果没记错,对方看上去真的是非富即贵,而且还有助理跟着。   更重要的是,后来电梯故障修好之后,酒店管理层无视其他人径直去讨好那个人——   而那个经理喊的头一句就是:霍总!   这个声音仿佛穿透了唐皓的耳膜,令他立刻看一眼手机上一直显示的这个字。   耳边是手机发出音乐,伴随着张振远的骂声和苏文宣在水里挣扎的声音。   唐皓意识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机会。   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崩得死紧,他握着手机的左手开始莫名地颤栗…… 第88章 088   唐皓划开了这通电话,躲到了一个角落中。   帷幔飘荡,他一把拽住,仿佛拽住了什么要紧的稻草。   他的第一句话是:“霍总,苏文宣的命值不值一千万?”   “你是谁?”霍祈东的嗓音一紧,冷沉道,“他人呢?!”   唐皓听到这个反应,差点激动地笑出声,握着拳头,快速道:“别慌啊霍总。苏文宣掉水里快死了,信不信由你,就算不死么……也有人对他虎视眈眈。”   “苏文宣人在哪里?”   霍祈东的声音极为冷,仿佛一把冰刀要刺破人的肌肤,让血一点一点渗出来。   而他说出苏文宣这三字时,更是有种冰棱刺骨的锋芒锐意。   唐皓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打颤,他咬着牙关,想了想平时演戏的样子,压低声音不肯示弱地道:“我给你个账号,钱到账,我就帮你拖延时间。五分钟没到,那你估计就要来看活chun宫了。”   他怕自己露馅,飞快地将账号给他,中间一口气都不敢喘。   “五分钟后你打这个电话来,我给你具体地址。我再帮你拖延十分钟等你到!”   唐皓实在是又惊恐又紧张又兴奋又得意,皮肤下的血液都刺激地在飞速狂飙,连每一根头发都在发麻。   恶向胆边生?还是富贵险中求。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次这样的机会!   而遇到这样机会的人,谁他妈能像他唐皓一样把握得住?!   他将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中,抹了一把太阳穴的冷汗,疯狂冲过去,帮着张振远将垂死的苏文宣拽上来。   张振远本来只是想玩玩而已,谁知道闹得这么严重,早已经兴致全无。探头探脑道:“这酒店这一片没有监控吧?妈的,别害死老子!”   等那股子劲儿过了,就开始后怕。   唐皓跪在苏文宣的身侧,不停给他按压胸腔,挨着他的衣服裤子全湿透了,看他的脸孔,有种诡秘的苍白。   妈的!不会死了吧!   我操!   唐皓按压的动作带着一种不管不顾地疯狂,咬牙切齿地对张振远道:“这独栋别墅,不会的!不过你顾着客房,万一有人来,你应付下。不行就叫救护车吧!”   “他妈的,不成不成!”张振远骂了一句,他也湿了半边衣服,酒全吓醒了,酒后的面孔,双眼凹陷,骨相惊悚,如鬼如魅。   对苏文宣而言,这五分钟漫长得好比是学生时代参加五公里长跑。   跑到最后那一公里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我要撑到终点,不管是走着还是爬着甚至是用最久的时间也没关系,但我一定要到终点。   此时此刻的苏文宣,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要活下去。   他才三十岁,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尝试过,他还有爱他的家人,甚至刚刚遇到了一个这样深爱自己、在乎自己的男孩子……   但这五分钟又极为短暂。   在他被拽上去之后,他只觉得短暂得好比不存在。   因为他又要面对令人作恶的张振远。   浑身湿透的苏文宣被唐皓压着胸膛狠狠地吐出一大口水。   他猛烈咳嗽着,无力地躺回去,眼睛疼得睁不开,勉强望出去,只见天上有月,黑夜沉沉。   耳朵嗡嗡嗡地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到有人在地板上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很吵。   唐皓看到他人没事了,才惊魂未定地松口气。   要是苏文宣死了……   那他的钱没有了,一闪而过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盯着苏文宣,心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么特别,能让这些人都对他念念不忘?   正在思索间,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正对着苏文宣,见他眼皮子微微颤动,见鬼似的吓一大跳,差点摔地上,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接通,但没有立刻听。   这手机是苏文宣的,他听见熟悉的铃声,反应过来了。   张振远从客房门口过来,看唐皓一副失魂模样,口气极恶劣地骂一句:“你干嘛?”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显然是苏文宣。   张振远看一眼苏文宣,人好像转醒过来了,才大松一口气,没多顾得上唐皓此刻的反常。   唐皓快速地随手一晃握着的手机,扶着阳台的柱子站起来,慌张急促地道:“我有个要紧电话,必须得接一下,张老师你把苏文宣……把他弄沙发上?”   唐皓冲到一边,一边盯着阳台,见张振远踹了一脚苏文宣的腰,而躺着毫无反击之力的苏文宣则一动都不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与此同时,他自己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居然真的看到了钱……   短信是分成三次进来的,分别是三个不同的银行账号转进。   三百万!   三百万!   四百万!   扎扎实实的一千万!   唐皓握着手机,狠狠地朝手机里的人报了个地址,他的大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下一秒,他看到张振远居然弯着腰扯起苏文宣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伸手扇了他一巴掌,而苏文宣则跟布娃娃一样被打得偏了头,毫无反击之力。   唐皓忍住几乎要颤起来的手腕,举起自己的手机,找了一个角度开始录视频。   这个瞬间,他疯狂地意识到自己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被王建强、张振远之流当做宠物一样丢来丢去的小狗。   他也可以有很多很多钱,把那些恶心过自己的人踩在脚下!   他的胆子在自我麻醉中逐渐壮大,甚至膨胀,悄悄走近张振远,将视频录得更清晰。   视频里,张振远一边打苏文宣的脸和脑袋,一边惊魂未定地破口大骂道:“妈的,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不干就不干,死什么?娘们儿啊?!吓他妈的老子一跳。”   而苏文宣如死鱼一般任打任骂,根本无力反抗,他只是在大口喘气,似乎胸腔的氧气已经不够他活下去。   唐皓猛的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更兴奋了!   甚至兴奋地牙齿打颤,兴奋地想要惊呼呐喊!   这段视频不仅仅可以用来保命,还可以用来威胁张振远!   他立刻将这段视频发给了自己的亲姐姐。   操他妈的!   在这个瞬间,唐皓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拜。   陡然从一个小喽喽成为主宰这个局面的主人!   而下一刻,一阵杂乱响亮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张振远猛的站起来,惊慌地看一眼唐皓,抬步就被苏文宣支棱着的长腿给绊了一跤,直直地摔向地面。   “啊——”   “砰——”   张振远的痛呼声和房门被踹开撞在墙壁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为这个仓皇的夜晚增添更多的诡异感。   霍祈东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唐皓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来得这么快,十分钟难道是这么短暂的时间?   一群人冲进来,有人在唐皓的头上直接套了一个黑色布袋,根本不给他动手的时间,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人直接扑倒。   而另一边,张振远摔下来时砸在了刚才苏文宣推出去的那盏茶杯碎片上,他被人反剪手臂拽起来的时候,那三分之一个碎茶杯就直直地插在他的脸颊上,尖叫连连,血流如注。   霍祈东闯到阳台,入目便是浑身湿透、脸上一片红一片白的苏文宣。   皮肤白得透明,整个人都仿佛是透明的。   苏文宣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曲起手肘,力不可支地朝他摆了摆手,窄平的手腕上青一道,红一道。   他轻声道:“小霍……你来了啊……”   声如蚊吟,气若游丝。   伴随着这句话,霍祈东弯腰跪在他面前,抬手从他背后绕过去,将人抱起来。   可是霍祈东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从未像此刻这样难以形容。   他深刻地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抽走他胸口的一根骨头般。   霍祈东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文宣半睁半闭的双眸,紧紧地抱着他站起身。   苏文宣衣服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打湿了霍祈东的衬衣西裤。   他苍白无力的手垂落下去,晃荡了两下,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没事……我没事的小霍。”苏文宣试图笑一下,但难受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难受,只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霍祈东亲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别说话,医生在隔壁。”   他打横抱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苏文宣从房间中横穿过的时候,仿佛一块冰抱着另一块冰。   霍祈东紧紧咬住的后槽牙和抿住的薄唇,泄露出他隐忍的怒气。   连许昶都觉得霍祈东不太对劲。   经过嚎叫中的张振远时,霍祈东猛的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活生生把张振远给踹出去一米远,撞翻两把椅子。   许昶一看,头皮发紧,忙上前压低声音道:“三少我来处理,你带苏先生去见医生!”   霍祈东紧紧地盯他一眼,眉目似刻刀,锋利得叫人胆寒。   不过他的确不敢逗留,怀里的苏文宣才是最要紧的。   等出去后,苏文宣才在他怀里ceng动一下,喉咙艰涩,含含糊糊地道:“小霍……不要见医生……回家……带我回家……我没事……”   “怎么了?”霍祈东没明白,“苏文宣,你怎么了?”怀里的人忽然发起高热,他仅仅是这么抱着就觉得发烫。   苏文宣的手握着他的上臂,短短的指甲简直要掐进去:“他们给我下药了……”他难耐地说一句,“刚才吐了水,没……还有……不行……小霍……快……我好热……”   霍祈东的眉头紧紧皱着,喊了两个手下,大步流星地抱着人出去。   星月在天边高悬,苏文宣在他怀里颠簸,一只手狠狠拽住他的胳膊。   如今到此时此刻,苏文宣昏聩的脑海中也只剩下了一句话——还好,还好有这小老虎在。   等上了宾利,苏文宣已经浑身滚烫,他昏昏沉沉,却依旧死死咬着下唇。   车子飞速开出去,霍祈东自然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   “额……”   苏文宣一把将他的手按住,不让他拿开。   他原以为自己掉入水中还吐了水,已经没事了,谁知道等身体机能从那短暂的窒息中缓过来,又开始作祟。   霍祈东不敢太用力,又在车上,只能轻轻揉他:“苏文宣,苏文宣?跟我说话?”   这种东西不知道药性如何,但看苏文宣的反应,着实有些厉害。   他双颊从苍白到潮红也就是分秒之间。   加上刚才被人打过的位置,右半边脸都肿起来。   从这里到家,起码要二十分钟。   苏文宣熬不住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启唇就yao住他肩头的一块肉。   霍祈东快速按下前后排的隔断。   他在苏文宣耳边轻声道:“没事的,司机听不见,别咬牙,苏文宣……没事的……”   指尖揉了一下苏文宣的唇,慢慢地将手指压进去:“苏文宣,实在是难受的话,就咬我。”   听到这话,苏文宣才一叠声地低呼道:“小霍……小霍……不行……你碰碰我……”   霍祈东扯开他的腰带,腰带甩在手背上都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怀里的身体越来越烫,似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捧着苏文宣的脸颊要碰他唇,却被他避开。   “不要……刚吐过水……”苏文宣闭着眼睛,哀求似的讨饶,见他不依不饶地要wen自己,急得心里难受,“不要这样……小霍……”   他脑袋一偏,额头死死抵在他的肩窝处。   “我想wen你,苏文宣,别在乎这些。”霍祈东掰过他的脑袋,重重地压在他的chun上,不管不顾地触碰他。   苏文宣又着急又难耐,被他啃了两口又避开:“真的不要……”   理智虽然燃尽,但他仍知道这不合适。   “苏文宣!”   霍祈东的语气都开始急躁起来,不懂他总是在纠结什么,脑子里闪过他总是说自己出了汗让他不要碰之类的话,这才意识到他是爱干净的人。   霍祈东一把拽开湿透的白衬衣,双手从他双臂下,穿过去他哑着嗓子低声道:“听我的,别犟。让我wen你。”   对于他而言,苏文宣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并不存在他介意的这些,更何况眼下是非常时刻,自然也没必要顾忌太多。   霍祈东不让他逃开,将他死死按在怀中。   两人在车里折腾二十分钟,苏文宣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苏文宣低喘着,无力地倒在他肩头:“小霍……对不起……”   霍祈东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只觉得很荒唐:“没有对不起,苏文宣你别说话了。”   苏文宣整个人都虚脱一般,只是浑身的燥热难解,轻咽两下,感觉又不对劲。   霍祈东感觉到他在细微地ceng动,扭得越来越厉害,贴着自己的脸颊一直持续不断的散发出热力。   车子停了,霍祈东意识到抵达家中,他快速就这个姿势,拽起旁边原本就搁着的西装外套,一把裹在苏文宣的肩头,抱着他冲出车子,上了楼。   进门时,小阿姨灵灵吓一跳,还没说话,就听霍祈东道:“联系许昶,把医生请到家里。快!”   苏文宣靠着他,只觉得他说话时,胸腔如此强而有力地在颤动,蓬勃有力的气息令他感觉到是如此的安全。   霍祈东进了卧室将门踹上,再将苏文宣放到床上,用力剥掉他湿透的衣裤。   苏文宣白皙的手臂绕在他的脖子上,啃着他的下巴,闭着眼睛难以承受般央求似的道:“小霍……”   看到这样的苏文宣,霍祈东也在忍。   霍祈东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苏文宣的气息太诱人,像是一枚秋日成熟的浆果,似乎只要稍微用力一握,就能揉出丰沛香甜的汁水。   霍祈东揉着他的肩膀,既不敢太用力,又不能不用力,浑身绷紧太阳穴都在微微的跳动。   可是,今天不行。   今天的事情与苏文宣同他的一次形成一个令他无法释然的呼应。   他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苏文宣。   苏文宣一定会原谅他,但正是这样的原谅,令霍祈东觉得可怕。   他不要苏文宣的原谅,也不要苏文宣的温柔包容,他要的是爱,是苏文宣爱他,而愿意同他结合!   苏文宣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他的身体又到了一个临界点,拼命往他怀里ceng,拽着他往身上压。   霍祈东压抑地道:“我去放水……泡在温水里试试?一会儿医生就到了。”   “别走……”苏文宣闭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颤得如蝶翼般,整个人显得脆弱又苍白,“小霍……别放开我……”   霍祈东一边忍受着超出意志的诱惑,大脑中在做生死搏斗般。   最后,不得已,霍祈东直起身子。   当苏文宣意识到霍祈东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挣扎起来。   他低声说道:“不要这样……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小霍,你知道的……”   “苏文宣,没事的。”霍祈东按住他。   他轻声哄着苏文宣一句:“出来就好了。”   “不要!”苏文宣急起来,他不懂霍祈东,挣脱他,大喘气地用最后一丝力气道。   下一秒,苏文宣又道:“你不想要我,那我来……我来……”   “苏文宣!”霍祈东忍得发疼,终于还是将他抱着倒在床上,轻声道,“苏文宣……”   像是知道霍祈东在想什么一样,苏文宣温柔而略急促地揉着他的后颈,似乎安抚他一般地道:“没关系……你轻一点就好……”主动缠着他,上下挪动,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小霍,小霍……”   霍祈东粗暴地扯掉自己的衣裤,将自己压上去。   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几分钟后,额头冒汗的霍祈东感觉到可以了。   他才一手掌着苏文宣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尖揉过他秀气的眉尾,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一个wen:“苏文宣,看着我。”   苏文宣咽着喉,睁开眼,嗓音沙哑地道:“小霍……”   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   “叫我祈东。”霍祈东温柔又强势地道。   苏文宣顺着他的话低声道:“祈东——”   尾音高高扬起,又戛然而止。   这一秒后,是疯狂的攻城掠地,与温柔的缱绻缠绵。   苏文宣紧紧地蹙着眉心,与他热wen,随着他的动作跌落起伏。   快感也好,痛楚也罢,都是来自于这个人。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碰撞,在兵荒马乱之中显得如此匆忙,却又如此自然而然。   苏文宣再次醒来是后半夜。   手背上插着针头,动了一下,浑身皮肤都似乎有蚂蚁在啃噬。   他睁睁眼,耳边听到霍祈东打电话的声音。   “……我明早看情况过来……今晚你盯着……”   “……那就顺着查过去,视频都发给谁了?全部揪出来,一个都别放过!”   照旧的冷调子,甚至听得出怒意。   “小霍?”苏文宣轻咳一声,嗓子如撕裂般难受。   他睁睁眼,眼睛酸疼,眼皮子一掀又立刻闭上,又喊轻轻了一声,“小霍?”   霍祈东一怔,忙将电话挂断,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抚着他的脸颊:“醒了?”说着,心有余悸般弯腰将他轻柔地抱住,“没事了,在家里,我陪着你。没事了……苏文宣。”   “好热。”苏文宣呢喃一声,抬手轻轻推推他的手臂,低声道道,“别抱着我了,有些难受。”   霍祈东看他神智清醒了,才松口气,将薄被往下微微扯开一些,又嘱咐道:“忍一忍,吊水挂完,可能会好点。人怎么样?医生在楼下,我叫他来?”   “不用,没多大事情。”苏文宣觉得脸很疼,他其实不记得自己被张振远甩巴掌了,只皱着眉头道:“张振远跟唐皓呢?”   霍祈东的眼神一暗,但是什么都没说。   苏文宣慢慢地想了想整个事情的经过,虽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还是能回忆起大部分细节,便立刻握住他的手:“小霍,别冲动,知道吗?”   “不会的。”霍祈东吻着他光洁的额头,顺着他的鬓角揉了一下,安抚道,“苏文宣,我来处理,你别管好不好?”   苏文宣太清楚了,虽然霍祈东平日里跟自己说话不着调、小孩子一样开玩笑逗趣、对自己也百般示好,但紧要关头,他太明白,这绝对不是个善茬!   这可是个会和自己亲生二哥弄得你死我活,更是能轻易威胁人沉黄浦江的角色!   “不行!”苏文宣挣扎着起来,“你千万别因为我干出点出格的事情,不值得!那种垃圾,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霍祈东按住他的肩膀,不容反抗地道:“苏文宣,我一定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处理这件事,你相信我一次?”   语调沉沉,眼神锐利。   苏文宣倒回去,闭上眼睛。   此刻的他看上去是如此的羸弱,直叫霍祈东无法原谅张振远和唐皓!   内心的愤怒根本无可遏制。   而苏文宣再度睁开眼睛,神色似乎更加清明,他抬手,费劲地握住霍祈东的手,第一次如此强势地道:“在家里陪我三天,你哪里都不可以去。”   “苏文宣!”   若不是对着苏文宣,霍祈东简直要暴怒起来,他的脾气着实算不得好。   但他仍旧压制心头所有的愤怒,放低姿态地商量道:“你总要让我……”   让我亲手料理一顿这两个人。   “要处理这些人很简单的。”苏文宣的手顺着他的下巴,揉着他的面颊,深情不已地看着此刻全心全意为了自己担忧、为了自己着急的男孩子。   苏文宣的大脑快速运转,最终,轻声道:“小霍,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这些人,经不起细究。”   他又道:“我来定,你找人帮我执行,好吗?你只要陪着我。”   “不行!苏文宣!”霍祈东根本没办法置身事外,“苏文宣……我不可能放过他们!”   苏文宣冷静而颇显得克制地道:“小霍……我答应你,这次一定不心慈手软,绝对不放过他们,报警,甚至用其他手段,但是不要去折磨人,好不好?”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高大的男孩子,他也看懂了他眼神中的不解与隐忍。   抬手轻轻地挠挠他的下巴,苏文宣温柔地低声道:“我的小老虎……别生气也别着急,我不是安然无恙地在这里?”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埋怨似的道:“苏文宣,你总是哄我。”   “我没有啊……”苏文宣勉强一笑,眉眼弯起来,“躺上来,躺在我身边,抱着我。我想你抱着我……”   他稍稍一动,才发现自己腰疼,而后面也有些疼。   等霍祈东躺上来抱着自己,苏文宣才依着他轻声问:“你给我洗过?”   “嗯。”霍祈东刚才就抱着他在浴缸中简单清理了下,他这还是头一回处理这种事情,“不舒服了吗?”   “没有。”苏文宣吻他的唇角,被子里的手握住他的手,低喃着安抚他道,“小老虎……我没事的……就是做个梦而已……明天醒了就好了。”   霍祈东想起那天晚上,也想起上次夜里的事情。   他难以理解地出声问道:“我第一次对你……你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报复、没有抗争,甚至连后面见到也不咸不淡,好像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苏文宣低声轻柔地笑了一下,随后是淡淡地道:“我也不吃亏,不是吗?现在你不是我的了?”   霍祈东想,苏文宣与自己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人。   非但不同,甚至天差地别。   他当然早就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现在仍有太多问题困扰着他。   过了大约三十秒钟后,霍祈东忽的出声仔细问道:“苏文宣,你喜欢我什么?”   回答他的是苏文宣的一声轻笑,温声细语。   “喜欢你喜欢我啊。”   因为霍祈东不像是一个会随便做决定的人,而是一个做了决定会坚定执行的人。   苏文宣这小半辈子追逐的名利和钱财,已经足够他衣食无忧,他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份纯粹的、坚定的感情而已。   至于这份感情是怎么来的,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在与霍祈东一起的过程中,苏文宣内心获得的愉悦与满足,早已远远地超过缘起的那份不堪。   过去,已经被彼此陪伴中的点点滴滴所取代。   苏文宣如今更在乎当下,更渴望未来。   属于他和这小老虎的,两个人的未来。   轻轻拥着苏文宣的霍祈东听了他的话,不做声。   什么叫“喜欢你喜欢我”。   如果换做任何其他人,喜欢他,他也会同样喜欢吗?   霍祈东没有想明白。   他觉得这个回答,还不如——喜欢你长得好,有钱!   不过,他也没舍得跟苏文宣计较。   当前,霍祈东心里要紧的事情是——先把苏文宣这心软的稳住,再一一料理其他人。   他对苏文宣一句轻轻地道:“我一直喜欢你,那你是不是也会一直喜欢我?”   苏文宣“嗯”了一声,声音似乎带着笑意,明确地道:“我一直喜欢我的小老虎啊。”   霍祈东侧过身亲wen他的面颊,温柔道:“睡吧,苏文宣。”   半小时后,霍祈东叫请医生来拔针头,苏文宣稍微醒了一下。   两人继续抱着沉沉地睡过去。   而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夜色之中,霍祈东悄然起身下床…… 第89章 089   霍祈东看着熟睡中的男人,始终不放心,让医生和小阿姨都在房间外面候着,门没有封死,留了一个缝隙。   万一苏文宣醒来,好有个照应。   走之前,霍祈东不无温柔地亲苏文宣光洁的额头。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这张床上拥抱彼此,得到彼此。   不。   霍祈东抿着唇,不无动情地想:是他彻底拥有了苏文宣,也是苏文宣彻底俘虏了自己。   指尖划过苏文宣的鼻梁。   如此热烈,像极了一场烟火尽燃的黄粱美梦。   更令他悸动的是,醒来后,在梦中与他拥抱的人,仍在枕边,并且会永远地陪着自己……   时间不等人,霍祈东收回手,丝毫没有犹豫地离开。   十几分钟后,霍祈东再次返回度假酒店。   酒店大堂有不少人,许昶和酒店的人都在等他。   见到面色压抑的霍祈东时,许昶匆匆走向他,道:“事情基本已经问清楚,手机也都收了,另外姓唐的那小子把视频发给了他姐姐,我们的人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酒店方面也已经打点。”   霍祈东未做声,扫一眼安静如寂的大堂,眼神如刀一般移过去,不少原本在望向他的眼睛顷刻间低藏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事发的独栋别墅。   房间里的中式矮榻上,坐着几个人,看到霍祈东进去时候,都站起来打招呼:   “三少!”   “昶哥!”   霍祈东望一眼邻水的阳台,沉眸往前走去。   踩着屋子里的碎瓷片,他瞥一眼刚才自己进来时苏文宣躺着的位置,那里还有一片水迹。   一阵夜风带着水汽袭来,霍祈东凝眸盯着两个被倒吊的男人。   张振远和唐皓。   水连着线,不停地从两人身上坠在地板上,显示着这两人不久前才被从水里拽起来。   “姓霍的!”唐皓疯狂挣扎起来,“我告诉你地址!帮你拖延时间!没有我,苏文宣能活下来?!”   唐皓的衣服裤子都湿透了,一直在淌水,即便是倒挂的姿势裤腿还黏在脚踝处。   伴随着他的挣扎,水点子甩开来。   而张振远到现在都没明白这他妈的是谁。   他被搜手机之前还在骂自己认识哪个哪个上面的人,但对方不为所动,直接把他吊起来泡在湖水里。   泡得他神志不清再拽起来,十分钟后继续泡。   这么来回一折腾,张振远这把年纪,早就吃不住,奄奄一息。   现在听到唐皓的声音,他才隐约醒过来,费劲地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只看到人极高,穿体面的西裤衬衣……   张振远也奋力扭了两下,呐喊道:“你是谁?你跟苏文宣什么关系?我跟你说,我认识文城公……”   话还没说完,就吃了霍祈东一脚。   “啊——”张振远惊呼,跟个人体沙袋似的,来回晃荡。   霍祈东又一把拽住捆着他的绳子,稳住他的身体,自上而下地慢慢弯腰。   他单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与张振远倒着的满是血的面孔对视。   张振远没看清楚这脸,喘着气张张嘴:“你——”   “砰”的一声,霍祈东一拳头砸过去。   张振远又飞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中年男人感觉到了一种彻底的绝望。   他是有满手的人脉资源,但现在摸不到碰不着,连句话都没的说。   霍祈东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看着他这个人形沙袋跟钟摆一样来回。   “阿昶。”   许昶快步上前:“三少。”   霍祈东面色淡淡地道:“给我根烟。”   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很想抽一根烟。   夜色倥偬,霍祈东两指夹着烟,站在湖水边,望向虚空。   他想起苏文宣刚才醒过来后说的话。   报警,用其他手段……   不要折磨人……   霍祈东隐约从这两句话,乃至于这几个字里,品出他骨子里的微妙的人性。   人性……   霍祈东的舌尖抵了抵脸颊,他想,在这个名利社会,也许只剩下一个苏文宣了。   一口烟下去,再被吐出来。   烟云寥寥,霍祈东叼着烟转身,抬抬下巴,皱眉对手下道:“把他放下来。”   张振远直接被摔倒在木地板上。   他做梦也想不到,昨晚在这家昂贵的度假酒店的一餐,会是他人生最后的至高享受。   霍祈东拎了拎裤腿,半蹲下来,盯着张振远道:“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嗯?”   眼神如死灰,毫无色彩;而语调如冰雪,凌冽逼人。   “苏……苏文宣是你的人?那你是谁?你是谁?!”张振远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他猛烈咳嗽两句,看此人慢慢逼近自己,便怕得往后缩,动作可笑,面目可憎。   唐皓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直瞪瞪地看着,只见下一秒,霍祈东毫无预兆地直接将手里的烟头按在张振远的面孔上。   “啊——”   张振远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浑身跟脱水的鱼儿一样抽搐,但身后有两个人治住了他,无法避开,生生挨了这一下。   他刚才一边脸颊上插着瓷碎片,已经被拔掉了,有一个翻出来的形状可怖的血肉伤口,而眼下另一边脸也多了一个烫伤。   霍祈东碾灭了这根烟,随手一丢,才仔细看看张振远脸上的烫伤,淡淡道:“真抱歉,这儿的烟灰缸,我不大喜欢。只能借你的脸一用了。”   唐皓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非但如此,他注意到,姓霍的这个人在面对生死不能的张振远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以及冷漠。   似乎他出手伤害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低等动物。   唐皓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即便被吊着,他也如残风中的落叶似的颤抖摇晃起来。   发顶的水滴得频率更高,吧嗒吧嗒地落在地板上,敲击着他敏锐而脆弱的神经。   而下一秒,唐皓听到姓霍的冷声对手下道:“解开他。”   唐皓牙关打颤,死死凝视他和张振远。   地上的张振远大口喘息,生理眼泪流了满脸,一把年纪不成样子,跟杀猪似的吼叫。   霍祈东又让许昶递了一根烟过来,叼着烟微偏过头去触及火机时,他皱皱眉,随意抬起一只脚踩在张振远的脸上,压低声音道:“嘘……别吵,安静一点。”   烟头一闪,他又喷出一口白雾。   “你到底是谁?!你这是……你这是滥用私刑!”张振远终究还有些理智,歇斯底里地骂道,脸上的伤口无不在流血,搁在平时他估计早就死过去好几回,但今天生死不能。   霍祈东指尖夹着烟,蹲下来,他好像是自顾自地在说话:“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喜欢抽烟。”   张振远发现这可能是个变态,也可能意识到自己今天逃不过去了,惶恐之后,开始陌路挣扎一般乱骂:“你他妈的有病啊!跟苏文宣一样有病!”   “对……”霍祈东皱皱眉头,看一眼猩红的烟头,眉头又忽的舒展开来,“我喜欢看苏文宣抽烟。”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回忆起那天苏文宣的样子。   那么风流,那么自在,那么……   想到这里,霍祈东手指拨过自己的领口,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   在他记忆中,苏文宣有很多一闪而过叫人难以忘怀的瞬间。   又如那次在东江山的弯道上,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却又底气十足,似有些疯狂恣意的模样。   那都不像是他,但又的的确确是他。   沉默了几秒,霍祈东才似乎醒过来一般,微微低头凑近张振远,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着他,轻声问:“对了,你刚才用哪只手碰了他?”   这语调轻飘飘地好像是在说,你晚上吃了什么一样。   还等不急张振远反应,霍祈东又似恍然大悟般地道:“哦,好像两只手都碰了。”   张振远浑身上下都在哆嗦,整个人跟个筛子一样。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霍祈东吹开眼前的烟云,对着他扯起嘴角,阴森森的一笑。   他抬起脚,踩在张振远的右手上,狠狠一碾。   张振远死命挣扎,但是被人控制住,逃不开,唯有直瞪瞪地看着这人脚上用力,他再次发出痛不欲生的嚎叫。   指骨断裂的声音伴随他连绵不断的嘶吼,显得那么清晰又那么干脆。   霍祈东随手点了点烟灰。   灰烬飘落,掉在张振远的头上,他已经丝毫没有感觉。   霍祈东冷漠地道:“太吵了,堵上。”   立刻有人照做。   张振远瞬间被人塞了一团东西进嘴里。   此时,阳台有人骂了一声“我操!”   霍祈东抬开脚,瞥向阳台。   许昶忙走过去,对着这莽撞的年轻人骂道:“喊什么?!”   这人是负责处理唐皓的,指了指他腰部裤dang的位置:“妈的,尿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一笑,不过不敢太放肆。   霍祈东慢慢地走过去,果然闻到一阵尿骚味,显然还不少。   只是他被吊着,腥臊尿液就顺着他的裤腰一直渗到胸口乃至于下巴,伴随着他浑身不能克制的颤抖,混着水珠落下来。   恶心。   此时,霍祈东又想到苏文宣那句话——别脏了自己的手。   这可不是脏了自己的手?   还没等霍祈东开口,唐皓就前后摇摆着求饶:“霍总,霍总,我没碰苏文宣!我真的没碰他,我只是……只是拍了个视频,真的!我还救了他上来!千真万确,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霍祈东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一壶凉茶,倒在他脸上,口中淡淡地道:“别吵。”   他就烦这种事儿还没到自己身上,便开始一惊一乍的人。   唐皓立刻闭嘴,呼哧呼哧地大声呼吸。   过了几秒钟,霍祈东往垂死的张振远觑了一眼,又对唐皓语调冰冷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拍视频,那……阿昶,你做个好人,把两人凑在一起,拍一段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把唐皓吓得一激灵:“霍总!霍总!别这样!如果没有我,苏文宣,苏文宣可能就被……”   霍祈东嗤笑一声,冷冷地低声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这声音一点都不高,但语调实在是太逼仄,令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看过他怎么对待张振远,唐皓下唇抖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觉得自己很聪明?嗯?苏文宣值不值一千万?这种问题也是你能问的?”霍祈东嘲讽的冷声道,“你呢,最好就祈祷,在我的人到达之前,你那个姐姐没有把视频流出去,否则……”   话未说完,霍祈东淡淡地看向外面,天边似有隐隐约约的亮色。   他拧了拧脖颈,转身往屋子里去,对许昶沉声道:“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另外……”环顾这栋屋子,他继续道,“把这儿处理了。三天后,我希望这里是一片湖。”   他得回去了。   苏文宣万一醒来,他不在可交代不过去。   这个刚才还在大耍威风的男人,一转身脚步匆匆地出去,又变成了个心里只有恋人的小年轻。   回到家里,在客房冲个澡,洗去一身寒意,霍祈东又上了床,手臂一展扎扎实实地抱住沉睡中的苏文宣。   又温暖又温柔。   霍祈东想:苏文宣啊苏文宣,我要是没遇到你,这辈子可怎么办?   第二天,周一。   原本按照苏文宣工作日的生物钟是肯定要在八点前醒来的,但昨晚那么一遭,他给睡到了九点半。   他一觉醒来,猛的要找手机。   “怎么了?”霍祈东一直醒着,看他有些凌乱的模样,抱着他继续躺下,“再睡一会儿?我帮你跟你助理说过了,今天不去工作室,你不是说让我跟你在家里一起呆几天?”   “额……”苏文宣一看他的面孔,昨晚的记忆涌上来,顷刻间睡意全无,“我手机呢?”   “我让阿昶一会儿送个新的来,原来的电话卡。”霍祈东道,那只手机被唐皓拿过,他不想让苏文宣继续用。   苏文宣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浑身酸疼,皱皱眉道:“你昨晚是不是力道太重了?”   霍祈东听到这话,揉着他的脑袋,按进怀中:“嗯,那今晚再试试,我一定轻一点。”   “不要。”苏文宣昨天迷迷糊糊被他折腾得腰酸腿疼,嘀咕一句,“我感觉腰不对劲,好疼。”   他摸着脸,脸也疼,没有一处对劲的。   霍祈东是知道的,昨天检查过,他腰上有一块很严重的淤青,身上其他地方也多少都有淤青和红肿。他轻wen苏文宣的嘴角:“一会儿再让医生看一下。敷点药。”   苏文宣推推他,掀开被子要起来看一眼。   无法,霍祈东跟着坐起身,帮他将白色的棉质T恤掀开。   苏文宣看一眼自己手腕和手肘的伤,皱眉头轻声他问:“你帮我穿的衣服?”   “嗯。”霍祈东淡淡道,低头去看他腰部的伤处,比昨天颜色浅一些,但面积更大了,同脸上的红肿一起,都很吓人,他心里头泛酸。   “疼得厉害?那我让医生给你开点膏药?”   “那倒不用。”苏文宣一只手软软地搭在他的后颈,“小霍,你帮我呼呼?”   霍祈东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他:“什么?”   “呼一呼啊。你不知道?”苏文宣笑眯眯地道,看他一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叫他去谈判呢。   他凑过去,在他脖颈边呼出一口热气,“就是这样,这样就不疼了。”   霍祈东把他抱个满怀,倒在床上:“苏文宣,你把我当三岁的小孩儿吗?”   “哈哈……”苏文宣揉他的后颈,闭着眼睛笑,“你不想帮我呼就不呼呗。”   下一秒,霍祈东对着显眼的淤青,轻轻喷出些热气。   他的记忆中,自己的确没有帮谁这样做过。   “好痒啊……”苏文宣弓腰,笑呵呵地道,“太痒了。”   霍祈东手揉着他:“这里也很疼吗?”   苏文宣侧身,躲开他的虎爪:“这一大早的! 别乱来!”   又被霍祈东抱住,只听他在自己耳边亲昵地道:“苏文宣,昨晚舒服吗?”   苏文宣忙闭上眼,装作无事发生,轻咳一声:“不早了,起床吧。”   霍祈东偏不让他起来,抱他揉他wen他,活生生把个大男人揉得跟水一般在自己怀中软下来,才舒坦。   “张振远和唐皓呢?”苏文宣猛然想到还有这么两个人等着。   霍祈东脸色不变,依旧wen着他,淡然道:“让阿昶送回家了。怎么?”   “送回家?”苏文宣一听就觉得不对,“你把他们放了?”   “对,你不是说你来处理?”霍祈东把他一抱,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仰视着他的黑眸道,“我想看看苏总有什么高明手段?”   苏文宣埋头在他肩膀上:“有什么高级手段?直接搜集搜集资料,昨天他们吃饭还在说,怎么逃税,哪部电影带了不干不净的资本,张振远那个制片工作室估计一查查一窝。”   霍祈东笑了:“你这手段,倒是听合情合理合法的么。”   “那怎么的?”苏文宣揉他的耳垂,“我抡拳头冲上去打他?”   霍祈东qin他的头发:“嗯,那就按照苏总说的办,送他坐穿牢底!我一会儿让阿昶来跟你聊聊?你差遣他?”   “嗯。”苏文宣咬了下他的耳垂,又深深地凝视着他,“小霍,昨天叫你担心了吧?”   霍祈东微微仰头碰了碰他的唇:“考虑考虑在家里待一段时间?”按着他的后脑勺,两人浓情蜜意地wen在一起。   好一会儿,霍祈东才道:“让我养你。我认真的,苏文宣,你慎重考虑一下。”   苏文宣“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房子他自己存了两套,钱也赚得差不多,只要定期理财,好好打理,就算不上班,的确也能安枕无忧。   只是因为这么一遭事情就立刻放弃事业,苏文宣还有些犹豫。   主要,他跟霍祈东的感情是不是到了一个合适这样做的节点?   霍祈东以为他答应了,颇有些激动地抱着他,兴奋道:“苏文宣,那过几天我们就飞国外?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这会儿,又跟个小孩儿一样了。   苏文宣忙按着他的唇,有条有理地道:“小霍,我总得先有个过渡,手里毕竟还有个工作室。当初,我要做工作室,他们充满憧憬、满怀希望地跟来。不能开不到一年,就跟他们说,我要离开。于公,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于私,我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   这些道理,霍祈东当然比他更懂。   然而,霍祈东仍旧皱眉:“你又骗我?”   “我没有……”苏文宣看他脸色冷下来,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忙哄他,“小霍,我得有点时间处理安顿好自己的事情,对不对?过一阵子,等我们关系稳定点,我就着手处理,好么?”   这话说得霍祈东更不开心。   “什么叫等我们关系稳定点?我们还不够稳定?”他的手按住苏文宣的肩膀,语气有些重地道。   几秒后,他又道:“昨晚我们都……苏文宣,你又想反悔?”   “没有。”苏文宣被他弄的气息紊乱,不过也舍不得躲他,被他含着舌尖tian弄,柔声道,“我没有反悔啊小霍。”   苏文宣大概是人生头一遭,总是被人质疑。   他想,以前谁质疑我?   “我不管,苏文宣,我已经听到你答应我了。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时间。”霍祈东下通牒似的道,“我日本的生意安排妥当,我们先去日本待一年?”   日本啊,赏樱花看歌舞伎,尝鱼生喝清酒……   那场景的确很诱人,苏文宣陡然间生出一种,“要么冲动一下”的想法。   “那你确定在日本发展了?”   “嗯。”霍祈东忽的一顿,“昨天我跟父亲约定,这半年,跟霍家有关的生意全部还给霍家,我走,大哥接手。”   苏文宣愣住了,这是什么概念。   他再度想起,过年时自己拨弄那两条小鱼儿的事情,他还将小黑鱼拨得远远的,不叫他来抢鱼饵……   顷刻间,他什么都说不上来,只得将他抱住,闷声问:“那你甘心就这么走?”   霍祈东仔细道:“我原先也是有自己的生意,对家产也没太大兴趣……”   他的下巴在脸上蹭过,沉声道:“之前的确不甘心啊……”   轻轻一叹,可惜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最得欢心的那个。   何必呢。   霍祈东wen了下苏文宣,不过现在么,如果苏文宣能放下这一切跟自己走,谁还在乎这点不甘心。   苏文宣一时之间陷入一种既欣喜又茫然的心情之中。   欣喜的是,他可能真的拥有了一个能携手到老的伴侣;   茫然的是,忽然间似乎人生要进入一个大变革……   “先起床吧,就算我不去工作室,你不去出差,事情总是要做的。”苏文宣拍着他的小臂道。   霍祈东手指在他眼尾轻轻地划过:“你先回答我,昨……”   话还没说完,苏文宣就主动扑上去,亲着他的嘴角,含含糊糊道:“干嘛非要问!”   霍祈东边回应他,便捧住他肌肤细嫩的脸颊:“因为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让你满意。”   “不满意,技术太差。”苏文宣也任性起来,捏一把他的鼻梁,“等我有空,好好教教你。”   霍祈东一顿,英俊如斯的面孔上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啊,你教我……”非要凑到他耳边刻意道,“教我怎么gan你……嗯?”   “……” 第90章 090   苏文宣总在霍祈东怀里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自己好像很需要这个人的错觉。   他有些犯糊涂地想,这是爱情吗?   霍祈东继续触碰他的耳垂,苏文宣痒得皱眉头,抬手就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一脸严肃地道:“起床!”   霍祈东也没再闹他,推着扶着他起来。   如今的洗手间宽敞许多,两人可以一起洗漱。   苏文宣满嘴泡沫地刷牙,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霍祈东在自己身后走来踏去,手里举着电动牙刷,眼神去在自己身上飘来飘去。   他在镜子里朝这不怀好意的小老虎瞪瞪眼睛。   霍祈东手便搭在他tun上,不轻不重地揉一把。   眼前的苏文宣现在从头到尾都属于自己了。   这个认知叫霍祈东心里充满愉悦感。   苏文宣则一边避开他一边心道:这小老虎精力旺盛,可不能时时都顺着他,迟早要扳回一城。   进入餐厅,苏文宣也吃不下早饭,他身体其实还有些不舒服。   但怕霍祈东担心,让医生诊治后,他也没多说,按时将药吃了便是。   等许昶将手机送到,苏文宣便一直在二楼客厅同李曼打电话聊工作上的事情。   主要周非这周事情多,原本他要出差,现在霍祈东的意思是两人都不出去了,在家呆上几天休息下。   苏文宣其实自己没多大事情,他向来在过滤情绪方面异于常人。但看霍祈东似乎有些介意,便当做安抚他,答应了。   “你到底生什么病啊?这一大早的,吓不死我哦。”聊完工作,李曼关心道。   苏文宣看看手上的瘢痕:“皮肤病,突发的。”他开个玩笑,“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没事的,就是怕万一见了人,吓坏别人。”   “几天恢复啊?”李曼问道,“我抽时间来看看?”   苏文宣忙扶额,道:“不用。”他四下一看,崭新的沙发和窗外的绿意入目而来,解释道,“我住在小霍这里,周末刚搬进来的,不太方便。”   “这样啊……”李曼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哦,那你们同居了啊?”   这女人的重点,苏文宣是找不准,轻笑道:“本来不是住在我那里?地方太小,两个人腾不开,所以他另外换了套新居。”   “有人照顾你就好,我怕他太忙,你一个人呆着。”李曼道,“那你好好休息,需要办什么事情,就联系我。”   “我知道的。我一直看着微信,什么事情就直接微信里找人,或者让他们直接找我,都可以。”苏文宣交代道。   说完这话,就看到霍祈东从书房里出来。   苏文宣挂断电话,耸肩,摇了下手机:“还要撒谎。哎……”   霍祈东评价一句:“轻车熟路,有理有据,你的助理绝对不疑有他。”   苏文宣朝他翻个白眼,靠在这全新的舒适沙发里,仰面问:“那怎么办啊,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啊?要么,我自己在家休养两天,你明天还是去日本出差?”   “我刚让下属去了。”霍祈东走过来,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脸对脸蹭他的鼻尖,轻声问,“不是说跟阿昶交代一下?让他去办张振远的事情?”   “嗯。”苏文宣这才正色,被他扶起来。   许昶在书房等着,他刚跟霍祈东汇报张振远和唐皓的情况。   苏文宣踏进这间视野开阔的书房,看到许昶站起来,他便道:“别这么客气。”   许昶下意识地扫一眼霍祈东。   霍祈东轻咳一声道:“那你们聊。”他站在椅边按了下苏文宣的肩膀,“喝水吗?”   苏文宣仰头看他:“你不听吗?”   “不是说你自己来处理。”霍祈东低眸望着他,见他面无表情,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末了道,“我去倒水。”   不过,苏文宣也清楚,许昶回头一定一五一十汇报给他,他点点头。   单独对着许昶,苏文宣也是第一次,毕竟要差使人家,多少有点不习惯。   许昶主动道:“三少说按照你的意思,是往张振远的工作室方面的业务口查,对吗?”   “对。”苏文宣仔细道,“他做出品和投资……”   说着,他左右一看,“稍等,我拿一支笔。”   起身在桌上随手取过一支钢笔,苏文宣又想找张纸,刚拿起一张纸,就看到一个A5尺寸的厚文件袋,上面写着“霍祈云”三个字。   他动作快,倒也没耽搁,就拿着纸笔坐回去,心里却想:霍祈云是谁?小霍的大哥或者二哥?   苏文宣将自己昨天在饭局上听见的、张振远这边制作出品的电视剧名称写下来,一共三部,递给许昶后,他道:“这是三本可能有问题电视剧,其中这本古装剧……”他打了个圈,“应当是涉及洗钱。”   昨天他们喝酒到了兴头上,聊得随意,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苏文宣基本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苏文宣这会儿想到了霍祈东的话,他说把张振远和唐皓送回家,就觉得不可思议。   “阿昶,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局子里。”   “……”   苏文宣心道这小老虎就是瞎说八道,什么送回家。   许昶继续道:“已经找律师处理。”   “我不用出面吗?”   苏文宣想,自己作为受害者,应当是要出面指控的,再不济也应当要录口供之类的。   许昶道:“律师这边会处理,等需要你出面,会联系三少。”   苏文宣点点头:“那就按照警方那边的流程走,看他们怎么办。另外……”他琢磨了下,“张振远工作室的问题,可以整理汇总下,回头递给相关部门?”   许昶称是,又专门问了下之前跟张振远交集的事情,还有昨天饭局上的其他人等等。   苏文宣一一都回答了,基本上知无不言。   大半小时后,等许昶走出书房,看到霍祈东坐在客厅的一张黑色皮椅中,双腿交叠搁在脚蹬上,姿态悠然。   霍祈东对着许昶道:“结束了?”   许昶望一眼书房,淡淡放轻声音说了一句:“苏先生大概是当做平常工作办了。”   霍祈东淡然道:“那你去照做吧。”   的确是苏文宣的风格。   他是不可能大发雷霆,或者勃然大怒,再者霍祈东也明白,对着外人,苏文宣是断断不会显露出脾气的。   他见腿放下来踩在地上,双手按在膝头,喟叹一句:这才是苏文宣啊。   若他同其他咋咋呼呼的人一样,又怎么显得出这份别致呢。   霍祈东推门进去时,见苏文宣坐在皮沙发上怔忪:“怎么了?”   苏文宣道:“没事。有点口渴,你不是给我倒水?”他起身,又想到那桌上的文件袋,“对了,你大哥是不是带个云字?”   霍祈东点头,随即瞥一眼桌子,伸手将文件袋抽出来:“嗯。”   又随手丢回去,好像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文件袋掉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没事,就看到问一声。”苏文宣打个哈欠,随口道,“不忙吗?没有别的事情吗?”   见霍祈东摇头,他又道:“那我们干点什么呢?看电影吗?看书?……我给你做饭吧!”   说着就要下沙发,被霍祈东按住肩膀:“不是有阿姨?”   “哦。”苏文宣又倒回去,“那干什么?算了,我还是骚扰我的执行经纪人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吧。”   霍祈东弯腰,拨开他的双膝,双手从他臂下穿过,把人抱起来,揉在怀中:“就去看电影。”   苏文宣长腿搁在他腰上,感觉很奇怪,手搭在他肩上捏他的耳垂抗议:“你能不要用这种抱小孩儿的姿势抱我吗?我都三十了!”   说完就见霍祈东皱皱眉头盯着自己,他又问:“怎么了?”   霍祈东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否决他的提议:“不能!”   “……”   霍祈东抱着他转个身出书房,经过刚才的黑色皮质椅子时,他淡然道:“这椅子坐起来倒是很舒服。”   说的是苏文宣让Camille购置的Time -life Chair。   主要是尺寸上很合适他的身高,而脚凳高度也很合理。   “当然,这可是好货色。”苏文宣轻哼一声,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薄唇碰碰他,落一个轻wen。   霍祈东把他放在正对电视的沙发上,伸手拿过刚才倒的温水塞进他的手里,从柜子里翻出遥控器,皱眉问道:“想看什么?”   “不知道。”苏文宣有一阵没看电影了,哪里知道现在的行情。   他咕哝咕哝地将一整杯温水全部喝光,才畅快地轻叹一声,“呼——真解渴。”   霍祈东转身,低眸,看他下唇红润泛着柔光,弯腰凑近地问:“怎么不给我留一点?”   苏文宣侧眸看他一眼,将水杯塞回去:“你又没说。”   霍祈东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令他抬起脸来对着自己:“苏文宣,我也好渴?”   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要行不gui之事,苏文宣微微往后靠,欲要避开他:“下楼,还是我给你把小阿姨喊上来给你送一杯子?”   霍祈东单膝跪在沙发上,挨着他继续凑过去,眼神盯紧了他道:“那我想在三秒内喝到呢?”   苏文宣推他肩膀:“你干嘛啊?!”   “一……”   霍祈东轻声说着数字,指尖揉上他的耳背,轻轻一剐蹭。   苏文宣一痒,嘀咕一句:“逗猫呢?”   “二……”霍祈东嘴角含笑,薄唇慢慢靠近他。   苏文宣看着这放大的帅气脸孔,心跳加速。   哎呀,都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被这小老虎这么一盯,心里还是有些悸动不已。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言语,彼此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苏文宣看他眸光闪闪,满是自己,便一时没有把持住,主动扑过去、伸开手臂抱着他的肩膀,自己喊了一个——“三!”   两人微笑着拥抱彼此,狠狠地吞噬对方的唇舌。   柔软而甜蜜,真实而热切。   好好的周一,两个人就在家里腻歪来腻歪去。   苏文宣想着,估计霍祈东跟自己一样,嫌少有这种能在工作日休息的情况。   而且霍祈东彻底没再办公,似乎一心一意地为了陪着自己。   这反而叫苏文宣更过意不去。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苏文宣给他送过去一份猪骨汤:“小霍,明天你去上班吧。我真的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医生明天再来一次,我在家哪儿也不去,好吗?”   霍祈东表情淡然地道:“我不想上班。”   “……”   苏文宣才不信。   上班习惯了的人,一旦空下来,反而心里发虚。   毕竟休息三天,第四天回去,等着自己的就是一大堆的闲杂事情。   而事实上,霍祈东的确不想去公司。   他之前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后来回霍家接手一部分生意,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家,更有个人时时刻刻陪着自己,早不想过从前那种孤孤单单的苦日子。   守着苏文宣,跟谈生意比起来,孰轻孰重,在他心里早已见分晓。   霍祈东看着苏文宣一脸不相信自己的表情,便道:“那我怎么做你才相信?”   苏文宣皱了下眉心,又舒展开来:“算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别耽误正事就好。”   这句话在道理上没错,但在情理上,让霍祈东不舒服。   他正色道:“所以,在你心里,工作是正事?我不是,对吗,苏文宣?”   苏文宣瞪他一眼:“喝汤!”   这人,自己有自己一套逻辑体系,还时不时地要拿捏别人的话。   刚说完,餐桌下面就绕过来一只脚。   苏文宣左闪右避,没躲开,被他压着脚背。   他无语地道:“你是跟我练什么腿功吗?啊!不好好吃饭,干什么?”   霍祈东就蹭着他的脚背和脚踝,看他朝自己翻白眼。   生动的、可爱的、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苏文宣。   真叫人欢喜不已。   吃过饭,苏文宣瘫在沙发里仰面喟叹:“啊,我怕我真的不想去上班了。”   下午接过梁诺的电话,问的是张振远电视剧的事情,苏文宣找个事由推托过去,说是张振远这边要等等。   梁诺也没说,又把最近综艺遇到的事情再跟他详细聊了聊。   此刻苏文宣躺着想,心里碎碎念着想,看不出来梁诺事业心这么重,可惜了的,外形条件的确不是那么的优越,如果能有李君晟十分之七八,也许现在的机会将如雨点般砸来。   想当初李君晟仅仅是参加几个小活动,就已经商务代言、节目邀约不断。   可惜便宜了陈元道。   也不对,主要是苏文宣自己当时的资源不够……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对,只能说一声遗憾。   “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他。   苏文宣轻咳一声,心道:要让这小老虎知道我在想李君晟的事情,恐怕要给我好果子吃了。   “吃饱了放放空。”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霍祈东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将他的长腿捞起来搁在自己的腿上,手掌把玩着秀气的脚踝:“晚上出去走走?散散步?”   “不想去,热。”   苏文宣扬起脖颈,下巴朝天,了无兴致地道:“我是不是劳碌命啊?休息还不好呢,满脑子事情。”他一拍沙发扶手,“不行,我要忘掉工作!”   霍祈东看他这信誓旦旦模样,手从脚踝揉到膝盖处,那一处也有块淤青,他动作放柔了。   冷冷淡淡地调子问:“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放不下?非要你苏总亲自出马?”   苏文宣抬脚就踹在他胸口,轻哼一声,嘀嘀咕咕地道:“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爱听。”   霍祈东顺着他的腿,往上揉,把人拖到自己怀中,半搂半抱地道:“那我怎么说,苏总就爱听了?”   苏文宣手搭在他肩膀上:“语气么,好一点,态度么,端正一点,至少要尊重我一下我这个老年人?到底我也比你大是不是?”   “呵……”霍祈东差点笑出声。   苏文宣手拍在他脸颊上:“怎么了?你还不认同呢?你是当老总当多了,在我面前摆谱?”   说完,又亲昵地捏捏他的鼻梁:“我啊不吃你这一套。”   霍祈东qin他的唇:“那吃哪一套?”手揉着揉着就不是地方,顺着圆润的弧度一掐,“这里吃吗?”   苏文宣刚要说话,两人便同时听见脚步声。   打情骂俏的他们同时扭头看过去,这才意识到,家里不是只有两个人。   苏文宣猜测小阿姨应当是退回餐厅厨房了,忙拍着霍祈东的肩膀道:“我们俩啊,有碍观瞻。”   霍祈东不放开他,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打横抱起来:“去二楼。”   只是经过餐厅方向时,他皱皱眉头。   上楼后,苏文宣接到文女士的电话。   他们过几天就要出发去新西兰,文女士来问苏文宣有没有需要带回来的。   苏文宣站在窗边看傍晚的夕阳美景,轻声笑着道:“你不是要去特卡波看银河?给我带星星呢?”   文女士在电话里道:“噢哟,那我也要摘得到啊。”   苏文宣笑得厉害,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又道:“新西兰有什么?葡萄酒、绵羊油、奶粉,这些带太麻烦,我也不需要,你就好好玩,玩得尽兴。我已经给我哥转了五万,算是给你们的旅游经费,别大包小包带回来,回头累着。”   正说完,他听到大门好像被人碰上。   苏文宣走到楼梯口皱眉,霍祈东出门了?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文女士道:“我知道的,你大哥说过了。你钱么省点用,不要大手大脚的,万一真的没有小孩子,养老总是要自己顾着的。”   “妈,我才三十你就让我顾着养老,你这也……”苏文宣觉得搞笑,但又听到霍祈东走上楼梯,他对着他咧嘴一笑,又跟文女士掰扯两句才挂断。   “小阿姨出门了?”苏文宣问霍祈东道。   霍祈东点头,走过来搂住他。   “你把她赶出去了?大晚上的?”苏文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人……啊?”   霍祈东抱着他往沙发里推,等将人按在沙发上,才道:“给她放两天假,明后两天我们二人世界?不好么?”   “谁做饭洗碗擦地板啊?”苏文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做饭给我吃?”霍祈东wen他的下唇,轻轻一shun,“反悔了?”   苏文宣一闭眼,一巴掌轻轻打在他这英俊的脸上:“饿死你算了。”   二人世界,一听就不太和谐。 第91章 091   苏文宣是怕了霍祈东,哪里是过二人世界,明明是一人世界——   他到哪儿这人就抱着自己跟到哪里。   要不是家里冷气足,他非得把人踹开不可。   苏文宣发现霍祈东有一种本事,往好里说就是叫执着,往不好里说就是没眼力,确切地说故意的。   就是知道自己不会发脾气,惯会使劲儿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   第一天还好,到了周二,就更变本加厉。   昨晚上睡得踏实,次日,苏文宣起了个大早。   他手机是许昶新送来的,里面的照片全清空了。   捉摸两下,看着小老虎还在熟睡中,他便又快速照了一张,盼着这次手机能用得长久点。   悄悄下床后,苏文宣去厨房煮咖啡,又将冰箱检查一遍,还好从新鲜瓜果到肉类都齐全,的确可以两天不出门。   他洗了一部分鲜淋淋的水果,搁在果盘里。   白色描金线的薄瓷碟,一看就是好货色。   等苏文宣刚端着咖啡准备去阳台吹吹晨风就听到霍祈东在二楼喊自己。   “苏文宣?”这声音从上而下,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出回响。   苏文宣也懒得上去伺候他,只头也没回地喊一声:“霍祈东!”   “苏文宣!”   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霍祈东!”   两个神经病一样的幼稚鬼,在家里喊来喊去。   还好这屋子隔音效果好,否则邻居非得一大早地敲门来教他们做人不可。   一层有一片延伸出去的露台,支着宽大的、可收缩的帆布质地阳伞布,底下放着户外长沙发榻。   天气实在是太好,蓝天白云,晨风习习。   苏文宣择了个好位置,躺进去,一边看刷微博,一边吹风。   今天晚点有国内三大电视节之一的电视剧颁奖礼。   苏文宣依稀还记得同张振远那波人一桌吃饭时,有人提过,说李君晟基本是稳要拿最佳男演员的。   果然微博上已经开始蔓延热度。   苏文宣仔细翻了翻,利达影视周群山手底下的覃飞也在最佳男演员的入选名单之列。   若是论演技、论入围电视剧的热度,李君晟的确是领跑其他几个年轻演员。   苏文宣点进去将分析获奖人选的微博都扫了一遍,了解一个大概。   他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霍祈东端着咖啡走过来时,都没有留意到。   而霍祈东却站在他背后不远处,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点开了李君晟的照片。   他看清楚是李君晟后,眉头一皱,径直走到了另一边,心里觉得这个清晨并不十分美好。   等苏文宣丢开手机去取桌上的咖啡时,才注意到霍祈东站在露台另一侧看风光。   天朗气清,这小老虎静静地站在那里,肩宽腿长、英姿勃发,真是一道耐看的风景线。   “你怎么也不出点声音。”苏文宣淡淡道,掩住唇打个哈欠,“是不是感觉真悠闲?有根鱼竿儿就可以去钓鱼了。”   望浮云,浮云游,叫人心里也生出一些悠然见南山的惬意与适宜。   霍祈东转身,靠在栏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道:“咖啡不错。”   苏文宣以为他是一贯早起的臭脸色,也没有多想,只是认同地点点头,口中道:“主要是咖啡机和咖啡豆不错。”   咖啡豆源于巴厘岛,咖啡机是德国老牌子。   不过苏文宣喝不惯太苦的咖啡,猛加了不少牛奶。   他还是喜欢自己的越南产白咖啡,甜口。   霍祈东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施施然地走过来落座,手臂揽着他的肩膀:“今天想干什么?”   苏文宣顺势将脑袋靠上去:“懒得要命,不想干什么。中午做个饭,下午睡午觉?”用手中的咖啡杯碰他的,嘴角轻轻笑着,“悠哉得好比在度假了。”   霍祈东被他这动作抚了一下波澜起伏的内心,整个人和缓下来,叠起腿,下巴蹭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发顶:“我们出去度假?”   “不要。”苏文宣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百无聊赖地捏着他的指尖,又拉到唇边亲吻。   霍祈东将两人的咖啡杯都丢在一边的玻璃桌上,捧着他的脸颊,拇指指腹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抚过,充满渴望地轻声问道:“苏文宣,那你要我吗?”   “嗯?”苏文宣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嘟唇主动亲他一下,又挑眉,戏谑地问,“哪种要法?”   霍祈东猛的将人抱起来叫他坐在自己腿上,按着他的后颈深深地wen他。   此刻的他,多么想确认苏文宣的心在哪里。   为什么总是要在自己身边时去关注别人。   为什么叫他这么不安。   柔软的舌尖彼此触碰,品尝到对方口中的咖啡味。   一点甜蜜,许多苦涩。   “唔……”苏文宣避不开,只轻声地道,“小霍,在外面呢。”   前后左右虽然距离颇有些距离,但毕竟是露天。   霍祈东立刻抱着他起身,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不要吧,你吃过早饭了吗?去吃早饭好不好?”苏文宣仰面,手指滑过他的眉毛落到鬓角处,温柔地哄他一句道,“晚上,晚上好吗?”   “不好。苏文宣,就现在。”   下一秒,苏文宣被他强势地wen到窒息。   “别怕,我轻一点。”   霍祈东的手指慢慢摸索,看到苏文宣皱着眉心轻哼,便问道:“是这里?”   他稍加重一些力气。   “额……”苏文宣咬着牙绷直了脖颈,“不……”   不多会儿,便在霍祈东的折腾下,变得又软又滑。   霍祈东跪在沙发上:“苏文宣,放松……”   苏文宣一条腿曲着掌在沙发上,难耐地脚趾都紧紧压着沙发面。   不比那甜,今天他如此清醒,而且还在客厅。   纵然有薄窗帘掩着,但屋子空旷,叫人心底里产生一种不安全感。   “小霍,不行……唔……”   苏文宣低呼一声。   霍祈东意识到他的敏感,既心疼,却又yu罢不能。   又紧又软,又湿又热。   苏文宣的眼神迷乱起来,视线中还不算太熟悉的窗帘、顶灯、墙饰……   晃晃荡荡,迷迷糊糊。   酸胀感伴随着挤压与摩擦,渐渐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也脑子昏聩起来。   一次过后,霍祈东仍旧不满足,稍稍处理一下,便又搂着将他翻过去……   苏文宣缓过劲儿来,掐着沙发面发狠道:“我要是能打得过你,我就……嗯!”   “就什么?”   霍祈东发现这件事也可以不用太着急,循序渐进,反而更得趣。   当然,前提是他已经满足过一次。   否则,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就什么?”霍祈东又问了一句,伴随着说话,他用了几分力。   苏文宣贴着沙发,咬牙,尽量不让自己出声。   “又不舒服吗?”霍祈东皱眉低声问,“那我再换换?”   苏文宣猛的一张嘴,断然道:“你最好让我来,我才舒……舒服……”他拧着眉毛,“你别没轻没重的……回头……啊……要难受了……”   “我怎么舍得?”霍祈东柔声道。   余下的半个多小时,苏文宣便成了他的盘中餐。   苏文宣被折腾一顿,累得哪里还想着做饭,吃个空气还差不多。   霍祈东打电话叫酒店送餐,两人随意吃了点。   他似乎意识到这二人世界可以干点什么了——   什么都不想,就是干。   等吃过午饭,苏文宣懒洋洋地被霍祈东抱上楼,两人一起睡午觉。   迷迷糊糊之中越来越热,苏文宣还没反应过来,背后贴着个人,神智尚且没有彻底醒来,他已经闯进来了。   他怒从心头起抄起枕头打过去,就听霍祈东闷声道:“别动,一动就要命。”   “那你别动啊!”苏文宣叫苦不迭,这哪里是在家放假修养,这分明就是……   要折寿。   一天三次。   苏文宣这个年纪,想都不敢想。   等霍祈东把他送进浴缸泡澡时,苏文宣耷拉着眼皮子,淡淡道:“年轻人,你迟早要进医院看看你的肾。”   什么也没穿的男人大摇大摆地在面前晃荡,耀武扬威。   苏文宣看一眼都嫌,泡在温水里直打哈欠:“我这要是在家休养得身体更差了,我就……”   霍祈东走到他面前,坐在浴缸边缘:“如何?”   “哗啦”一声,苏文宣泼了一掌水到他脸上,“我就抄家伙揍你!”   霍祈东抬手抹去水珠,眼里露出个笑意,抬手揉苏文宣的脑袋:“苏文宣,你真幼稚。”   “……”   苏文宣瞪他一眼,要不是腰酸腿软,真的是很想揍他。   这一脸的小人得志!   霍祈东随意冲个澡,套了个宽松的T恤短裤,折回浴室,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你朋友不错,这沙发上搁在这里,的确是很好。”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苏文宣仰躺在浴缸里,显然颇为放松和舒服。   “那不然怎么是知名家居设计师呢?”苏文宣闭着眼睛回应道,“懂生活,也懂享受,人家那是专业的。”   霍祈东躺在沙发上,手臂曲着叠在脑后,也眯起眼道:“苏文宣,你怎么这么紧。”   这话题是怎么忽然之间切到这里的?   也对,霍祈东讲话根本就不管上下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苏文宣一下睁开眼,凭空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有完没完?”   “没完。”霍祈东曲着的膝盖往旁边一靠,搭在沙发靠背上,特别坦然又特别自然地道,“又想了……”   只要一想到里面那么暖那么紧,他简直恨不得再把苏文宣从水里捞起来——   不,或者可以直接在水里……   “你是不是疯了?”苏文宣低声骂一句,“我看你是……”   半天说不上一个字。   霍祈东嘴角噙着淡笑,悠悠然地道:“别怕,不是现在。等晚上。”   苏文宣直瞪瞪地望他一眼,心道:还真的能来第四次?真是荒唐。   可是荒唐过后,他就开始产生一种同性之间的嫉妒之情。   这么年轻,才这么嚣张!   苏文宣这个三十的男人,颇有些望洋兴叹的意思。   不过,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苏文宣眼帘耷拉地看碎金般的阳光落在地板上,有种夏日午后的迷惘感觉。   仿佛回到某个年少的暑假。   躺在家里的凉席上做梦。   在燥热中醒来后浑身是腻汗,快快地冲个澡。   家里没有人,父母在外面工作,苏文扬上补习班,他一个人边看动画片边喝可乐吃冰西瓜,在电视机前大呼小叫也无人来管束。   总之,一切都那么自在,那么舒畅,那么美好……   霍祈东也隐隐约约睡着了。   鲜少的午后宁静,在激烈的热情拥抱过后,显得这样弥足珍贵。   “苏文宣。”霍祈东闭着眼睛唤他的名字。   “嗯?”苏文宣抬眸看向他。   看他修长身躯,看他英俊面貌,看他英挺鼻梁与深刻的眉骨构成的凌厉弧度。   “我好像知道了幸福是什么感觉。”霍祈东淡淡道,与其说是在同苏文宣说话,更像是在低声地自言自语。   苏文宣凝视他的薄唇微微开合,顺着他的话道:“什么感觉?”   “你在我身边,随时随地和我说话的感觉。”   霍祈东说完后,似觉得这语言如此苍白,尚且不够表达内心想法的千万分之一,面上又轻笑了一下。   苏文宣准确无误地听见了他的话,非但听见,更望见了他嘴角的笑容。   他想,这感觉倒是真的很好。   一日三餐,有说有笑,平平淡淡,长长久久……   若这一辈子就这么简单安生地过下去,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呢?   由于白天睡得实在是太多,苏文宣晚上辗转难以入眠。   他收到李君晟微信的时候,正在餐厅找水喝。   【文宣,我失利了。陈元道说我本命年,今年可能逆得厉害】   苏文宣拿着手机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复。   他第一时间打开微博,找了下消息,果真拿奖的不是他,居然是覃飞。   苏文宣早上就看过分析,覃飞的确是第二热门的候选人,但从演技和表现上远远不如李君晟。   他站在厨房的琉璃岛台边,给李君晟回复微信:【没事的,君晟,演员这条路还很长,总有机会】   话虽如此,但苏文宣很清楚,这个奖项的分量。   可能算是青年一代电视剧演员中至高的肯定。   消息发出去,李君晟便来电话。   苏文宣依旧有些犹豫,他沉思几许,拿着手机走到餐厅的阳台外,顺手将玻璃门拉上。   “文宣,我只是觉得输给覃飞,太不值了。”李君晟是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含混,但情绪应当是已经平复,“你知道的,覃飞……”   他的话没说完,苏文宣便道:“君晟,现在很晚了,你应当去休息。再者你现在重点往电影方向走,不要急的。这些奖项,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其他因素综合在里面。”   李君晟道:“我很着急,文宣啊……”他长长地叹气,“我着急想证明自己,证明我的确可以在三十岁之前功成名就。”   星夜无月,并且燥热。   苏文宣靠在栏杆上,往外看去,影影绰绰的路灯将树木照得格外鬼魅。   “傻话。”苏文宣道,“君晟,演戏这条路很长很长,别急着功成名就。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空间,别把自己不得太急了。我从前也跟你说,演戏归演戏,生活总是自己的,一心扑在演戏上,就没有旁的乐趣了。”   李君晟低喃道:“文宣,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苏文宣道,越发说的不是一回事,便道,“现在有点晚了,我先挂了,你也早点休息,好吗?”   “嗯,谢谢你。”李君晟道,“谢谢你。”   “别说这些话。”苏文宣道。   等电话挂断,他才握着手机又站了会儿。   而霍祈东正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他。   在这同一片夜色中,他们各自沉默。 第92章 092【加更】   周三,许昶来家里时,苏文宣和霍祈东正一起在厨房做饭。   他今天兴致好,而且皮肤上的淤青和脸上的红肿都消了一些,人精神很多。   霍祈东则非要时时刻刻黏着他。   苏文宣心道:这哪是休息三天,这分明是活受罪三天,多早晚的死在蜜糖罐子里。   搞得他这没脾气的人都要发作一下脾气。   许昶来时,苏文宣感觉自己解脱了,赶紧把身后这烫手山芋给丢出去,叫他去忙自己的正经事清。   霍祈东看一眼苏文宣,带着许昶去二楼书房。   苏文宣则捣鼓着切土豆,准备弄个简单的土豆丝。   他一边切菜一边想:其实我也是个好命的人,总有人替我操心。   想着想着就兀自一笑,挺好。   他又弄了个青椒肉丝,冰箱里的冷冻虾全处理了弄一个蒜蓉虾。   等约莫四十分钟后,霍祈东才进厨房道:“别弄太多吧?够吃就行。”   苏文宣背对着他,点点头:“嗯。”他在炒土豆丝,没转身,只道,“你坐着,一会儿就好。”   刚说完,腰上就绕上一双手,耳边沉沉地听他道:“不去。”   “别闹。”苏文宣取来盐罐头,放少许细盐。   霍祈东在他脖颈上轻吻一下:“苏文宣,你给我生个女儿?”   “别扯。”苏文宣手肘顶他,“我要是能生,还不得被人当成研究对象送到研究院?估计可以把我解剖了研究研究生物进化。”   霍祈东听他自己反倒扯开去,嘴角含笑,亲他的鬓角:“苏文宣……”   “怎么了?”苏文宣翻炒土豆丝,感觉他忽然间腻歪起来,“饿了?”   “想吃你。”霍祈东在他后颈啃两口,“很想很想。”   这人简直就是……   苏文宣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没数,我明天就回自己家了。”   “你不是也很享受?”霍祈东圈住他,轻轻嗅他发梢,“别害羞。”   苏文宣心道,这世界上还有比霍祈东更不要脸的人么?   他排第二,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苏文宣快速将土豆丝盛起来,塞给霍祈东手里:“拿出去。”   霍祈东耸肩,施施然地迈出去。   等上了桌,苏文宣一边吃饭一边道:“我明天回去上班,肯定是有点忙的。你呢……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出差去陪着周非待一阵子,估计要下周才回来。”   霍祈东皱眉头道:“你每次都挑我最爱不听的说。”   “那我不说了,我明天直接收拾行李走人?”苏文宣轻哂笑一声,拿起手边的一次性手套,开始剥盘子里的蒜蓉虾。   剥开一个递到霍祈东面前的小碟子里。   霍祈东这下没话说,吃着虾肉,一顿:“那你几号回来?”   苏文宣低眸,继续剥虾。   “得看具体情况,反正去个四五天,周二总应该到了。另外……”他看一眼老实乖巧吃饭的小老虎,“等我爸妈他们从新西兰回来,月底的时候,你同我回去见他们,可以?”   “嗯。”霍祈东道,又皱眉问,“不是说让他们来家里吃饭?我没有反对。”   “不是。”苏文宣又给他递过去一只虾,“我爸妈是长辈,你是晚辈。你不得先去拜访一下他们?难不成让我爸妈来拜访你啊?你多大的面子?”   霍祈东没想到这一茬,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   年轻人不讲究是一回事,在老人面前丢了礼数,那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霍祈东也清楚苏文宣妈妈并不是很喜欢自己,该小心还是得小心,别细节上再把人得罪了。   “嗯,你定。”霍祈东道,见他又要把虾递过来,提醒一句,“你自己吃。”   苏文宣嗯了一声,放在自己碟子里。   等吃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咦,我弄的酱料呢?”说着起身,去厨房找酱料,嘴里嘀咕一句,“真的老了,这一段记性好差。”   霍祈东看着那虾肉,心道:难怪这么淡……   他还不好意思说……   苏文宣端着小碟子走出来,又抨击他:“你怎么不说?这虾味道这么寡淡的。”   霍祈东点头:“对,都是我的错。”   苏文宣看他这一脸小模样,自己偷着乐,忙又赶紧给他剥了一个蘸了酱料递过去,“喏,这回味道对了。”   霍祈东张嘴:“你喂我。”   “你这小不要脸的。”苏文宣轻声笑骂一句,反正在家里也无所谓,便给他塞进嘴里,“好吃了吧?”   “嗯。”霍祈东故作正经地点头。   内心想着,这回非但好吃,而且甜。   他看看两人面对面坐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他吃得差不多,站起来,走到苏文宣那一边去。   “做什么?”苏文宣仰头看他,便见他长腿一抬,跨到自己身后,愣是把自己给挤出来,两人叠坐在一起,“你真是,瞎腻歪什么?”   霍祈东不管他,抱住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沉声问:“苏文宣,别去上班好不好?”   “不成的。”苏文宣道,“我都跟你讲过道理了哦。”说着,将一个虾处理好,又递给他,“张嘴。”   霍祈东咬进去,咀嚼着吃完,又道:“你天天在家给我剥虾,我给你发工资,月薪就按照利达影视的给,怎么样?”   “你可真是聪明啊霍总?”苏文宣嘚啵嘚啵挤兑他,“我不上班,那你上班?我一个人在家?”   “不,我也不上。公司招职业经理人管理。”霍祈东搂着他,眯上眼,开始做梦,“我们去环游世界,去北极科考?”   这话要是搁在从前,苏文宣绝对不敢相信是从霍祈东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说这话的人,就在自己身后坐着呢。   “你怎么不说你上月球,给我摘星星嗯?”苏文宣摇头,“你啊,心里还有个小孩儿住着。”   霍祈东搂紧他:“我小时候是很想环游世界。”   苏文宣笑了,原来不管有钱没钱,大家儿时做的梦,也大抵相同。“嗯,等我们退休,就一起环游世界。”   “苏文宣。”霍祈东郑重的唤他的名字。   “嗯?”苏文宣答应一句。   “我说过的,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霍祈东颇有些严肃地道。   苏文宣揉着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我知道的。”他不无缱绻地蹭着他的面颊,“小霍,我也都记得。”   “那你还剩下两个月二十七天来处理你工作的事情。”   “……”   苏文宣一顿,才想起来前天他说的,三个月处理工作室的事情,然后去日本。   这……   “你这是霸王条款,我当时同意了?我记得我没同意啊。我就是说我考虑考虑。这个考虑么。当然也有可能……唔……”   苏文宣被他捏着下巴重重一吻。   两人都刚吃过虾,一嘴的酱料味道。   热吻过后,霍祈东深深地凝视着怀里眉眼动人的男人,道:“苏文宣,我别叫我等太久,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苏文宣默不作声,握住了他的手掌。   如果从霍祈东第一次表示出对自己的好感开始,的确,这是一场很漫长的等待。   苏文宣不无动容地思索完毕,拍着他的大腿道:“很好,那今天你洗碗!”   “……”   霍祈东咬他的耳垂:“不会!”   “哎!少腻歪。”苏文宣推推搡搡地起身,“收进去,有洗碗机。这你总会了吧?来来来,霍总,我勉为其难地教你干干家务活。”说着指挥他将碟子收起来,看他那动作,又提醒,“小心一点,别碎了一地,不好收拾。”   小员工霍祈东在苏文宣老板的监督下,辗转餐厅和厨房,终于按部就班地将碗碟都规规矩矩放进洗碗机。   第一次处理这种家务事的霍祈东以为这就完了,又被提溜着去擦桌、清理各种食物残渣与天然气灶台、吸油烟机。   一顿操劳下来,霍祈东淡然道:“嗯,家里还是得有个阿姨。”   “哈哈。”苏文宣一阵朗笑,“你以为让你洗碗就是洗三个碗啊。”   这话以前文女士总对他说,现在也轮到他对别人说了。   霍祈东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道:“苏总,我完成度如何?满意度如何?”   苏文宣左右一看:“完成度么……百分之七十;满意度,给你个百分之九十吧。怎么样?我这个老总是不是特别宽容?”说着,扭头亲亲他的嘴角,笑眯眯地道,“今天小老虎可乖了。不错不错。”   霍祈东揉着他的后腰,道:“那我今天可以要我的绩效奖金了?”   “……”苏文宣心道,他怎么还记得这一茬呢。   刚要说话,便被他抱起来:“走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奖励了!”   苏文宣低声嚷嚷一句:“刚吃饱,别乱来。”   “吃饱饭才要运动运动,消食。”霍祈东理直气壮地道。   苏文宣一看亮堂的餐厅:“哎,灯没关,不节能!”   霍祈东已经抱着他上楼梯:“我一会儿下来关,这次保证三十分钟解决。”   别说这个,一说这个时长,苏文宣就更想逃。   年轻人火气重,精力足,回回都要折腾四十分钟以上。   “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苏文宣骂一句,说完才觉得说这话特别搞笑,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霍祈东把他搁在床上,单膝跪在他面前,眼眸望向他带笑的眸子。   苏文宣抬手,在他眉心弹了一下:“别乱来了,你是没事,你也不想想我?我怎么吃得消你这么折腾?”   霍祈东吃了他一下,疼得皱眉头,捉住他的手腕压在被子上,提建议道:“那你来?”   “真的吗?”苏文宣眼前一亮,忙推他,“那可以!”   霍祈东眼里闪过一道光,一下扑倒他,冷冷扯起嘴角:“苏文宣,你是骗子。”   苏文宣被他一压住,力气全没了,仰头看灯光:“明明是你骗我。”   “你骗我。”   “你骗我!”苏文宣薄怒,“你幼不幼稚?你比我小,我让着你,你还准备骑到我头上?”   “嗯。”霍祈东直接应了,“骑到你头上没有骑到你腰上好。”   苏文宣一顿,低声骂道:“我可去你的吧!”   跟霍祈东在一起,他就得早早气死。   “那你别让我?”霍祈东一只手撑在他脑袋边,同他面对面地逗闷子,“你不让我,你打得过我?嗯?”说着抬了抬下巴,冲他嘚瑟的一笑。   苏文宣看他今天兴致这么好,表情也柔得很,心里倒是欢喜,手指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看他疼得避开,才冷声道:“洗澡睡觉。”   霍祈东立刻起身,把他抱起来,放声道:“你洗澡,我睡你!”   苏文宣的手搭在他后颈上,靠在他脸庞边轻声问:“小霍,我也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霍祈东脚步不停地果断道:“喜欢你是苏文宣。”   “这嘴……”苏文宣手指捏他的下巴,凑过去吻了一下,真是甜到叫人溺死。   第二日,苏文宣和霍祈东两人都去上班。   不过,霍祈东给苏文宣配了一个司机兼保镖。   这是他的关心,苏文宣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当他坐在这两奥迪Q5的后排看着这位冷面司机大哥时,觉得有些逗趣。   进工作室后,大家见了苏文宣,都要慰问一句。   李曼进办公室给他送咖啡时,仔细看他一眼:“你这是皮肤病?苏总,睁眼说瞎话啊?还是把我当小姑娘骗呢?”   苏文宣嘿嘿一笑,拿过咖啡:“没事,不要紧,就稍微磕磕碰碰了下。”   “我是说,你那位一早的联系我,跟我说你要休息几天,这么严重呢!你也真是的,下次得告诉我啊。”李曼摇头。   “不要紧的,男人么,受个伤当军功章了。”   苏文宣随意开个玩笑,一边挽起衬衣袖口,指了指办公椅,对李曼道:“坐吧,我们过一下手头的事情。我跟刘凯说过,明天下午飞过去跟他们汇合,陪周非参加综艺。另外北京C家的拍摄要出,估计转道去一趟北京,我再见一下Sofia。昨天还有几个杂志的人联系我,想约周非谈谈,我一会儿给你,你做个筛选和敲定。”   “嗯。”李曼翻开自己的记事本,“执行经纪人我约到两位,你看抽哪天跟他们聊一下?另外小雅那边我也沟通过,她可能会有点舍不得梁诺,但听上去回来跟着你的意愿也是蛮强烈的。你也得抽时间跟梁诺和小雅再深入地沟通清楚。”   苏文宣手指在桌上快速一点:“今明两天?”看李曼点头,又道,“那你帮我去协调一下执行经纪人,反正肯定是要找的,储备着熟悉起来也可以。小雅这里,我晚点自己联系。”   “另外……”李曼朝他扯起嘴角,“郝一洋来过了。昨天。”   苏文宣一顿:“是吗?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想,也不对,便道,“他怎么也不跟我说。”   李曼道:“他是来给顾老师跑腿的,只是顺便想见你吧。”   合生造型和工作室一直有合作,的确经常有来有往。   苏文宣点点头:“嗯,那我知道了。对了,这样——”他想了想,“周非如果上杂志的话,你让郝一洋来参与造型这块的工作。你去联系,我就不出面了。要是他愿意,你就让他也熟悉下最近周非的整个行程安排以及综艺上的造型情况。”   他上次刚见过郝一洋和他的新男友,当时郝一洋的局促还在眼前,还是得避免些大家的尴尬。   “好,那我去协调了。”李曼道,“机票我就定了,转北京的话,到时候具体说?”   苏文宣频频点头:“麻烦了。”他呼出一口气,“跟冬冬、小珍、采萍他们说,半小时后开会,主要过周非最近的事情。”   李曼快步出去,苏文宣这一回来,一天要办三天的事情,自然是忙得不得了,连带着她也得转起来。   花了十分钟快速过一遍手头工作,苏文宣才进入工作节奏。   间或想起霍祈东说的三个月后去日本的事情。   如果将此作为目标,那就真的是三十岁退休的意思了。   苏文宣看一眼桌上的合同协议资料和满电脑屏幕的文件,以及不断跳出来的微信消息……   还是别多想,工作要紧。   熬到晚上九点,回去的车上,苏文宣还在争分夺秒地跟小雅打电话。   小雅顾虑很多,怕影响梁诺,又怕自己工作能力不够影响苏文宣。   苏文宣索性也不急,就慢条斯理地同她分析利弊,也请她自己慎重考虑。   末了,他望着车窗外的霓虹闪烁,轻笑着对小雅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很多机会,的确看上去来得很突然很莽撞,其实早已有所预示的。”   “不懂。我总觉得我还没有到这个层面,可以接你的资源。”小雅认真地道,“我还觉得我莽莽撞撞的。之前还一直动不动就哭。”   “哭有什么关系,排遣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苏文宣道,也想起自己那次在医院同李曼说的,他也很想哭,可惜哭不出来。   “那我能问,我有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胜任的吗?”小雅问道,“我觉得我不行啊。”   苏文宣淡淡道:“因为你哭完了还可以继续扛下去。这就是别人没有的。如果刘梦斐的事情,你哭着说立刻要离职,我一定不会留你。另外,还记得我在医院,你给我送自己写的策划方案吗?”   “嗯。”小雅应一声,“我知道,那个弄得挺小家子气的。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己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可是你写了,小雅,这是别人没有的地方。”苏文宣道,“每个人,你,我,都一样,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机会出现,但每一次只要认认真真地去做,机会就在后头。”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误会了,总是觉得我给你机会。”   “难道不是吗?”小雅问,“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怎么可能去带梁诺,怎么可能现在还有这种机会?”   苏文宣笑着道:“你也在给我机会啊,小雅。你有能力,我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你发挥能力,我们是彼此合作。就算是上下属,我们依旧是彼此合作,这一点没有任何高低之分。我是发给你工资,给你我有的资源,但你也要做出成果。”   最后,他问道:“小雅,你觉得你不能做出成果吗?”   “当然不是!”小雅快速道,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冲,“不是,我的意思是……”   听到这话,苏文宣想到了郝一洋,他柔声道:“好了,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事,处理好你在梁诺这边的事情,交接好下一个执行经纪人的工作。第二件事,梳理好你手头所有的工作。下周等我回来,我们过一遍。”   “好!”小雅重重地道,声音又跌落下去,“那还是特别谢谢苏总哦。”   等回到家,苏文宣看到霍祈东在客厅沙发里看资料,他扬声道:“我决定了!”   “嗯?”霍祈东将合同放下,遥遥看向他。   “我们去日本!”苏文宣信誓旦旦地道,“三个月!三个月一定可以的!”   霍祈东看他去洗手间洗手,等他出来,才叠着腿施施然地道:“去了日本,然后每天远程工作八小时?”   “得!”苏文宣被他说得发笑,抬手,点了点他,“霍总,高见啊!”   他转身去餐厅弄点温水喝。   霍祈东则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合同——反正不管,先把人弄去再说。 第93章 093   苏文宣出差期间,张振远工作室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微博上隐隐约约的发散着一些隐晦的八卦。   张振远工作室被当地税务机关调查、本人被警方带走协查、原定于下个月播出的电视剧被临时撤档等等……   苏文宣将所有张振远的信息,过滤一遍,才意识到,他给许昶的那些线索远远不过是一个开端,他们查到的远比这些严重得多。   这圈子里一贯水深,但苏文宣也未料到这牵一发动全身,会波及这么广。   张振远工作室出事后的第三天,苏文宣刚陪着周非在北京结束C家的官方宣传图片的拍摄工作。   他接到了陆楠的电话。   此时,苏文宣刚回到酒店,原本准备给霍祈东去个电话,问问他何时回家。   他站在柜子边,看到陆楠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微微一蹙眉。   陆楠的声音倒也不是说着急,而是有一种让苏文宣说不上来的况味。   “苏总,王总今天被带进去协助调查了。估计明天就要出新闻了。”陆楠将自己听说的张振远和王建强一起制片的事情说了一下,“苏总,王总让我来联系你帮忙,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   当然王建强和张振远关系近,苏文宣一早是知道,但这么快就牵扯出他来,的确意外。   “这……主要是哪方面?王总和张总的具体合作,我也不清楚。”苏文宣如实道。   陆楠道:“不是,王总想跟我这里做切割。说万一他出事情,让我就不要出面,也不要透露出去我们的关系。他怕节外生枝。”   苏文宣仍旧是没有摸到门脉,单手叉腰站在床边,踱步。   “你的意思是,不是,王总的意思是,他怕影响到你?”   “对。”陆楠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怕,反正我是他帮忙出来的,万一他真的有事情,我也不能不管。但他非要说让我跟你沟通,最好是不要被媒体知道。”   苏文宣有点不明白他们这关系,不过他也懂王建强的意思,如果陆楠被暴出来跟他有关,的确是影响陆楠未来发展。   “王总没事吧?他跟张总这边的合作很要紧?他自己觉得要出事了?”   “对。他前天开始就不对劲,一直在说完了完了。”陆楠也忧虑道,“我问了,你也知道啊,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今天我在外面,他联系我的时候特匆忙,就说有人找他去做调查了,又在说完了完了。”   苏文宣眼皮子乱跳,心道,这“完了完了”这四个字的确听着就叫人心慌慌。   也不知道王建强和张振远有多少猫腻。   不过按这样子,恐怕这事儿不简单。   “那这样,你先别着急。等等王总这里具体怎么回事,警方的口风如何。另外,你手头的工作,暂时还都没有出去。快入组的是电影,这电影跟王总没有太大牵连,主要是利达影视这边的资源。你先放心?”苏文宣道,“既然王总说要跟你做切割,是想保护你。他应该也会交代其他人办的。”   “苏总啊,王总……他……他不会进去吧?”陆楠着急上火地问,“他虽然吧,就这人……但是他对我还行啊。”   苏文宣安抚道:“你先别着急,这几天也别出去。要是觉得心烦,就去工作室或者去程老师那边。我也打听打听,好吗?”   “嗯嗯嗯。”陆楠忙应了。   挂断电话,苏文宣在房间里兜了一圈,直接联系许昶。   许昶将自己过手的一些情况同他简单一提。   苏文宣听下来,评价一句:“那事情不该闹这么大。”如果牵连到王建强,很可能牵连到他所在的省台。   从北京到文城,这打击面,着实是太广。   “可能得罪的人比较多?”许昶这么一问,“需要我这里继续查?”   “那倒不必,先看看势头。”   不过,痛打落水狗这件事,也不少见。   苏文宣没来得及多说,霍祈东电话过来。   霍祈东开口第一句就是:“跟谁聊?”   “阿昶。”苏文宣倒在床上,“张振远的事情,我看到新闻,说的太隐晦,特地跟他问问清楚。”   霍祈东没多问,另起话头问:“明天晚上我飞机回家。”   “我上午到。”苏文宣哈欠连篇,手掩在眉宇上,这两天忙得跟打仗一样,他轻叹一声,“真累。”   客房的冷气有点凉,苏文宣扯过被子盖上。   听到霍祈东静静的呼吸声,苏文宣也柔和下来,他轻声问:“小霍,你是不是在迁就我?如果你很忙的话……”   “没有。”霍祈东平和地道,“我能安排好自己的事情。苏文宣,你只要按你的行程走。”   苏文宣想起一件事情,柔和地笑了:“你还让刘瀚明不要打断我说话,怎么轮到你自己,就见天地抢我的话说?”   他这么一说,霍祈东也想起来了,语调依旧平静:“因为这世界上除了我,不允许别人打断你说话。”   “你啊……”苏文宣同他逗趣,“就是幼稚。”   若不是他有这个能耐,有时候说的话,可不是跟个孩子似的霸道随意?   “苏文宣,你在想我吗?”霍祈东忽的问道。   苏文宣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个纯粹的笑容来:“想的。”   想看到你,想触摸你,想拥抱你……   每一次分开,就开始想念。   未等霍祈东说话,便听苏文宣语调和缓地道:“上飞机的时候就在想,我这如果不是出发,而是抵达,就好了。”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久得苏文宣以为自己快要睡着了,才听手机那头传来“唰”的一声,他微微醒神。   又听霍祈东淡淡道:“北京今天有月亮吗?”   苏文宣忙从床上一跃而下,走到窗边,亦是“唰”的一声拉开帘子,“有,上弦月。”   语闭,他的指尖划过微凉的玻璃面,低喃似的问:“小霍,东京呢?”   “很亮,这里没有云。”霍祈东道。   苏文宣仰头望向这银钩弯刀般的弦月:“是啊,很亮。”   古人所说,天涯共此时,也不过是这样罢?   电话挂断后,苏文宣躺上床,耳边似乎还萦绕霍祈东低沉的嗓音……   以及他说晚安时,语调之中泄露出来的、值得细细咀嚼的、微妙而隐秘的恋恋不舍。   苏文宣虽然没有问,但他亦是清楚,霍祈东在想念他。   在他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在想念他。   呵……这感觉,也的确是有些叫人晕眩不已。   次日,苏文宣一个人先从北京回文城,司机来机场接应,又送到办公室。   李曼看着他一副憔悴样子都心疼起来了,帮忙推行李箱进去:“你怎么搞得这么疲惫?”   “老了。”   苏文宣发现这两个字真是可以解释一切,他自己细品了一下,也的确如此。   办公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把七八枝的白色朱顶红,花型饱满、花瓣繁复,苏文宣看一眼,才对李曼道:“之前我聊过的执行经纪人,明天来入职吧?”   “对。人家叫宋赟。”李曼将行李箱放在角落中,提醒他道,“下午来,要提前?”   “不用,那下午就直接让小雅交接梁诺那边的工作。”苏文宣仔细一想,道,“你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你也去。”   李曼看他穿着差不多的衬衣,又埋汰一句:“你这衣服也不换换款式?出差在外,真不讲究。人家品牌方的人,搞不好以为你天天穿着同一件。”   苏文宣这才低头一看,的确是惯常的白衬衣,他摇头:“你是不知道,我衣柜里现在全是这个款式。”   都是霍祈东准备的,是他的心意,苏文宣也懒得置喙。   不过现在想想,也许这小老虎是喜好这一款?   李曼笑着出去给他咖啡,留着苏文宣一个人琢磨两下,拿出手机翻出相册,找到霍祈东睡着的模样。   他的拇指指腹在照片上轻轻滑动,想象着指尖揉过他英俊的面庞。   晚上就能看到了,苏文宣心里头满是欢喜。   然而,等到晚上九点多,苏文宣终于等到霍祈东下飞机后的电话,却听他道:“我得回一趟家里,大哥公司遇到点麻烦。”   苏文宣正躺在浴缸里泡澡,一听到这话,也没别的办法,只道:“那你快去。”   “别等我,你先睡。”霍祈东语调深沉,似乎有些严重。   “嗯,你先去处理问题。”苏文宣道,“我没事的。”   这么半夜的都要赶过去,显然是很要紧的大事情了。   苏文宣挂了电话后,想到他大哥的名字——霍祈云。   他有些好奇地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这三个字。   谁料,竟然看到山海控股的股价大跌百分之四十,而山海控股目前的实际管理者,正是霍祈云。   苏文宣快速浏览两三条新闻,但他不懂股市行情,只看着新闻资讯末尾的地产分析师与股市分析专家都表示,可能是因为股权质押爆仓引起的问题。   但是这个原因……   苏文宣深刻地意识到所谓隔行如隔山,完全没看明白。   他想着还是等霍祈东回来,问问他好了。   这一等,就直接呜呼哀哉地睡过去。   霍祈东回家时,苏文宣睡得正酣。   主卧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层,溶溶月光洒在房间中,满室生辉。   霍祈东走到床头,看一眼好几天未见的男人,指尖在他额头轻轻滑过,弯腰吻了他一下,怕吵醒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等在客房冲过澡,霍祈东才重新回到主卧。   上床的动静将苏文宣从睡梦中弄醒。   他迷糊地柔声问:“几点了?”说着就伸开手臂抱他,“小霍,你终于回来了。”   调子软得不成样子,像极了依恋家人的孩子。   “三点多。”霍祈东吻他的唇。   浓情蜜意的深吻之中,想念伴随着渴望一下子侵袭而来,他紧紧地拥住苏文宣,埋头在他肩膀处,深深一嗅,“苏文宣,我回来了。”   “你大哥没事吧?”苏文宣稍清醒一些,仔细问道,“我看新闻说,一家地产控股公司的股价连着两天大跌,是为了这件事回去的?”   霍祈东“嗯”了一声,手指从他睡衣腰间mo挲进去,揉了两下。   “别——”   苏文宣微微一躲,跟他打商量:“明天?”   霍祈东握着他的手按下去,在他耳边沉沉道:“等不及。”   热气呼在耳垂处,苏文宣耳根一软,也没跟他计较,便被他亲着吻着揉着,整个人失了魂。   月影浮动,人影交叠。   轻声细语的呢喃被热吻融化,心间的欢喜与爱意在你来我往的浓情肆意中传递给彼此……   霍祈东憋足几日,但又舍不得折腾得太厉害,只要了一次,便作罢。   等他抱着苏文宣又简单清理了下,再度躺上床。   苏文宣反倒有些清醒,关切地问:“那你回去是?帮忙?”   “嗯,明天一早一开盘要紧急补仓。”霍祈东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不太清楚苏文宣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只道,“没事了,早点睡。”   “我看新闻有说是什么不排除有人在恶意做空?”苏文宣随意问一句,“还有什么股权质押出问题?”   霍祈东揉着他的头发,吻他的面颊,安抚道:“嗯。睡吧。”   看他不愿意多说,苏文宣也不再问,抱着他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明天呢?忙不忙?”   “这几天都要忙,可能要走动一些金融投资层面的关系。”霍祈东慢慢地道,“不过我想每天都回家和你一起吃晚饭,尽量不应酬,好不好?”   苏文宣也想着这事儿,听他这么一说,才满意道:“嗯,这才乖。”   霍祈东捏捏他的脸颊,轻声道:“还想要。”   “别,睡觉!”苏文宣吓一跳,咕哝一句,“困得很。”   “那你睡,我来?”霍祈东推着他转过去,立刻剥掉他刚穿上的衣裤。   暖烘烘的胸膛靠上来,苏文宣也觉得熨帖而舒服,只低声道:“你这样不行……”话还没说完呢,就感觉到他的手指揉进来,他稍稍往前躲,但也没有避开,只道,“我不能在上面一次?”   霍祈东热唇压在他的耳边:“不能。苏文宣。”   “呵……”苏文宣反手抓住他掐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这人就是……额……”他压抑地哼了一声,又继续低声埋汰道,“就是不讲道理!”   霍祈东一边动作,一边心道,我要是同你讲道理,你现在指不定在谁身上快活。   有些事,没法讲道理。 第94章 094【加更】   张振远出事被新闻大肆报道的那天,距离在度假酒店那一晚过去了约莫二十日左右。   苏文宣是在下班前看到的新闻。   李曼进来时候还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拿着手机道:“你看看,这儿有不少匿名人士爆料,说是张振远借着制作人出品人的名头,恶心过不少人。我几个同行群里都在八卦这事儿呢,张振远早前居然还把一个男演员潜规则了,然后还没给人家资源——”   她摇着头满脸无语:“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真的是平白吃一只死苍蝇!”   苏文宣也没说什么,的确是死苍蝇。   不过李曼的下一句让苏文宣一醒神。   她道:“还有他们工作室的唐皓,居然跟他是情侣关系?这人不是刚签约进去的?也够乱的。”   “我看看。”苏文宣忙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上下一划拉,看到了唐皓和张振远的模糊背影照片,搂搂抱抱地坐在一起接吻,八卦消息里写着的是——长期“合作关系”,描述用词引人浮想联翩。   苏文宣仔细一看,背景竟然就是那天的度假酒店客房,而他们穿着的的确也是那天的新式唐装。   按照这个灯光,显然是夜里。   那天晚上?   他一顿,忙将手机递还给李曼,心里有些疑惑。   难道是霍祈东叫人拍的?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李曼皱眉问,“想什么呢?”   “没有。想到了王建强和陆楠。”苏文宣靠向椅背,“王建强也被带去协查了,但我不清楚是不是跟张振远有关,新闻上也没看到。不过陆楠找过我。”   李曼点点头:“我怕他们都是不干不净的一堆乱。反正我也不大喜欢王建强这人,连带着对陆楠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不过她人倒是还好,就是可惜了。”   陆楠这几天在忙着开电影剧本围读,倒也没有跟苏文宣聊这件事。   苏文宣摇头:“可惜了的人太多,咱们顾不过来。先这样,我今天要回家,我爸妈他们从国外回来,我带小霍去一趟家里。”   “啊,今天去,这么匆忙?不挑个周末?”   苏文宣手指点着桌面,乐了:“这你就不知道了,越匆忙越好。周末去,得坐着先喝茶吧?喝完茶还要吃饭吧?吃晚饭又要坐会儿吧?聊什么?我还夹在中间,回头两边不好做人,还是算了,第一次见,匆忙点好。”   李曼笑得乐呵:“你可真是聪明啊,赶着一个忙的要死的工作日,就意思意思?”   苏文宣正是此意,点点头道:“我妈原先就见过小霍,怎么说……印象可能还是有点不太好。所以我想这次先简单吃个饭,看看她具体怎么说。”   “我能说实话吗?”李曼朝他眨眨眼。   “说。”苏文宣也笑了,“你怎么藏了话还不跟我说?不跟我说,回家跟你们老方挤兑我?”   “我才不跟老方说这个。”李曼笑道,“我是说啊,你那位小霍吧,说真的,一般人真还很难留个好印象。他来办公室这么几趟,大家也都只能说,人是又有钱又长得英俊,可也太冷了,估摸着也就你架得住,换个其他人,往旁边一站,一点儿气势都没了。”   苏文宣琢磨一下,的确是,这小老虎的确气势唬人,“我也架不住,我现在饱受欺凌!”他摇摇头站起来,无奈地道,“还打不过他。”   李曼快要被他逗乐,偷摸着问一句:“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跟郝一洋啊、李君晟的比起来呢?”   苏文宣一想:“不是一类人,不好比。”   “这倒也是,我看郝一洋跟李君晟呢,同你性格比较相似,性格都平和一些,软一些,尤其是郝一洋,年纪又小一点。这位霍总么,不一般。对了,那你去见过他父母了?”   “没。”苏文宣想了想,之前好像霍祈东提过一嘴,后来就没音了,“不急。要不是我妈着急,其实我也不着急把他带回去。你知道的,我这几年这……”   他的事情李曼最清楚,这一点她也颇有感触:“那我是说你这次倒是挺着急,看上去像是遇见真爱了。”   苏文宣一顿,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他有些琢磨不好。   但他要是同李曼说霍祈东想三个月带自己去日本,估计李曼会觉得更仓促。   李曼见他不语,便道:“总之一句话,盼着你好。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苏文宣点点头。   他先回趟家,在家里同霍祈东汇合。   之前他按照文女士的喜好,准备了一盒子燕窝,霍祈东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对白玉手镯和一尊小摆件。   但是刚到家,便听见霍祈东正在客厅大发雷霆地打电话。   聊的是山海控股的事情。   苏文宣进去后,霍祈东才平息怒火,颇为不耐烦地对电话里的人道:“总之一句话,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非要在父亲面前按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翻脸!”   苏文宣一听,皱皱眉,怎么搞的这么严重的样子,见他挂断电话,便问道:“怎么了?你大哥?”   “嗯。”霍祈东走过来抱了下他,“走吧,去见你爸妈。”   苏文宣按习惯先进洗手间洗手,看他非要抱着自己跟进来,才道:“是不是特别忙?要不要改时间?”   “不用。”霍祈东吻他的鬓角,在他耳边随意道,“山海控股的股价一直出问题,他怀疑是我搞的鬼。”   苏文宣自然想起之前大跌的情况:“之前没处理好?”   “处理好了,又出事了。”霍祈东淡淡道,“前两年好大喜功,市盈率做得太高,现在一个小危机就直接全盘暴露。亡羊补牢为时太晚,非得要找麻烦到我头上。”   苏文宣不做声,末了,听他不咸不淡地说一句话:“真要是我想做空他,还等得到今天?”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苏文宣吻他的唇角,“知道我们小霍最能耐了。”   “苏文宣,你——”霍祈东搂着他皱眉,语调沉沉地质问,“你把我当什么哄?”   “三岁小孩呢!”苏文宣逗他,推着他往外走,额头抵在他后肩上,手也搭在他腰上,“一天到晚不是挂着脸就是气性大,我看你啊,迟早老得比我还快。”   霍祈东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挺好,“你别老就行。”   苏文宣笑笑,未做声。   两人回苏家路上,苏文宣照例在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   霍祈东一问才知道,是他妈妈喜欢的。   到家后,苏文宣留心观察,发现整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自在。   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文女士左右不是、别别扭扭,也是难得,而苏茂琉则是话不多,似乎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过去的比较晚,洗个手就上桌吃饭。   文女士在菜色上倒是很注意,满满当当一桌菜,弄得跟大年三十团年饭似的,鱼虾蟹肉、荤素搭配,汤还弄了两个。   “妈,你这菜弄得有点多吧?准备一下午了?”苏文宣按着霍祈东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旁边。   “小霍第一次来,自然是要的。”文女士客气客气,又悄悄白了小儿子一眼,嫌他话多。   苏文扬接过话茬:“上次茵茵来,你不在家,也弄了这么多菜。”   原来如此。   苏文宣饭桌下的手,敲敲霍祈东的腿,提醒他这待遇——显然文女士待他是正经儿媳妇级别的。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看他眼尾带笑,心里却有些痒,手指在他掌心一挠,惹得他微微皱眉。   “吃饭吧,我光看着就饿了。”苏茂琉道,正拿起酒瓶子却见霍祈东起身道:“伯父我来。”   苏文宣暗笑:“就让小霍来吧。”   霍祈东给苏茂琉、苏文扬、苏文宣以及自己,都倒了一杯白酒。   文女士时不时看看这小儿子的男朋友,虽然之前除夕夜里,还通过苏文宣的手机说过话,但毕竟不是什么好话,这会儿也不好开口,光提醒苏文宣给霍祈东夹菜。   苏文宣看霍祈东倒是不显得局促,只是话少。   苏茂琉看看这满桌子的人,笑着道:“挺好啊,小霍跟我们家三儿子似的,来,我跟你喝一杯。”   可不是么,苏文宣想着,的确像是个小儿子,就是长得不像他们家的人。   文女士轻声道:“哎哟你少喝点,开心也不要乱开心。”   “知道了知道了。”苏茂琉道,“那个,小霍啊,你说说,家里做什么的?”   霍祈东简单说了下家里的情况,前几年做地产生意,这两年在投资行业发展云云。   文女士一听,也没说什么,只道:“挺好的,就是不要太忙。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要是都忙着事业啊工作啊,就没有时间顾得上家里。不管怎么说,总是家里最要紧,是不是?”   霍祈东点头,从前他是不这么认为,如今有苏文宣了,是这么一个道理。   “我们家做生意都不行。”苏茂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文扬和苏文宣,“小本买卖做一做,算是个体户了。钱呢,也就这么些。这几年文宣也是自己顾自己,家世呢一定是不比你们家。”   霍祈东不清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听着没做声。   苏茂琉又道:“但我想么,钱也都是身外物。只要你们两个人真心的要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都不是什么问题。对不对?”   “是。”霍祈东点点头,在他的概念里,他和苏文宣之间还不至于为了钱这种小事情影响感情。   “那就好。”苏茂琉又喝了一口酒,轻轻摇头,“你们年轻人不懂,我们说呢,你们也觉得我们啰嗦。但是呢,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啊,总是要珍惜的。你跟文宣是缘分,能走到一起;跟我们家里人,能坐在一起吃饭呢,也都是缘分……”   今天家里人齐齐整整,苏文宣知道爸爸是有感触了,也有些动容地道:“爸,吃饭吧,做了这么多菜,多吃点,别光喝酒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苏茂琉道,“小霍啊,我呢,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干涉,也不好干涉。但总的来说呢,我和文宣妈妈总是希望你到家里来做客,等你们结婚在一起过日子呢,更欢迎你们常来家里吃饭,也不要你们带什么礼啊说什么好听话,就是光来家里坐坐,叫我们两个老人瞧一瞧,我跟文宣妈妈就特别知足。”   “哎哟,说这个干什么啊。”文女士忙给他夹菜,“吃不吃的啦?”   苏文宣想到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同霍祈东远去他乡,自己到底舍不得家里。   不过这也是后面的事情,他暂时不做多想,只是笑着对霍祈东道:“听见没,让你常来。”   霍祈东看他眸光闪闪、神情和缓,心里也有些感触和知足,颔首“嗯”了一声。   苏文扬岔开话去,对苏文宣道:“文宣,我过阵子想看看别处的房子,换一套大点的。过两年我们有孩子,这儿肯定腾不开了。”   “好啊。”苏文宣肯定是支持的,“我不是之前买了一套小的?要么转出去,涨了不少的,当做首付支持了。”   “这倒是不急,到时候看。”苏文扬道,“先结婚。”他朝身侧的陈茵茵一笑,“我们先结婚。”   霍祈东一听,也看一眼在吃菜的苏文宣,心道——我同苏文宣是不是也可以先结婚?   等回去后,霍祈东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苏文宣还以为他是在思考家里生意的事情,便想着自己先冲个澡,不打扰他,谁知刚走近浴室正要关门,却见他跟过来,一只手撑住门。   “要用洗手间?”苏文宣疑惑地问他。   霍祈东折过身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淡淡问:“结婚,怎么样?”   “啊?”苏文宣简直要笑出来,他觉得霍祈东的思维真的非比寻常。   他也靠着门,问道:“这刚见过我爸妈你就要结婚?你能不能算一算我们在一起多久?”   “很久很久了。”霍祈东郑重其事地道,看苏文宣一脸笑意,似乎并不是很乐意,“怎么?你有别的打算?”   “没有啊。”苏文宣发现这个问题好像很难细究下去——   他说乐意,那真的是太着急了;他说不乐意,显然有点往霍祈东这儿泼冷水的意思。   索性,苏文宣按着门上的金属把手,道:“我要洗澡了。”   霍祈东一只脚插进门缝里,不依不饶地问:“你先回答我。”   “你啊,总给我出难题。”苏文宣直接将门打开,“你见过这么匆忙就要结婚的?我哥跟我嫂子,那是认识很久,做朋友有一阵子,再谈的恋爱,算是知根知底,彼此熟悉,从性格到喜好,算得上是志同道合。我们俩……既时间短,性格么,也还要磨合磨合。”   苏文宣一说话,霍祈东就皱眉。   他觉着好笑,两根手指捏着霍祈东的下巴,叫他正视自己:“怎么了?又不开心了?我说的话,永远不中听?”   “你觉得呢?”霍祈东握住他的手腕,揉着细皮嫩肉的,他顺着小臂一溜儿滑下去,再顺上肩膀,把人揽进怀中,“苏文宣,你是不是准备随时从我身边离开?”   “离开?”苏文宣觉着更好笑了,“我要是想离开,你也拦不住我。再者,我要离开,我带你回家见我父母做什么?”   他盯着霍祈东深邃如海的眼睛,轻轻在他唇边落个吻,声音低了好几度,呢喃似的道:“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怕我离开?”   霍祈东见他这白嫩诱人的模样,忍不住手臂使力,扣住他的腰,吻他的下唇道:“怕,苏文宣,我怕你随时随地就要走。”   “傻瓜。”苏文宣左手轻揉他的后颈,感觉到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   指尖按了下他软软的下唇,苏文宣又轻声道:“都说薄唇的人无情,可是我们都是薄唇,可我们又这样不同,可见这话是不准的。”   霍祈东不做声,只眼神一暗,用力咬了一下指尖,弄的苏文宣轻轻一咽喉。   两人的皮肤都烫得惊人,周遭的空气似被点燃,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越发清晰起来。   霍祈东带着他往里走,从门口到里面,散了一地的衣物。   落地窗边的皮质沙发上,霍祈东反反复复折腾他。   苏文宣浑身发烫地望向窗外,意志溃散,只感觉腰上的手如铁一般,却又疼得恰到好处。   他的衬衣都没脱,只解开了扣子,衣襟半落,随着霍祈东的动作摇摇摆摆。   霍祈东今天喝了点白酒,这会儿劲儿更盛。   身体的渴解了,但更想要看着苏文宣的面孔,于是他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抱着苏文宣坐下来。   “呼……”   苏文宣吃不住,脚掌踩在地砖上,右手捏着霍祈东的下巴,狠狠地道,“你这小老虎,是要把我弄散架啊?!”   霍祈东颠了颠腿,望着满脸潮红的男人,戏谑地道:“那你来。”   苏文宣手臂撑在他肩膀上,他最近实在是懒得动,腰酸腿软地泄气。   霍祈东见他这模样,只能自己来。   “苏文宣,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霍祈东一边折腾他,一边咬牙切齿地问,“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苏文宣整个人晕晕沉沉,听到这话,一晃神,口中只喃喃道:“疯了!你疯了!……轻点!”   霍祈东非但没听,反而更用力,似乎真的要叫他非得给自己生个孩子不可的架势。   这次闹得太狠,苏文宣疼得老半天没同他说话。   等看他腰上两道指印,霍祈东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扒拉着非要哄两句。   苏文宣不理他,等他唇贴上去,非要给自己呼一呼的时候,才抬手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离我远点。”   他以前可从来舍不得折腾别人,现在是好了,怎么跟羊入虎口似的?   “苏文宣……”霍祈东把人裹在怀里,“别赶我。下次我一定注意!”   苏文宣懒得同他多说,但转念想到其他事情:“对了,张振远和唐皓的照片是你叫人拍的?也是你叫人流出去的?”   忽然聊到这个,霍祈东抱着他躺好,也没有否认:“嗯。怎么了?”   “没怎么。”苏文宣道,揉了一把他的脸,“没别的了吧?”   “没有。”霍祈东略一沉思,淡淡道,“怎么,怕我背地里搞鬼?折磨他们?”   “那倒也不是。”苏文宣道,“不想你因为我……”   霍祈东把人扑倒在床上,吻他的唇:“我想呢?”   “想什么?”苏文宣皱眉头。   霍祈东顶了顶腰:“你说呢?”   “……” 第95章 095   七月末,苏文宣工作室的歌手周非因在大热综艺上有突出表现,导致合作方接踵而来,工作室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马翻。   苏文宣首当其冲,又在张雯雯的协调下,和沪城H家奢侈品签约了首饰品牌的合作,马不停蹄地前往沪城签约。   而与此同时,前工作室艺人刘梦斐结婚的请柬也意外发到了工作室。   苏文宣从沪城回来的中午,从李曼手中拿到了这一封大红的请柬。   李曼拿着一叠文件跟进办公室,对他道:“梦斐结婚还能想到给你这个前经纪人发张请柬和喜糖,也算是挺念旧的了。不过你去吗?”   苏文宣将请柬搁在桌上,摇头:“不了,你帮我封个红包吧。”   “你不去还给红包啊?”李曼笑道,“那你这前经纪人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她走之后,可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再送来了。”   “没有,主要是我大嫂。”苏文宣解释一句。   “大嫂?”李曼不解,“你大哥结婚了啊?”   她当然知道苏文宣还有个大哥的事情,但还没听他提过大嫂这事儿。   “对,不久前的事情,还没办婚礼。”苏文宣道,“比较巧的是,梦斐跟我大嫂是中学同学……”他眯着眼睛回忆了下,“我也忘了是高中还是初中,反正是同班同学。梦斐结婚也请我大嫂去的。你说万一聊到我,那我总不好让我大嫂在中间难做人?”   “成。”李曼道,“那的确挺巧合的。”   等她一出去,苏文宣接到了周非综艺节目制片组负责人的电话,对方姓赵,单名一个信。   赵信是找他来聊续签第二季节目的事宜。   聊着聊着,不知为何拐到了之前张振远工作室的事情上,又说起前一阵拿奖失利的李君晟。   赵信道:“苏总,我也知道,李君晟原先是你带的人。我底下另一档热门的节目,早想找他合作一波。不过,他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奖项错失,我这儿啊,台里的领导也叫我别用,你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要紧的人?”   这还是苏文宣头一遭听到,他自己一知半解,自然也不好匆忙给出什么回答,只道:“那我倒是真的不清楚。他后来跳另一个经纪公司,我们联络也不多。还是我帮赵老师打听打听?”   “对,最好是这样。我觉得李君晟是个苗子。苏总说是吧?我听周非说了,你这个人爱才惜才,相信你也知道李君晟是个有前途的。”赵信在电话中一笑,“麻烦苏总了。”   等苏文宣挂了电话,才寻思——李君晟真的得罪什么人了?   他第一反应是上次王建强来找自己,要请李君晟去跟什么投资方的有钱老板坐游艇吃饭的事,后来也不知道李君晟那边怎么处理。   难道是这儿的缘由?   不过,苏文宣也没有贸然联系李君晟。   他转而找上了自己认识的电视节评委之一,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位圈子里的艺人前辈,郑弘远。   恰好对方又在文城,苏文宣索性约他吃了个饭。   在饭局上,苏文宣才了解到,的确是临时换的得奖人,具体缘由不知,只知道是主办方直接下的要求,评委也只能勉为其难照做。   这件事私底下还被人拿出来聊过,大家都觉得李君晟可惜了。   看着眼前这位说话温吞的郑弘远,苏文宣紧追着多问一句:“郑老师,那我方便问下,当时是指定要把这个奖项安排给特定的人?”   郑弘远摇摇头:“没有,我们是矮个子里拔高个,选了个覃飞出来的。”   苏文宣这才心里有数。   他心里存着这件事,但与此同时,也在衡量,是不是有必要就这件事同李君晟单独聊聊。   万一,李君晟自己也清楚的话,那他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因此,苏文宣暂时放了一放,没有立刻去联系。   这两天文城天气进入酷暑,苏文宣胃口不佳,晚上吃得少。   小阿姨灵灵给他弄了点生津解暑、嫩滑爽口的冰粉,又配上些酸甜的水果干,搁在圆口中碗里,倒是又好看又好吃。   今天霍祈东有应酬,苏文宣是忙完一天,看灵灵一个人在厨房收拾,便一边吃冰粉,一边同她闲言碎语地聊上了。   灵灵手脚勤快,话也不多,但苏文宣和和气气地一问,她也能多说几句,两人有说有笑像是拉家常一般。   两人聊得热络了,都没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   等霍祈东走到餐厅听到苏文宣朗笑时,颇有些不悦。   他最近心眼小,气量全无,恨不得苏文宣别出门别同任何人说话。   苏文宣看到霍祈东眸光沉沉地出现在厨房推拉门外面时,嘴里还在吃东西,随意笑了下道:“你回来了啊。”   霍祈东看他也没有要出来同自己一起上楼的意思,心里头就更不舒服,连带着看那年轻轻的小阿姨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他一抬下巴:“苏文宣,过来。”   苏文宣皱皱眉:“我吃东西呢,冰粉。”他朝着霍祈东一笑,“你过来尝尝?味道挺好的。”   灵灵一看这架势,忙低头就从厨房里出去了。   经过霍祈东的时候,灵灵谨小慎微地打个招呼:“霍先生好。”说完就匆匆离去。   霍祈东扯了扯吊在衬衣口的领带,出门前还是苏文宣亲手给他打的温莎结。   他靠在门边道:“苏文宣,我跟你说过,别随便对别人笑。”   苏文宣坐在高脚椅上,将最后一勺子冰粉送入口中,拿着勺子点点他:“你啊,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说完,下了高脚椅,将圆口碗和勺子拿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搁在一边,他知道灵灵可能还要重新清理过,也就没有放进碗柜。   这厨房比苏文宣家的大了不少,此时,灯光照在苏文宣的肩头,白色的衬衣显现出一种格外柔和的光芒。   他新近理过头发,发尾齐整,到衬衣领口的那一段后颈肌肤白腻。   霍祈东想到他总有事没事就揉自己的后颈,想来是揉着舒服,也显得亲近。   苏文宣转身时看他眸光深邃地盯着自己,便嘴角含笑地走上前,一伸手,湿漉漉的手指便捏住他的领带,“看什么?你这小老虎,赶紧走吧,去洗澡睡觉了。”   他用力一拽,拉着他的领带往外走。   霍祈东也没阻拦,看他施施然地往前踏步,难得乖顺地跟着。   他乐意看苏文宣这模样,又自信又恣意,尽管是耍玩自己,他也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玩。   苏文宣扭头看看这不做声的男人:“怎么了?酒喝多了还是饭吃撑了?”他凑过去嗅了一下他,皱着眉摇头,“不成,烟酒味太重了。”   正说完,便被霍祈东一把搂住,在他唇边重重一咬:“嫌我臭了?”   这还没走上楼,苏文宣轻声道:“别在这儿闹腾了,回头叫人看见了。我们倒是没有不好意思,把别人弄得不好意思了。”   说的是小阿姨。   最近他们在家里肆无忌惮地拥抱亲吻,的确叫小阿姨总是避之不及。   霍祈东抱着推着他往楼上去:“嗯,那去楼上。”说着手指灵巧地解他的衬衣和腰带。   “走路就走路,别动手动脚!”苏文宣低声抨击他,满脑子yin秽se情,就没见过这么没节制的人。   苏文宣泡澡,霍祈东冲淋浴,两人边洗澡边聊天。   总归是苏文宣说的多,又是问他的事情,又絮絮叨叨说了手头的事情。   等聊到工作室用人时,霍祈东关上淋浴,踏出来提醒他:“你要带人,别忘了钱。再多的资源,都比不上一次加薪更实际。”   苏文宣手搭在浴缸边,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如今社会生存压力如此之大,尤其是外地来本城打工的小年轻,面对的更是高额的生活费以及房贷车贷,肯定是以现实为先。   “可惜,利达影视的人事体制真的太随意。”苏文宣抬手,指了指虚空,意思是郑云峰,“他交际能力、资源各方面,我都觉得不错,但公司本身的架构体制,实在是不敢苟同。利达内部的人事和财务,做事风格还非常的国企。”   霍祈东抽了块白色浴巾裹在腰上,坐到浴缸边,拿起他的毛巾,弄湿后给他擦背,口中问道:“你工作室不是独立出来?你们怎么走人事和财务的?”   苏文宣便将大致情况简单一说,又道:“自负盈亏也就是个面儿上的话,是结果。其实整个过程相当复杂。郑老板是既怕我们赚不了钱,又怕我们赚得太多,他捞不到好处。因此既要在流程上卡我们,又要在效益上卡我们。”说完摇摇头,颇为无奈的意思。   霍祈东扶着他的后肩,轻柔地擦他的上臂和后背,随口道:“你直接跟他说,年底清算给他至少一个亿,那他一定不管你。”   苏文宣一听这话就笑:“是啊,我要是能给他一个亿,他非但不管我,还得把我送到供桌上当财神爷供起来。”   这话刚笑着说完,窗外猛的砸下一道闪电,紧接着是惊天的响雷。   把苏文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霍祈东这边一躲。   霍祈东不着意地看一眼窗外:“要雷阵雨了。”   苏文宣“嗯”了一声,摇摇头:“怪我这张嘴,说得太飘,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刚说完,又是一道煞白的闪电劈下来。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   这屋子是很好,通透,但这一旦闪电打雷,可就完蛋了。   睡在床上跟睡在野地里有什么区别?   他一只手扶在霍祈东的肩上,从浴缸里站起身,小心道:“今天三层窗帘都拉上?”   霍祈东抽过一条浴巾帮他略微一擦,便打横抱着他进卧室,随口道:“怎么了?你怕打雷?”   这话一说,苏文宣抬抬眉毛,没做声。   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怕打雷,总是不大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出来的。   “我怕闪电太亮,影响睡眠。这几天睡不太好。”   何止是这几天,最近天热,估计未来夜里要常打雷下雨。   苏文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心道——是不是换到客卧去?好歹不用这么直瞪瞪地看着闪电从天上劈下来。   正想着呢,便果真看天际电闪雷鸣,他扭身去扯被子,准备做个老鸵鸟。   霍祈东不是没见到他这模样,以为他是困了,便道:“那就睡吧。”说着,将窗帘都按上,灯也关上。   他刚躺上床,就看苏文宣今晚格外主动地抱上来。   “小霍……”   “怎么了?”霍祈东揉着他的后腰,“想要了?”   “不是。”苏文宣按住他的虎爪,“我们说会儿话?”   刚才在浴室一直在说话,霍祈东也不知道他忽然间怎么这么有兴致,不过自己也不困,便道:“我之前去日本,已经找人看过房子,你想住哪里?我看四国几个县,都不错。”   苏文宣想了想,顺着这话问道:“松山?靠着那个濑户内海的是哪里?住在海边?”   刚说完,惊雷越炽,他猛的把手臂圈紧了霍祈东。   霍祈东这才意识了什么,也没再多说,忙吻他的唇舌,试图诱开他的注意力。   他身体热度高,令苏文宣感觉到安全,双臂双腿都缠着他,轻声唤他的名字:“小霍……”手指按在他的下巴上,啄他一下,“我们zuo吧。”   “嗯。”霍祈东听到这话,才越发热烈地亲他。   今夜里的苏文宣格外投入,远超乎霍祈东的想象。   这种投入之中还带着一种异样柔情的温存,显得如此迷人而叫人百般眷恋。   霍祈东甚至舍不得与他分开,恨不得长久地拥有他……   大汗淋漓地结束后,苏文宣累得精疲力竭,却不无满足地想,这往后也有人陪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96章 096【加更】   又到月初,原本的高层会议,因老板郑云峰人在国外,推迟召开。   但隔了几日,苏文宣见利达公司层面的人事经理在跟李曼聊天,等他从茶水间出来,李曼才跟上来,帮他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又道:“郑老板居然让人事来问问我们工作室薪酬体系、招聘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需要向上反映的,下半年准备自上而下的做一些调整。”   苏文宣拿着水杯一顿:“郑老板开窍了还是我听错了?”   李曼耸肩:“我也觉得是我听错了。但刚才人事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还以为公司是不是换了新的人事总监,才要在这一块做调整。结果没有啊,还是费总。我是想费总那个老国企的风格情况,怎么可能想到这一茬?反正奇奇怪怪的。”   苏文宣皱着眉头想到了前几日在家里跟霍祈东的闲聊——   怎么的,他就稍微这么提了一嘴,霍祈东就叫郑云峰来办了?   那也不对,霍祈东到底在利达占了多少股,有多少话事权?怎么搞的他是幕后隐形老板一样。   想到这里,苏文宣一皱眉。   又想起之前不知道哪天,霍祈东问他要不要往上走来负责管理利达影视。   这么前后一合计,苏文宣感觉霍祈东在利达的话语权一定是超过自己预计的。   李曼看着他不语,一脸凝神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这表情,这水有毒?还是中午睡得不好?”   苏文宣将水杯放下摇摇头:“那你跟人事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他们让我反映,我也不敢真的反映。万一反映上去,等后面郑老板拿着我的话柄跟你较真怎么办?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想改革还是来套口风的?”李曼细致道,“我就说了点不痛不痒的。这个一年加薪一次,一次百分之十,真的是有点少了。另外新员工培训也有点马虎,基本上没有正规培训,新人也没有公司概念更没有集体荣誉感,搞得来了就走的也不少。还有么就是奖金发得太迟,这一点估计我不说,全公司都一个想法。”   苏文宣一点头,的确是这些问题,其他倒也不要紧。不过他补充一句:“下次再来问,就说公司住宿公寓的事情,一直说要准备起来,到现在也没有影子。”   “对,这我给忘了,那我回头再跟人事补充吧。我们工作室里,我记得小珍啊、采萍这几个小姑娘都盼着能有个员工公寓,房租上的确能省不少钱而且方便点。”李曼道,看着苏文宣依旧在走神,她才摇摇头,“我看你今天气色挺好的,怎么回事?哪里事情没办好?怎么状态不大对?”   苏文宣摆手:“没有,挺好的。我就是哪儿似乎有点没想明白,觉得这心里头吧,忽上忽下的。”   刚熬过最忙的月底几天,李曼手头也没有要紧事,两条胳膊往办公桌上一叠:“来吧,让我听听你这忽上忽下的,什么事情?”   苏文宣也一只手撑着桌沿,托着脑袋道:“我自己的事情,跟小霍有关的。”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看向桌上的花瓶。   今天是白色调的洋桔梗,柔软的花瓣,洁白雅致。   “我心里好像有很多头绪,但也不好说。”苏文宣道,“曼曼,你说,这人他喜欢你,是不是千方百计对你好?”   “这你还问我呢?你不是千方百计对别人好的?”李曼看他这回谈恋爱谈得自己都晕乎了,“你哪一次不是想着法子对别人好?给李君晟、王奕安、郝一洋一个一个地修桥铺路?”   “修桥铺路?”苏文宣揉着太阳穴,忍了半天才没法子,笑出声来,“你这话说的,我跟个大善人似的。”   “差不多。”李曼靠在臂弯间一笑,她这几天忙,也不需要出差,更没有访客,连带着没化妆,不过她鹅蛋脸又生得白净,自有一种成熟女性的柔和气质,“那你的意思,霍总对你千方百计的好?你不适应了?”   “他的好吧……”苏文宣一时说不清。   李曼看他眼神都放空了,便给他补一句道:“那人和人的性格到底是不一样的。同样是关心一个人,哪怕同样是爱一个人,每个人的表达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叫做磨合,磨得不就是性子、观念?”   苏文宣捉摸着这话,“是这个道理。”   这午后,苏文宣工作的间隙也一直在沉思这事儿,甚至是在慢慢地梳理他和霍祈东在一起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   但没等他想清楚个一二三,王建强跑他办公室来串门了。   他是夹着一个公文包来的,进门时满脑袋的热汗,一进来发现苏文宣这儿冷气太低,叨叨着让他冷气开高点。   苏文宣这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人,看着他一边擦汗一边把温度调整到二十八度,心道,你这矛盾不矛盾?   “王总,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苏文宣最怕就是这种不请自来的人,加上他之前还有“前科”。   王建强往他这沙发上一坐下:“小苏啊,我来找你诉诉苦。”   苏文宣无语,心道,咱们俩有这么熟?   说着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让李曼去倒咖啡,却听见王建强扭头过来打断:“别别别,绿茶有吗?哎哟,算了,白开水吧,白开水一杯!”   苏文宣看他这样,倒是有些意外:“怎么了王总?你现在咖啡不喝,茶也不喝了?那烟也不抽了?”   “不抽了不抽了。”王建强忙着摇头,说着就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卷好的袋子,“小苏啊,你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   “呐?”苏文宣看他这样,自然是不清楚,“您今天没上班?”   他是知道王建强之前被带去协查,但这事儿苏文宣没想问,怕问着问着最后弄自己头上来,反倒越说越错。   李曼送茶水进来时,就看到王建强将一张肺部CT片子拿给苏文宣看。   王建强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你看看,你看看!肺部阴影,结节!他妈的,老子肺出事情了!”   李曼将水送上,也站在苏文宣的沙发边,跟着看一眼:“王总,这……良性的吧?”   “良性良性。”王建强拍着大腿道,“不是良性我这会儿早飞北京或者去沪城找专家会诊了。来你们这儿喝茶呢?”   苏文宣也不是医生,自然看不懂这CT报告,只同李曼对视一眼——   两人都在想:那你来我们这儿干嘛?喝茶治肺?   苏文宣轻咳一声,将这CT片子给他塞进袋子里,李曼则出去,给他们关上门。   CT袋子上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苏文宣瞥一眼,便问:“王总,那你是刚拿了片子,到我这里来了?”   王建强点点头,又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哎,小苏,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查出的这毛病。”   苏文宣也没有着急事情,虽然自认为同他不熟悉,但也不妨听一听,于是道:“那您说说?”   王建强便将自己那天如何被警方带去协查,吓得喘不上气,后面去医院做了个心脏的检查,结果心脏没事,但那个老医生同他说可能支气管或者肺有点问题,叫他再去检查。   谁知道,就发现肺部一个大阴影,把他吓一跳,立刻戒烟戒酒。   苏文宣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听着,心道:你们这抽烟抽成这样子的人,竟然还怕肺出毛病?这不是早早就该知道的事情?   他轻咳一声:“那您饮食习惯稍微注意点,按照医生说的,准时复查。”   王建强点头称是,说完这一茬,他将片子收起来,又道:“小苏啊,我是说你这人还可以的,陆楠也说你不错。”   苏文宣没接这话,不清楚他这什么意思。   拿起水杯喝一口水,王建强继续道:“我想么,陆楠继续在你这里签三年?你看怎么样?”   苏文宣扶额,淡淡道:“王总,您看您都跟我说这些体己事情,那我也得跟您说一说真心话。”   “你说你说——”王建强道,“小苏啊,咱们开诚布公说实话啊!”   “我可能想休息一阵,所以工作室这块,会慢慢移交出去。”苏文宣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还没给大家说,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每天不是跟艺人就是跟客户打交道,出了事情不是临时出差就是加班,也不能叫加班了,都是分内事。做着做着人就很累,也顾不上家里。”   “那不成啊,你这做得不错啊。眼光还可以啊,签的几个人不错,也有些资源,挑的合作也上得了台面,虽不能说捧的人大红大紫,但稳稳当当发展我看是没问题的。”王建强道,“你才三十吧?那你怎么想着要休息啊?啊?你也生病了?”   “……”   苏文宣一听他这嗓门洪亮起来,就脑壳疼,听着这话,就更疼。   想到上次王建强在这办公室,错以为自己上了霍祈东那事儿,苏文宣憋不住就想笑。   王建强这人,是越看越大老粗。   “身体倒还好,但一贯这么周转,也吃不消?是不是?”苏文宣淡淡道,“所以,陆楠这事儿,您再考虑考虑?反正还有小半年,不着急吧?”   “急,着急。”王建强道,“哎,这事儿要说起来就很长。还不是张振远那事儿。这你知道吧?”   苏文宣一点头,谨慎道:“看新闻了。”   “我跟你说,老张就是……哎!我就照实说吧!他工作室的资金居然牵扯到一部分境外资本,这你说说——”王建强两手一摊,“咱们赚娱乐圈的钱,关起门来搞自己事情就算了,搞上天也就是这点破事。可是牵扯到境外,这搁谁那儿都吃不住啊?还因为几个合作的事情,把我也弄进去问半天,我知道个屁啊!我他妈再混账,我也爱国啊!”   王建强越说越激动,咣当咣当把温水都喝完了,气得摇头。   苏文宣不做声,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回事,他还以为只是洗钱,没想到程度更严重。   难怪张振远一被调查,后头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感情这是不出新闻还好,一出就是大事情。   他道:“王总,您跟我说了,也不怕我扭头传出去?”   王建强架着腿,摇头:“我知道你,小苏啊,我现在明白一件事,你这人吧,是个正人君子。真的,不说虚的啊!”   苏文宣心道,我可担待不起。   但是听王建强的口吻和态度,苏文宣猜测张振远没将自己那一茬事情抖出去。   “咱们这几次打交道下来,我能不清楚?”王建强道,“哎,我这两天想明白了特别多的事情。真的,我今天去检查之前就想清楚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他长长地叹气,“不值当。很多事情不值当。”   苏文宣感觉他这是自己没事儿,耽搁人家正经上班,忙道:“那您应该多陪陪家人。”   “我这不是给楠楠谋个出路么?”王建强道,“我这儿不清不楚的事情太多了。”他压低声音道一句,“我这圈子里混得太久,千丝万缕的关系啊跟蜘蛛网一样,你看老张出事牵扯到我,万一你出事,说不定也牵扯到我。”   “……”   苏文宣心道,我谢谢你,这诅咒得。   “我就这么打个比方。”王建强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反正这牵扯来牵扯去的,总之就是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不对?”   苏文宣点头:“那您再看看?合适的经纪人也应当不少,陈元道跟您不是挺熟悉?”   王建强摇头:“他不行。他这人,见钱眼开。这种人啊,搞不好会反咬一口的。”说着皱眉,又道,“哎,这我不多说了。反正不管你做不做经纪人,做多久,先帮我把楠楠捧一捧。等我哪天不行了,真二进宫,她也有个自己的事业,对不对?你上次给她选的那个戏,快开机了。她自己喜欢,片子之后也会上星播出,挺好,都挺好。”   苏文宣自然清楚,那是陆楠自己选的。   “说起这个陈元道,对了,李君晟是得罪人了。陈元道估计自己也懵了。”王建强拍拍扶手,“小苏啊,还是你这儿稳妥啊。”   苏文宣问道:“王总,具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第二个电视台的制片人说这茬事情了。苏文宣就不明白,到底李君晟得罪了谁。   王建强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是刚忙着被协查?最近的事情,李君晟的电视剧被拉下来了。换档,这种么你也清楚,换着换着,要么是去最次的时间段,要么就不播出了。我看意思,估计是没戏了。”   电视台买戏是经过层层筛选和审核,也是做过综合的市场调研和考量分析,包括广告商都是提前敲定协调的,不是今天买明天随便播不播。   除非是在政治审查、艺人问题上出现临时纰漏,否则不可能轻易不播。   当然万一有资本介入,能补偿电视台的损失……   “王总,我要是想弄清楚这背后的事情,得问谁合适呢?我是说你们省台的领导?哪个分管这一块?”苏文宣仔细问道。   王坚强看他一眼:“这简单啊,我给你找一下我们省台的大领导不就完了。怎么,你给李君晟出头?不过,小苏,这估计特难。”   苏文宣笑笑:“我毕竟带过他,就打听打听。”他不欲多说,只道,“那就麻烦王总拉个线。”   王建强答应了。   等他回去后,苏文宣靠在办公椅里走神,看着这鲜嫩的洋桔梗,心里头竟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第97章 097   王建强这人也不靠谱,说是帮苏文宣找下老领导,结果要等下周给答复。   苏文宣自然也不方便催,先忙了别的事情。   八月第一周的周末,工作室组织去团队旅游,目的地是文城市下属的一个国家5A级风景区。   苏文宣自然是要去的。   李曼还问过他,霍祈东要不要跟着去。   苏文宣摸不准,这可是个大老板,跟他们这种人均千八百的团队建设,的确是怎么想都大不合适。   但他心底里还是希望霍祈东能跟着去,好歹两人可以看看湖光山色,就算谈不了人生,也可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等到下班回家,霍祈东又临时有应酬。   苏文宣想:他这比我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还要嫌我没时间陪他?不像话。   等他都吃过晚饭了,才接到许昶的电话。   “苏先生,三少喝多了,能劳你来一趟搭把手?”   苏文宣正躺在冷气底下吹凉风,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了:“你把他直接送回来?”   “不是。”许昶似乎换了个地方,安静不少后才道,“这里还有一个局,三少估计喝不醉,是不能走,得麻烦您来把人弄回去。”   “这……”苏文宣只道,“哪里?”   许昶报了个会所的名字给他。   苏文宣一边起身一边心道,得了,我还得去扮演那“把瞎搞胡混的男人弄回家”的角色?   他进衣帽间换一身正经衬衣西裤。   走之前,苏文宣叮嘱小阿姨道:“灵灵,煮个醒酒汤,煮好了温着就可以,回来要喝的。”   灵灵听见应了一声,忙去厨房准备。   会所在城东,苏文宣是打车过去,约莫二十分钟才道。   一到这“海上皇宫”,苏文宣就直想笑,这名字,俗气中透着一种自暴自弃感,比那之前什么白晶汉宫还更土。   可是排场不小,远远的司机就指着说这一片霓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现代化风格的古堡。   里面也的确门禁森严,是许昶叫人出来领苏文宣进去的。   苏文宣想到去年自己和老同学邵青一起去找刘瀚明时,就在这里遇见的霍祈东,以及他帮忙找人的事情。   一眨眼,他们居然已经同居了。   人生际遇,风云变幻,自不可测。   苏文宣单手斜插在深色西装裤的口袋中,低眸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把霍祈东弄回家。   金碧辉煌的电梯门刚叮的一声打开,许昶就迎上来:“苏先生,这边。”   苏文宣闻到他身上也一股子酒味:“今天是什么局?怎么你也喝了这么多?”   许昶喝酒,一般就是给霍祈东挡酒。   那可见霍祈东的确是喝多了。   许昶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是大少。大少和小霍董。”   “小霍董是谁?”苏文宣望着前面这来来往往的、穿着黑色小马甲的侍应生,“他爸?”   “不是,是三少的二叔。”   难怪是小霍董。   “那为什么,酒局怎么成了鸿门宴?”苏文宣驻足,没往前走,眼神扫一眼许昶。   苏文宣觉得这关系没搞清楚,他一进去,这不是更乱?   许昶走近一步,低声道:“大少之前一直在霍董面前提三少做空他手底下两家公司,又认为朝兴给到他手里不过已经是空架子,做的项目都很水、风险把控也有问题,短期效益又看不见。因此,这段时间一方面打压三少,希望霍董尽快赶三少出局,另一方面又怕三少报复。之前明里吵过,但霍董又希望他们兄弟和睦。今天这一顿,算是谢三少帮忙拉拢大笔资金帮忙填补亏空。   苏文宣一听,皱眉。   又问:“那小霍董?我是说祈东的二叔呢?他跟他大哥是一条线上的?”   “算是,不过小霍董也有自己的打算。”许昶继续道,“小霍董是专门在里头浑水摸鱼的。最要紧的是,原先山海影投是小霍董在管,出了资金和项目问题之后,才收到三少这里,所以他跟三少一向不对付。”   苏文宣就站在走廊里,听他这么一堆说,快速厘清关系。   他看一眼顶上这灯,简单道:“那这一顿,祈东不会是一上来假借醉酒,想尽快金蝉脱壳是吧?”   “对。”   许昶这一个字应得很快,但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苏文宣竟然这么聪明,居然立刻就想明白了。   他之前总觉得苏文宣虽然年长,但做事情到底缺点手腕火候。   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是说还有一个局?”苏文宣问,“那他们吃饭不在这里吃的?”   “是。”许昶忙请他快进去,言简意赅地道,“饭局就喝多了,这会儿大少找了不少男的女的,可能要乱子了。”   “……”   苏文宣心道,这帮有钱的富家子弟!   他这会儿才着急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语气也难得的急促几分。   “阿昶,下次你挑重点先说?!”   这万一他推门进去,霍祈东正抱着别人亲呢,那他难不成还要忍着恶心,演一出全武行才能把人给摘出来?   许昶:……   别看走廊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等在包厢大门外的人将厚重的大门推开,里头的喧嚣热闹仿佛开闸泄水般奔涌向苏文宣。   他本能地皱了下眉头。   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声色场所去得不少,只这还是头一回来抓人回家的。   真是不成样子。   许昶刚只提到了三个人,其实何止,硕大的包厢七八个男士,再加上会所里的工作人员,整个场又热又燥。   唱歌的、喝酒的、玩骰子的,还有人搂着女人就在中央跳舞的,皮质长沙发边居然还有面嫩的小男孩儿跪着在递酒杯。   苏文宣觉得自己可能不该进来。   他这一进来,旁人都拿眼睛看他。   苏文宣淡然地叹出一口浊气,巡视一圈。   然而灯光迷离,歌声刺耳,苏文宣放眼望去压根儿就没找到霍祈东在哪里。   “阿昶!这谁啊?!”   一道声音可大劲儿地闯进苏文宣的耳中,他扭头一看,就见一位衣领敞开、面颊泛红的男人。   这是霍祈云,苏文宣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当然照片上的精英人士此刻显然有点稍微随意了点。   许昶忙道:“这是三少的朋友,带三少回去。”   “回去?阿东刚喝了半瓶威士忌,被扶去洗手间了!”霍祈云长得不如霍祈东高,也不如他英俊,似乎还有些胖。   苏文宣不自觉地将他和霍祈东作比较,三秒后才意识到——霍祈东又喝了半瓶威士忌?   这真是不要命了。   苏文宣朝不停打量自己的霍祈云颔首,快速对许昶道:“阿昶,洗手间在哪里?”   霍祈云拿着酒杯一边眼神跟扫描仪似的扫过面前这个看上去颇有些斯文的男人,一边指了指另一处:“那边。”   苏文宣也没准备跟这男朋友的大哥多说,忙跟许昶一起走过去。   霍祈云的身边凑过来一个穿着亮片裙的大红唇女人:“霍少,这谁啊?这么有气质。”   霍祈云搂住她水蛇一样的腰:“我三弟的人。”说完又看一眼苏文宣笔挺的背影。   白衬衣黑西裤虽说简单,但到底能看得出身架子,霍祈云冷笑一声:“我三弟看男人的眼光跟看股票的眼光差不多,都还可以的。”   这间包厢是自带洗手间的,推开门里面是两个隔间,装饰得挺有格调。   苏文宣刚进去就看到霍祈东弯着腰在对着洗手池吐。   酒味夹杂着酸味扑面而来,水池里哗啦哗啦地冲着水都去不掉这味道。   旁边站着个小年轻人,一只手在抚他的背,嘴里还在说:“三少,您这一会儿出去躺会儿吧,这喝下去要喝伤了。”   一听还挺正经一小孩儿。   他也没注意洗手间门口的人在盯着自己看。   还是半分钟后,他眼尾余光见人不进来,才一看。   这种地方的都是人精,自然立刻意识到这人是来找霍祈东的,忙松开手,又赶紧提醒一句:“三少?有人找您来了。”   苏文宣这才摇摇头,走进去,在镜子里看着抬起头来的霍祈东,双眼迷蒙。   他皱着眉头抬手将水龙头按上,扶着霍祈东的肩膀:“好了,回家了。”   霍祈东这脸不是红,而是喝到发白。   他抬起胳膊,一把甩在苏文宣的肩膀上:“苏文宣!”气势颇重地喊完他的名字,又放心地靠上去,沉沉地温声道,“你来了啊。”   苏文宣架着他走出去,“阿昶,搭把手。”   许昶在另一边扶着。   苏文宣轻声道:“他一早喝成这样,我也就不用来了,你直接塞车里送回来就是。”   他刚说完,颈子边就被霍祈东轻轻咬了一口。   苏文宣意识到他可能没醉,微微皱眉扭头看他一眼,只见他对自己眨眨眼,黑眸闪烁,眼底浮现着笑意。   这人!   这不是叫人瞎担心么。   不过苏文宣也没声张,只护着他出去。   刚走两步,苏文宣就被拦了,是陌生面孔。   许昶忙提醒道:“三少二叔。”   苏文宣便对着中年男人道:“霍董,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我得把祈东弄回去了。”   霍远山人也不高,中年发福,端着一杯酒:“我听老大说,你是阿东朋友啊?”   霍祈东眯着眼,目中无人,抬手点着他,一副口齿不清的模样,沉声道:“你,别挡苏文宣的路!”   说着还要推别人。   苏文宣一个头三个大,哪能跟装醉的幼稚酒鬼较劲,便握住他伸出去的手,哄他一句:“好了,回家了。”   “嗯。”霍祈东双手都搂住他,“回家。”看也没看这二叔一眼。   这是霍祈东最喜欢苏文宣对自己说的两个字,有他,有家。   尤其是从苏文宣的口中说出来,叫人无法抗拒。   霍远山也喝得有些分量,听到他们这一来一往,敲着玻璃杯子对霍祈东道:“阿东,你爸爸知道你在外面这么乱搞吗?啊?”   苏文宣一听这长辈口气,也不大想应付,最要紧的是霍祈东还喝了酒,他皱皱眉便道:“霍董,祈东今天喝多了,人我先带走。你有什么要跟祈东说的,等他醒了我叫他来找你,不好意思。阿昶——”他扬声喊了许昶。   霍远山仔细计较一眼这眼前的男人,个子高,比霍祈东单薄瘦削,但眉宇间透出一股坚毅的气质,一看就跟这儿的男孩子不一样。   他正要开口,却被许昶挡了一步。   许昶格开霍远山,让苏文宣搀抱着霍祈东离开。   霍远山抹了把脑门,一把拽起面前许昶的衣领:“你小子拦我?那玩意儿谁啊?!”   许昶挣脱开来,理了理衬衣:“霍董,等三少清醒,您问他?”说完,也立刻快步跟着苏文宣离开。   等把人连扶带拽地弄进电梯,苏文宣对着要进来的许昶道:“阿昶,你等一等。”   于是电梯门一关,只剩下苏文宣同霍祈东两人。   苏文宣低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了?还要装?”   霍祈东搂着他的肩膀,闷声笑:“苏文宣,你今晚好大的脾气。”说着往他脖子边一蹭,“好香……你洗过澡了?”   苏文宣回家是先洗澡再吃的饭,被他这么一碰,有些痒,避开道:“你装什么?你二叔和大哥还要吃了你不成?”   “不吃了我也要扒我一层皮。”霍祈东的确是没醉,但也的确是喝多了,抱着他wen了下脖子,感受着他肌肤的热意,语调深沉地道,“真的好香。”   “别闹。像什么样子?”苏文宣推推他,看着电梯的数字往下走,才问,“出什么事情了?”   “公司出了事情,父亲生气了。”霍祈东懒得回答,手掌揉着苏文宣的脸颊,亲wen他的下巴,酒气熏熏地道,“大哥跟二叔搞在一起,迟早被搞死。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了……随便吧!我再也不想管了!……一有烂摊子就找我回来……我……我又不是霍家的一条狗……”   苏文宣听到这酒后的醉言,忽的心里起了些波澜,揉着他轻声道:“好了,别说了,没事的。”   知道苏文宣爱干净,自己又刚吐过酒,霍祈东自然不碰他的唇,但又渴得很,指尖揉着他柔软的唇,解渴。   苏文宣闻着他这味道,直皱眉:“我这回去还要再洗一次了。”   两人上了车,霍祈东按了隔断,将苏文宣抱在怀里,在他衬衣领口又wen又啃,迷迷糊糊地对他道:“苏文宣,你怎么这么好闻……”   苏文宣揉着他的后脑勺,看他酒后又开始没有个轻重,便推推他,又问:“对了,我周末工作室要团建,你看你有时间吗?”   胸口的脑袋一顿,似乎没想明白,好半晌才闷声发问:“去哪里?”   “三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岛屿,房车露营,吃吃喝喝钓钓鱼之类的。去两天一夜,周日下午回来。”苏文宣揉着他的耳朵,柔声道,“我就问问你,没时间就算了。”   霍祈东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咬开他的衬衣扣,手早乱揉一气,推着他靠向车椅椅背。   “嗯?”苏文宣提醒他。   霍祈东推着他的tui,手掌从yao间往xia探,yao着苏文宣的耳chui,舌尖在耳背上蹭过。   湿湿滑滑的感觉令苏文宣浑身一凛,感官顷刻间放大数百倍。   霍祈东勾着他问:“你想我去吗?”   苏文宣一听这把嗓音就吃不消,理智尚存地提醒他:“车里……小霍……别乱来。”   可是那手轻车熟路地就rou了进去。   指腹粗糙,又按又ding。   苏文宣微微咬牙,克制地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警告道:“霍祈东,别借酒发疯!”   “嘘……”   霍祈东一只胳膊紧紧扣着他的yao,两人贴在一起,他口中喃喃道,“苏文宣,里面好jin啊……”   苏文宣捂住他这张臭嘴:“……别说话!” 第98章 098【加更】   苏文宣工作室的团建,霍祈东最终还是没时间。   他要陪家里父亲打高尔夫。   苏文宣从他说这话的语气和凝重的神情判断,显然,这一场高尔夫不仅仅是简单的打球而已。   不过,苏文宣也没问。   两人在衣帽间换衣服,苏文宣穿上一身简单的T恤搭配黑色休闲裤,松了松筋骨,感觉不穿衬衫的日子真的是难得。   “那我周日下午回来,你……”苏文宣看着霍祈东抽出一件衬衣套上去,便认真严肃地嘱咐他,“应酬的话,尽量少喝点酒?”   霍祈东薄唇一勾,笑着走上前,站在苏文宣面前,握着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帮自己扣扣子:“知道了,苏总。”   苏文宣白他一眼,手指捏着银质的扣子,又道:“之前你见过的一个电视台的制作人,老烟民,前几天跑我办公室来跟我说,肺部阴影。烟酒啊都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他将衬衣扣都弄平整,又抽出一条细白条暗花纹领带,想了想又问:“打个高尔夫,有必要穿这么正经?反正一会儿要换球衣,别系领带了?”   霍祈东的指尖儿从他的鬓角慢慢顺着肌肤滑到下巴处,温声道:“听你的。”   苏文宣没管他,将领带挂回去,抽出一对银质的领撑。   这时,霍祈东猛的一搂他的腰。   苏文宣举着锋利的尖头领撑皱眉:“小心点,戳到脸上就好玩了。”   霍祈东不以为意,仍旧在笑,歪着脑袋qin他的手指,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他:“苏文宣……你今天这么对我这么好?”   主动给打领带还要塞领撑。   “我闲得发慌可以么?”苏文宣眼帘半耷拉,将两枚领撑微微压出弧度,轻声道,“抬头。”   “哦。”霍祈东乖乖地抬起下巴,低眸却见苏文宣仔仔细细地将领撑塞进去,再翻下衬衣领子。   男人的衬衣最看得出精气神,而领子更是最要紧的存在。   耷拉着、瑟缩着的衣领一看就显得随意又不讲究。   霍祈东一直盯着他白皙的面孔,指尖划过他的嘴唇:“苏文宣……”   “嗯?”苏文宣手肘抵在他胸前,看他这眼神晦涩,便提醒道,“一大早的,别不正经。”   霍祈东才不听,今天起得早,还有时间逗留,反正不是开会不是上班的。他轻轻一推苏文宣的肩膀,把人挡在衣柜门边,“苏文宣……”   他就觉得苏文宣生得唇红齿白,好生漂亮的一张脸孔。   旁人一定不知道,他浑身皮肤都这样白,躺在深色床单上时,仿佛一柄修长的玉如意,两条腿缠上yao时,真叫人yu罢不能。   苏文宣将衬衣给他抚平整,挑起眉尾轻笑:“干嘛呢?”   霍祈东的双手从他肩膀处往下贴着肌肤一滑,滑到了臀下,再往上用力一提,将苏文宣整个人托高,自己则挤入他的双tui间。   苏文宣后背顶着衣柜,揽着他的脖颈,额头亲昵地顶他的额头:“还不下去吃早饭?”   最近他很依赖霍祈东。   他自己内心明显地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好像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随时对自己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   霍祈东微微仰头,触碰他的薄唇:“苏文宣。”   “好了,别叫了,一早叫chun呢?”苏文宣扭开头,浅笑连连。   霍祈东凝视他狭长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地想:苏文宣为什么这会儿看起来这么年轻,浑身都发着白色的柔和的光芒,自己明明抱着他,却感觉他随时要消失在面前?   “不行,不能让你去。”霍祈东把人紧紧搂住,埋头在他肩膀处,贪婪地呼吸他身体温柔的气息。   苏文宣揉一把他的脑袋,将刚打理好的头发给揉乱:“走不走?”   霍祈东的唇慢慢地从他的下巴处一下一下地qin到了唇峰上,霸道地道:“三分钟!”   “呵……”   苏文宣的小腿在他腰间轻轻一荡,歪着脑袋配合他深入这个带着无限温情的亲wen。   阳光从窗边照耀进来,两个成熟的男人,一边肆无忌惮地接wen,一边望着彼此柔笑。   苏文宣先去了公司,再一起和工作室的人坐大巴出门。   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工作室里谁有事情就直接坐过去跟他聊。   李曼是带着丈夫方启华一起去的,就跟他隔了一个过道,时不时交代下一些具体事务。   苏文宣见也没人来了,便让李曼坐过来。   他T恤上坠着墨镜,这会儿拿在手里把玩,对李曼道:“商务这里,萱萱的奖金别忘了,C家和H家的合作她都功不可没。小珍下个月想请几天假,你早点安排。让你那个小助理跟上,现在新招名额有限,只能一人身兼多职了。”   “嗯。”李曼靠着椅背,也在打哈欠,看一眼已经在打瞌睡的老公,懒散地道,“不行,出门旅游还这么累。”   “等玩起来就好了。”八月天,热得很,苏文宣望着车窗外,将墨镜挂在脸上。   李曼提醒一句道:“对了,人事上真的要改,上次不是反馈了几个问题,居然还真的挺重视的。”   苏文宣墨镜底下的眼眸微微一挑,想到这事儿自己忘了问霍祈东,到底是不是他在中间起了作用。“行的,反正都是往好里调整,那工作室的福利记得跟上申请,别拉下了。”   团建定的是房车露营基地,白天游山玩水晚上看露天电影赏星星。   这地方青山绿水,清凉非常。   行程是漂流、皮划艇、户外烧烤、夜晚篝火、自由活动等等。   苏文宣原本还想放放松,结果一到房车营地,就接了几个要紧的电话。   每辆房车外的草皮上都支棱着简单的户外桌椅,苏文宣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忙着办公。   旁边一堆人吵闹笑着搞户外烧烤,他这个老板被客户缠着出合同。   苏文宣看着电脑屏幕摇头,呜呼哀哉心痛不已。   好在过午的漂流他能参加,跟策划李冬坐一个漂流艇,结果在旋涡区被工作室女同事作弄,俩人翻船,等漂到目的地被全体人士嘲笑。   等到下午自由活动,苏文宣一个人坐在湖边钓鱼,另一边不远处是李曼和方启华在垂钓,再远一些的湖心亭里有工作室李冬和小女朋友在亲亲我我……   苏文宣眼瞅着湖山水色,心里直冒酸气儿,心里愤愤道:好好一个周末,也没法跟霍祈东在一起过。   不知道是埋怨这旅游团建安排在周末,还是埋怨霍祈东没空陪着自己来。   总之,就是他孤家寡人,望晴空万里、望碧水青山,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好不可怜。   这档口,苏文宣手机响了,他忙接起来。   正是霍祈东。   “在哪里了?”   “湖边钓鱼。”而且钓不上鱼儿。   苏文宣觉得自己耐心是好的,可是运气很一般,钓鱼这个休闲娱乐项目着实不大适合自己。   “跟谁一起?”霍祈东问道。   “怎么了?”苏文宣望着前方孤单单的瘦长钓鱼竿,“没有谁,一个人。一会儿要大家聚餐吃晚饭。你呢?打完球了?回家了?”   “嗯,回家了。”   这一道嗓音格外的清晰,甚至不像是从手机里传过来的。   苏文宣意识到什么似的,一顿:“啊?你在哪里啊?”   忽的,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忙一扭头……   入目而来的,可不正是高高大大、英俊帅气的小老虎么。   苏文宣忙收起手机:“你怎么来了?”   他面上拢着笑意,声音也不敢太大,怕自己不小心笑得太明显,可是眼底的那一抹愉悦却是不容错认的。   他又小心地看看四周围的人,还好大家都没有特别注意这里。   霍祈东换了一身浅灰的运动装,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耸了耸肩,踏步朝他走过去,忽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是你希望我来的?”   “我哪有?”苏文宣矢口否认,“没有。”   说着又弯起薄唇笑起来,伸手去拉他。   霍祈东把人拽起来,十指相扣,望着他眼尾浓浓的笑意,心里也很舒坦:“你住哪里?我想眯会儿,车上睡不着。”   “走吧,去那边的房车。”苏文宣拉着他,两人一前一后散步过去,“一会儿玩游戏,那你参加吗?”   霍祈东看他说的平常,好像自己去不去也无所谓,但他仍旧道:“你参加我就陪你。”   “好啊。”苏文宣应得简单,心里有些知足,再看一眼天际的浮云,也变得顺眼起来。   两人说这话,一前一后进了房车,可把其他人乐坏了——都在猜他们大白天的,这是不是有点早?   这房车的层高虽然不高,但也有两米五,两个一米八多点的男人倒也勉强合适,只是视觉上有些局促而已。   霍祈东揽着苏文宣躺在床尾,鞋子都没脱,就wen着他的鬓角:“苏文宣,三个月怎么过得这么慢?”   他是只要跟苏文宣在一块,只要没有外人在,这手就自动黏在苏文宣的身上,不是这儿摸摸,就是那儿捏捏,好比一个孩子在确认自己的玩具是不是完好无损。   苏文宣反正也早习惯了,一躺下就打个哈欠:“你还觉得慢,我怕太快。”   干了七八年的工作,有朝一日要彻底走人,三个月如何够?   霍祈东微微侧起身,单手搂着他的腰,在他耳旁问:“那你觉得慢点好还是快点好?”   “什么快点慢点?这哪是我能决定的……”苏文宣闭着眼睛没意识到身边这如狼似虎的家伙又准备乱来,还以为他在说工作交接的事情。   霍祈东指尖捏住他军绿色短裤的拉链,刚准备行凶,就被苏文宣按住——   “一会儿吃饭前还有个皮划艇比赛!回头我没力气了,怎么玩?还叫我在小孩儿面前丢人?”   霍祈东果然收回手,只是翻身压上去:“那就亲亲你,不碰你。”   苏文宣qin他的眼眸:“你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有这件事?你跟我在一起,只为了这件事?”   这话说得霍祈东不爱听。   “逻辑不对。”霍祈东啃他的鼻梁,见他皱眉,才重新说了一遍,“因为跟你在一起,才特别想做这件事。”   无时无刻不再渴望占有你,哪怕精疲力尽也要拥抱你。   因为面对的是你啊,苏文宣。   说着重重压住他,沉得苏文宣翻白眼:“太重了!”   霍祈东膝盖支着床,脑袋倒下去,做无赖状,在他肩窝狠命亲,非咬出一个红痕来。   苏文宣一巴掌扇在他背上:“小老虎,别乱来!”   两人在床上打打闹闹,又搂着休息了半小时。   四点不到,被喊去参加皮划艇比赛。   霍祈东的到来简直成了工作室香饽饽,因为本来工作室就没有这么高大的男人,大家撺掇着让他参与进来。   玩的是单人皮划艇,接力赛,四个人一组,一共五组,胜者获得奖励。   霍祈东皱着眉头看着水面的短程比赛,对身旁的苏文宣道:“还没用力就到了,这玩什么?”   苏文宣哼笑一声:“这都是女孩子,又不是真的来比赛,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苏总,你们不能作弊啊!”旁边有人冲两人喊。   苏文宣在一组,霍祈东在四组,竞争关系。   他挥桨,拍了拍霍祈东的腿:“听见没,别放水啊,好好玩!”说完,挑衅一笑,撑着桨去自己那一组。   霍祈东看看这一组的三个人,两女一男,轻咳一声,皱皱眉。   苏文宣远远看着霍祈东,似乎在跟小员工分析战术,他身旁的萱萱道:“哟,苏总,你男朋友不会还要玩田忌赛马这一招吧?不要这么较真吧?”   苏文宣手指扫了下鼻尖:“是挺较真一人。来吧,我们也研究下出赛顺序。”   萱萱和其他人一起起哄:“苏总,加码吗?要不然搞大点?”   旁边其他组的人凑过来笑着闹:“对对,苏总加码吧!”   今天这种日子,苏文宣肯定不会扫大家的兴致,便摆摆手把李曼叫过来:“曼曼,你协调安排下,我单独掏个红包?行吗?”   等传到霍祈东那边,话就成了:“我在你们苏总红包基础上再翻一倍。”   苏文宣心道:这小老虎非但较真,而且非得要跟自己较劲,真是年轻气盛。   他就看霍祈东比教练还熟悉皮划艇,一直在告诉大家怎么用桨怎么调整方向……   人吧长得又高又帅,性格吧虽然冷了点但专注起来还挺有范儿,又是个人上人的家世背景。   苏文宣想:怎么就落到我手里了?   “苏总,别总看你男朋友了,回头我们组输了,您补偿我们啊!”身后有人敲他的皮划艇。   苏文宣才忙收回眼神,故作正经地看看天际的云霞,心道:哎,我这一把年纪,脸都要丢光了。   等比赛正式开始,苏文宣和霍祈东被安排着同时出发接力,其他组还有李曼老公方启华、工作室的大野和李冬等人。   为数不多也就这么几个男丁,全凑一起了。   虽说是短程,但苏文宣这种临上场才做了几个舒展运动的人,也就比搞策划的李冬稍微强点,拼命划到三分之二,就已经看到霍祈东和方启华先后抵达终点,最后因为方启华这一组综合实力比较强,在接力赛中获胜。   湖光掩映,水色点点。   苏文宣听到旁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人在湖心的目的地跳得太开心而掉进了湖水里。   霍祈东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伸出手,要拽他起来。   苏文宣仰头望向他,背后是澄澈蓝天,四周围湖风阵阵,越看越是眉眼俊朗、样貌堂堂。   苏文宣挑眉一笑,抬手要去拉:“小霍?”   “嗯?”霍祈东蹲在停靠点的木板上,看他双唇一启,只听见叫自己,没听到说了什么,便下意识地凑过去问,“怎么了?”   苏文宣瞅准了时机,用力拽了他一把,结果谁料,偷鸡不成蚀把米。   霍祈东手臂一扑。   视线晃荡,苏文宣脸色大变,整个人就跟他一起倒进湖里,吃了个好大的酸梅子。   两人在湖水中扑腾,在众人起哄声音中,霍祈东按住苏文宣的肩膀。   苏文宣在水中略微一挣扎,勉强的拍他两下,却被他用力搂过去,封住了唇。   湖水温凉,苏文宣紧紧抱住他,想到了之前落水,此刻却不觉得可怕,大抵还是因为在他怀里,只有无尽的可靠与安全。   窒息又缠绵的一wen结束,霍祈东将他托上去。   李曼老公丢了两块大浴巾过来,霍祈东接过,先盖在苏文宣的肩膀上,道:“去换衣服。”说着就大摇大摆地揽着怀里的男人走向房车。   苏文宣心里头有些异样,可能是当着人前也不好发作,只到了车里,才推推搡搡地把人顶在墙边,也顾不得浑shen湿tou,胡乱开始wen霍祈东的唇。   霍祈东捧着他的面孔,看他难得这么急切,指腹揉过柔和的肌肤,盯着他。   此刻的苏文宣,肤白眸黑,薄唇泛红,又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叫人无端端生出几分疼惜之情来。   霍祈东轻声问:“怎么了?”   苏文宣亲上去,咬他的唇,she尖顶进去。   怎么了?   被你这小老虎勾得上头,想要你。   两个人站在狭窄的过道里,快速脱去彼此的湿衣服丢在脚边,霍祈东看他这会儿又zao热又主动,自己也口干she燥地受不住,wen得他浑身发ruan,便将人推过去,就站着的姿势狠狠嵌进去。   “额!”   苏文宣手撑在薄木板墙上,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霍祈东扭过他的下巴,继续与他接wen。   他重重一动,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嗯?!”   “不知道!”   Yu望这东西,谁说的清楚。   有时候是气氛到了,有时候是情绪到了,有时候又什么都没到,就是想要。   “告诉我?!”霍祈东盯着他这曲线流畅的背,掐着他的yao,咬着牙问。   苏文宣看他不动了,皱着眉:“真不知道!你快点!”   “呵!”霍祈东就不动,只研磨似的勾他,俯下头,咬他的后背。   玉色的肌肤上,一连留下几个自己的压印,霍祈东越发来劲。   苏文宣既没被满足又疼,分分钟要恼起来,刚抬腿,就被他重重压在墙上……   等两人换好衣服去吃饭,苏文宣腰还有点酸。他一想到刚才在房车里,霍祈东折着自己的腿把自己当小孩儿似的抱高,那姿势真是太羞耻了,惹得他稍微一回忆就耳根发烫。   饱食过后,一群人闹着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文宣觉得这游戏太落伍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人乐此不疲地玩,而且今天霍祈东在,他着实不太适合跟这帮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万一真心话问到他过去那点事,这小老虎一定会醋海翻腾,回头又变着法子折腾自己;   若是轮到大冒险,工作室这群人又一定会叫他们俩当众亲亲我我……   总之,苏文宣为了自己的安全和面子考虑,放弃参与这个游戏。   两人牵着手去看露天电影,窝在一个黑漆漆的小角落里,时不时亲热,好不自在。   晚上在房车的床上睡了一夜,倒也同平常一样,不过霍祈东没再碰他,只是一时片刻也离不了他似的抱着。   苏文宣反而没睡着,夜半时分,就着一点微弱的月光欣赏这小老虎。   总是越看越赏心悦目,他悄悄仰起头,qin他的额头,真希望他每个夜晚都能拥有美梦。   第二天又闹腾半天,下午才一车人回文城。   苏文宣则是坐霍祈东的车,两人单独回去。   到家后休息了一会儿,霍祈东出门办事,而苏文宣则在家等苏文扬和陈茵茵来送画。   之前他请两人帮忙选的,搁在家里的装饰画。   陈茵茵一进去就喜欢上了家里的餐厅和厨房,跟苏文扬嘀咕说也要弄个开放式的厨房以及配一个带大阳台、大排窗的餐厅,她还格外喜欢客厅朝阳放着的大龙骨花。   一米多高的龙骨,满眼生绿,赏心悦目。   她柔柔地笑着对苏文扬道:“怎么办,这儿一看就特别的幸福!”   苏文扬揉着她脑袋,笑着不语。   苏文宣站在沙发边看他们选的画,一副之前提过一嘴的花好月圆浮世绘,一副蒙德里安风格的油画,剩下一副是之前苏文扬送给苏文宣的海浪,不过上次是方形画幅,这一次是圆形画幅,依旧是柔和飘逸的白色海浪与淡蓝色大海。   他一抬头,就看到陈茵茵从餐厅出来,红底白色波点长裙裙摆飘飘荡荡,想着,家里有个女孩子就是温柔、可爱不少。   “嫂子,这个画准备给我放在哪里?”   陈茵茵忙撇开苏文扬过来道:“浮世绘搁在客厅?沙发背后——”她指了指电视柜旁边的空白墙面。   “蒙德里安色调这一副,我想着是特别适合楼梯转角的位置。”她又指了指楼梯位置,“海浪这一副的话,书房?”   “放在卧室吧。我挺喜欢的。”苏文宣拿着左看右看,总觉得心气平和,“嫂子你画的?”   “对。”陈茵茵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去看苏文扬。   苏文扬坐在沙发上问道:“那你怎么打算?就这么定了的意思?”   “别问这么远的事情。”苏文宣将浮世绘拿起来,陈茵茵上来搭把手,两人一起抬到墙边。他站在画框面前,笑着道,“对了,你房子准备买哪里?早点跟我说,我给你补,你别一个人全担了。”   “再等等看,不着急。”苏文扬拉着陈茵茵坐下。   陈茵茵接过话来,道:“离妈妈的戏剧院近一点,离爸爸的古玩店也不要太远。是不是?”   苏文扬捏捏她圆鼓鼓的脸蛋:“那就别换了,直接住家里。”   陈茵茵笑倒在他肩头,等苏文宣转身过来,才忙端正坐好。   苏文宣走过来拿着另一幅画仔细看,想着是放在卧室哪个地方好,低眸对他们道:“妈再过一年就退休了吧?其实我是怕妈要搬家舍不得,邻里邻居的,到时候换地方,多少都不认得了。”   “嗯,所以不着急,慢慢找。总有合适的。”苏文扬一贯是比苏文宣还要淡定,找女朋友也找了这么多年,的确是万事不着急的那一类人。   他们喝过茶,晚饭前离开,说是定了一家西餐厅要单独约会。   苏文宣自然不好拦,拿着画上楼。   他觉得搁在楼梯转角,有些不太合适,想着陈茵茵刚才提过的书房——   于是,苏文宣提着一幅画哼着调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只进过书房两次,两人默认这儿是霍祈东的私人办公领域。   整个书房设计线条简明扼要,现代风格,兼容实用主义,功能性看上去强过视觉美感。   之前苏文宣就弄了一盆散尾葵进来做装饰,今天这幅红蓝黑色调的画倒也很适合放在高五斗柜上做陈列。   等放好后,他退了几步,挨着书桌边缘望向散尾葵枝条掩映下的油画,感觉很不错,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家里群。   文女士夸赞了一下这绿植不错,又感叹家里面积小搁不下。   苏文宣低眸发着微信,靠在桌边,一时间没走开。   等要出去时候,却注意到桌上有一个文件袋,他想起之前写着霍祈云的那一份,似乎是一模一样的A5小袋子。   鬼使神差的,他将手机伸过去,慢慢顶开上面挡着的文件,露出了文件袋上的白条标签。   而这标签上面赫然写着他极为熟悉的一个名字。   这个瞬间,苏文宣的脸色刷白。 第99章 099   袋子上的名字,是李君晟。   这个袋子的尺寸、装了东西后鼓出来的形状,以及上面分门别类的标签名字,甚至是更小号的日期,都只能让苏文宣想到一样东西。   照片。   他的脑海在一阵猛烈的发白后,接下来是极强烈的、如海潮般迭起的反感。   苏文宣低眸看到自己的手机,恍惚间打开照相功能,皱着眉头拍下了这个文件袋,再用手机将上面的文件推回去盖好。   当他转身时,看到了那幅画——   他眼眸如沉潭一般,盯着红黑蓝色调的几何图案油画。   在将近一分钟的沉默与犹豫之后,苏文宣果断地走上前将这幅画取下来,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间书房。   陈茵茵说的没错,这幅画适合挂在楼梯转角的白墙上,而不是书房。   苏文宣此刻竟然产生一种悔意。   理智上,他极为清楚,他应当感谢今天这幅画,让他得以发现那个文件袋。   但,他内心竟也如此地想要逃避这件事。   如果他没看到,是不是……   苏文宣坐在楼梯上口处,望着底下那幅放在地上的画,心潮起伏。   他似乎也已经明白,霍祈东跟其他任何一个情人都不同。   甚至不同到了,自己几乎要自欺欺人的地步。   可,这是不对的。   看上去再完满的感情,既然出了问题,还是需要去面对。   只是一想到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就不禁令苏文宣内心寒意丛生。   他靠在楼梯的大理石扶手柱上,掐着揉着太阳穴,逼迫自己清醒一点。   脑海里一边是霍祈东对自己说过的话,另一边又是他做过的事情……   是啊。   苏文宣想,怎么可以谈着恋爱就把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给彻底遗忘,只看得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呢?   但他没有明白,霍祈东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自己吗?可是他最近连见都没见过李君晟。   但若不是自己,那霍祈东和李君晟又有什么交集可言?   苏文宣陷入了左右矛盾的思维旋涡之中。   “先生?霍先生还不回来,那你要不要先吃晚饭?”灵灵在楼梯下口处问苏文宣。   她觉得好奇怪,苏文宣一直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地上那幅画,感觉人不太对劲,她又关心一句:“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苏文宣撑着站起来,左腿有些麻,他站着等了一会儿,才走下去对小阿姨道:“灵灵,你现在能不能先回家里?或者去别的地方?明早再来可以吗?”   灵灵看他的脸色的确不大好,眼神也很深沉,但这要求也不能拒绝,只道:“那好的,那我先走了。厨房我明天来收拾。”   等听到灵灵关门出去,苏文宣平静地打了个电话给霍祈东。   霍祈东说半小时后到家。   苏文宣望一眼餐厅,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到了一个番茄和两枚鸡蛋。   他什么都不想,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想不明白。   或者说,他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症结不在别处,就是在他自己身上。   但他仍旧有些不甘心。   为什么每一次恋爱都会有问题。   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苏文宣按照文女士教他的流程,先将西红柿处理好,再将鸡蛋打匀。   热锅热油,加入切成块的西红柿,翻炒出酸甜的汁水,六成熟,将鸡蛋液滑进锅中。   起锅时,大门响,霍祈东回家。   他便走进来便问道:“阿姨呢?怎么你做饭?”照旧是习惯性地从身后搂住苏文宣,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苏文宣扭头吻他的唇角:“有点事,明早再来。”   “嗯。”霍祈东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他太喜欢吻苏文宣,挑弄他湿滑柔软的舌尖,总觉得怎么吃都不够似的。   苏文宣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内心有一种硝烟弥漫的荒凉感。   甚至于,哪怕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也很渴望霍祈东的拥抱和亲吻,久旱逢甘露般地渴望他有力的臂膀与热唇。   “走吧,吃晚饭。”霍祈东搂着他出去,又忍不住地浅吻他的眉尾,“我明天去趟日本,要呆一周,你周末有时间过来?我们去四国爱媛县看一看?你不是说松山挺好?”   “先吃饭。”苏文宣将热乎乎的番茄炒蛋搁在桌上。   小阿姨准备的都是家常菜,应季新鲜蔬菜和一条清蒸的罗非鱼。   罗非鱼没有小刺,苏文宣是一直很喜欢的。   可是,这没有刺的鱼也熬不出鲫鱼的奶白浓汤。   苏文宣望着这鱼,似乎也明白了所谓“难两全”的含义。   两人不咸不淡地照往常那样吃饭,慢慢聊着闲言碎语,苏文宣说了大哥和嫂子来过的事情,霍祈东则提了什么时候一起去霍家的事。   苏文宣就见他似乎毫无所谓地吃着那道西红柿炒蛋,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西红柿炒蛋没有放盐。   正如那天的蒜蓉虾一样,都是寡淡的。   但霍祈东也如那晚一样,没有说什么,一点反常都看不出来。   苏文宣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难道告诉自己这道菜没有味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道他说一句这道菜不好吃,就觉得是冒犯自己?   苏文宣手撑在桌面上,揉了一把太阳穴。   “小霍。”   “嗯?”霍祈东看他的表情恹恹的,“怎么了?不舒服了?”说着,伸手过来想要触摸他的面孔。   苏文宣微微一偏头,避开他的手。   “我们……你……”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李君晟的事情。   在他的概念里,如果两个人到了有一天实在是走不下去,也无非不过是好聚好散。   成年人了,若是还像小年轻一样弄得你死我活,就实在是太不体面。   而且,在苏文宣的意识中,他也不愿意让一份感情最后落幕于争吵和谩骂。   如果可以,他希望同每一个人的交集都是愉悦而美好的。   “怎么了?”霍祈东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尾,搭在他的肩膀上。   苏文宣抿唇,皱着眉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握在手心。   而后,却指着番茄炒蛋问:“你……没觉得难吃吗?”   霍祈东弯腰,正对着他的面孔:“有点淡,又不要紧。”他似乎真的不介意地笑笑,看苏文宣惨白一张面孔,才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此刻苏文宣的面孔何止是苍白,简直是宛若冰雪般透明而叫人心惊。   苏文宣推着他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郑重其事地问道:“小霍,为什么这种小事情都不能和我说?你怕什么?”   霍祈东刀锋般的浓眉微微一皱,瞥一眼那碟菜:“你想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是这道菜的问题。   更何况,这么久以来,他几时见过苏文宣这幅模样。   苏文宣低眸,微微切齿,才将手机打开,翻到相册,将自己拍的照片给他看。   霍祈东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却见苏文宣站起身来。   他一把握住苏文宣窄平的手腕,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   苏文宣推开他的手,呼出一口浊气:“我去厨房倒杯水。”   “我去。”   霍祈东将他拉着回到座位上,自己起身去弄了杯温水。   苏文宣望着这些菜,又望向桌尾的热烈而旺盛的短枝向日葵,再看向在鱼缸里游动的小黑鱼……   他心思百转,心里闷,脑中烦。   水杯递到他面前,苏文宣接过来:“谢谢。”   霍祈东坐在他旁边:“我有解释的余地吗?苏文宣。”   苏文宣看他面色如常,只是浓眉压眼,显得有些深沉。“我来问吧。”   他喝口水,将水杯握在手中。   透过玻璃面,他能清晰地看到放大了的掌纹。   “利达影视……”   霍祈东挑眉,不知为何他要从利达开始问起。   苏文宣起了个头,声音又低落下去:“郑云峰的助理,小祝,是你让他开掉的?”   “嗯。”   霍祈东的双手撑在膝头,双手交叠,十指相扣抵着下巴,微微仰头看着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苏文宣。   喝一口水,苏文宣又问道:“这段时间人事体制的调整,也是你跟郑云峰聊过?”   他的眼神落在虚空之中,既不看霍祈东,似乎视线中没有任何东西。   “嗯。”霍祈东抿唇。   苏文宣叠起修长的双腿,换了个姿势,水杯搁在腿上,继续问道:“唐皓呢,唐皓爆出来和张振远的照片……”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在之前哪一天已经问过。   霍祈东也发现了,不过没有提醒他,只是道:“我叫人拍的,也是我叫人发出去的。”他伸手握住苏文宣的手腕,“不问李君晟的事情?”   苏文宣照旧推开他的手。   心里忽然有种异常难以言说的感觉——他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背着自己在发生。   甚至连已经知道的事情,都开始辗转怀疑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叫他觉得万分的糟心。   “小霍……”苏文宣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幅度有些大,水从嘴角流下来。   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线条落到了T恤上,濡湿了衣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文宣扭头看着霍祈东,“嗯?”   霍祈东丝毫没有闪避,而是极淡定,极沉静地道:“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对你好一点。”   “那李君晟呢?”   苏文宣将杯子搁到桌上,玻璃底子和木质桌面发出磕碰声。   这声音严格说来不重,但在此刻的气氛中显得这样突兀,以及叫人不安。   霍祈东伸手试图握住他的手,却依旧被苏文宣避开。   他的手落空,轻轻一握,空气从指缝间溜走。   “你别说你找人查他,也是为了我好?”苏文宣淡淡地道,语调也不重,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地发问。   没等霍祈东回答,苏文宣又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他最近的奖项没有拿,也跟你有关?”   “电视剧临时换档呢?电视台综艺节目单方面的……封杀呢?”苏文宣皱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也都是为了我好。”   苏文宣以为自己经历的人和事,早已足够多,甚至多到遇到任何事情,内心都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仅仅是心痛,更是觉出一种茫茫然的慌乱来。   如此当面对峙之后呢?   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继续面对眼前的霍祈东,如何面对这一摊子事。   霍祈东伸手,掌心贴在他的面颊上,微微掰过他的脸:“苏文宣,你心里依旧有他是吗?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苏文宣……”   他是如此害怕这个答案,然而,却终究要问出口。   苏文宣低眸,眼神落在他的手腕肌肤上,他照旧推开道:“没有。但是我跟他在一起过,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甚至陪过我两年之久,我们……”   他的话尚且没有说下去,就被霍祈东猛的抱住。   霍祈东揉着他的后脑勺,急促而紧张地道:“我不想听,苏文宣……你一个字都别告诉我。”   这话似乎是从齿缝间刺棱出来的,刺得人心里都要生出疼意来。   苏文宣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道:“所以,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以前的事情,是吗?”   霍祈东没有回答,他陷入了沉默中。   而此刻的苏文宣,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握住,又酸又疼,又胀又痛。   苏文宣克制住内心的波澜,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平静一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他有什么,你也应当对我说,而不是对他下手。”   “我舍不得。”霍祈东的掌心滑过他的后脑勺,落到他的后颈,掌心有他肌肤的热度,每一次触碰都好得令他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苏文宣是这世上少有的一块玉,温润如斯,他怎么舍得?   再度紧紧拥住他的肩背,霍祈东难以自持地吻他的耳尖儿,闭上眼,感受他在怀里的温度,轻声似呢喃地道:“一点都舍不得。我只想让他离开你的世界。”   “他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苏文宣无力地道,“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忘了……”   哪怕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记性不错,但他是真的忘了,甚至于李君晟的生日又或者是其他重要的日子,早就抛诸脑后。   这些灰败的记忆碎片,早已如落叶般一层一层地覆盖上去。   属于他和李君晟的那些落叶,也早在某个凛冬的寒风中,被彻底吹响远方了。   但苏文宣知道,这话根本说服不了他。   就像是当初他也一定没有说服郝一洋一样。   他没有同郝一洋聊过,但他内心很清楚,郝一洋的离开也并非只是齐昊的原因。   李君晟、霍祈东的出现,似乎是一把推力,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郝一洋。   “还是我让你觉得我不够……不够在乎你,是吗小霍?”苏文宣轻轻地问道,“所以你总是觉得我好像会因为别人而离开?”   他的声音这样低柔,仿佛一缕疏云。   霍祈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我要……要做到什么程度,要怎么样对你,你才觉得我不会因为别人而离开你?”苏文宣淡淡地问道。   此时,他想起了李曼的话。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千方百计对别人好的方式也不同。   霍祈东听不得他这种语调,脆弱地如同冰雪消融般。   他抱着苏文宣,亲吻他的发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些人,你就不会多看他们一眼,你的眼里就只有我。”   但是他的手臂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苏文宣都觉得肩膀在发疼。   霍祈东尽量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咬着牙道:“苏文宣,你不要对每个人都笑,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你明白吗?”   苏文宣抿唇,没有回答。   最终,他推开了霍祈东,站起身来,同他平视。   他眼神的光芒显得如此冷冽,嘴角的弧度显得如此锋利,而霍祈东也意识到他可能要说出不太中听的话来。   然而下一秒,苏文宣也仅仅只是颓唐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抬手,似极为无奈地摆了摆手,“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   “不行!”霍祈东把人搂住,掷地有声地道,“你需要静一静,就呆在我身边,你需要时间,我给你时间,但是不要离开我的世界。”   他捧住苏文宣的面颊,试图吻他的唇,却被他一再一再地避开。   “小霍……你不觉得,是我们的性格……有些……”   苏文宣似乎有些难以为继,但仍然要将这话说完,“有些不大合适么?”   “没有!苏文宣!”霍祈东非得要吻住他的唇才善罢甘休,他的薄唇贴着苏文宣,“是我要的太多了,苏文宣。”   苏文宣轻轻地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眸。   他从霍祈东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微妙的慌乱。   “我需要一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可以吗?小霍?”苏文宣道。   “然后呢?”霍祈东的声音忽的高起来,又似流水从高空砸下来般低落下去,“然后你就要告诉我,要同我分手吗?”   苏文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一只手扶在椅背上,看了一眼这桌上的菜:“没有,我不会……”   他这辈子,都没有主动提过分手。   所有离他而去的人,都有必须要离他而去的理由。   但他从来没有找到分手的理由。   “我们明天就走,好吗?我们去日本!”霍祈东再度抱住他,“苏文宣,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不好?我想把你藏起来,我想独占你,我想你只属于我霍祈东一个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对付李君晟?!”苏文宣也觉得很荒唐很无理,声音也蓦地提了几度,“你知道吗?李君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他对我而言,并不仅仅只是我前一个男朋友那么简单。他的存在证明了,我的眼光,我的选择,我当初的一切都做对了!现在又因为我,他毁了?你是在讽刺我吗?”   这是苏文宣第一次对霍祈东这么大声说话,而且这么直白,语气这么冲。   他摇着头,狠狠揉了把眉心,才推开霍祈东,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失望。   “所以在你心里,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告诉我啊!苏文宣!”霍祈东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低头,看向他的眼眸,又不忍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狰狞与脾气,只收敛了所有的气性,柔声问道,“你告诉我,苏文宣,好不好?”   苏文宣后退一步,眸光死死地盯着他:“我和你没办法说清楚,他在我心里是什么人重要吗?你非要逼我承认什么?如果我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有郝一洋,更不会有你!”   说完,苏文宣才茫茫然地道:“对不起……我……”   今天自己有点不对劲,他已经意识到了,“对不起,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怕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说完,他飞快绕过霍祈东,大步走上楼梯。   霍祈东扯开这禁锢自己的衬衣领口,眼底划过一道暗流,他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第100章 100   霍祈东踏上二楼时,苏文宣正弯腰半蹲在一个柜子边,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苏文宣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道:“小霍,我想……我想回家待两天可以吗?”   他低着头说话,这声音闷且沉,有一种莫名忧郁与冷淡夹杂在其中。   二层又空旷,声音传到霍祈东耳中时,不知为何多了一层凄凉的况味。   霍祈东扶着楼梯,语调极为深沉地道:“不可以。”   他走上前,将蹲着的苏文宣拽起来,“苏文宣,你别想逃开我!别想用什么我们性格不合适来搪塞我!更休想从我的生命中离开!”   苏文宣被他这么从地上拽起来,手一时间不稳当,手里的两张专辑飞出去,砸在地毯上,咣当一声连CD也摔出来。   他皱了下眉头,眼眸从绿色的光盘上慢慢移向面前面色冷郁且肃穆的男孩子,他声音有些低郁地道:“小霍,不要叫我害怕好吗?”   眼波流转,似极黯然。   霍祈东立刻弯腰将CD捡起来,装进硬塑料壳中:“苏文宣,我怎么做才行?我现在是不是怎么做都没办法叫你饶恕我?”   “是我要怎么做才行?”苏文宣亦是觉得很崩溃,他快速接过专辑,看一眼,硬塑壳子有了一条裂缝,心里一沉,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霍祈东道,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后去日本,我们不是彼此喜欢吗?你不喜欢我吗小霍?我也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叫我觉得畏惧?我不想畏惧我的枕边人,你懂吗?”   苏文宣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   因为他发现这个事情好像是无解。   他揉着眉心,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   “我怎么才能叫你相信,我心里没有别的人,过去已然是过去,我只想拥有你的现在,以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呢?”   霍祈东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往日里平静从容的男人忽然间被自己逼到这份田地,他自己也于心不忍起来。   尤其是当他说出——我也喜欢你——   霍祈东的内心猛的一怔:“对不起。”   他站在苏文宣身前,将他揽入怀中,手掌抚过他的后颈:“对不起,苏文宣,是我该对你说着三个字。是我让你为难了。李君晟……”   苏文宣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腹处,他如今也这样依恋这个男孩子,也着实不忍心推开他。   “我联系阿昶,让电视台那边处理。”霍祈东说完便咬着牙,“苏文宣,我这么做,可以吗?”   苏文宣闷着脸摇了摇头:“小霍,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再想想好吗?或者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也用心投入了这份感情?而不是你一个人在默默地承受着不应当的痛苦?”   霍祈东揉着他的下巴,叫他抬起脸来。   这青白的面孔、微红的眼眶,如玉般的肌肤,以及柔软的薄唇……   尤其是这星海一般的眼眸中,那份难得一见的柔弱。   苏文宣茫然地仰视着他,忽的视线一黑,被他重重wen住。   “唔——”   他奋力试图挣脱,却被霍祈东弯腰死死扣在怀中。   霍祈东的wen又回到了从前那不要命一般。   浓情冶艳,至死方休。   “额……呼……”   苏文宣双臂使力,将他推开,眉眼耷拉,轻轻喘气,低声呵斥道:“你冷静点!”   短暂窒息过后的面颊有些泛红,而苏文宣低喘时,胸腔起伏,有一种古怪的蛊惑力,惹得霍祈东忍不住再一次qin上去。   “不要……小霍……别这样……”苏文宣想要站起来,但又被他按回去。   两个人在长沙发上挣扎扭动起来。   苏文宣是光有个衣架子,使不上力气。   他原先也有力,就是这半年不知道荒废到哪儿去了。   霍祈东声音沙哑地道:“你不是也很舒服?”   这话简直就是没法听,苏文宣朝着他干瞪眼。   霍祈东忍不住,想要qin他,却被他避开。   论吵架,苏文宣一定不是别人的对手,他这一辈子活到这个年纪,都很少同别人争论得面红耳赤,那不体面,他骨子里也不认同。   但是论冷面,苏文宣倒是可以尝试尝试的。   此刻,他就没理会霍祈东。   扭头避开他的chun,只闭上眼睛,平息身体的反应。   霍祈东看他不动,跟个孩子似的赌气起来,便又舍不得他生闷气,贴着他的唇哄他:“苏文宣,你想什么?你跟我说说?”   苏文宣闭着眼睛。   他发现这个事情是真的没有答案。   要么狠下心同霍祈东分开——可是他思前想后也舍不得。   不分开,就只剩下跟自己生闷气了。   这么一想,更悲凉,凭什么?为什么?明明这无理取闹的人是他,到最后成了我生闷气?   苏文宣恼火,又不知道怎么发作,脸色更苍白,墨一样的眼珠子里恨不得烧一把火,把自己跟他都燃成灰烬才罢休。   霍祈东翻个身,趴在他的身上,wen他的唇,轻声道:“苏文宣,你真的会陪我去日本吗?你不是哄我的吗?”   这话说得真是气死人。   既然不尊重别人,也不信任别人。   苏文宣猛的一睁眼,瞪他两下,便要推开他。   奈何,霍祈东这分量,他早已领教过。   这下更气人了。   霍祈东也意识到苏文宣似乎越发赌气起来,忙伏低做小地给他赔罪,握着他的手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苏文宣,别不跟我说话?你刚不是还说了那些……你不是说你喜欢我?”   “谁喜欢你!”苏文宣恼怒起来,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动作剧烈地一推他,结果自己一屁股摔地毯上。   三十岁的大男人,小半辈子没跟人斗过气,这会儿气得差点要冒火。   霍祈东忙把他抱起来,跟孩子似的搂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是亲又是wen地道:“我错了,苏文宣,我不该怀疑你,我现在知道你喜欢我了。”   苏文宣拧着眉头:“你怎么的?现在开始耍无赖?你忘了你怎么对付李君晟?你这种行为,叫人不齿!若是……若是我真的跟别人有一腿,你干什么不冲我来?”   “我说了,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霍祈东看他这有些气急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可是有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窃喜,他这不是在乎自己才这样对自己?   一想到苏文宣一贯的脾气性格和为人处世,霍祈东立刻稳重了些:“苏文宣,别回家,这儿不是我们的家?嗯?你想听专辑,我叫人给你送播放机过来?别走好吗?”说着,在他脖颈上轻轻shun着,落一个红印。   苏文宣一想到刚才自己气得摔倒地上,整个人都觉得荒唐。   简直丢人!   “我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霍祈东似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一般,抬手就要碰他。   苏文宣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把他往外推,低声骂道:“你这个臭Liu氓!”   “是……”霍祈东胡乱wen他的唇,“我是臭liu氓,只对你liu氓,苏文宣,你骂我,你打我,别难过。”   苏文宣丝毫不客气,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你别以为你这么糊弄过去,我就不计较你做的那些糟心事情。易地而处,换做是我这么对你,你甘心?”   霍祈东这嘴是多快,立刻接了一句:“我没有前男友。”   说完,他就觉得不妙,果然苏文宣皱着眉,青白面孔上的薄唇紧紧抿住,一语不发。   “对不起,我又说错了。”霍祈东忙托着他的后脑勺wen他,一边用舌尖顶开他的唇,一边哄,“对不起,苏文宣,今天我知道了你喜欢我,我再也不跟你那些情人计较了,李君晟……我给他投资一部电影?你觉得怎么样?我知道你眼光好,选的人都是好苗子,好不好?”   “你——”苏文宣赤急白脸地低声骂道,“霍祈东,你又讽刺我?!”   “没有!绝对不敢!”霍祈东现在说什么错什么,简直恨不得给他跪下,“苏文宣,我就是想听你说你喜欢我。你再说一遍?”   苏文宣瞪他:“你别跟我耍这些手段,你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大尾巴狼,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刘瀚明的话,我可都记在脑子里,你怎么做事情?外面怎么传你在霍家心狠手辣的?你跟你二哥的事情总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吧?之前你桌上拍的你大哥的照片,总是真的吧?!张振远工作室那些什么境外资本的事情,肯定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等等。”霍祈东慢条斯理地把他指着自己鼻梁的手握在手心里,“前面那些都可以,境外资本那件事真的跟我无关,你现在不能把什么都往我头上泼。”   苏文宣冷冷哼一声:“现在但凡我知道的脏水,都只管往你头上泼。我工作室歌手周非那个北京的奢侈品合作,跟李君晟竞争的,你也一定是听了我的电话之后,出了力吧?否则怎么可能轻易地落到周非头上?”   霍祈东不语。   苏文宣又道:“你是想帮我吗?我看你是想毁了我的事业。”   “没有没有!”霍祈东wen着这忽的伶牙俐齿起来的男人,“我绝对支持苏总的工作!”   “少跟我扯皮。”苏文宣一巴掌把脸给扇开,可到底不舍得用力,也就是做个样子。   他重重叹气,想了想,颇为深沉地道:“不成,我得回家。”   “怎么还要回家?”霍祈东也得急了,压着浓眉wen他,双手在他腰上狠狠箍住,“我晚上让你舒服舒服?”   “滚!”   苏文宣气得都要年轻轻的脑溢血了,连踹带推地非要从他腿上下来。   霍祈东被踢了好几脚,疼也疼,但就是不能让他走脱。   一想到自己要去日本出差,心里只想着——算了,出什么差,回头苏文宣跑回家就完了。 第101章 101【加更】   温柔的人,的确不擅发脾气,也不擅吵闹,但一旦冷下来,就真的是冰块似的,旁人勿近。   霍祈东叫人送CD播放机过来后,还以为苏文宣已经好了,谁知道,他抱着播放机一个人去了客卧。   他眼巴巴地跟过去,就看苏文宣一个人在房间里折腾了会儿插头电线,随后就找了张专辑开始放。   之前,霍祈东也在他家听过的日文歌,他给忘了是哪个歌手。   声音有些阴郁,越听越叫人心碎。   “苏文宣?”   霍祈东踏步进去,试探性地道:“我明天不出差,在家陪你?”   苏文宣背对着他,将客卧的床单被子稍一整理,淡淡道:“我明天要上班,到底不是自己当老板,没霍总这么闲。”   “苏文宣,你还没原谅我?”霍祈东走过去,圈住他的腰,将下巴蹭在他柔软的脖颈间,“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苏文宣将枕头放过去,才有条有理地道:“我说了,我要冷静下,你不给我时间冷静,那我永远都需要时间冷静。”   “……”   霍祈东觉得这话特别绕,但是他听懂了:“冷静,那也没必要睡客房?”   他这会儿觉得这房子太大也不好,之前还好,只有卧室,大不了就是沙发。   现在可不得了,非但二层有客卧,一层还有客卧,沙发多得咋舌。   苏文宣没做声,转个身,把人推远:“我明早还有早会,想先休息了。麻烦你出去。”   还不等霍祈东发言抗议,苏文宣扭大了音乐的声音,他自己也跟着哼起了慢调子。   霍祈东觉得这音乐倒是挺配他此刻的心情,期期艾艾恨不得头上下一场绵绵春雨,好更惨一点。   思及此处,他道:“可这几天晚上打雷。”   苏文宣置若罔闻般从他眼前飘过,走出客卧。   霍祈东看一眼这播放机再看一眼这床,又跟出去,却见他进主卧的衣帽间取了换洗衣物出来。   他一手撑在门框边:“苏文宣,你怎么这么幼稚?”   苏文宣低眸,平静地道:“我没有要求你也有共情心,但希望你能有点同理心。别总是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你的家世背景的确给了你这种权利,甚至是某种特权,但你要明白,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常人,我们……我有我的想法和考量。在这段感情里,我能理解你,以至于我也说不出一句苛责、指责你的话来,但这不代表,你是对的。”   霍祈东瞬间意识到,不是他幼稚,是自己幼稚。   苏文宣只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他摇摇头,抿着唇,沉默良久,才道:“算了,我还是得冷静下。”   “那你别睡客房,我不碰你,不行吗?”霍祈东忙道,“今天真的打雷。”   苏文宣推开他的手,头也没回地去了客卧。   霍祈东看一眼主卧的洗手间,冲进去洗了个战斗澡,拿着被褥枕头直接冲向客卧。   好在苏文宣刚去楼下拿温水,门是开着的。   霍祈东在床边的地板上将被褥随便一铺,枕头搁好。   耳边是悠扬辽远的曲调,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脑海里满是苏文宣的影子。   苏文宣拿着杯子慢慢走进来时,一看地上的架势,他皱着眉头。   “你冷静,我就陪着你。”霍祈东从床上挪下来,坐在地上,“我不吵你,苏文宣,你得让我看着你。”   苏文宣将透明玻璃杯搁在另一边床头柜上,冷冷地道:“我还不至于因为你就放弃我自己的生命。”   霍祈东挑眉。   两人不再说话,苏文宣去浴室洗漱,霍祈东则将音乐声放小了一些,躺在地上的被褥里。   苏文宣从浴室裹着浴袍出来,其实时间还早,但他懒得动弹也懒得说话,上床开始刷手机。   中间接了个周非的电话,两人聊了聊下周的安排。   苏文宣又联系李曼给他再请一个男助理。   李曼在电话里问:“那你下周过去吗?还是不过去?”   苏文宣瞥一眼床下那大长腿,道:“嗯,周三过去,你帮我把机票买了。”   刚说完,就见床下那人直直地坐起来。   苏文宣当没看到,转个身,继续道:“另外梁诺那边综艺组的几个制片和相关口子的负责人,你记得各备一份薄礼。请他们吃饭也不方便,礼物上送得周道点。”   “好。”李曼道,“对了,那周三小雅跟着你过去?”   “嗯,明天你跟她沟通。宋赟那里……算了,我自己给小雅去电话聊这件事。”苏文宣道。   这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身侧的床压下去半边。   苏文宣按断电话,转过身看霍祈东。   “你又要出差?”霍祈东伸手就要去抱他。   苏文宣抬手:“自重。”   “我不去日本了,你也别出去?我们在家待几天?”霍祈东的口吻堪称是温柔至极。   苏文宣冷冰冰地道:“我说过了,我不比你当老板自由,我忙着。”   说完,又开始在微信里面翻出小雅,想了想措辞,发个消息过去。   但是小雅没回复,苏文宣也就没继续骚扰别人,将被子一扯,盖到胸口,人也躺下去,口中淡然道:“我睡了,麻烦你出去。”   霍祈东摸了摸鼻尖儿,灰溜溜地滚下床:“我就睡这儿。”   霍家的三少,别说睡地板,睡沙发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他就这么睡在ying邦邦的地板上。   自作孽,不可活。   苏文宣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将两个人从遇见到如今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每个细节都仔细推敲过。   末了,他竟然有些戚戚然。   那些离开他的人是因为不够在乎他,如今这足够在乎他的人,却是这么个……   天上一道闪电砸下来,猛的将苏文宣吓一跳,他一扯被子,心说,我这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坏事儿,怎么回回都要被吓死。   他的动静不大,但霍祈东听得清清楚楚。   霍祈东起身,手摸上床沿,在被子里找到苏文宣的手,紧紧握住。   苏文宣这会儿也没舍得挣脱他。   他想,磨合磨合,总能磨到顺心如意,总不至于半途而废。   李君晟那边,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挽救一下。   一想到这里,苏文宣就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背。   霍祈东吃疼,知道他心里有气,想着还是叫他撒了的好。   谁说温柔的人就是十全十美的,一旦冷起脸来,更不好惹。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就一个人在床上,一个人在床下,手拉着手,跟小孩儿似的。   外面开始下雷阵雨,雨珠子连串地打在窗玻璃上,颇有些韵律节奏。   苏文宣很快就睡着了,可是手还在霍祈东手心里攒着。   霍祈东悄悄地拉着他的手wen了一下指尖,又覆在自己的面颊上,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一言不发地在夜色中静默。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苏文宣迷糊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在客卧,又立刻去看床下的人。   霍祈东睡得很踏实,他本来睡相就好,往常两人在一块时非要抱着苏文宣,此刻老老实实平躺着,手搁在腰腹间。   苏文宣躺回去,想到从前文女士和苏茂琉闹脾气时,文女士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找我阿弟过来?   文女士的亲弟弟,正是文启政的父亲,年轻时就已经是在沪城打拼的有名律师,专为有钱人士打理法务问题。   有这么一位弟弟,倒的确可以唬人。   只是他们吵架一般也就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苏文宣也从未见过舅舅为了这种事来家里为文女士撑腰的。   而且,吵起来,苏茂琉哪里争得过文女士?   在苏文宣的记忆里,苏茂琉倒是不曾睡过地板和沙发,因为可以把苏文扬赶到苏文宣床上,然后他挤在苏文扬那儿。   这么一想,有两个小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关键时刻不至于沦落到睡地板的窘境。   他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   “你笑什么?”霍祈东晨起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苏文宣遥想的思绪。   苏文宣大早上的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打个哈欠起身。   “你不是说你冷静下?怎么变得要跟我冷战?”霍祈东费解地跟着他去洗手间,结果被他门一碰,吃个闭门羹。   苏文宣一边刷牙一边想,我总不至于要跟你大吵一架,我既说不过你也打不过你,那除了冷战,我能做什么?   他想起一些新闻里,总是说家庭冷暴力。   旁人的具体原因他不清楚,但此刻他设身处地,只能不无片面的想——这人难不成是自己想要冷暴力?还不是被逼到一定份儿上了?   不过,显然这也是不对的。   苏文宣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面孔,拉开门出去,看到霍祈东便主动道:“你去出差,别耽误工作。”   说着拿起昨天搁在床尾凳上的衬衣西裤。   霍祈东殷勤地将衬衣打开,亲自帮他穿上,又将扣子一粒一粒地系上。   一大早,看着这鲜嫩的肌肤却不能碰,霍祈东心里也是冒火,借着系扣子,时不时蹭两把算是解渴。   苏文宣拿起一旁的裤子,坐在床尾凳上,套进去,仰面看着霍祈东:“听见没?我没事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其实霍祈东的确得去日本,上次因为苏文宣出事他就没去,这次再不去了解下具体情况,的确是不放心。   “不行。我这头去日本,你扭头就能回自己家。”霍祈东也跟着坐在长条沙发凳上,一伸手就搂住苏文宣,“你别哄我走。”   苏文宣没动,只道:“我没有哄你。我也不回去,但我这几天要跟李君晟联络下。”   “我已经同阿昶联系过,他会处理,你……别联系了?”霍祈东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道,“行吗?”   苏文宣将裤子拽上来,站起身:“嗯。”   “真的?”霍祈东觉得他答应得太爽快,有些疑虑。   苏文宣摇着头,将衬衣纳进裤腰中,长长地叹气:“我早跟你说过,你若是这样,我们在一起,你会很累的。”   “我不累。”霍祈东睁眼说瞎话,伸长腿勾着他的膝盖小腿,深邃的眼眸浓情蜜意地看着苏文宣,脚慢慢地往回勾,把人勾到自己tui间,双手展开抱住他窄而平的腰肢,“苏文宣,跟你在一起,我不累。”   苏文宣的手落在他后颈,揉了揉:“好了,别腻歪,该上班上班,该善后善后。”   霍祈东在他腰间仰头:“那你……原谅我了?”   “没有。”   苏文宣无情地一把推开他,施施然飘下楼去吃早饭,完全枉顾后面那个仰面倒在床上的男人。   他一下楼,就看到许昶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似乎是在看什么资料。   “阿昶?”苏文宣朗声道,见他抬头看向自己,才道,“今天祈东几点的飞机去日本?”   “定的是中午的机票,不过……”许昶略有停顿,他昨天接霍祈东的电话,总觉得他今天可能出不去。   “嗯。”苏文宣点点头,只听身后插过一道声音伴随着匆匆下来的脚步传到耳中。   “改到周三,周三晚上飞成田。”   苏文宣摇摇头,没管他,径直走向餐厅。   小阿姨昨天被请出去,今天一早倒是来了,餐桌上按点搁着中西两式的早餐。   霍祈东将高背椅给苏文宣拉开,却见他一屁股坐在另一边。   他怪没劲地自己坐进去,又把牛奶早餐给他推过去。   苏文宣按习惯先喝一杯温水,才道:“李君晟的事情,你看着处理一下,别动静太大。”   这话说完,也觉得不对,动静已经这么大了,谈何收得回来?   轻咳一声,他又道:“尽量吧,别叫人找到你头上来。省的你和李君晟没事结个仇怨。”   说完,还是不对,这仇怨已经结了。   苏文宣自己恼怒,说个话也说不清楚,算了不说了,顾自吃早饭,一语不发。   霍祈东看他在那边脸色变换,也不知道想什么,只道:“那你周三出差,我再去日本?这一趟有点忙,是得过去。不过,你周几回来?能挑个日子去一趟?我陪你逛逛?”   苏文宣周三去,少不得是周末回文城,还叫他长途跋涉去日本,着实是为难他。“不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这话听在霍祈东耳朵里就变成了——我在生气,你别烦我。   他想了想:“一会儿我送你上班。”   语气笃定,显然不是请示苏文宣。   苏文宣低头挑眉,不做声。   出门前,霍祈东同许昶简单聊了几句,拿了苏文宣的奥迪车钥匙亲自开车载着他去工作室。   上车后,霍祈东主动将车子中央储物格里的墨镜盒取出来,递给苏文宣。   苏文宣简直吃惊。   有必要吗?   不过他面上照旧一派云淡风轻,接过后架在鼻梁上,看这位霍姓司机熟练地启动开出去。   抵达工作室的地下车库,苏文宣下车前道:“你开走吧,我今天不用车。晚上打车回去。”   谁料霍祈东从驾驶室下车:“我今天陪你上班。”   “……”   苏文宣不可思议地摘下墨镜,随手别在衬衣领口,半晌憋出一句,“随你。”   早知道跟霍祈东斗气,非把自己气死。   两人站在电梯里,进去时只有他们俩,一到一层,人就陆续进来。   霍祈东手腕一转,拉住苏文宣的手,手指微微扭动,五指相扣。   苏文宣眼神看向别处,却见到踩着电梯关门进来的李曼,他扯起个嘴角笑笑。   隔了两三个人,李曼左一看是苏文宣,右一看是霍祈东,一愣。   等终于抵达工作室那一层,李曼才看到苏文宣别别扭扭地甩开霍祈东的手。   小两口闹脾气了?   李曼又想——不对啊,怎么是一向成熟稳重的苏文宣在闹脾气?   千年难得一见。   别说李曼,全办公室看到他们这一对一起来上班,都奇怪。   前天刚一起团建过,倒对霍祈东不陌生,可是看苏文宣这神情还真的是令人费解。   一进办公室,苏文宣就顾自去忙,霍祈东则坐在长沙发上不声不响。   九点十分左右,李曼敲开办公室的门:“苏总,有个人,叫Andy,找霍总。”   苏文宣还没说话,便见霍祈东道:“你让他进来。”   这位西装革履的Andy拿着两台电脑,送到霍祈东的面前:“霍总,您的电脑和今天需要签署的文件,您今天不去东京的话,百源的项目要不要提前来处理?”   霍祈东一边卷自己的衬衣袖,一边道:“不处理,我今天有私事要忙,你先回去。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好的。”Andy忙撤出去,最后关门时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只见对方眼帘半落,眼神却似猫似的盯着自己,他忙将门合上,速速离去。   苏文宣就见霍祈东跟在自己办公室似的,打开两台电脑,一边儿是股市大盘,另一边儿是全英文的项目文件。   这人!   苏文宣拧了拧眉心。   约莫十点左右,工作室稍稍轰动了一下。   苏文宣在办公室都听见了动静,他去开门,却见李曼走过来道:“有人给你送了一大束鲜花。”   “谁?”苏文宣下意识问出口才想着——还能有谁,办公室里那尊大佛呗。   李曼耸肩:“你们怎么了?”   苏文宣摇头。   “苏总,快来拿您的花。”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   原来还不止有鲜花,工作室按人算,一人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品。   李曼走过去拿了一杯咖啡和一份可爱的甜品,摊手:“完了,霍总这下赢面很大。”   苏文宣看着大家乐滋滋地喝上咖啡,当然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把一米多高的白玫瑰花束,实在是头疼。   他将花一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进办公室,等合了门,便看到霍祈东在打电话,忙的要死。   把那花搁在他坐的地方,苏文宣才想——这么忙就去忙,何必到自己面前讨嫌。   霍祈东看到那花,又走到苏文宣面前去,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撑在他的椅背上:“怎么了?不喜欢?”   苏文宣不做声,手头事情多,懒得同他废话。   “苏总,一会儿赏光吃个饭?我定了家餐厅。”霍祈东微微弯腰,凑在他鬓角亲了一下,“好不好?”   苏文宣皱眉:“今天周一,你不应当有很多事情要办?”   “今天没有什么比让你原谅我更重要。”霍祈东果断地道。   苏文宣敲着黑色签字笔,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如果我一直不原谅你呢?”   霍祈东见他红唇开合,喉结也轻咽,眸光如炬般慢慢探入他的衬衣领口,落到那锁骨与肌肤上,他下意识地提醒自己,将眼神收回来,淡淡道:“那我一直就陪着你,直到你原谅我。”   “你就是个——”   流氓,无赖,不要脸!   苏文宣能想到的骂人的话,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一句也没说出口。   “怎么办?”霍祈东贸贸然问道。   苏文宣不解地仰头看他:“什么?”   “我想要你。”霍祈东说完就疯了一般wen在他的唇上,双臂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拥住。   苏文宣哪里反应得过来,稍稍一喘就被他攻城略地般入侵。   “霍祈东!”   他把人推开,“你非要我发火?”   “对。”霍祈东扯开自己的衬衣领口,“你对我发火吧,我就想你对我发脾气,打我骂我,把你一切的情绪都发泄在我身上!”他莽撞地将人抱起来,自己坐上去,把他按在tui上,“苏文宣,别跟我冷战?!”   一时半刻都不行,霍祈东受不了苏文宣的冷脸。   说完再度wen他,手已经快速按住他的yao带,用力往下猛拽。   “疯了你!”苏文宣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力气有些过大,发出啪的一声。   空气忽的凝结一般安静。   下一秒,霍祈东不怒反笑,手指揉进去:“给我,好不好?我想你,昨天熬了我一夜,苏文宣,你太狠心了!”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苏文宣这会儿衬衣西裤都乱成一团,“霍祈东!门没锁!一会儿曼曼进来了!”   “我在,她不会直接进来。”   霍祈东刚准备逍遥,就听到门被敲响,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苏文宣抬脚踹开他:“滚远点!”自己则赶紧站起来将衬衣收拾一番。   李曼拿着甜品探进来问:“苏总,甜品还有一份。”   苏文宣下意识地看一眼一本正经坐在那儿看股市大盘的霍祈东,略有些做贼心虚地轻咳一声:“放桌上吧。”   “咖啡要吗?”李曼又细致问道,她没意识到这儿差点发生点什么。   “不用了。”苏文宣道,“你去忙吧,一会儿叫你。”   李曼点点头。   等门一合拢,霍祈东立刻起身走向苏文宣。   苏文宣一伸手按着甜品盒,快速点了点他,眼神犀利地警告道:“别乱来!”   “我只是想吃点东西而已,苏总这么紧张干什么。”霍祈东扯起嘴角,戏谑一笑。   苏文宣翻个白眼,取过一盒:“你不是不吃甜的?”   盒子里装的是个白巧克力草莓酱的小蛋糕,苏文宣一个大男人一般自己也不会自己买这些东西,但搁在眼前,势必是要吃的。   霍祈东将小勺子剥开递给他。   苏文宣接过来,尝了一口,却见霍祈东眼神晦涩地盯着这蛋糕:“怎么了?这蛋糕令你想起什么重要文件没有批示?”   霍祈东神色负责地看一眼苏文宣白皙的面孔:“我只是在想你身上是抹奶油好看,还是抹草莓酱诱人。”   “咳!”苏文宣差点没呛着,抬手指了指门,“出去!”   霍祈东抬手:“不是现在,下次,下次再试试。”   “……” 第102章 102   苏文宣没跟霍祈东出去吃饭,他懒得出门,也有意叫霍祈东这人坐冷板凳,于是两人在他办公室一起吃十五块钱的外卖。   霍祈东倒是比苏文宣想的能上能下,连他都觉得咽不下去的粗糙米粒,他也照吃不误。   弄到最后,苏文宣想,到底是他受罪还是我自己受罪?   丢了筷,喝口水,心里头似乎塞着团湿棉花,看霍祈东这英俊面孔也横不是眼睛竖不是鼻子。   霍祈东有多忙,苏文宣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午睡,他则去小会议室拨电话。   苏文宣知道他是有主张的人,也不给他操心工作的事情,只是觉得他也没长大似的。   而自己呢,也跟回到少不更事一样,两人闹腾来闹腾去。   等他午睡睡醒,李曼给他送咖啡,单独问一句:“怎么回事?跟我聊聊?”   苏文宣喝着冰咖啡,抿下一口,末了,只摇头:“说不清楚,就是有点矛盾。”   “挺严重的吧?他都跑我们这儿办公来了。”李曼说着望一眼沙发边的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堆文件。   苏文宣顺着她的眼神也看过去,淡淡地问:“曼曼,你跟老方,也常闹情绪吗?”   “闹啊。”李曼理所当然地道,“这人就是不恼,他不舒服,闹完折腾一顿,人就舒服了。都是欠收拾。”   说完,李曼眉眼一弯,又笑了:“当然,我也偶尔闹,这个……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可劲儿闹呗,反正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就当是好好磨合了。”   苏文宣从前很少这么折腾,基本不合适也就分开了,也没这种机会。   现在想想,一点经验都没吸取。   “那老方也这么粘着你?”苏文宣不太相信,方启华不像是这种人。   霍祈东其实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人,可是居然就能这么死皮赖脸地围着人转,连出差都搁置了。   李曼道:“还行,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这不一样。我感觉,霍总还是欢喜你得厉害?不过他这款的,可能也霸道点?”   “不是霸道,是不讲道理。”苏文宣拿着咖啡杯靠着唇摇头,“完全不讲道理。你要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你就知道了,我说的一准没错。”   “那我可不评价。”李曼拨弄花瓶里的一枝花,道,“两个人的事情,就两个人定,外人说不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过么,总是不要太盲目,霍总与你之前的男朋友比起来,总是不同的,估计你原先那一套也用不上。”   “呵……”苏文宣笑出声,“何止啊,我都要被弄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所以说,枕边人很重要。说女人是说,嫁老公是重生。其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跟什么样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容易变成什么人,要么你变成他,要么他变成你,最好的是你们一起变化,找到最合适最恰当的相处模式。”李曼慢慢地道。   “嗯。”苏文宣点头,“这道理还是你懂一点。”   “我这不是这么多年跟一个人过日子过出来的?”李曼笑着起身,将办公椅推好,“成了,真要闹情绪就闹吧,别伤感情就行。有些情绪闹一闹,其实也有好处!”   她说了这话后,门就被人推开。   霍祈东拿着手机走进来。   李曼笑笑,立刻转身出去。   苏文宣也没看他,接了个王建强的电话。   王建强的大嗓门冲着手机道:“小苏,我上周估计说错了,我仔细问了问,台里说,换挡的事情是误会。”   苏文宣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瞅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霍祈东,“那李君晟的电视剧是改原先时间播出了?”   “对,之前黄金档,现在还是黄金档。”王建强也有些疑惑,不太确定地道,“中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搞错了吧,哎,那什么,你当我放了个屁吧。”   这人说话是到底不讲究。   苏文宣手指搭在桌上,轻轻一敲:“那就多谢王总特地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这话时,霍祈东已经走到办公桌面前,拖开椅子坐下去,双腿交叠:“可以?”   问的自然是李君晟这档子事情。   “可不可以也就这样。”苏文宣摇头,“别有第二次了。”   “以后你不能见李君晟。”霍祈东掷地有声地道,“一次都不行。”   “呵……”苏文宣懒得理会他这种幼稚的话,“去上你的班,别耽误正经事。”   霍祈东不太喜欢他这态度,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万一人跑了,他得不偿失。   他坐了坐,静默之中看苏文宣忙着看文件聊客户,左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半晌,等苏文宣终于歇口气,霍祈东按着桌沿起身,眸光沉沉地道:“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真的愿意跟我走呢?”   说完这话,他才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苏文宣一顿,又被他将了一军。   他想,我总要有个时间来过度,总要有个自己的节奏,三个月后走,难道我非得现在就弄得个鸡飞狗跳,才叫真的愿意走?   不过转念一想,的确是自己表现得太漫不经心?所以才叫他不安了?   苏文宣默默地看着他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晚上,霍祈东开车载着苏文宣去吃饭。   定的是苏文宣之前带他去过的法国餐厅。   今日格外古怪,整个餐厅过分静悄悄,苏文宣进去只见除了寥寥侍应生之外,再无其他客人,才对身侧的男人道:“你包圆了?”   “嗯。”   定的位置仍旧是原先那一间,推窗即可见小花园。   与之前来不同,约莫也是到了盛夏酷暑时节,原先的花红柳绿也变得萎靡不振起来,到这昏黄时分,已然不见曼妙花枝,连夜风也裹挟着燥热,摇曳起空空的枝头,有种无端的寂寥。   明明是如此热烈的夏夜,却空叫人有一种恻然。   苏文宣站在窗边,侧影单薄。   屋里中世纪的复古印花灯照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有一种戏剧化的意境。   他的袖口随意地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   “可惜不能去外面,等秋天再来,秋天时,可以去院子里用餐。”苏文宣淡淡道,扭头望向安然坐着的男人,看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手肘顶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眸光越过餐桌,飘向窗外,“想什么?”   “买个日式庭院?”霍祈东微微抬眸,“数寄屋风格的?”   “好啊。”苏文宣想也未想,便露出笑意来,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在闹情绪,忙抿着唇,半尴不尬地坐进椅子里。   霍祈东不是没看到,不过他当然不会强调这个,只知苏文宣既然喜欢,那当然是顺着这个话题深入聊下去,同他谈了谈四国的风光,又说到四国距离国内近,若是以后家里人过去度假也方便等等。   苏文宣尝着今天的咸黄油香烤龙虾,低眸不语,静静地听着。   白皙的面颊上显出几分柔和与静谧,像是一幅画卷,眼波如水,平添灵动。   霍祈东正说到入冬去北海道滑雪这事儿,便也沉默了。   苏文宣有些疑惑,抬眸看他:“怎么了?”   霍祈东抬手,越过四方桌桌面,握住他修长的四指:“苏文宣……我不该让你为难。”   苏文宣轻笑一声,低眸推开他的手,没应这话,只道:“这道香烤黑鳕鱼呢,经不起时间等,要快点吃。”   说着,取过一柄银质勺子,将主厨切好的二分之一蘸酱送到霍祈东的碟子里:“尝尝味道?”   “嗯。”霍祈东知道他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   苏文宣又淡淡地道:“这道鳕鱼配的是马拉巴黑胡椒汁,味道还挺有些特别的。”   “苏文宣。”霍祈东抿一口流光四溢的白葡萄酒,再度握住他的手,“我真希望,明天就是三个月后了。”   苏文宣手托着下巴,低眸淡笑:“其实很快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中流逝得快得多。”   只要回头看,一切都如江流汹涌般过去。   他拿起酒杯,对着霍祈东微微挑眉:“来吧,为这一顿美食,为这一晚。”   着实是很少见的安静,耳边只有流淌的钢琴声音,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繁忙之中难能可贵的享受。   纵然再有不快,过去便过去了。   两人碰了碰杯子,苏文宣将一整杯霞多丽,一饮而尽。   将空酒杯搁在桌上,苏文宣压低声音道:“我们回家吧,小霍。”   他主动握住霍祈东的手,笑得简单又自然,将他拉起来,主动叫他揽着自己的腰:“扶着我点,我喝多了,小老虎。”   霍祈东看他这般孩子气起来,心里柔和极了。   他当然知道,苏文宣有这种本事——他要是想叫人觉得舒服,必然能叫人感觉到如沐春风的。   霍祈东搂住他,轻声道:“苏文宣,我们回家了。”   “嗯。”苏文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勾着薄唇淡笑,口中哼着某个曲调。   霍祈东总觉得他喝了酒,颇有些不胜风流的意思,领口的肌肤也显得几分红,诱着人的眸光深入。   车子是许昶开回去的,两人坐在后排吹着空调风,一语不发。   苏文宣一直依着他,想起很多次,他们也是这样执手,相互依偎着回家。   “小霍……”   他一开口,就有淡淡的酒味,弥漫在彼此间。   “嗯?”霍祈东微微蹭动下巴,揉着他的发顶,“怎么了?”   “小霍啊……”   苏文宣的嗓音有几分如泣如诉的意思,伸开手臂,抱住他脖颈,“别推开我啊小老虎。”   “不会的。”霍祈东忽的心头起了一丝难言的情意,吻住他的唇,轻声道,“永远不会。” 第103章 103【完结】   苏文宣告诉李曼自己要“提前退休”的事情,是在周非庆功宴上。   那时,已经是十月初,周非的身价以一种不可估量的、几何倍速往上涨。   纷至沓来的合作与多如牛毛的邀约,一夜之间将这个年轻的歌者送到了一个极辉煌的时刻。   每当有人提到周非,都有人问——你知道他消失的这半年去做了什么?   圈子里无数人都亲自联系过苏文宣,打听周非是不是去进修、是不是谈恋爱、又或者是不是身染重疾,苏文宣都一笑了之,推脱说自己也不清楚。   而与此同时,八卦新闻、小道消息满天飞的营销文案,不断跳出来的微博小号绘声绘色地讲述在异国他乡偶遇周非的故事,无数的营销号打着“揭秘周非”的概念引导流量变现,深陷营销旋涡的大众推波助澜似的将他短暂的消失渲染得更加隐秘与传奇。   连周非看到苏文宣都只能惊叹一句——文宣哥,我自己都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那半年真的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文宣想,不是每个艺人都能赶上这么好的时代,这一个看似信息透明却越发扑朔迷离的全民娱乐时代,当人们不再有耐心名著,甚至连看三十集电视剧都要二倍速时,对娱乐明星八卦的追逐却更有一种如饥似渴的疯狂。   因为真人的故事,如此接近真实。   换个角度想,也侧面反应了当下时代中的每个人都在寻找自我,又寻找不到自我的窘境。   苏文宣在庆功宴上讲话,聊了半天没有营养的话,末了道:“工作不要紧,要紧的是开心。如果赚钱开心,那就赚钱,如果谈恋爱开心,那就去谈恋爱,做一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比做出什么要紧的成就重要得多。”   围着的工作室的人都在笑,有人说,苏总是不是今天太开心喝多了。   只有李曼知道,他是在说心里话。   有时候李曼也想,他也不需要别人懂他,他太了解自己了,以至于对谁都抱着一种极宽容的态度。   尽管这种态度有时候令人看上去总是有些过度。   不过,当她从苏文宣口中得知他萌生去意时,大为惊讶:“你疯了?现在工作室越来越好,你现在走?那这一堆事情怎么办?我承认小雅很能干,假以时日,她能接上你一部分的工作,我同她合作也觉得很愉快,但是现在就走?!”   “嘘——”苏文宣笑着用食指按自己的唇峰,“小声一点,曼曼。”   几杯葡萄酒,一张面孔上满是绯红,眼底却泛着柔和的光芒。   李曼声气儿高起来:“凭什么叫你放弃你的事业走?他呢!”   对霍祈东这个人,李曼是没有意见,终归有个好的人可以伴着苏文宣走下去,这是好事情;但这事业,怎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他也走啊,他这段时间频繁往返两边,日本收购的合作很顺利,接下去从地产金融改行做电子芯片,如今智能驾驶领域发展很不错,他有意想要试试。”苏文宣絮絮叨叨地道,“试试就试试呗,反正这么年轻。换个行业打拼也来得及。”   “那你呢?你不打拼你就退休了?”李曼简直两个眼睛都要给他瞪出来,“我知道你有钱,钱还不少。房子车子都有,他呢更有钱,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么依着他啊。你爸妈知道吗?”   “我跟我妈聊过。”苏文宣道,“她已经开始盼着去日本度假有地方住了。说是四五月份去看绯寒樱,冬天去札幌滑雪,她特别期待。”   “你妈真的是……”李曼忽然气笑了,“搞什么!”   “她还年轻呢。”苏文宣喝着酒,目光徐徐从工作室众多人的面孔上掠过。   他们今天在一家很有名的私人餐厅聚餐。   整个餐厅是玻璃构造,以中央一颗巨大的树为核心的玻璃建筑,夜里抬头就可看月色。   全场也都只有工作室的人以及周非的助理朋友等人,西式餐制,相对自由。   苏文宣又道:“我妈特别好,心态年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拘泥。不拘泥的人,过得快乐。”   “你也是不拘泥,现在还真给我三十岁退休。你倒是梦想成真了,让我们怎么办?”李曼埋汰道,“霍总可真是的,要知道他存了心要把你带走,早说,我就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哈哈!”苏文宣揽着李曼,“曼曼啊,我也没想到。很多事情,你知道的,就是那么一下子发生了。突如其来,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万一同他分开怎么办……怎么办……那就重头来过。就算到了四十岁,我还是可以重头来过,我不怕的,一点都不怕。”   他眸光灼灼地望向某个点,眼神之中不乏期许,亦是不乏坚定。   “哎哟,别说。”李曼热泪就直接滚落出来,“别又说哭我。”   “还是那句话,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可是……有什么最坏呢?我这前半生,平心而论,已经是非常好了,真的,特别顺,特别好。我想,以后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苏文宣淡淡笑着,眼里仿佛有星光,“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也觉得不好意思,才勉强一年,就要走了。到底是我不负责任。”   “那你好好安顿好大家。”李曼道,“大家现在都是以你为马首是瞻,你一说要走,肯定都得慌。小雅没事儿就嘀嘀咕咕地说还好有苏总在、还好苏总懂。每个人都相信你,信任你,你不要辜负大家的嘛!”她说着哭起来,靠在苏文宣肩膀上,流眼泪。   “我知道的。”苏文宣将空酒杯捏在手玩,“谢谢你曼曼。”   “别说话了,哎哟,我好烦。”李曼骂一句,又低声问道,“那我去日本你也接待我?”   “哈哈哈哈!”苏文宣痛快笑起来,“接待!你跟老方一定要来。”   “我知道的,你大学不是二外学的是日文,那正好去了还有些用处。”李曼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苏文宣摇摇头:“我都毕业多少年了,肯定用不上,除了唱唱歌,交流估计是不行。不管,去了再说。”   言闭,他又拍拍李曼的肩膀,一唱三叹似的道:“人生么,总是山一程水一程,山有山天光,水有水云影,想开点就好了!”   这几天霍祈东又在日本忙。   原本让苏文宣抽空去一趟,他是懒得坐飞机。   在电话里叨叨咕咕地直接拒绝:“是你非要这么急着叫我去,那你还不得把那窝儿弄得舒服点,我直接过去享受?你还叫我去给你跑业务呢?不去。”   “房子都定好了,你去看看庭院?怎么收拾你定?”   霍祈东最近发现苏文宣也有任性脾气,还有好些娇气,更兼而有之的是骨子里的懒劲儿,但是这脾气专门对自己发,他也就无所谓,反而更有些欠欠的舒坦,又仔细问道,“我给你发的视频和照片你都看了?”   “看了,没什么好收拾的,我过去好歹有个一年半载没事情干,就慢慢拾掇。现在急匆匆来回去弄,累。我手头的工作还在梳理,郑云峰那边的意思是让我把艺人资源让回去。艺人又想自己单干,我左右总要协调。”   苏文宣倒在床头,只要一闭上眼睛,全是工作。   周非、陆楠、梁诺,三个艺人的事情从大到小,简直可以把他给淹没。   “郑云峰那边没有别的经纪人,不是有个周群山?”霍祈东道,“让他接手?”   “他倒是开心坏了,平白接手我这么有前途的艺人!凭什么?我还不乐意拱手让给他。”   说起周群山,苏文宣忽的想到另一件事,“你还记得覃飞吗?”   “谁?”霍祈东疑惑地问,“利达影视的经纪人?”   苏文宣轻轻地“呵”了一声,手指在霍祈东平常睡觉的半边划来划去,“当时郑云峰做局请你们这些投资方老板吃饭,覃飞是安排伺候你,你忘了?”   霍祈东想起来了,那晚上的事情。   苏文宣这一说,如今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当时觉得覃飞长得是好看,似一张工笔画。   而苏文宣像极一副隽永的水墨,一切尽在不言中,非得要一看再看,也似永远不腻。   顿了顿,霍祈东笃定地道:“不记得了。”   “虚伪。”苏文宣直接低声笑骂一句道,“说好话也别说得这么没谱,这才多久?记性差也不是你这么差的。”   霍祈东听他笑了,才道:“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我真忘了。”   苏文宣又道:“你撤了李君晟一个奖,回头就落在覃飞手里了。覃飞是周群山带的,你说我是不是要骂你?”   “怎么又提李君晟?”霍祈东道,“说好不提的。”   “你这人,做了就做了,还不许我提。”苏文宣轻哼一声,“懒得同你计较。对了,周五能到吧?周末,我大哥婚礼。”   “嗯。”霍祈东道,“就算你大哥没有婚礼我也得回来了,我想你了,苏文宣。”   “少肉麻。”苏文宣笑道,“也不腻味?”   “不腻。”霍祈东就想天天搂着苏文宣。   两人在电话两头静静地不说话,呼吸声有些浅也有些淡,但听得清晰。   “苏文宣。”   “嗯?”   “你什么时候答应同我结婚?”   “你电话里求婚?你这人,太不讲究了吧!”苏文宣控诉道,“不成,太没有诚意了。”   霍祈东也笑了:“那我有诚意,你就同我结婚,是这个意思?”   “得了吧。再看!”苏文宣忙忙叨叨地说自己困了,要睡觉,两人便道别说晚安挂断。   他躺下后,想起霍祈东,又了无睡意,从床上起来。   入了秋,天气渐凉,苏文宣拿起床尾凳上的褐色法兰绒睡袍裹在身上,慢慢地走下楼去。   夜里十点多,他去餐厅看看那条小金鱼。   挺长一段时间三餐都有人照顾,它吃得发福起来,苏文宣用金属杆子逗逗它:“小霍?小霍,你怎么肥成这个德行了。”   奈何小霍不理他。   苏文宣看他黑色长裙摆鱼尾晃荡来晃荡去,末了提醒一句:“你啊,小心三高!”   说完笑眯眯地回二楼继续睡觉。   隔了几日,霍祈东从东京回来,苏文宣亲自下厨。   最近菊黄蟹肥,小雅老家在挺有名的淡水湖边,多数专营养殖大闸蟹。   苏文宣索性请她帮忙从家里购置了一批,一是给工作室的人尝尝味,二是送近处一些朋友。   还给家里和舅舅家各送了两箱,都是近四两的公蟹和三两多的母蟹。   这几天文女士忙着苏文扬的婚礼,心里头焦急都没吃好没睡好,等苏文宣把螃蟹送过去,才说终于找到点可以吃的了,高兴得立刻焕发活力。   苏文宣自己则将大闸蟹搁在冰箱里,专等着霍祈东回来一起尝尝鲜。   霍祈东回家时,苏文宣刚好将一蒸屉的螃蟹放进去,听到开门声,从厨房出来。   两个人天天打电话,可说的不可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自然这会儿也不矫情,苏文宣只道:“回来了啊。累不累?不累就洗个手吃饭。”   说完他就要回去,却听在换鞋的霍祈东道:“苏文宣,你就这么迎接我回来?”   “那怎么的,我给你放个鞭炮?锣鼓喧天一下?”苏文宣半靠着墙,眼底有淡淡笑意。   他是从工作室回来直接下厨房,此刻还穿着淡蓝条纹衬衣西装裤,可真是有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意思。   霍祈东将拉杆箱推进来,口中道:“过来。”   苏文宣最听不得他拿出做老板的派头,对自己发号施令,他不动:“你自己过来啊。我忙着,一会儿吃饭了。”   霍祈东将拉杆箱搁在楼梯口,又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扶手上,深邃的眼眸一直凝视着苏文宣。   这人站在白墙处,皮肤比墙还白,而且透着嫩。   清楚的都知道他已经快三十了,不清楚的还以为他最多二十五。   霍祈东走过去,展开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一点都不想我吗?”   听上去可真是有些可怜。   苏文宣捧着他的面孔,在他唇上啄一下,眼底散着碎金似的光:“想啊,想霍总回来给我捏腰捶背伺候我!”   霍祈东正要开口,却被他手指塞进唇中,他立刻尝到一股味道,皱眉:“什么东西?”   “哈哈哈……”苏文宣抽出手指,作怪似的晃了晃,“老姜啊,怎么样,味道如何?”   大闸蟹盒子里配的生姜有些多,他怕吃不完要坏,于是全切成姜丝,手指上全是一股味。   霍祈东搂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苏总,我一回来你就作弄我?晚上准备怎么补偿我?”   “呵!你这脑子里……我给你塞点姜丝进去,去去腥味!”苏文宣笑着骂他,又舍不得真的过了分,立刻亲亲他柔软的薄唇,“小霍,想我呢?”   “想,很想很想。”霍祈东推着他靠在墙边,深深浅浅地wen他,she尖抵进他的唇中。   苏文宣永远是他期待中的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厨房里发出噗噗声,苏文宣才忙推开他,低笑道:“大闸蟹要煮飞了!”快速冲进厨房,将火关掉,又道,“你洗手吧。”   金灿灿的大闸蟹一上桌,苏文宣就感叹一句:“哎呀,上次你从日本带回来的那瓶清酒没带过来。不然可以咪一点,多好?”   “谁说没有?”霍祈东在苏文宣惊讶的眼神中起身,绕出餐厅。   “去哪里啊?你拿来的?还是阿昶送来的?”苏文宣在后头问。   这屋子是有一件专门的品酒室,里面的确搁了一个藏酒柜,霍祈东找到那瓶须藤本家的清酒,施施然走回去,对着意外的苏文宣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如你所愿。”   “嘁——”苏文宣一笑,“记你一功。”他说着去厨房取两枚玻璃酒杯。   等清酒倒出来,苏文宣闻一闻味道才道:“好香的酒啊,像是……”   他这个不喝酒的人非要说出点高深的话来还真的是很难,末了,只道,“我想起以前我外婆自己家酿的米酒,还得放个一两年以上,不然没有这么醇厚。”   说完,他一饮而尽。   霍祈东淡淡道:“少喝点。”但是又给他倒了点。   “不怕,就当是驱寒了。”苏文宣将一只螃蟹齐齐整整地剪掉了八爪,掀开盖子,颇有些兴味也颇有些讲究地吃起来,“我小时候,大闸蟹还没这么贵,哪儿还需要精装盒子买呢?一入秋,家家户户都吃这个,算是家常菜色。谁知道现在物以稀为贵,一只螃蟹贵点的要几十块。”   霍祈东品着清酒,听他絮叨,又道:“吃起来太麻烦。”   “嗯。”苏文宣慢条斯理地收拾了一只螃蟹,一边说起再往前,父辈跟大闸蟹的故事,一边用配套的工具将蟹肉都挑到蟹壳里。   等装了满满一蟹壳的蟹肉,苏文宣才笑笑道:“我妈从前就给我和大哥这么弄,我还抢我大哥的吃。一晃眼,我都三十了。我哥明天就要结婚了,不可思议。”   霍祈东淡淡道:“是你哥结婚晚。”   “要你说呢?”苏文宣眼神从他脸上淌过,又笑了,“晚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开心就成。我爸说的特别好,一个人,就是自己心里感觉到知足开心,那做什么都是合理合情,应当的。别人说什么,都可以听过算过。”   “那违法犯罪呢?”   苏文宣隔着桌子瞪他:“霍祈东,你非要跟我抬杠?”说着把他面前才吃了一口的蟹肉拿到自己面前,“得了,我不给你吃了,你自己弄吧!”   “你不给我弄,我不会啊。”霍祈东看他这小孩儿脾气发作,“真的不会吃。”   苏文宣朝他眨眨眼:“叫我一声文宣哥?”   “那你自己吃吧。”霍祈东直接放弃。   “你怎么回事?”苏文宣觉得他没劲,开个玩笑都不答应。   霍祈东耸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扯吧你就!”苏文宣见鬼了,才从他口里听到这话,“你就是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装。”   “没装。”霍祈东委屈,“我说真的。”   苏文宣看不得他这睁眼瞎话的样子,将蟹肉给他递回去。他自己则又给两人倒一杯清酒,感叹一句,“真好。”   也不知道是说什么好。   反正又知足又满意。   霍祈东吃东西是很有些斯文绅士的,也看得出来家教的确是严格。   可苏文宣托着腮,晕晕乎乎地想,这么严格的家教,怎么教出个流氓式样的人来?   吃过饭,两个人洗了手去二楼。   苏文宣拿了清酒和杯子,坐在外间的北欧藤椅上。   这是Camille最近才叫人送来的,之前缺货。   两把,适合两个人一起坐着看云,看天,看月色。   霍祈东第一次见,但觉得苏文宣买的东西都有种奇特的和谐感,陈设在阳台,跟地毯、沙发,甚至是窗帘的色调都是融合的,似乎纯天然就应该搁在那里。   他坐进去,很舒服,看一眼苏文宣,他正低眸再倒酒。   “还要喝?”   “诗酒趁年华呀,今天月色这么好,不喝酒,可惜了。”苏文宣递给他酒杯,“喝吧喝吧,两个人喝完这么一点点,又不碍事。明天也没工作,就是参加个婚礼。”   他弯起眉眼淡笑,叫人不忍心拒绝他。   可是霍祈东接过酒杯后,却将酒杯放下,将他从椅子上拽进自己怀里,咬了下他软软的耳垂,低声道:“我不想喝了,我想吃你。”   “忍一忍。”苏文宣喝得多了,拍着他的肩膀,随口道,“男人么,不要这么急色,显得跟流氓似的。”   “我不就是流氓?”霍祈东轻嗅他领口的气息,说不上来的温暖与性感。   真奇怪,苏文宣的身上结合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既叫人充满安全感,本身却又充满了危险的诱惑性。   但这两者却不冲突,双双都在引着人挨近他,渴望他,甚至想要全须全尾地得到他、占有他。   苏文宣倒在霍祈东的怀里,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要先洗澡,我今天出了汗,做了饭,脏得很。”   “那就去洗澡。”霍祈东打横把人抱起来,径直走进宽阔的浴室中。   苏文宣被他稳妥搁在沙发上,眯着眼,眼神有些发虚地看他往浴缸中倒水,水声哗啦哗啦,他轻声地哼着音乐。   也许清楚心里的人会永远在身边,好似一切都不着急,一切都可以慢慢地来。   “你知道吗?”   “嗯?”霍祈东走过来,抱起没骨头似的他,“怎么了?”   “说了你也许不大要听,但我也想跟你说。”苏文宣说完浅笑,“是郝一洋……一洋前一阵跟我说,他要出国了,他男朋友同他一起出国进修。”   “嗯。”霍祈东的确不大愿意听,不过这事儿总比李君晟的听上去好一点,“那怎么,让你送行?”   一边说话,一边给他将衬衣脱去。   苏文宣修长的手臂搭他宽阔的肩膀上,听到这,伸手捏他的后颈:“别瞎说。就跟我说一声。我听着,挺好的。总是趁年轻多学点东西。”   霍祈东不做声。   等把人送进浴缸,他也脱了衣服,踩着水进去。   “你还一起啊?”苏文宣刚要发牢骚,就被他严严实实地抱住,一wen。   两人湿漉漉地拥在一起,苏文宣咬他的下唇:“你可真是不要脸。”   霍祈东重重地wen他,叫他气息不稳地搂着自己,才松开他:“在你心里我多不堪?”   “呵!反正相当不堪!”苏文宣笑着搂紧他的脖颈qin他,湿润的唇落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啄他,柔情百转。   霍祈东耐着性子等他尽兴。   他最近已经发现,苏文宣是个qian戏爱好者,折磨起人来很有一套。   但只要等苏文宣wen得舒服了,后面霍祈东怎么折腾他都没有怨言。   霍祈东在浴缸里要了他一回,又抱着人起身,叫他贴在窗玻璃上,又胡乱放肆一回。   喝了点酒,第二次也闹得太狠,最后苏文宣直直晕过去。   霍祈东轻车熟路地给他清理一番,上床后,还给他揉了会儿后yao。   “苏文宣?”霍祈东轻声唤他的名字,见他真的睡得很沉,才轻轻wen他的眉宇。   两人拥在一起,双双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文女士的电话打到第五遍,苏文宣才在惊慌中被吵醒。   他一睁眼,还以为自己在白日做梦。   一扭头看窗外日光灼灼,苏文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一边满世界找手机,一边踹床上的霍祈东:“快起床!我哥婚礼要迟到了!”   霍祈东那点起床气都来不及发作,就被苏文宣甩了一脸的衬衣西装,忙跟着起来。   苏文宣对手机那头的文女士保证:“我们一定能到的,别急,直接从家里过来很近的。”   因为陈茵茵从小跟着老一辈长大,老人家是基督教徒,她也信教,这场婚礼就定在市区一家老式教堂里举行。   苏文宣一边穿衬衣,又转身进衣帽间挑领结和配饰。   两人穿的是一式的戗驳领双排扣西装,苏文宣的是浅灰威尔士亲王格文纹,霍祈东的是黑色细白斜条纹,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一起出现在教堂时,文女士左右一看满意得不得了,骄傲,悄悄对苏文宣说:“好看,都好看!”   苏文宣心道:您要知道这西装衬衣是花费多少钱做出来的,还不得跳起来。   老式教堂不大,约莫容纳七八十人,现代化建筑风格,除了十字架和圣母圣子雕像,单纯从建筑内部是看不到太多的基督教风格,更像是一间普通的大礼堂。   此刻鲜花、灯柱漫布,弥漫着浓郁的罗曼蒂克气息。   西式婚礼比中式婚礼过程简单些,苏文宣坐在前排的观礼席位上,旁边紧挨着霍祈东。   婚礼还未正式开始,悠扬的唱诗班音乐萦绕在周围。   苏文宣从绑满鲜花的椅背上抽了一条细细的丝带。   “左手给我。”   霍祈东微微皱眉,不解地问:“怎么了?”   “给我就是了。”苏文宣道。   霍祈东将左手递给他,以为是要握住他,谁知,看他拿出一根细窄的白色绸缎,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绕了两圈,又打了个漂亮利落的蝴蝶结。   他的心跳骤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将他低眉顺眼的模样收入眼帘。   将飘带稍微打理一下,苏文宣抬起星眸对他淡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了,霍祈东。”   这场婚礼,霍祈东压根儿没看清楚新郎新娘的模样,全程他就只凝视着身边这位浅笑着的男人。   温柔的苏文宣,霍祈东的全世界。 第104章   苏文宣和霍祈东是当年十二月份去的日本,熬过一个冬天,就等到三四月份的春暖花开。   和国内的气候差得不多,也不太需要适应天气。   更妙的是,霍祈东买的这栋别墅,自带一个花园不说,更有一汪露天汤池,生生把苏文宣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体质好好地改善了一番。   日式和风的别墅,更是通透。   原木色建筑,显得轻巧又清爽,只是面积有些大,两三个人住着,的确显得空旷,光一个厅堂就有一百多平。   冬日里苏文宣懒得动,但一开春,整个人活络过来,在家里一位在日工作的中国阿姨帮助下,要铺密制的草席。   铺草席之前,得先擦一遍整个厅。   他是特地嘱咐了阿姨,让他来动手,权当是锻炼身体。   他一个冬天懒病发作,又不需要工作,脑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除了接接电话,捣腾捣腾手中那些个资源人脉,就没怎么用过脑子,加上刚来那个月每天阿姨换着法子做新鲜日料,搞得他生生胖了四五斤。   所以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乐意工作的人,能不工作,谁还提溜着脑子去上班?   于是这天,春风和煦之中,苏文宣起个大早,饱食一餐后,就预备着动手要擦地板。   厅堂正对着的大院子,远处是一叠一叠的矮松,绿得极有新意,按照一定规制栽着红叶,地上则是一大片青石板,搁着各色他从别处淘换来的盆栽。   苏文宣放了个音乐,一边擦地板一边听歌,时不时看一看外面的春光绿意。   好不容易将三分之一擦完,实在是不行了,腰酸背痛地倒在擦过的位置,灰色的薄毛衣拽高露出了腰也不管,苏文宣仰天长叹:“霍祈东,买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   “先生,我来?”阿姨穿堂而过,看这男主人毫无形象可言,便要上手擦地。   “不行!”苏文宣将擦地板的布头丢在木质水盆里,义正言辞地道,“你别动,我叫他来擦!”   这个他是谁,自然是不言自语。   “好的好的。”阿姨忙将榻榻米椅送到墙角边,四张椅子排好,“那先生中午吃什么?”   “啊,又要吃饭了啊。”苏文宣觉着自己迟早吃得脑满肥肠,回头文女士都得嫌弃死他。“喝汤吧,弄个面条什么的都行,就昨天的汤有点咸,然后稍微少放点肉……”   苏文宣觉得自己就差说出一句——我减肥了。   等霍祈东办完事下午回家时,刚进入空无一物的大厅里,脚边就被丢过来一块抹布:“擦地吧小霍。”   只见苏文宣倚在一张榻榻米椅里,细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眼帘半耷拉地仰眸望着自己。   窗外的微弱的阳光照耀进来,他头发长了些,更墨染似的漆黑,眼珠子泛着淡淡的琥珀光彩,迷人极了。   霍祈东将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扔在另一张椅子上,盘腿坐在他身前:“苏文宣,你怎么越来越像猫了?”   “我属猫的,你不知道么!”苏文宣抬抬下巴,既冷酷又无情,“擦地板!”   霍祈东长腿一收,把人往怀里带:“我没吃午饭。”   这英俊男孩子,最近越发成熟深沉,但在苏文宣面前,总显露出几分腻歪劲儿来。   “那正好,现在擦,我叫人去给你做饭去。”苏文宣虽然嘴里说着这话,但白嫩的脚掌在他小腿上碾过,坏笑着望着他,脚就顺着他的小腿、膝盖往上攀,最后抵在他腿中央,警告道,“去不去?!”   霍祈东握住他秀气的脚踝,揉了又揉,皱眉道:“怎么又不穿袜子?”说着,松开他,扭头穿过两进的屋子,从主卧找出一双袜子来,非得给苏文宣套上才罢休。   苏文宣看他乖巧,弯腰握着自己的脚,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扯了扯耳垂:“这么殷勤啊!还是得擦地板。”   霍祈东哪儿干过这个,凑上来吻他,跟他嬉闹:“不擦行不行?”   “行啊,喊我一声文宣哥。”苏文宣这人也是执着,这事儿一直都记得。   结果,霍祈东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松开他,“这个,怎么擦?”   “哈哈哈!”苏文宣笑得倒在椅子里,踹他的小腿,“捡抹布,弯腰跪着擦呗!”   地板ying邦邦,苏文宣的心也是铁石心肠。   “你擦了三分钟,就该后悔搞这么大一个酒店式样的房子了,真的累。”苏文宣摇着头,拿起手边的一杯清茶。   他近来爱上了慢条斯理的茶道,自己在家没事就折腾折腾,不过大部分时候又觉得日本人实在是太繁文缛节,喝个茶,仪式感这么强,偶尔可以,天天这么样子,他不行。   苏文宣将推拉门都移到一边儿,站在门口处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看霍祈东蹲在地上萎靡不振地擦地板。   他心道,这小子,穿得西装革履去上班的确是格外惹眼,眼下这么颓丧气儿地做家务活,居然看着也还挺像样子,主要还是肩背腰线生得漂亮,自己平日里又端正,绝不弓腰驼背……   这身材,如果去签约当模特,是不是挣得不比做生意少呢?   苏文宣唇边靠着一杯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遥想起来。   “苏文宣……”   “干嘛?”   “好了吗?”   “好个什么?我早晨擦了三分之一,你擦了我擦的面积的三分之一,就开始喊了?”苏文宣将茶杯一饮而尽,“赶紧的,我今天监工!”   霍祈东早上还跟下属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在苏文宣面前挨他的教训。   他虎着脸,眉目深沉地看一眼苏文宣,慢慢站起来。   苏文宣将手中的白陶茶杯丢在矮几上,撒丫子就躲:“你干嘛?”   “你陪我擦。”霍祈东大步流星地冲过去,圈住他的腰,把人直接从地上抱起来。   苏文宣踢着两条长腿:“我不擦,我擦了三分之一了!你看到那光可鉴人的位置没?我擦的!”   饶是苏文宣胖了,还是被霍祈东轻而易举地撂倒,两人滚在地板上。   “还没擦呢!”苏文宣推着他的肩膀。   厅里的门都是敞开的,风声穿堂过,脚步声也隐约听得见。   霍祈东的手顺着他的腿往腰上揉:“我晚上给你擦背,好不好?”   “那能一样吗?啊?!”苏文宣瞪他,按住他揉进自己后脊的手掌,“你这手也没洗过,就要乱来。”   说着,苏文宣同他挣扎、扭动起来。   霍祈东让着他点,就被他一翻身骑在腰上,他往上挺了挺腰:“怎么?想来这个?”   “我可去你的吧!”苏文宣坐着笑,忽的又安静起来,眉眼往下觑,看他这浓眉压眼的立体面庞。   苏文宣细长的手指撩起他光洁的下巴,微微俯身,凑到他唇边轻声问:“这位少爷这么英俊,要不要到我们家做长工啊?”   说完苏文宣笑得不行,自己乐呵乐呵地倒在他肩膀上,“不行了,我光想着请个长工擦地了!都是你!还不快起来。”   他自己也愈发觉得自己幼稚活泼起来,恐怕是因为在霍祈东面前,总有恃无恐。   不过,霍祈东都不在意,只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长工不行,不过,可以到你们家做上门女婿。”   “呸——”苏文宣吻着他这唇,嬉笑起来。   两人在地板上玩闹,外头经过的阿姨看一眼,当没看到。   等过了十好几分钟,又经过,还是这样闹着。   她不知道,这两人能这么不知羞地闹上一辈子。 第105章   文女士和苏茂琉来日本旅游过两次。   第一次是四月樱花祭,去的是东京最大的上野公园。   但是人多,文女士去之前兴冲冲,看到人满为患,乍一看樱花又是小粉白的花多,不像是照片里那么诱人,一下子失了兴趣。   等跟着人群大流进入公园深处,才看到条条路边粉色的樱花,心情好起来。   可总归这一趟看樱花之旅,在文女士眼里还不如去明湖边看柳树,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去明湖是逛后花园,来上野公园,逛东京人的后花园,都是一样看人后脑勺,不值当。   加上这一趟时间赶,也没去别处,就是吃吃喝喝地在东京呆上几天。   这事儿,其实过了也就过了,苏文宣没往心里去,文女士那脾气他是熟悉的,全凭个兴致,总不至于样样满意、事事周全。   兼而这樱花好不好看,也不是他能定的,反正文女士自己来过看过,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   可是霍祈东记得,非但记得,到了凛冬就蠢蠢欲动地撺掇苏文宣再请二老来一趟,说是去北海道滑雪。   恰逢苏文扬和陈茵茵也想带着人去旅游。   霍祈东就捉摸,让二老来日本,请苏文扬他们自己去别处过二人世界。   这会儿,霍祈东正在看合同文件,有几个国内公司在谈芯片采购的事宜,采购数额大,他亲自过目。   苏文宣躺在他身后,穿着羊毛厚袜的脚就搁在他后背上,仰头躺着,一听他说这事儿就发笑:“我还不乐意伺候我妈,你非要请来?回头滑雪,又不高兴了,那你怎么的,明年再换个地方再请?”   说着,用脚在他背上轻轻一踩。   “你先请。”霍祈东头也不回地快速将手上的文书收拾收拾。   苏文宣越跟他过日子,就越发现,这人的确是比一般人要执着也要坚定。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搁在哪个时代,都是正道理。   他这么拿主意,非要请,苏文宣自然不好往他脸上泼冷水,显得自己太不像样子。再者他想跟二老示好,也是因着自己,当然更加得鼓励着。   “好好好,请请请。”   于是苏文宣先同苏文扬沟通一遍,看看他们小两口去哪里,文女士自己个儿的意愿又大致如何,聊了两天,才敲定说是来。   文女士还在电话里问苏文宣:“不给你跟小霍添麻烦吧?小霍不是很忙的嘛。”   苏文宣笑道:“小霍邀请你来玩的。”   “我不信,你别骗我。”文女士上次来,对霍祈东态度倒是很好,只是客气得厉害,怕是说了什么不开心的,叫苏文宣难做。   其实苏文宣一点都不觉得难做,他通常是懒得管。非要他们聊得热络,也是难事,不如随他们去,也省得自己操心。   这一趟滑雪之旅,是霍祈东操办的,去的是二世古国际滑雪场。   霍祈东格外谨慎妥帖,先是和苏文宣去了酒店,略微熟悉环境,第二天文女士和苏茂琉下飞机,就是他亲自开车去新千岁机场接回温泉酒店。   苏文宣想着他这份心意,倒是心里头热乎。   文女士有半年没见苏文宣,头一句就是——哟,你怎么发福了。   那天也是苏文宣不好,起早穿一身米白色的毛衣和浅咖的长及膝羽绒服,羽绒服的毛儿还飘飘荡荡地围着脸孔,视觉上的确有一种不可遏制的膨胀感。   他一边给他们推行李箱,一边揽着文女士,一开口就是瞎说八道:“我中年人了,能不发福?”   瞅一眼霍祈东,正和苏茂琉说北海道最近的天气,聊着琐碎的家常事情。   苏茂琉老派,一定是要问过他家里的父母如何,霍祈东一一答了,倒是很敬老的样子。   车子从机场往酒店开,就开始下雪。   文女士欣喜,用手去接雪:“老头子你看看这个雪,我好像听人说北海道的雪叫粉雪,看着真好,比文城那点毛毛雪好。”   苏茂琉正在用手机,头也不抬地道:“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上次说东京的樱花不如文城的好。”   “哎呀,我都忘了。”文女士推推他,叫他不要提了,“你看什么呢?”凑过去仔细看一眼,是古玩店小工发来的消息,“不在几天没事情的。”   “好了好了,就这两条。”苏茂琉发了几条微信,又嘀咕道,“是得省点国际漫游费。”   苏文宣掰松了安全带,扭头跟他们搭话:“生意好吗?”   文女士埋汰老头子:“一年出一件就是生意好,出两件就是相当好。反正进的比出的多。”   “这小半年还行,摆件出的多。”苏茂琉寻思了下,“早知道给你们带点什么,忘了。”   上一次来是带了个檀香木的摆件,苏文宣原先觉得檀香安神,就搁在卧室,结果发现味太冲,别说安神,简直就是要命,只能放到客厅离去。   那客厅,开春还是空空荡荡,后来他在家没事,东买个盆栽,西放个书桌,逐渐塞得满满当当起来。   如今再要擦地板,面积足足比原先小了二分之一。   苏文宣望着车前雨刮器将纷纷扬扬的小雪扫掉,又道:“你们感觉这温度怎么样?衣服带的够吗?不行,我们晚点儿去酒店附近的商场买衣服,穿保暖点。”   “够!”文女士道,“我觉得还行,比文城那个阴冷的要舒服一点了,是吧老头子?”   苏茂琉两手搁在身前,说了一句:“明天看,应该够。我够了,你妈可以买点。”   文女士怕冷落了霍祈东,又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他们来是不是耽误时间等等,霍祈东老老实实回答了。   苏文宣瞧着他今天乖得很,哪有跟自己面前那股子气焰嚣张的样子。   等到酒店,文女士更开心了,定的温泉酒店,每个套间都有户外汤池。   苏文宣同他们定好安排,请他们现在酒店休息,泡汤也行,等下午接他们一起去吃日料。   要走的时候,文女士请他们留步。   “怎么了?”苏文宣看文女士一脸严肃,转身去行李箱里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苏茂琉见了笑笑,顾自去落地窗边看连绵起伏的雪景。   文女士是对着霍祈东说的:“本来上次来就要给小霍的,忘了。”她自己说着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老了老了,记性不好。”   苏文宣瞧着这阵仗,笑问:“我是不是也回避下?”   “哎哟,你回避个什么?我又不是要拿出个zha弹来。”文女士白他一眼。   苏文宣和她同时笑起来。   霍祈东意识到,苏文宣同文女士的眼睛是蛮相似的。   但文女士的眼睛往上飞,更有些戏剧化的美感,苏文宣的眼窝则更凹陷些,显得更英气。   两人笑起来时,就非常接近了。   文女士展开手里的红布头。   “你还真的是藏了个宝贝啊。”苏文宣忙凑过去,“这是什么东西?”   两片玉佩,精工细作,搁在红丝绒袋子上,倒是很有些润泽。   “不是什么宝贝。”文女士道,“你外太婆给我的,叫是叫白玉凤凰,一凤一凰,但你爸爸说了,是个假货。”   “……”   这戏剧性。   苏文宣和霍祈东对视一眼,快要笑死了:“那你还拿出来给人呢?”   “那怎么说的,这是你太婆的心意。”文女士道,“我出嫁那会儿,她都老年痴呆了,能藏着这些东西要给我这个做外孙女儿的,也相当不容易。”   说着说着,文女士眼眶就红了。   苏茂琉背着手走过来,远远看一眼:“给就给了,说这个干什么呢?”   苏文宣便自己拿过来:“那意思是给我的还是给小霍的?”他看一眼霍祈东,一脸严肃,不知道想什么。   顺手抽了一张纸巾给文女士。   “给你们的。另外,文扬那里是一对金片,你是一对玉片。金玉良缘么。”文女士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文宣又得笑死,这到底怎么算的金玉良缘,他递给霍祈东看一眼,又问:“那金片总是真的咯?”   文女士还没回答,苏茂琉又远远别了一句进来:“包金的。”   苏文宣差点没掐大腿:“不成了,这事儿怎么这么逗?”   “噢哟,你嫌弃,你嫌弃还给我好了。”文女士被这小儿子气死,“你以为你太婆容易啊?给我的时候,说了要你们定了终身,再给你们的。金片给茵茵了,我想么,这个玉片就给小霍。小霍啊,你别嫌弃这是个假的。”   霍祈东这时将东西收进去,郑重道:“谢谢妈。”   “哎,是嘛,这才乖。”文女士一边擦眼泪一边瞪苏文宣,“你不像样子。”   苏文宣哑口无言。   往日里都是他说霍祈东这个没数的不像样子,今天被文女士说,得了。   等回到隔壁套房,苏文宣重新捏着这一对凤凰玉片对着窗外的冬日的冷光细细看起来,头也不回地对着正在脱外套的霍祈东道:“你别说,这个色泽、这个透光,看上去还挺真的。摸起来也趁手。其实很多东西,甭管真假,第一眼看着舒服,我觉得就是好的,你说是吧?”   他扭头看看站在一米远不动的霍祈东。   “怎么了?是不是开车太久有点累?去躺会儿?”   霍祈东似乎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你说得对,摸着趁手,看着舒服,就是最好的。”   说完,淡淡地望着苏文宣的面庞,容色和缓地走上前,把人揽进怀里,心里瞬间妥帖又温暖。 第106章   二世古国际滑雪场这几天倒也没有节假日那么热闹,但因为滑雪环境优越,依旧有不少日本本国和游客。   苏文宣一行人去了三天滑雪场,文女士和苏茂琉学了一天双板滑雪。   原本苏文宣以为,第一天估计就吃不消得回酒店躺着,结果文女士精气神好得叫他咋舌,而且平衡感超乎寻常的好,比苏茂琉适应得更快。   第二天,还在雪场遇见一对中国老年夫妻,四个老人的节奏意外地合拍,乐得苏文宣撇下他们,和霍祈东一起上高处的山道。   霍祈东先坐进索道的缆车里,拽着苏文宣坐进来,他抬起带着护目镜的脸,看一眼远处的雪道,莹白的雪地反射出白光,他握紧苏文宣的手道:“有点高,怕吗?”   苏文宣笑笑:“摔下去我就把你也带下去,回头你垫着我点儿?”   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感觉此刻的苏文宣更真实了些。   缆车慢慢地启动,霍祈东拽紧将他裹得厚实的手臂,慢慢凑过去。   “干嘛?”苏文宣吓一跳,他刚正在看远处的风光。   寒风凛冽,小雪飘飘。   “你过来点。”霍祈东发现这揽着不太好操作,虽然两人夹着手臂,人也就在旁边,但也不能太大幅度。   苏文宣一只手握着扶手,抿着唇,直摇摇头,连话都不想同他说,晃了晃脚上的滑雪板:“小霍,叫哥,叫了哥就凑过来让你亲,哈!”   “……”   霍祈东看他的薄唇两眼,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绝对不能接受。   等终于沿着索道抵达山道,苏文宣站在高处,用力地喊了一声,才扭头对霍祈东道:“真爽。”   这一片区域的人偏少,一般是滑雪技术过得去的人才上来,如此,白雪皑皑,松林丛丛,叫人仿佛身在冰雪王国。   苏文宣推开滑雪杖,吹一个响亮的口哨,笑着大声道:“开始吧!霍总?!”   霍祈东看他跟个少年人一样,也笑笑,滑过去,将他的滑雪服领口稍微压一压。   苏文宣没防备,以为他纯粹就是来帮自己整理下衣服,结果冷不防被他拽着衣领wen住了唇,他一扭,两个人的护目镜撞在一起,发出碰的一声。   薄唇温热,融化粉雪。   苏文宣索性也放开了qin他,舌尖勾连,深深地tian吮他的唇。   旁边两道口哨声飞过。   苏文宣才拍他,低声道:“好了,不是滑雪吗?”   声音像是热巧克力,融化霍祈东的耳朵。   霍祈东扶着他退回去,推了一把自己的护目镜,淡淡道:“别抢道,也别太快……”   “知道了,你比我妈更啰嗦。”苏文宣用滑雪杖打他的屁股,“你自己顾着自己。我又不是十三岁,我啊,都三十了。走吧!”   尾音扬起,潇洒异常。   霍祈东有时候也想,什么是苏文宣不会的,可惜,嫌少。   文能聊,武能动。   霍祈东公司偶尔节庆聚餐,他都能跟日本几个高管用带着一股温软味道的日语聊一聊昭和时代的明星八卦,还能一起跟他们唱起几十年前的老歌;而骑马、打高尔夫球、滑雪,乃至于搭弓射箭都不在话下。   苏文宣感觉自己这一冬天囤的脂肪总算有些些微的消耗,听着耳边呼呼呼的风雪声,他紧紧地抿着唇,沿着索道来的方向快速的滑下去。   他微微侧让避开前面的滑雪者,等滑到人少处,才放慢速度,找一找霍祈东,却见他就在身侧不远处。   日光带着光晕,这年轻男孩子穿得跟俄罗斯熊似的倒也一点儿都不显得臃肿,动作灵巧地左右避让其他人,一派在行模样。   苏文宣推开滑雪杖,跟上霍祈东。   以那个人为目标的话,这近三公里的雪道似乎也不是很长了。   可惜苏文宣还是太久没运动,避让别人时,一屁股摔进雪里。   这传闻中最好的粉雪压得又好,摔下去倒也不疼,只是姿态稍微有点难看。   一眨眼,等他起来,霍祈东就在不远处徘徊,扬起手中的滑雪杖,朝自己挥了挥。   苏文宣慢悠悠地滑过去,等到他身边才道:“我都摔了你光看热闹不见上来扶我一把?我这老骨头。”   霍祈东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揉他的屁股:“你爸妈还没说自己老骨头,你怎么一天天说自己老?”   苏文宣被平白噎住,一挥手:“再您的见。”一溜烟,又飞出去。   等他们去找二老汇合,没找到人,打电话联系,却是和刚才那对夫妻去营业区的店里喝茶了。   苏文宣一边收手机一边摇头:“他们可真是太随意了。”   霍祈东正面抱住他:“那我们俩去哪里?”   “去找他们吃饭呢。”苏文宣主动亲他一下,拿着手机的手抬起来捏他的脸颊,“走了走了,去吃饭。吃完饭去泡汤。真累。”   霍祈东对他这种稍微动两下就表示累的行为表示很不屑。   尤其是在床上,换个花样就喊,一会儿说自己老腿不能折太厉害,一会儿说自己老腰不能压太久。   要是到了三十五,估计连碰都不让碰了。   这么一想,霍祈东心头大骇,忙跟上去,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终于跟那对很聊得来的夫妇分开,文女士啧啧有声:“人家北京人哦,年年滑雪,今年刚好来这里,去年去了……去了哪里?什么布鲁……布鲁克?”   霍祈东接上:“因斯布鲁克?阿尔卑斯山那边?”   “对。就是阿尔卑斯山。”文女士忙道,顿时对这半个儿子欣赏不已。   苏文宣想了想:“那不简单,你想去,明年我带你去好了,因斯布鲁克是在奥地利吧我记得?”   “嗯。”霍祈东点头,“是可以去。”   苏茂琉在一旁道:“那我还是算了,太远了。”   几个人说这话,一起去预定好的餐厅吃饭,吃的是怀石料理。   等回到温泉度假酒店,苏文宣在沙发上摊成一片,扒掉了外套衣裤,嘟嘟囔囔地道:“我爸妈体力挺好啊。”   “是你不行。”霍祈东将他丢在扶手上的衣服都挂起来,冷冷地戳他。   “你才不行!”苏文宣抗议,手掌拍在沙发上,半天,“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反正也废了,没地儿用。”   霍祈东一听就皱眉:“怎么?还想找地方用?”   “啊!”苏文宣逗他,朗声道,“那可不。你可知道我现在满脑子西门大官人调戏李瓶儿,奈何我这驴样的物什没地儿用!可惜啊,可憾啊,可叹!”   “驴样?”霍祈东把他从沙发上捞起来,一伸手摸一把,“你确定?”   “怎么的?不服气啊!”苏文宣如今成了无赖,被他摸着也不怕,“霍总试试?”   俩人一个流氓,一个无赖。   霍祈东抬手给他扯衣服:“去泡汤,早点睡。”今天运动一天,估计也真的累了。   只是低眸一想到他说的话,也只想笑出声。   驴样……   苏文宣推开他的手,半跪在沙发上,嘀咕一句:“我自己来自己来,一天到晚的,把我当成没手的吗?”   可是亲手为恋人脱yi服是多享受一件事?   霍祈东仍帮他将柔软的贴身毛衣拉高,只看他扬起手,乖宝宝似的,衣襟蒙着面孔,立体的五官,仍旧能看得出眉峰与鼻梁。   他没禁得住诱惑,按着他的后背,弯腰低头隔着薄毛衣wen他。   这会儿苏文宣暖的不成样子,也不反抗,只顺着他的wen,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彼此的唇都触碰在毛衣料子上,软软地感知彼此。   霍祈东往后推他,单膝跪在他双膝间。   苏文宣最先熬不住,一把将毛衣扯掉,揉着他的薄唇。   霍祈东见他启唇,又不wen上来,低眸时可以看到他的唇越来越红润,喉结也在轻轻地滚动,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干什么?诱惑我?”   苏文宣的指尖揉进他的唇中。   霍祈东顺着他,tian了一下,又裹紧他的手指。   苏文宣抽出来,伸开双臂抱住他的腰,重重wen上去,唇舌侵略他,又轻声呢喃:“去泡汤……”   霍祈东一手掌着他,一手将长裤剥掉,苏文宣也帮他脱,两人在沙发上乱糟糟地始终亲做一团。   等除去衣服,霍祈东弯腰将人抱起来,一起进入房间室外的汤池。   酒店是一房一露天温泉,兼具舒适与隐秘。   两人一起沉入温泉时,苏文宣舒服地脚趾都微微蜷起,手攀在霍祈东的肩膀上,眯着眼享受极了。   霍祈东坐下去,将他按在腿上,有些急促地再度wen住他的红唇,手在他白皙的如绸缎一样的肌肤上狠狠碾过,有种发泄式样的力道。   苏文宣wen着他,两人厮磨缱绻……   就在顶点将至时,苏文宣感觉他忽的没反应了。   苏文宣沙哑的嗓音问道:“怎么了?嗯?”   霍祈东she尖深深浅浅地tian过他的耳廓:“叫我一声哥,我就给你。”   声线深沉,如魅如惑。   苏文宣一听,启唇咬他的肩颈:“额……那就不要了!”   这人,自己不喊,反倒叫别人喊。   苏文宣要自己往下坐,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顿时间头一遭委屈起来,低声道:“我比你大多少岁你自己算算?”   他的确委屈,好不容易要到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之前霍祈东在这件事上一直百依百顺,两人熟悉彼此后,更是温存异常,哪里遇到过今天这种事情。   霍祈东微微研磨两下,只听耳边苏文宣受不了似的缩了缩肩膀。   又难耐又勾人。   霍祈东强忍着,又重重地问一遍:“苏文宣,说不说?”   “不要!”苏文宣也急起来,怎么能在这种事情叫人为难呢?   他可从来没这么折腾人。   “你这人!”苏文宣感觉似乎又百虫啮噬,浑身骨头都在痒,埋怨似的道,“快点……”   霍祈东倒是没再熬着他,重重ru侵,可是几个回合后,又是如此。   周身都无力,苏文宣昏昏沉沉地骂道:“叫你捡便宜!”   霍祈东按着他的脖颈,与他深wen,又哄他:“叫一个听听?”   苏文宣咬着下唇,颇有些羞chi感,张张嘴,喊出一个“哥”。   “不成,要喊我哥哥。”   “……”   苏文宣说着就挣扎闹腾起来,奈何霍祈东这厮就是变态,又给他折腾一顿,还是不给他个痛快。   苏文宣泡在热水里,脑子昏沉地想:今天先顺了你,等明天……明天我再治你这臭流氓。   于是,他索性闭上眼,一叠声地喊道:   “哥哥……祈东哥哥……”   霍祈东一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知道苏文宣可能熬不住要妥协,可这一下子妥协如开闸放水般叫人震惊。   他耳际回荡着这软绵绵的“哥哥……祈东哥哥”,肌肤之下的血液激荡,继而力道大得叫苏文宣吃不住。   苏文宣后来回忆,觉得自己大概是惹了个疯子!   也不对,这霍祈东一直就是个疯子!   等回到床上,苏文宣软得水一般,任霍祈东颠来倒去的又折腾一番。   苏文宣有进气没出气,伸手就掐在他的腿上,“你要弄死我呢?”   “你要锻炼,真的!”霍祈东道,将被子给他盖好,琢磨道,“等这次回去,我制定个计划?我们一起动一动?”   说着,霍祈东就搂着他,要亲他,被苏文宣一巴掌打开。   嘴里喃喃自语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滚开点!”   霍祈东憋着笑意,拱着他,“我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迟早被你弄死。”苏文宣手指在他头发上拔两下,似乎泄愤般。   两人安安静静躺好,霍祈东才问道:“不舒服吗?真的疼了?”   虽然看上去是不太像疼的模样,但他怕苏文宣忍着不说,他侧过去,依在他肩头道:“疼了你要跟我说,知道吗苏文宣?”   苏文宣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是,说不疼,下次估计更狠,说疼,其实也不疼。   算了,就这么样吧。 第107章   苏文宣偶尔也想,自己大概是天生劳碌命,合该要操那老妈子的心。   在日本的第二年开春,三月的一天,利达影视出了点状况。   这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霍祈东是利达影视的股东之外,苏文宣在离职前已经和利达影视彻底交接清楚。   但后面接手暂时负责工作室的人是李曼,后来是小雅给李曼做助理,两个女人撑起了整个工作室,也另签了更厉害的经纪人来负责三个艺人的工作。   等于苏文宣离开后,虽然工作室摘除了他的名字,但实际上团队依旧未动。   这次利达影视的问题起因在于,周群山要带着的自己艺人彻底独立,等于要另立山头组建公司,重点是要带走艺人。   对于利达影视的艺人签约业务而言,周群山此举显然是要扯掉一只胳膊见见血的意思。   苏文宣是三月初接到李曼的电话,而事实上从去年年底周群山就已经在逐步安排,如今是直接和公司高层摊牌。   “这是早有预谋,明面上和郑老板关系挺好,郑老板到哪儿都能带上周群山,其实呢,真是狠狠打了郑老板一个响亮的耳光。”李曼在手机那头道,“你不是在,都没看到郑老板最近真的是,蔫儿了。”   “人到四十多,遭遇事业问题,是得蔫儿了。”苏文宣淡然地坐在庭院的藤椅里看晚霞。   最近庭院又重新收拾过,弄了一条流觞曲水,原先青翠欲滴的五针松重新布局,地上铺满白色砂石,溪水潺潺,倒也别有意境。   今天霍祈东有些忙,他独自吃完后就一直在跟李曼聊事。   “郑老板找我聊过了,八成是觉得我们没能力学着周群山这么干,倒也没说什么。”李曼道,“不过我看他心有余悸。”   苏文宣眯着眼,他穿着一件薄居家衣服,外面罩着短流苏的米白色羊毛披肩,裹得严实,也不觉得冷,只道:“那我估计过些时候应该是要工作室回到公司层面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而且现在周非是摇钱树,少了周群山的人,他势必要盯着周非梁诺。”   他心里在想,这盈利少了,是不是也牵连霍祈东的分红?   “那得看郑老板要怎么处理了,要是咬死周群山手底下的艺人签约时间,那他们要轻易走,估计也难;但是艺人如果非要跟着周群山走,郑老板肯定也没辙。”李曼道,“好惨的郑老板。”   苏文宣被她说得笑起来:“算了,不管了,这事儿我们管不到。”   正说着,霍祈东从门廊外转进来,左手小臂上整齐地搭着自己的长外套,穿一身蓝灰的西装,几步路走得跟模特似的,姿态挺拔,步履翩翩。   苏文宣一边儿跟李曼说话,一边眯着眼看一眼霍祈东,心里想:这小老虎可了不得,现在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真叫人艳羡。   他刚跟李曼挂断电话,便见霍祈东将衣服丢在另一把藤椅上,俯身撑在自己的椅子扶手上。   嗯,小老虎只能远远看着,一走近了,就叫人腻味。   苏文宣抬手在他脸孔下巴处摸一把:“这么早?不是说加班?”   霍祈东吻他的指尖,弯腰将人抱起来,隔着羊毛披肩,舒服又趁手,语调颇为趾高气扬地道:“我是老板,早点走,总可以。”   “嘁!”苏文宣鄙视这种行为,他捏着霍祈东的耳垂,“话说曼曼刚才给我来电话,说起利达影视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清楚。”霍祈东将椅子上的外套一拎,揽着苏文宣回屋子里,听到这话便皱眉,“怎么了?还要来找你办事情?”   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苏文宣,不是要资源置换就是请他帮忙,总之一听就不得安生。   苏文宣白他一眼,道:“曼曼啊,就是来跟我打电话聊一聊家常,刚好说起利达不是?你这人,就算是找我办事情,那我也心甘情愿给她办了。”   霍祈东这话接得可快了,推着他进屋:“你怎么不心甘情愿给我办事情?”   “我还不够心甘情愿?”苏文宣摇着头,自顾自走开去客厅的桌上,斟茶喝水,“你啊,就是小不要脸的。”   “那你明天去代我上两天班,我也在家休息休息。”   霍祈东一屁股坐进苏文宣新购置的姜黄色沙发椅里,软得跟要陷落似的,他扶着扶手起来,站在一旁仔细研究。   “怎么了?”苏文宣也拿着茶杯走过来,递到他手里。   霍祈东往下按了按沙发,道:“是不是有点太软了,对腰不好。”   太软的沙发、床垫,都没办法承重,的确是对脊椎、腰背不好。   苏文宣将杯子塞进他手里,才自己坐下去,眼眸微微扬起,嘴角带笑地看向霍祈东:“我一天能坐半小时吗?我就是偶尔坐坐而已。”   “那也不行。”霍祈东将杯子放在一边,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   “哎,你腻不腻?”苏文宣说是这么说,手还是很老实地绕在他脖颈上。   霍祈东抱着人进卧室。   一到开春,他们将床改回榻榻米,他慢慢将苏文宣搁在榻榻米上,英挺的鼻尖蹭他一下:“明天是什么日子?”   苏文宣自然知道明天生日,因为李曼先前头电话中已经祝福过一次。   然而,此刻皱眉,揉着他的后颈,随后,才眼神一亮,眉眼舒展开来:“生日了……”他眼角微笑着,声音淡淡地道,“三十一岁了啊。”   霍祈东跪在他的腿边,亲吻他的额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手已经悄然探进羊毛披肩之中,将披肩慢慢地拉开,顺着他的腰搂住他。   生日礼物……   苏文宣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个人在想。   “不用了吧,三十一的生日,还要什么礼物?要不然,明天我亲自煮两碗面条吃?”   说着,他将霍祈东推倒,“嗯?怎么说?你是不是有安排啊?”   霍祈东是知道的,文女士估计明早就会给苏文宣打电话来。   所以他得赶在这之前给苏文宣这个惊喜。   他摸着苏文宣的手往自己的腰侧摸过去……   “你干嘛?”苏文宣意外地道,嘀咕一声,“这还没到晚上呢,你别这么着急?”   霍祈东一皱眉,也笑起来,额头靠在他脑袋上:“你以为我要让你摸哪里?”   “嗯?”苏文宣仰躺着,微微起身,看他一脸神秘莫测,皱了眉心,“那你干什么?”   手还在他手里攒着。   霍祈东吻他的唇角,拉着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西裤口袋中。   苏文宣这才注意到他兜里放了个什么东西,鼓鼓囊囊。   刚才一直抱着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眼神一亮:“我的生日礼物吗?”   霍祈东笑而不语,看他自己忙抽出来,果真是个宝蓝色调的丝绒小盒子。   到这个年纪了,当然不会在因为什么金贵的礼物,而感到惊喜,但这份心意,永远值得悸动。   霍祈东手握空拳,抵在唇峰处,轻咳一声,取过这盒子。   苏文宣推着他起来,额头靠在他肩头,柔和地笑道:“要求婚了?那我还没准备好。”   “你没的准备了。苏文宣。”霍祈东捉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揉过去,“苏文宣,这次不能逃了。”   苏文宣想笑,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他忍了忍,轻声道:“我哪次逃了?是你没有好好求婚。”   每次都是睡着睡着,忽的醒来,就说我们结婚吧?   或者说刚做完,两个人都心跳加速,又问要不回国领证?   苏文宣也不是介意这个求婚的事情,换做他求也可能这样,但领证要回国,他懒得特地回去拿证;而恰逢回去探亲,又总是忘了这茬事情。   而且两个人住在一起久了,会见见地产生一种微妙而融合的氛围。   似乎这张证,领和不领,都是一样的,毫无影响。   霍祈东将丝绒盒打开,露出两枚铂金戒指来。   顶简单的款式,素圈。   他又轻咳一声,故作姿态地非要半跪在苏文宣面前。   苏文宣则不叫他做这些虚礼了,依旧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就这样戴上不就好了。非要跪着干什么?”   霍祈东坐下来,手臂一揽将他圈在怀中,再将戒指取出来,一只手托着苏文宣修长纤细的手指。   “你怎么不说话?”苏文宣皱眉,手指在即将套进去的时候,一顿,“霍祈东,你求婚不说点别的?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用戒指套牢我?”   霍祈东吻他的唇,反倒支吾起来,声音低沉地问:“要说什么?”   “说点好听的啊。”苏文宣皱眉瞅他,“你平时不是很会说的吗?什么很想我啦、只喜欢我啦,动不动就趁我睡着在我耳边说我爱——”   他还没说完,就被霍祈东一下子吻住唇。   顷刻间消音。   苏文宣拍他的肩膀,承受了这个有些过于激烈的吻。   等两人浓情蜜意地亲吻结束,苏文宣才愤愤道:“有些人可真是,敢做不当啊?”   霍祈东暗笑,捉住他的手指,死活将戒指套进去。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素圈戴在苏文宣的手指上,尺寸合适,素雅大方。   他低头,微微推高苏文宣的手,在他戴着戒指的地方落下一个轻吻。   苏文宣就看着他这样微微低眸,棱角分明的脸庞英俊得叫人慨叹,这可真的是个帅气而富有魅力的男人。   霍祈东今天一反常态,的确一句话都不说,将另一枚戒指塞进他的手里,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苏文宣捉弄他,盯着他幽深的黑眸,唤他的名字:“小霍……小霍?!”   霍祈东的视线中,苏文宣温柔又温暖,靠在自己的怀里,令人产生浓浓的依恋感。   真想一直一直拥有他,独占他,至死不渝地在他身边,获得他的爱,得到他的关怀……   霍祈东低眸,淡淡地催促他道:“快一点。”   “着急呢?”苏文宣拿着戒指,却没有立刻为他戴上,而是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才郑重其事地仔细地揉着他的手指,慢慢戴进去。   等戴好后,苏文宣还来不及夸一句,就被霍祈东紧紧抱住。   他语调沉沉地宣告道:“苏文宣,你永远都是我的!”   苏文宣揉着他的后颈,抬起手,看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亲吻霍祈东的脸颊。   一语未发,但在内心却想:小霍,谢谢你这样执着于我。 第108章   在三月中,李曼联系过苏文宣后,利达影视的动荡还在持续不断的发生。   周群山作为经纪人可以离开,但艺人要走困难。   其中又有人临时倒戈,不愿意走,想继续留在利达影视。   外界对利达的猜测也趋于复杂。   而最重要的是,周非联系苏文宣,想开自己的独立音乐工作室。   这个想法其实很不错,只是在利达影视这么动荡的时刻提出来,不免让苏文宣左右为难了一下。   毕竟他对利达影视有感情,再者霍祈东还拿着利达影视的股份,于公于私,似乎要立刻协助周非离开公司,变得有些说不过去。   苏文宣先了解一番周非的初衷,回头又跟李曼和小雅各自聊了一下。   大体上大家都是支持周非单独出去做,但这个时间点,容易造成一种“落井下石”的负面形象。   苏文宣有些发愁。   他望着屋子外面的疏影横斜,起身将竹帘往上拉了拉,让天光更透些进来。   六月间,已经开始热起来,院子里的各色花卉从五月份开始就开得热烈极了,似要争奇斗艳地告诉他这日子多有姿有色。   霍祈东这段时间也没去上班,公司果真是交给职业经理人在打理。   两人其实在捉摸着去趟挪威。   以前聊过,现在有大把时间,正好可以去游览一番。   他从另一间屋子里走过来,穿一身简单的灰蓝T恤和长裤,看苏文宣坐在榻榻米上,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皱眉头。   霍祈东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他,他身后就是长长的窗口,竹帘轻晃,更远处则是花红柳绿的热烈。   如此美景,人却似乎有些躁动。   霍祈东一边将文件丢在书桌上,一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书桌是苏文宣练字用的,都是他亲自挑的桌子和椅子,搭配最合适最舒服的高度。   结果,等霍祈东不出门,就成了他的位置。   苏文宣远远瞥他一眼,想了想,便将周非的事情简单一提,将自己犹豫的点也一一坦白。   霍祈东听完沉默,手指搭在桌沿。   苏文宣看他这面色严肃,就知此时不简单。他勾着眼尾问:“怎么的?霍总有妙计?”   “有。”霍祈东笑着走向他。   “哎,你别凑过来,热得要死。”苏文宣抬脚,脚掌踩在他的膝盖处,往上看他,“你就站在这里说,说完我听听合不合适,不合适你滚回去坐自己那儿。”   霍祈东扶着他的脚踝。   苏文宣穿着棉麻料的长裤,粗糙中带着柔软,而包裹着的肌肤则是滑腻,触手生温。   “快说啊。”苏文宣道,抖了抖腿,立刻踢他一脚收回来。   霍祈东坐在矮榻上,一只手落在他肩头,望向窗外的景观,慢慢道:“这还不简单?你要是看好这个艺人,我从股东角度追加一笔投资,帮他在利达开一个音乐工作室。算是投资。”   “独立音乐工作室如果挂靠在利达,还是有很多问题。利达的规矩,多到你想不到。郑云峰这人吧,该说不说,就是有点老古板,你看他手底下管人事、财务、市场的几个人就知道,都是老大爷做派。”   霍祈东静静地道:“利达的盈利是有目共睹的。”   语气有些公事公办。   “怎么,嫌我说利达不好了?”苏文宣皱着眉头,觑他一眼,又笑道,“我是屁股决定思维,小员工角度说说,霍总别往心里去哈。”   霍祈东低头,用鼻尖在他脸上画圈圈似的绕,wen了下他的唇:“油嘴滑舌。”   “哈哈!”苏文宣推他一把,坐起身,仔细问道,“你刚说的,我觉得倒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算了,我跟郑云峰去个电话,聊聊这件事。对了,你刚说那追加投资的事情,别不是随口一说吧?”   “你觉得呢?”霍祈东严肃地望他。   “好。”苏文宣嘿嘿一笑,捏了一下他的面颊,捉摸着该怎么先探探郑云峰的口风。   这事儿苏文宣从中沟通,他正好找点事情做,不至于空下来就又开始乐此不疲地收拾庭院。   郑云峰的态度倒是可以商量,也不是一口否决。   但是这也不是轻而易举可以三天解决的问题,苏文宣又在国外,自然是慢慢推进。   等到七月初,热夏来临,周非工作室的事情还没着落,但这时间,霍家出了点别的事,忽的将他们这平静日子扰乱秩序。   那天,霍祈东接到父亲电话时,是晚上九点前。   苏文宣冲过澡,正靠在床头看一本书。   他来日本后,在一个旧书市场淘到的中文书,九十年代台湾一家出版社出版的武侠,于是在那个旧书市场仔细找寻一番,收罗了几十本,闲来无事就看看。   他正看到“那柄飞刀还在地下,谢小玉虽然不去看它,但是满脸的希冀之色却瞒不过任何人”,就听见霍祈东听了电话后,原本要上床,却动作戛然而止,径直走出了卧室。   苏文宣的眼神从泛黄书页上的这几个字上,抬起来,远远挪到霍祈东的脸上。   总觉得他有满脸的忧虑。   苏文宣寻思了下,似乎这么久以来,从来没见过霍祈东这一面。   发生什么了?   他扫一眼自己这边床头柜的时间,九点十三分。   而门外似乎有隐约的争执声音传进来,苏文宣沉思良久,只能先继续看。   但足足看了半小时,人还没进来。   他忙将书丢开,起身去找人。   推开木质移门出去,却见霍祈东独自坐在白天苏文宣常坐的榻上,似乎在看窗外的明月,听到他的脚步声才转身。   苏文宣走过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家里……还好吗?”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捂在自己的脸颊上,抱住他的yao,慢慢靠过去。   苏文宣也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跟我说说?”   霍祈东隔着睡衣亲他的肌肤,一直沉默着。   苏文宣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一定是出什么要紧事情了,这会儿非要他说,也是为难他。   苏文宣便轻声道:“小霍,我回卧室,给你留点私人空间?好吗?”   “别走。”霍祈东将人紧紧抱住,轻声道,“陪我待会儿。”   苏文宣便随着他坐在榻上,一起静静地望着窗外。   今晚的月色尤显得锐利,令他想到了刚才看的武侠故事中的弯刀。   明晃晃地,刺向人的眼眸。   霍祈东靠向苏文宣,似乎要在他身上借点力。   许久,他才淡淡道:“我二哥……”   苏文宣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急,等他慢慢道来。   “二哥走了。”   苏文宣微微有些讶异。   他以为是家里生意问题,谁知道是生离死别。   他反手搂住霍祈东,亲wen他道:“要回去,是不是?”   霍祈东抱着他,眼神虚无地望向前方,许久才道:“二哥……他占了我们三兄弟,最好的……最好的资源。”   声音仿佛从胸腔里慢慢的淌出来,带着一种悄然的压抑。   苏文宣听得出其中的克制,与不知如何形容的微妙情绪。   “他找人撞我的时候,我想要他付出代价。”霍祈东咬着牙道。   苏文宣用力抱着他:“小霍……”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腿上,与他十指交扣在一起。   这夏日的夜里,苏文宣无端端地感觉到心寒。   他自然还记得霍祈东的父亲是知道这一切的。   “你爸爸呢?”苏文宣问道,“他联系你,希望你回去?”   霍祈东一字一句地道:“是啊,他说要我参加二哥的丧礼,如果不回去,这辈子都不必回去。”浓眉之下的眼神,深不见底。   苏文宣无从想象这样的家庭关系。   与平常人离得太远了。   霍祈东切齿而道:“我问他,如果当初我死了,他是不是也会这么跟二哥说?!”   “小霍……”苏文宣揉着他的面颊,亲wen他的唇峰,“好了……别想了。”   霍祈东手臂一用力,将他抱到腿上,道:“嗯。”   “那要回去参加葬礼?”苏文宣揉着他的下巴问,“这几天?”   “嗯。”霍祈东似乎长长地叹气,“送他一程。”   苏文宣看着他修得的鬓角,手指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慢慢地滑过:“那就回去,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吗?”霍祈东望着他浩瀚的眼眸,“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啊。”苏文宣微微笑了,孩子似的捏他的嘴唇,“傻瓜。”   霍祈东看着他这样柔和从容的笑颜,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总归,小前半生的波澜之后,他有一个苏文宣,随时抱在怀里,随时得以依靠。   霍祈东抱着他亲吻。   苏文宣则扶住他的肩膀,慢慢地回应他。   两人在榻上交缠了好一会儿,苏文宣感觉到两人的变化,才轻声提醒道:“客厅呢,回房间吧。”   “不行,就在这里。”霍祈东将他搁在榻上。   “这……窗帘也没合上啊……”苏文宣有些谨慎地提醒他,哄一声道,“回卧室,好吗?”   霍祈东向来执着,此时也不例外,只未做声。   他再度搅乱他的思维。   苏文宣不知觉中出声,才意识到不对。   客厅到底空旷,尤其是入夏后,他又清理了一番旧物,原先放着的物品也都收起来,主要是为了显得视觉上也凉快点。   但此刻,却叫他心里没底,又有些不好意思和羞恼。   保姆房在另一处,但到底不太远。   苏文宣正要埋怨他,只看不知餍足的霍祈东,又抱着自己pa在榻上,他站在地上。   他后背皮肤光洁,在月色下有莹莹的润泽光芒,体态修长,极为迷人。   霍祈东的手不时划拨后背,惹得苏文宣躲又躲不开,只敦促道:“快点!”   他今天动作不快,似乎有意要折腾苏文宣,叫他一会儿低吟一会儿轻呼,足足折磨他近一个小时。   苏文宣倒是没有晕过去,只是气chuan吁吁地倚在榻上,抬脚踹他。   霍祈东亲住他带着汗珠的太阳穴,“我明天自己回国,你别去了,太操劳。”   苏文宣未料他要说这茬事,失了魂似的“啊”了一声,这双风情无限眸子朝他疑惑地看着。   霍祈东未把持住,将人打横抱起来,快步走进屋子里:“我得好几天不在,今天让我好好尝尝味道?”   “什么啊?”苏文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放上床,他抗议道,“那我也要回国,你别乱来了!我要回国,跟郑云峰当面谈谈周非独立工作室的事情!”   霍祈东没给他逃开的机会,拽着他的yao,又开始了新的一番攻城掠地。   苏文宣一边chuan息,一边骂他:“你就是……就是找个……找个由头折腾我!”   但转念一想,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顺便将周非的事情一并处理一下。   周非要独立发展,苏文宣其实也蠢蠢欲动。 第109章   早前苏文宣就见过霍家的人,甚至也霍太太单独聊过。   但这一次回国,又有所不同。   霍太太本就常年生病,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苏文宣同霍祈东前往霍家时,霍太太指定要单独见他。   单独见苏文宣,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可奇怪的。   怪就怪在,霍太太要先见苏文宣,再见亲儿子。   别说苏文宣,连霍祈东都不明就里。   但是霍太太这么坚持,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霍家的别墅内部格局极其之复杂,看得出是因为三代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因为有两个儿子住在家里,为了方便各人需求,才合理规划过。   苏文宣同霍祈东一同被他的父亲霍庆山带到霍太太的房门前,霍祈东坚持要等他。   向来霍祈东是说一不二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在房间外按住苏文宣的肩膀,微微挨近他的,轻声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喊我。”   这话声音不高,但也叫人听得清楚,霍庆山直言道:“你妈要跟小苏说两句,不会有什么的。”   苏文宣瞥一眼霍祈东的父亲,这位两鬓斑白、双眸极苍老的中年人,一想到他痛失爱子,太太又常年卧榻,心里到底有几分于心不忍。   他对霍祈东道:“你跟爸爸下楼去坐,我一会儿下来。”   霍祈东抬抬下巴,眉宇间是无可无不可的意味,让他先进去。   霍太太房间采光极好,倒是不见病气,只装饰陈列上倒有些显得陈旧了些,迎门进去的架子上还有一尊玉质的弥勒佛。   苏文宣猜测应当是请人来看过,专门搁在这里的。   做生意的人,在这方面都格外仔细。   房间里有一个中年女看护,一个年轻女护士,两人一起照应病人。   此刻,她们齐齐看向苏文宣,似乎在小心地打量他。   霍太太靠在床头,有些气力全无的模样,面色极苍白,尤其是眼神,露着几分灰败,苏文宣走近些,她才勉强说出话来:“小苏啊。”   “妈。”苏文宣开口唤道。   早前苏霍两家人吃饭,霍太太就叫换了称呼,两家人都出丰厚改口红包,因此霍祈东喊文女士妈,苏文宣也喊霍太太一声妈。   比照当时第一次见面,苏文宣已经在面前的老妇人脸上寻不到那时的光景。   岁月在年轻人的脸上留下的是沉稳,在中年人脸上留下的沧桑,而在老年人的脸上则只留下了灰败与仓促。   似乎生命已经接近尾声,连老天爷也不愿意多给人一些更多的恩赐,匆匆忙忙地要去为新鲜的生命体注入能量。   霍太太伸出手。   这可真是一截干柴般的手臂了,非但如此,这一截干柴上还有不少针孔与斑点,真叫人看一眼便触目惊心。   苏文宣穷尽一生的想象,也没办法想得到,家财万贯的霍家老太太病后,竟然到如此地步。   他握住了霍太太的手,竟感觉到了一丝力道。   霍太太对他的主动或许有些许的欣慰,暗淡的双眸中露出一点点的光芒,“小苏,你妈妈……身体好啊?”   不知为何,苏文宣竟然有些难掩的哀伤,不管这个老人同他是什么关系。   只当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垂垂老矣,便有一种同类间的恻然。   多年后,他亦是会走到这一步,没有人例外。   苏文宣回答道:“我妈他们都还好的,妈你怎么样?”   霍太太听见这话,满是皱纹的嘴角忽的提了提,似乎在笑,另一只手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又无力地摇摇头,“活不长了。”   苏文宣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面对死亡。   与戛然而止的危难不同,这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   “不会的,妈,好好治疗。”苏文宣面色尽量平静地劝慰,“我跟祈东这阵子都不去日本,每天来看您,要好起来。”   霍太太点头,凹陷的眼窝里似透出些笑意来。   她慢慢地道:“小苏,我呢……有一个事情,要单独问问你的……咳……你的意思。”   苏文宣看着她鬓角的灰白头发:“您说。”   他跟霍太太相处时间少,霍家的事情,霍祈东不说,他不太问,也不清楚老太太这种时刻要提什么事情。   “小三子的二哥……”霍太太的神色黯然,忽的极悲哀似的看向苏文宣。   苏文宣都不忍心同她对视,谁能忍心这白发人提那过世的黑发人?   “嗯。您说。”   霍太太似要起来,握着他的手用力拽了下,但还没等苏文宣扶她,便倒下去。   她自己也有些勉强,便道:“小苏,我也就……也就这些日子了。”   苏文宣再不说别的,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霍太太缓缓地道:“二小子……是试管婴儿,代孕……一个孩子……”   老太太的眼神有些涣散地看向苏文宣,叫他觉得,她似乎也并不是在看自己,而似是遥遥地想她二儿子。   苏文宣没敢接这个话,静静地听着。   霍太太则又定定神,看向这个年轻人:“小苏,那个孩子才一个多月……我想同你商量……”   “您是想让我们,我跟祈东养育这个孩子?”苏文宣微微皱眉道,虽然事情没有那么的出乎预料,但霍祈东和他二哥的关系,他是清楚的,这……“我没法做主,得问祈东。”   “不……”霍太太又深深吸气,才道,“他一定会答应我的,我是他妈妈,他不敢不听的。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做这个主,叫孩子养在家里。”   苏文宣脑中快速转过这些事情。   的确,霍太太到这个时间,直接找霍祈东的话,霍祈东没办法拒绝。   毕竟是一家人。   到时候自己就变成了被动接受一个孩子,而且也让霍祈东在自己面前难做。   可是现在先问过自己,霍祈东是没什么,反正看样子还不知道,但自己就难做了。   苏文宣也不避讳,轻轻笑了:“妈,你叫我为难了。”   “不要为难……”霍太太道,“我就是问,我啊,想走之前,安顿好。”但是她又惶惶然的一侧目,看向外头的阳光,“但我知道,我活着都安顿不好,我这一走更管不着家里的事……”   苏文宣皱着眉,心里想,这老太太到底知不知道二儿子和三儿子的事。   当妈的最是敏锐,想来也许她什么都知道。   苏文宣道:“我要同祈东商量。”   霍太太点点头,似乎知道他的态度了,点头道:“对了,有商有量也好……”   苏文宣也没再逗留,出去后,走到楼梯口就见霍祈东在客厅沙发里一直坐着,看到自己露面,便站起身,径直走上楼梯。   那至于要这么紧张。   苏文宣都觉得他过度了点,总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的确是有个小孩子了。   他也踏步下去,主动伸手握住霍祈东的手,见他专注地望着自己,才轻声道:“有个事情说。”   这事儿,谁说都是难做,不如敞开面儿上谈。   两人从别墅出去,走到了后头的湖边。   霍家别墅占地面积广阔,内有一汪人工湖泊,绿草茵茵的湖边搁着白色的休闲度假椅子和阳伞。   一人占了一个休闲椅,苏文宣才慢慢将霍太太说过的话,对霍祈东开诚布公地说了,最后也表明自己的想法:“那小孩子你知道吗?”   霍祈东点头,面露讶异,也有为难之处:“知道,但我只听说有这么个事情,不清楚是几时生的。”   看来是想为二儿子留下个念想。   可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那你定吧。”苏文宣靠向椅背,眸光放远放空,望向湖面的波光点点,想起方才霍太太的状态,又想到有朝一日家里两个老人也可能……   他伸手握住了霍祈东的手,沉默中有些想找到一个牵绊。   霍祈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我跟我妈再说说吧。在霍家的孩子,总不至于饿死,多得是司机保姆伺候。”   他的眼神也望向远处,可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叫苏文宣听出几分压抑。   苏文宣悄悄瞥他一眼,大略猜测他自己可能就是司机保姆地哄着长大的人。   他拉过霍祈东的手,轻声道:“那小孩儿,男孩子女孩子?”   霍祈东瞥他,眼尾一挑:“什么意思?”   “之前有个算命的大师,不是给我摸骨,说我有个女儿的事情?你忘了?”苏文宣似开玩笑一般地提起。   霍祈东皱眉,隔着扶手揽着他的肩膀:“可能是个男孩。”   “那就去问问?”苏文宣捉摸着,有个小女儿,的确是能给生活增添不少姿色,当然也一定有很多麻烦,“我们……以后不也孤家寡人?”   霍祈东道:“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怎么会孤家寡人?”   苏文宣又笑了,淡淡然地道:“你是孤家,我是寡人,我们凑一起,家里到底少了点童稚气?”   霍祈东没做声。   良久,他才又道:“我希望是个男孩。”   苏文宣这下真的不再说话。   不过他很清楚,霍太太若是亲口同霍祈东聊,霍祈东没办法拒绝。   而霍祈东这样专情的一个人,也必然是个重情的人…… 第110章   苏文宣不清楚霍祈东是如何拒绝了霍太太,他们并不想收养这个孩子。   但是霍祈东给他的结论是——如果非要一个孩子,那就领养一个。   苏文宣早过了那种和枕边人较真的年纪,日子过得和乐才是真的,于是也没说什么。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到底霍祈东二哥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反正霍祈东这人只要嘴一闭上,就严得跟高级特务似的,苏文宣左右都问不出一个答案来,也懒得去多打听。   庸人自扰的事情,他从前做得太多,如今也已经决定放过自己。   苏文宣最近忙着处理周非和利达影视的事情,同从前上班一样,天天跑利达影视“办公”,还是义务劳动,连工资都没有。   他冷静下来仔细一寻思,还是庸人自扰,他就是这命。   霍祈东趁着在国内,着手梳理国内的业务。   之前看好并且一直在合作的互联网智能驾驶公司最近也再找他聊投资入伙的事宜,因此也没顾得上劝苏文宣消停点,随他去了。   回国约二十天左右,文女士出事了。   在家扫地,不小心腰间盘突出。   苏文宣得知此事后,从家里赶过去,就看到家里陈茵茵怀着孕照顾文女士。   人倒是没事了,按照医生说的躺硬板床,又是夏天,没开空调,房间里开着窗、开着空调扇。   虽然一直躺着,但不见颓气,脸面收拾得特别干净。   他往床边一坐下,看着文女士:“妈,怎么不请个人?”   “请啊,没找到合适的。”文女士微微脖子侧向他,道,“哪有这么快?昨天找,今天就找到?”   陈茵茵坐在床的另一边,扶着腰点头。   如今怀孕了,她原先的脸又圆了几分,就是稍微有些浮肿,她慢慢道:“有点着急了。得过两天。”   苏文宣打开手机,翻找通讯录,道:“我之前那阿姨很好,我再问问她,看有没有时间。”还有原先霍祈东那边的灵灵小阿姨。   他看一眼平躺着不能动的文女士,走出房间去打电话。   之前去日本,小金鱼“小霍”就被送苏家来了,苏文宣走过去逗逗它。   很好,完全不认识了,理也不理苏文宣。   吃得是脑满肥肠,一看就是享乐主义者。   房间里,文女士躺在床上道:“哎,躺着了才知道,到底女儿好。儿子就会给我找保姆。”   陈茵茵被逗笑:“还好文宣在国内,还这么近。”   “不在国内也得叫他过来,我都生病了,他不得来看看我?是伐?”文女士继续逗她开玩笑道,等看苏文宣走进来,才微微仰头问,“怎么样?”   “找到了,有一个可以来。”苏文宣看一眼陈茵茵,“不过她不住家里,自己有孩子要照顾的,白天来上班,做好晚饭就回去。要后天才能来。”   “可以了,能找到就行了,大热天的,也不好找。”文女士道,又看一眼陈茵茵,“那茵茵你白天可以去画廊顾着,不要耽误自己的事情。”   “嫂子这几个月了?还要去画廊?”苏文宣不是很了解孕妇,只觉得她身量娇小,不显怀。   文女士骂小儿子:“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啊!跟你说过了,你这个没记性的!”   苏文宣这才想起来,之前电话里是通知他说,苏文扬和陈茵茵出去旅游,回来就怀了。   他扫了下鼻尖:“那男孩儿女孩儿?”   “这怎么知道?”文女士道,“现在B超不让检查了,不像以前,三四个月就知道。不过也好,生的时候,就有惊喜了。是不是啊茵茵?”   “对的。”陈茵茵依旧腼腆,低头笑笑,“我喜欢女孩子。”   苏文宣跟着道:“我也觉得,我们家要多几个小公主,是吧妈?”   文女士也笑,想想自己这辈子有两个宝贝儿子,再有个这么好的宝贝媳妇,特别知足:“是是是,多生几个小公主。”   “妈,你说我和小霍……收养个小孩子怎么样?”苏文宣淡淡地问道,商量口吻,也想听听长辈的意见。   文女士沉默了会儿,忽的有些恻然起来:“收养个小孩子么肯定好的,福利院里好多可怜的小孩子哦。我们戏剧院里搞活动,去给他们表演,真的怪可怜的。你都不清楚,那小孩子啊,长得特别可爱,特别机灵,也不知道那些做爸妈的怎么回事,哎,这么好的小孩子,叫我,我是拼死拼活一定要在身边养大的。”   苏文宣看她情绪起来,便安抚两句:“你别激动,医生不是让你静养。”   “我没激动,我就是……哎……”文女士长长叹气,“你么……”她瞥一眼这儿子,“你问我也不知道的,你要去跟小霍说。到底是你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你们去商量。”   这话,听上去和霍太太倒好像是同一个意思了。   这到底都是过来人。   苏文宣点点头:“嗯。”又开玩笑似的道,“我这不是想着之前我爸那算命朋友的话嘛?说我命里有个女儿,我想着在哪儿呢?我还不得赶紧找着她?”   “都是缘分,急什么?”文女士道,“而且啊,你们都是两个男人,带个小姑娘?我看不大好,就算要收养,还是男小孩比较好。茵茵你说是吧?”   陈茵茵乖巧地点头,又道:“不过,要是文宣也有个孩子,我这个生了,以后可以做兄弟姐妹的玩了,也不至于没有玩伴,是不是妈妈?”   “这倒也是哦。”文女士一琢磨,“也有道理。”看看陈茵茵凸出来的孕肚,“主要是阿政也还不结婚,哎哟,你们这帮年轻人啊,都要拖到三十好几才成家立业,急死我们这些老的。”   阿政说的是苏文宣舅舅的儿子,文启政。   苏文宣笑着没说什么。   但是这事儿一直记在心里了。   等霍祈东忙完来苏家看文女士,两人一起回去时,苏文宣又提了一次。   “你看你妈,身体不好;我妈,身体也不好。”苏文宣靠在椅背上,颇有些感慨地道,“也就这些年。”   霍祈东不做声,只将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别想太多。”   “没有想太多。”苏文宣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霍太太那干柴般胳膊上的老年斑和针孔,触目惊心,“如果我说,我想这几年在国内呆着,你……会不会失望?”   他看向霍祈东,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霍祈东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方向盘,淡然道:“你只要别说离开我,其他都可以。”   “你这人……”苏文宣抿唇一笑,托着下巴问,“那我们去福利院看看,收养个孩子呢?”   “嗯。”霍祈东道,有模有样地说起来,“年纪小一点,身世关系干净点。”   这些说法,也合情合理。   苏文宣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就听你的。不过最近不着急,最近我先和利达那边谈好周非的音乐工作室怎么处理。对了,你说我自己丢百八十万的进去,怎么样?”   霍祈东有些意外,微微扭头看他一眼:“那是准备长期做?”   “要是留在国内,我总不至于跟在日本一样,每天吃吃喝喝看看书这么悠哉,我得找点事情做。”苏文宣正色道,“就跟你看好国内智驾的前景一样,我也看好周非。其实梁诺我也舍不得还给利达影视,梁诺也是我一手从人堆里找出来的苗子。”   霍祈东一听就觉得他非要忙得跟陀螺一样,顿了顿,沉声道:“那跟从前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苏文宣笑着,看红灯停了,他抬手过去捏了把霍祈东的脸颊,“你这小老虎,怎么聊着聊着还不开心了。”   霍祈东握住他的手腕,摩挲着:“我不想你太累……相比你去上班,你还是在家给我带孩子吧。”   “……”   苏文宣一顿:“喂!什么叫我在家给你带孩子啊!”   霍祈东心里想的全是——你要是再回去干这娱乐圈的行当,又要遇到李君晟……   红灯一过,霍祈东立刻果断道:“明天我们就去福利院,把你女儿找出来!”一琢磨,又道,“霍家就资助了不少福利院,我明天叫人去办。”   “阿昶啊?”苏文宣一扭头,“人家现在都在当老板了,你还差使他?”   “那我亲自去办。”霍祈东一副这事儿一定要办的节奏,甚至是越早越好的节奏。   这事儿也就相隔不到三天,苏文宣就被霍祈东带着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人接待了他们,按照正规流程,介绍一番后,又拿出符合要求的一些孩子的档案。   院长还频频提到他们这样的条件shou养孩子,一定对孩子有好处云云。   虽然话是对的,但苏文宣听着就有一种自己是来挑白菜拣萝卜的意思,翻开来可都是一张张可爱的小面孔,他心里有点不好受。   尤其是当他看到福利院另一边的幼儿玩乐区域,几个年龄层不同的孩子坐在一起玩的时候,苏文宣才有种茫茫然的难受。   霍祈东见苏文宣表情淡淡地望着前方的一个在玩皮球的小男孩,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苏文宣皱皱眉头,扭头看着他,轻声道:“我们……不是,我想,要么我个人名义资助几个孩子到上大学。”   霍祈东没说什么:“你定。就以我们共同的名义资助。”   “嗯。”苏文宣想到了很多事情,这些年在外奔波遇到的各色人,眸光再徐徐扫向这些天真童稚的面孔,心里竟有一种隐约的戚戚然。   等他们去另一间更低龄化的儿童休息室,苏文宣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孩子蹦跶着对自己笑。   很小一个娃娃,约莫不到他的膝盖高,坐在一个可爱的推车里,脚踝上还挂着一根红绳子。   苏文宣推推霍祈东,悄声道:“我小时候脚上就带一个红绳子,后来有一次丢了,被我妈骂一顿,哭得可厉害了,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非要离家出走去找那绳子。”   说完,他一笑,没等霍祈东反应,便主动上前,蹲在地上跟那笑眯眯的小孩子对视:“你叫什么啊?”   看护的阿姨走过来道:“叫小圆,脸比较圆。”说着用手指逗逗小孩儿的小下巴,逗得小孩儿可开心地流透明的哈喇子,“小圆?您叫她名字,她能对着你笑。”   “小圆?”苏文宣不敢碰这小孩儿,就是轻轻唤名字,“小圆?小宝贝?!”他抬抬下巴,“嘚儿!看看叔叔。”   小圆跟着学他样子抬下巴,嘴巴咧开,米粒般的白色小牙都露在外面,“嘤!……呀呀!”   “哦~我们小圆喜欢这个叔叔啊。”看护阿姨在旁边笑道,“小圆,这个是叔……叔……”她教了两句,又对苏文宣道,“小圆会说话,都会喊妈妈的。”   可能是听到这个词汇有些熟悉,小圆果然跟着喊:“妈妈——”   “这是叔……叔……”阿姨笑着纠正小圆。   苏文宣就一直半蹲在地上,他不知道霍祈东一直在身后淡淡的凝视自己。   “没关系的,随他喜欢好了。”苏文宣对阿姨道,又逗小圆两下,看小孩子藕节似的小短手臂挥舞起来,似乎要在车上蹦跶,又开心又活泼。   福利院的院长对霍祈东道:“这个小朋友的父母是出车祸没的,家里呢条件比较艰苦……”他将小圆的情况简单一提,又道,“基本还是符合霍先生,您之前给的要求。”   “多大了?”霍祈东对小孩子比苏文宣还没把握,只觉得这么柔嫩的生命,有几分不可思议。   “十三个月多几天。”院长道,“对了,是个女娃娃。霍先生,怎么样?能确定吗?”   霍祈东看苏文宣想碰碰这小孩儿,又不敢,只在虚空中用手掌跟她挥手玩,便道,“不急,看我先生的意思。”   “好的好的。”   这天回去后,苏文宣就捉摸着那小圆娃娃挺好挺可爱的,尤其是那根红绳子,他还趁着泡澡时跟霍祈东唠嗑。   越说越得兴,最后霍祈东把他抱回床上的时候,还念念叨叨说起跟苏文扬半夜去抓公园抓萤火虫然后一脚摔进坑里的事。   霍祈东吻着他柔软的唇:“那个小孩儿你喜欢吗?”   “什么?”苏文宣微微眯着眼睛看他,手指在他发间穿过,轻轻揉着,又弹了下他的耳尖儿,“那是个小女娃娃,我妈说了一句,说是我们两个男人收养一个女娃娃,照顾不好的。”   “有阿姨。”霍祈东道,“多找两个?”   “合着在你的世界里,只要给一个孩子配几个阿姨就解决问题了?”苏文宣又揉他的耳廓,亲他一下,“小孩子,要教养,是很复杂的一个过程。我自己都活成这样,真的要养育一个孩子,还是有些紧张。”   他用力抱住这温暖的小老虎,轻轻说:“我们有足够足够的爱给小孩子吗?”   霍祈东淡淡道:“我只知道我有很多很多钱。”   “……”   苏文宣咬他的下唇:“别扯,说正经的呢。”   霍祈东埋头在他的颈窝,深深的嗅他的气息:“你有很多爱,还不够么?”   这话说完,苏文宣倒是沉默了。   如果孩子接来,他肯定是得用二十分的细心来照顾的,毕竟那可是一个生命啊。   苏文宣亲吻他:“嗯,那我得空就再去看看小圆。讲缘分最要紧,我是看着她白白、圆圆的,挺可爱。”   霍祈东心里想:福利院的儿童都长得一个白团样子,得亏你分得清楚谁是谁。   说来还是那条红绳子。   此后数日,苏文宣又一直跑了几趟福利院,跟小圆熟悉了,才确定将shou养孩子,另外,资助了一部分残障儿童,以及学龄前儿童。   因为考虑到孩子认生,以及各项手续问题,前后忙了一个多月,又提前在家里准备好各色绿色健康的婴儿用品以及请好看护阿姨等等,才将孩子接回家。   小圆正式加入这个两口之家那天,秋日的艳阳高照。   霍太太知道这件事,也高兴,人不能走动,要让苏文宣和霍祈东带着孩子去看霍家。   这孩子是跟着苏文宣姓,名字没改动,原先叫圆圆,还是叫圆圆,苏圆圆,同那个叫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同名。   霍太太一听这个名字,人也精神地笑起来,连连说这个名字是要做大美人。   不仅送上大红包,还给了一盒龙凤呈祥的金首饰。   霍祈东看到这东西,记忆如潮般涌来。   原来是当初他陪着霍太太逛商场时,去买的金饰。   那日,他还遇见了苏文宣……   霍祈东从记忆中抽身,眼眸望向坐在霍太太床边抱着小娃娃的、面色柔和的苏文宣,一时间竟然有些情绪,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   临走时,霍祈东又单独留了会儿跟霍太太说话。   两人和阿姨都一起上了车,带圆圆的阿姨坐在副驾驶。   苏文宣则抱着自己的小闺女在霍祈东身边嘚瑟:“这我女儿以后长大了,一定漂亮极了,是吧,你说?现在就可爱。”   他同圆圆讲话,絮絮叨叨,有说不完的事情。   好在小圆圆也不闹腾,听他说话还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盯着他看,是不是用手指戳他的鼻尖。   苏文宣心甘情愿地叫她点着鼻梁,哄她说话。   霍祈东看看他这逗着孩子的模样,心道,这往后的日子,他八成是得备受冷落。   一想到这里,霍祈东忙将人带孩子都搂住,警告一句:“苏文宣,你不能太宠她。”   苏文宣都没看他,低声道:“我还没开始正经宠呢!”   “……” 第111章   谁也没想到,苏文宣热情洋溢收养的苏圆圆,最爱亲近的是陈茵茵。   文女士解释说,大概是因为陈茵茵刚生完孩子,对一岁多的小孩儿有种纯天然的吸引力。   苏文宣琢磨一下,这苏圆圆对陈茵茵,还挺工整。   得了,都是有缘人。   于是乎,苏文宣每周都带着孩子去一天苏家,他怕去得太多,孩子光认着苏家的门,不愿意回自己跟霍祈东的家,不去呢,又觉得她的确需要女性长辈的关怀。   而且陈茵茵和文女士也喜欢苏圆圆,两人一没事儿就捉摸着给她买花里胡哨的裙子。   苏文宣回回去,文女士都能拿出一堆叫他绝望的裙子衣服。   估摸着等再大一点,她们就更来劲了。   这天,周三。   按例去苏家串门。   苏文宣一大早醒来就睡不着,他最近总是跟着孩子的节奏走,想早晨去看看小圆圆。   但霍祈东不乐意,他怀里一空就赶紧抱住苏文宣不让走。   初冬时节,到底怀抱是暖和的。   苏文宣也就没动,嘟囔问:“你晚上去接我们?一起在我爸妈那边吃晚饭?”   霍祈东眯着眼,打瞌睡,轻声“嗯”了一句。   苏文宣又瞎捉摸起来,他想着明天也没事,便问:“要么我和圆圆在家里住一晚?你也自由自由?”   苏家之前换了个大平层的别墅,苏文宣出售了手头那套小的房子,兄弟俩一起出的钱。   面积大,敞亮,房间还是够的。   霍祈东一下子醒了,觉得疑惑地反问:“我要什么自由?”   “就……”苏文宣放空了,随意道,“一个人去喝点酒也行。或者去吃点好的,跟朋友聚聚?”   霍祈东咂摸出意思来了——合着是苏文宣自己开始想要自由。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   扭头看一眼时间还早,霍祈东搂着人,轻拢慢捻起来。   苏文宣懒洋洋地哼一声,眼睛也没睁开,主动伸长胳膊抱着他的肩背:“昨晚上不是……”   他也懒得说,霍祈东比他年轻,精力足。   霍祈东推着人往上些,叫他趴在自己身上。   “不要了吧?一会儿得起床了。”   苏文宣柔声问,同他商量,否则一会儿得歇上好一阵子。   霍祈东yao他的耳尖儿:“软成这样了。”   热气渗进苏文宣的耳间,他微微避开,睡意朦胧又有气无力。   “哎……你手轻点。”   “太紧了。怎么这么久还这么紧?”   “我怎么知道?”   “还是我变大了?”   “……”   苏文宣没好气地埋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二次发育吗?你当你十八?都快二十八了?!”   “怎么?还想要十八的?嗯?”   “神经啊你……别耽误时间,我一会儿去看圆圆。”   “不行,你现在回回都敷衍我。今天你来。”   “你这人……”苏文宣最受不了霍祈东这么折磨自己,“你不动就走开……我不想动,我要是想动,要你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懒?”霍祈东发出质疑。   苏文宣“嘁”了一声,说着就要推开他。   霍祈东看他这样子,有恃无恐,恨得牙痒痒,把人撂倒,只能自己来。   对这懒洋洋没骨头似的的苏文宣,真是又气又好笑,只能狠狠折腾他以泄私愤。   等霍祈东去上班,苏文宣还在被子里窝着,又继续睡了半小时,才冲下楼去抱女儿。   阿姨看他起来,才意外道:“霍先生刚还说你可能要一小时后才下来呢,怎么了?人不大舒服?”   苏文宣一顿,掠过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逗弄怀里的苏圆圆,又问:“霍先生今天亲我女儿了吗?”   “亲了亲了,今天还跟她说话了呢!”阿姨笑着道,看他们俩男人过日子跟玩似的,感情深厚,也是很不错。   这是苏文宣给霍祈东的硬性规定,每天早晨、睡前都要来看一下孩子,在她的小脑袋上亲一下。   霍祈东完成度还算可以,只有偶尔被苏文宣气着了才忘记。   “啊噗——”苏圆圆一早上就不给这当爹的好脸色,在他脸上喷了一脸口水。   苏文宣一边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湿巾擦脸,一边用纸巾逗她:“啊你看看,你擦屁屁的,我擦脸,你可真够嫩的!”说着亲亲她的额头,“圆圆今天香喷喷的,哦~”   “阿爸!”苏圆圆被他亲了口后,小手戳着他的面孔,喊着道,“阿爸阿爸爸——”   “你早上叫另一个爸爸了吗?嗯?小东西——”苏文宣抱着她往上推高,又降落,再次推高,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小宝贝~”   孩子早上已经吃过了,苏文宣就单手抱着自己吃早饭,听阿姨坐在对面交代今天的事情。   苏家的阿姨跟她是都有电话往来的,就怕小孩子去了苏家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提前沟通清楚。   苏文宣一边听一边顾着孩子,便道:“阿姨,我们一会儿过去,把之前我朋友送的婴儿床带上,给我大哥的儿子带去。”   “好。”阿姨看圆圆一直跟他作弄,不给他好好吃饭,“我抱会儿圆圆吧。”   “不用,我自己来。”苏文宣捏捏苏圆圆的小脸蛋,跟她说话,“爸爸吃饭饭啊。”   “饭饭——饭饭——”苏圆圆忽然激动起来,踩着他的膝盖和腿开始蹦跶,“饭饭——”   “好,饭饭。”苏文宣让阿姨送一根干净勺子来,在没碰过的白米粥上弄了点,递到苏圆圆的小嘴儿边,“嗯,圆圆也吃一点饭饭?”   苏圆圆抿了点白粥,更开心了,手舞足蹈。   “哎哟,你这个小吃货。”苏文宣隔着幼儿服摸摸她的小肚子,摇头,“让你另一个爸爸去搬砖多赚钱,不然养不起你了!”   苏圆圆也听不懂,就是倒在他的臂弯里,撑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猛劲踩他,又拍着餐桌喊:“花花!花花!”   说的是长桌尾上的鲜花。   “嗯,我们圆圆现在知道的越来越多了。”   现在能走能摔,还认识各种东西,时不时就能冒出稀奇古怪的词汇来。   之前苏文宣和霍祈东说话还不太避着她,但现在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说正经事,怕她学了去,回头冒出来。   苏文宣就这么一边哄她一边快速吃了一顿早餐,随后就给孩子换了外出的衣服,一起前往苏家。   苏文扬家那小男崽还不会坐,刚学会翻身,但是也喜欢张着嘴发表意见,并且这意见似乎只有苏圆圆能懂,毕竟阖家只有他们俩年龄最接近。   一般去了苏家,都是两个阿姨跟陈茵茵一起看着。   今天陈茵茵不在,去画廊办事了。   苏圆圆一进去没找见这位跟自己一样圆圆脸的伯母,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趴在苏文宣肩头,跟他说悄悄话,满嘴的“爸爸……”一直喊一直喊,在发出抗议。   文女士给她喂了一丁点新鲜又酸甜的水果泥才把她给哄过来,继而愉悦又满足地去跟弟弟畅聊他们的知心话去了。   苏文宣对此只有一个说法:“我这女儿以后迟早要被人用什么吃的给拐走。”   文女士瞪他,把苏圆圆没吃完的水果泥给他:“你吃。”   “我不吃。”苏文宣嫌弃地推开,“妈,怎么办啊,我都开始想她以后要是谈恋爱,结婚了……”   “是很快的啊。”文女士道,看他一直瞅着苏圆圆,便说,“你就让她玩,两个阿姨都顾不上她?你着急什么?”   文女士觉得他大惊小怪,没带过孩子,总是有种过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苏文宣的想法是,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当然大人得多顾着点。   两人稍微聊了下育儿经,文女士发现谈不到一起,苏文宣的全是理论高于实践,末了总结一句:“你还不如把孩子放在我这儿带呢,反正带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   苏文宣哪里肯?反问道:“放这里带,那我收养个孩子干什么?”   母子俩彻底谈崩。   苏文宣道:“我该跟我嫂子聊聊。”   文女士拿着水果泥的碗走向餐厅,给他来了一句:“你嫂子跟你也谈不到一起,你跟网络上忽悠人的育儿专家估计可以聊聊。”   “……”   被嫌弃了,苏文宣扶额。   苏文宣望着苏圆圆心道:我也没怎么样啊,我就是稍微……理论知识储备得有点多,暂时还没用上而已。   下午三四点,苏圆圆和弟弟一起睡个午觉又醒了,朝着要见爸爸。   苏文宣凑到面前亲亲抱抱,又被她嫌弃,要另一个爸爸。   哭倒是没哭,就是拽着苏文宣的耳垂不放的,力气还挺大,疼的他皱眉。   文女士轻轻拍苏圆圆的小手,一边哄一边教她不可以拉爸爸的耳朵,又对苏文宣道:“你要教她的呀。”说着又在小儿子背上拍一巴掌,“你这不得把孩子给宠坏?”   苏圆圆看着文女士拍了爸爸,于是也学着样子拍他肩膀和手臂。   苏文宣无话可说,也有道理。   “爸爸——要爸爸——”苏圆圆刚睡醒,这精神头十足,苏文宣抱着她走来走去,都不顶用。   “小宝贝,你爸爸工作啊。”苏文宣哄着她,转头跟文女士道,“要么,我带他去找小霍。”   文女士看看躺着动弹小腿的小孙子,便道:“那你去好了,反正我看他们姐弟已经玩得蛮开心的。”否则也不至于要找另一个爸爸。   成吧!   苏文宣把女儿举高,笑眯眯地道:“走咯!我们去给你爸爸一个惊喜!”   等抵达霍祈东所在的公司大厦,苏文宣抱着孩子一起上去,阿姨则拎着孩子的用品跟在身后。   结果一到公司前台,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说:“这位先生,您没有预约,不能进办公区。”   苏文宣抱着孩子,单手从裤兜中摸出手机,联系霍祈东。   但是电话没人接。   苏文宣收了手机对行政小姐道:“麻烦你能给霍总办公室去个电话?手机没接。”   苏圆圆着急了,一路都在喊爸爸,抱着苏文宣的脖子喊,这会儿对着这小姑娘也开始喊“爸爸”。   行政小姐皱眉头看着他们俩,一直都听说公司老板有个男性爱人和孩子,就是面前的父女?   她瞪大眼睛,再次对面前这位身材修长、面容柔静的投以打量的神色,口中忙道:“好的,我立刻打。”   接通后,才得知霍总在开会,行政小姐于是又对面前站得笔挺的男人,道:“那要不然您先去他办公室?您这边请——”   她一边走,一边寻思:一直以为霍总的另一半是个英俊的小男孩儿,谁知道居然是个和霍总不相上下的男士,而且看上去更具成熟魅力,就连抱着孩子都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气质。   一时间不知道是羡慕霍总,还是羡慕这位男士。   公司的大会议室是落地玻璃,里面是百叶窗。   行政小姐带着苏文宣和苏圆圆经过时,苏圆圆眼尖,直接对着玻璃在苏文宣怀里蹦起来:“爸爸——爸爸!”   本来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盯着了,这会儿好,苏圆圆恨不得昭告所有人自己来巡视她爸爸的工作。   苏文宣捏着她的小脸颊,哄一句:“我们去爸爸的办公室,让爸爸开会。”   可是苏圆圆不乐意了,小嘴巴一瘪,趴在他肩头往后看,不一会儿,便大声道——爸爸!   因为霍祈东开了会议室的玻璃门,露面了。   苏圆圆的呼唤得到了回应,这下更热烈,兴奋地恨不得要把苏文宣给踩在脚下。   苏文宣摇头,将孩子递给霍祈东。   苏圆圆直接在霍祈东脸上吧唧了一口:“爸爸——”   行政小姐一看没自己事情,忙溜了,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他们这奇怪又和谐的一家三口。   苏文宣无奈又好笑地道:“今天下午,午睡到现在,喊了几百遍爸爸了,全是喊你的。”   霍祈东被苏圆圆抱着肩膀脖子,看苏文宣面孔淡笑,柔声道:“嗯,我去散个会。”   说着就要带着孩子往里走。   苏文宣问:“你就这样进去啊?”   霍祈东轻笑一声,得意地道:“怎么了?不可以?”   苏文宣也笑着,心道:到底谁更宠?叫文女士知道,八成得他们提溜着好好教育一番。 第112章   苏文宣自从一心一意带孩子开始,基本就不提回去上班的事情。   再者,利达影视那边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也没人敢肆意找苏文宣,无非就是来找他咨询点工作问题。   其中李曼来得最勤,主要是她也在备孕,常来看看苏圆圆,想生个一样可爱的女娃娃。   苏圆圆可能对于一切脸蛋圆乎乎的阿姨都有好感,能在从李曼到家里来腻歪到走。   隔年的正月里,李曼和小雅一起来拜访苏文宣,苏圆圆就抱着李曼不撒手,带着她去看自己和两个爸爸一起拼的乐高积木屋,还爬进去爬出来地玩。   苏文宣则和小雅坐在另一边聊工作上的事情。   当初苏文宣走的时候,李曼负责了一段时间,后面小雅跟上,再等周非音乐工作室独立后,李曼跟过去,而小雅回到利达影视,一个人带梁诺和陆楠。   陆楠因为有王建强的关系,加上这姑娘本身就要强,因此发展的一直不错,事儿也不多。   小雅主要还是和梁诺合作为主,但是最近她想签一个艺人进来,今天来问问苏文宣意见。   这个艺人的难点在于,不是纯粹的新人,是生过孩子想复出。   小雅喝着茶,看着苏文宣道:“我还是有点顾虑,毕竟她之前红过,现在要东山再起,可能比我自己设想得更难。”   苏文宣靠在沙发上,点头称是,皱着眉,看一眼撅着屁股不知道干什么的苏圆圆,淡淡地回答道:“小雅,你跟她聊得透彻吗?”   “不能说透彻,只能说交流过好几次。”小雅将情况再细致说了一下,“我能感觉到她迫切地想要复出,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是真的想做点事业。我去她家里也坐过,当面聊过,能直观地看到她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不是那种甩手掌柜。也跟我自己认识的朋友聊过她,说她口碑一直不错,勤恳,但可能没有太大水花。”   苏文宣单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望着小雅:“你看,眼见为实,再结合你可以了解的,立体化地了解这个艺人的为人处世。其实我也给不了你太多建议。”   “可是我没底。”小雅笑着道。   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有些情绪化的小姑娘,如今穿得体修身的米色高领毛衣,画着微微上挑的眉毛,双眸尤其显得神采奕奕。   可是一笑,还是叫苏文宣想起她跟着刘梦斐受委屈的模样。   苏文宣拿着杯子,搁在腿上,慢条斯理地帮她梳理:“你看,我们已经了解了这个艺人。我想你说的没底,是说你不知道签约了她,你能为她创造多少条件,或者说她能为我们创作多少的价值。”   “对。”   “有一个点,我不知道你问清楚没有。要跟她聊,你要知道她这五年的短期想法,甚至在演艺事业上的长期规划。甚至是复出后的整个形象打造,未来面向电视观众,她要呈现出什么特质?”苏文宣捉摸着,又道,“勤勉,是一个特质。但小雅,你遇见过圈子里那么多的人,勤勉的人你见得少吗?单纯靠勤勉成功的又有几个?”   “一个女艺人,生完孩子想复出,我们见过的案例很多很多。真正成功的很少。最怕的是,她想复出,回头变成去电视剧里混婆婆妈妈的角色,或者连个代言合同都签不到,一台综艺也进不去,是不是?这样你也懊恼,她也沮丧。”   伴随着苏文宣的这些话,小雅陷入沉默。   苏文宣淡淡一笑,看她似乎在沉思,便起身,走向李曼和苏圆圆。   苏圆圆有一片专门的玩乐区,堆着乐高玩具、布偶娃娃、芭比公主,分门别类搁在那里,跟城堡似的。   她正在和李曼分享一个布偶娃娃的来源,口齿伶俐,除了个别词汇量不足,需要搭配奇怪的手舞足蹈来解释之外,一切都符合这个年龄的小孩。   苏文宣其实就怕她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导致性格有些异于别的普通家庭的孩子,目前观察未发现特殊之处。   李曼也很有耐心,听完她的解释,又问了几个问题,配合苏圆圆目前迫切的表达欲。   苏文宣站在旁边,道:“曼曼,你去喝茶,我跟她待会儿。”   苏圆圆一抬头,就朝他伸手:“爸爸,我,喝茶茶……”随手就把布偶给丢开了。   这孩子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什么都不珍惜,因为一切得来太容易。   苏文宣蹲下身,没直接抱她,只同她平视,伸出双臂,道:“圆圆自己走过来好不好?”   他最近在教她走长路。   苏圆圆从软垫上爬起来,垫着脚尖就走了两步,歪着冲进苏文宣怀里。   也知道爸爸不会真叫自己摔了的,于是放肆极了。   这模样看在李曼眼里,她柔和地笑着。   李曼走到沙发边落座,同小雅聊了两句。   苏文宣则抱着苏圆圆,去餐厅找她喝水专用的机器猫杯子。   苏圆圆最近还特别好动,总是要把他的脸扯得变形才开心。   这会儿,苏文宣将她搁在儿童专用椅上,往她的杯子里加点温水,确定温度没问题后递给她,叫她自己喝。   苏圆圆扭着软绵绵的小身子,不安分的一边喝水一边晃悠。   苏文宣隔着一层保暖衣摸了摸她的后背,有点发热,便知道她刚才一定是跟李曼玩得太躁动了,他把小团子抱起来,问她道:“圆圆,跟阿姨去午睡一会儿?”   “我,跟姨姨玩,芭比娃娃!搭积木!”苏圆圆兴奋地恨不得要去碰餐厅的吊灯。   她之前就骑在霍祈东的脖子上,非要去碰客厅的水晶灯,结果一不留神直接拽住一个挂坠,死活要拽下来,力气还贼大,害得霍祈东被苏文宣训了一顿。   苏文宣哄着她:“姨姨快回家午睡了,圆圆也要去午睡知道吗?”   “姨姨、圆圆一起睡!”   这小机灵鬼,思考角度倒是蛮可以的。   苏文宣捉摸着,直接把人往楼上抱,让客厅的阿姨跟上,自己跟她扯皮起来:“等你睡醒了,爸爸就回家了,跟爸爸一起玩,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家里有两个爸爸,一模一样的叫法,但是苏圆圆分得特别清楚。   总是能比他们大人反应还快。   最弄不明白的是照顾她的阿姨,永远搞不清楚,到底说的是哪个爸爸,非要问得清楚才行。   苏文宣踩着楼梯上,先抱着她去简单梳洗了下,又进她的房间,将这小公主床的帷幔打开,将她搁上去,两人一起合力脱掉鞋子。   苏圆圆这会儿想着等另一个爸爸回家怎么玩,都忘了楼下的姨姨。   苏文宣和阿姨帮她把衣服收拾好,安顿她午睡时,苏圆圆又拉着他一根食指,天真可爱地眨眨眼问:“爸爸,爸爸今天……亲我这里。”她另一只短短的手,伸出个小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嗯?”苏文宣也不着急,索性坐下,揉着她的小脑袋,“然后呢?”   苏圆圆头发软,偏黄,摸着很舒服。   “爸爸说,只有,爸爸和爸爸……才能亲圆圆。”苏圆圆认真地回忆另一个爸爸的话。   苏文宣点点头,弯腰凑到她面前,亲亲她的额头:“对的,爸爸说的对。”   “我也要亲爸爸!”苏圆圆又挪动着小身体非要从被子里扭出来,两只胳膊吊在苏文宣的脖子上。   苏文宣低头,叫她亲了一下额头。   小嘴巴软软的挨着自己,心里特别柔软。   他揉着小圆圆热乎乎的后脑勺:“也只有圆圆和爸爸,可以亲爸爸,好不好?”   “好哒!”苏圆圆开心地蹦起来,仿佛是跟爸爸有了一个独特的约定。   苏文宣看她的黑眼睛,真是亮得璀璨又单纯。   他想,希望自己和霍祈东是可以给这孩子的童年增添些光彩,叫她更快乐地长大。   等他把苏圆圆哄睡着了,才下楼又同李曼和小雅聊了聊工作的事情。   周非开春就有一场演唱会,李曼催着苏文宣去看看,也算是给周非一个惊喜。   苏文宣捉摸着,自己和霍祈东平时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不是那么多的,再等着他不上班特地去看演唱会,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但这件事他搁在心里,的确想着要同霍祈东偶尔过个二人世界。   挑三拣四之余,这事儿就一直被耽误着。   等到苏文宣快生日,才提前邀请霍祈东当天去看话剧。   也是凑巧,那天他在剧场遇见了之前演话剧的李言北,以及他的同xing爱人蒋寒城。   这是苏文宣头一次见蒋寒城本人。   按照年岁,他和蒋寒城是同龄人,只是蒋寒城是生意人,不苟言笑,比霍祈东更有几分城府。   因此,苏文宣也没上心思,只是打个招呼寒暄了下。   但话剧结束,他们一起又在后台见到程一诺时,程一诺主动提起来,说他们各自有个孩子的事情。   苏文宣这才眼神一亮,对着裹着相同黑色大衣的李言北和蒋寒城道:“那倒是很巧啊,我有没有荣幸了解下你们这是怎么带孩子的?我们家的是个小公主。”   这事儿,李言北比较熟悉,他也没想到,能在这方面有个共同话题,便看一眼蒋寒城,又笑着道:“那我们家的可以算是小王子了?”   程一诺在旁边帮腔:“的确是王子,叫Oscar。他们家的公主叫圆圆。中西合璧式样的王子与公主。”   几个大男人听了,倒是都笑了起来。   虽然大男人聊孩子的事情,多少有些奇怪,但是,苏文宣却意外地想找李言北交流心得。   毕竟都是两个男人带孩子,左右会给孩子一些认知上的差异,以及性别上的问题等等。   落实在生活中,这些问题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的思维。   而霍祈东则和蒋寒城在生意上倒是颇有些共同话题。   于是就这么着,在方亦南和程一诺的剧院里,苏文宣一家与李言北一家达成了友好共识——往后可以多多往来,共同学习育儿经,共同进步。   等上了回家的车,霍祈东才揽着苏文宣问:“我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啊?你不认识他吗?”苏文宣望一眼他,车灯闪过,他面上露出一笑,“你这人的记性,真的是……也老了啊?”   霍祈东仔细一想,只摇头道:“真不记得了。就算见过,也只见过一次。”   苏文宣埋汰道:“那你刚才跟人家的先生聊得好像很熟似的?”   “这位蒋先生的生意盘子做得很大。”霍祈东淡淡道,“做海油投资的,能源方面……不是一般人能斡旋得过来的。当然,普通人,也进不去这个生意场。”   苏文宣点点头,说起跟李言北的交集:“就有一次,我们俩去那个潮汕粥铺喝粥,进门就遇到了他打包了一份回去,当时我跟他随意聊了两句。你后头还说,我喜欢这类的小孩儿?”   “是吗?”霍祈东立刻装失忆,“没有,我肯定没说过这种话。”   “得了吧你!”苏文宣不屑,转念一想,“对哦!我这会儿,倒是真的想起个小细节。不知道我推测得对不对。”他边说,边揉着霍祈东的手指。   “你说。”   “我当时问李言北,说你怎么知道这家潮汕粥店?因为那店,的确是很小,一般人不会贸然去的,都是老客。当时他怎么说的?他说是朋友介绍来的。”苏文宣眼前一亮,朝着霍祈东眨眨眼,“你刚刚跟那位蒋先生说话,是不是感觉他有点口音?”   “港城人。”霍祈东直接笃定地道,“应该跟我一样在国外待过些日子。”   “那就对上咯!”苏文宣拍着他的大腿,感叹一声,“就是他了!”   “你是说,是这位港城的蒋先生介绍他去那家潮汕粥铺喝粥?”霍祈东皱着眉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对啊。”苏文宣兴致勃勃地还要跟他分析,却见他一脸不想听,“怎么的?我分析的不对?”   霍祈东搂着他的肩膀,猛的吻住他的唇:“很对,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   苏文宣的手从他的后肩顺到腰侧,淡淡道:“的确没关系。但就是想起来,可能生活里啊,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啊,很多细节都是很有意思的。我们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几年,能这样再认识,对不对?”   他的语调很慢,很柔,有种旧时光的昏黄意味。   霍祈东深情不已地吻着他,轻声道:“嗯,我们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几年,我们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苏文宣靠在他肩头,点头,认同:“说的也是。”他不再作声,满心是霍祈东和苏圆圆。   有个人依靠,有个人絮叨,分享彼此的喜悦,也分担彼此的愁闷。   爱与被爱,似乎在苏文宣的生命中已经逐渐地成为生活的常态。   想到这里,苏文宣不知为何,眼角有些热意。 第113章   苏圆圆最知心的玩伴一开始是苏文扬的儿子,馒头。   会叫人之后,苏圆圆每次进苏家的门,就是嘹亮的一声——馒头!   仿佛吹响了号角,要在苏家大闹一场属于他们的革命。   但馒头毕竟比苏圆圆小了一岁多,尚且跟不上这个学会走路又横冲直撞的小姐姐。   而苏圆圆也越来越不满足于围着馒头转,她跟大人一样逗着馒头,逗完了就撒丫子自己去玩。   这在苏文宣看来,是证明这娃娃已经有了自我意识,需要同龄玩伴一起宣泄下心中的童zhen世界。   于是,在一两次主动和李言北交流后,在李言北提出想让两个孩子见面玩一玩后,苏文宣欣然答应。   因着李言北又参与方亦南的一出话剧,于是苏圆圆第一次见Oscar,就是话剧院的舞台上。   两个小不点在注意到彼此的存在后,在彼此家长的怀抱中,遥遥注视对方,仿佛有一种两个江湖侠客萍水相逢般的互相注视。   苏文宣都替他们捏一把汗,万一要打起来,他随时准备带着苏圆圆后撤。   其实他来之前,已经跟苏圆圆交代过,要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圆圆?叫哥哥?”他轻声哄道。   苏圆圆就傻乎乎地一直盯着对面那个圆脸的小男孩,一直不说话。   反而是李言北怀里的Oscar先怯怯地喊一声:“圆圆。”   苏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跟铜铃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看他,又看看陌生的李言北,再看看苏文宣,一下子扑在他怀里,埋头闷声道:“哥哥……”   苏文宣被她逗笑了,忙把她抱近一点,慢慢哄着道:“要对着哥哥叫哥哥呀。爸爸在家里怎么跟你说的?你说的这么小声,哥哥听不到的啊。”   李言北也惊讶苏文宣如此有耐心,的确是自己带孩子的人。他牵着Oscar的小手探向这小女娃娃:“圆圆?跟哥哥握手好吗?”   Oscar也有些胆小,毕竟都是小娃娃,但这会儿又张嘴喊:“圆圆。”   好像圆圆这两个字,叫起来特别顺畅。   苏圆圆这才扭着脸,朝过来,嘟着嘴巴喊了一声——哥哥。   可要不是苏文宣的耳朵好使,根本听不清。   李言北笑起来道:“看来你家这个小公主还挺害羞,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皮。”   第一次见面以苏圆圆的过度卖乖结束。   苏文宣觉得她可能是认生,也可能是对除了馒头以外的小男孩还有些认知上的问题,于是没有强求,心里想着应该多带她出去见见同龄人,开阔下眼界,拓展下他们小朋友的交际圈。   但,过了大概三周之后。   有一次,苏文宣听见苏圆圆小屁股坐在软垫上,背对着自己,搭着乐高积木,嘀嘀咕咕地喊哥哥。   苏文宣就觉得好奇怪,最近没见过什么哥哥,还是说在苏家的时候见了什么人?   但是他也没认真去询问。   等霍祈东某天问起这件事,苏文宣才开始重视。   霍祈东分析道:“可能圆圆一直记得那个小孩呢?那你再约一次?李言北不是在剧院工作?”   苏文宣点点头:“我先跟圆圆聊聊吧。”其实他最近都想着,要不要再收养一个孩子了,感觉苏圆圆急需一个同龄人来畅谈人生和见识。   苏圆圆和Oscar的第二次见面,已经是那一年的夏天。   她穿着明黄底子白色波点连体裤,走路晃起来的时候,仿佛一团明黄的小太阳。   而Oscar穿一件T恤和棉质军绿短裤,像个小大人。   苏文宣也发现了,李言北家这个小孩子,似乎更成熟,虽然看着也害羞,可眼神看得出他似乎已经开始敏锐地在感知周围大人的世界,而听李言北和他的沟通,竟然有几分平等的意思。   甚至于,这小孩儿似乎很清楚蒋寒城是Daddy,李言北是Uncle。   不像是自家这个小公主,全是爸爸,每次一喊,只有她自己知道喊的是谁。   不过这一次,Oscar比上次更主动点,似乎是李言北交代好的,特别乖巧地在作为上分吃的给苏圆圆。   苏文宣看到Oscar拿吃的出来时,有种格外的惊讶,以及一种莫名的宿命感。   他怎么忘了,自家的这个小公主,根本经不住美食的诱惑。   苏文宣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家伙开始分享零食,内心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不得不说,按照他对苏圆圆的了解,早应该叫对方准备的。   可是眼下真的看着自己哄着的小娃娃被别人给的零食哄了的时候,苏文宣扶额,不忍直视。   他一边顾着两个孩子,一边看向舞台。   程一诺正在给李言北排戏,倒是多年来身姿依旧。   而苏文宣则惶惶然地想起了李君晟。   说起来,李君晟认得程一诺,也认得李言北——这个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   可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些年再也没在视野里看到过李君晟,乃至于他也已经不再给自己发消息,连逢年过节的问候都已经略去。   想来,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于苏文宣而言,这是好事情。   他也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长久的困在过去。   苏文宣正沉思地这档口,苏圆圆已经牵着Oscar的手好朋友似的开始看话剧了。   等他反应过来随便瞥了一眼,又猛的认真瞥一眼,才惊觉道——这小娃娃真的因为一包没吃过的零食就立刻把人家当好朋友了?   苏文宣又惊讶又无奈。   但是内心也谴责自己,觉得自己是用成人的思维模式在思考,小孩子哪里想那么多。   回去路上,苏文宣哄着苏圆圆,问她为什么和哥哥手拉手。   苏圆圆小嘴一张,便道:“哥哥,好看。”   “……”   这比好吃的更叫苏文宣吃惊百倍。   他想:是我老了?还是他们孩子太小,所以这么直接单纯?   晚上等霍祈东回家,苏文宣把这事儿全须全尾地传达给他,末了问道:“她这样,合适吗?”   霍祈东反而皱着眉头:“你在想什么?”   “我就是担心啊。”苏文宣冲过澡,裹着一件蓝色冰丝睡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琢磨。   霍祈东在床上看书,觉得他这腿露出来,白得晃眼。   “你说,万一谁给她好吃的,或者谁长得好看点,她就把人家当朋友呢?”苏文宣站在床尾凳边,两手一摊,相当无奈。   这显然是不对的。   霍祈东淡淡然地道:“你怎么让一个两岁接近三岁的孩子去分辨是非呢?还要跟你一样思考?你这是杞人忧天。”   苏文宣一条腿半跪在床尾沙发凳子上,皱着眉头指着他:“你看看你这个态度,到底不是跟你姓,一点不关你的事情是吗?”   “……”   霍祈东一下子就不爱听这话,把书丢开,勾着手指道:“那你过来,我跟你好好分析。”   “我不过去!”苏文宣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你过来”之后是什么ji情戏码。   他都跟霍祈东在一起这么久了,那点拿不上台面的习惯,还是很清楚的。   霍祈东也不急,沉思下,看着灯下的男人:“你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吃个饭喝个水可能噎着,出个门可能风大着凉,或者走路被绊倒摔掉一颗牙……”   还没说完,苏文宣就直接从床尾沙发凳上一跃而起,扑在霍祈东身上:“你给我闭嘴!”   霍祈东奸计得逞,翻身把人ya住。蹭着他的鼻梁,轻声发问道:“你不是之前自己告诉我,我们做我们的准备和教育,让她自己去迎接自己的人生?”   苏文宣长叹一声:“是啊——”   可是呢,他这爸爸当得就是揪心啊。   霍祈东哄着他:“好了,别想了。你已经尽力,我也已经尽力,她也尽力,别为难自己了。”   苏文宣仰面瞪他一眼:“我看你是想说,叫我别为难你了吧!你这人……”   他摇头,无奈地道:“你啊,回头自己看到那画面就知道了!”   霍祈东的确是没见过,但吻着苏文宣想——不就是跟小朋友拉拉手?至于这么紧张?   等第三次,两家人家一起约出去度假时,霍祈东才知道自己这小闺女拉手的对象,还真的挺有点“威胁”的。   Oscar三岁左右了,就已经会说简单的英文词汇,而且彬彬有礼,虽然微有些成熟,但又有种童稚的小成熟,显得更可爱。   重要的是,这孩子长得随他父亲蒋寒城,一本正经,挺有模有样的,又懂事,就算玩也不会出格。   这一次,不仅仅是苏文宣,连霍祈东都有种危机感。   不过霍祈东的危机感略有些不同,他是觉得苏圆圆需要接受一些更正式的幼儿教育了。   这事儿到了苏文宣耳中,他就不乐意了。   “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英文啊?”苏文宣跟他杠上,“Oscar英文好是因为蒋寒城和李言北家里就是中英文夹杂的,哦,还有粤语,这是耳濡目染的。我们家……我们俩说过英文?”   “我们怎么不能说英文?”霍祈东在这方面的好胜心忽的起来,“他们中英粤,我们不说粤语,可是我们能说日文。”   “……”   苏文宣感觉自己一个头三个大,扶额,对着霍祈东,夸张地道:“我替你女儿头疼一会儿。”   过了不到几秒钟,他就开始反驳霍祈东:“你这个相当不科学,难道为了让她耳濡目染,我们非要说英文日文?那到底是说英文还是日文?”   “一天英文一天日文。”霍祈东理所当然地道。   “……”苏文宣觉得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你是想练我的口语吗?”   “怎么?为了你女儿,你就不能牺牲下?”霍祈东理直气壮,他一想到蒋寒城李言北家那小孩儿的发音,还真的是有点标准,他断然道,“这样好了,白天你带她说日文,晚上我教她英文。”   苏文宣掀开被子,一鼓作气下床:“你这样,你就自己过吧。”   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按着她学英文、日文?!   霍祈东把人抱住,拖上床:“商量就商量,你跑什么?”   “我去看看她,太可怜了。”苏文宣做了个惨兮兮的表情,发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她无端端认识个新朋友,挺开心的一件事,怎么被我们俩搞成这样?” 第114章   自从家里多了一个苏圆圆,别说二人世界,霍祈东只觉得家里人来人往。   一个阿姨照顾饮食起居,一个阿姨专门负责苏圆圆的衣食住行,另一个阿姨负责日常打扫,还有两名司机负责日常接送,一名生活助理负责苏文宣的部分工作事宜。   每到周末,霍祈东就觉得,西郊别墅热闹得好比霍家大宅,满是进进出出的人。   而最要紧的是苏文宣顾着苏圆圆,半步离不开,叫霍祈东头疼不已。   这样的情况持续长达两年多光景,等到直到苏文宣舍得把苏圆圆送到幼儿园开始,才有所缓解。   原本三岁就要入园,苏文宣舍不得,拖到接近四岁。   他觉得孩子在家里玩没什么不好,反正童年一定要开心,也没理会过霍祈东说的学英文日文。   等文女士都开始催他,说是现在的小孩子精英教育都早,跟以前不同,六岁念幼儿园的话,语言、智力发育都会落下别人一大截,苏文宣才心有不甘地把孩子送去。   偏偏苏圆圆适应能力天生就强,去了幼儿园尝试性地玩了两次,就舍不得离开,苏文宣才放手。   然后,苏文宣感觉自己失业了,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小孩子给抛弃了。   他有一阵子的恍惚,每天早晨起来还得按照习惯要去亲亲苏圆圆的小脑门才觉得稳妥。   而时常在午睡醒来时候陷入一种莫名的迷惘状态,他都想不起以前没有孩子是怎么过日子的。   霍祈东发现了他的异常失落。   若非两个人每天待在一起,其实苏文宣的这种异常表现是很难被发现的。   因为苏文宣一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天,霍祈东回家的时间有些晚,按照惯例,苏文宣应当已经在房间睡了,但他没有在卧室、书房,乃至于阳台等地方发现他。   仔细一想,才意识到可能是在苏圆圆那边。   等霍祈东下了二楼,进入轻轻推开苏圆圆卧房的门,果真在夜色中听见一大一小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白色的薄纱支窗帘在房间中洒下一片清辉。   霍祈东就握着门把手,看着苏文宣就侧腰窝在苏圆圆的小床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搂着她,而苏圆圆一只手捏着苏文宣的耳垂。   这孩子平时不哭不闹的,其实也不太有安全感,晚上睡觉手里非得要捏着什么才能安睡,跟苏文宣待在一起时间多,多半不是握着他的手指就是捏他的耳垂。   霍祈东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趁着夜光,取过小枕头另一侧的兔子布偶。   他又将苏圆圆软软的小手从苏文宣的耳朵上拿开,立刻将兔子的长耳朵塞进去。   苏圆圆白天在幼儿园闹腾得厉害,晚上多半睡得香甜,因此也没发现手心的变化,努努嘴巴又继续睡。   霍祈东弯腰吻住苏文宣的面颊,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苏文宣也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是在卧室,便伸开手主动搂住霍祈东的脖颈,回以同样的亲吻。   霍祈东见状,将人拦腰打横抱起,转个身,看苏圆圆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放心地抱着人出去。   苏文宣已经转醒,双手抱着他的肩膀,扭头看孩子。   两人都不做声,等上了楼梯,苏文宣才打着哈欠,迷糊而困顿地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安稳。   “怎么了?”霍祈东看他最近似乎经常表现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也不是不好,就是似乎精神不济。   苏文宣一叹气,轻声道:“不知道。”   时间也不是很晚,霍祈东抱着他走到露台边,正是入秋时节,夜风凉爽   西郊又在一大片湿地中央的别墅区,景色环境自然是一流,连带着月色无边,夜空寂静。   霍祈东将他搁在沙发软榻上,侧身挤上去。   苏文宣柔声笑起来,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你女儿都睡两回了,你这爸爸还不睡呢?”   霍祈东吻他的额头,轻声道:“我这爸爸想和另一个爸爸抱在一起看看星星,好不好?”   苏文宣洗过澡,又总是跟还在待在一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极其容易叫人产生一种温暖、温馨的依恋感。   他眯着眼睛,抬手指向月亮旁边的一颗星星:“好啊,看星星。那你看那颗星。”   “嗯。”霍祈东顺着他的指尖望出去,一只胳膊紧紧拥住他。   “我小时候,被我哥骗,相信他说什么,这颗星星是绑在月亮旁边的,走不开,所以我觉得它特别惨,没有自由。”苏文宣说着,便轻笑起来。   他的笑声多少年来都是温柔似乎春风的,此刻带着一些朦胧的睡意,更显得如梦似幻起来。   霍祈东忍不住捧着他的面颊,低头吻住他微微翘起来的笑唇。   一个浓情蜜意的深吻之后,霍祈东深深嗅着他颈窝的气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许他心甘情愿地陪着那一轮月亮呢?”   苏文宣脖颈肌肤微微有些痒意,揉他的后颈,轻笑着道:“你这话说得,我如何反驳你?嗯?”   他主动吻霍祈东,手指在他唇上绕着圈,一下一下啄他的唇峰。   霍祈东任由他慢慢地玩,哄着问:“过两天把圆圆送到你大哥那边?让阿姨也跟过去?我们单独出去一趟?”   苏文宣吻着他的唇角,微微停顿,软软地问:“去哪里?”他躺在软垫上,抱着霍祈东的脖颈,往下压他的肩,继续亲他。   霍祈东知道,他想要了。   也不熬着他,顺他的意思,口中继续轻声哄着他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不过,这不是哄着苏文宣,而是霍祈东心里就是这么随着他。   “去国外度假?”苏文宣一边专心wen他,一边随口道,“不成,做个飞机来回就要一周的话,实在是太长了。我舍不得圆圆。”   “那就在附近?”霍祈东揉捏他的肩头,肌肤滑腻得如凝脂一般,五指一握,似乎手掌立刻被填满。   苏文宣含混地问道:“那去哪里?”   霍祈东的手指按住他,正儿八经地问:“去这里?”   苏文宣轻笑一声,骂他道:“你这小不正经的。”   “那你是什么?老不正经的?”霍祈东指尖揉着他,见他面色如春后海棠,泛着潮红与热气,呼吸也潮湿而急切起来。   “老了老了,你还嘲讽我?”苏文宣哼一声,“早晓得找个比我年纪大点的?”   这话就不中听,霍祈东叼着他的下唇品了又品,shun吸得格外用力:“年纪大的不如我好,我不是让你这么舒服?”   “嘚瑟。”苏文宣又骂他,一恍惚,就叫他嵌进去,喉间压抑地泄出几分难耐来。   在一起这么久,对彼此的身体之熟悉,恐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三人来。   等到兴起,霍祈东看他眼波似春水,又低头哄着他问道:“去挪威怎么样?不是想去看看布道石?还是去卑尔根待两天?”   “不……不了吧……”苏文宣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酥了,脑子也不经用,只低声道,“挪威起码半个月了……”   半个月不能看到苏圆圆,他还不得疯了。   霍祈东捏着他的肩,肌肤实在是滑嫩,忍不住留个印记,见苏文宣颇不能承受似的皱眉,他才松开。   “嗯,那就去挪威了,这么定了。”   “什……什么啊……”苏文宣欲要反抗,奈何不是他的对手。   霍祈东就这姿势,将他搂住整个儿抱起来,吓得苏文宣抱紧他,轻声哼哼道:“别又折腾我。”   “你不是很喜欢?”霍祈东抱着他往屋子里去,动作倒是不快,也时时刻刻顾着苏文宣。   苏文宣哂笑,也没力气回答他。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   喜欢这小老虎时时刻刻给自己安全感,永永远远都不离开,更喜欢他年轻有力的臂膀与三五不时的霸道轻佻……   处得久了,不管怎么看,小老虎都是顶好的。   苏文宣迷迷糊糊地被他抱上床,翻个身pa着,腰上是他充满力道的手掌,身子浮浮沉沉,心里晕陶陶地想:那颗星是不是心甘情愿地陪着月亮他倒是不知道,但他早已经知道霍祈东是心甘情愿地陪着自己。   一切归于平静后,霍祈东抱着他收拾一番,自己又冲个澡,才抱着他入睡。   “放宽心吧,圆圆没有那么脆弱。”霍祈东吻着他的耳尖道,“我们去呆半个月再回来,好不好?”   苏文宣挪动一下,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嘟囔道:“是我脆弱,不是她脆弱。”   “别想了。我替你做决定,就这样,我安排时间,正好修个年假。”霍祈东果断道,“再跟你大哥大嫂聊一下,帮忙带几天圆圆。”   “真的去啊?”苏文宣有些狐疑,以为他是开玩笑,“可……”   霍祈东吻住他:“说了我定。这家不是我当家做主的?”   “……”   苏文宣心道,那也是我懒得同你计较,你才能做我的主。   我要是同你计较起来,你就得给我往边上靠一靠了。   霍祈东看他不做声,眼神古怪,便一笑,柔声道:“好了,明天我同圆圆说,她现在已经懂事了。不会闹的,再说,你也要她时间适应。”   “但愿如此吧。”苏文宣心道,埋头在他怀中,暖融融地抱着他。   霍祈东想,他得好好计划下这二人出行旅游的事情,弥补弥补这长久以来的缺失。 第115章   两人的旅游,因秋末初冬苏圆圆的一场重感冒而被一再延迟。   苏圆圆同学感冒后的待遇,简直是从小公主级别升格直达女王级,苏家文女士、陈茵茵特地跑了两趟,怕苏文宣和霍祈东两个大男人顾不上。   加上苏圆圆一生病,就格外娇气,非要苏文宣搂着抱着才能好好休息。   苏文宣也心疼她,发烧弄的满脸是泪珠,一点都离不开。   苏文宣照顾了整整两周,见她彻底没事活蹦乱跳,才放心。   等霍祈东和苏圆圆开诚布公地谈两个爸爸要一起出门的时候,苏圆圆因为这两周闷在家里快疯了,乐得他们消失在面前,又听说可以去奶奶家,和伯母、馒头一起住,更是恨不得当天就背上行囊直接奔过去。   苏文宣那叫一个难过。   他们提前一天送苏圆圆去的奶奶家,苏文宣怕她不适应,就再考虑。   结果,第二天苏文宣一大早联系文女士,问小女儿是否想念自己,文女士说——她昨晚跟陈茵茵睡,陈茵茵给她讲睡前童话故事,所以已经彻底被征服了,让他自己玩去吧。   苏文宣刷牙时,单手撑着白色的云纹台面,仰头问霍祈东:“我不是也给她讲睡前故事?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我没少说啊?都是她爱听的。”   满脸疑惑,夹杂着一点不甘心。   可不是不甘心呢,一转眼就跑伯母怀里去撒娇,这小闺女,净伤人心。   把人伤了心,还不能怪她,毕竟是赤子心性,大人怎么好跟这么天真无暇的孩子计较?   霍祈东洗完脸,手揉着他的腿,随口道:“她不是一直就这么喜欢你嫂子?好几天不见了,腻歪一下,不正常?”   苏文宣拍开他这毛手,愤愤不平道:“那我给她说了这么久的童话故事,还不如我嫂子讲一个?”   气死。   等上飞机之前,苏文宣还在家里群自作多情地关心了下苏圆圆的饮食起居,陈茵茵发过来一张苏圆圆和馒头一段吃饭的视频。   画面里,苏圆圆不仅自己吃得呼噜呼噜跟小猪似的,还会给弟弟喂吃的。   重点是给什么吃什么,丝毫没了平日里挑食的臭毛病。   这哪还是每天早上窝在苏文宣怀里当公主撒娇,这不吃那不吃要爸爸喂的苏圆圆?   霍祈东看他这样,没收了他的手机:“这不是挺好的?”   苏文宣耸肩,伤感地靠在他肩头:“我怕是得了育儿综合症。”   霍祈东回身吻他:“那你想想我,别想孩子了。嗯?”   “你有什么好想的,我还怕你跑了不成?”苏文宣嗔怪一句,又兀自笑起来。   父母会老去,孩子会长大,只有身边这个人,一生一世地陪着守着。   从文城前往挪威,需坐飞机先抵达丹麦的哥本哈根。   苏文宣一上飞机就喝了两杯红酒,十二个小时的旅程,一直在睡觉,倒也没事。   他们这一趟,一共去了四个人。   苏文宣加上霍祈东,再并苏文宣的助理以及一个专业摄影师。   助理负责一路行程安排,从交通到酒店住宿等等;摄影则负责跟拍。   其实苏文宣原本准备两个人单独来,就不必叫人跟着,但一想到两个人也都的确犯懒,索性还是有人照应着好。   在丹麦落地的第二天,乘坐游轮从哥本哈根前往挪威的首都奥斯陆。   十一月底的北欧,天气着实不算太好,雨雪夹杂,时晴时雨,天黑得也早。   但是苏文宣已经知足了,一个忙家里,一个忙公司,能凑出时间出来旅游,也就不挑三拣四。   等上了豪华游轮,前往奥斯陆。   即便是游轮上冷得叫人瑟瑟发抖,苏文宣也兴致昂扬,取了摄影师准备的相机,拍得开心。   他也是拿了相机对着霍祈东才知道,原来这人这么上镜。   远处是哥本哈根逐渐变得渺小的海岸线,游轮发出嘈杂的声音,甲板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部分游人。   苏文宣脖子上挂着相机绳,靠在白色栏杆,耳边刮着冷风,视线中是不断翻涌的海潮。   霍祈东帮他拢住厚实的羽绒服,这件超长款羽绒服还是日本时候穿的,回文城后就压箱底,一直都没拿出来,没想到这次来挪威派上用场。   霍祈东揉了揉他通红的耳尖,将他的左手握在手心,有些心疼地道:“冷的话,别拍了。”   苏文宣靠着他,柔声道:“不冷啊,里三件外三件,怎么冷?你把手套戴上。”说着苏文宣将他黑色大衣口袋中的皮手套抽出来,递给他,“听话。”   “谁听话?”霍祈东一边摇头,一边将相机从他脖子上取下来。   两人面对面,靠在栏杆上,彼此对视着轻笑。   霍祈东将相机拿过来,递给身后的助理,揽着苏文宣往房间走。   海上的傍晚着实太冷,回到房间,苏文宣手里立刻被塞进来一杯热水捂着。   他低眸,吹开热气,羽睫轻轻一眨,看一眼给自己挂羽绒服的男人。   只见他背着自己脱掉笔挺的长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开司米毛衣,暖极了。   苏文宣将马克杯放下,一步冲过去,从身后将他抱住。“哎呀,这衣服买得真好,又柔软又暖和。是不是啊,小老虎?”   霍祈东伸着胳膊,将大衣挂进衣柜,见他忽的撒娇起来,便轻笑着道:“那你也不看穿在谁身上?”   两人都笑起来。   霍祈东转个身,苏文宣便靠在他背上,慢慢被他带着往前走。   这件是位于游轮客舱最高处的豪华客舱,除了一个规整的卧室,还有凸出去的观光区域。   虽天色已晚,但仍可见依稀城市灯光,似飘飘忽忽地在深不见底的大海与天幕之间浮游。   像极了星光。   霍祈东一手握住苏文宣扣在自己腰间的小臂,轻声问:“还想圆圆吗?”   “不想了,她都不想我。这闺女,我不要了。”苏文宣闷声任性地道,“居然一点都不想我。”   霍祈东发笑:“过两天,过两天再看不到你,就要找你视频了。”   “那我也不跟她视频。”苏文宣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小霍,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夜色越来越暗,霍祈东仔细一想:“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苏文宣皱眉,吻他露在开司米毛衣外的脖颈肌肤,又亲吻他的耳垂处,“过得糊里糊涂的。”   “不好吗?”霍祈东轻声问,转个身,将他抱在怀中。   苏文宣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凝视他的鬓角:“一不留神,你三十了,我三十五了。”   “你二十九。”霍祈东扭头,深邃的双眸中透着极为笃定的光芒,他启唇,明确地道,“你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二十九岁。现在我比你大了,苏文宣。”   苏文宣忍不住地望向窗外远去的海景,黑成一片,连最后的灯光都看不到了,云层又这么厚,更没有星点。   他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眼睛酸涩起来,才强忍某种情绪,轻如低喃地柔声道:“别哄我,小霍,你别哄我。”   霍祈东微微往后仰,看他竟然眼泛泪光。   在他的印象中,苏文宣似乎从来没有掉过眼泪。   他这人的脾气和性格,似乎总有些不为所动的意思,今天难得一见地竟起了热泪。   霍祈东皱着眉,微微低头,靠在他额头上,轻问道:“怎么了?”   “你哄我干什么?”苏文宣好生委屈,几十年没这么委屈过。   “我不哄你我哄谁?”霍祈东觉得他这会儿的确与平常不同,吻住他的双眸,抿去苦涩的热泪,“苏文宣,你哭了?”   “没有,你看错了。”苏文宣随便在他肩膀上的毛衣抹了一下,飞快地退开。   见他要走,霍祈东反而从身后紧紧搂住他:“苏文宣……”   苏文宣也不逃开,两人拥在一起,他柔声道:“没哭,就是年纪大了,容易感慨。”   霍祈东将他压在窗边,双手撑在他的腰侧,微微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注视眼前的男人:“苏文宣。”   看他这么较真的眼神,苏文宣微微皱眉:“怎么?”   “我爱你。”   “……” 第116章   对苏文宣而言,这一趟挪威之旅,虽然天气一般,但从弗洛姆小镇出发的铁路之旅,实在是令他惊喜万分。   几年前,Lonely Pnet便将这条绝世稀有的高山铁路评为全球最不可思议的火车路线。   苏文宣当初看着杂志,不以为然,但当乘坐这一趟列车,慢慢沿着高山爬升,见到雄浑壮阔的天然高山雪景与寒冬不绝的雪中瀑布时,才意识到这世界上的风光,一定要亲眼见过,才能真正领略其波澜壮阔的魅力。   尤其是隐匿在山谷峡湾之间的弗洛姆小村落,白雪覆盖在姜黄、暗红的建筑屋顶上,枝丫蓬乱的树木点缀其间,连绵的雪景山景,营造出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苏文宣望着火车车窗外的风光,问霍祈东:“我们老了来挪威吗?”   霍祈东道:“年轻时候可以来,老了不行,太冷,医疗条件不适合中国人。”   “嗯。也对。”苏文宣颇为认同,他扭头一看,霍祈东正在翻阅火车上提供的风光杂志,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时不时地滑过页面。   凑过来便看到不少沿途的美食与风光:“夏天来才是好时节,可惜了,对吧?”   霍祈东微微侧过脸,亲吻他:“那就等夏季,我们再来过。”   看他这么说,苏文宣却盯着红色的列车沙发椅,淡淡地想:这小老虎每次都把很多事情,看的很轻巧,好似什么都简单,轻而易举地就能达成。   到底是他想的简单,还是真的觉得世界上没有难事呢?   当列车又一次驶入一条极为蜿蜒的隧道,整个车厢中为数不多的游人都发出惊呼声。   苏文宣也猛的提起了心,握住霍祈东的手腕,悄声在他耳边道:“真是的,进个小隧道而已,这帮子美国人就开始疯了。他们要是见过中国的磅礴高山,上过险峻的太行山,坐车跑过挂壁公路,就知道这不过就是小意思。”   霍祈东笑着揽住他:“是,我们祖国大好山河,那你还眼巴巴地给挪威人送钱?”   苏文宣捏他的脸颊:“抬杠。再说,不是你要来挪威的?”   霍祈东被噎回来:“是,都是我的错。我求着苏先生非要来看一看挪威的风光不可,苏先生不来,我此生遗憾。”   苏文宣低声埋汰他:“怎么的?挪威官方旅游局邀请你当中国区代言大使啊霍总,专门忽悠中国人来?”   霍祈东被他说笑,两人一起笑起来。   等列车抵达一处观光瀑布时,会停靠几分钟,叫大家下去拍照。   这会儿,苏文宣的助理看着满车兴冲冲下来的老外,也嘀咕一声:“他们是没见过冬天的壶口瀑布,真是可惜了。”   面前的瀑布从雪山之中湍流而下,说是瀑布,着实不够排面。   苏文宣想到从前看到壶口瀑布的壮阔,也笑着倒在霍祈东的肩头,两人搂着彼此,按照观光客的旧例,拍了几张标准的游客照。   他轻声道:“我们可真是要不得,一边来玩,一边说人家的风光。”   霍祈东便道:“这不是事实?我们也没说错。”   “对,总之还是祖国母亲最好。”苏文宣笑眯眯地道,“我可从小都是先进分子。”   他想起李曼说自己是老干部的话,又猛的想到:“我给忘了,李曼快生孩子了吧!”   他扭头问自己的助理:“我上次去看李曼是什么时候?”   “十月十五左右。”   “那是快生了,我记得是十二月初。”苏文宣摇头,“我得想想,要么从这儿带点礼物回去给小朋友。”   他又想到苏圆圆:“等李曼生个娃娃,以后咱们女儿就有玩伴。”   只要一开始说起苏圆圆,苏文宣就没数,这一趟列车之旅的后半程都是他在跟霍祈东谈苏圆圆的事情。   两个爸爸得决定是送她学钢琴啊,还是去学个舞蹈,开始做起操心的家长来。   等列车抵达卑尔根,正是傍晚时分。   整座城市与丹麦的哥本哈根有些相似,都有一股浓郁的凛冬北欧风情。   沿山而建的彩色房屋、点缀其间的黄色灯光、黑魆魆的雪际线……   苏文宣被霍祈东揽着,呼出一口白茫茫的热气,他道:“不成,我要在卑尔根发发呆,这儿真适合放空。”   霍祈东看他又不急着回国,便道:“好,明天就发空发呆。”   从车上下来抵达酒店时,苏文宣拿着酒店的一摞册子回房,怀里抱着自己和霍祈东的大衣外套,走在厚实的地毯上,有些兴致勃勃地问:“我们要不然别吃酒店餐?去外面找一家本地餐厅”   霍祈东其实有些害怕苏文宣吃了外面的食物不消化甚至胃疼,所以出国这些日子,基本都只在酒店解决,很少让他碰路边的小吃。   苏文宣也知道他的意思,便又打开册子上的一家餐厅道,指着花花绿绿的菜品,低声央求道:“小霍……走吧走吧!”   他们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助理和摄影师,听到苏文宣的声音,两人相视而笑。   基本上,只要苏文宣认真开口提了,霍祈东一定会答应,这一路都是如此。   于是,助理和摄影师自由活动,霍祈东带着苏文宣单独去吃饭。   傍晚的餐厅开得不多,约莫是季节问题,原本夏季热闹的集市也多半都藏到里面,或者直接闭市休息。   苏文宣一路经过,频频感叹:“北欧人民也挺幸福的,因为这个天气问题,一年大半时间都在休假。”   不过北欧如今的经济情况,他也清楚,到底这样的气候环境下对整个经济发展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两人找到一家颇为隆重的海鲜餐厅,苏文宣胃口大开,点了一堆海鲜。   光三文鱼,就从生冷、烟熏到炙烤,不一而足,还有各类蟹、虾、贝壳,整整一桌。   两人大快朵颐了一顿。   海鲜自然是配了酒,在外头,霍祈东不敢多喝,倒是苏文宣没有顾忌,喝了三四杯。   等离开餐厅时,他坐在椅子上摇头:“不成,喝多了。”   手肘撑在桌沿,像是个孩子般笑起来:“我今天怎么这么没数。”说完又抬眸瞪他,“你也不拦着我。”   霍祈东没多说什么,扶着他起身:“没事,我一会儿背着你回去。”   苏文宣一手撑着桌子,叫他抱起来,笑道:“你又不是二十四五的小年轻了?现在哪里背得动我?”   霍祈东不吱声,等两人走到外面,被这冰冷的夜风一吹,都清醒过来。   “嘶——不成,赶紧回去吧,要着凉了。”苏文宣忙揽着他道。   两人搂着彼此,走到大马路上。   这座城市的本地居民休息得早,外地的游人在这个季节不多,因此街道显出一种冷调子的况味。   走着走着,纷纷扬扬的小雪从天而降。   苏文宣一驻足,抬头望着黄色路灯底下,细细的雪花绵绵密密地落下来。   等低头便看到霍祈东走到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手道:“苏文宣,我背你走一段。”   “真的啊?”苏文宣不确定地问,“你可也三十了啊!”   他三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场车祸,还是自身缺乏锻炼,已经感觉出身体有些不经用。   霍祈东却把他拉倒背上:“我天天健身的。”   “嘿!”苏文宣听出来了,是侧面指责自己懒得动,他轻轻地趴上去,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亲热地抱着他的脖颈,“小霍,就走两步好了,意思下得了。”   霍祈东用力把他往上背起来,才道:“你这么几年,就这么点分量,你以为你还能把我压垮?”   苏文宣听着他说话,在他耳边轻笑:“知道了,是我不中用。你厉害,成了吧?!你这小老虎,非要跟我较劲?”   霍祈东轻松地背着他,慢慢地在雪下沿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我不厉害?我不厉害,能把你留在我床上?”   “得了吧你!”苏文宣扭一把他的耳垂,不过动作极轻,一定舍不得真的把他弄疼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地走了好远。   苏文宣看着他头上落了雪,抬手抹掉。   可是这雪似乎下大了,再怎么摸,还是有白点子在黑色的头发间。   苏文宣轻声道:“你说,再过几年,我们是不是要长白头发了?”   “嗯。”霍祈东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嘴上说苏文宣永远二十九,但他心里也明白,苏文宣已经三十五了。   也就是这几年光景,再一个五年后,苏文宣应当是鬓角泛白了。   霍祈东往前看,忽的觉得背上的分量轻起来,他有无穷无尽的力道,可以承托着这个男人。   他想这条走得越长越好,他想一辈子都这么背着苏文宣,两个人一起走向无穷尽的未来。   苏文宣默默地搂着他,也不再说话。   他心底里也伤感起来。   说到底,人这一辈子,匆匆不过几十年。   两个人从相遇相识再到相知相伴,也不过就是后几十年的事情。   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如今叫霍祈东这么背着,心里伤感得无以复加。   等这条路走到尽头,要拐弯的时候,苏文宣开口道:“小霍,我也遗憾,我们没有早点认识彼此。”   霍祈东愣住了,因为苏文宣又哭了。   热泪滚落进他的衣领中。   霍祈东忙将人放下来,转身将他按在怀中,疯了似的亲吻他的嘴唇,诚挚深情地道:“别哭,苏文宣,以后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一辈子有多长,我们就在一起多久。”   卑尔根冰冷的雪夜里,苏文宣搂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多少年来从未哭得如此伤心。   他嘟囔着含泪道:“早知道不来了,跑挪威来哭。”   霍祈东亲吻他:“苏文宣,不管在哪里,你只许在我怀里哭,听见没?!”   苏文宣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17章   郝一洋当时跟着男朋友出国,两人在国外学习工作,他本人又进入一家极为知名的时装公司工作。   回国后,郝一洋开了一家时装造型工作室,主要从事国外小众时尚品牌和国内娱乐圈明星的对接,帮忙引入了不少新品牌进入国内时尚圈。   苏文宣最早是从小雅口中得知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一眨眼,就这么多年,再去多想也没有意义。   但郝一洋这事儿,让苏文宣想起另一件事。   当初,摄影师高立拍摄、郝一洋做造型的那一组照片,苏文宣记得是被霍祈东这厮拿走了。   于是苏文宣趁着霍祈东不在家,在三楼,左右东西看了看,愣是没找到。   他想,该不是霍祈东把自己的照片拿走给直接销毁了吧?   大抵也有可能,霍祈东当时也知道是郝一洋给送过去的,可能心里不爽快,就给扔了。   而且他们搬过两次家,也可能是留在另一处市区的别墅。   等霍祈东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看书时,苏文宣洗过澡上来问他:“我当初那两幅照片呢?你有一天从我家里抢走的。”   “什么照片?不记得了。”霍祈东头也没抬,继续专注看书,可是扶着书脊的手指,不自觉地往里一收,指尖摩挲着扉页。   苏文宣皱眉,看他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拿脚尖踢踢他:“给我好好想想。那可是我为数不多,照得还算可以的了。”   他平时就不爱照相,之前去挪威,也是霍祈东请了摄影师,才多了一些旅游观光照片。   霍祈东施施然地翻动书页:“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我也老了,记不清楚。”   见苏文宣凝眸仍旧在思索,他将书合上放在床头,将他揽入怀中,抚触他的后颈,唇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嗯?”苏文宣闷哼一声,“白天收拾东西,想到了而已。”   他心道,霍祈东这人就是心眼子多,万一知道郝一洋的事情,少不得又要对自己严防死守。   再者,苏文宣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紧张什么,自己都已经一把年纪,有家有口的,总不至于还要去干出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霍祈东淡然道:“那我请个专业的人像摄影师,再帮你拍摄几组?你想要什么风格的?我叫人去安排?”   苏文宣打着哈欠,握住他的手,将五指交缠进去:“那倒是不必,就是想起来一问,好了,你别多心了,不要紧的。”   霍祈东“嗯”了一声,wen住他的唇,两人在床上浓情蜜意地交叠在一起。   等又过了一阵,某天下午,餐厅。   家里阿姨正在腌制卤味,是她的家乡口味,微辣爽口。   苏文宣刚巧睡个午觉醒来,看到几样小菜,食指大动,他让阿姨准备点,自己则快速去藏酒室取了一一瓶酒,准备咪一点。   阿姨看他熟练地倒酒,金色的酒液徐徐涌入水晶玻璃杯中,她好奇地问道:“先生,藏酒室旁边那间屋子,放什么的?我看一直都没开过。”   苏文宣一顿,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很少去底下,除了取酒。   这房子搬进来就是现成的,也不需要怎么装饰,他也就没有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顾着。   苏文宣将手中的酒瓶放下,道:“那我也不清楚了,我得看看才能告诉你。”   他也不着急,喝了点酒,在客厅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完半部电影才过去。   那房间在走廊尽头,同藏酒室毫无二致,就隔了一道墙壁。   苏文宣潜意识里以为也藏着霍祈东收回来的好酒,因此没有怎么特别留意过。   但是今天走过去,一拧金属门把手,却进不去。   锁住的。   苏文宣心道——这怎么的,在别墅搞一个进不去的门?弄得跟电影里一样,别不是一打开,就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他面对房门微微一笑,摇着头离开。   等霍祈东回家,苏文宣提溜着人叫他开门。   “怎么了?突然要进去?”霍祈东皱眉,不情不愿的模样。   苏文宣靠在走廊墙边,抬脚踢他,不耐烦地道:“快点,在我眼皮底下金屋藏娇呢你?”   霍祈东走近一步,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揉他的面颊,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轻声反问道:“我藏你还不够?”   苏文宣最受不了他这温存模样,微微抬起下巴,嘟唇吻他的唇峰:“我怎么知道你这小老虎,够不够呢?”   “呵……”霍祈东抿唇淡笑,猛的搂住他的腰往怀里用力一按,“晚上叫你知道我够不够。”   一听就没好话,苏文宣推推他,催促道:“快开。”   霍祈东这才认命,住在一个屋檐下,迟早要被发现。   他松开苏文宣,对着门微微弯腰,拨开金属门把手下面的一个金属片,然后将手指按上去。   苏文宣见状惊讶不已地道:“你还搞个指纹锁?霍祈东,你这在家藏什么?”   话音刚落,门边徐徐被他打开,霍祈东依在门边,看着登时目瞪口呆的苏文宣。   苏文宣真的是震惊了。   这屋子竟然里全是自己的照片,一幅一幅放大后装在相框里,乱中有序地排列在两边墙上,墙角甚至还有一些没挂上去的。   苏文宣慢慢地走进去,又见里面搁着一把欧式高靠背椅和一张几何形状的玻璃面矮几。   他能想象得到,霍祈东姿态舒适地坐在这把椅子上,一边品酒一边静静地望向这些照片。   而一眼,他就找到了高立拍摄的近景照,他温柔地望着镜头,又似乎望向自己。   原来并没有被他丢掉,也并没有被遗忘,而是如此完整无缺地保存在这里。   还有一部分是去挪威时拍摄的照片。   “不是做成了照片集?”苏文宣还特别做了两册,一册就搁在床头柜里,偶尔他也要拿出来看一看,“怎么……怎么还要特地放大?”   霍祈东走上前,指着其中两人在雪地里打雪仗的照片给他看:“你说这张太幼稚了,没让摄影师印出来。”又指着苏文宣大笑的照片,“你又说这张太丑。也没叫印。”   苏文宣哭笑不得:“那你给我放这么大?不是更丑?”   霍祈东揽着他的腰,眸光徐徐望向所有照片,又将视线收回来,落在他的眉宇间,轻声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好看,笑也好看,哭也好看,怎么会丑?”   苏文宣皱皱眉,鼻头泛酸,低声埋怨一句:“你最近怎么总是想要弄哭我?”   霍祈东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靠背椅上,自己则坐在扶手边,拉起他的手,慢慢道:“我不舍得,是你自己忍不住。”   苏文宣就势靠在他的手臂上,指着有一张照片,他正在抱着苏圆圆哄,怀里的孩子才两岁左右:“为什么还有我和圆圆的合影?你几时拍的?”   霍祈东轻咳一声:“手机拍的。”   “……你还偷拍啊?”苏文宣被他气倒,仔细找一找,真的找到一张他睡觉的照片,“霍祈东,变态知道吗?”   “你不也拍了?”霍祈东搂着他,“你只是没印出来而已。”   苏文宣卡壳,他手机里的确有不少霍祈东睡觉的照片。“那你这么印出来,也不太好。”   霍祈东笑道:“有什么不好?你陪圆圆,我就来这里坐会儿。”   苏文宣一听,心里也开始心疼起来。   这小老虎平时就腻歪,没想到私底下还藏着这样的眷恋。   苏文宣仔细回想,也觉得自己收养苏圆圆后,似乎大把精力都顾着孩子,没有认真顾得上他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不免有些恻然,他歪着脑袋趴在霍祈东的腿上,轻柔地发问:“小霍,你说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霍祈东抚过他的后颈和肩膀,似乎轻叹般地道:“你要等我这一辈子过完,我才能回答你。”   两人静静地坐着,霍祈东一直在看各色照片,安静微笑的苏文宣,风度翩翩的苏文宣、温柔如水的苏文宣……   苏文宣也看着其中一张照片,他和苏圆圆一起在软垫子上玩乐高积木,他们都背对着镜头,苏圆圆那圆嘟嘟的小肉脸蛋露了个侧影,两人正玩得起兴。   他心头似乎有暖流淌过,脑海中徐徐闪过许多人的脸孔,往事如烟,qing事如潮。   他搂紧霍祈东,轻声道:“我很开心。”   这一生最开心的事情,便是遇到了坚定不移爱我的你。 第118章   霍祈东多少年都没怎么做过梦。   用苏文宣的话说,就是性格太强,梦魇不侵。   但这也不是什么困扰,这世间,总有人做梦,也总有人不做梦,霍祈东也很少去留意。   只是有一夜,格外奇怪。   霍祈东正在睡觉,耳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着自己的脸颊和耳朵,他没醒,抬手拨开。   而后又是什么东西热乎乎地舔过自己的面颊肌肤,他才猛的转醒。   “喵~”   一只漂亮的白色布偶猫,宝石般的眼睛盯着他,凑在他面前,似乎要讨好他一般,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他的下巴。   “苏文宣?”霍祈东不知道为何对着他开口叫出这个名字。   软绵绵的布偶又乖乖地喵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他。   霍祈东想,苏文宣怎么变成了一只猫?毛色白成一团,体态优雅,眼神看上去跟会说话似的。   睡梦中的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默认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从床上坐起来,将白色布偶抱在怀中,从后颈揉到尾巴处:“苏文宣?”   “喵~喵~”布偶猫乖巧地回应他,而且一定要凑到他胸膛处,将两只软软的前掌踩在他的小臂上,要来亲吻他的下巴。   霍祈东索性将他托高,搁在自己右肩。   布偶猫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处,在他颈窝又是亲又是舔,亲昵极了。   霍祈东掀开被子起身,带着他一起进洗手间洗漱。   布偶猫踩着优雅的步调在洗手台上走来走去,长而大的毛绒尾巴扫来扫去。   霍祈东注视他的时候,他也会心有感知似的用深情款款的眼神望回来。   面对着镜子,霍祈东想,苏文宣今天怎么变成猫了?明天会变成什么?   他拿着电动牙刷刷牙,左手揉着布偶猫的下巴。   这小布偶挺会撒娇的,在他的手指尖蹭来蹭去地卖弄可爱。   “苏文宣?”   “喵~”   “你是苏文宣的话,咬我一下?”   霍祈东刚说完,这猫儿就果真在他手指尖啃了一口,倒是不疼,但也叫他意识到,这真的是苏文宣。   他将猫儿抱在怀中,亲亲长着绒毛的面颊,“苏文宣,亲我一下?”   布偶猫两只前掌轻轻搭在他的脸颊两侧,在他唇上点了一点。   是苏文宣惯常的习惯了。   霍祈东高兴地将他抱在怀中,走出房间下楼去吃早饭。   厨房的阿姨一边送上早餐,一边问:“苏先生的早饭是要等一会儿送上吗?”看到这只布偶猫,便疑惑地问,“哪里来的猫啊?”   这布偶猫似听出这话语之间的惊讶,惊觉的看她一眼,站在霍祈东的腿上,朝她威风凛凛地怒目而视。   霍祈东揉着他的头颈:“这是苏先生。”   “啊?”阿姨受惊似的,左一看这猫儿右一看这霍祈东,忙退回了厨房。   霍祈东将猫儿抱着,吃完一顿早饭。   等回到衣帽间换衬衣西装时,只见这布偶猫颇有灵性地在他怀里指指点点,要求他穿自己指定的衬衣西裤。   霍祈东按照他说的取出来,将他搁在沙发中,自己开始脱衣服准备换上。   只是等他将衬衣脱掉,这猫儿忽的蹦跶上他的肩上,开始轻轻柔柔地吻他。   “别闹苏文宣,要迟到了。”霍祈东轻声哄道,托着他放回沙发,却见他抵着小脑袋,沮丧的别开眼睛。   “怎么了?不开心了?”   霍祈东半蹲在地上,一边扣上衬衣扣,一边揉小猫儿的耳尖儿,“一会儿陪我去上班?好不好?”   布偶猫的蓝宝石眼睛一下子一闪,“喵呜”一声拖个长长的娇气调子扑进他怀中,显然是答应了。   霍祈东穿上制作精良的衬衣西装,抱着白色的布偶猫站在穿衣镜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通体雪白的布偶猫,黑色细条纹西装,一人一猫倒也显得格外相称。   这猫儿也似认同霍祈东,伸出前掌,在他西装前慢慢抚过。   霍祈东抬起他粉红的软垫按在自己唇上,落了一个轻吻,“苏文宣,走吧,陪我上班去。”   上车后,布偶猫垫着脚张,撑在车框边,双眼一直望向车外的风光。   霍祈东揉着他的后颈,轻声哄:“想出去看看?等我一会儿忙完带你去?”   “喵呜~喵呜~”布偶猫回头,极乖顺地挤进他的怀里,脑袋搁在他上臂,似乎同他说悄悄话似的,一叠声地轻声叫着。   霍祈东竟听懂了他的意思,揉着这可爱的小脑袋:“好,中午出去吃饭,带你逛马路。”   等到了办公室,公司众人都极为惊讶老板今天居然带了一只猫来上班。   非但如此,在他臂弯间扬首的白色布偶猫,眼神之间竟然有一种懂人性的错觉。   最要紧的是,这只猫很黏老板。   不论是开会、办公室会谈还是见客户,霍祈东的身边都有这只猫儿的影子。   不是懒洋洋地在霍祈东的腿上眯着眼睡觉,就是时不时蹭他的臂弯同他撒娇,又或者三五不时地踮起脚掌来索吻。   简直成为奇谈。   可是等下班时,霍祈东谈了个要紧的事情,一转身,布偶猫不见了。   他在办公室里唤他的名字——苏文宣。   可是不管怎么着,窗帘后头、休息间、办公桌角落、沙发底,就差将整个办公室拆了都没找到这猫儿。   霍祈东急了,下令调取监控,叫人好好排查,自己则在会议室等地方又走了一遍。   最后,监控查出来,有一个助理在去办公室给资料时,布偶猫自己闯了出去。   “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到!要是苏文宣没了,你们——”霍祈东怒气冲冲地对着所有人道,“就等着我把你们都变成猫!”   于是上至高管下至小员工,乃至于偶尔来一次公司的客户,也都开始开始了疯狂地寻猫儿之旅。   从自家公司闹到整栋大厦,人尽皆知,全部变成寻猫大军的一员。   等霍祈东精疲力竭地坐在落地窗边,颓丧地扯开衬衣领口,望着高楼绝望时,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怎么了?还不回家吗?”   温柔又亲昵的嗓音。   “苏文宣!”霍祈东忙转身,一骨碌爬起来。   果真,穿着白色长衫的苏文宣就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眼帘半阖,垂眸淡淡地望着他,眼波流转之间,有一种肆意放纵的风流态。   霍祈东大步走上前,行至他的腿边:“苏文宣,你吓死我了!你跑什么?嗯?我给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跑什么?”   苏文宣一伸手,对着他轻轻地“喵呜”了一声。   霍祈东便一句重话也说不上来,只得将他紧紧地抱个满怀:“苏文宣,你没心没肺的,下次别跑了。”   苏文宣将细细的指尖揉进他的唇中,勾着媚眼,又轻轻地“喵”了一声。   霍祈东被他勾得三魂六魄全没了,揉着他的软乎的腰肢按进自己滚烫的胸膛间。   他吻住苏文宣的唇,正欲行凶,就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在窒息之前,霍祈东猛的惊醒。   黎明的微渺光芒之间,他惊讶地看到苏文宣对自己怒目而视。   “怎么了?”霍祈东茫茫然地问。   “你疯了不成?隔着裤子就要乱来!”苏文宣气得甩他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看看你,把我挤到床底下去了!”   霍祈东仔细一看,果然,他把苏文宣一个劲地往外挤,再大的床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再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真的,反应有点大,索性把苏文宣整个儿拖回创中央,就低头开始扒他的衣服,一边吻他一边含混道,“苏文宣,你再叫一声。”   苏文宣一边抵挡他这疯样,一边疑惑地问:“叫什么?你是做了什么销魂的chun梦?到我身上来撒野?”   “不是。”霍祈东双手撑在他身侧,仰起头,认真道,“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猫。特别白。”   掌心抚过苏文宣的肌肤,似乎还能找到梦中那种丝滑细腻的触感。   “然后呢?你对着一只猫?”苏文宣抬起膝盖,顶了顶他,“你……这梦,发得有点严重啊。”   “不是!你后来从猫变回去了!哎,说不清!”霍祈东决定放弃,先一逞欢愉再说。   苏文宣是睡得迷糊,刚被弄醒,没力气反抗他,只等他得逞后,还听他碎碎念:“你就是变成了一只猫,还跟我撒娇,要我亲你。”   “不可能,我要是变成猫,我第一件事先把你脸给划了!反正……”苏文宣喘口气,“反正你也不要脸!”   霍祈东不依不饶地道:“真的,我叫你的名字,你就会朝我猫叫一声。你喊一声听听,我分辨一下!”   “去你的!”苏文宣心道我还陪你玩这把戏呢!   霍祈东就是想不明白,变成猫儿的苏文宣那么温顺,一步都离不得自己,怎么变回大活人,就开始凶起来。   他蹭着他的脖颈,哄他:“苏文宣叫一声,我听听,就一声,真的就一声。”他扶着他的腿,揉得他成了一滩水。   苏文宣又困又累,知道自己熬不过他,只得泛着红痕、有气无力地闷声“喵”了一下。   “就是这个声音!”霍祈东疯了似的在他身上驰骋,“苏文宣,你就是变成了猫我也认识的!你休想跑!”   苏文宣一看这小老虎发作起来,又凶又可爱的,便躺在床上,指尖揉着他柔软的薄唇,慢慢叫他含住,眼带春波,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再度启唇轻轻地“喵”了一声。   这一声,惹得霍祈东红了眼,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第119章   苏圆圆的独立,可见于她和苏文宣的亲昵程度。   以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跑到苏文宣面前说叨一番,品头论足也好、发表自己不成熟的意见也罢,又或者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倾听者。   苏文宣也多半是倾听,偶尔引导她开阔思路,提出一些想法和她沟通。   有一阵子,苏文宣对霍祈东炫耀的主要层面就在于——你知道女儿这事儿吗?你不知道吧,她不爱跟你说。   气得霍祈东牙痒痒。   后来等苏圆圆肉眼可见的拔高,人格就越来越独立,也在大人有意的引导下,知道了爸爸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是男孩子,于是粘人程度也跟着直线下降。   经过苏文宣的观察,这孩子似乎也开始有种认知疑惑,分辨不清楚到底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有时候在自己身旁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又恼火起来,总以一句——不能跟爸爸说这个结尾,匆匆跑开。   好在家里总有个陈茵茵伯母可以帮忙教育,总不至于叫这女孩子日渐疏远了爸爸。   又有一阵子,苏圆圆的独占欲爆发,非要同苏文宣睡在一个房间,让霍祈东去自己的小卧室睡觉,弄得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一到晚上睡觉的点,就自己钻进两人的大被子,抱得紧紧的死活要跟爸爸睡。   口中总要喃喃自语地道:“爸爸房间的被子香香的。”   又趴在苏文宣背上,两根细细的胳膊吊着他的脖子,“爸爸也香香的。”   其实苏文宣既不用香水,唯一带点味道的也就是洗发液和须后水之类的,哪里香了?   苏文宣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都这样,于是,在苏圆圆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去了几趟心理医生那边请教。   心理医生请他宽心,小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加上苏圆圆的情况,总是会有一些想跟大人保持稳定关系的状态。   可是霍祈东不太乐意,因为苏圆圆一连在卧室睡了一周还不走。   霍祈东被赶到隔壁客房,每天晚上抓心挠肺地想把苏文宣抱过去。   一晚,深更半夜,霍祈东摸进卧房,做贼似的,把苏文宣弄醒。   苏文宣闷声道:“你干嘛?”   又怕动作太大,吵醒苏圆圆,他朝霍祈东瞪瞪眼。   霍祈东站在床边,弯腰胡乱亲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要。”   “嘘!”苏文宣抬手就拍他一下,“回去!明天再说。”   正说着话,苏圆圆一只脚踹过来,直接踢在霍祈东的脸上。   霍祈东灰溜溜地走了,把苏文宣逗笑。   这已经很多次了,他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苏圆圆的缘故,还是苏文宣借着苏圆圆的幌子,不乐意碰自己了。   这个念头很不妙。   苏文宣的确时常表现出一种不太热衷的情绪,甚至都懒得动一动。   这可不行!   霍祈东躺在客卧的床上,辗转反侧——   最终,他决定,明天不去上班,先把苏文宣搞定再说。   苏文宣送苏圆圆去幼儿园后,又跟老师单独聊了几句,回到家里时,看到车库霍祈东的车还在,他就觉得奇怪。   进屋子后,他问了阿姨才得知,霍祈东今早就没起来。   “先生是不是病了啊?”阿姨问道。   这个问题,苏文宣也不知道……他心道,不会真的是生病了?   霍祈东这种工作狂,台风天都要赶往公司,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没起来?   苏文宣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敲门也没听到霍祈东的声音,他忙拧开门进去:“小霍?”   房间里暗得很,窗帘严丝合缝。   这间卧室,苏文宣原先打算要是同霍祈东闹脾气事,他就进来静一静,后来一直没成功过。   因为真到了闹脾气的时刻,霍祈东根本不肯放他走开一步。   苏文宣忙走上前,抬手按着他的额头:“小霍?怎么?不舒服了?”   额头稍微有点热,但也不没有发烧。   苏文宣正低眸,想叫醒他,谁料被他猛的抱上床。   他受到惊吓,不解地皱着眉头,问道:“干嘛呢你?”   “苏文宣,你是不是借着你女儿,避开我?”霍祈东眼神灼灼地盯着他,“你这种就是婚内冷暴力。”   “……”苏文宣推不开他,只道,“是你一天到晚对我热暴力!我还没指责你,你反倒恶人先告状?霍祈东,你今天上班迟到了你知道吗?”   “我不去了。”霍祈东一边脱他衣服,一边胡乱道,“我上什么班?赚了钱,你养女儿,也不管我。”   苏文宣听他这越说越委屈,手按住他的手腕,狐疑地反问:“那你大白天的干什么?”   两人,一个只管脱,一个只管穿。   闷声不响地在床上较劲。   “我干什么?我要干你!现在立刻马上!”霍祈东恶狠狠地磨牙,“以后我们必须要有夫妻责任!每天一次,这是基础!”   “什么基础!”苏文宣觉得他胡搅蛮缠,拽着自己的衣领跟他理论,“你能一天一次吗?啊?!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霍祈东理直气壮:“我怎么不能了!”   “你不是一天一次,你是要么不来,要么就两次!”苏文宣气得要打人,又同他试图商量商量,“你稍微克制下?”   “我才三十岁!你让我克制?我克哪门子制?”霍祈东真的被他逼疯,不管不顾地将衣服给他扒光,按着人就吻他这啰嗦的唇,“再说,如果你每天都给我,我能一次办两回?是你的问题,苏文宣,你这是在推卸责任。”   “我……”苏文宣说不过他,气得倒在床上,扭身将枕头砸在他脑门上,“那你现在干嘛?!就算一天一次变成硬性规定,那你现在呢?”   “我先把今天的办了!”霍祈东一甩手,枕头飞出去。   “你不去上班,就为了这件事?”苏文宣又给他闷了个枕头。   霍祈东继续拽过去,丢下床:“这事儿比上班重要一万倍。”   “去你的!”苏文宣抬脚踹他。   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热得苏文宣气喘吁吁,嘴里不饶他:“我看你还能逞能几年,等你……额……”   他的话戛然而止。   霍祈东按着他肩膀,吻去他唇角泄出来的shen吟。   一边动作,一边皱眉道:“你也没有性冷淡啊,我一碰你,你就湿成这样,软得跟没骨头似的,那你怎么总避开我?”   苏文宣不爱听这话,只拧着眉头道:“我没有避开你!我就是腰酸……啊……”他顿了顿,猛抽一口气,才道,“你非要每次都折我的腰,我能吃得消?”   霍祈东不解道:“那我每次结束要给你按给你揉你又不要?”   苏文宣骂道:“结束都几点了?!第二天要早起,当然先睡觉要紧。”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都早点?”霍祈东架着他的腿,“成,以后晚上八点开始。”   “神经病!八点我饭还没消化!”苏文宣越发跟他掰扯不清楚,被他一顶撞,也没力气同他计较。   等一场结束,苏文宣以为他终于要去上班了,但不见人走,还挤在自己身体里,从后头紧紧圈住自己的腰肢。   “你不出去啊?”苏文宣动了动,又被他抱紧。   “不出去。我想念在里面的感觉,我都好几天没碰你了。”霍祈东闭着眼睛养精蓄锐,顺便wen着苏文宣的后颈。   苏文宣昏昏沉沉,望一眼窗帘,末了道:“不害臊。”   霍祈东就没搞明白,两个人裸诚相见地倒在床上,还要害臊干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霍祈东rou着他腰侧的软肉,在他耳边轻声问:“要么以后我专门从后面来?这样你是不是腰好受点?”   有时候的确情不自禁不受控,就想狠命挤进最深处。   苏文宣不喜欢这个姿势,闭着眼嘀咕:“看不到人。”   “我看得到你不就成了?”霍祈东推他抱他起来。   苏文宣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受了惊吓似的问:“又来?今天不是说好一次?这不是刚出炉的新规定?你不能不遵守吧!”   “昨天,前天、大前天……”   霍祈东跟他好好掰扯,特别讲道理,一边慢条斯理地动起来,一边给他按摩腰,“这样舒服点?”   苏文宣气得毫无还击之力,索性一语不发,随便他去。   两人做完就歇着,一个上午两回,苏文宣跟尸体似的躺着。   霍祈东简单冲个澡,把苏文宣搁在浴缸里泡着。   苏文宣眼皮子都睁不开,嘴里骂他禽兽。   等到中午,他以为可以解脱了,结果霍祈东一通电话叫阿姨把午餐送上来,还送了一瓶酒。   霍祈东施施然地把软成一团苏文宣从床上捞起来,坐在沙发上吃饭。   苏文宣又见识了什么叫禽兽中的人渣。   霍祈东将他抱在腿上,扯开两人的睡袍,又狠狠挤进去。   “里面好软,好像被彻底开发了。”霍祈东感觉一下,点评道,“以后是不是会更舒服?”   苏文宣看着面前的一盅汤,问道:“你让不让我吃东西?”   霍祈东将碗拿起来,舀起一勺汤,哄着道:“我喂你。”   苏文宣真的是软成一滩泥,张张嘴,将鸡汤喝进去,有些受不了地扭了下腰,结果两人一起闷哼出声。   “别动。先让我把你上面这张嘴喂饱。”   “霍祈东!”苏文宣怒的喊他的名字,“别以为我不会生气!”   “我知道你会生气,先把汤喝了,乖。”霍祈东又给他喂了几口。   这菌菇鸡汤都是挑了最适合煲汤的食材,连带着鸡肉都去了骨,炖得酥烂,味道是极好的。   苏文宣的确忍不住这诱惑,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在喝了汤,吃了些鸡肉。   霍祈东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鸡汤好喝,还是我给你的好喝?”   说着他动了动腰。   苏文宣两腿无力地垂着,这会儿,奋力往上准备跑,又被他抱紧了,按着腰往下坐……   他想,这一会儿得好了吧?大不了一会儿睡一下午,养养神。   可是霍祈东没放过他,熬到傍晚两人还在床上。   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是苏圆圆回家了。   苏文宣都能听到苏圆圆在喊爸爸。   他着急地要踢开霍祈东:“圆圆回家找我了!”   “不急,她找不到你,就自己去玩了。”霍祈东理直气壮道,“你专心点!”   苏文宣第一万次想把这人踹出房门。   “爸爸——”   这会儿,苏圆圆的声音嘹亮地传来,苏文宣猛的一顿,肌肤绷紧,肩膀一瑟缩。   一开口急得嗓音都变得格外沙哑:“真的!一会儿她一间房一间房的找就麻烦了!”   霍祈东听着也有道理,于是抽身下床,大步走到门边,将门落了锁。   “你疯了?!”苏文宣见他回身继续过来。   霍祈东按住他的肩膀:“嘘……别出声,她就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文宣认命了,瘫在床上,狠狠道:“我要离婚!” 第120章   霍祈东发现有一阵子苏文宣总是送完苏圆圆上课后,要去忙点私事。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毕竟他也不能24小时看着苏文宣,这也不符合两个成年人的相处模式。   有一天,是苏文宣的私人助理说漏嘴,问苏文宣跟Camille几时联系,对方人在意大利选家具。   当时苏文宣陪着苏圆圆在练毛笔字,霍祈东则刚进书房。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祈东还反应了一下,他依稀记得Camille是做室内软装设计的,当初搬家苏文宣没少找她购置一些精巧而富有艺术气息的小家具用品。   他想,苏文宣难道要换家里的陈列?还是又看中了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也是一瞬间的念头,并没有引起他特别的关注。   真正觉得有异,是霍祈东将一份文件落在家里,当天助理比较忙,他又想趁着拿资料回家和苏文宣一起吃个中饭,于是亲自回家取。   但回到家,原本应该在家的苏文宣却没有人影。   霍祈东一问阿姨才知道,这段时间,苏文宣总是在送完苏圆圆后就要到下午两点左右回家,睡过午觉后再去接苏圆圆。   霍祈东这才留意上了,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他最近“背着自己”在忙什么。   不过鉴于大家在一起几年时间,对彼此的了解程度和信任都是非比寻常,因此霍祈东是希望苏文宣可以自己开口,而不是他去追问。   这事儿一直搁置,等熬到第二年年初,霍祈东生日前几天。   那夜里,两人搂在一起。   一入冬,苏文宣就把霍祈东当暖炉,一进屋子被他一抱就自己贴上去,更何况是此刻。   彼此的肌肤都细腻而温暖,苏文宣的薄唇在他后颈轻轻擦着,触感细密。   霍祈东闭着眼睛享受苏文宣带来的亲昵。   几年相处,他自然知道此刻的苏文宣是得到了满足,而这满足是自己给他的,就让霍祈东心里尤为安宁。   苏文宣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道:“明天开始,圆圆就叫司机送上下学了。”   “嗯,那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霍祈东顺着话如是说,“这几年你也辛苦了,现在圆圆长大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少操点心,得叫她自己独立了。”   苏文宣听完不做声,过了会儿,才凑在他耳边低柔地问道:“霍总缺不缺司机啊?”   “嗯?”霍祈东嘴角噙笑地翻身,将人抱在怀中,亲吻他的额头,“不用了,天也冷,你就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好。”苏文宣懒洋洋地道,“要是真让我睡懒觉,我能睡到大中午起来,回头晚上又睡不着,作息不规律。”   霍祈东想想也是,打着商量道:“那我每天早晨叫你起来?”他看看家里,又道,“年前我不是说,让你帮我整理下我的资产,你说太忙,这一个月花点时间帮我处理下?”   “是哦,我给忘了。那就这么定了,我每天送你去上班,转头去事务所给你去谈资产管理的事情。”苏文宣圆润的手指头在他紧实的上臂肌肤上滑动。   霍祈东捉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wen他的指尖:“我给你发工资。”   指尖麻酥酥的,又暖又舒服,苏文宣眯着眼睛笑道:“那就按你资产的比例抽成,今年要是到年底我投资有方,记得给我发奖金。”   霍祈东低头吻他带笑的嘴角,温柔地道:“都是你的,连人带资产,都给你。”他抱着苏文宣揉进又暖又软的鹅绒被子里去。   彼此都笑起来,苏文宣揉着他的耳朵尖儿:“给你女儿留点,万一我败光了你的钱,小可怜的,连嫁妆都没有了。”   “叫她自己赚。”霍祈东掐住他的腰,“她跟着我,还怕学不会赚钱的本事?”   “哈哈哈……”苏文宣笑得胸腔一颤一颤地震动,“人还没到十岁,你就惦记着叫她自己赚钱,你这爸爸当的,可不大说得过去。”   霍祈东靠在他的胸口,听着心脏有力地跳动,屏住呼吸,稍稍一会儿,两人的心跳逐渐划一。   他揉着苏文宣的手腕和手指,指尖在他小臂上作怪似的滑动。   “唔……”苏文宣揉他短而刺的头发,“好了,还闹呢?”   指尖嗔怪似的点他的鼻梁,拿出哄苏圆圆的语调,轻声细语地哄他:“不闹了啊小老虎,我们睡觉觉了。”   霍祈东闭上眼,压着嗓子配合他,轻声唤道:“苏爸爸……”   “屁,你这小臭不要脸的。”苏文宣伸手去关灯,腾挪着抱住怀里的大男人。   处得久了,就越发知道,枕边人是如慈父,如长兄,如良师,如诤友,如夫,亦如子。   苏文宣转过念头想,自己这些年反而越过越回去,遇到事儿也总想反正有小老虎担待,而这小老虎的世界里又没有难事,一切问题到了他这里似乎就能自动迎刃而解,自己的日子就快活得不知今夕何夕。   他这么一想,便更搂紧霍祈东,安稳睡去。   等到第二日醒来,苏文宣一睁眼,自己就拱在霍祈东怀里,跟永远离不开他似的。   他微微一动,霍祈东就迷糊醒来,搂着他的脖子吻他的眼睛。   苏文宣轻声道:“今天圆圆自己去学校,我早点陪着她,省得她觉得自己被冷落。你再眯会儿。”   霍祈东这才松开手,嘟囔一句:“她要是出嫁,你不得整宿不睡?”   苏文宣哑然,没跟他争辩,抬手在他脸颊抹了一把,眼尾挑笑地下床。   他难得一早裹着睡袍就下楼了,站在苏圆圆房间外敲门。   “圆圆?起床了吗?”苏文宣柔声问。   “没有!”回答他的是气鼓鼓、脆生生的苏圆圆同学。   苏文宣双手揣在天鹅绒睡袍的口袋中,靠在门边浅笑,明明听声音已经起床了,非得要自己来请才肯出门。   昨晚上谈的时候,宛若两国外交,谈判半天苏圆圆才勉强愿意接受,口口声声喊这是“不公条款”,还说要取消跟苏文宣的友好关系,需要考察考察再考虑恢复。   门被哗啦一声打开,苏圆圆走出来,瘪瘪嘴控诉道:“坏爸爸!”   小姑娘长得快,抽条似的,又因为练了两年芭蕾,腰背直,肩颈纤细优雅。   不过如今是小大人,懂尊重,爱平等,也知道脾气不能肆意发泄,需要克制,怒目而视完了,又想着一大早爸爸还是来叫自己起床,便又亲亲柔柔地挽住他的胳膊一起下楼,撒着娇道:“爸爸呀,以后每天早晨不送我去上学,你会孤独的!”   “咳,你爸爸以后每天送我上班。”霍祈东快步兜过楼梯转角,跟上父女俩,言语间满是得意。   苏文宣看他精神奕奕地下来,又说这话要“气”苏圆圆,便笑着摇头。   苏圆圆一看霍祈东穿着笔挺西装:“什么啊?!”她攀住苏文宣的手臂,“爸爸,爸爸说的是真的吗?”   苏文宣刮她可爱精致的小鼻头:“是啊,爸爸以前送你,以后送你爸爸,不好吗?”   “嗷!”苏圆圆一边往下走,一边愁闷,“为什么我和爸爸的公司不是一个方向?不然爸爸就可以先送我再送爸爸!不对!你们可以一起送我,爸爸再送爸爸。”   苏文宣一听这全是爸爸,头晕。   霍祈东道:“你几岁了,还叫家长送?你学校里的同学呢?难不成都是爸爸妈妈牵手送进去的?”   苏圆圆哼唧一声,贴着苏文宣睡袍的细软天鹅绒面,扭头对身后的霍祈东道:“爸爸几岁了,还叫家长送?别人会笑爸爸的呀!”她细细的胳膊吊着苏文宣的手肘,“爸爸,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苏文宣笑得更开怀,当初霍祈东要教她双语,还亲自费一番功夫教她,现在这伶牙利嘴,谁也不是对手。   他揉着苏圆圆的发顶:“有道理。但是,爸爸送爸爸去上班,不是家长送小孩的意思,是陪伴,知道吗?”   苏圆圆一边躲开他的手,松开他,快步进餐厅,嘴里碎碎念道:“反正爸爸最爱的永远是爸爸。”   苏文宣和霍祈东都站在她身后,有些狐疑地对视一眼,苏文宣朗声问:“哪个爸爸最爱哪个爸爸啊?”   苏圆圆扭头,看他们两高大英俊、登对异常,又哼唧一声:“两个都是!讨厌爸爸!”说完大步进餐厅去觅食。   霍祈东搂住身边人多年来一贯窄平的腰,凑在他面前索吻:“你最爱谁?”   苏文宣浅笑,避开他的热唇:“去吃早饭了。”双臂叠在他身前,温柔地为他整理领带。   “不行,你告诉我,这家里,你最爱谁?”霍祈东双手在他腰后交扣,托着他往自己的胸口贴紧,这件睡袍摸起来舒服,他揉在手心,似乎能感觉到苏文宣肌肤的温度。   “你呀你。”苏文宣启唇轻笑着叹气,带着热气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苏文宣最爱你霍祈东。”   说完抬手轻扭他的耳朵,怪怨地问道:“苏圆圆同志经过改造越来越成熟,现在轮到你要被我改造了?”   霍祈东重重地厮磨他的耳鬓:“我只会被你改造得越来越不成熟。”手不安分地揉着他的肩头。   苏文宣白他一眼:“好意思说,不如个娃娃。”   一家三口吃了个早饭,霍祈东和苏文宣来聊的是最近的经济形势,苏圆圆偶尔发问,问得虽然都是极简单的常识问题,但两位爸爸都会认真解释,甚至彼此补充。   苏圆圆最后将牛奶喝完,眨巴眨巴可怜的大眼睛:“爸爸啊,你们真的不考虑今天一起送我吗?”   苏文宣手持牛奶杯,手肘靠在桌面上,闷声发笑。   霍祈东放下餐具,拿起手边的湿巾,郑重其事地道:“苏圆圆,你知道我送你,再回公司,需要多少时间吗?”   “OK,fine!”苏圆圆又哼唧一声,完全一副小大人模样,气鼓鼓起身,嘀嘀咕咕地道,“前几天Oscar说我有两个Daddy,比别人幸福,今天我要告诉他,我同时失去了两个Daddy!”   Oscar是蒋寒城和李言北家那小孩儿,和苏圆圆在同一家国际小学念书。   苏文宣看她回楼上去准备,兀自笑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谁说得过?”   “是你教的。”霍祈东信誓旦旦地道。   苏文宣放下牛奶杯,轻轻地对他“呸~”了一声。   等他换上毛衣休闲裤,取了一件羽绒服,轻快地踩着楼梯下楼。   霍祈东站在楼梯下,就看他修长的身影从天儿降般映入眼帘,白色高领的开司米毛衣,藏蓝的休闲裤,双腿笔直纤细,下楼时,光影交叠,一时间叫他有些恍惚。   他情不自禁地对着楼梯上的男人张开手臂,而下一秒苏文宣扑进怀中。   双臂一合,揽月入怀。   苏文宣看他神情凝重,亲吻他的鬓角:“不走了吗?迟到了啊霍总。你这老总当的,我要是你助理,我得急死。”   霍祈东紧紧搂住他,一起往车库走去,心里却想:苏文宣真的没有见老,一丝一毫都没有。   主要是心态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在一起多久,他似乎还是一开始那样,说话、神情,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眼眸里透出来的从容不迫的光彩,一如往昔。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霍祈东若不是自己亲手抱着他,都要狐疑起来。   开的是苏文宣的车,之前的Q5换成低调安全的沃尔沃,他载着霍祈东出门,问他今天大致的安排,晚上几时去接等等。   霍祈东就单手撑在车框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随时迎面看他对自己淡淡的笑。   阳光从四面八方照耀在苏文宣从容优雅的面庞上,再从他浅浅淡淡的眸光中反射出来,给人一种温柔而富有力量的感觉。   是啊,霍祈东想,苏文宣的温柔自有一股叫人堪不破的力量,这大约就是苏文宣的魅力吧。   抵达公司后,苏文宣叮嘱他若是有变动,随时跟自己联系。   霍祈东站在车边,手里挽着黑色的大衣,弯腰亲吻他的面颊:“一定乖乖等苏爸爸来接我。”   苏文宣顺势摸摸他的后颈:“乖啊。小霍同学去给我赚钱吧!”笑着推他快进去。   此后几天,霍祈东一直沉浸在每天被“家长”接送的愉悦中。   苏圆圆还为此特地采访过霍祈东。   她盘腿坐在霍祈东的身边,电视机里在放财经新闻,她就学着男记者的样子,举起手里的遥控器,直戳到霍祈东的下巴处:“爸爸,现在每天爸爸送你,感觉怎么样?”   电视里被采访的是个老外,霍祈东便也一开口就是英文:“这是个人隐私,我不想接受采访,谢谢这位记者小朋友的关心。”说完笑眯眯地揽住身旁的苏文宣,一副志得意满的德性。   苏圆圆嗷嗷地叫唤,两条细腿,穿着彩条纹的绒线裤,跳下沙发,站在电视机前抗议:“以后我不陪你们看新闻了!我讨厌新闻!我要去看动画片!”   苏文宣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抱起她,叫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道:“那今天爸爸陪你看动画片,我们不陪爸爸看新闻了,走。”   苏圆圆这才满意,对着沙发上的霍祈东咧开嘴:“我获得胜利啦!耶!”   霍祈东也没阻拦,只是道:“苏圆圆,你需要自己走路,你爸爸手会酸。”   “哦。”苏圆圆这才拍拍苏文宣,赶紧下来。   她之前有一次因为撒泼踹了苏文宣的左臂好几下,结果苏文宣左臂出了点小问题,导致一直没办法用重力。   这事儿在她撒泼完毕后,霍祈东单独跟她聊过,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的,但她今天一高兴,给忘了。   下了地,苏圆圆主动牵起苏文宣的左手,轻轻地道:“爸爸以后不要抱我啦,我自己可以走哒。”   “好的。”苏文宣揉揉她脑袋,其实是自己想抱她,再过几年,这姑娘就成大姑娘,他这当爸爸的再做太亲密的举动就不合时宜了。   两人一起上楼,去苏圆圆专属的小客厅和小沙发,打开电视后,苏圆圆手里抱着一个大毛绒玩具被苏文宣一起抱着。   苏圆圆只要一这样窝在苏文宣怀里,基本就能平和下来,她学着苏文宣的样子给毛8绒玩具顺毛。   她轻声道:“爸爸的心情好好哦。爸爸对吧?”   说的是霍祈东。   苏文宣也感觉到了,这两天小老虎心情好,时时刻刻都叫人心里暖着。   两个人相处,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相处模式,再亲密的人,只要在一起时间足够久,都会不自觉地磨合调整。   从苏文宣的角度,霍祈东的调整就是,对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关怀备至。   思及此处,他知足地揉揉苏圆圆,在她发顶落了一个轻吻。   等霍祈东上来,看到苏文宣一个人对着电视里的动画发呆:“圆圆呢?”   “我叫她去洗漱了,该睡了。”苏文宣仰面看他,朝他伸出手臂,“拉我一把。”   这软沙发,一陷进去,就不想起来。   霍祈东索性弯腰,打横抱起他。   苏文宣轻声道:“一会儿你女儿出来看到了。”   两个大男人,加上他也一把年纪,总不想让女儿看了见怪。   霍祈东哂笑:“她看的还少么?”   话虽如此,却快步走上三楼。   苏文宣搭在他肩头的手臂,一晃一晃,眼帘耷拉下来,看眼前男人的鬓角:“明天忙吗?”   “怎么了?”霍祈东问道,“不忙,到点能下班。”   “我定了位置,明天去吃饭。”苏文宣淡淡道,好像是说什么平常事情,他笑嘻嘻地道,“后天要过生日了,我的小老虎又要长大一岁。”   生日当天肯定是在家里过,霍祈东猜测他是想陪着自己过个二人世界。   “嗯,你安排。”霍祈东其实没太大所谓,他心里只想哄着苏文宣高兴,不过他愿意花时间讨自己开心,又是另一回事。   他将人搁在床尾沙发凳上,慢慢给他解衣扣,弯腰亲昵地问:“我的生日礼物呢?准备了什么?”   苏文宣的手软软地搭在他的后颈,揉捏着,浅笑:“吃饭不算礼物呢?”   霍祈东顺着他的手臂,吻他的下巴:“你在就是礼物,别说吃饭,喝西北风我也乐意。”   “呵呵……巧舌如簧,现在知道你女儿跟谁学的了吧!”苏文宣笑起来,用脚踢他,“小孩子啊,都是有样学样,被你带坏的。”   第二天,霍祈东照旧是上了苏文宣的车去的公司。   下车前,他看苏文宣拉住自己,在唇边落个吻,他觉出一些些异样,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吻了又吻,轻声问:“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嗯?”   “以后都这么主动。”苏文宣笑笑,推他下车。   这一整天,霍祈东都神采飞扬,面对决策失误的高管都和颜悦色,吓得对方以为霍总要背后抽刀开掉自己。   等到下班,霍祈东准时步出大厦,就看苏文宣黑色的车停在不远处。   定的是一家高级日料店,一个温馨精致的小包厢里,两人对面而坐,横贯中间的长条桌上,是新鲜的各色鱼生。   他们从日本回来后,苏文宣也三五不时地联系店家往家里送过日料,但是这么郑重其事地来吃料理,好像是这几年头一回。   吃到一半,店家老板,也是店里的大厨,过来用日语跟他们打招呼。   苏文宣笑着与他寒暄两句。   霍祈东手里捏着清酒杯,听他们对答,才知道,这是月前苏文宣就来打招呼,定今天的菜色以及空运食材等等。   等大厨离去,霍祈东望一眼这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食材,又望着在喝茶的苏文宣:“这么早就惦记我生日了?”   “没有没有,别想太多。我自己也想着吃一顿地道的。”苏文宣否认,又禁不住他灼热的眸光盯着自己,便淡淡地笑起来。   霍祈东的左手在桌下探过去,握住苏文宣的脚踝。   苏文宣脚踝min感,被他一捏,瞪他一眼:“好好吃饭。”   “今晚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下你?”霍祈东把玩手中精致的清酒杯,笑得放肆起来。   “……”   苏文宣收回脚,不做声。   等吃完饭回家路上,原本霍祈东在跟苏文宣聊公司的事情,顺便询问他之前提过的投资事宜。   苏文宣做事情一向是仔细的,霍祈东倒也没什么可置喙,笑着感叹他成了自己的私人助理。   但眼见着本应该要左拐回家的路,苏文宣却往右打方向盘。   霍祈东望着这陌生的路,有些奇怪地问:“去哪里?”   苏文宣笑嘻嘻地吓唬他:“把你绑架了。让你女儿苏圆圆同志啊,给我送个几亿赎金才放你走。”   正说话,车子就径直开进一个高档公寓住宅区,霍祈东微微直起身子,看车子通行无阻,便猜测,苏文宣应当是常来。   “这是哪里?”   距离家里别墅不远,看环境,颇为新式,独栋和小高层结合的模式。   有点像是之前他临时购置的市区的房子,但是总体房子构造更小巧一些。   苏文宣轻车熟路地开到地下停车库,但就是不说来做什么。   两人同时下车,霍祈东看他绕过车头,来握自己的手:“苏文宣,你不会在这里……嗯?”   苏文宣但笑不语,紧紧牵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想跑。”   霍祈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两人走进电梯里,他忽的想起那些在苏文宣家门口等候他回家的时光。   那漫长的等待,因为有所期待,而叫人心中充满了悸动。   但彼时,苏文宣总不给他好脸色看,动辄是爽约,放鸽子,吃一顿饭也要费尽心思,甚至于看到自己总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一想到这里,霍祈东搂着他,捉住他的下巴,在唇峰落一个吻,舌尖强势又霸道地抵进去,索取他的甜蜜。   电梯叮的一声音抵达八楼,苏文宣边回应他的吻,边把人带出去。   房子是普通的一梯两户结构,霍祈东被苏文宣压在墙边轻轻啄吻。   “答应我,一会儿进去的时候,闭上眼好吗?”苏文宣央求似的道,“我带你进去。”   “嗯。”   霍祈东不知道这屋子里有什么,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真乖。”苏文宣奖励似的亲吻他的唇,含shun了许久,才同他分开。   霍祈东意识到了今晚的苏文宣如此柔软诱人,他被他牵着手,闭上眼,问道:“圆圆不会在里面等着切蛋糕吧?”   苏文宣笑了下,在密码锁上输入霍祈东的生日,将他慢慢拉进去。   门一关,霍祈东便迫不及待地睁眼,入目而来的是收拾得极为舒适的小户型。   陈列着带有苏文宣个人风格的家居摆设,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一室一厅,没有其他房间,甚至没有厨房。   所有物件,大到床上用品,小到脚边一块地毯,都是崭新的。   白色的绒面沙发,海蓝的地毯,墙上是苏文宣旧居里的一副挂画,温软的海浪上飘着白色的浮沫,漫无边际地涌入人的眼里和心里。   苏文宣站在霍祈东身后,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腰,贴上去抱紧他的背,柔声道:“以后我们每周来这里单独过一天好吗?让圆圆自己去玩,或者去我妈那里。”   他的下巴舒舒服服地搁在霍祈东的肩膀上,呼出来的热气喷在他耳后的肌肤。   霍祈东看向这一桌一椅,一茶一盏,远处更是高楼景观入目而来。   这地块,尽管是这样的小户型,也一定是价格不菲。   霍祈东问道:“几时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多少钱?嗯?告诉我。”他将人一把抱住,快步抱到全新的沙发上。   苏文宣仰面坐着,手搭在他的后颈,在他耳边道:“没有花钱。”   “没有花钱?那怎么买?”霍祈东tian吻他的下巴和耳垂,柔情蜜意地问。   霍祈东扶着沙发背部时,不禁想起苏文宣旧居的那张沙发,那一次他们闹别扭,苏文宣拎着枕头就要睡在沙发上,他不肯,一定要让去卧室。   后来,苏文宣就妥协了,像是牵着孩子一样将他牵进去。   那一晚,如今想来好像似在他们的感情中至关重要的一天。   从那时开始,苏文宣对霍祈东似乎才真正敞开了心肺。   霍祈东也领会了另一件事——就算是吵架、闹脾气,也永远不能叫苏文宣独处。   他看着像是拥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但也很脆弱,需要有个人陪着,闹着,心里头才不至于孤单。   苏文宣看霍祈东一条腿跪在自己的腿边,忽的沉默起来,漆黑的眼神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便揉着他的脸,笑起来,推他一把:“我们喝点酒好吗?”   霍祈东起身上前,手不安分地捏住他的下巴:“不好,我想要。”   “你这流氓老虎!”苏文宣低声骂他,一把将人掀开。   又娇又蛮的调子,霍祈东喜欢极了。   他顺势靠在沙发上,脑海中浮现起,当初苏文宣不让自己碰他,自己则想方设法地要对他流氓一顿,惹得他生闷气。   他微微仰头看一眼去站在桌边倒酒的苏文宣:“我那时候在你家里那么对你,你没有真的生气吗?”   苏文宣握着酒瓶子,微微一顿,遥想起以前的旧事:“说哪一次?”   霍祈东笑起来:“哪一次都算。”   “那我怎么记得?”苏文宣端着酒杯走过来,递到他手里,踢开他横在自己面前的腿,一屁股坐到沙发另一头处,手臂搭着扶手,低眸,轻嗅杯中的红酒,轻声道,“没有吧。”   “嗯?”霍祈东抿一口酒,“什么没有?”   苏文宣单手托着下巴,神情怡然地望向这深沉成熟的大男人:“没有生气。”   霍祈东将酒一饮而尽,丢在墨绿的茶几上,凑到他面前问:“哄我?”   苏文宣拿着酒杯,晃了晃:“我这一辈子,活到如今这个年纪,印象中真正生气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眼帘半阖,似在回忆。   霍祈东见他这情态,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不得不说,毫无二致。   时光和岁月在他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苏文宣见他牢牢盯着自己,虎视眈眈的,便抬手将他推回去坐好,慢慢道:“要不要把我爸的放大镜给你拿过来?”   “好!”霍祈东一拍腿,神经兮兮地道,“我要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分毫不差地看清楚你,最好啊,看看你苏文宣的心,心里到底把我放哪里。”   “哼。”苏文宣喝着酒,轻笑他这幼稚模样。   霍祈东今晚上心里舒坦,望着苏文宣一手操办的新家,侧身将他的两条长腿搁在自己的腿上,揉着他的膝盖:“以后周五来,好不好?”   这样周六休息,可以呆一夜一天,完完全全地占有苏文宣。   “嗯。”苏文宣看他靠着沙发在沉思,抿一口红酒,“需要添置什么?我慢慢收拾。”   霍祈东笑了,轻叹一声:“你陪着,我什么也不要了。”   苏文宣脚掌踩在他的腿上,脚心感觉肉鼓鼓的,揉两下,兀自笑起来。   霍祈东看一眼四下,家里满满当当,心里也满满当当,他对着虚空突然朗声道:“苏文宣,你看你,终究是我的人。现在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神经。”苏文宣倾身骂他,“这么大声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大声,此刻只有你我,又不是tou情?”霍祈东的指尖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挑起眉尾朝他暧昧地淡笑,“不对,苏文宣,我们是在tou情。”   苏文宣眼底的光芒掩不住,璀璨如钻。   霍祈东双手一勾,将人勾进怀中,眼眸不怀好意地笑,压着他的耳重重道:“苏文宣,以后我一进这屋子,就要tuo光你。”   苏文宣没理他,手臂伸长将空酒杯丢出去,骂道:“你啊,也就嚣张这几年。”   霍祈东一把抱起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在他耳边狎昵道:“那先让我嚣张嚣张。”   耳孔中满是热潮,苏文宣情动不已。   酒后的面颊浮起红痕,稍微一碰,苏文宣就被他“降服”。   ……   霍祈东今天比往常要凶狠,猛兽似的袭击这眼眸带着水雾的男人。   苏文宣不服气,哼哼唧唧地质问他:“日料店的清酒,刚才一杯红酒,都没叫你晕头?你还……还这么能折腾?”   霍祈东肆无忌惮地道:“那点酒,还不如你给我灌的迷魂汤!”   薄汗起了一层又一层,苏文宣的手揉进他的发间,发根都汗湿了。   苏文宣低声喃喃:“谁给……谁灌……灌迷魂汤也不知道……”   他的话似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沙沙的,带着一股海潮翻涌的压抑与克制,有一种别样的勾人。   霍祈东吻住他的水红的薄唇,不依不饶地道:“就是你给我灌的!否则我怎么只认了你?……眼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这话说得叫人心尖儿也不由得发颤。   苏文宣仰面凝视他的面庞,越来越见气质,深邃的眼神看一眼就叫人溺进去,低柔深情地唤道:“小老虎……我的小老虎……你是我一个人的。”   霍祈东深深地轻嗅着苏文宣的气息,手掌按住他的肩头,凶狠急切地道:“今天我要把你一口吃掉!”   伴随着他的话,动作也凶猛起来,手劲大得几乎要搓下他身上一层嫩肉。   ……   这儿的浴室也很宽敞,双人浴缸。   霍祈东一边抱着苏文宣清洗,一边又享用了苏文宣这顿大餐。   泡过澡后,苏文宣更是柔软,霍祈东抱着他送到了床上。   等到霍祈东再次尽兴,苏文宣累得云里雾里,骨软肤红,浑身都在发胀,泄愤似的咬了两口霍祈东的手指。   可是再累,苏文宣依旧记得在零点来临时,对霍祈东柔声道:“小老虎,生日快乐。”   霍祈东抱紧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心里似乎被苏文宣灌满了蜜糖。   看苏文宣昏昏欲睡,霍祈东握住他的小臂,捏着手腕把玩,再度轻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房子的事情,苏文宣老实交代,不许隐瞒。”   苏文宣听到这话,微微掀开眼皮,指尖搭在他的下唇,柔柔地曼然道:“我啊把我的过去卖掉了,买了我想给你的未来。这回答,你满意吗?”   他说这话时,似一唱三叹,慢慢悠悠。   霍祈东眼前似望见一只蝶,从过去的昏黄中扑闪着翅膀,一路扑进了自己温热掌心。   他感觉到,苏文宣不管不顾地将他的以后,彻彻底底地交给了自己。   他情动不已地将人揉进怀中,语调低沉地道:“苏文宣,我就知道!”   尾调上扬,兴奋畅快。   “知道什么?”苏文宣疑惑不解,捏他的耳垂,轻轻地问,“你怎么总这么一阵阵的疯了?嗯?”   霍祈东信誓旦旦地对他道:“我知道你爱我,比我想象的更爱我。”   苏文宣淡淡笑了,歪着脑袋靠紧他,慢悠悠地叹:“你啊,真是一只傻乎乎的小老虎啊。”   又执着,又磨人。   霍祈东听着他的语调,不紧不慢,深沉悠远,心房暖得如这被窝,他捧着苏文宣的面孔,与他黑漆漆的眼眸对视:“你再叫我一声小老虎。”   苏文宣直发笑,吻他的下唇,含糊地喊:“小老虎……永远都守在我身边的小老虎,是不是你?”   霍祈东看他笑时慢慢勾起来的眼尾和嘴角,胸腔直发酸,眼眶也酸起来:“你从前还不要我,苏文宣,你说你怎么总往外推我?”   苏文宣看他抱紧自己跟孩子似的委屈起来,心疼地揉他的后颈,轻轻哄着:“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得了宝贝还要往外丢,都是我不好,好不好?”   “不好!”霍祈东咬他的肩膀,轻轻叼着肉,深深地shun出一个印记,“没人可以说你不好,你自己也不行!”   今晚的霍祈东又幼稚又可爱,苏文宣在他怀里轻笑:“好,那我不说苏文宣不好。”   霍祈东捏住他带着婚戒的手指,拉到唇边,落一个热吻,才道:“我永远记得,你说,我是你自己选的,万里挑一。苏文宣,我当真的,我一辈子都记得这话。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至死不渝地当做你的真心话。”   回应他的是苏文宣眼角无法抑制的热泪和红唇里喋喋不休地告白:“我爱你,小霍……我爱你……”   我同样要刻骨铭心地记住你对我的好,亦要至死不渝、永生永世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