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总结婚的日子 作者:昀川 文案 文案原名《我和助理结婚了》 同性可婚背景。 17岁的宋飞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28岁的娱乐公司老板,手下一群艺人都想被他潜规则,只有贴身助理小桃子和那些庸脂俗粉们不一样,看起来铁面无私冷酷无情。 什么?!陶助理想上我?!他怎么可能是那么禽兽的人?! 婚前…… 宋总看着文件哭唧唧:“我不会做怎么办?” 陶助理一脸温柔:“没关系,你还只是个孩子。” 婚后…… 宋飞澜躲在被窝里哭唧唧:“我还只是个孩子!” 陶助理一脸温柔:“没关系,你已经长大了。” 宋飞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助理!” 陶源 X 宋飞澜 精英闷骚攻 X 话痨软萌受 先婚后爱,掉渣甜文,希望各位大大多多收藏~ 内容标签:恋爱合约 甜文 现代架空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飞澜,陶源 ┃ 配角:宋东来,程蔓芳,阮爱浓,宋思维,宋思慧,宋飞卿 ┃ 其它: 晋江金牌编辑: 娱乐公司老总宋飞澜在一场车祸后失忆,外表二十八岁的他只有十七岁以前的记忆。由于家庭结构复杂,他被两位母亲逼迫结婚,无奈之下,十七岁心智的宋飞澜决定与自己的助理陶源假结婚,两人却由此相知相恋。不料好景不长,宋飞澜在又一次车祸中恢复记忆,花花公子富二代鸡飞狗跳要与助理离婚,却在混乱中看清自己的内心,两人和好如初。此时宋飞澜当初的车祸却露出端倪…… 本文基调欢快风趣幽默,人物形象丰满,故事脉络清晰,主角互动甜蜜感人温馨治愈,小说主题积极向上,可看性很强。作者用质朴的文笔向我们娓娓讲述了一个‘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的暖心爱情故事。 第一章 宋飞澜昏过去的时候是深秋,醒过来的时候是初冬,睡了一个多月。 窗外的狂风摧枯拉朽,呼号着要把窗玻璃撞碎似的。 宋飞澜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只停留在头天晚上挥拳的那一瞬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身体跨时代的变化。 他以为头天打架的事已经由父亲的属下代为处理,以宋东来日理万机的忙碌程度,加上三年前他弟弟宋飞卿的出生,这位坐拥一妻一妾视《婚姻法》为无物的父亲,一般没功夫管宋飞澜学校里那一堆破事儿。他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脑袋,躺了太久,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只有两只眼睛还算灵活,在病房里左右扫了一周,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个人。 那人的侧脸英俊硬朗,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二十七八岁,穿着西装,宋飞澜猜他大概是宋东来的下属。 他打量了那年轻人一会儿,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攻略这个人的可能性,试探着张了张口,声音有点哑,带点弱弱的撒娇的口吻,对床边那人叫了一声:“叔叔,我想喝水。” 那人猛地从文件堆里抬头,转过来看他,果然是一张英俊的脸,似乎对他忽然醒过来有些惊讶,没说话,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宋飞澜哑着嗓子软乎乎地问:“叔叔,跟我打架那人没什么事儿吧?” “……”陶源放下文件,去饮水机旁倒了水给他。“宋总,你昏迷了一个多月,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宋飞澜没注意到称谓,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陶源转,看到他挺拔的身材,讨好地说:“叔叔你身材真好,我将来要是能长你这么高个子就好了,你有两米了吧?” 陶源没理他,听见宋飞澜嘚啵嘚啵继续说:“我爸每天那么日理万机的,您看……我打架这点儿小事是不是就不用打扰他老人家了?” “……”陶源回过头看着宋飞澜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心想,你就算打架,大概也是妖精打架…… “……失忆?”陶源站在病房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医生怕他不懂,立刻就‘海马体’的机能对他做了一番演说。 陶源听到一半打断他:“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他总说自己十七岁,有什么原因吗?” “不好说,能否恢复记忆还要继续观察,目前不好下结论。”医生说。 陶源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开了,宋飞澜从里面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说:“叔叔我饿了,能不能先给我点一份外卖?” “……好。”陶源对着十七岁的宋飞澜有些束手无策,尤其是他顶着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叫自己叔叔的时候,陶助理只想让他去卫生间照照镜子。 待陶源拎着盒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卫生间里乒乒乓乓传来一阵惊呼:“卧槽!我屮艸芔茻!我怎么变成这德行了?!” “……”陶源站在卫生间门口喊了他一声:“宋总,出来吃饭吧。” 宋飞澜拄着拐杖像只瘸腿的兔子,从里面单脚跳出来,那张惊怒交加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一滴滴的顺着他的鼻梁两侧流下来,芯子里的少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脸问:“我怎么变这么老了?!我动手的时候护着脸呢……” 陶源看着他缠了一脑袋纱布的尊容,半晌说:“宋总,你不是变老了,是出车祸失忆了。” 宋飞澜顿了一下,像被这个世界毫无预兆地敲了一棍子,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一样,整个人处于混乱中,也没想起问一声是怎么出得车祸。陶源两只眼睛瞅着他,生怕他就这么嘎嘣一下再晕过去,幸而腹中的饥饿唤醒了宋飞澜迟缓停摆的大脑,他只停了那么一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拐杖坐到沙发上打开盒饭,一边愤愤地说:“我不是失忆了,我是穿越了,我一定是穿越了!”他吃了一口饭,又忽然抬起头,问:“叔叔,我爸呢?” “宋董这几天在非洲出差,大概这个星期能回来。”陶源说。 “哦。”宋飞澜极轻地叹了口气,向下撇了撇嘴角,又问:“那我妈呢?不是大妈,是我亲妈,我昏迷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来看我吗?” “……”陶源人高马大站在那儿,看着他单纯明亮的眼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宋飞澜没再问他,低下头又扒了一口饭。 昏迷一个月竟然没有家人来探望,宋飞澜是委屈的,但他已经经历了十几年这样的时光,忍着心里的难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陶源看着他的样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从旁边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宋飞澜接过来,大力擤了把鼻涕。 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显老,亚麻色的小卷毛软软搭在额上,脸上的皮肤也光滑紧致,因为五官长得过于秀气,其实比同龄的男人还要显小一点,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陶源看着这男人脱了那层花里胡哨的皮,穿着朴素的病号服一个人坐在那儿吃盒饭,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怜悯。 “叔叔……”宋飞澜又喊。 他一叫,陶源的心肝就颤一下,尤其联想到半年来宋总披着人皮叱咤美人窝的样子。“……宋总,你别叫我叔叔了。” “那叫你什么?大哥?陶大哥?”宋飞澜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带着鼻音嗡嗡地说:“没所谓,你也别叫我宋总了,跟叫我爸似的,叫我飞澜吧。” 比他实际年龄还小一岁的陶源没说话。 宋飞澜忽然有些撑不住似的放下筷子,小刷子似的睫毛眨巴了两下,嘴唇颤抖着往下撇,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我怎么就突然二十八了呢……”少年的悲伤来势汹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陶源常年过着左手支援右手的单身生活,安慰别人的技能不太娴熟,想了想,又递了几张纸巾过去,半晌只憋出一句话:“其实往好了想……起码你不用担心打架的事了……” 宋飞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擦了擦眼睛,过了一会儿,等那股泪意过去了,又捧着盒饭吃起来。“陶大哥,你是我爸的手下吗?” 陶源一边看他吃饭,一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你的助理,刚刚到你身边半年。” 宋飞澜点点头,不知是接受了现状还是回光返照暴风雨前的宁静,又问:“我是你老板?” “嗯,你是寰宇传媒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公司董事长是我爸吧?”宋飞澜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 陶源没说话,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觉得,十七岁的宋飞澜跟他半年以来认识的宋飞澜不太一样。 宋总吃完饭擦了擦嘴,又窝回病床上。陶源看他那样子大概是不怎么高兴,可惜陶助理本身就是个习惯自己排解压力的闷葫芦,对于少年的心思也有些年没了解了。毕竟宋总早期花花公子的形象塑造得太成功,实在不是一夕之间失个忆就能扭转的,陶助理也不想去招他。 宋飞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睡着,悲伤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瞌睡一起跑掉,他看着床边的陶源,身体里撩闲的细胞又活跃起来,先是把脚丫子伸到床外晃了晃,陶源没理他,他又软软地开口:“陶大哥,你在工作啊?” “嗯。”陶源点点头,高高的鼻梁架着金丝边眼镜看过来。 宋飞澜见得到关注,好不容易逮着活人似的,赶紧抓住机会:“陶大哥,你近视吗?” 陶源摇摇头:“不近视。” “那干嘛戴眼镜儿啊?你把眼镜取了给我看看?”宋飞澜趴在床沿儿上,下巴枕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艰难地探过来想要自己动手似的。 陶助理看着宋飞澜现在多动症晚期的症状,难以想象他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副样子的,本着关爱智障儿童的心情,陶源自己摘了眼镜。宋飞澜看着他摘掉平光镜的眼睛,不知是真的还是刻意夸张装出来的,嘴巴张成赞叹的O形,像怀春少女那样捂着两颊尖叫:“陶大哥你真帅!” 陶源没理他,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又回到了文件上,宋飞澜无聊得狠,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陶源听到声响,眼神追过来,想了想说:“要看电视吗?或者玩儿游戏。”他把公文包里的平板电脑拿出来,递给宋飞澜。 宋飞澜接过来,惊呼:“现在都出这么高级的电子产品了?!”他十七岁那年,街上普遍都是摔不坏的蓝屏直板机,还有稍微接近郊区就没信号的小灵通,此时拿到触摸屏的平板电脑,宋总跟不上潮流的脑袋瞬间打鸡血似的活跃了,咧着嘴笑:“看来穿越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陶源看着他的样子,嘴角不禁溢出笑意,凑近了一点,教他怎么从应用商店里下载游戏,小游戏该怎么玩儿。对于十七岁的少年来说,电子产品的灵活掌握是无师自通的,很快他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到了游戏上,根本没空撩闲陶源了。 第二章 两人一个在病床上,一个在陪护椅上,竟然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直到窗外的墨色泼下来,陶源才捏了捏后颈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肩颈部的肌肉,一回头发现宋飞澜两只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一副入了迷的样子。 陶源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下午七点钟了。他放下文件,把东西放回公文包里,才开口:“宋总,很晚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宋飞澜晃了晃脑袋,软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跳了两下,他连头也没抬,说:“叫外卖吧,我吃什么都行。” 陶源看着他,犹豫了两秒,想了想还是提醒:“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还是下床活动一下吧。”陶源有些后悔把平板电脑给了宋飞澜,他低估了宋总失忆的真实性和电子游戏对少年人的吸引力。 宋飞澜打完了一个回合,抬起头,仰着脖子让脑袋靠到身后的枕头上休息,一边笑着说:“这东西真好玩儿。” “我们去吃饭吧?”陶源又重复了一遍。 宋飞澜这才听清,哦了两声跳下床,一边问去哪儿吃一边满屋子找自己的衣服。陶源递了一件厚外套给他,说:“就在医院楼下的食堂吃吧?” 宋总为人只有情感方面比较混乱,饮食起居上倒是不怎么挑剔,很好伺候。他裹上黑色的羽绒服外套,换上外出的鞋子,满身随性地拄着柺跟着陶源出了门。 宋飞澜从小习惯在宋东来的属下们身边混迹,爹不亲娘不爱,名不正言不顺勉强算是宋家的大少爷,但宋飞澜一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他没什么大志向,好吃好喝赖活着一辈子也就算了。那些下属们因为他性格软和又惯会撒娇卖乖,一个个都还挺喜欢他。 陶源带着他走到医院的食堂,正是饭点儿,里面人声鼎沸瞬间有热气扑上来。宋飞澜笑着说:“真热闹。” 陶源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叫他坐下,自己去排队打饭。宋飞澜披着宽大的羽绒服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陶源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宋飞澜正盯着着食堂门口的一只泰迪犬,那狗一脑袋咖啡色的小卷毛正搂着女主人的小腿前后蹭,陶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莫名觉得这泰迪跟眼前的宋总有点像。 宋飞澜见他回来,便转过脸没再看,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涩的笑。陶源不是多事的人,宋飞澜只是他的老板,私生活再怎么混乱都与他无关,也从不会表现出什么,当了半年眼观鼻鼻观口的木头人。他取了消过毒的餐具递给宋飞澜,问:“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宋飞澜打量了铁皮餐桌上摆着的餐盘,摇了摇头,说:“没有了,这些就挺好。” 两人一个穿着西装,一个裹着羽绒服,坐在医院食堂的大厅里。宋飞澜喝了口粥,犹豫了一会儿问:“陶大哥,你跟我爸说我失忆的事儿了吗?” “还没有,只说了你醒过来的事。”陶源见他这么问,也想到此事自己办得不周到,便拿出手机,补充道:“我现在跟他说。” 宋飞澜不在意地笑笑,说:“不用了,我的意思是说,要是他不知道,你就别跟他说了,你就算现在打电话,那边多半也是秘书接。”他好像很快适应了现在这种生活,还宽慰陶源:“他又不是医生,知道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儿,最多就是给医院的账户上多存点儿钱,没什么用,还得把我拘回宋家,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陶源原本在宋氏的总公司任职,宋老爷子见他青年才俊,便让他去给宋飞澜做个副手,也希望烂泥糊不上墙的宋飞澜能近朱者赤,好好受一下人家的熏陶。虽说是总公司出来的,陶源却不干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既然现在是小宋总当老板,那就得听老板的话,他点了点头说:“好。” 宋飞澜高兴了,一边吃饭一边与他闲扯起来,一会儿问:“陶大哥你今年几岁?”一会儿又问:“陶大哥,你有女朋友没有?”活像跳广场舞的大妈附了身。 失忆前的宋总可没有这么热心,向来是懒成一坨泥,在办公室里一般只做三件事:喝水、上厕所、跟美女美男调情。只要不是天崩地裂要死人的大事,他一般都不关心。 无神论者陶助理没答话,两只眼睛看着宋总,仔细忖度了一下他被大妈附身的可能性,最终还是答:“二十七,单身。” 宋飞澜嘿嘿笑笑,又好奇陶源大学时的生活。陶源看着他那张小嘴一开一合,怀疑他闭上一刻可能就会憋死,为免宋飞澜从大学问到中学,陶源主动岔开话题,问道:“你喜欢小狗吗?” 宋飞澜一愣,估计是刚刚自己看泰迪的样子叫他有此一问,便说:“不是,我就是看那狗的小屁股扭得挺逗的。” 眼见着陶助理的脸色由白变青,宋飞澜也觉出自己这话在长辈面前不太合适,便补救道:“喜欢喜欢,就是我大妈对狗毛过敏,家里不让养。”他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把陶源当成了长辈,可现在自己明明是跟他平辈啊……他的脑袋瓜子转了几个圈也没转回来,索性不想了。 陶源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心想,就算是倒退十一年,宋总也依然是不改男儿本色。 两人吃过晚饭散步回了病房,陶源把他送回屋就要走,宋飞澜身边就他这么一个人,见他走还挺舍不得,扒在门框上问:“陶大哥你要走啊?” 陶源点点头,宋飞澜又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儿,一直到你出院。”陶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了想,把平板电脑留下了,说:“要是睡不着就玩儿一会儿,明天早上我过来。” 宋飞澜欢欣雀跃地接过来,还附送了陶源一个飞吻,再也没什么离愁别绪了。 陶源想着他刚刚高兴得头发都快翘起来的样子,一直走到电梯口,嘴角还挂着笑。 宋飞澜捧着陶源的平板电脑回了病房,玩儿了三个多小时的阴阳师,眼看着角色马上就要升到十级,刚抽了一个很可能是SR的式神卡,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忽然之间,平板电脑嘎嘣儿黑屏了…… “……”夜深人静之时,宋飞澜胸中的洪荒之力无处发泄,只有搂着平板一条腿跪在病床上哭,他手指头戳了半天都快得关节炎了,屏幕上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早上陶源来医院的时候,宋飞澜正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两腿夹着被子也不嫌冷,怀里却还是死死抱着电脑。陶源看着他那样子,不自觉翘起嘴角,伸手抽了一下平板电脑,想让他躺好了再睡,不料刚刚动作了一下就把人弄醒了。宋飞澜半梦半醒间吓得脚丫子轻轻蹬了一下,一个轱辘坐起来,眼睛还闭着,怀里仍抱着电脑不丢,晕呼呼问:“几点了?” 恍惚间陶源还以为他恢复记忆了,看了一眼表说:“早上七点半。” 宋飞澜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清醒过来,脸上还挂着眼屎,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挤着,扑过来拽住陶源的手臂,人还没醒演技先醒了,要哭不哭地说:“对不起陶大哥!我把你的平板电脑弄坏了!” 陶源看着他那样子,满脸的一言难尽,说:“你先去洗脸,我给你看看。” 宋飞澜听着他的话,趿拉着拖鞋到了卫生间,陶源拿着平板按了几下,说:“没坏,是我设置的儿童定时锁。” 宋飞澜嘴里还插着牙刷,听见这话回了头,问:“陶大哥你都有孩子了?” “没有。”是专门给你设得。陶源没说出后半句,宋飞澜一只手抠着下巴颏,脑袋瓜子转了几圈儿,忽然想明白了似的,欲哭无泪:“你专门给我设的啊?” 陶源笑着没说话,宋飞澜吐了嘴里的泡沫:“那你早说啊,害我还以为给你弄坏了呢,愧疚了一夜。” “过来吃饭吧。”陶源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只想笑。 宋飞澜洗好脸,坐到茶几边上,看着陶源抄起手不打算动筷子的样子,问:“陶大哥你不吃吗?” “我在家吃过了。”陶源说。 宋飞澜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大概就这两天吧,因为失忆的事,医生说再观察一下。”陶源基本是把办公地点由公司搬到了宋飞澜的病房,一边跟他说话,眼睛仍不停看着文件。 宋飞澜也不闲着,一边吃包子一边问:“陶大哥,你现在忙吗?” 陶源从文件里抬起头,推了一下他鼻梁上的平光镜,问:“你有什么事?” “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样儿?厉害吗?”宋飞澜到底小孩儿心性,有些好奇地问。 厉害不厉害的,得看哪方面,读书写字、处理公务这方面是没戏了,要非得说厉害……宋总经历了那么多燕瘦环肥,房中术大概修习得不错吧?陶源想了想,沉吟了一会儿说:“……就是现在的样子。” “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宋飞澜端着碗凑到他身边去,小心翼翼地问:“我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叫邢莉吗?” “……”陶源没憋住嘴角的笑意,回头去看他,说:“没有结婚。”要是真结婚了,这老公住院昏迷一个月都不来看一眼,那估计离离婚也不远了。 “那女朋友呢?女朋友女朋友……”宋飞澜拿小眼神儿看着他,好像还有点羞涩似的。 女朋友……不知道那么多都算不算女朋友,不但有女朋友还有男朋友,反正没一个叫邢莉的。陶源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 宋飞澜有点小失望,端着饭碗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我都二十八了,也不知道她结婚没有……” 陶源放下手头的工作看了他一会儿,猜想大概是宋总十七岁时钟情的哪个小姑娘,只是没料到此时在花丛游荡的宋总,年少时竟也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 第三章 宋飞澜吃完饭放下碗,没等陶源起身,自己一瘸一拐地主动去卫生间把碗刷了,陶源一般也不干这些伺候他的活儿,不惯他的毛病。因此,失忆之前的宋总一直觉得宋东来给他调了个祖宗过来,每天一对上陶源那张脸,二十八岁的宋总就有种比看见他爸还威严的感觉,平常那些小情小爱的都不敢往他跟前捅,一般都是自己悄悄地联系。 但陶助理是贴身助理,宋总的行踪百分之二百的掌握,宋飞澜一直以为自己捂得挺严实,陶助理却已然是一条不落全记在脑子里了,今天在酒店翻了甄婕妤的牌子,明天在公寓里翻了李贵人的牌子,一桩桩一件件比宋飞澜自己记得都清楚,只不过嘴上不说,两人便相安无事这么过了大半年。 此时的宋飞澜却不知道这么多过往,他乖乖洗了碗,又卧倒回床上,过着没有寒暑假作业不用天天托着下巴等放学的幸福日子。 经过一夜的休整,陶源的平板电脑又能用了,宋飞澜盘腿坐在床上观察自己昨天晚上遗失的战果,竟然抽到了SSR的式神!他当即释放自己憋了一夜的洪荒之力,捶胸顿足兴奋地嚎叫起来。 陶源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给他录下来,等宋总恢复记忆了播给全公司看。 宋飞澜嚎完还不算,又端着平板一瘸一拐跳下床凑到陶源身边,说:“陶大哥你快看!你快看!我抽到SSR级的式神卡了!”见陶源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又赶紧补充:“这个特别难抽,真的特别难抽!” 陶源看着他跳脚,嘴边不自觉漾起笑意,点了点头,说:“天冷,别光着脚踩在地上。” 宋飞澜一个鲤鱼打挺蹿回床上,两只脚伸到床沿儿外面相互蹭了蹭算是搞完清洁,过了五十分钟,屏幕上嘎嘣又灭了……这回他有经验了,估计是陶源又给设得儿童锁,放下平板转过头来看陶助理,撒娇道:“陶大哥,平板又锁了。” 陶源两只眼睛从文件堆里抬起来,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活动活动吧,将近一个小时了。” 宋飞澜哀叹一声,趿拉上拖鞋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柺走到他身边,问:“陶大哥你在看什么文件啊?” 陶源有点摸清了宋飞澜的路数,如果想让他闭嘴,就必须得给他找点事儿干,否则大脑一旦放空就得说话,不说能憋死。陶助理一边在心里想着宋飞澜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把这张嘚啵得的小嘴修炼得闭上,一边回答:“公司的文件,最近要投资做一部剧,正在筹备中。” 宋飞澜没骨头似的倚到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看了一会儿,看不懂,一张脸凑得越发靠前,陶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说:“平板大概能用了,我设的休息时间是十五分钟。” 宋飞澜打了半天游戏,此时休息下来却觉得没意思了,瘸着腿绕过茶几走到沙发的另一头躺下,脑袋上翘起来一撮毛挨着陶源的大腿。他一心只想着十七岁梦里的女孩子,便没注意与别的大男人避嫌,况且同性恋婚姻在他二十岁那年才得到国家承认,自认为纯情少年的宋飞澜一点也没注意到二十七岁老助理的性向。 陶源抑制不住低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宋飞澜的目光,还收获到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少年的发丝搔着他的裤料,尽管隔着织物,却仍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敏感错觉。陶源不自觉翘起二郎腿,以此来拉开与宋飞澜脑袋的距离,问:“不玩儿游戏了吗?” “玩儿着玩儿着就没意思了,我对什么东西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宋飞澜说。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陶源想了想,把手里另外一份已经审核过的文件递给他,说:“等你出院就得回公司,趁这个机会熟悉一下吧。” “……”宋飞澜刚接过那沓纸就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陶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平光镜下的眼神透着那么的严肃认真,宋总只好爬起来坐直了身体,用那条好腿垫在屁股底下,把文件搭在腿窝中间,一看就不是正经准备工作的样子。 陶源瞥了他一眼,唇角悄悄翘起个浅浅的弧度,心想,终于安生了。 宋总捧着文件看了不过一刻钟,腰背就塌下来了,打了五六个哈欠,仰着脖子靠到身后的沙发背上,一副我已经是个废人的架势。 陶源注意到旁边的动静,却没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宋飞澜懒洋洋靠着沙发发了一会儿呆,又侧过头去看陶源,预备着等他稍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就帮他放松放松。然而陶助理不知是不是天生的工作机器,坐在那里竟然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直盯着手里的文件,隔几分钟就翻一页,显然是全神贯注不被外物打扰。 宋飞澜皱着鼻子轻轻叹了口气,一会儿抠抠耳朵一会儿揉揉眼睛,总之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手里的文件半天也没翻过去一页。好不容易憋到陶助理抬腿换了个坐姿,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宋飞澜扔了手里的文件,直接扑到陶源身边,说:“陶大哥,你不累吗?我陪你聊聊天儿呗。” 陶源可消受不起,一想到他那张开开合合嘚啵个不停的嘴,陶助理就头大,只有说:“我不累,你玩儿平板电脑吧。” 十七岁正是满学校撒欢儿放荡的年纪,宋飞澜自醒来便在医院里憋了一天一夜,身边只有陶源一个闷葫芦,连个聊天儿的对象都没有,手游也是玩儿多了就觉得无聊了。他坐在陶源身边,蹭过去,满脸哀怨地说:“陶大哥,我真的快憋死了。” 那怎么办?打电话把甄婕妤和李贵人召来?陶源的脑子里忽然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尔后又很快否决,到底是在医院里,不能做那些情爱之事。 两人如此又在医院里憋了两天,不光宋飞澜受不了,陶源也受不了,十七岁的宋总如同一只碎嘴的八哥儿,时不常的就要逮着陶助理练习一下说话的本领。陶助理要是一时不在,宋飞澜就身残志坚拄着柺到护士站,去找貌美年轻的小姑娘们解闷儿,他长得好,嘴巴又甜,还在VIP病房里住着,不过几天就差点儿又撩上几个良家妇女。 离开医院的时候,小护士们都挺舍不得,就差挥着手绢儿招手叫宋总常来了。陶助理由此对宋总的撩妹本领又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宋飞澜离开医院的时候家里还是没人来接,据说宋东来还坐在从非洲归国的飞机上,他的姐姐弟弟们全是大妈生的,没有一个跟他亲,估计除非是真死了得参加葬礼,否则连看他一眼来认尸都嫌耽误工夫。 陶源开车把宋飞澜送回他的单身公寓,一路上宋总垂着脑袋揪身上的毛线头,脸上也不显出多少高兴,第一次安安静静闭上了嘴,这让陶助理有些诧异。“昨天晚上宋董的秘书打电话说,今天下午四点钟大概能到家,到时候我来接你。” 宋飞澜把毛衣下摆上的绒毛揪得光秃秃的,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跟他说我重伤未愈,还得在床上养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地?” “……”陶源唇边不自觉扬起弧度,说:“那你就得重新住回医院了。” 宋飞澜撅着嘴回头看向窗外,十一年,整个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指着窗外的一座商贸大厦说:“这个是新修的吗?我记得以前这儿是个广场。” 前方恰好遇到红灯,还没等陶然回答,宋飞澜不知又看到路边的什么风景,兴奋起来:“我的天呐,现在大家伙儿已经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吗?街上就亲起嘴儿了。” 陶源顺着他的脑袋向外看,恰好看到一对同性情侣相拥着,估计接吻的时候恰好被宋飞澜看见了,便掐着指头算了算,说:“你二十岁那年,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了。” “真的假的?我的天呐。”宋飞澜又感叹了一遍。 失忆前的宋总大杀四方男女通吃,失忆后的宋总还是一根祖国纯洁的小嫩苗,大概对同性之情还处于难以理解的状态。陶源如是想,便没多说什么。不料宋总非常愉悦地说:“真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同性恋。” 陶源没有答话,宋总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问:“陶大哥,你恐同啊?” “不是……”陶助理犹豫了一秒钟,红灯过去,前面的车队开始动起来,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也是同性恋。” 宋飞澜愣了一下,又看了他两眼,陶源以为他要知道收敛懂得害怕了,不料宋总脸上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说:“怪不得我之前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不想理我呢,那你有男朋友吗?” “……”陶助理迫切地希望宋总赶紧恢复记忆。 宋飞澜不知在兴奋什么,凑过来说:“肯定有!你长这么帅!” 陶源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少年人的好奇心总是丰富,宋飞澜期待了半天见陶源不说话,倒也还会看脸色,以为陶助理因为自己的打趣恼了,便闭上嘴吐了吐舌头,刚要道歉,便听到陶源说:“没有。” 第四章 车子停到宋飞澜公寓楼下的时候,陶源本不打算上去,想了想,看着宋飞澜年幼智障的样子,还是下了车。 公寓里打扫得很干净,这点跟宋总没有半毛钱关系,应该是保洁的功劳。 宋飞澜站在自家门口,像个水平稀松的蟊贼,探着脑袋往里看。 陶源对着他猥琐的样子有些无语,率先迈步进了屋,说:“楼下有各种餐馆,可以叫外卖。”陶助理说了一句又停下,不知在找什么,一双眼睛隔着平光镜在房子里瞅了一圈,最终指着冰箱上贴得均匀对称的一整扇门的外卖广告单,继续说:“外卖的号码都在这里。你原来那个手机在车祸里摔坏了,新的已经插好卡放在茶几上,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飞澜看他那架势像是要走,条件反射地拽住他的胳膊喊:“陶大哥……”宋飞澜长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平常看着已然顾盼生姿,此时故作可怜,简直勾得人快心动。 陶源一回头就对上这么一双眼睛,不由得抿了抿嘴,嗓子眼儿有点儿干似的,半晌说:“……我下午还过来。” 宋飞澜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别人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又不是别的什么亲密关系,哪儿能一直这么摽在一块儿?他这么想着,恋恋不舍收了手,说:“陶大哥再见。” 陶源看着他垂头的模样有些心软,想了想说:“上午有个会不得不去,中午我来给你送饭。” 老少年一下又高兴了,满脸的春光灿烂,把脑袋夹在门外面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跟陶源说再见:“大哥你中午早点来啊!” 陶源直到坐上车还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儿,被宋飞澜一声声‘大哥’喊得浑身麻酥酥的,也没想到十七岁的宋飞澜这么会撒娇,一个眼神就让人心软了。 待陶源走了,宋飞澜才换了鞋进屋,这房子装饰简洁干净,地段也好,去哪儿都方便,就是没人气儿。他站在客厅中央垂着头叹了口气,没料到十一年后的自己还是那么不招人待见,连一个去医院探病的人都没有…… 他外套也没脱,直接往沙发上一倒,从茶几上拿过新手机看了一眼,这个时代的智能机,大概是考虑到他打游戏的嗜好,买得是最大内存。果盘旁边还放了一个平板电脑,宋飞澜打开包装看了一眼,是全新的,没有设置儿童时间锁,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总想有个人能来关心自己,哪怕只是个助理也行,宋飞澜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可怜,把平板放回盒子里,搂着沙发上的抱枕翻了个身,呆呆的看着这个上下楼加起来一二百平的房子,空荡荡的…… 左右他也没什么事,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陶源敲门的时候他才被惊醒,睡得毛衣都向上滑了一截,露出一段腰,晾在外面冰凉凉的,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两脚趿拉上鞋子,拄着柺三条腿去开门。陶源拎着外卖餐盒站在门外,看到他这一身打扮,问:“怎么还穿着这一身?” “啊?”宋飞澜迷茫的看了他一眼,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睡着了,忘记换了。” 陶源听到耳里,说:“以后不要在沙发上睡了,容易感冒。” “嗯。”他乖乖答应了一声,晃晃悠悠跟在陶源屁股后头往餐厅走,走了一段路才清醒过来似的,又说:“谢谢大哥。” 陶源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莫名的刺激,他把手里的餐盒放到桌上,跟宋飞澜一起拆了,看起来也是花红柳绿的一桌子。 宋飞澜边吃边抬头问他:“今天上午的会议顺利吗?” “顺利,你车祸前就签好的合同,只是一直在筹备中,近期就要开拍了。”陶源顿了一下又说:“六十集,名字叫《武后传奇》,本来你之前定得甄璃主演,但是经过制作组讨论,还是觉得她资历太浅,扛不起这样的大戏,换了杨小青。” 他说得时候观察着宋飞澜,宋总却没什么反应,连这些人是谁都忘了,只是点点头,夹了一块鱼香茄子说:“你们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反正我现在什么也不懂。” 陶源看着他,觉得此时要是给宋飞澜总结优点,有自知之明大概要算上一条。 两人吃过午饭,一起把餐具收了,陶源站起来拎着吃剩下的食品垃圾到门口,准备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带到楼下扔了。宋飞澜以为他又要走,像久不得临幸的冷宫妃子一样,惨兮兮地喊:“大哥,你在这儿睡个午觉再走呗。”像没断奶的小狗,粘人。 陶源本来也没打算走,反正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三点钟还要带宋飞澜去接他爸的机,便说:“我不走,一会儿还要送你去接机。” 说到这儿,宋飞澜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了,父子俩见面,宋东来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那么会惹事?”要么就是:“看看你的成绩单。” 宋飞澜本就是个燥得坐不住的人,有时候身上乱七八糟的伤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碰得。开始的时候惹事是不经意,后来是为了引起宋东来的注意故意刷存在感,再后来宋董事长干脆让秘书去处理这些事,他便不怎么作死了,心里也渐渐放下了希望,反正一见面就要挨骂。 陶源见他垂下的小脑袋,隐约知道一些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宋飞澜在别人面前有多聒噪,在宋东来面前就有多安静。不知是宋董心肠太硬,还是宋飞澜分不清对象天生少根筋,那些撒娇卖乖的技能在老爹面前统统失灵了一样。 陶源差点就忍不住去摸他的头顶,手在裤缝边轻轻捏了一下,说:“这次应该不会骂你,你刚出院。” “但愿吧。”宋飞澜露出个苦笑:“小时候有一次被混混开了瓢,刚缝了八针,脑袋还疼着呢,我爸就在床边上把我骂了一顿,都把我骂晕过去了。”他弓着腰低着头凑过来,两手扒开后脑勺的一小块头发,把脑袋伸到陶源面前说:“应该是这儿,估计现在还有疤呢。” 陶源说:“你站直我也能看见。” 宋飞澜一边站直身体一边笑着说:“您怎么见缝插针鄙视我身高呢?” 陶源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在他脑后的疤痕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条颜色略深的痕迹,伸手摸了摸,上面还有凸起。宋飞澜感觉他摸到了,一边抬起头一边说:“看到了吧?” 陶源手上还留着他头皮温热的触感,点点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突然觉得现在这生活也挺好,起码不用回去跟他们那一家人搅和在一起了,省得我大妈整天防着我分家产。” 最后那半句话宋飞澜的声音很小,但陶源还是听见了,他不便参言,便岔开了话题,问:“家里有感冒药吗?”说完又意识到,现在的宋飞澜大概比他还不熟悉这地方,又想到宋总之前过日子那个随便的架势,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便披上外套说:“我下楼去买感冒药,一会儿上来。” 宋飞澜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极敏感,见陶源要出门,还以为自己刚刚的抱怨烦到他了,也觉得失言,便乖乖点点头,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少说家里的事。 没过一会儿陶源拎着个袋子上楼来,除了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还捏着一根牛皮纸包得糖葫芦。宋飞澜看见,眼睛都亮了,毫不吝啬地赏给陶助理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笑容,把东西接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因为半年来常帮你买。陶源没答话,拎着感冒药去厨房兑了一杯冲剂,端回来说:“水温刚好,喝了药再吃糖葫芦,正好中和一下苦味儿。” 少有人对宋飞澜这样体贴,不过是话音带点儿哑,陶源便一直惦记着,宋总有些感动了,直想扑上去叫哥。他接过杯子果断干了那杯苦溜溜的感冒药,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老少年眼泪都快下来了:“陶大哥,咱俩结拜吧!” 陶源越看现在的宋飞澜越想不到他是怎么变成后来那副样子的,只是牵起唇角笑了笑,说:“吃完东西睡一会儿,三点钟我们出发去机场。” 宋飞澜一边就着垃圾桶吃糖葫芦一边点头,又说:“大哥你也午休一会儿吧,这里有客房。” 陶源手头还有些其他工作要收尾,坐在客厅少不得要被他骚扰,便点点头自己拿着东西进了客房,留下宋飞澜一个人坐在那儿怪没意思的。唉,陶大哥好像不太爱聊天儿…… 到了两点半,陶源从客卧出来,宋飞澜还在客厅里坐着,正捧着手机玩儿。 “换衣服准备出门吧,早一点到,以免错过了。”陶源身材挺拔,中午估计没睡,身上的西装连一点儿褶子都没有,站在那儿看他。 宋飞澜赶忙放下手机说:“我马上。”他拄着拐没头苍蝇似的三条腿蹦跶着找到衣帽间,发现里面尽是符合他审美的衣饰,顿时觉得十一年后的自己依然走在时尚的尖端前线。 陶源抄着手坐在沙发那儿等他,不一会儿就听到踢踢踏踏三只脚踩地的声音,一抬头,眼睛差点儿被辣瞎——宋飞澜站在那儿一身花红柳绿活像只刚刚成精的鹦鹉,喊他:“陶大哥,我好了。” 大红色的连帽卫衣、墨绿色的休闲裤,再蹬上一双亮黄色的运动鞋,真难为他凑齐了这么多颜色…… 陶源这下子完全相信宋总没被附身了,这审美完全是连贯性的清奇,半点不用怀疑。要搁在从前,他绝不会多半句嘴,出席活动的时候自然有造型师帮忙纠正宋飞澜这一身鸟行头,平常在公司里晃荡也没人管他,可现在,在被老少年叫了那么多次大哥之后,陶源心软了:“有别的衣服吗?” “……不好看吗?”审美水平遭到质疑,鹦鹉本人有点儿委屈。 第五章 这要怎么说? 陶源对上宋飞澜那一双眼,咽下了嘴里刻薄的话:“我觉得……去见你父亲,应该穿得庄重一点,这一身颜色太活泼了。”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心情才好起来。“那你帮我挑。”陶源跟着他上楼来到衣帽间,里面的正装和休闲装分门别类挂好,让人诧异的是,宋总的正装竟然也能花红柳绿的组成一道七色彩虹…… 陶助理没做评价,帮他配了一套衣服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叫他换好了下楼。宋飞澜虽然审美水平有限,却还算听话,乖乖换好衣服下楼。 浅灰的麻花针毛衣里套了一件白衬衣,露出一点整齐的衣领,下着浅蓝牛仔裤、配浅咖色圆头小皮靴,看着又嫩又干净,愣是把二十八岁的宋总打扮得小了八岁。 “挺好,走吧。”陶源站起来把外套递给他。 宋飞澜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外走,看着还真有点十七岁的影子,跟未成年似的,嘴巴叽叽喳喳一路上没停过。陶源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棒棒糖,拆了塞进他嘴里,也没说话,就把宋总的嘴给堵上了。 初冬,天气冷得不像话,宋飞澜往围巾里又缩了缩脖子,一路拄着拐慢吞吞跟着陶源的大长腿挪进机场里,看着可怜兮兮的。本来陶源要用轮椅推他,宋飞澜不愿意,说是看着像重症晚期的病人,非得自己拄拐,现在这形象看着也没好多少。 天气差,飞机又晚点,等宋东来出来的时候,宋飞澜已经喝了一大杯咖啡有点想上厕所了。 老宋董一出关就看见大儿子可怜巴巴拄着拐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嘴里先啧了一声:“还没好全,就不用来接我了。” 宋飞澜没说话,拄着拐跟着他们走到机场门外,一路上都在后悔没听陶源的话,早知道就让他推轮椅,不用现在慢吞吞地往外挪,还得听他爸一路长吁短叹。 宋东来坐了一晚上飞机,整个人十分疲倦,看着儿子把双拐放到后备箱,忍不住又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儿那些小孩子的东西,你是二十八,又不是十八,玩闹也要有个限度,怎么想到跟人去飙车?还飚出人命!” 宋飞澜只知道自己因车祸住院,陶源没对他讲太多,没想到还有人因此丧命,一时愣住,张大了嘴看着宋东来。“出人命了?” “是啊,大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大学,一个读初中,看看你们这帮人造得孽!”宋东来指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 宋飞澜又愣了一下,倒也还有些理智,问:“交警调查了吗?谁的责任?”小轿车对上大货车,他又不傻,自己找死往货车轮子底下钻? “不管谁的责任,人都已经死了。”宋东来说:“最大的责任就在你,你要是没去飚什么车,这事也不会发生。” 窗外掠过呼呼的风声,宋飞澜低着头没再问,听见宋东来说:“你跟我回家住吧,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等把你的腿养好了再说。” “回去也没人照应。”宋飞澜倒不是呛他,话一出口才觉出语气不合适。 宋东来皱着眉回头看他:“昏迷了两个月脾气也养上来了?” 宋飞澜自小是个怂蛋,尤其对着他爸,此时只好低着头解释:“家里人都忙,就算照顾也是保姆,我在这边一样的,不用回去打扰了,再说还有陶大哥呢。” 宋东来狐疑地扭头来看他:“大哥?……我要是没记错,人家小陶比你还小一岁吧?亏你也叫得出口。”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知道自己失言,也记起自己此时是失忆了,他爸还不知道,便没再解释。 陶源在前面开着车,听见宋东来在后面对他说:“小陶啊,这段时间劳你费心了。” “应该的。”陶源说了一句,没再开口。 待车子停到宋家门前,宋飞澜连车也不想下了,动作拖拖拉拉,最后还是宋东来吼了他一句,才被陶源扶着下了车。 宋飞澜的大妈程蔓芳没在家,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只有个小弟宋飞卿大概还在学校没回来。一行人进了家门,屋里悄声一片,宋飞澜拄着拐滑稽地跳上门口的台阶,听见里面的女佣说:“二小姐回来了,说是有事,在花园里呢。” 大冷的天,不知道宋思维在花园里干什么,宋飞澜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就听见他爸也说:“大冷的天,干嘛到花园去?现在这天气一朵花也不开。” 他老人家脱掉外套上了楼,留下宋飞澜杵在那儿不知道该干嘛,便朝着楼上问:“爸,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你屁股上插了炮仗坐不住吗?那么急着走干嘛?上来!”宋东来站在楼梯上说。 宋飞澜两手还拄着拐,看了那楼梯一眼,心里想着要是这么爬上去会不会把另一条腿也摔断。陶源还在旁边坐着,喝了一口保姆端来的茶,说:“我扶你吧。” 陶助理架着宋总的胳膊,两人身高差实在太萌,宋飞澜蹦得又慢,刚上了两个台阶,陶源嫌费劲,忍不住一手插进他的腿窝将人打横抱起来。宋飞澜倒是不介意,就是被他这么大的个儿抱着有点儿心慌,一边搂着人的脖子一边说:“陶大哥你可稳当点儿啊,别把我另一条腿也给废了。” 陶源没理他,一路抱着他稳稳当当上了楼,连口气都没喘,保姆赶紧拿着他的一副拐跟上来。 宋飞澜落地之后轻轻拍了拍陶源的胸口,笑着表扬:“男友力爆棚!” “……”陶源站在那儿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朝宋东来书房走,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朝宋飞澜那边偏了一点。 宋董换好衣服来到书房,看见宋飞澜像只大马猴似的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身旁还放着一副拐,画面怎么看怎么清奇,又忍不住说他:“越长越大了,以后也稳重一点,多跟小陶学学,人家凭着自己奋斗到现在,拎出去不知比你强多少倍。” 宋飞澜早料到谈话会是这样的内容,只是没想到十一年过去,他爸训人的技术一点没有长进,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他垂着头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其实一句没往心里去,全当耳旁风,等宋东来说得差不多了,书房外的门被敲了两下,宋思慧聘聘袅袅站在那儿,说:“爸,我能进来吗?” 宋东来招招手叫她进来,宋飞澜看见她,赶紧站起来说:“爸,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宋东来没来得及答话,宋思慧却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打招呼:“飞澜出院了?这段时间你姐夫公司里忙,也没顾上去看你。” 宋飞澜连连摇头,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大毛病,你忙你的就行了。”又转过头跟宋东来说:“爸我走了。” “你属耗子的?这房里有猫吗?看你那个怂样,吃过晚饭再走!”宋东来骂他。 “我……我腿疼,我要去医院,不吃饭了,再见!”他拄着拐像多长了两条腿,三只半蹄子撒开了往外跑,到楼梯口看见陶源还站在那儿等他,赶紧扔了柺跳到他怀里:“陶大哥快走快走!” 陶源一边喊女佣拿上柺,一边抱着宋飞澜往下走,说:“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吃饭。” 宋飞澜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在这儿吃饭我消化不良。” 陶源被他呼出的气吹得耳朵热乎乎的,没支声,直接抱着他出门放到了车上,女佣在他们家干了有些年头了,倒是对宋飞澜很好,说:“飞澜,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陪他吃顿饭啊。” “我二姐回来了,让她陪着吃吧,晚一会儿飞卿也放学了,到时候又得当着一家人的面挨骂,我坐着还不够难受呢。”他说完摆了摆手,说:“陈姨你快进去吧,天怪冷的。” 陶源在外面帮他关上车门,绕了一圈坐上驾驶位,问:“现在回家吗?” 宋飞澜坐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说:“去我妈那儿吧,出院了过去看看,不然她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呢。” 陶源没说话,发动了车子,他的金丝边眼镜还架在鼻梁上,看着斯斯文文的。宋飞澜扒着驾驶座的椅背朝前挪了挪,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爸把你夸成什么样儿了。” 陶源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安慰似的说:“父母总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严苛一些,人之常情。” “唉,我也要夸你,你真好,还安慰我。”宋飞澜笑着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十七岁的少年尚且单纯,未被磨平棱角,没学会说话留一半,没吃过全身心信赖一个人的苦头,于是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人,总是能轻易给予信任,轻易地说出‘你真好’这样的话。 陶源弯着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没有说话。 半路上路过一家西饼店,宋飞澜叫他停车去买了一块抹茶蛋糕。“我妈喜欢吃这个,以前我周末回家的时候总给她带。” 西饼店里溢出阵阵甜腻的香气,陶源从里面拎着一个蛋糕盒子出来,不多,只买了两块。宋飞澜说:“买一块就行了,否则她又要说卡路里太高要长肉。” “另一块你吃。”陶源一边把东西放到旁边的副驾驶一边说。 宋飞澜又被暖到了,嘻嘻笑笑,说了一声:“谢谢陶大哥。” 陶源发动车子没有说话,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宋飞澜的心意注定要被辜负,毕竟儿子住院一个多月只来看过一眼的母亲,你能指望她做什么? 车子行到小区门口,天边忽然扬扬洒洒飘起雪花,是今年的初雪。宋飞澜系紧了围巾跳下车,金鸡独立着站在车门口,等着陶源锁好车门,手里拎着那块抹茶蛋糕,进了宋东来安置在这里的行宫别院。 住在这里的女人年过五旬,却保养得像三十出头的少妇,不怪这么多年能荣宠不衰。 保姆来开门见到是宋飞澜,先是惊呼了一声,后来又连声向屋里喊:“太太太太,少爷来了!” 屋里的妇人大概是没听清楚,一边呵斥保姆一边踩着悠然的步子往玄关走:“鬼叫什么?”及至走到那里看见宋飞澜的脸,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醒了?” 宋飞澜喊了她一声:“妈。” 第六章 阮爱浓身上穿着真丝睡袍,脸上带着妆,头发随意地拢在鬓边,看着不像五十岁的人,有种慵懒的美。她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才说:“进来进来。”又问:“去你爸那儿了吗?我听说他今天回国。” “去了。”宋飞澜说,他拄着一双柺,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敲击声,阮爱浓却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只是问他一些不相关的事,不知是忘了还是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一点也不关心她儿子出院以后的身体状况。 陶源拎着抹茶蛋糕跟在宋飞澜身后,他不常来这里,偶尔送宋飞澜过来也不进门,今天跟阮爱浓是第一次见面。他发现宋飞澜完全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尤其眉梢眼角的风情,但阮爱浓美得薄情,宋飞澜却显出天真和厚道。 五十岁的阮夫人风韵犹存,穿着兔绒拖鞋的脚往旁边让了半步,问宋飞澜:“这位是?” “我的助理,陶源,人很好。”宋飞澜一边敲着柺杖向客厅里走一边回答她,及至走出长长的玄关,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另一个人,那是阮爱浓一直聘用的法律顾问,从他很小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宋飞澜笑着喊了他一声:“赵叔叔。” “飞澜出院了?”赵玉刚说。 “就是,没想到你能出院的,当时医生说得吓死人了。”阮爱浓跟着走过来,坐到宋飞澜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她的举止随意又轻佻,好像此时才想起关心儿子似的,说:“能出院就好了,我还在跟你赵叔叔商量,你要是真走了,留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呢。” 若是一位母亲真正心系儿子的安危,就不会一个多月才只探一次病,也不会在儿子生死未卜时还有心思画好了精致的妆,约会着铁血手腕的法律顾问,商讨怎么从宋家大房揭一层皮。 十七岁的宋飞澜刻意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只记下后面的半句,说:“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赵律师奉承着:“飞澜真是孝顺。” 阮爱浓嘴角抿出个矜持又妩媚的笑,状似慈爱地揉了揉宋飞澜的头发,却没说话。 陶源放下了手中的抹茶蛋糕,说:“阮夫人,这是宋总特意给您买的蛋糕。” 宋飞澜自己掩上心口漏风的洞,接口道:“妈,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家抹茶蛋糕吗?” “唉,老早就跟你说过,上了年纪了,吃不了这些高脂肪的东西,都堆在肚子上,要长游泳圈的。”阮爱浓说话时语带娇嗔,五十岁的人却像含羞的少女,姿态有些做作。 对面沙发上的赵玉刚恭维她:“宋夫人妄自菲薄,您的身材一直标准,不用对自己这么苛刻的。” “你呀,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会说话。”阮爱浓让保姆把蛋糕收进冰箱,不知打算何时赏脸吃一口。 两人你来我往当着小辈们的面调起情。 宋飞澜没那么深的道行,漏风的窟窿终究还是堵不上。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大姐宋思慧正在读高中,周末跟同学偷溜去野山上玩儿,差点迷失在山林里。他大妈程蔓芳,那样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女人,竟然能为了女儿昼夜不睡翻山越岭,待找到宋思慧的时候,身上的伤快要比女儿还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提起精神流着眼泪骂宋思慧,一边气得发抖,一边心疼得抱着她问乖宝疼不疼。 宋飞澜没打算让阮爱浓抱着他哭,却也希望她能问一声疼不疼。心口的破洞渗出凉意,悠悠蔓延到四肢百骸,悲伤和失望像是长了脚的藤蔓,自己爬到他脸上,他实在坚持不下去,说:“妈,我先走了。” 陶源见他面色不对,过来扶他,宋飞澜自己拄了一条柺站起来,听见阮爱浓说:“你这腿还能不能好?” “大概能吧,医生说再过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宋飞澜垂着头,向外边走边说。 阮爱浓便没再关注他的伤势,慢条斯理地说:“那场车祸绝不是意外,宋家那群小贱人早就处心积虑要害你了!”她往外送他,见宋飞澜不答话,又补充道:“你不要当耳旁风,妈妈找私家侦探帮你调查,到时候把证据往你爸面前一放,看他们还……” 宋飞澜忽然顿住脚步,嘴角紧抿着向下,脸上的悲哀再也绷不住,顺着那张龟裂的笑脸面具蔓延开,他回过头,看着她说:“……你明知道他们要害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送过去?”那股隐忍了十几年的眼泪终于汹涌着奔出来:“我偷偷回来找你,你又把我送回去,你还记得我当时多大吗?……只有六岁!” 阮爱浓被他说得愣了一下,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宋飞澜会这样反抗,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演技浑然天成,脸上立刻流露出愧疚与悲伤,连最专业的演员也要自叹不如。那双粉红色的兔绒拖鞋欢快地跳了几下,快步走到宋飞澜身边抱住他拍拍背,说:“飞澜,是妈妈的错。”她抬起那双从未沾过俗务的细嫩的手,温柔地拭掉宋飞澜脸上的泪痕,继续说:“可是妈妈也是为你好啊,只有回到宋家才能争取更多的家产,否则你爸爸哪里还会记得我们两个?”她貌似通情达理又十分怜爱地踮着脚亲了亲儿子的脸颊,说:“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在妈妈面前哭鼻子?” 宋飞澜自嘲的笑了笑,说:“我小时候总对未来怀有希望,可是没想到,十多年,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他向后退了一步,脱离阮爱浓的怀抱,自己用袖子擦了泪,对陶源说:“我们走吧。” 陶源过来扶他,两人相携走到车旁,阮爱浓还站在门洞里看他。宋飞澜没再说话,车子发动,慢慢待驶离小区大门,陶源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抽纸递给他。 宋飞澜接过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他哭得很伤心,很邋遢,一直紧闭着嘴,只是哭。 陶源抿了抿嘴,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不知该怎么安慰。 车子缓缓行使在马路上,来时的雪已在地上铺成一层薄薄的霜,沾染到足迹的地方变成污泥。宋飞澜渐渐止住了泪,两眼向窗外看着,街边行人往来匆匆,都是急着归家的旅人。 车子行到公寓楼下,宋飞澜拄着拐杖自己下了车,对陶源说:“陶大哥再见。” 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震动,在这场事故中,他赖以生存的希望轰然崩塌,曾经以为血脉相连天性使然的感情,此时才触摸到锋利的实质,原来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这种感觉不只是疲惫,还有茫然的绝望。 陶源没有接他的话,将车子泊到停车位,跟他一起上了楼。 宋飞澜自醒来后,还是第一次这样沉默,让陶源几乎以为他恢复了记忆。 两人都饿着肚子,那块抹茶蛋糕被陶源丢到了楼下的垃圾箱,他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是预料中的空荡,储物柜里只有几包放了许久的方便面。宋飞澜理智尚存,站在厨房门口说:“陶大哥,不用费事了,叫外卖吧。” 陶源抬头看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眼睛里有一团不可言状的名曰希望的东西,它在的时候,宋飞澜无论如何悲惨都能支着三条腿嬉皮笑脸,可当它不在了…… 陶源看着宋飞澜,本能的想要挽救这个内心只有十七岁的小男孩儿。二十八岁的宋总用放纵筑起围墙,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包裹得密不透风,若十七岁的他,在第一次感受绝望时能有人拉拔一把,还会是后来的样子吗? 宋飞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去打电话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不要叫外卖,我来做。”陶源看着他说。 “不用麻烦了,你都累了一天了,歇会儿吧,再说这儿什么都没有。”宋飞澜已经拄着拐杖挪到客厅里,拿起了手机。 陶源一边向外走,一边披上外套说:“等我十分钟。”他迈着一双长腿出了门。 宋飞澜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身边的人一走,冷风沿着楼道摸索过来,一直吹进他心里。然而还没伤感半分钟,陶源又回来了,跑了两步,见他还在原地站着,说:“你……你去厨房把水烧上,会吗?” 宋飞澜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说:“会。” “去吧,不要胡思乱想,我马上回来。”陶源顿了一下,又补充:“其他不要动,只烧水就行了,用电水壶烧。” 宋飞澜拄着拐慢慢挪到厨房里,才反应过来,陶源刚刚是怕他想不开吧?他愣了一会儿,把水壶接满水按下开关,站在旁边守着,直到听见水壶里噗噗响的声音,大门也应声而开,陶源像刚刚参加完百米冲刺,手里拎着一把小葱和一盒鸡蛋,气喘吁吁地扶着鞋柜换上拖鞋,走到厨房时额上还挂着汗。 宋飞澜看着他,陶源问:“水开了吗?” “开了。”宋飞澜说。 “吃方便面可以么?把鸡蛋炖……”他还没说完,已经被人一把扑进怀里抱住,宋飞澜把脸埋到他肩头,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发出轻轻抽泣的声音。陶源怔了两秒,双手犹豫了一会儿,才搭到他背上,轻轻抚了两下,问:“水开了,你吃几个鸡蛋?” 第七章 宋飞澜没答话,两条胳膊还搂着陶源的腰,只是哭声渐悄,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红着两只眼睛,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说:“我吃两个蛋。” 陶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抿出个笑,点了点头说:“好。” 宋飞澜刚刚凭着一时冲动扑到他怀里,此刻清醒过来不禁觉得脸热,可又不想离开陶源身边,只好微微低着头来掩饰窘迫。所幸陶源是个话少的,既不安慰也不调侃,只是在用心煮一锅面。 黏稠的蛋液一遇到沸水立刻凝固了一半,从透明变成白色包裹着中间的蛋黄。宋飞澜靠着旁边的橱柜站在灶台前,看着里面的面饼与鸡蛋被沸水湮没,发出热乎乎温暖的香气。陶源手脚麻利的洗了一根葱切成葱花,又转身用一双筷子轻轻翻搅锅里的面,让他们煮得更均匀些。 宋飞澜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忽然说:“陶大哥,你真能干。” 陶源笑了笑,没有应声,只是问他:“你喜欢吃溏心蛋还是全熟的?” “溏心。”宋飞澜说。 陶源听他这样说,直接将方便面的调料撒进了锅里,搅和了两下,待整锅汤变成赤红色,又将葱花撒在上面。“好了,去餐厅。” 他端着小铜锅的耳朵,小指上还挂着个隔热垫,宋飞澜拄着拐蹦跶到桌前,从他指尖取过隔热垫铺到餐桌上,陶源把锅子放在上面说:“你坐着等,我去拿碗。” 宋飞澜乖乖点头,坐在那儿等他。过了一会儿,陶源拿着餐具过来,帮他分了一碗面,上面铺着两个白里透黄圆润饱满的荷包蛋。宋飞澜说了句谢谢,低下头咬了一口蛋,刚出锅的食物,还烫得很,尤其蛋心被包裹在中间,宋飞澜当即嘶嘶哈出几口白气,却不忘观察他的鸡蛋,说:“真的是溏心的!” 陶源看着他,唇角勾出个浅笑,说:“快吃吧。” 他明明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煮一碗面而已,也要夸别人能干,多给一点温情,就会说‘你真好’。陶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两人相对而坐,真正认识不过几天,却比之前半年加起来说得话还要多。 晚饭结束的时候,宋飞澜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异样,他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辣味的汤汁把他的嘴唇都染红了几分。陶源收拾碗筷放到洗碗池,宋飞澜跟过来,自告奋勇说:“我来洗吧。” 陶源便真的叫他洗了,自己拿着厨房的抹布去餐厅擦桌子。宋飞澜洗到一半,向外面说:“陶大哥,你明天还要上班,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陶源擦好桌子拿着抹布回来,在另一个池子里洗了两把,又拧干挂起来,说:“我今晚不走,睡客房。” 宋飞澜将最后一只碗摆到餐具架上,一边擦手一边说:“你不用迁就我,没事的。” 陶源没说话,窗外的雪还没停,已经在建筑群上堆了一层积雪,月光撒在雪上,反射出一层悠悠的荧光。 陶源拿着平板电脑问他:“要玩儿游戏吗?” 宋飞澜摇摇头。 又问:“要看电影吗?” 宋飞澜又摇摇头。 “那来看剧本吧,明天要开剧本讨论会,你看一点梗概,到时候不至于被人问住。”陶源说。 “……”宋飞澜整张脸皱成一团,表情有些复杂,估计是没想到陶助理会这么不人道,刚刚搂着他哭完就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半天才说:“……我腿还没好呢。” “我明天用轮椅推你。”陶源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沓剧本给他。 宋飞澜没接,坐在沙发上,皱着鼻子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故意歪着头卖萌,讨好道:“我忽然又想看电影了。” 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陶源看着他歪头的模样,在心里下了这么个结论,又重新收起剧本,到电视柜旁的架子上找碟片,只有零星几张清纯玉女的专辑,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公司投拍的电视剧,一共也没几部,却几乎部部都是烂大街的跟风之作。 陶源找了一会儿放弃了,用电脑连上投影仪,从网上找了一部周星驰的老片来放,是《喜剧之王》。他回头看宋飞澜,问:“看这部行吗?” 宋飞澜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他原本也不是真心想看。陶源点了播放键,把屋子里的灯全关掉,只有投影的幕布上反射出亮光,映在宋飞澜脸上。他整个人歪在沙发上,大岔着腿,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黑暗中没有继续伪装,看着像成年后的模样。 陶源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故意跟他说话:“是部老片子,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宋飞澜低低地接过他的话茬,说:“看过,但是当时很小,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里面女演员长得很漂亮。” 字幕闪过,周星驰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上。 陶源没再说话,宋飞澜歪着头,两只眼睛虚无地望向投影幕,过了一会儿,小声问:“陶大哥,你介不介意看电影的时候讨论剧情?” 陶源的姿态放松,抄着两只手,料到宋飞澜接下来要喋喋不休,但此时他愿意倾吐是件好事,不论是讨论剧情还是别的。便也压低了声音说:“不介意。” 陶源以为,以宋飞澜的水准,大概也只会对着滑稽片段笑笑而已,没想到他说:“这个男主角好可怜……” 过了一会儿,陶源没再听到他说话,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宋飞澜的睡姿狂放,颜值却没有半分减色,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微张着嘴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脑袋往下出溜着,唇角在光影下闪烁出一点晶莹,看着像是要流口水…… 陶助理拿纸巾帮他揩了一下,把人弄醒了,说:“回卧室睡。” 宋飞澜迷糊着眨着眼睛说:“啊……不小心睡着了……”他坐在那儿挣扎了两下没站起来,陶源伸手拉了他一把,宋飞澜站起来,闭着眼睛去摸放在旁边的柺。 陶源把不远处走廊上的灯打开,灯光柔和,宋飞澜拄着拐朝卧室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陶大哥,我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找屋子住,这儿你比我熟……” “好。”陶源看着他的背影答应了一声。 第八章 主卧里有股闲置许久的尘气,宋飞澜把拐杖靠在床头放好,不怎么讲究地翻身上了床,刚刚卧倒,便听见咔哒一声响,两条木器遵从重力滑落到地上。宋飞澜原本已经有些困倦的神经被狠狠敲了一下,他两只眼睛呆滞地向下瞟,任由它们待在地上,叹了口气,正要翻身睡去,忽然听见屋外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这房子里没有别人,宋飞澜答应了一声:“请进。” 陶源从外面推门进来,屋里关着灯,客厅的光射进来,映出地上的两根拐杖。宋飞澜爬起来靠着床头开了灯,问:“怎么了陶大哥?” “我在外面听见声音,以为你摔倒了。”陶源见他好好躺在床上,又回身准备掩上门。 宋飞澜忽然叹了口气,好像很遗憾似的说:“陶大哥,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陶源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想跟他结拜,说:“早点睡吧,晚安。” 宋飞澜听见这句平常的问候,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出许多悸动,也轻轻回了一声:“晚安。”见门还留着条缝隙,又赶快补上一句:“做个好梦啊陶大哥!” 陶源在门外听到,嘴角不自觉抿出个笑。 夜里大雪纷飞,有不堪重荷的细嫩枝杈被压断。 早晨宋飞澜被陶源从被窝里扒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处于混沌中,他的脑袋耷拉在枕头上,像条死尸,嘴里迷迷糊糊念念有词:“大哥,我是残疾人……残疾人……” “残疾人也要凭自己的本事赚钱。”陶源说了一句,硬是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我买了羊杂汤,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飞澜听到这句话才睁开眼,皱着鼻子闻了闻,嘿嘿笑着说:“大哥你真是太贴心了,爱你一万年……” 陶源耳根有点红,脸上却不显,把拐杖从地上扶起来塞进他手里,先出了门。 宋飞澜两手撑着柺站起来,延伸脊背抻了半个懒腰,打着哈欠去卫生间洗脸,出来的时候陶源已经在餐厅坐着了。他踢踢踏踏三条腿挪过去,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伸手拿了个烧饼。 陶源一边看着他吃东西一边说:“一会儿去公司的路上我回家一趟,换件衣服。” 宋飞澜不在意,抬头看他:“你穿我的……”说了一半又自我否定:“算了,我的你穿不上,太小了。” 陶源笑笑没说话,看着他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底儿掉,递了张纸巾给他,宋飞澜接过来擦擦嘴,耷拉着眉毛两眼无辜地问:“我真的要去公司吗?” “一个人闷在家里也无聊,出去透透气吧。”陶源说。 宋飞澜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要是让他一整天在家里打游戏,他得闷死,到时候陶源在公司里忙着,也没时间陪他,便点了点头,说:“好吧,可是我没看剧本。” 陶源昨晚本来就是逗他,此时嘴角翘起一点弧度摇了摇头:“没关系。”站起来一边收碗一边说:“我把衣服搭好挂在衣架上了。” 宋飞澜舔掉牙花儿上的香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说:“陶大哥,你要是我老婆就好了。” 他放完厥词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陶源一个人在餐厅里风中凌乱。“……” 两人开车上路时才刚刚七点半,路上积雪难行,陶源行得缓慢,宋飞澜本来就没睡够,此时吃饱喝足,血液全跑进胃里消化食物,整个人懒成一只猫咪,眯着眼睛靠在车窗上打盹儿。 路难行又遇红灯,陶源不自觉用眼角悄悄瞥旁边的人,他今天给宋飞澜配了一件米白的圆领羊绒毛衣,衣服表面浮着一层柔软的绒毛,衬得宋飞澜愈发清秀白皙,粉红的嘴唇微张着,看样子又要流口水……陶源正要帮他揩掉,车后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他一抬头,才发现十字路口已经亮起了绿灯。宋飞澜被这声震天响吵醒,整个人吓得眯着眼向上蹿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擦擦口水。”陶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递给他一张纸。 宋飞澜接过来擦了擦嘴角,挠了挠头又靠到车窗上,嘴里呜呜哝哝说:“吓我一跳。” 陶源心说:也吓我一跳。 他的住处离宋飞澜家不远,拐了个十字路口便到了。陶源把车子停在楼下,嘱咐宋飞澜:“你在车里坐着等我,不要睡着了,就五分钟。” 宋飞澜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唯一伪装的办公用具平板电脑,说:“没事,你不用急。” 陶源看见他那样子放下心,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换好衣服下来时,宋飞澜没穿外套正缩着脖子站在车旁跟人说话。他快步走过去,听见宋飞澜说:“大哥,你看看我这一条半腿像是能开车的吗?” “怎么不穿外套就下车了?”陶源远远问他。 “情况紧急,这哥非得让我挪车。”宋飞澜的柺在后备箱放着,嫌麻烦没拿,此时正蹦着往陶源身边靠。陶助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拉开车门把他送回车上,说:“在车里待着。” 他安顿好了宋飞澜才重新看向对方的车,问:“这么宽的道你过不去吗?” 那辆车里坐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一看见陶源的气势先后悔了,憋了半天说:“我……我刚拿到驾照,怕划到你们车。”说完一踩油门跑了。 宋飞澜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发出一声气愤的感叹词:“嘿!”见陶源上了副驾驶,又扭头问:“他是看我好欺负吗?” 陶源系上安全带,犹豫了一下,说:“不是,他是想泡你。” “啊?” 陶源发动了车子,宋飞澜愣着,一直等车子开到大马路上还没说话。 陶源回头看了他一眼,问:“觉得被男人喜欢恶心吗?” “……那倒没有,我读书的时候也收到过男生的告白,女同学们都说我是受。”宋飞澜有些气愤地皱着鼻子说:“我看起来像是被人上的吗?” 陶源忍不住笑出声,宋飞澜歪头看他:“你笑什么?” 陶源没说话,笑得肩膀都抖了。宋飞澜凑过来问他:“陶大哥,你是攻还是受?” 陶源抿了抿嘴,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却不说话。宋飞澜故意说:“你一定是受,人妻受。” “你懂这么多,还要问我?”陶源又忍不住笑,也故意调侃他。 “我真的很像受吗?”宋总忍不住又问。 一直到公司,宋飞澜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陶源嗪着笑把他扶上轮椅,一进公司,宋总就受到各种男男女女们的夹道欢迎,他小声问陶源:“这都是我的员工吗?” “是啊。”陶源低下头靠在他耳畔说。 宋飞澜傻乎乎笑了笑:“当老板的感觉还挺好。” 陶源把他推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两人的办公室是里外间,只隔着一面玻璃,但宋飞澜的里间有百叶帘,通常都遮着。陶助理把他推到办公桌前,给他打开电脑让他玩儿,宋飞澜问:“不是说要开剧本讨论会吗?” 陶源看了一眼表,说:“还有半个小时。”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笃笃的敲门声,宋飞澜抬头去看。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正站在那儿,光着腿,只穿了一条贴身的针织长袖连衣裙,虚靠在玻璃门框上看着他。宋飞澜一脸茫然地看向陶源,用眼神问:这是谁? “甄璃。”陶源说。 宋总还没来得及说话,姑娘已经踩着高跟鞋蹭蹭几步到了跟前,伸着胳膊就要搂他,宋飞澜吓得直往后滑轮椅。 “你躲什么?才几天不见,我就成旧人了?”姑娘逼到眼前,委委屈屈看着他,屁股一扭就要往他腿上坐。宋飞澜吓得叫出来:“我腿还瘸着呢!” 甄璃这才站好,说:“你知不知道,我这两个月好担心你啊!” “……没见你去看我啊。”宋总靠着椅背怯生生向后躲了一下。 “我……我那不是为了拍戏太忙吗?”甄璃的长卷发在她硕大的胸部晃了一下。“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没良心的赚钱?” “我要是真死了也花不了那么多。”宋总又往后靠了靠。 姑娘的香水味儿已经逼到他鼻尖,宋飞澜赶紧扒着桌子够到陶源正在整理文件的手,说:“陶陶……陶助理,不是要开会吗?” 陶源这才开口:“嗯,应该快开始了,我推你去会议室。” 两人甩开那姑娘进了会议室,屋里只有零星几个布置会议室的工作人员,抬头向他们打了招呼,又去做自己的事。宋飞澜悄悄拉住陶源的衣角,让他低下头来,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小声问:“你不是说我没有女朋友吗?” 陶助理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只是炮友。”这个惊悚的词汇给纯洁的宋总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忸怩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羞涩还是愧疚,红红的看着陶源,又小声确认了一遍:“我都有炮友了?” “嗯,一会儿还能见到几个。”陶源看着他说。 宋飞澜有些震惊,那股羞涩劲儿过去,不可思议地问:“我这么放荡啊?”他不敢相信:“你是开玩笑的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控制好音量,几个工作人员都抬头看他。 陶源没说话,帮他把面前的文件摆好,又倒了杯热水给他。“喝点热水。” 宋飞澜还处在震惊中,说:“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开会的人陆陆续续进来,主创里的几个演员见到他都有些诧异,其中几个年轻姑娘看见他就扑上来,看样子确实不像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毕竟哪有普通朋友上来就摸大腿根儿的? 宋总坐立难安,偏偏陶助理还要在他耳边悠悠念叨:“看见左手边第三个女的了吗?就是刚刚摸你大腿那个,姓李,叫李茹,你去过她家三次。” 宋飞澜哭丧着脸回头看他,求饶似的,说:“你别说了。” 陶源便闭上嘴,待人差不多到齐了,才开始主持会议,先说了宋飞澜回归工作岗位的事,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奈何宋总本人不在状态,脸上露出个牵强的笑容,便闷坐在轮椅上不支声了。 陶源基本代替了他总经理的位置,领导着开完了会,又推人回办公室。宋飞澜还闷闷不乐,趴到办公桌上,中午吃饭也是另一位女秘书端进来,一直到晚上下班,两人竟然几乎一整天没说话。 陶源太忙了,宋飞澜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要么在接电话,要么在批阅文件,过程中还不断有新的事务递到他眼前。 宋飞澜无所事事,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转笔,一整天只签了几个字。 到了下班,宋飞澜自己划着轮椅从办公室里出来,凑到陶源身边,小心翼翼开口:“陶大哥,你什么时候下班?” 陶源抬头看见他,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钟,摘掉平光镜揉了揉眉心说:“马上,你饿了吧?” 宋飞澜摇摇头:“没有。” 陶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想了想,问:“今天早上开会之前……吓到你了?” 宋飞澜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的错。”陶源站起来,拿过衣架上的两件外套,取了其中一件给宋飞澜披上,问:“晚上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着急~很快就要结婚啦~么么么么哒~ 第九章 宋飞澜垂着头,偷偷拿眼角瞥陶源,说:“我吃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 陶源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想了想,说:“吃火锅怎么样?” 宋飞澜眼睛一亮,大声答:“好!” 两人行到地下车库,陶源先将他送上车,又把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备箱,才坐上驾驶位。宋飞澜好像一直很不安似的,脑袋靠着车窗,两眼瞟向窗外。陶源将车开出了库,才问他:“不开心吗?” 宋飞澜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敢相信这是我十一年以后会做的事……”他脸上的表情很失落:“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有个稳定的家庭,脱离我爸的庇荫,有能力奉养我妈……可是一觉醒来过了十一年,我发现自己一样也没做到。” 街边的灯影划过他的脸,宋飞澜的脸上明明灭灭闪过黯然,陶源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温热的掌心把他的脸罩住。宋飞澜用鼻尖蹭了蹭,嘴巴在他的手底下蠕动,说:“陶大哥,你的手好大啊。” 他呼出的热气氤氲在陶源的手心,染得那片皮肤湿热热的,陶源忽然有些不自在,收回了手。宋飞澜的眼睛追过去,过了一会儿,忽然说:“陶大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跳槽,一直在我家公司?” 陶源被他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盯住,方向盘都抓不利索了,十七岁的宋飞澜太能勾引人了,陶源险些就要被他套住,沉默了半晌,才说:“世事无常,就像你不知道自己某天醒来会变成二十八岁,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只有汤底上了桌,你才能肯定我们今天的晚饭是火锅而不是驴肉火烧。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比如路边这家麻辣香锅,就很可能左右你的决定……” “我确定要吃火锅,绝不吃驴肉火烧,也不吃麻辣香锅。”宋飞澜撇着嘴看他。 陶源又说:“万一火锅店没位置了呢?” 宋总想了想,说:“你没打电话订位吗?” “……”陶源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宋飞澜讨好地蹭到陶源身边,笑着碰碰他的手臂,小声说:“陶大哥,你生气了?” 陶源说:“在你眼里我很容易生气吗?” “不是。”宋飞澜高兴地露出一口白牙。 陶源在入库之前先停了车,到后备箱把轮椅抻开,扶着宋飞澜坐上去,推他到安全位置,才重新将车子倒进库里。 空中飘着雪花,陶源推着宋飞澜,从身后将大衣的帽子给他扣上。细碎的雪花落到宋飞澜手里,一瞬间就被暖化了,他笑着回头看陶源,陶源便弯腰将耳朵凑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宋飞澜笑着说。 二十八岁的老少年笑靥如花,竟勾得人挪不开眼。陶源五根手指头像吸星大法一样捏住宋飞澜的头顶,叫他转过脸去。到火锅店门口,两个服务员迎上来,一起帮忙将宋飞澜的的轮椅抬进店里。 宋飞澜不老实,还要去撩闲,脑袋向后仰着看陶源。陶助理看着他光洁的脑门儿,手指忽然痒痒得狠,不由自主便抬手弹了一下,力道之大甚至发出嘣得一声响,像半熟的西瓜。 宋总嗷得一声,脑门上瞬间起了个大红印子,他捂着脑袋,有苦难言,哭丧着脸说:“你再打我一下连记忆都能恢复了!” 陶源笑着伸手去帮他揉,宋飞澜侧身不让他碰,叫嚣着:“你让我也弹一下。” 两人已经坐在餐桌旁,陶源不理他,服务员看着他们笑,说:“两位要点儿什么?” “两副脑花,我先补补。”宋飞澜说。 陶源笑着看菜单,没说话。服务员憋不住笑出声,一边记菜名一边说:“两位感情真好。” 陶源听到,耳尖又红了,掩饰似的翻了一页菜单,问:“你要什么锅底?” “我要红汤,你吃辣吗?” 陶源想了想说:“那要鸳鸯锅吧。” 两人点完菜,服务员收了菜单离开,宋飞澜又不安分起来,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似的蹦着跳着要把脑门儿弹回去。陶源无法,只得起身半蹲到他跟前说:“弹吧。” 宋飞澜不过是撩闲,没想到陶源会纵容他,一时窘迫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伸过去摸了摸陶助理支棱棱扎手的圆寸,末了自以为很圆滑地说:“我舍不得弹你。” 陶源心底颤了一下,却知道他不过是有口无心,只有自己消化掉,抿了抿嘴,站起来又重重敲了一下宋飞澜的发顶。宋飞澜揉着脑袋说:“又打我。” 此时服务员正好端着锅底上来,油汪汪的半锅红油对着宋飞澜那面,菜品也陆续上齐。陶源趁着机会岔开话题,也叫宋飞澜堵上那张嘴,不要再胡言乱语。 锅底沸腾起来,陶源站起来往锅里烫菜,平光镜上沾了一层雾,宋飞澜叫他摘掉眼镜:“又不近视,为什么老戴着眼镜?” 雾气已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陶源不得不听从宋飞澜的建议:“有人说我眼睛里戾气太重,叫我平常上班时戴上眼镜遮一遮。” “谁说得?” “我师父。”陶源怕他追问,又自己补充了一句:“柔道师父。” “陶大哥你还练柔道呢!”宋飞澜盯着他。“真酷!”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gay能抵挡住一个鲜嫩小帅哥整日整日崇拜的目光?陶源呼了口气,把已经煮变色的羊肉捞进宋飞澜的碟子里,没有说话。 宋飞澜还要问他:“大哥,你打架是不是很厉害?” “专心吃饭。”陶源说了一句。 “哦。” 陶助理终于得到片刻解脱,解开了衬衣领上的两粒扣子,火锅店里热气环绕,他身体里热量大,吃了几分钟已经出了满头的汗,把胸前的衬衣都染湿了。 宋飞澜看见,强忍住没说话。 待两人吃结账出了门,他被陶源推着轮椅,又故技重施仰头看着人,才解放天性终于张开嘴:“陶大哥,你胸肌好大啊!” “……”陶助理没戴眼镜,低头对上他的眼,宋飞澜一瞬间发现那里确实有戾气闪过似的,便听见陶源说:“口头的猥亵也算职场性骚扰。” “……”这下轮到宋飞澜无语了,他愣了一下,看到陶源的表情,发现对方不像是在看玩笑,赶紧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身材很好,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以后就不说了,对不起。” 陶源听到他的话,嘴上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说:“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 宋飞澜上了车,一句话也不敢说了,靠着车门装作看风景。 陶源也不再主动开口,不能因为一时心软酿成大错,此时宋飞澜失忆了没关系,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了呢?难道自己要去同一群女人抢人? 直到车子泊到宋飞澜公寓楼下,陶源没将车停进车库,直接到后备箱去拿轮椅准备推他上楼。宋飞澜坐在副驾上,低着头抿着嘴没动,半晌才委委屈屈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骚扰你,我……我就是一时嘴欠,对不起陶大哥,你别生气了。”他见陶源今晚不打算留宿的样子,生怕把人真的气走,只有小心翼翼地道歉,拽住陶源的衣摆,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 陶源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心里更痒,像有只小猫试探着伸出爪子挠痒痒似的,让人只想一口吻上去。陶助理克制了半晌,才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没有生气。” 宋飞澜就是天生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他不开口,一双眼睛也要将人溺死。 陶源催他:“快出来吧,上楼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宋飞澜哭丧着脸,却没再坚持,松开手,自己一只脚跳着挪到了轮椅上。 陶源说:“你回家别再哭。” 宋飞澜垂着脑袋点点头,陶源把他送进家门便走了,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似的。 宋飞澜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央,半晌,还是哭了,一边抽泣一边骂自己:“你就是个讨厌鬼!就是没人愿意跟你在一起!一个人都没有!谁都不愿意!” 他正哭得涕泗横流,忽然门铃响了一下,宋飞澜还以为陶源又回来了,赶紧擦干了眼泪,怕被人看出来,转着轮椅去开门。 看见屋外的人,他又快哭出来了。“你谁啊?” “飞澜,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身材窈窕的姑娘身上还套着那件贴身连衣裙,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宋飞澜扭头擦了一把鼻涕,眼眶还红着,勉强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眼看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甄璃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有些心软了,脱了高跟鞋,弯腰去帮他拭泪。“小可怜,怎么哭成这样了?” 宋飞澜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委屈了,不知怎么就被人抱进怀里哭起来,他哭了几秒钟,觉得脸上这触感不对,软绵绵的,赶紧推着人往后仰脖子,一边推拒一边嚎:“大姐我不搞职场性骚扰!” “早八百年就被你骚扰过了,现在装什么蒜?”甄璃两条腿虚跨到宋飞澜身上坐着,两手扶着他身后的椅背,两只沉甸甸软绵绵的乳房凑过去,说:“你腿脚不方便,我来动还不行?” 宋飞澜两只手忽然被她抓住,拽着就要往她胸上放,宋总尖叫一声,挣扎起来:“你干嘛?!卧槽!强暴啊!”他一边推拒,轮椅一边向后退,直到退到茶几边上卡住。 “今天要玩儿角色扮演吗?”甄璃说:“俊俏下属和女上司?” “你口味好重啊!”宋飞澜一只脚跳到地上,一边宁死不屈一边拿着电话按了快速拨号,那边陶源开着车刚到家门口,便听到他尖叫:“陶大哥,有妖怪要强暴我!” 陶源只听到这么一句,之后手机便被啪嗒一声挂断了,再打已然拨不通,他手一抖赶紧挂上档重新往宋飞澜家开。 宋总被人抢过电话摔在地上吓了一跳,他从小就是个怂蛋,看着眼前这剽悍的女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要实在想上……就来吧。” “你有病吧宋飞澜?!”甄璃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一个角色而已你至于吗?当时是你答应让我演武后的,现在连萧淑妃都没我的份儿了,之前陪你睡了那么长时间想白嫖啊?!出场车祸你脑子坏掉了吧?!” …… 陶源到宋飞澜公寓的时候,甄璃已经走了,只留下宋总一个人面对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惨兮兮地坐在地上,一脸纠结。 第十章 闹剧过后,陶源到底还是留宿了。 在认清事实做好决定之后,还跟有好感的男人来往,本不是陶源的风格,但对于此时的宋飞澜来说,陶源无疑是他唯一的依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陶源这样告诉自己,等宋飞澜能够适应现在的生活,或者等到他恢复记忆,现在的错乱就都能解决了。 之后的几天他们过得兵荒马乱,《武后传奇》是陶源接手寰宇之后的第一部大戏,他非常重视。这部戏从投资到剧本到选角,都是按照大制作来的,是这个小打小闹过家家似的娱乐公司向成熟迈进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 宋飞澜竟然也受到他的感染,安安静静坐在办公室里看了半部剧本,可谓寰宇公司里的又一部传奇。 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陶源说:“宋董说,明天中午要你回家聚餐,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宋飞澜十七岁那年,大姐宋思慧刚刚出嫁,确实是每周六都要回娘家来参加聚餐,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特意回去参加什么见鬼的家庭聚会,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不去行不行?” “大概不行。”陶源说。“如果实在不想去,你自己给他打电话。”他有意识的开始教宋飞澜学会自己独当一面,不能这么老依赖着别人。 可宋飞澜是个怂蛋,一听到要他自己打电话,就先塌了腰,闷闷不乐地看向车窗外化了一半的雪景,过了半晌,又问:“你到时候一起去吗?” 之前车祸那件事后,宋东来其实是有些迁怒陶源的。当初将他调到寰宇去,就是为了让他看住宋飞澜,结果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因此,陶源在宋飞澜快要变成植物人的时候还在他病房里守着办公。 “我会送你过去,等你走得时候再去接你。”陶源说。 宋飞澜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天夜里,宋飞澜失眠,起床上了七、八趟厕所,踢踢踏踏三只脚踩地的声音终于将陶源吵醒,见他往厕所跑,还以为他晚餐吃坏了肚子。“闹肚子吗?” “没有,失眠,老想尿尿,吵到你了?”宋飞澜问。 “没有,你去吧。”陶源看着他去上厕所,回身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待宋飞澜从厕所里出来,把杯子递给他。“喝点牛奶吧,助眠。” 陶源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质背心,结实的肌肉撑起薄薄的衣料,有种健康、肉欲的美感。宋飞澜接过杯子,两眼盯着他的胸,又想撩闲,话到嘴边没敢说出口,喝了一口牛奶给咽了下去:“你去睡吧陶大哥。” “等你喝完。”陶源站在旁边,看着他把最后一滴牛奶喝干净,收了杯子到洗碗池,才回房间去,临关门之前说:“晚安。” “晚安。”宋飞澜亦把脑袋夹在自己房间的门缝里欢快地应了一声,乐滋滋地丢了拐杖蹦上床,觉得连躁动的灵魂都被那杯牛奶安抚了。他闭着眼数了三百多只羊,笑醒了两次,终于安然入眠。 宋家聚餐的规矩始于宋思慧,后来宋思维出嫁后也延续了下去,保证每周都能有一天合家团聚。宋飞澜对这个规矩一直很抵触,读高中时尽量找各种借口去推脱,读大学时干脆去了国外,若非必要连寒暑假也不回。尽管住在那个家里,他却一直游离于家庭之外,他们之间有堵看不见的墙,自认祖归宗那日起,宋飞澜就一直生活在墙外。 陶源料到宋飞澜今天大概要赖床,便没下楼买早点,只准备了一些速食的牛奶面包,好叫他起床后能稍稍垫垫肚子,又不至于吃太饱中午没胃口。 待时针指过十点钟方向,陶助理才推开宋飞澜卧室的门。“周末打破生物钟,周一起床会很困难,每周都要经历一次作息革命。” 宋飞澜的脑袋还藏在被窝里,岿然不动,大概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陶源先走过去拉开窗帘,紧接着又掀开他的被子,暖呼呼的瞌睡味儿立刻四散奔逃,还带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宋飞澜缩着身体抱着臂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陶源看了一会儿,理智在‘动手将他捞起来’还是‘放任自流不管他’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身走了。宋飞澜听到啪嗒啪嗒远去的拖鞋声,一下子坐了起来,其实刚刚被掀被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就是想勾引陶源再逗逗他。 “陶大哥!” “出来吃饭。”陶源在门外说。 宋飞澜见他没生气,才欢欢喜喜跳下了床。 陶源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将他送到宋宅门外,说:“我大概两点钟过来接你,如果提前结束给我打电话。”宋飞澜坐在副驾驶上,陶源已经站在门外把拐递到了他的手边,他还是哼哼唧唧不想接,问:“你能不能早点来?一点怎么样?” “一点钟你们还没吃完饭。” “那你中午去哪儿吃?”宋飞澜问。 “我中午跟客户有约。” 他这样说,宋飞澜便不再问了,撇了撇嘴接过双拐,挪了两步到宋家的大门外,给车子让出距离,才朝车窗里恋恋不舍挥了挥手。“你开车注意安全。” 陶源也向他挥手道别。宋飞澜看着车子开走,直到连车屁股都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认命的去按了门铃。 宋家两姐妹都回来了,只是一个带了家眷,一个孤身一人。 宋思慧的丈夫姓郑,叫郑宇,家里也经商,但他本人是一位教文学史的大学教授,周身遍是书卷气。两人自结婚以来琴瑟和鸣,尽管宋大小姐脾气暴躁,可一遇上郑宇的春风化雨,立刻就蔫儿了。两人结婚十一年,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刚满三岁,正是满地跑学走路的年纪,一见到宋飞澜进门便朝着他的腿扑过来。 宋飞澜一边想这是谁家的孩子,一边正要扔掉拐去逗她,便见宋思慧从后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边训斥带孩子的保姆一边将孩子抱进怀里,指桑骂槐道:“都跟你说了看紧她,万一进来什么人把孩子拐跑怎么办?” 陈姨在一旁诺诺答应着,宋思慧从头到尾竟连个眼神也没给宋飞澜。他也不上去讨嫌,叫了陈姨一声,然后被人扶着,三条腿慢慢跳到客厅里,那里却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佣人在忙碌。宋飞澜小声问:“我爸还在公司吗?” “没有,在楼上书房呢,二小姐正在上面跟他谈事情。”陈姨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好像是李家的公司出了问题,二小姐在问老爷要钱呢。” 宋飞澜点点头,像对长辈撒娇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叫她去做自己的事。 程蔓芳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问了一句:“飞澜回来了?” 宋飞澜应了一声,又喊人:“阿姨。” 程蔓芳毕竟是当外婆的人了,又跟小三小四斗智斗勇操了这么多年的心,脸上已然光华不再,虽然保养得勤快,可要是跟阮爱浓站在一起,大概会被误认为是长辈。她抬步走到宋思慧身边接过外孙女,教训宋飞澜道:“以后别再去玩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多危险,年纪轻轻的,幸亏是救回来了。” 说实在话,程蔓芳对他虽不如亲生孩子,但这几句话还是带了真心的。 宋飞澜点点头,说:“以后不会再淘气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宋思维红着眼眶从书房里出来了,程蔓芳抬头看见,却没有问她,只是吩咐佣人摆饭。郑宇和宋飞卿一起从小书房出来,一家人几乎在客厅里聚齐了。 宋飞澜十七岁那年,宋飞卿才刚刚三岁,如今掐指一算,也有十四了。宋家幺子的长相是四个孩子中最像宋东来的,很端正,不如宋飞澜漂亮,身量骨架要壮些。他抬头看见拄着拐的宋飞澜,喊了一声:“哥。” 宋飞澜答应了一声,一扭头对上郑宇,也主动叫人:“大姐夫。”对方微笑着颔首向他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都按部就班坐到餐桌前,只有宋飞澜腿脚不利索挪得慢,宋飞卿犹豫了一下,竟然过来扶他,场面一时静默,程蔓芳却没什么反应,其余众人大概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东来从书房出来,站在楼梯口问:“到齐了?” 程蔓芳回答他:“就等你了。” 宋董下楼,行至主位坐下,先起了个范儿,才开口:“今年家里事多,好在都挺过来了,也算否极泰来。以后啊,都好好过日子。”他说了一半,两只眼睛又找到老二宋思维,说:“今天承业没来,你替我把话转达给他。不管是贪心的还是贪玩的,以后吃一堑长一智,都收敛些。” 宋思维垂着眼,点了点头。 “还有你,飞澜。”宋飞澜冷不丁被点名,一个激灵抬起头,听见宋董继续说:“你也不小了,不求你大富大贵,以后让爸爸省点心就行了。” 他自然也只有耷拉着脑袋乖乖点头的份儿。 一家人这才开始动筷子,宋飞澜没什么胃口,只盼着陶源能快点过来接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夹了两筷子菜,像吃蜡似的难以下咽,刚嚼了两口,又听见上首有人喊他的名字。 说话的人是程蔓芳:“飞澜也不小了,这次的事就是因为身边没人看着他,要是成了家,身边但凡有个知冷知热的,也不会叫他捅出这样的篓子。” 第十一章 程蔓芳话音一落,屋子里又静了一瞬,宋飞澜哭丧着脸,心里山呼海啸着想夺门而出。他一直低着头,宋东来便看过来,问:“飞澜,你怎么想?” “我……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还小呢。”他嘴巴蠕动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都二十八了,还小呢?”宋东来骂他。 宋思慧一边给女儿喂饭,一边笑着嘲讽他:“三弟再过几十年也长不大,您当初不让他去跳舞,现在照样能红。我看那些报纸上天天报道他,今天跟这个女明星好,明天跟那个好,比他公司那些挤破脑袋的戏子们还出名呢!多……” 她话正说了一半,宋东来已经动怒了,喝骂她:“当着你女儿的面,胡说什么?!” 宋思慧从小被宠到大,出嫁之后又有郑宇宠着,脾气可不像弟弟妹妹们那样软,直接顶回去:“什么叫胡说?我又没说错,那些事儿不是他干得?” 旁边的郑宇只好打圆场:“思慧,不要跟爸爸顶嘴。” 宋思慧立刻不说话了。 主位上的宋东来已经气了个仰倒,只好把怒火重新发泄在始作俑者宋飞澜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晃晃荡荡的!” 程蔓芳切了一小块羊排送到宋东来盘子里,又给他倒了一些甜果酒,说:“我倒是有一些很好的人选,家世清白,人也温顺,要是飞澜哪天有空,可以去见见。” 宋飞澜低着头不说话,他旁边一直默默的宋思维却温柔而清晰地开了口:“妈,三弟身边不乏美人,您的眼光他未必看得上。” 她这么一说,倒又提醒了宋东来,宋董的身子骨一口气能把十个宋飞澜骂出五里地:“你不要妄想把那群莺莺燕燕妖魔鬼怪弄回家里去,到时候我把你另一条腿也要打折!” 宋飞澜小声反抗了一句:“我没有什么莺莺燕燕,再说……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你还惦记着人老邢家的闺女呢?人家都快结婚了,看不上你,别想了!”宋东来直言不讳地说。 宋飞澜却愣住,微张了嘴抬头问:“她要结婚了?” 程蔓芳说:“上个月刚送来请柬,当时你在医院里。” 他抿了抿嘴,半天没说出话。宋东来看他失落的样子,大概也是于心不忍,半是劝慰半是命令道:“我当时也以为你们两个已经定下了,还在跟你邢叔叔说将来结婚的排场,可谁叫你自己不争气……天涯何处无芳草,等你阿姨给你介绍一些更好的姑娘,你到时候上点心,别又拿出那一身臭毛病,把人给气跑了。” 宋飞澜不知道,那块缺失的记忆里竟然有过这样一段时光,那是他的初恋,十七岁第一次心动的女孩…… 程蔓芳打断他的思绪,说:“飞澜,阿姨帮你联系好,到时候把地址和电话给你,你可一定要准时去啊。” 宋飞澜从宋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消化不来。 陶源的车子正停在大门口,宋飞澜看也不看就坐了进去,拐杖被卡在门上,扯了半天被他捅进驾驶室里。陶源无奈,下车把拐杖放进后备箱里,坐上车才问他:“在家里吵架了?” 宋飞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我大妈要给我安排相亲。”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初恋要结婚了。” 陶源回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问:“你准备去吗?” 宋飞澜垂着头,说:“我就知道来这儿准没好事。” 陶源发动了车子,听见他继续说:“相亲肯定得去,我爸就差逼着我当场画押了,婚礼……不知道……”他回头看向陶源,小声说:“我跟她在一起了四年,本来准备大学毕业就结婚的。”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陶源抿了抿嘴说。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能忘……” 陶源说:“会忘记的事,都是不重要的。” 宋飞澜原本已经垂下了头,听他这样说又抬起来,想了想,说:“不知道,反正听他们重新提起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难过。” 陶源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们到家的时候,程蔓芳的电话已经追过来,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她已经帮宋飞澜联络好了第一个相亲对象。“印象咖啡,我记得就在你们公司附近吧?电话号码我短信给你,下午四点,你收拾一下就可以过去了,不要迟到。” 宋飞澜只来得及说一声‘喂’,就被挂断了电话。 陶源正在停车,听见他开口:“陶大哥,一会儿我要去相亲。” 陶源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问:“要我送你吗?” 宋飞澜说:“你下午有事儿吗?” “没事。” “那麻烦你了。”宋飞澜笑着对他说:“我要换一身衣服吗?这样穿是不是太随便了?”第一次做这样成年人的事,他还是有点紧张。 陶源停好了车子,一边将他扶下车一边说:“还可以。”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宋飞澜小声问:“陶大哥,你相过亲吗?” “没有。”陶源盯着电子屏上的数字变换,惜字如金。 宋飞澜并不在意,把脑袋凑到他身边说:“我好紧张啊。” “如果你没有期待,就不必紧张,因为这辈子,你们两个也只有这一面之缘而已。” 电梯门叮得一声响了,陶源率先迈步进去,宋飞澜跟在他身后,小声说:“其实我还是有点儿期待的,万一真的遇到合适的人了呢?我大姐跟大姐夫就是相亲认识的,现在孩子都……” 他还没说完,就被陶源打断了:“你的初恋呢?你不管她了?” “她都快结婚了,我还怎么管啊?”宋飞澜想到这里,又失落了,两条胳膊撑在拐杖上,像条死狗一样没精打采,抬起头看向电梯间的天花板,说:“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陶源不想理他,电梯一打开就下去了,宋飞澜赶紧跟上他,小声问:“陶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你既然还喜欢她,为什么不去争取?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她为什么跟你分手?是不是正是因为你的懦弱和不作为叫她失望了?你天天喊着要独立,要摆脱父亲的庇荫,可你都做了什么?优柔寡断,拖拖拉拉,连按时起床都做不到!” “……”宋飞澜被他骂得呆住,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像只受惊的小鹿,不由自主胆怯地向后退了半步。 陶源看到他的表情,那股邪火散尽,已然懊悔:“对不起,我刚刚……我……” “你说得对。”宋飞澜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 陶源犹豫了半天,把手放到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对不起……中午的谈判不太顺利,把气撒在你身上了,你……你只是因为太小了,我刚刚说得都不对……” 宋飞澜轻轻摇摇头:“你是对的。”他依然垂着头,说:“陶大哥,把门打开吧,我想回家睡一会儿。” 陶源不知该如何道歉,只有开了门,宋飞澜拄着拐杖径直回了自己卧室。 陶助理站在客厅长长叹了口气,快被自己作死,想了想,去厨房鼓捣了一会儿,捧了一碗豆沙馅儿的汤圆出来。他在宋飞澜的门前犹豫了几秒钟,轻轻推开门,大个子卡在门缝里,学着宋飞澜的样子把脑袋探进屋里看了看。床上鼓着个大包,估计宋飞澜在里面躺着,没什么动静。陶助理轻轻喊了一声:“飞澜?” 宋飞澜没答话,他又喊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这场面有些滑稽,宋飞澜躲在被窝里,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没有,怎么了?”语气哀怨。 “我做了汤圆,你要吃吗?” 宋飞澜中午没吃多少东西,空着肚子被迎头棒喝好几顿,早就已经饿了,掀了被子坐起来,眼眶果然是红的。“吃。” 陶源便过来扶他,宋飞澜撇了撇嘴,没说话。两人坐到餐桌旁,陶源又道歉:“刚刚对不起。” 宋飞澜吃了汤圆,又被治愈了,很委屈地小声说:“你也太伤人自尊了。” “对不起。” 宋飞澜说:“其实刚刚你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对不对?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纨绔。” “……”陶源被他说中,一时竟无法反驳,半晌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是什么?”宋飞澜抬起头,两眼含着希望看着他。 “现在是……一个可爱的有些惰性的未成年。” “……”宋飞澜低头去吃汤圆不想理他。 “我开玩笑的。” “你才不是开玩笑,你就是真心话。”宋飞澜说:“你以为你就没有缺点吗?” 陶源听他这样说,兴致反倒上来了,笑着问:“我有什么缺点?”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忽视自己的缺点却放大别人的缺点,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他说到一半,又住口了。“我不说了。” “……”陶源看着他又委屈地撇嘴的样子,说:“嗯,我错了,你继续说完。” “不说,我才不会口出恶言以伤害别人的自尊心取乐。”宋飞澜吃光了碗里的最后一颗汤圆,说:“谢谢你的汤圆,很好吃。” 陶源交叠着两条腿,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不用谢,这是我讨好你道歉的礼物。” 两人坐在那里消化了一会儿,宋飞澜忽然低着头开口:“虽然我很生气,但还是觉得你说得是对的,不然不会过了十一年还混成这个德行……” 陶源咂么咂么嘴,正想说点儿什么,便听见刚刚还在自我反省的宋飞澜说:“都三点多了,陶大哥,我一会儿相亲穿什么?” 第十二章 陶助理扶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说:“我认为,你现在完全可以迈向改变自我的第一步。” “什么?”宋飞澜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拒绝宋太太的提议,不去相亲。”陶源似乎想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你的自由。” “这不是我的自由,我根本就没有自由。”宋飞澜一脸你根本不了解内幕的表情:“我要是不去相亲,铁定要惹怒大妈,然后她就会向我爸告状,以前告状的结果是揍我一顿然后切断我的经济来源,现在的结果很可能是切断我公司的经济命脉,然后重新把我拘回家,那样我肯定会被天天吊打的!”他瞪着大眼睛:“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多可怕,我六岁那年第一天到宋家,就被我大姐、二姐关到了地下室,寒冬腊月一直在里面锁了半夜,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救出来……” “……你爸爸没有惩罚她们吗?” “我爸当时出差了,等他回来,我已经活蹦乱跳了,而且当时我大妈把所有佣人都敲打了一遍,跟我爸告状根本没人替我说话,最后还被骂了一顿。”宋飞澜好像习惯了似的,耸了耸肩,说:“别说这些了,我一会儿穿什么?要不要打扮得正式一点?我的腿能挨地了吗?拄着拐杖会不会让女孩儿觉得我很怂?” 陶源现在才真正后悔,刚刚那些话确实伤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随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别人,是很愚蠢的行为。 尽管陶助理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批斗,可行动上好像缺了点儿诚意。他晃晃悠悠到衣帽间给宋飞澜搭了一身学生装,红色的格子衬衣显得宋总像刚放学似的。 小宋先生巴咂着嘴照了照镜子,说:“不会显得太幼齿吗?” “不会。”陶源上前帮他整了整衣领,觉得还是太好看了,又加了一顶绒线帽。 “大哥,我穿这身跟你一起去相亲,姑娘肯定要你不要我,衬得我好娘啊。”宋飞澜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要穿西服。” 陶源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看了一眼表,说:“三点半了,路上如果不堵车,大概半个小时能到。” “陶大哥……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啊?”宋飞澜哭丧着脸:“快走吧,不换了。” 陶源偷偷抿起嘴角,看着宋飞澜三只蹄子撒丫子倒腾得飞快,他却优哉游哉,故意说:“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放低期待值。” “万一成了呢?”宋飞澜跳上副驾驶回头看他,皱着眉说:“你今天很不对劲儿,一直在泼我冷水。” “……”陶源抿了抿嘴没说话。 宋飞澜问:“中午的谈判很糟糕吗?” “……嗯,有点磨人。”他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车子到达印象咖啡时刚过四点,陶助理正要下车帮他取拐杖,宋飞澜赶紧制止他:“你别下车!我自己来。” “……”陶源紧抿着嘴,强忍住把他重新塞回车里打包回家的冲动,没说话。 宋总果然自己一瘸一拐挪到车屁股去,敲了敲车身示意陶司机把后备箱打开,待他拄上拐,又到车窗那儿冲陶源招了招手,说:“祝我好运吧。” 才不会祝你好运。 陶源左右裸眼的视力都是2.0,当时空军学院招生差点把他招走,他用那双鹰眼一直目送宋飞澜走进咖啡店,阳光晴好,照在他的发梢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陶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停下脚步,微笑着向一个靠窗的年轻女孩儿打了招呼,那女的竟然长得还不错,宋飞澜笑得一嘴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陶源忽然闭上眼睛,仰头靠到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失忆了,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那万一不恢复呢?万一呢?万一呢…… 三个字像一条神秘隧道的通关密语,不停地在陶源的脑袋里循环往复……他晃了晃脑袋睁开眼,正好看到宋飞澜将一块彩虹蛋糕推到女孩子面前,陶源不自觉便下了车,直到他走进咖啡厅,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宋飞澜跟女孩儿聊了两句,两眼向窗外一瞟,就看见陶源迈着大长腿步伐健硕。对面的女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笑着说:“你朋友吗?刚刚好像见你从那辆车上下来。” “嗯,我朋友。”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人很好,长得也帅。” “确实很帅,但是我比较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很温柔的感觉。”女孩儿微笑着说。 宋飞澜笑了笑,问:“我阿姨,就是……我母亲,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吗?” “大致说了一点,说你性格挺好的,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也没有那么好……”宋飞澜还没说完,女孩儿指了指吧台的方向,说:“你朋友进来了,要打个招呼吗?” 宋飞澜便回头看,刚好跟陶源望过来的眼神对上,陶助理好像心虚似的,点了东西才走过来,说:“我有点渴了,买杯饮料。” 宋总没什么异议,只是莫名有些尴尬,往旁边挪了挪屁股,问:“你要坐会儿吗?” 陶助理便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并且笑着跟对面的姑娘打了个招呼,一双眼睛会放电似的,把姑娘的脸都看红了。 “你好,陶源。” “你好,张晓。” 唉,宋飞澜在旁边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支蜡,还说喜欢我这个类型的,脸红什么?脸红什么! 陶源看样子是打算陪他到相亲结束,主动跟张晓攀谈了起来:“你大学读什么专业?感觉很有艺术气质。” 去尼玛的艺术气质!你是专门来给兄弟拆台的吗?宋飞澜当场就忍不住回头哀怨地瞪了陶助理一眼。陶源安抚地悄悄拍了拍他的腰。 “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张晓注意到宋飞澜的脸色,好在还记得今天的主要任务,便不再与陶源答话,主动问宋总:“飞澜在哪里工作?我听伯母说,你好像是搞传媒的。” “对啊,寰宇娱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公司的电视剧。”宋飞澜腼腆地笑笑。 未待张小姐答话,陶源便不慌不忙接过话茬儿说:“一些报刊杂志也经常宣传我们公司,不知道张小姐有没有看杂志的爱好。” 只要关注娱乐杂志,就知道宋飞澜多么出名,几乎盖过了他们公司的一哥一姐。张晓显然有所耳闻,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倒是不经常翻杂志,之前有一部《流星岁月》,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剧,还挺好看的。” 宋飞澜根本不知道他们公司出过什么剧,登时两眼一抹黑,看向陶源。 陶源一听便知道这姑娘是做了功课有备而来的,点头笑着说:“是,四年前的剧了,当时我们宋总刚刚接手公司,一切还没走上正轨,做得有些粗糙。” “你过谦了,很好看的。” 两人一来一往聊起来,宋飞澜坐在旁边喝了两杯大号拿铁,最后尿都憋出来了,默默拄着拐杖独自一人去了厕所。出来的时候俩人还没聊完,宋总不高兴了,他走过去轻轻戳了戳陶源的肩膀,说:“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先走了。” 陶源抬手摸上他的腰:“等一下,我送你。”又转头问对面的张晓:“张小姐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宋飞澜到底是个小孩儿,听见这句话,一口气卡在喉咙间,当场就变了脸色,扭身向外走。 陶源赶紧拿上外套,对对面的姑娘说:“不好意思啊,他有点孩子气。” 今天到底是谁来相亲?身负艰巨任务的张晓坐在那里想了半天…… 宋飞澜气哼哼地踩着三只蹄子跑到车前,陶源一路迈着长腿追过去,还要问:“怎么生气了?” “我都跟你说了别下车了,你还下车,不但下车,还进店里!”宋飞澜显然是气急了,甚至愤怒地扔了拐。 陶源捡起来放进后备箱里,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实在是渴了,而且本来没打算跟你们打招呼的,是你自己先看过来。” 宋总被他的理直气壮堵得词穷,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又说:“那你买完东西走就是了,还坐下来,坐下来也就算了,还撇开我跟她聊天!都跟你说了,我一跟你在一块儿就显得很弱,你还使出浑身解数在那儿勾引她!” 陶源憋不住笑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哪儿勾引她了?” “你一双眼睛都放光了,还总拆我台!你太坏了!”宋飞澜脸朝着车窗。 陶源说:“就是正常陌生人的聊天啊,再说你羞羞答答的,总不能老让女孩子找话题吧?我是在帮你。” “你当我傻吗?陶小源,我要跟你绝交一个晚上!你太坏了!下回相亲再也不带你来了!” “你还真看上她了?”陶源问。 “本来还是挺有好感的……”宋飞澜一边回忆一边说:“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说话温温柔柔的,身材也好……”他语调慢悠悠的,好像眼睛还粘在别人身上没取回来。 陶源看着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你。” “我知道!已经被你证实过了!”宋飞澜皱着眉,像条龇牙的小奶狗,一副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架势。 陶源忽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说:“你还叫我大哥,因为一个女人,就要跟我绝交?” “是你先背信弃义的!”宋飞澜一张嘴,当真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还用牙齿轻轻捻了捻。 陶源不但没感到疼,半边身子都被他咬得麻酥酥的,不由自主用那根手指灵活地在他嘴巴里搅弄了一下,贴上他柔软的舌,沾了一指黏搭搭的口水…… 宋飞澜呸呸两声吐出来,说:“你搅和什么?好咸啊。” 陶助理支棱着那根手指,呼吸的节奏都乱了几拍,宋飞澜却抽了一张纸,帮他把口水擦掉,叹了一口气,卸下肩膀说:“算了……” 陶源磨了磨后槽牙,好半天才开口:“今天那个女孩儿根本不是为了你这个人而来,不管你长什么样,她都会愿意的。” “为什么?”宋飞澜睁大了眼睛问。 作者有话要说:  宋飞澜:陶小源你太坏了! 陶源:我还可以更坏…… 第十三章 “为什么?”宋飞澜睁大了眼睛问。 陶源不说话。 宋飞澜轻轻戳戳他的胳膊,叫:“陶大哥。” 陶源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广告公司小职员,连手包都是高仿货,你觉得她是什么出身?” 宋飞澜想了想,疑惑地歪着头问:“跟这个有什么关系?真爱不分贫富。” 陶源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说话。 “你怎么又不说了?” 陶助理正准备叫他回家问阮爱浓,宋飞澜的手机就响了,还真就是他亲妈阮女士打来的。母子二人自那天不欢而散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络,今天主动打来电话实属罕见,宋飞澜犹豫了两秒钟接起来,那边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抢白:“飞澜!程蔓芳那个贱人是不是给你介绍对象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资深卧底给她透露的信息,宋飞澜才离开宋家半个下午,她就收到线报了。 宋飞澜不知该怎么答,毕竟他说什么都有承认程蔓芳是贱人的嫌疑,最后抿了抿嘴,还是秃噜出来一个字:“……是。” “你不要去听到没有?那个不安好心的贱人!”阮爱浓长得斯斯文文,张嘴却是一口一句粗:“她肯定是给你找一些下三滥的泥腿子,好让你娶个泥人儿回家,到时候争家产一点助力也没有,钱就都跑到他们娘四个口袋里了!你不要去听见没有?妈妈给你找大家闺秀,你好歹是宋家的大少爷,咱们要门当户对!” “什么门当户对啊,我就是个私生子……” 他完全是下意识接了这么一句,电话那头却停了半晌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阮爱浓带着哭腔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来:“你还是怪妈妈对不对?可那有什么办法?你妈就是个妾,就是个二奶,要是连你也看不起妈妈……” “妈……”宋飞澜的头都大了。“我又不打算跟他们争家产,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要是不去相亲,我爸又要生气了,到时候你也不好过啊。” “什么叫不打算争家产?!”阮爱浓的声音又尖又细,刺得他耳膜疼:“从小到大就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那些钱本该有你一份,妈妈这样为你打算,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怪妈妈势利眼……”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宋飞澜只好叹了口气,服软道:“好吧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到时候把时间地址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去总行了吧?” 他挂掉电话,仰天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扭头看向陶源,问:“你刚刚想说得是不是跟她一样?” 陶源没有否认。 宋飞澜歪着头靠到车窗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钱够花不就行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陶源没理他的话茬儿,而是问:“你打算两边都去相亲?”他话音刚落,宋飞澜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是短信,上面写着姑娘的个人信息、家庭背景还有约会的时间地点,晚上八点幸福街‘四步西餐厅’。 宋总两眼呆滞地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慢慢开口道:“我原本对这件事还挺有热情的,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个争夺家产的机器。” 陶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所以我说,现在最好的方法是两边都拒绝,你应该强硬一点。” “问题是我根本硬不起来啊。”宋飞澜哀嚎着四仰八叉瘫在副驾驶上。“哪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会烦恼相亲这种事啊?” 晚上七点半,宋飞澜就到了‘四步西餐厅’,原因无他,阮爱浓女士六点钟就亲自把他提溜出来了。这回一点儿也不给陶助理可趁之机,先是拎着宋飞澜去造型室做了造型,之后也不管他腿伤好没好,就把他拐杖扔一边儿了。“你坚持坚持,就两步路,拄着拐杖太难看了,还容易弄皱西服。” 陶源在旁边看着,说了一句:“阮太太,宋总的腿伤还没好。” “他都躺了两个多月了,好差不多了,没几步路。”阮爱浓不管他,又伸手理了理儿子的头发,叮嘱道:“你一会儿可别犯傻,知道吗?那是焦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女,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比你小两岁,很有手腕,已经在她爸爸公司里独当一面了。你俩的性格整好配套,你就是太软!太好欺负!” 宋飞澜长长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叹得第三十六口气了。“妈,一会儿相亲的时候您也在旁边吗?” “我坐在另一张桌子,远远看着你们。”她说到这里,又叮嘱陶源:“小陶啊,一会儿你可不要过去啊,虽说我们飞澜长得漂亮,可跟你这大高个子一比还是有点怂,你一会儿就跟我坐在一起,知道吗?” 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倒是也很透彻。 陶源根本不想答话,宋飞澜坐在车里又叹了口气。阮爱浓说他:“你一个年轻人,整天唉声叹气的,好运都被你叹没了!闭上嘴!” “我一点儿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连叹口气也不行啊?还有没有人权了?”宋飞澜朝后座上又看了他妈一眼:“再说了我是去相亲,又不是搞间谍行动,咱们仨坐在车里跟无间道接头似的,傻不傻呀?” 阮爱浓看了一眼表,刚刚七点四十分,便说:“那好吧,咱们先进餐厅里,万一女孩子来得早一点,不要让人家等。” 陶源下了车,本想扶着宋飞澜,谁知宋总一伸手,说:“我不走路,我要陶陶抱。” “……”陶源先是被他撒娇的声音吓得咽了口口水,又想到宋飞澜是不是一瞬间又失忆往回倒腾了几年。 阮爱浓为了让他找个好亲家也是煞费苦心,刚刚用过了硬手段,此时只好软语哄他:“宝宝,你坚持走两步,好不好?万一被人看见,还以为你下肢瘫痪呢,影响不好。” “我不管,就要陶小源抱,要不然我就不相亲了。”他嘴一撇,陶源在旁边看着,简直想抱紧他狂奔五公里。 阮爱浓无法,又看了眼表,只好不耐烦得说:“好吧好吧,动作快着点。” 陶源一伸手,将宋飞澜打横抱进怀里,宋总脑袋上发胶的味道直往陶助理鼻子里钻。他们一进餐厅,就招来无数人的目光。陶源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一会儿他又要亲眼围观宋飞澜相亲了,这都是什么事儿! 宋飞澜被放到座位上的时候,还不怎么在状态,阮爱浓在旁边旧话重提:“你一会儿好好表现听到没有?这个姑娘是妈妈帮你找得最好的一个了,今天晚上刚好有时间,好好把握啊!” 她拉着陶源坐到了斜后方的另一张桌子上,刚好能看到宋飞澜的一举一动。 陶源看着这位年过五旬,却长得像宋飞澜姐姐一样的女人,心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用心的一件事了。目的是什么呢?一个是为了争家产,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比过程蔓芳,争一口气。她一辈子被大房压在头上,末了要用二十多年不曾关心过的儿子来争一口不知所谓的气…… 焦小姐并不娇,她容貌不过中上,但气质格外出色,因此,六分的容貌生生被提到了八分。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刚刚下班的样子,踩着点走进店里,四下寻找了一圈,走到宋飞澜的桌子前,很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Edison宋吗?” 宋飞澜刚开始低着头,没意识到人进来了,直到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就确信,这姑娘要是能看上自己,那绝对是撞了大邪了。他赶紧站起来,说:“你是焦姣吧?” 焦姣嘴角牵起个弧度,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然后夸奖他:“你比我想象中要帅。” 宋飞澜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你也很漂亮。” 焦姣看他那样子,笑了:“其实我今天本来没什么期待的,尤其看到你之前在小报杂志上的新闻,是被我母亲硬逼着过来的,没想到……你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很期待这顿晚餐。” 十七岁的宋先生简直要在心里哀叹:你千万不要期待啊…… 不远处的陶源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简直咬碎了一口牙。旁边的阮爱浓还要掀起她的姨妈色嘴唇说:“有戏……” 宋飞澜这边让女士点完了菜,就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了。焦姣歪着头,笑着问:“怎么?对我很失望吗?” “没有没有。”宋飞澜连连摆手。 焦姣说:“看来小报上的内容真是不可信,你简直老实木讷地像个中学生。”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中学生啊……啊…… 陶助理几次想借着点菜上卫生间的机会去搅局,都被阮爱浓及时制止了:“你不要动……哎呀……年纪轻轻上什么厕所,憋着……你这大高个子一出去,谁还看飞澜啊?” “……”陶助理憋得整个晚上一口饭没吃,直到看着宋飞澜一瘸一拐送了姑娘出门,才霍然站起来。 阮爱浓笑得花枝乱颤,轻轻拍着手,说:“成了!” 成什么成?!陶源大踏步追出去,正看到两人站在餐厅门口说话,焦姣问宋飞澜:“我前段时间听说你出车祸了,原来是真的吗?” “嗯,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宋飞澜腼腆地说。 “那还真是很严重,要好好休养呢。”她轻轻拍了拍宋飞澜的肩,动作介于朋友和暧昧之间,说:“电话联系,我先走了,你行动不方便,就不用送我了。” “再见。”宋飞澜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没舒完,就被玻璃门后放大的脑袋吓了一跳,陶源正瞪着眼睛盯着他看。 “我靠!陶小源你吓死我了!” 第十四章 陶源从里面出来,阮爱浓也跟过来,见焦姣已经走了,很遗憾地说:“你怎么不去送送人家?” “我瘸着腿呢怎么送?再让人家觉得我终生不能治愈。”宋飞澜吐槽了一句,又说:“相也相过了,天气怪冷的,您赶紧回家吧。” 阮爱浓可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你觉得怎么样?有戏没有?我看焦小姐对你很有好感的样子。” “没戏!”他话一出口,脑子转了个弯儿,又说:“有戏。” “到底有没有?” “有有有,有得很。”宋飞澜说:“她还让我给她打电话呢。” “那就是成了啊。”阮爱浓欢欢喜喜地说。“明天我再帮你联系另一个张家的姑娘,就是那个做保险的张家。” “都成了怎么还见啊?” “多见一个多一种可能嘛,你别死心眼儿。”阮爱浓笑着拍拍他的脸:“多亏你遗传了我的长相。” “我不见,万一让焦姣知道了,最后鸡飞蛋打,她可厉害呢。”宋飞澜故意说。 “哟,才吃了一顿饭就知道人家厉害了?”阮爱浓心情不错,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把这些资源先存着,要是你们两个真能成,咱们就不用见了。”她招手到马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也不管儿子了,说:“我先去做个水疗,本来应该今天下午去的,都是忙你的事情。” 宋飞澜目送着她离开,回身对上陶助理一张冷得吓人的脸。“你怎么了陶大哥?” 陶源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宋飞澜搂着他的脖子,心里惴惴不敢说话,脑子里想了半天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过了半晌,才小声问:“我妈刚刚骂你了?” 见陶源不答话,他还以为这是默认了,赶紧道歉:“她就是那么个人,你看她对我也是这样,你别生气……” 陶源抱着他走到一半,停下,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问:“你跟那个焦姣,真的成了?” “哪儿能啊?骗我妈呢,要不然她还得给我找事儿。”宋飞澜说。 陶源心里虽然还是不爽,却悄悄松了口气,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那以后呢?总不可能瞒一辈子吧?最多一个星期,你母亲发现端倪,还是会逼你相亲的,还有宋太太那边……” 宋飞澜听到这两个人就头大,哀嚎一声把脑袋靠到陶源的肩上:“你别说了,我快疯了……”他软软的卷发搔到陶源的脖子,弄得那里痒酥酥的,陶源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却不舍得真的离开,只好不尴不尬一直这么走着。 宋飞澜一直从餐厅门口被抱到车子上,陶源的怀抱又温暖又结实,比小时候宋东来抱他抱得还稳,多少年没有过这么踏实的感觉了?陶源将他放到副驾驶上坐好,宋飞澜还有点儿舍不得丢手似的,揽着他的脖子,忽然说:“陶大哥,不如……咱们俩结婚吧?” 陶源的脑袋砰得一声结结实实磕在车顶上,脑仁有一瞬间是懵的,好像一群小鸟在围着他的脑袋叽叽喳喳唱歌。宋飞澜探着身子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勺,问:“没事儿吧陶大哥?” 陶源懵着一张脸在车门外面站直了,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跟你开玩笑呢。”宋飞澜只当他是在质问,又忆起上次调戏他造成的严重后果,此时便有些不敢答话了。 凉凉的北风夹裹着雪花在两人之间掠过,陶源低着头,一双眼睛透过平光镜直勾勾看着他,又问了一次:“你刚刚是说,要跟我结婚吗?” 宋飞澜被他的眼神吓得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缩着身体向后躲了一点儿,小声说:“……陶大哥,你别生气。” 陶源勉强克制了内心的躁动,面上装作一片平静的样子,语调如常,问:“你怎么想得?” 宋飞澜还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异想天开,撇着嘴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陶源站在那儿没动,又看了他一会儿。雪花在他头上落了一层晶莹的霜,宋飞澜咬着下嘴唇,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说:“陶大哥,你上车吧,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他话还没说完,陶源忽然开了口,哈气将他的面目都氤氲的模糊,他说:“我考虑考虑。” 宋飞澜如坠梦中,张大嘴巴,一双眼睛从右车门盯到左车门,直到陶源坐上驾驶座,才呆呆地问:“你是说……你会考虑和我结婚的事?” “嗯。”陶源发动了车子,那架平光镜上蒙了一层雾,被他摘掉放到一旁。 宋飞澜看着他的侧脸,仍有些不敢相信,舔了舔嘴唇,试探性的小声问:“陶大哥,你知道我说得‘结婚’,是什么意思吗?不是……” “知道。”陶源的脸上不辨喜怒:“假结婚,堵住你两位母亲的嘴,对吗?” 宋飞澜点点头,还是满脸疑惑,挠了挠后脑勺,说:“陶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想不开考虑跟我结婚啊?其实我问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就是嘴欠没忍住。” “这个你不用管。” 两人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宋飞澜劳动了一整天,已经有些累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着,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陶助理还坐在客厅里,脑袋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理智与情感互搏。说实话,就算宋飞澜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也不是个很好的伴侣人选,好吃懒做、胆小懦弱、敏感缺爱,顺杆爬的本领专业十级……可是怎么办呢?就连他在被窝里赖床的样子,陶源都觉得可爱…… 宋飞澜半夜正睡得熟,忽然被人从梦中大力摇醒,他吓了一跳,惊得在床上扑腾了一下,强撑着眼皮眯出一条缝,问:“地震了?” 陶源两手捧住他的脑袋,说:“我跟你结婚。” “嗯?”这话大概没进到宋飞澜的脑袋里,他朦朦胧胧意识到没发生什么自然灾害,脖子一歪,就那么靠在陶源的手掌里继续昏睡过去。 陶源两手挤着他的脸,又晃他的脑袋,宋飞澜几乎是呜咽一声,痛苦地喊:“干什么呀?” “我跟你结婚!”陶源一手拍开顶灯。强光刺得宋飞澜整张脸都皱起来,却被一双手护在头顶,挡住了一些,他终于还是醒了,抿了抿睡得干渴的嘴唇,扶着床头坐起来,又反应了一会儿,问:“陶大哥,你是在梦游吗?” 第十五章 陶源思索半夜,却换来他这么一句话,心凉了半截,问:“你后悔了?” “没有。”宋飞澜此时被他折腾得睡意全无,靠到床头上,皱着鼻子说:“大半夜的,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应该留到明天早上再告诉我啊。”其实他就是被人闹醒了觉,困得难受。“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呢,我家里有人逼着结婚,你孑然一身,以后找个两情相悦的多好。陶大哥,你可想清楚啊,你这一跟我结婚,以后再找可就是二婚了。” 陶源看着他睡意朦胧的还这么多废话,直想凑过去亲亲他。“我有我的道理,你不用管。” 宋飞澜笑着凑过来,说:“你放心,等咱俩离婚的时候,婚内财产我肯定按《婚姻法》合理给你。”也不知这法律上的条款他认识几条,便敢这样大言不惭。 陶源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宋飞澜揉了揉眼睛问。 “结婚是你提出来的,离婚要我说了算。” 宋飞澜以为陶源怕将来遇到真爱脱不了身,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都听你的,用签什么协议吗?” “不用,信得过你,就不用白纸黑字给媒体留下把柄了。”陶源说得有理有据。 宋飞澜便打着瞌睡点了点头,上半身出溜着就重新躺回了床上。“明天去领证儿,到时候把证儿摔到我大妈她们面前……”后面的话含含糊糊已经听不大清,大抵是一些没什么价值的软绵绵的狠话。 陶源就着灯光又看了一会儿宋飞澜的睡颜,才关上灯带上门走了出去。 十七岁的宋飞澜宛如智障,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卖了。陶源不愿说缘由,他便真也不再问,万一有什么杀父夺母之仇,或者谋夺财产之心,宋飞澜这只弱智小肥羊可是一抓一个准儿,别人都不用哄,他就自己剥光洗净乖乖跳坑儿里了。 陶源一边含着笑,一边在心里想,这么单纯善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之前好不容易被理智建立起的诸如好吃懒做、胆小懦弱的形象,转瞬崩塌,摇身一变成了大智若愚、与世无争、赤子之心、娇憨可爱……等等数不清的优点,估计连宋飞澜的亲妈也数不出他这么多好。 当夜陶源睡得晚,翌日却因为心里挂着喜事起得极早,专门到楼下去买了宋飞澜爱吃的卤煮,一边在心里抱怨宋飞澜口重,一边哼着小曲儿把早点拎上楼。 宋总因为头天晚上被他薅起来,又有些赖床,八点钟因为尿急醒了一次,看了眼表,怕陶源又骂他好吃懒做连床也起不来,便坚持拖着沉重的躯壳起了,实则灵魂还蜷在床上昏迷。 陶源心情好,看他起来还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周末不用上班。” 宋飞澜一听他这样说,三只脚立刻换了前进的方向,拐了半个弯,赶紧说:“那我再睡个回笼觉。” “起都起了,别再睡了,当心晚上睡不着,过来吃早饭。” 宋飞澜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婚后的日子估计连赖次床都是奢望。待走到餐桌前看到自己最喜欢吃的卤煮,心里那点抱怨又立刻消散了,抬头问:“陶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周末民政局休息,最早也得明天早上了。”陶源心情不错,在宋飞澜面前却不敢表现出来,强压下眼角的笑意,五官时不常抽搐一下,看着跟早期癫痫似的。 宋飞澜吃着卤煮也没在意,轻轻叹了口气:“唉……” 陶源原本拿着文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这声郑重其事的叹息,抽搐的眼角立刻停下了,脸上虽然淡定着,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淡定了,他扬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莫名忧伤,我到底还是被她们俩逼得结婚了。”宋飞澜嘴唇上挂着一层卤煮的油光,配合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蠢。 陶源再也说不出什么挑唆宋飞澜别理那俩老女人之类的话了,毕竟这俩人得算他的媒人,虽然这婚事现在还看不出好坏,不过以宋飞澜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智商来看,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琴瑟和鸣颠鸾倒凤了。 陶源故意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飞澜又叹了口气:“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别因为我们家这些破事儿耽误你。” 陶源没说话。 宋飞澜也就忧伤了早饭那么一会儿工夫,之后就傻乎乎地挨着陶源窝在沙发上,玩儿了半天游戏又看了半天剧本,他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结婚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也或许他曾经期待过,可初恋的结婚、十一年后毫无改变的人生轨迹、亲人一如既往地冷漠,又让他破罐子破摔,对这件原本期待无比的神圣仪式充满了失落失望,毕竟他从小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那一纸婚书的影响不过是分家产时所占份额的大小。 当天晚上,陶源躺在床上失眠了,他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行为算不算骗婚未成年,有没有道德上的亏欠,最终这些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想法全部被冲上来的淫邪欲念统统击败。 却在睡前还有功夫对逝去的父母说一声:爸妈,我就要娶媳妇儿了…… 第二天早上,宋飞澜罕见地没睡懒觉,吃早饭时紧张地直抖腿,还被同样紧张但伪装地很好的陶助理给教育了一番。他勉强克制住抖腿的冲动,却克制不住内心的不安,凑到陶源跟前问:“陶大哥,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啊?” 陶源故作淡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说:“跟我结婚,还是跟相亲对象结婚,你自己选。” “那当然还是跟你结婚比较好。”宋飞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可是我真的好紧张啊,我爸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断我的狗腿啊?” “你以后成家了,他就不敢打你了。”陶源说。 宋飞澜半信半疑,说:“真的啊?” 这天陶源给两人配了一身情侣装,都是西装革履,看得出的郑重。宋飞澜揽镜自照,左右看了一圈,还要说:“那天相亲的时候你就是坑我。”他也不琢磨陶源为什么要坑他,只抱怨了这么一句,就坐上了去民政局的车。 两人拿着各自的身份证,陶源停好了车,宋飞澜拉着车门反倒不敢下了。他看着民政局门口进进出出幸福挂了满脸的新人们,胆怯了…… 陶源也不逼他,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飞澜最后又想了一遍,要是不跟陶源结婚,后面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相亲对象,总有一天他会扛不住,带着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来到这里,相比之下,还是不离不弃守护了自己两个月的陶大哥更让人安心一点。 宋飞澜踯躅了一会儿,像被逼上梁山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吼了一声:“走!” 陶源用轮椅推着他进了民政局大厅,宋飞澜抖着手奉上了自己的身份证,两人坐在一起照结婚相的时候,他抿了抿嘴,紧张地回头看了陶源一眼,问:“陶大哥,是你在抖还是我在抖啊?” 陶源揽着他的腰轻轻拍了一下,说:“别怕。” 等真正拿到那两个小红本,宋飞澜的额上已经冒了一层汗,陶源推着他往等待宣誓的队伍里排。宋飞澜一看这个方向吓了一跳:“陶大哥,本来也不是真的,宣誓就算了吧?” “来都来了。”陶源这么说着,推着他排到了队伍的末尾。 宋飞澜反对无效,坐在轮椅上拿着自己的结婚证,想了想,脸上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苦笑,他抬头看了一眼陶源,说:“陶大哥,以后咱俩就是法律意义上的爱人了。” 陶源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抿着嘴牵起个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宋飞澜也笑了笑,问:“以后咱们俩是不是得改改称呼啊?” 陶源笑着问:“你想叫我什么?” 等待宣誓的队伍不长,两人还没讨论出结果,就轮到了他们。 宋飞澜牵着陶源的手,看着眼前的结婚誓词,手心都冒汗了。这事儿开始的时候如同儿戏,可现在两人牵着手真真切切站在证婚人面前,念着‘钟爱一生’的誓言时,宋飞澜突然恍惚了,他忍不住扭头看了陶源一眼,听到两人重合的声音念着:“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离开民政局大门的时候,宋飞澜还听到到自己心里像揣着兔子似的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声音,陶源似乎也没缓过劲儿来,两人在门口喘了口气。宋飞澜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陶源,忽然叫了一声:“老公!” 陶源被这一声叫得愣住,耳根已经红起来,尔后反应过来,大高个子低下头,忍不住羞涩地笑。 宋飞澜拽拽他的衣角,说:“你也喊我。” 陶源只是笑着不理他,宋飞澜不依,非要他喊。 陶助理无法,只好含着笑意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低低喊了一声:“老公。”那湿热的声音滑过宋飞澜的耳膜,叫他的心肝儿无端颤了一下。 第十六章 两人出门早,领完证也不过刚刚十点。 宋飞澜的小心脏被陶源那声缠缠绵绵的‘老公’刺激得跳乱了两拍,抿了抿嘴说:“陶大哥,你的声音好性感啊。” 陶源撩汉不成反被撩,脸是红的,耳尖也是红的。宋飞澜听不到他答话,又要仰头来看,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脑袋,奋力反抗了两下,嬉笑着说:“陶大哥,你不是害羞了吧?” 陶源没说话,他就是害羞了,一边害羞一边想把他那张嘚啵得的小嘴亲肿。 宋飞澜一条腿跳上车,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又捧着刚刚领到手的热腾腾的小红本看。陶源把轮椅叠好放进后备箱,刚刚坐进驾驶室,便听到他喜滋滋地说:“陶大哥,你真上相!” 陶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抿着嘴笑:“收起来吧,一会儿弄丢了。” 宋飞澜又看了两眼才把证收进陶源的包里,他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其他什么都没带,东西都在陶助理的包里装着。 两人刚刚结完婚,竟然又恪尽职守回到了公司。 《武后传奇》各方面已经准备就位,只等着下周开机。宋飞澜这几天已经把剧本胡乱看过一遍,上午陶源在外面的办公室办公,他就坐在里间把剩下的十几页扫了个尾。 两人坐下一个多小时,宋飞澜只看了十几页剧本,陶源却已经批完两份计划案,并且骂了一个刚刚在媒体面前说错话且不知悔改的小明星。 宋飞澜还是第一次看到陶源这样骂人,有点新鲜,单脚蹦到门边去,听见他说:“白天刚刚说完‘地震很好玩儿’,夜里就发了一张跟女模特的床照,你是想挑战公众的底线吗?” 那小明星样貌还算端正,下巴出奇的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挑衅地看着陶源。“照片不是我发的,是那婊子趁我洗澡拿我手机发的。” “所以呢?”陶源坐在那里冷笑了一声。“因为不是你亲手发的,所以公司可以不必为你公关,任凭事态发展?你是这个意思吗?” 那人被他一句话堵住,眼睛斜着向上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极不耐烦。 陶源看着他,也不想再多说,没脑子的人做错事总是千方百计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你先回去吧,公共平台的账号这段时间先由公司帮你保管,低调做事,这段时间的工作都停掉。” 宋飞澜看着他处理完事情,才从门里偷偷探出个脑袋,故意小声喊:“老公?” 陶源原本一脸寒霜,听见这句称呼,顿时通体舒畅如春回大地花开遍野,憋着一脸的高兴回头看他:“饿了吧?” 宋飞澜从里间蹦出来:“也不是很饿,你要是没忙完就先忙你的。” “忙完了。”陶源装做自然地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订了餐厅。” 宋总感觉好像哪里没对,却被他的大手摸得很舒服,便没在意,问:“订了哪家餐厅?” “火锅。” 宋飞澜显然很高兴,蹦了一下跳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走着!” 陶助理只好笑着接住他,抱他坐上轮椅。 两人去得还是上次那家火锅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上次陶源因为宋飞澜的调戏对他发火,这次却巴不得被他上下其手。宋飞澜点完了菜,才想起来问:“平常中午不是都在公司吃吗?今天怎么想起出来吃?” 锅底上来,陶源一边摘了眼镜一边说:“庆祝结婚。” 宋飞澜嘿嘿笑笑,问:“陶大哥,你要不要把衣服行李搬到我那儿?反正你现在也住在那儿,跑来跑去换衣服挺麻烦的。” “等晚上下班吧。”陶源伸手拿了宋飞澜的蘸料碗,帮他调酱,拌匀才放回去,又说:“《武后传奇》下周开机,到时候我得出趟差,大概四五天,你跟我一起去还是自己在家?” 宋飞澜想了想,说:“我一起去会不会妨碍你啊?” 陶源摇摇头,把刚刚煮变色的牛肉捞出来放到他碗里,说:“不会。” 宋总便欢快地点了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拍戏呢。” 两人吃饭吃到一半,宋飞澜电话响了,是从宋家打来的,估计是程蔓芳。他擦了擦嘴接起来,那边果然说:“飞澜啊,阿姨上次给你介绍那个姑娘怎么样?也不听你回信。”对于打电话的风格,宋家妻妾二人的习惯倒是惊人的一致,对宋飞澜都是一句问候都没有,也不管他当时在干嘛,直接下达命令。 “没成,阿姨。” “没成怎么也不说一声?阿姨再给你介绍其他女孩儿啊,是哪儿不喜欢?你跟我说。”程蔓芳也不知道吃饭了没,看架势是要跟他长谈。 “没有哪儿不喜欢,就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宋飞澜说。“您别给我介绍了。” 程蔓芳好像很惋惜似的叹了口气,她的口气比阮爱浓要软和得多,听着她才像亲妈似的:“你还惦记着邢莉呢?你爸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她……” “不是邢莉。”宋飞澜犹豫了一下,说:“等我周末回家,带他一起回去给您见见。” 程蔓芳心里咯噔一下,问:“是哪家的姑娘?我听说你妈这两天也帮你物色呢,你别怪阿姨说话不好听……” 宋飞澜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再怎么说阮爱浓也是他亲妈。“不是,阿姨,不是我妈介绍的,是我自己认识的。” 那边挂了电话,陶源才出声:“是宋太太?” “嗯。”宋飞澜被这一通电话搅和的连食欲都没了,问:“你这周六跟我一起回家,行不行?” 陶源点点头,想逗他开心点,故意说:“你到时候要在家里叫我老公吗?” 宋飞澜咧开嘴笑了,说:“叫就叫,那你也得叫我。” 陶源笑着没理他。 晚上下班,两人一起回了陶源那里,宋飞澜几次从这儿路过都没上去,今天结婚了,怎么也得去摸摸门儿。陶源叫他随便坐,自己拿了个小行李箱装衣服,一边收拾一边说:“今天先把常穿的几件衣服带走,周末再叫搬家公司的人过来。” “都行,反正我那儿空旷。”宋飞澜两只眼睛撒欢儿一样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房子的装修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典型的单身公寓,住处跟人一样酷。 陶源手脚麻利,三两下收拾好箱子,问:“要再待会儿吗?” “陶大哥,你家好酷啊。”宋飞澜说。 他们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菜,本来准备回宋飞澜那里去做,陶源收拾完东西,又觉得有点晚,怕他饿到肚子,便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下楼去车里取菜,今天晚上在这儿吃吧。” 宋飞澜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他目送陶源出了门,才划着轮椅在屋子里转悠起来,电视柜上放了一张全家福,大概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中间的孩子隐约能看出陶源的眉眼,七八岁的样子,旁边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他,大概是他的父母。 宋飞澜正看着,陶源回来了,见他金鸡独立扒着电视柜,走过来取了那张照片放到他手里,说:“你坐着,拿下来看。” “这是你父母吗?” “嗯,七岁的时候照得,小时候不爱照相,只留下这一张全家福。”他又伸手取了电视柜另一边的一张照片,上面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年龄参差不齐,不像是学校的毕业照。“这是福利院的合照。” 宋飞澜看着这两张照片,有些心疼,两只眼睛偷偷瞥陶源,想问又不敢问。陶源看他那神情,笑着说:“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跟我到厨房来,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宋飞澜便放下照片,推着轮椅跟过去,小声问:“你爸爸妈妈很早就走了吗?” “我十三岁的时候,他们俩坐大巴车回老家看我奶奶,结果司机毒驾出车祸,整辆车的人都走了。我奶奶听说这件事,本来身体就不好,也跟着去了。”他一边择菜,一边轻描淡写得说。“我们家人丁少,没什么亲戚,我就进了福利院。” “你当时……很难过吧?”宋飞澜划着轮椅到他身边,想安慰他似的,碰了碰他的腰。 “当时颓废了一阵,太小了,差点学坏。”陶源一边把米放进锅里一边说:“我从小学柔道,师父对我很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训练,被他找到,骂了一顿,再后来,就被他看着,慢慢扛过来了。” 陶源越是轻描淡写,宋飞澜心里越是难过,一想到陶源十三岁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样子,又看到他现在这么坚强上进,心里既佩服又怜惜。他都十七了还整天哭鼻子呢,陶源那么小却要一个人撑起家破人亡的生活。想到这里,宋飞澜一只脚站起来,从背后轻轻抱住陶源,想安慰他似的,喊:“陶大哥……” 陶源说:“叫老公。” “老公。”他也没觉出什么不对,顺嘴就叫了。 陶源说:“等这周六去过你家,你能不能陪我去给他们扫扫墓?” 宋飞澜枕在他肩上点点头。陶源被他抱着,心里熨帖,连饭也不想做了,可惜宋飞澜抱了没两分钟就放开了,坐回轮椅上,退到旁边看着他做饭。这样的气氛也很好,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在旁边看着,是两人都许久没体会过的家的感觉。 等夜里吃过晚饭,两人又回到宋飞澜那里,陶源虽然想洞房花烛同床共枕,又怕操之过急吓到宋飞澜,最终还是没表现出什么。反倒宋总因为听了陶源的身世,越发乖巧听话了。 第十七章 深冬的清晨,窗外全是清冷的雪,这是宋飞澜已婚生活的第二天。 待第七个闹钟响起,他才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客厅里响起大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是干脆利落的脚步声,大概是陶源晨练回来了。 宋飞澜披上睡袍顶着一头乱发出来,果然闻到一股香浓的早餐味儿。“下这么大的雪,还去晨练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迷迷糊糊的睡意。“过两天买一台跑步机吧,还有空屋子,你就不用每天往外跑了,多冷啊。” “不用了,下雪了,外面空气好。”陶源把早饭摆到桌上,才到卫生间门口看他,宋飞澜叼着一根牙刷扭过头,腋下还夹着两根拐杖,看起来傻乎乎的,一张嘴,牙膏的泡沫都喷出来:“陶大喝你要上车说吗?” 陶源向后躲了一下,笑着摸了摸他的后颈。“我不上,你洗漱吧。” 宋飞澜洗完脸从厕所里出来,陶源已经坐在餐桌边等他吃饭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看他过来,便收了起来。 “陶大哥,下回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吃。”宋飞澜挨着他坐下来。 陶源没应,帮他拿了一根油条。 “一会儿去公司的时候,你把我扔楼下就行了,我去理发店整整头发,好长时间没剪了,刘海都盖到眉毛了。”宋飞澜接过油条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豆腐脑说。 “我陪你一起。”陶源不放心:“不然你一个人坐着轮椅怎么回来?” “我还要烫呢,太浪费你时间了,等弄好了给你打电话,你到楼下接我。” “现在的自然卷就很好,剪短一点就可以了。”陶源看着他满脑袋的卷毛,用没沾油条的那只手摸了摸,触感柔软的像只狗头。 宋飞澜把油条泡进碗里,撅着嘴说:“我上学的时候就想烫了,老公,你让我烫吧。” 陶源看着他油光发亮撅起来的猪嘴,很想扑上去啃一口,最终还是屈服道:“好吧。” 两人行到公司楼下的造型室,陶源果然慢慢踩了刹车,一直将他送到店门口,用轮椅推进屋里,才说:“你弄完了给我打电话。” 宋飞澜点点头,他已经沉浸在对新发型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冲着陶源摆手:“一会儿过来付钱啊老公!” 陶源嘴角不禁漾起笑意,摸了摸他的脸颊,才走出店门。 失忆前的宋总是这里的熟客,众人听见他喊陶源老公,都倒吸一口凉气,憋着一肚子的好奇,等陶源走了才敢问:“宋总,您把陶助理都拿下了?” 宋飞澜笑了笑,联想到自己之前的风流韵事,大概猜出他们的意思,也怕抹黑陶源的形象,便说:“我跟他开玩笑呢。” 造型室里的人这才松一口气,旁边站着个不会说话的学徒,大大咧咧地说:“我就说呢,屋里陶源男神那么高冷,怎么会看上……”他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人掐了一把。 宋飞澜已经听出话音,心里有点郁闷,恨恨想:你男神又怎么了?现在是我老公! 造型师亲自推着他去洗头,一边洗一边问他:“宋总,这回想剪个什么发型?” “剪短一点,然后拉直,烫成粉红色。”宋飞澜的脑袋挂在洗头盆里说。 “粉红色拉直不好看吧?再说那都是好多年前流行的颜色了。”发型师劝他。“墨绿色也不错。” 宋飞澜心想,我刚刚结婚,顶一脑袋绿能好看吗?加上刚刚那个学徒说他配不上陶源,心里更郁闷了,本来耳根子很软的一个人,坚持道:“就要粉红色。” 两个小时以后,陶助理接到电话下楼来接他,就看见宋飞澜到底还是将他的鸟类审美延续到底了,整个脑袋的基础色调是奶奶灰,门帘儿上染了一小撮粉红色,幸亏他皮肤白,要不然根本没法看。 他还在那儿说:“我要得粉红色,你怎么给我染成白的了?” “这不是粉的吗?”造型师指着他刘海上的粉红,好心好意说:“宋总,我要是全给你染成粉的,你保准后悔。” 不管宋飞澜后不后悔,反正陶源是后悔了,就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本来漂漂亮亮的一个媳妇儿送来了,到了领回去一只鹦鹉。他强行压下心里的郁闷,看见宋飞澜笑出一口小白牙,喊他:“陶大哥,好不好看?” 陶源舍不得打击他的积极性,又瞅了两眼,默默安慰自己,看顺眼了还是挺活泼的,只好模棱两可地说:“挺好。” 宋飞澜觑着他的表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撅着嘴问:“不好看啊?” 陶源看见他委屈的样子,又觉得什么发型都无所谓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好看,回去吧。” 宋飞澜脾气好,一向好说话,跟寰宇里的艺人们关系都不错,不管是一哥一姐还是底层的练习生,见到他都习惯了玩笑。刚刚定了《武后传奇》主演的杨小青从楼上下来,看见他这发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扑哧先笑了,跟在她旁边的经纪人也笑着开口:“宋总怎么弄了个这么复古的发型?” 宋飞澜又郁闷了:“不好看吗?” “好看,现在正流行复古。”杨小青到底混了这么多年,情商高,捧了他一句。 宋飞澜却不傻,到楼上还闷闷不乐,非得问陶源:“真的不好看吗?” “好看。”陶源很自然地低头凑过去,嘴巴几乎挨到他的发丝,鼻翼微微翕动,闻了闻,说:“就是味道太重了。” 宋飞澜的脑袋不自觉往旁边靠了靠,他觉得陶源刚刚好像吻了他的头发。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中间焦姣竟然打来一次电话,叫宋飞澜周末一起去骑马,被他推了。阮爱浓那儿估计还没收到消息,竟然一直没来骂他。 路边上的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白色里夹裹着泥泞,被扫到人行道的树坑里。 宋飞澜站在宋家大门口,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丧眉搭眼地回头看陶源:“陶大哥,我好紧张啊,我爸一会儿不会把我打出来吧?” “不会。”陶源摸了摸他的脸,伸手去按了门铃,里面立刻有人应门。 家里的两个姑娘今天大概回得挺早,车库里外已经停了两辆车。宋飞澜带着陶源进了门,陈姨看见他俩,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慈爱,先说:“陶先生也来了。”又说:“飞澜,你怎么又染了这么一头杂毛儿?”两只眼睛向两人身后瞟:“你女朋友还没来吗?” 宋飞澜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抿嘴唇,吞了口口水:“来了。”却没细说,三只脚走进客厅里,屋里果然聚齐了人,都是一脸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宋飞澜第一次有这么被重视的感觉,回头看了眼陶源,陶源伸手碰了碰他的腰。 宋东来大概也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问:“不是说今天带人回来吗?” “这不是……带回来了吗?”宋飞澜硬着头皮憋出这么一句。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宋思慧吃了一半的瓜子皮黏在嘴皮子上都忘了取掉。老宋董抓住楼梯的扶手,差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最后压着火,说:“你跟我上楼!” 宋飞澜一脸要完蛋的表情,他就知道少不了得挨一顿。正挪着拐杖准备上楼,陶源碰了碰他的腰,说:“我抱你上去。”然后抽了他胳膊下的拐杖靠到一边的墙上,打横抱起宋飞澜,一步一个脚印上了楼,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观众。 宋东来正坐在书房里,气得手都抖了,见两人一起进来,先骂宋飞澜:“出了场车祸,我还以为你能吃一堑长一智,稍微长进一点儿呢!一家人都等着你带女朋友回来,你倒好!”他说完宋飞澜,压下火气,又说陶源:“小陶,你一向稳重,怎么也跟着他胡来?” 两人都站着不说话,宋飞澜没拄拐,陶源一直扶着他,叫他靠到自己身上,两人站在一起,如珠如玉的样貌,倒真有些登对。 宋东来尤不解气:“还有你这脑袋,一天换一个颜色,弄得跟鹦鹉似的,你想去马戏团啊?!” 宋飞澜倚着陶源,低着头不敢开口。陶源见岳丈发泄地差不多了,才从包里拿出一直备着的两张小红本,说:“宋董,我跟飞澜是真心的。” 宋东来看着眼前的小红本,像忽然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怔住了,嘴巴上下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宋飞澜赶紧说:“爸,我跟陶源是真心的!” 老宋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了半天气,幸亏没什么心脏疾病,要不然这一下估计就得过去了。半晌,才缓过来,指着宋飞澜说:“你先出去,我跟陶源说话。” “我……我出不去,我腿断了。”宋飞澜转身搂住陶源的腰,看着他爸,说:“你要干嘛呀爸?要打就打我吧,别动他。” 宋东来气得拿起桌子上的笔筒就朝他掷过去,陶源侧身挡了一下,好在是轻巧的竹制品,打在上面并不疼,里面的笔杆倒是天女散花一样哗啦啦落了一地。 宋飞澜赶紧伸手去摸陶源的背,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你先出去等着,不会有事的。”陶源抱起他,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小声说。 宋飞澜又偷偷看了眼他爸,才轻轻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宋飞澜被陶源安置在书房门外,像小时候罚站似的靠着墙,竖着耳朵贴着门框偷听。 屋里的老宋董喘了一会儿气,糟心地问:“小陶,你一向稳重,跟宋飞澜那个混球不一样,你跟我说,这是真的?”他又拿起桌上那两个小红本不甘心地晃了晃。 “是真的。”陶源站在那儿,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怎么看跟宋飞澜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之前一直没跟您说,怕您接受不了,这回太太要给飞澜介绍对象,我们俩才急了。” “那他之前那群女朋友呢?” 陶源说:“我到他身边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陶源一双眼睛比鹰还毒,人又凶,宋飞澜失忆前一直以为他是老宋董派来的间谍,平常干什么坏事都躲着他,竟然也学会了低调行事,这大半年确实没被狗仔拍到过什么新闻。 宋东来终于是无话可说,却还是不放心:“真不是那小子为了躲相亲想出来的招儿?”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虽然宋东来作为父亲一直不怎么负责,但对于儿子身上的劣根性还是了解得很透彻的。 陶源坚决地摇了摇头:“真不是,我们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的,反正证也领过了。”老宋董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你们,我是怕他为了躲相亲草草结婚,你俩要是真心的,那再好不过了。你也稳重,管着他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过段时间去代孕个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陶源知道这是答应了,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知道了,爸爸。” 老宋董长长叹了口气,朝屋外喊:“宋飞澜你给我滚进来!” 宋飞澜正竖着耳朵偷听,但这屋子隔音好,实际上他一句也没听见,只有最后宋东来喊他名字的时候听见了,推了门探着脑袋进去,小声问:“爸,你喊我?” “你给我进来!” 陶源大步走到门边,宋飞澜自觉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叫他抱过去,两只脚落了地,人还要故意挂在身上,搂着陶源的腰,问宋东来:“怎么了爸?” “你给我站好!” 他一吼,宋飞澜总算不再装模做样,金鸡独立着站直了。 老宋董又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气儿不顺,说他:“飞澜,你从小孬点子就多,我不管你这回是真是假,反正婚已经结了,证已经领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只有一点,你要是没两天说过不下去了又要离婚,我可不许,只要你离婚,我立刻就收回寰宇,家产到时候也一分不会给你。你想清楚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假的,你现在赶紧解决了还来得及。” 宋飞澜心里吓得要死,回头看了一眼陶源,收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是真的。” 宋东来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说“爸爸老了,不能一直看顾你,有陶源照顾你,我也放心一点。” 陶源承诺道:“我会好好照顾飞澜的,您放心。” 老宋董一会儿工夫叹了百八十回气,骂宋飞澜:“赶紧去把你那一脑袋鸟毛给我染回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飞澜解决了大事,心里也松快了,故意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说:“我老公都没说什么。” “……”老宋董顿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陶源笑笑,弯腰把散落在地毯上的笔杆和笔筒都收到桌上,才说:“那我带飞澜下去了,爸爸。” 宋飞澜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龄儿童,整个人挂在陶源身上,陶源也不嫌烦,笑得耐心又温柔,两个人长得都好看,虽说是同性恋,但婚姻法修订这么多年了,大人们也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 宋东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又想,陶源也不错,宋飞澜小孩儿心性,老长不大似的,就得要个成熟有包容心的,要是俩人真心过日子,指不定将来还能过挺好。 等出了书房的门,宋飞澜又不自在了:“一会儿下楼怎么办啊?他们肯定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你有什么笑话给他们看?”陶源问。 宋飞澜正要说什么,对上陶源那张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张了张嘴又想不起来了,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挥舞起来:“上啊老公!秒杀他们!” 两人一路抱着下了楼,客厅里的观众们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看到他们,瞬间像施了定身术似的,冻住了。还是程蔓芳先开了口:“小陶过来坐。” “阿姨。”陶源跟着宋飞澜叫了她一声,又抱着人走过去,放到沙发上坐好。 宋飞澜在家里从没当过焦点,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一整屋的人全盯着他,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儿。 待他们坐定,程蔓芳才满脸慈爱地说:“你看这事儿办得,我以前也不知道你们……之前飞澜也没透漏过这方面的意向。” “怎么没透漏过?寰宇刚刚办起来的时候吧?三弟还跟公司里一个男明星传过绯闻呢。”宋思慧嗑着瓜子笑着说。 程蔓芳这次却没袒护她,而是说:“你都说是绯闻了,谣言止于智者,现在你弟弟跟小陶定下了,就别再提那些陈年往事了。” 这是三四年前的旧事,当时陶源还没进公司,自然也就无从听说这档子花边新闻。他心里虽然不舒服,脸上却还端着笑,再者程蔓芳已经呵斥过宋思慧,陶源作为一个男人不好再开口,显得小肚鸡肠。 宋飞澜挨着陶源坐,生怕他不高兴,赶紧握了握他的手,小声问:“你饿不饿?” 陶源摇摇头:“不饿,你饿了吗?” “我有点饿了。”他原想着带陶源去厨房里躲躲,可今天程蔓芳却格外热情,主要是因为宋飞澜找得这个对象太合她心意了。陶源一无父母二无背景,在公司里顶多也就算个高层管理人员,还是分公司的,又不会生孩子,这可不是天作之合吗?还省得程蔓芳自己费心了。 “先吃点儿水果点心垫一下,马上就开饭了。”程蔓芳把一块板栗饼放到宋飞澜跟前,接着问陶源:“小陶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那比我们飞澜还小一岁呢,不过也差不多该结婚的年纪了,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她自顾自絮叨起来,语气慈祥得比宋飞澜亲妈还亲:“我们飞澜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老没个人照应,你看他这腿,让他回家住他也嫌我们管束太严,你们要是结婚了,就方便多了。” 两人领证的事儿除了宋东来还没其他人知道,可也是迟早的事,这事没什么可瞒的。陶源看了宋飞澜一眼,才说:“这件事是我们没办好,其实我跟飞澜已经领过证了,一直没跟大家说。” 宋飞澜在旁边吃着板栗饼没说话,就看见程蔓芳迅速绽开一朵向日葵似的笑脸,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害我白操心一场,没因为相亲的事跟小陶生气吧?” “没有没有……”要不是因为相亲,我们俩也结不了婚。宋飞澜一边把嘴里的板栗饼咽下去,一边捡着腿上的碎屑。陶源看他狼狈的样子,伸手拿了餐巾纸来帮他整理,又说:“你先吃吧,一会儿吃完再清理。” 两人的互动不可谓不甜蜜,虽说以前回宋家的时候陶源几乎每次都是过门而不入,但宋飞澜向来什么事都不愿意跟这边说,大概这事当时是故意瞒下了。程蔓芳这样想着,又说:“结婚证都领了,婚礼也得抓紧时间办了,飞澜好歹也是娱乐公司的老总,结婚总不能默默无闻吧?” “阿姨,不用了,也挺麻烦的,我们俩想低调点儿。”宋飞澜好不容易吃完了那个板栗饼,手里又被她塞进一个橘子。 “没事儿,我来帮你办,我就喜欢办喜事,你们等着就行了,等这两天得空我就给你们挑日子,肯定办得漂漂亮亮的。”程蔓芳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忽略了宋飞澜的后半句话,又说:“你这回的发色染得挺好,又是红又是白,这是白头偕老的意思啊。” 程蔓芳高兴得都快语无伦次了,宋飞澜忽然有点儿想把头发染回去,他手里抠着那个橘子却不想吃,陶源看见了,从他手里接过来,又放回了桌上,说:“不想吃就别吃了。” 客厅里众人都没怎么说话,只听见程蔓芳一个人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宋思慧一开口就要讽刺宋飞澜,这场合显然不适合她张嘴,索性自觉闭上嘴跟女儿玩儿去了。郑宇这段时间到外地去办一个什么讲座,没过来。宋思维一贯沉默寡言,估计还是她婆家公司的事,资金不凑手,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 宋飞卿坐在旁边,听着他们都定下了,倒是很礼貌地喊了陶源一声哥。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东来才从楼上下来,大概还是持怀疑态度,程蔓芳提婚礼的事都被他呛了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程蔓芳这下子不干了,不说她当家主母的地位,就说今天陶源第一次正式登门,宋东来也不能这样当着小辈驳她面子,当下就呛回去:“什么叫管好我自己的事?我怎么说也算飞澜的妈,就算他不是我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了,他结婚还不是我分内的事?我不给他办婚礼,你打算让谁来办?” 一番话把老宋董说了个无力还手:“办办办,你想怎么办怎么办……” 宋飞澜扶额叹了口气,完蛋…… 第十九章 两人从宋家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宋飞澜一边拄着拐跳上车,一边说:“对不起啊陶大哥,回头我单独跟我爸说,让我大妈歇了办婚礼的心思。” 对于婚礼这事儿,陶源倒是求之不得,大概程蔓芳跟他是一个想法:现在知道宋飞澜结婚的人越多,将来离婚的时候就越困难。 陶源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说:“没关系,她实在想办就办吧,总归是喜事。” “那不是昭告天下了吗?万一你将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我爸说得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什么收回财产之类的,我本来也没求着他给我。”宋飞澜想了想还是有点遗憾,又说:“不过他要是真收回财产,咱俩离婚的时候我可能就分不了你多少钱了。” 陶源看他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给他分财产的事儿,心里不禁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陶源身体好火力大,这么冷的天,手心仍是热乎乎像捂过手炉一样,摸得宋飞澜暖洋洋的,他向后靠着仰了仰脖子,像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说:“陶大哥,你手真热。” 陶源被他弄得心猿意马,为避免车祸只好依依不舍抽回手,说:“以后你每天跟我去散散步,就不会手脚发凉了。” “那我宁愿手脚发凉。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晚起十分钟,精神一上午,大冷的天儿,我得多睡会儿。”宋飞澜一个原本节假日不到十二点绝不起床的人,现在被陶源调教得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不算,这人竟然还打算带他去晨练,简直惨无人道。 陶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他:“哪儿来这么多歪理?” “我高中室友说得。”宋飞澜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身上有点热,一边脱了外套一边问:“下周出差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陶源正要答话,宋飞澜的电话响了,每次从宋家出来,他的电话都得响,估计还是阮爱浓。宋飞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陶源说:“我觉得我妈应该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要我帮你接电话吗?” “不用。”宋飞澜深吸了一口气划开电话,没放到耳边,而是把听筒伸得八丈远,果然听见里面尖利的咆哮声:“宋飞澜!你个兔崽子!出场车祸你脑子撞坏掉了?!……”这还是阮爱浓第一次对他言辞这样激烈,连兔崽子都骂出来了。 宋飞澜一直等她骂完,才把电话放回耳边,叫了一声:“妈。” “你别叫我妈,我当不起你妈!” 宋飞澜叹了口气,也不像从前那样哄她,只是说:“反正证儿已经领了。” “领证怎么了?领证了不起啊?我一辈子没领证也活到现在了!领了也可以离!”阮爱浓不知怎么的又被戳到了伤心处,骂完人就嘤嘤哭起来。“你不声不响联合外人摆了妈妈一道,你让我多丢脸?以后在宋家永远别想抬起头了!” “您平常也不去宋家,抬什么头啊?”宋飞澜小声吐槽。 阮爱浓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带着啜泣的鼻音,又软又可怜:“你又嫌弃我了是不是?妈妈这么多年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 “妈……”她话还没说完,被宋飞澜打断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说话不留情面:“那我求求您,以后别为我活着了,您为我打算了这么多年,我连一天都没觉得快乐过,还不如小时候没当上宋家大少。” 阮爱浓那边滞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挂掉了电话。 车厢里一时静谧,宋飞澜倚着车窗没说话,虽然撂下了狠话,可他自己心里却更难过。陶源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饿不饿?” 宋飞澜摇摇头:“不饿。”又主动问:“中午在宋家是不是没吃饱?” “还好,就是想加餐。”陶源故意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麻辣小龙虾,要不要吃?” “要。”宋飞澜点点头。 两人一路开车到燕大的后门去,这是陶源的母校,如鱼得水尽情厮混了四年,街上的小吃摊来来去去不知换了几波,有几家却坚持多年屹立不倒。陶源把车子停到路口,用轮椅推着宋飞澜徒步进了小吃街。 “陶大哥,这是你学校吗?”宋飞澜一双眼睛打量着街边的建筑物,燕大的后门没有正门那样气派,中间的大门闭着,只有旁边开了一道小门,供学生进出,自行车还要下车才能进校。 陶源点点头:“我本科在这里读。” “你成绩肯定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小吃街上必不可少的就是奶茶店或者咖啡馆,宋飞澜从小就喜欢喝这些香精勾兑的东西,有段时间传言珍珠奶茶的珍珠是用皮鞋做得,他纠结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以生命为赌注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支持珍珠奶茶的生意,执着到令人叹息。 “陶大哥,我想喝奶茶。” 陶源把他推到一个树坑里停稳,说:“你在这儿等我。” 宋飞澜点点头,这树坑里不仅停着他,还拴着一只身姿矫健的中华田园猫,两只前腿矜持地撑起毛色水滑的身体,一双鸳鸯眼虎视眈眈盯着着他。“看什么看?”宋飞澜手欠,看到就想去撩,刚刚伸手,那猫就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把他的怂胆儿又给吓回去了,嘴里还兀自顽强:“小气样儿。” 宋飞澜收起招猫逗狗的心思,一双眼睛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瞟,一个不留意,就看见传说中正在外地出差的大姐夫郑宇,身边伴着个二十出头学生模样的漂亮姑娘,正从一家咖啡馆里出来,笑得一脸温柔。 他两只眼睛正盯着别人,冷不防被陶源叫了一声:“看什么呢?” “我好像看见我大姐夫了,身边跟着个漂亮女孩儿。”宋飞澜抬起头。“但是宋思慧今天中午说他去外地出差了。” 陶源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背影,确实很像郑宇,想了想,却说:“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管了,说不定是提前回来了,他不是大学教授吗?身边跟着个把学生也是正常。” 宋飞澜虽然跟宋家那娘仨不对付,却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想了想,打算把这事儿忘了,就当是看错了。他捧着陶源刚刚买得热奶茶,吸了一口,浓郁的茶香流进嘴里。经了这路上三番四次的打岔,宋飞澜那颗容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脑袋,早就把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了。 晚上回家,陶源收拾了两人出差的行李,宋飞澜个狗头司令坐着轮椅围着他转:“不带毛毯吗?我听说酒店里的寝具都不干净?”一会儿又问:“陶大哥,我听说在宾馆睡觉晚上鞋子得甩开乱放,是不是真的啊?” 终于在陶源被他问烦之前,宋家的催命电话又打过来,程蔓芳一开口就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梅开二度自己结婚呢。“飞澜,阿姨帮你看了,下周五就是个好日子,周一我带你们去试礼服,周二拍结婚照,周三看一看礼堂,周四休息一天,周五就……” “阿姨,我跟陶……陶源下周出差,周六才能回来,再说这也太仓促了,我都没准备好呢。”宋飞澜一边对程蔓芳说话,一边指着陶源意图放进行李箱的彩色毛线帽撅着嘴摇了摇头。 “你不用准备,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除了下周五,这个月月底也是宜嫁娶的好日子,刚好也能腾出时间来发请帖。” “您别请太多人,就咱们自己家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这样说着,程蔓芳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要是光自己家这几个人,我费这么大劲图什么?要得就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别管,你跟小陶把月底的时间留出来就行了,我还帮你们看了蜜月旅行的几个城市,到时候你们挑挑,等婚礼一结束,坐上飞机就能走。” 等宋飞澜挂掉电话,陶源已经收拾好东西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锁。 “我不要带那顶帽子,上次相亲就戴它,显得我像个弱智小娘炮。”宋飞澜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程蔓芳讲话,挂掉电话就控诉陶源。“陶大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陶源不理他话茬儿,问:“刚刚是说婚礼的事吗?” “嗯,本来说下周五,我大妈为了挤兑我妈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宋飞澜到底还是没傻透,也知道程蔓芳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只是他与阮爱浓不同,他想要得东西不多,唯有自由二字,所以也不往心里去。“她还说要让咱俩去蜜月旅行,你想去吗?” “也可以,正好公司里没什么大事了,出去松快松快也好。”陶源悄无声息把装着毛线帽的行李箱推到墙角。 宋飞澜已经忘了毛线帽的事,问:“你想去哪儿?现在哪儿都冷,去南半球暖和暖和怎么样?” “都行。” 第二天下午,两人乘六点钟的航班到拍摄《武后传奇》的影视基地,先去了酒店,宋飞澜被推进屋里才想起来问:“陶大哥,咱们俩只订了一间房吗?” 第二十章 陶源嗯了一声,故作淡定地说:“你不是怕鬼吗?而且咱们俩刚结婚就分房睡,传到宋董那里不太好。” 宋飞澜总觉得哪里没对,说:“我爸才没那闲工夫管这些事。” “那我去前台再订一间房?” 行李已经被人拎到房间,一个二十多公斤的大箱子,合装着两个人的东西。宋飞澜看了那箱子一眼,想了想说:“算了吧,咱俩住一间也行,可是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怎么办?大冷的天谁去睡沙发?” 陶源看着他的小嘴嘚啵嘚,心想: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睡一起?脸上也不免带出几分颜色,淡淡说:“我睡沙发。” 宋飞澜听出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扭头去看他脸色,小声说:“陶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万一你不方便呢,你要是不介意,我没什么的,反正床这么大,咱们俩也够睡。” 陶源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微安慰,说:“这是影城附近最好的酒店,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当时没想到你会一起来,所以只订了一间房。” 宋飞澜愈发自责,本来就是个跟屁虫,还挑三拣四,忙说:“我都行我都行,你要是介意,我睡沙发也行。” 陶源怎么可能让他睡沙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一起睡床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陶源先领着他去吃晚饭。此时还未开机,导演和演员全在离影城更近的一家酒店,陶源也不打算去见人,否则少不了一番吃吃喝喝的应酬。宋飞澜本身就是跟来凑热闹的,自然没什么意见。他腿好得差不多了,下周去医院复查过,大概就能正常下地走路了。 陶源还是用轮椅推着他,进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冬天吃火锅的人多,火锅店门廊里等候的客人已经自发绕成一个圈,宋飞澜拿着排号,看着这架势,说:“陶大哥,咱们还是换一家吧,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正仰着头跟陶源说着话,忽然听见有人远远叫他的名字,周围全是纷杂的人声,他还以为听错了,两只眼睛在人群里搜寻一圈,对陶源说:“好像有人叫我。” 陶源说:“你在这边也有朋友吗?” 宋飞澜成年之前的朋友大多各奔东西,沿着迥异的人生轨道前行,基本没几个有联系,成年之后他就不知道了,正迷茫着。忽然看见一个长相温婉的姑娘从挨挨挤挤的人群里走过来,她穿着一件白毛衣,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容貌不算艳丽,但观之温柔可亲——正是宋飞澜的初恋邢莉。 宋飞澜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滞住,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过了十多年,除了身上的衣饰稍显成熟,邢莉的气质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包容的柔和。他痴痴地张了张嘴,叫道:“邢莉。” 女孩子手肘上搭着大衣,有些艰难地穿过人群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温温柔柔的,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出了场车祸,下个星期就能下地了。”宋飞澜忙说。 “那就好,刚才远远看到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两人恋了四年,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全给了彼此,中间的情谊自不必说,邢莉也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若不是看到宋飞澜坐在轮椅上,她大概不会主动过来打招呼。“你好好的就行了。” 宋飞澜看着她,犹豫了两秒,问:“听说你要结婚了?” 邢莉嗯了一声,半晌说:“你也赶快找一个吧,有个人照顾你,不然老长不大。” 两人一副老情人久别重逢的样子,几乎将陶源隔绝在外,已经被法律认可的宋飞澜的丈夫陶先生心里略有些不爽,轻轻咳了一声。宋飞澜这才记起身后还站着个大活人,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介绍,还是陶源自己开口:“您好,我是飞澜的爱人。” 宋飞澜张了张嘴,半天却只有支吾着吐出一句:“对,我爱人,陶源。” 邢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跟陶源指尖相触握了握手,又看向宋飞澜,最后说:“没听说你结婚了。” “刚领证,还没来得及发请帖,大概月底了。”宋飞澜说:“……我家人说收到你的喜帖了,下个星期是不是?” “嗯。”邢莉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半晌,才无奈笑了笑。“有时间来观礼吧。” 陶源不愿让两人再多做交流,宋飞澜的表情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即便是失忆了,这女人也深刻在他的骨髓中。便开口道:“有时间我们一定去。邢小姐来这边旅游吗?” “不是,来这边做采访,刚刚收工跟同事过来吃饭。你们公司有剧在这里开机吧?”邢莉也知趣,跟他一起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之后三人又说了几句便告别了,宋飞澜后面已经没怎么开口,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陶源推着他出了火锅店的门,自然也不怎么高兴。两人站在店门口,陶源自己在心里怄了一会儿,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想通了,问宋飞澜:“还吃不吃饭?” 宋飞澜正愣愣地发呆,被他一喊才回过神来,赶忙道:“吃,你想吃什么?” 这条街上全是饭馆,陶源心知宋飞澜此时肯定没有心情享用美食,胡乱弄点儿吃的填饱肚子算了,马路对面正巧有一家兰州拉面,陶源看了一眼说:“吃兰州拉面吧,上饭快,吃完早点回酒店休息。” 宋飞澜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陶源即便再三开解自己,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难免吃醋。两人胡乱吃完面回了酒店,宋飞澜脑袋上还戴着那顶被陶源强行扣上去的毛线帽,看着傻乎乎的,神情落寞。 陶源去浴室放了热水,问他:“要不要泡个澡?” 宋飞澜一边自己解了大衣一边说:“不用,你泡吧。” “泡泡吧,泡完了好睡觉。” 听他这样说,宋飞澜便点了点头,把外衣外裤脱了,手里拿着睡衣一蹦一跳进了浴室。 “一会儿洗好了叫我。”陶源在门口说。 里面懒洋洋答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估计也没心思在意同床共枕的事了。 南方的冬天少雪,不怎么刮风,空气里却湿润的阴冷透骨。 陶源看着表,等分针走过十五格儿,便敲门叫浴室里的人:“出来吧,泡太久也不好。” 宋飞澜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声音软绵绵湿乎乎的,轻轻答应了一声,金鸡独立着穿好了睡衣裤,跳着脚往外走,陶源听到动静已经推门进去,一把将他抱出来放到床上。宋飞澜也习惯了,顶着湿漉漉地头发在床上滚了一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陶源说:“起来吹干头发再睡。” 宋飞澜懒洋洋的不想动,陶源也有些生气了,拿着自己的睡衣,进浴室前撂下狠话:“我洗澡一般十分钟,出来之前你要是还吹不干头发,我就给你剃了。” 宋飞澜这才坐起来,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手上还是老实认命的拿了吹风机吹头发。等陶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侧身缩在床的一角,看样子是睡了。 陶源喊了他一声:“宋飞澜?睡了?” 宋飞澜翻个身回头看他:“没有,怎么了?” 陶源摘了平光镜,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像面对猎物似的,显得英气又锐利。宋飞澜无端打了个寒颤,看见他裸着上半身,露出紧实漂亮的肌肉,一边擦上面的水珠一边说:“你十七岁的时候不是还没跟她好吗?” “虽然没有,可是我心里就是很难过,那种感觉就像……就像送我妈出嫁一样……也不是,我妈出嫁我才不会难过,我得给她敲锣打鼓。”宋飞澜颠三倒四说不清楚,最后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反正就是很难过。” 陶源擦干了身体,掀开被子上了床,宋飞澜立刻感觉到床的另一面塌陷了一块,他忽然有点紧张,往旁边蹭了蹭。陶源说:“你往中间躺一点,省得半夜掉下去,这床高。” 宋飞澜只好又挪了挪屁股往中间躺了一点儿,陶源一把将他抓到床中间,问:“你紧张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跟半裸的男人睡一张床。”宋飞澜实话实说。“你身材真好。” 陶源本来还在生气,被他一说又笑出了声,说:“那我穿上衣服。”他从柜子里摸出一件白T恤套上,又上了床。 宋飞澜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缩成一团,陶源也不管他,伸手关了床头灯。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呼吸声,陶源看着天花板,宋飞澜侧身看着窗外夜色中光秃秃的树叉,过了十来分钟,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正准备看看陶源睡了没,却一转身就看见他睁着眼的侧脸。 宋飞澜轻轻叫了一声:“陶大哥。” “嗯?” “你有没有初……”宋飞澜话还没说完,就被陶源一把拽进了怀里抱紧,两人穿得都不多,又在被窝里,一时间人类的体温肆意妄为的透过各自的睡衣缠绕到对方身上,洗发水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还有淡淡的体味…… 宋飞澜的脑袋咯噔一声断了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一章 陶源假装淡定地抱着宋飞澜,让他凉凉的鼻尖贴着自己的锁骨,轻声说:“睡吧。” 宋飞澜四肢紧张地僵硬,陶源一说话,他都能听见他胸腔震动的声音,却不敢动。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嘴巴嗫嚅了半天也不敢开口,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陶大哥,我爸都没抱着我睡过觉。” 陶源没忍住笑,笑得胸肌都颤动起来,宋飞澜伸出手比划着犹豫了一下,问:“陶大哥,我能摸摸你的胸吗?” 陶源的下半身有点想站军姿,还是忍着,过了半晌说:“摸吧。” 宋飞澜五指张开,柔软的指腹隔着薄薄的T恤轻轻捏了捏陶源的胸肌,又热又有弹性,他欣赏了一会儿,最后评价道:“陶大哥,你的胸好大。” 陶源轻轻吐了口气,他真的太想亲亲宋飞澜了,忍着说:“睡吧。” “你这么抱着我睡不着。”宋飞澜忽然觉得陶源可能有点喜欢他。 可他说完睡不着之后,陶源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然后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睡吧。” 陶源一松开,他又有点失落了,毕竟从小到大他爸都没搂着他睡过觉,记忆里阮爱浓也没这么温馨关怀充满母爱过。宋飞澜的脸面对着陶源宽阔平整的背,隐隐能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热度,他悄悄问自己,陶大哥是不是喜欢我?又不敢确定,过了一会儿,他的额头不由自主抵到陶源的背上,呼吸清浅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陶源已经洗漱完毕,站在床前整理衣饰了,见他睁开眼,问:“你是跟我一起去参加开机仪式还是在酒店里睡觉?” “我跟你一起。”宋飞澜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说。 “那就起床。”陶源说:“衣服我给你搭好挂在衣架上了,一会儿洗漱完换上。” 宋飞澜点了点头,他一直到昨天晚上睡着还纠结着陶源是不是喜欢他,此时面对陶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陶助理一身齐整站在床前,看了他两眼就出去了,眼神里一点眷恋都没有,也不像喜欢他的样子。 难道是我多想了?可他好好的突然抱我干什么?宋飞澜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刷牙,又听见陶源在外面催他:“我刚买了生煎包,一会儿凉了。” 宋飞澜含着泡沫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心想,这怎么可能是喜欢我嘛。 两人吃完早饭去了片场,导演和各路明星都到齐了,香案已经摆好,众主创挨个上了香,导演抓着杨小青的手掀了盖在摄像机上的红布,算是开机了。 宋飞澜一直在陶源身边站着,看着仪式结束,问:“这就算完了?” “嗯。”陶源点点头,带着他跟导演打了声招呼,杨小青看到他们,主动过来问:“宋总也来了?” 宋飞澜点点头,说:“我还以为你们今天就要扮上了。” 杨小青笑笑:“您给我安排的行程,您还不知道吗?一会儿还得飞魔都参加一个粉丝见面会,这会儿扮上也没用。” 宋飞澜常年不管公司的事,自从陶源来了之后,他更是当起甩手掌柜,这些事务大多是陶助理经手,便只好挠着头尴尬笑笑。“那你快忙去吧。” 陶源看着杨小青走了才说:“今天只是个仪式,有些演员还有其他事情,晚几天才能进组。” 宋飞澜两只眼睛四处瞅瞅,问陶源:“那咱们来干什么?” “看看钱花在哪儿了。”陶源开了句玩笑。“来压压阵。” 两人在片场转了一圈,看见有一组演员确实已经扮上装备准备开拍了,都是配角的戏份,大概是等待主角到位之前先试试水。 宋飞澜说:“我看那个剧本写得挺好。” “重金买得本子,前前后后改了十三稿,每句台词都是精心雕琢过的。这部剧虽然是我们公司出品,但还有其他投资方,男三号是带资进组,签合同之前就要求加戏。”陶源看了他一眼,有意教导他似的,说:“这就是咱们过来的目的了,镇着场,不管是谁,不管多大的腕儿,都得按照剧本演,除非极其特殊情况,不能因为金主出钱多就随便加戏改戏,既是对编剧的尊重,也是对整部剧的尊重。一部好的剧本在创作大纲时就已经有了自身的逻辑,随意添改情节,会破坏逻辑,拉低整部剧的质量。” 两人一边向前走,一边说着话,陶源说:“咱们公司的资源是充足的,可也不能一直拿不出好作品,否则一出事就找宋董支援也不长久。” 宋飞澜认真点了点头,说:“估计我以前一直做不出成绩,就是因为没有你。” 陶源一双眼睛柔和地看着他,唇边浅浅含着笑意。 如此过了几天,陶源在床上倒没再干什么出格的举动。等《武后传奇》的众位主创都正式进组,陶宋两人也从影城回了公司。 一月份的空气冷冽,宋飞澜缩着脖子出了机场,挨着陶源说:“北方虽然冷,但是干冷,穿厚点儿也就行了,南方的冷是阴冷,寒气顺着脚底板儿往里钻,在那儿待几天,我觉得我骨头都冻酥了。” 陶源笑着帮他紧了紧围巾,说:“就是缺乏锻炼,多动一动身体就不会那么畏寒了。” 宋飞澜把耳朵缩进围巾里装没听见,又觉得之前的事大概是他想多了,陶源分明就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哥。 两人刚上车,宋飞澜就长长出了一口气:“冻死我了。” 陶源把暖风开到最大,叫他把手伸到出风口那儿吹着,打了个左转向,将车子徐徐开出车库,才说:“一会儿直接去医院看看你的腿吧。” 宋飞澜被老北风吹得一点儿也不想动弹,冲他撒娇:“明天再去吧,好冷啊。” “明天周六,专家诊都不在,而且还要回宋家,程阿姨估计已经准备好全套的婚礼礼服等着让你挑了。”陶源一想到结婚就心情好,连带着叫程蔓芳也稍微亲热了点儿。 宋飞澜抿了抿嘴,歪着头靠着椅背说:“我大妈真是头一次对我的事儿这么上心,不过也挺好,咱俩要是去度蜜月,连年都不用在家里过了,不然还得被拘在家里听他们嘚啵嘚。” 陶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去海边怎么样?南半球现在正是夏天,在沙滩上晒晒太阳也舒服。” 宋飞澜跟陶源的想法一样,便点点头。陶助理一路将车子开到医院,找到之前的医生给宋飞澜复查,得到可以随便撒欢儿的诊断结果,宋总当即就把拐杖扔了。“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 “中午想吃什么?”陶源一路帮他拿着拐杖,走到车跟前放到后备箱。 “不知道,你想去外面吃还是在家吃?” 陶源关了后备箱的门,说:“在家吃吧,老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 宋飞澜已经自己蹿上了车,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兴奋得很。“那先到超市?我想吃石榴。” 俩人去超市买了食材。一回家陶源就换了衣服进厨房忙活,宋飞澜手里拿着个石榴在客厅剥,他剥得毫无章法,抠了一指甲盖儿全是黄黄的石榴皮,就这样还朝着厨房叫嚣:“陶大哥,你给我做饭,我给你剥石榴。” 陶源在厨房里笑了笑,扬声道:“你都没拿刀,怎么剥?” “剥石榴还用刀?”他拿着那颗抠了半天只掉了一小块儿皮的石榴到厨房,靠着门框看陶源忙活:“石榴也可以削皮吗?” 陶源把面煮进锅里,盖上盖子,转身接过宋飞澜手里的石榴,那双修长灵巧的手拿着水果刀在落花的一端围着划了一个圈,轻轻一扯,将那顶子去掉,露出里面粒粒分明的果肉和生长规律的膜瓣,刀尖沿着膜瓣的纹理方向,在石榴皮上划出缝隙,最后放下刀轻轻一掰,石榴就像橘子瓣儿似的开成了牙儿。锅里的面条已经煮得要噗起来,陶源把石榴往宋飞澜手里一塞,说:“去剥吧。” 宋飞澜手里捧着被肢解开的石榴,看着陶源的目光又崇拜起来,嘴里赞叹:“陶大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陶源嘴角含笑,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没说话。宋飞澜没心没肺地说:“再这样下去,我肯定有一天要爱上你。” 一句话,叫陶大厨守着锅还差点儿噗了,陶源愣了一下,回头去看他,宋飞澜却早已经拿着石榴跑到了客厅里。 近期公司里没什么大事,参加各台春节晚会的艺人已经基本敲定,剩下除了还在演戏的,都准备回家过年了。 周六陶宋两人回到宋家,果然受到了程蔓芳的热烈欢迎,拿着画册叫他们挑礼服的款式,又说要拍结婚照,喜帖设计成镂空的花纹…… 宋飞澜不太愿意叫她经手这些事,陶源看出来,主动说:“阿姨,不如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们自己去门店里选吧。” 程蔓芳也乐得轻松,她的目的只要将这场婚礼闹得满城风雨就好了,便把资料都给了他们。“请帖你们挑好款式告诉我,我来发。”又问:“邢家的婚礼你们去不去?” 宋飞澜犹豫了一下。陶源扭头去看他,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开口道:“上次见面邢小姐还邀请我们,还是去吧。” 宋飞澜伸手剥了个橘子,没说话。 两人在宋家吃完中饭才离开,下午就去了定制礼服的门店。近几年同性婚姻合法化,商家们也纷纷推陈出新,变着花样的给他们锦上添花。宋飞澜换了一身礼服出来,有些怏怏地,问:“怎么样?” 周围的服务人员自然都说好,陶源看着他的表情,故意说:“还不错,再试几件,直接定两套吧,一套我们结婚时穿,另一套过几天参加邢小姐婚礼时穿。” 宋飞澜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像只小奶狗似的巴巴看着他,问:“咱们别去了行不行?” 陶源不理他,问旁边的服务员:“我们试的这几件有成衣吗?” 服务员答了一声说都有。宋飞澜跳下台阶跑到陶源身边,握着他的胳膊小声叫:“陶大哥,老公,不去行不行?多尴尬啊。” 陶源眼底没什么温度,凉凉地问:“真的那么喜欢她?” 第二十二章 宋飞澜低头看着西服的下摆,说:“跟喜不喜欢没关系,参加前任的婚礼,怎么想都有点尴尬吧?” 陶源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宋飞澜吓了一跳,被他锐利的目光逼视,垂下眼皮不敢抬头。陶源说:“你十七岁的时候又没有跟她谈恋爱,不算前任。” 此刻宋飞澜心里根本已经忘了前任是哪根葱,他脑子里乱糟糟地又冒出那句话:陶大哥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啊?他这表现也太像吃醋了。 想着想着,他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抬起眼皮飞快扫了一眼陶源,小声说:“陶大哥,这么多人看着呢。” 陶源眼睁睁看着他的脸颊飞上红霞,心里漏跳了一拍,轻轻丢开了手。宋飞澜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衣角,说:“你要实在想去就去吧,我其实也没什么意见……” 陶源听到他软软的话音,打翻的醋瓶竟然自己扶起来,还自动擦了擦地,像是喷了空气清新剂,周围尽是玫瑰花味儿的暧昧馨香,语气也不禁放缓说:“这事儿回家再说吧,你有没有看中的礼服?” 宋飞澜此刻的心思全不在礼服上,只想着陶源是不是喜欢他了,敷衍道:“都长得差不多,你眼光好,你看哪件好看?” 陶源一听到他敷衍的答案就想生气,可低头再看到宋飞澜躲闪的眼神,心里又冒出点儿甜味儿来,嘴里说:“我看你穿哪件都挺好看。” “真的啊?”宋飞澜笑得美滋滋的,说:“你也穿什么都好看。” 陶先生刚刚还雷霆震怒,因为宋飞澜一个表情,便多云转晴,笑着叫服务员去取衣服,两人一共四套,两套立刻就要,另外两套量好尺寸手工做,月底之前来取。 奢侈品街的建筑全是仿民国时期的复古洋房,寒风萧瑟门可罗雀,一个个门店都像等着关张似的,服务员比顾客多。宋飞澜跳下台阶,本来想回头看陶源,脑袋扭了一半又不敢转身了似的,强行对着停车的方向顿住了,问:“咱们现在去哪儿?挑喜帖还是结婚场地?” “挑喜帖吧,看场地的话太晚了,一会儿天就黑了。”陶源开了车门叫他上车。 宋飞澜自己手脚并用爬上副驾驶,也没见陶源像以前一样关怀备至地过来关门顺便帮他整整衣服什么的,瞬间又纠结了,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定制喜帖喜糖、场地、婚礼流程这些都是婚庆公司一条龙服务。宋飞澜的审美水平一贯不高,挑喜帖和喜糖盒子的时候也一如往常是陶源跟他说意见,他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地‘好好好’。 婚庆公司的业务员看着他们说:“两位感情真好。” 陶源摸了摸宋飞澜凑过来看喜帖模板的脸,笑了:“他比较听话。” 宋飞澜有点不好意思,陶源摸他的脸像摸小狗似的。 俩人跑了一下午,回家之前在外面吃了晚饭,顺带买了点水果。宋飞澜坐在客厅里,手里又拿着个石榴,学着陶源之前的样子用水果刀在上面划出痕迹。 “明天上午去看婚礼场地。教堂、礼堂、酒店,或者露天的草坪、马场,宋董今天跟我说郊外还有一处大园子,你有什么想法吗?”陶源洗了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已经套了件睡衣。 宋飞澜抬头看了一眼,有点遗憾不能欣赏他的大胸,又把碗里已经剥了一半的石榴籽推到他跟前,手里还一边剥着一边说:“都行,不过户外就算了,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站在外面瑟瑟发抖的,估计也没心情祝福咱俩结婚,都想着这婚礼什么时候结束好进屋暖和暖和。” 陶源笑了笑,挨着他坐到旁边,问:“那教堂?” “咱俩都不信教,再说基督教教义里本来是不允许同性恋的。”他终于剥完了那颗石榴,又拿了一颗。 宋飞澜用排除法基本锁定了两个差不多的场地——礼堂和酒店。 陶源已经了解了他的思维方式,替他说:“别人好不容易抽空来看你结婚,还得随份子钱,怎么能让人空着肚子走?” 宋飞澜笑着抓了一把石榴籽塞进嘴里,点点头说:“就是这个理。” 陶源想了想:“那我们当天就走不脱了,婚礼结束还要敬酒,去蜜月的机票得订到第二天。” 宋飞澜一想到要应酬,顿时有些苦闷,说:“那我们还是订在礼堂吧,不然七大姑八大姨,还得跟我爸那群老朋友陪酒。” “做生意的,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忍耐一些。到时候你喝水,我喝酒,再说还有傧相帮忙,不会喝太多的。”陶源吃了他送到嘴边的一勺石榴籽。 宋飞澜还是有些犹豫,说:“今天飞卿说要当伴郎,能让他替咱们喝?我大妈得当场把我拍死。” “又不止他,到时候另外找七个伴郎,公司里的几个一线艺人也叫上,他们不敢不替你挡酒。” 宋飞澜只好点点头,又问他:“宾客什么的我大妈来办,不用咱们操心,你那边呢?要请朋友来吗?” 陶源说:“我这边的宾客比较少,只有我师父一家,还有柔道馆里的几个师兄弟,福利院的人已经很久没来往,发点喜糖就行了,不用请他们过来。” 两人又合计了一会儿,宋飞澜吃光了两颗石榴,才意识到,这场从儿戏开始的婚约,发展到现在竟然真的要举办婚礼了。他对着空碗想了一会儿,说:“陶大哥,咱们俩一办婚礼,等到离婚的时候可就满世界都知道你是二婚的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陶源伸手撸了一把他粉红色的头发,心想: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了。 陶源没再理他,转身到卫生间里刷牙。宋飞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里禁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活了十七年,还从没有过这么纠结的时候。 一个周末两人把婚礼的事情敲定,他们开娱乐公司的,连主持人都现成,设计个把结婚典礼更是不在话下。周一一上班,陶源就联系了一个台风稳重的主持人,简略说了一下要他帮忙主持婚礼的事。那主持人听了两位新郎官的名字,先是一愣,到底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脸上竟一点儿没带出来,愣是硬着头皮消化了这对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情侣组合。只是他一出门,这消息便如坐上了嫦娥三十八号卫星,整个宇宙都知道宋总要跟陶助理结婚了。 宋飞澜瞬间变成了一只会下蛋的公鸡,曾经跟他好过的那些小母鸡们全都为寰宇的表情包事业做出了贡献。 临近年关,所有人都无心工作,一副过完这个月马上就能羽化登仙的状态。陶宋二人结婚的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唤醒了整个寰宇上下的战斗热情,连扫厕所的清洁工都在悄悄议论,陶助理是不是迫于宋总的淫威被逼婚的。 宋飞澜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在乎,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捏着鼻子看完了陶源给他布置得每日‘一课一练商业知识恶补’作业,就拖着活过来的躯体准备撒欢儿去。途径陶助理办公室被逮住查岗:“去哪儿?” “舞蹈室,你一会儿下班来楼上找我。”宋飞澜答了一声跑了。 陶源这才知道,原来宋飞澜竟然会跳舞!然而他忍着好奇心用强大的定力刚坐了半个小时,就被宋飞澜的亲妈阮爱浓女士搅得破了功。 阮爱浓看起来挺正常,估计是刚刚做完SPA,脸上还温润冒着水汽,皮肤光滑细腻连一个褶子都看不见,仍化着精致的妆,挎着包的姿态像个二八少女。 陶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既不亲热也不疏远地问:“您是找我,还是找飞澜?” 阮爱浓抬起下巴,看了他半晌,才说:“我竟然没想到。” 陶源微微笑着没接话,听见她继续说:“你在飞澜身边跟了半年,应该也知道他的德行,既没出息又没长性,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指不定哪天厌了你又找女人去了。你是个好孩子,从底下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不知道宋飞澜听见自己亲妈的评价会是什么感想,反正陶源先替他寒了心,敛了眉目说:“在我心里,飞澜既不是一包草,也不是分家产的筹码,他仁义、厚道、知足,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还十分百分,给他一点情,他就天天挂在嘴边念叨感恩。哪怕别人对他再坏,他心里再难过,也不会想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陶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像您这样对自己孩子评价这么苛刻的母亲,我确实还是第一次见。” “到底还是年轻。”面对质疑,阮爱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脸上甚至还挂着笑,说:“我劝你一句,别把感情上升到那样的高度,人活着不过是为了吃喝拉撒睡,区别在于每一项体验的档次。你现在说得好听,是因为还在热恋,等过段时间你再看他,身上那些毛病统统暴露出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她好像很通情达理似的,慢悠悠地说:“你们两个不管是偷情还是怎样都好,我都不会管,但宋飞澜不能跟你结婚,婚礼不能办。” 陶源抿了抿嘴,好似为难,笑了一下说:“这个可不是您说了算。” 阮爱浓竟然也不生气,岿然不动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我一个女人,每天不过买买包做做美容,能花多少钱?宋东来给我的就够了。可飞澜不同,他一个男人,花天酒地没有尽头,光包养那些小明星就得不少钱,现在他不愁吃穿没受过苦才说得轻松,将来等宋东来死了他没了靠山,也分不到遗产坐吃山空的时候,就知道没钱的滋味了。” 陶源十三岁上就没了父母,便没人逼着他跟长辈相处,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跟丈母娘客气,语调平静冒着凉气:“飞澜死了一回,比您看得开。您这么替他着想,他躺在病床上两个多月要死不活也没见您去看一眼。他醒来第一句话问得可不是他的女人、他的公司、他的房、他的车,他问得是‘我妈怎么没来?’”陶源的面孔已经冷下去,没什么感情地说:“自私的人尽可以永远自私,就不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为别人着想的话了。谁都不是傻子,当不起您这样的惦记,以后飞澜要花钱我会替他挣,他也永远不会像蚂蟥一样,以吸别人的血为生。” 第二十三章 陶源算是跟阮爱浓撕破了脸,他目送着丈母娘出了门,自己转身上楼,去看蹄子刚刚痊愈就迫不及待撒野的宋飞澜。 冬日的暖阳少见,接连几天都是阴天,早晨一睁眼窗外全是雾,两米开外已经看不见人影。今天倒是难得的晴朗,一直到傍晚天边还挂着玫瑰色的云霞。 陶源走到舞蹈室门口的时候,宋飞澜正在跳一支十多年前疯狂流行过的舞曲,他身条细皮肤白,做起舞蹈动作来优雅慵懒,仿佛半拍的间奏也要偷懒打个盹儿,说不出的好看。 陶源不是行家,不过身处娱乐业好歹有些眼力,宋飞澜跳得很不错,是专业练过的。他站在门口没出声,宋飞澜恰好此时抬头,身体随着音乐的律动顶了几下胯,眼神刚好跟门外的陶源对上,原本沉浸在舞蹈中的脸当下就红了,他刚刚好像对着陶源的脸做了个有些暗示性的动作。“陶大哥。” 陶源一脚迈进舞蹈室,问他:“怎么不跳了?” 宋飞澜没答话,走到音箱旁把音乐关了,撩起被汗水染得半湿的T恤擦了把脖子,说:“你怎么来了也不吱声儿?” “我看你跳得挺好的,就没说话。”陶源伸手帮他揩了下巴上的汗,又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说:“以前不知道你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 “也没有多好。”宋飞澜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爸说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不让我跳,估计近两年没怎么练过,今天跳以前练过很久的曲子都有点吃力。” 陶源说:“没看出吃力,你顶胯的时候腰力挺好的。” 宋飞澜的脸噌得红了,总觉得被人调戏了似的,嘴里说:“还……还行吧……” “饿不饿?” 宋飞澜笑着点点头:“有点饿了,你忙完了吗?可以下班了?” 陶源说:“下班了,换件衣服回家吃饭。” 宋飞澜早有准备,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件T恤,直接脱了身上那件,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肉,站在那儿胡乱抹了把脸擦汗。陶源看着,抿了抿嘴唇,没话找话地问:“你什么时候塞了件衣服进包里?” 宋飞澜嘻嘻笑了两声:“昨天晚上,你去卫生间洗澡了,我就没说。”他的头发被T恤的领口蹭乱,陶源趁机伸手帮忙理了理,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问:“跳舞的时候脚没事吧?” “没事,已经全好了。”宋飞澜晃了晃那只保养了三个多月的蹄子,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穿好了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就要往外走。 “等一会儿吧,你身上的汗还没落,毛孔都是张开的,这么出去得感冒,咱们俩在屋里再待一会儿。” 冬天的傍晚几乎只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夜色泼下来,天空变成昏暗的灰紫色。 陶源身上穿着西服,斜倚在墙边的桅杆上,长身玉立,只有外面的自然光替他描绘出一点锋利的轮廓。宋飞澜挨着他站在旁边,忽然有些紧张,说:“我去开灯。” 陶源轻轻拉了一把他的手:“你还要跳舞吗?” 宋飞澜摇摇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心脏鼓胀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太暧昧了,陶源还抓着他的手,他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呼出口气,张了张嘴,终于鼓起勇气要问:“陶大哥……” “嗯?”陶源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他话刚说了一半,屋子里的灯管倏地被打开,舞蹈室里豁然大亮,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门口站着个小练习生,看到他们,两只眼睛瞪得像青蛙一样大,过了半晌忽然又啪得关上灯,转身跑了,只留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 宋飞澜说了半截的话被咽回肚子里,陶源蹙了蹙眉,问他:“什么?” “没什么。”宋飞澜瘪着嘴套上了毛衣,那股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勇气就像撒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下去。 邢莉的婚礼安排在周五。宋飞澜被陶源打扮得花枝招展,两人同款的西服,像是借着别人的场地提前进行婚礼演习。 宋家的人除了程蔓芳和宋思维两口子,基本来齐了。宋思慧抱着孩子跟在郑宇旁边,两人正靠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宋飞卿则跟着宋东来亦步亦趋,看见他们两个,先喊了两声哥。宋东来一抬眼也看到这对璧人,不由自主先露出了笑容,小声说他们:“穿得这么好看,来抢新郎官风头吗?” 宋飞澜不以为意:“长得好看能有什么办法?” “看把你能得。”宋东来骂完他,侧身笑着拍了拍陶源的胳膊。 翁婿两人携手进了礼堂,一边讨论生意上的事,一边穿插几句月底婚礼的事仪。宋家兄弟两个跟在他们身后,二人其实不怎么熟,宋飞澜十七岁时宋飞卿才三岁,除了他那一口响亮的大嗓门和扭着小屁股学走路的样子,宋飞澜对这个弟弟毫无印象。 宋飞卿却对他有些了解,从旁边的长条餐桌上拿了一小块奶油蛋糕递给他,问:“哥,你吃吗?” 宋飞澜接过来道了一声谢。婚礼现场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凑成一小簇一小簇的人堆,各自攀关系套近乎说着生意场上的事,没意思透了。宋东来已经领着陶源去跟人说话,宋飞澜低头咬了一口小蛋糕,看见宋飞卿还杵在他身边,便说:“你找自己的小伙伴去玩儿吧,不用管我。” 宋飞卿才十四岁,看起来却比他哥稳重多了,说:“我跟他们玩儿不到一起去。” 两人在家里就没说过几句话,出了门更是沉默。宋飞澜从小到大畏惧程蔓芳,因此也不敢多跟宋飞卿接触,两兄弟站在那儿吃了一块蛋糕,竟然无话可说。宋小弟相比同龄的孩子有些早熟,又因为家里全是女人,一个个都围着他转,心里其实有些向往宋飞澜能带着他一起玩儿,毕竟是血缘至亲。 宋飞澜吃完了一块蛋糕,擦擦嘴,听见宋飞卿小声问他:“哥,你真的要跟陶源哥结婚吗?” 宋飞澜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半晌才点了点头,说:“我们俩已经领过证了。” “对不起。”宋小弟低着头,抿了抿嘴唇,忽然很小声地说。 宋飞澜没听清楚,凑过来问了一句:“什么?” 他却又不说了,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开口道:“我开始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宋飞澜还在想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对不起’,便随口答了一声:“为什么?” 宋飞卿说:“你当时跟邢莉姐分手,喝酒喝得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后来酒精中毒,还被送到医院去洗胃了。” “……”宋飞澜有些难以想象他当时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时年九岁的宋飞卿一直记到现在,也不知该怎么答话,只好转身又拿了一块蛋糕,问问他:“你吃吗?” 对方摇摇头,他又自己塞进了嘴里。 陶源跟着宋东来应酬了一会儿,又回来找宋飞澜,自然而然地揽住了他的腰,说:“刚刚吃了蛋糕?” 宋飞澜点点头,被他用手指揩掉了唇上的奶油,脸又有点红了。旁边宋飞卿见状打了个招呼,便自觉走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待宾客们都拉完家常,点心差不多吃了个半饱的时候,婚礼才开始。宋飞澜挨着陶源站在一旁,遥遥看见邢莉身上穿着一件一字领露肩的雪白婚纱,头纱将她的脸遮得朦胧,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温婉的笑靥。宋飞澜的心里忽然又没那么难过了,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十七岁的他还是二十八岁的他,在心底悄悄地说了一句:以后,一辈子好好的…… 宋飞澜被陶源搂着迈出礼堂的时候,顿时被外面的冷空气冻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钻。两人一路坐到车上,才稍稍喘了口气,宋飞澜说:“咱们到时候可别弄这么多花样,我吃了一肚子奶油蛋糕,参加个婚礼腰都给我吃胖一圈儿。” 由于今天宋飞澜表现良好,脸上没再露出什么失落不舍的神情,陶助理心情大好,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弯着嘴角说:“你又不胖。” “胖了就来不及了。”宋飞澜转头问他:“你饿不饿?我刚刚没吃饱。” “吃火锅怎么样?” “好。” 那天中午两人吃完饭,下午宋飞澜去了趟理发店,把那一脑袋鸟毛又给染回来了,马上要结婚,这颜色显得不太庄重。 时间像催命一样往前赶,宋飞澜和陶源的婚礼终于在孩子们放假之前如期举行。 早晨五点钟,鸡还没开始叫,陶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宋飞澜被推上车的时候还睡眼朦胧,脑袋一点一点靠到陶源肩膀上,四仰八叉地把睡眠地点由床上改到了车上。今天有司机开车,陶源也不说他,就让他这么靠着睡,还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车程短,两人又出门早,一路通畅着到了造型室门口,宋飞澜被陶源搂着脑袋晃了晃,说:“醒醒,要我抱你下车吗?” 宋飞澜人还迷糊着,不由自主冲他撒娇:“你抱吧,我要困死了。” 司机是宋东来的人,在前面看着他俩笑。陶源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果然要来抱他。宋飞澜被他一开车门又给冻醒了,见他真的伸手来抱,揉了揉眼睛笑着自己跳下了车,这时才发现身上披着陶源的外套,又脱下来给他裹上,从后面搂着他的腰说:“老公你真好。” 第二十四章 陶源不由翘起嘴角,扣住宋飞澜缠在腰上的手,慢慢地拖着他往前走。宋飞澜则闭着眼睛靠在他背上,盲目地信任,懵懂地亦步亦趋。 两人坐到造型室的椅子上时,宋飞澜已经醒了瞌睡,他透过镜子小心瞥了一眼陶源的神色,那人正闭着眼睛,有造型师在他的脸上打粉底。宋飞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陶源的脸,以至于造型师帮他修眉时差点戳了他的眼,开口提醒道:“宋总,先闭上眼睛吧,你们俩得相互看大半辈子呢,不差这一会儿工夫。” 宋飞澜顿时脸颊一红,陶源已经听到这话了,脸上漾起笑意睁开眼看过来。宋飞澜却赶快闭上了眼,嘴巴抿得紧紧的,有些紧张的害羞。两人坐得很近,椅子挨在一起,陶源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指尖,温暖便传递过来,宋飞澜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荡漾了。 两人出造型室时是早晨八点钟,已经换上了礼服,坐上车,先去了阮爱浓那儿。这是宋东来安排的,观礼时程蔓芳要过来,小妾阮爱浓自然不能到场,但怎么说也是亲妈,今天是宋飞澜的大日子,不能不知会一声。 天真无邪根本不理解婆媳关系为何物的宋飞澜,还不知道他老公已经跟亲妈吵架吵得上升到了人身攻击,在车里一直絮絮叨叨给陶源打预防针:“一会儿她要是摆脸色,你就当没看见就行了,别理她,她就是那样。” 两人的脑袋都上了发蜡,宋飞澜的自然卷被梳到额前修剪整齐,看起来乖巧可爱,像个刚刚走入校园的大学生。陶源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那双曾经戾气难当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温和无害,看着宋飞澜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温柔缱绻。 宋总原本正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对上陶源的眼睛,总觉得他要吻下来一样,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只好又装作漫不经心地低下头说:“你今天好帅。” 陶源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你也是。”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到阮爱浓的小别墅门前,这里一如既往地冷清。陶源上前按了门铃,保姆一路小跑着过来开门,阮爱浓大概被宋东来叮嘱过,正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睡袍,算是勉强应了景。 宋飞澜一进门先叫了一声:“妈。” 阮爱浓答应了一声,懒洋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从茶几上拿起备好的红包,她也不好好放到人的手里,直接塞进了陶源胸前的西服口袋,原本整齐的礼服滑稽地鼓起一块。宋飞澜手脚伶俐地侧身把那红包从陶源口袋里抽出来,说阮爱浓:“衣服都被您弄皱了。” 阮爱浓也不在意,两眼向上挑着看了他们一眼,说:“行了,礼成,你别想让我再说什么吉祥话,走吧。” 陶源也不在意,本来还打算喊一声妈,现在也免得改口了,宋飞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失落,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张脸立刻耷拉下来,说:“那我们走了,你回去继续睡回笼觉吧。” 阮爱浓摆摆手,当真转身回了卧室。 一对新人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宋飞澜脸上露出个苦笑,对陶源说:“我们走吧,一会儿别迟到了。” 今时不同往日,结个婚没有从前那么多规矩,陶宋两人的婚礼更是简到不能更简,把那些一诺三唱的环节全部省了。宋飞澜十分体贴地对陶源说:“大家都是百忙之中抽出的空,不好浪费人时间,上午观礼,中午吃个饭就得了,下午还能回公司销假。” 于是他们的婚礼果然办得非常体贴。十一点钟开场,宾客们已经各自入席,结婚进行曲奏起,计划中应该是陶源直接牵着宋飞澜的手入场。 可宋飞澜一听见结婚进行曲的音乐就开始怂,要不是陶源拽着他,估计就得掉头跑了。“陶大哥,我害怕。” 陶源死死抓住他的手:“怕什么?你后悔了?” “没有后悔,就是害怕,太神圣了,咱俩这……我害怕……”宋飞澜一个劲儿往后躲。“这婚礼可是真的,他们都看着呢。” “结婚证也是真的。”陶源一使劲儿把他拽到跟前,说:“快着点儿,一会儿观礼的人还以为咱们悔婚了。” 外面的宾客们个个伸长着脖子像群鸭子似的往礼堂门外瞅,结婚进行曲已经奏了两分钟,新人还在里面磨蹭。程蔓芳也怕出事儿,宋飞澜打小不着调,别在这时候悔婚跑了才丢脸。 宋飞卿奉母命去察看情况,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陶源打横抱着宋飞澜从门里走了出来,小花童一左一右跟上去撒花,宴席上的年轻人们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 宋飞澜则红着耳根把脑袋藏进陶源的肩窝里,一只手抠着他的肩膀,小声说:“你快把我放下来吧。” 陶源不理他,直到走上了台,才把人放下来。这下可好,原本在众人眼中扑朔迷离的攻受身份瞬间一目了然,曾经跟宋飞澜好过的姑娘们又是一阵晕眩。 宋飞澜下了地脸上还余热未散。陶源伸手帮他整了整礼服,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牵着他并排站在一起,等着宋东来念证婚词。 除了寰宇公司的艺人们,今天台下坐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宋东来可能也真是激发了点儿慈父情节,念得时候颇有些激情澎湃,比嫁姑娘的时候还激动:“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宋东来念完证婚词,宋飞卿捧着戒指盒站到旁边,宋飞澜脸上还懵懵的,忽然仰头看着陶源说了一句:“我愿意。” 周围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陶源也愣了一下,却很快也接了一句:“我愿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又是一番鼓掌吹口哨,主持人是老江湖,在旁边打趣解围道:“宋总这是迫不及待了。” 戒指是宋家准备的,素圈中间镶了一枚方形的钻石,造型倒还简洁大方。陶源取了其中略小的一枚为宋飞澜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又微微弯腰凑到唇边亲了一下他的手,温润的唇瓣触到戴着戒指的手指,叫宋飞澜抖了一下,也按照程序把另一枚戴到陶源的手上。 计划中此时已是礼成,主持人上来略讲几句凑趣的话便可以结束。宋飞澜顶着他那颗被热气烘得晕晕乎乎的脑袋刚想松口气,便被陶源捧着脑袋抬起了脸,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那两片刚刚吻过他无名指的嘴唇就印了上来。 陶源的嘴唇非常软,舌头也未经允许臭不要脸的伸了过来,宋飞澜已经被他吻得浑身都麻了,周围鼓掌吹哨的声音全被屏蔽在另一个空间里。 可毕竟只是个婚礼步骤,陶源想再深入也不能,过了几秒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舌头,又轻轻啜吻了几下,把本来就有点智商欠费的宋飞澜直接亲得大脑停摆。 之后是开宴,宋飞澜抓着陶源的胳膊在旁边的休息室里喘了口气,终于找回点儿理智,也不管勇气不勇气的了,趁着激动人心的时刻直接问出了口:“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亲我,肯定是因为喜欢我。宋飞澜是这么想得。熟料陶助理十分鸡贼,说:“交换戒指之后一般都要接吻,之前怕你不同意,所以没说。” “……”宋飞澜莫名有些失落,可心里隐隐觉得陶源肯定是有点喜欢他的,肯定……倒也没那么肯定……他默默撇了撇嘴。 陶源还当他在生气接吻的事,便说:“你连走上台都怕,我如果提前告诉你要接吻,你还不得直接逃跑?” 宋飞澜不想说话,自作多情的滋味不好受,他竟然这么缺乏魅力?两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小手也拉过了,抱也抱过了,连床都在一张睡过,陶源竟然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真的一丁点儿也不? 宋飞澜正生着闷气,宋飞卿在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哥,爸让你们出去敬酒。” 陶源出门之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别生气了,明天早上让你晚一个小时起床。” 宋飞澜心里更憋闷了,因为自己太好哄,所以被强吻之后的补偿竟然只是多睡一个小时懒觉而已吗?撩起火来不管灭,人干事? 然而形势催人,再者宋飞澜也实在不是那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性子,陶源的手一伸过来,他就乖乖牵住跟着出去了。 陶源的师父今天没来,嫌他结婚的排场太大,叫以后有空了到家里坐坐。 两人挨个跟人敬酒,不管是长辈们还是商业伙伴,该来的总得来,挡也挡不住。只是他们俩杯里的一个是酒一个是白开水,宋飞澜喝到最后尿都快出来了,早晨垫得那俩小面包早就在肚子里消化得无影无踪。 由于座上的咖位都太大,伴郎们也不怎么敢帮着挡酒,陶源一个人几乎喝了大半瓶,眼角眉梢都染上薄红。宋飞澜扶着他到旁边的休息室,有点心疼:“我就说咱俩都喝白开水就行了。” 陶源大概是有些醉了,靠在他身上没说话。宋飞卿从门外端了一杯牛奶进来,递给宋飞澜:“解酒的。” 宋飞澜把牛奶递到陶源嘴边,说:“喝一点吧,解酒。”他从小没照顾过人,喂个奶差点撒人一身。 陶源灌了一肚子黄汤,已经没地方让给牛奶了,靠着宋飞澜说:“先放着吧,等一会儿喝。” 待婚宴结束,宋飞澜直接在酒店订了一间房,扶着脚步发飘的陶源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证婚词是一则民国时期结婚证的证词。 第二十五章 醉酒的人死沉,陶源整个人倚在宋飞澜身上,宋总的小身板根本扛不起他这么大一只,憋得脸都红了,才把他拖进房间里。陶源的胳膊还揽着他的脖子,勾拽着,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宋飞澜整个人扑在他身上,闻到他嘴里散发的酒气,撑着胳膊刚想翻个身站起来,却被人一把搂紧在怀里。 他使劲儿撑了两下,分明感觉到陶源的下半身有什么硬物顶着他的腰,都是男人,没什么不懂的,但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陶源都已经醉成这样了,他的小弟却还是这么精神,难道他刚刚喝得是壮阳酒?宋飞澜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动。他实在是很怕陶源再像婚礼上那样,不打招呼就做起婚礼后的必要步骤——洞房花烛,以两个人力量的悬殊,最后当洞的肯定是他宋飞澜啊。 陶源的酒品很好,除了小小源有些不乖的升旗敬礼,整个人不吐不闹,乖乖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宋飞澜等了一会儿,待确认陶源真的不会有什么反应后,才轻手轻脚从他身上爬下来,然后捧着他的脚脱下鞋子,将人摆正,想了想又脱了陶源的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他干完了活,坐在床边喘气,回头看到陶源那张睡得恬淡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抚上那张刚刚吻过他的浅色嘴唇。宋飞澜禁不住在脑海里想,如果当时陶源回答得是因为喜欢才吻他,他该怎么办? 睡梦中的人忽然皱了一下眉,宋飞澜像做贼一样赶紧收回了手,又给陶源掖了掖被子,才关上卧室的门走出来,然后打电话给前台叫人送点吃的上来。他实在是饿得快晕厥过去了,从早晨起床到现在,肚子里只有两个拳头大的小面包,而且是他的拳头不是陶源的拳头。 宋飞澜吃完饭的时候刚过了半个小时,原本就供血不足的脑袋现在更空了,困意一阵阵涌上来。他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外,把脑袋探进里面看了一眼,陶源的睡姿跟半个小时前一模一样,连头发丝都没变。宋飞澜这才大着胆子走进去。 怕什么?婚都结了,嘴都亲过了,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宋飞澜掀开被子钻进去,挪了挪屁股靠到陶源旁边,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轻轻闭上了眼。中间竟然还有功夫做了个春梦,梦见陶源又亲他,不仅亲他的嘴,还亲他的脖子,亲得他浑身发麻直哼哼。 对于自制力差的人,午睡是非常要命的,因为等人醒过来,很可能天都黑了。 宋飞澜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陶源已经起了,正在外面的客厅里打电话。他的声音还有些醉酒后的喑哑,听起来低沉性感,见他出来,招了招手叫他过去,随后挂了电话。 宋飞澜挨着他坐到沙发上,睡了太久,感觉骨头都酥了,伸了个懒腰问:“你吃饭了吗?” 陶源摇摇头:“没有,等你一起吃。” “你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中午又喝了那么多酒。”宋飞澜叹了口气,好像陶源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以后这种情况下不用等我,你先吃。” 陶源的脑袋大概还有些晕,看着他笑了笑,点点头答应了:“好。”又问:“下楼吃吗?还是在房里吃?” “在房里吃吧。” 陶源一边拨前台的电话,一边又问他:“今天晚上回不回家?在这儿住?” 宋飞澜犹豫了两秒,说:“你现在不是还头晕吗?而且我订得是一整天,晚上不住有点浪费。” 蜜月航班是明天晚上的,今晚不回家也无所谓,陶源便由着他去了,又对着电话点了餐。 两人吃过晚饭,陶源进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宋飞澜还在对着电视吃薯片。他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袍,腰带系得不怎么严实,飘飘荡荡的隐约能看出里面是真空。宋飞澜又想起下午顶在腰上的那杆枪,顿时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我也去洗个澡。” 陶源没在意,拿了茶几上宋飞澜帮他泡的蜂蜜水喝。 两人都累了一天,虽然下午休息了一会儿,但身上还是乏。宋飞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陶源已经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对着电视机换台。 宋飞澜一边擦头发一边问:“现在就睡觉?”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睡前活动?”陶源一只胳膊垫在脑袋底下,看着他问,姿态随意又风骚。 宋飞澜擦头发的动作都有点僵了,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陶小源在勾引我! 宋总吞了口口水,站在离床两米远的位置,不敢再往前走,结结巴巴说:“没……没有……我去吹个头发。” 往常陶源要以剃光他脑袋来威胁才能叫他自己去吹头发,今天却是非常自觉地钻进卫生间吹了半天,然后坐在马桶上发呆。 陶源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问:“怎么还不出来?” 宋飞澜心里想着‘我害怕’,嘴里却说:“我尿尿。” 他似乎听见外面的人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快点。” 快点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宋飞澜站到马桶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勃起的状态应该还是很可观的,但再怎么可观也没有陶小源的可观,他又摸了摸自己屁股,心里非常惶恐……陶小源应该没有那么人面兽心吧?……那谁知道呢?他今天中午都舌吻了还不认账呢! 宋飞澜拖拖拉拉从卫生间里出来,陶源还在床上躺着,电视机里正在演广告,见他出来,陶源说:“尿尿而已,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可能有前列腺炎。”宋飞澜随口说,他绕过床走到另一边掀开被子钻进去,陶源早已经把被窝里暖的热烘烘的。他背着身躺下,陶源看了他一眼,问:“现在就睡?” “嗯。”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陶源唇边漾起戏谑的笑,关了电视机也躺下来,说:“你再挪就掉到地上了。” 宋飞澜便拱着屁股又往床中间挪了一点,到底还是没回头,过了一会儿,等身后没了动静,他才悄悄转了个身,却正好跟陶源的眼睛对上。 “你怕什么?”陶源看着他说。 “……”宋飞澜抿了抿嘴,紧张地往后缩了缩脖子,说:“没有。” 陶源一把将他拽到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个拳头都不到,热乎乎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宋飞澜情不自禁有些期待,嘴都忍不住微微撅起来,准备承受暴风骤雨的舌吻,可惜陶源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说:“怕我强暴你?” “……”原来是有点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有点期待……宋飞澜垂着眼舔了舔嘴唇,小声说:“你今天中午刚刚强吻我,而且……下午我把你搬上床的时候,你硬了。” 他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轻轻地颤抖,说话的语气不像控诉倒像是勾引,陶源一瞬间差点又硬起来,中午浅尝辄止的那两片嘴唇此时正微微开合着发出悦耳又勾人的声音,宋飞澜一张嘴,他就想吻过去。 “我担心……也是很正常的吧?”宋飞澜抬起眼看他。 陶源立刻移开视线,轻轻咳了一声,说:“男人那样不是也很正常吗?你十七岁还没勃起过?” “我……我当然有过了,可是我没强吻过别人啊。”宋飞澜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而且……而且你还伸舌头了!”伸舌头了还不认账!还不喜欢我! 如果不是因为自制力惊人,此时陶源大概已经扑上去堵上他那张小嘴,让他知道什么叫强吻什么叫强暴了。 宋飞澜几句话撩起了别人的欲望还不自知,嘚啵嘚啵说个不停。过了一会儿,陶源低声打断他说:“以后不会那样了,睡吧。” 宋飞澜也不是真的怪他,多少有些撒娇的意思,结果得到这么个冷淡对待,心想:要是陶源真的强暴他大概还没这么难过,可惜陶源根本不喜欢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宋飞澜不自觉朝陶源的方向凑了凑,可能是想讨好他,可陶助理似乎并不领情,又往另一边挪了一点。宋飞澜这回是真的难过了,轻轻翻了个身,胸口的失落快要溢出来…… 这天晚上似乎格外漫长,陶源瞪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一直等到宋飞澜终于呼吸轻浅地睡着,才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卫生间。 第二天早晨起床,他果然依照承诺准备让宋飞澜多睡一个小时,可是宋总的生物钟十分严格,七点刚过十分他就醒了。陶源已经在客厅里办公,宋飞澜趿拉上拖鞋走出去,探着脑袋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眼他的神色,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小声喊:“陶大哥?” 陶源抬头看他:“醒了?我叫早餐上来。” 宋飞澜乖巧地点点头,钻进卫生间又捧着脸开始无声地哀嚎:他都吻我了为什么还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还勾引我,连抬个头都那么帅……我老公真的好帅啊啊啊……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宋总勉强把持住自己,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两只眼睛还是忍不住悄悄看陶源。 “怎么一直看我?”陶源问。 “没有,我没看你。”宋飞澜语速飞快地说。 “……”陶源放下报纸抬头看他,心里忍着笑,问:“你脸红什么?” “……太热了。” 两人从酒店退房出来直接打车回了家。 这一天比较清闲,陶源查漏补缺检查了一遍行李,领着宋飞澜到药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些常备药带上。下午六点,两人便踏上了蜜月的旅程。 头等舱的座位宽敞,宋飞澜得稍稍坐直才能看见陶源,于是等吃完晚餐空姐铺好了床,他还是坐在那儿,背挺得直直的。 十七岁实在是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年纪,干净的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只要暖风一吹,就义无反顾绽开花瓣,奉献自己的所有。 宋飞澜甚至没来得及质疑自己的感情到底源自哪一路经脉,便一个猛子扎进了陶源为他织就得温柔乡,心想: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 陶源已经躺下,见宋飞澜还坐着,开口说:“睡一会儿吧,不然到那边精神不好,还得倒时差。” 宋飞澜只好点点头躺下,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欠身趴在座椅的扶手上看他,陶源睁开眼对着他笑了笑:“睡不着?” “不是。”不是睡不着,就是想看看你。宋飞澜的手上还戴着婚戒,故意伸过去跟陶源的放在一起,说:“这戒指还挺好看。” 陶源嘴角抿出一个笑,没说话,他不太敢确定,宋飞澜现在是喜欢上了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少年心性闹着玩儿,也或许只是有点心动,在试探他也说不定。陶源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睡吧。” 宋飞澜被他一碰,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浮在半空中美得找不着北,躺下来嘴角还噙着傻笑。过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眯着了,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飞机上睡不踏实,宋飞澜一直感觉自己似梦非梦,陶源还躺着,不过大概跟他的感觉一样,眉头微蹙着。宋飞澜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时陶源已经半坐起来,头发有一撮翘起来,看着非常可爱。问他:“去上厕所了?” “嗯,你怎么也醒了?要再睡会儿吗?”宋飞澜坐到位子上问他。 “睡吧,还要很久才能到。”他说完又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晕机?” “有一点,但是可以忍受,没有那么难受。”宋飞澜说:“反正不大舒服。” “包里有药,要吃吗?” 宋飞澜想到还要喊空乘去取包,便摇摇头:“不用了,睡着就没感觉了。”他看着陶源还是很困的模样,说:“你快睡,我也睡了。”说完就躺了下来。 陶源笑着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下巴,也躺下来,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是饭点,宋飞澜是被食物的香味馋醒的,鼻翼翕动着坐起来,便看见陶源已经衣帽整齐地在旁边的位子上吃牛肉面,看样子还洗漱了一番。 “好香啊,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飞澜伸了个懒腰问。 “半个小时前,要吃吗?这碗给你。”陶源说着要把碗递给他。 宋飞澜赶紧摇摇头:“我先去洗漱,你再帮我叫一碗就行了。” 等他从卫生间里回来,小桌板上果然已经放了一碗牛肉面,宋飞澜坐下来吃了一口,问:“几点了?” “目的地时间上午十点,还要再飞五个小时。”陶源的面已经吃完了,他擦了擦嘴说:“吃完东西可以再睡一会儿。” “好慢啊。”宋飞澜吃着牛肉面哀嚎了一声。 陶源笑着说他:“头等舱已经算好受了,经济舱里才难熬,每个人的位置坐着连腿都伸不开,也不能点餐,十几个小时只能坐着睡,下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血管都僵硬了。” 宋飞澜咬断了嘴里的面条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陶源挑了挑眉没说话。 “你以前经常坐经济舱出差吗?” “出差也有过,之前读书留学,来回跑过几趟。”陶源说:“快吃面吧。”之后他便没怎么说话,把床升起来靠在上面看书。 宋飞澜吃了半碗面还是不太舒服,坐了一会儿就又躺下了,直到飞机落地,整个人才回魂。两人过完海关又取了行李出机场,已经有酒店接机的人候在外面,程蔓芳可能是因为太满意他的婚事,这点度蜜月的小钱也不在乎了,行程都是以最高标准安排的。 这时候南半球正是盛夏,两人刚出机场就被热浪扑了个跟头,宋飞澜把身上的毛衣脱了,陶源两手推着行李,在旁边等他。酒店的司机帮他们把行李搬上车,宋飞澜说:“我们之后这大半个月是不是每天只负责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行了?” 陶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想怎么过都行。” 宋飞澜被他摸着脑袋又荡漾起来,以前没在意的时候感觉这些肢体接触都很平常,现在心里有了想法,任何接触都像是触电,每被陶源碰一下,宋飞澜都感觉自己那块皮肤有轻微的电流划过。 这里环境很好,地广人稀,车子跑了半天,路边只有零星的行人,天空像被海水洗过一样,蓝的不像话。宋飞澜歪着脑袋朝外面看了一会儿,身体里升起一股长途旅行后的假性兴奋,摇着陶源的胳膊说:“我们傍晚去沙滩上晒太阳,这边的姑娘都大方,晒太阳都不穿衣服的。” 陶源本来还兴致勃勃地侧耳过来听他说话,听到后半句,脸就耷拉了下来,扭过头去装没听见。宋飞澜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靠在他身上说:“可惜他们这边的烧烤没有咱们那边的味道,不然海边啤酒配着烧烤肯定特别惬意。” 陶源听着他这句还像人话,便勉强点了点头说:“你如果想吃,我们也可以租烤架自己做。” “还是算了吧,那样太麻烦了。”宋飞澜笑嘻嘻地仰着脸看陶源,眼睛里闪着星星似的全是爱慕。 机场离他们预订的酒店车程有些远,要先经过市区再行半个小时才能到。宋飞澜到底是累了,说了一会儿话,就点着脑袋靠到了陶源的肩膀上,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到达酒店时已经将近五点钟,宋飞澜仍睡得昏天黑地,陶源本打算将他抱上去,刚伸出手,他自己便醒了。两人在前台办了入住,之后便拎着行李进了房间,程蔓芳订的是蜜月套房,整个房间两面环海,阳台上还有一个露天的小游泳池,远处是望不到边的大海,看起来十分惬意。 宋飞澜骑在行李箱上,还有些迷糊,说:“看起来挺好,得感谢我大妈。” 陶源挠了挠他的下巴,问:“先出去转一转还是继续睡觉?” “先洗个澡,太难受了。”宋飞澜说:“你饿不饿?不然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也可以。” 这会儿根本没有餐厅开门,除非是下午茶。陶源摇摇头说:“你先去洗澡吧,晚上再出去吃。”陶助理任劳任怨打开行李箱,帮宋总找出换洗的衣服,看着他走进浴室,才发现这浴室设计得绝妙——是透明的,只有一层极敷衍的磨砂,基本没什么用,只要人在里面活动,立刻可以看到,不愧是蜜月套房。 宋飞澜拿着衣服走进去,脱到只剩内裤才意识到这浴室通透的墙壁,朝外面喊了一声:“陶大哥这浴室是透明的。” 陶源一边想着我看见了,一边对里面说:“没关系,我不看你。” “……不是怕你看。”就是有点害羞。宋飞澜一想到陶源在外面站着,心里就火烧火燎的,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把脑袋从浴室门里探出来,发现陶源果然没在看他,顿时一阵失望。为什么要那么正人君子!为什么我老公品行这么好!唉…… 陶源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唇角牵起笑,把行李箱的东西整理出来。他们不打算走太多地方,大半个月都住在这里,想要真正领略一个城市的风光,实在不是三五天走马观花看一看景点就够了的。 窗外晚风浮动,湿润的海风柔和地轻拂人面。陶源收拾好东西,坐在床上看着宋飞澜洗了一会儿澡,等他快要结束开始穿衣服,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宋飞澜从浴室里出来,脑袋上盖着毛巾,身上披着浴袍噗通一声把自己扔在床上,懒洋洋说:“你要不要洗?” 陶源心里发笑,嘴里说:“你先吹头发。” 宋飞澜自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就对陶源唯命是从,原本就听话,现在更听话,还总想偷偷摸摸撒娇。他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陶源走进浴室,两只眼睛贼忒忒地一眨不眨透过磨砂玻璃盯着里面,看着陶源手脚麻利地脱了上衣T恤又开始解皮带…… 宋总不自觉就停了手里的吹风机,只专心致志地看直播了。陶源在浴室里听见没了动静,问:“这么快就吹好了?” “嗯……吹好了。”宋飞澜正做贼心虚,被他一喊吓了一跳,不敢再看。 陶源已经脱了裤子,只穿着内裤开门走出来,一米九二堪比男模的身材往那儿一戳,宋飞澜的鼻血差点飚出来,连忙低下了头。陶源看着他说:“哪儿干了?还在滴水。” 你快进去吧老公,我鼻血马上就流出来了……宋飞澜只好低着头说:“我马上吹,马上吹。” 陶源看着他笑:“低着头干嘛?” “你身材太好了,我自卑。”宋飞澜迅速往床上一趴,掩饰道:“你快进去洗澡,我马上吹。” 等陶源重新走进浴室,宋飞澜立刻打开了吹风机,这下他再也不敢偷懒了,一心一意吹干了头发,才敢悄悄侧头瞥两眼。可惜陶源洗澡飞快,十多分钟就搞定了,出来的时候跟他穿着同款的酒店浴袍,里面依旧是真空,躺到宋飞澜旁边,两人挨在一起,宋总顿时口干舌燥,直想扑上去强暴他。 第二十七章 出来玩儿,陶源便没戴他的平光镜,眼睛直视着宋飞澜,里面既有对待小朋友的柔和怜惜,又有些对待恋人的暧昧感情。 宋飞澜则简单的多,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满恋慕,两人挨得极近,他既享受这样的近距离,又有点紧张害怕,一张脸不自觉发烫,一会儿偷看一眼陶源,一会儿又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胳膊里装睡。 陶源侧身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饿不饿?” 宋飞澜其实一点也不饿,肚子里甚至有点消化不良的饱涨感,但他怕陶源饿,而且出来玩儿,一到目的地就缩在宾馆里睡觉有些说不过去,便说:“我们出去吃东西?” “如果不饿,可以先去海边走一走,等七八点钟的时候再吃饭也不迟。”陶源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 宋飞澜整个人像只被搔到痒处的猫,懒洋洋趴着,任由陶源对他轻轻地爱抚,只差肚皮向上发出呼噜声了。陶源摸了他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起来换衣服吧。” 宋飞澜便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他其实不太想出门,如果能这样一直跟陶源躺在床上,躺一整个蜜月他也不会嫌烦。 两人换了衣服出门,日光已经非常柔和,太阳低低挂在天边,暖色的阳光给整个海面渡上一层赤红色,看起来宁静又壮阔。宋飞澜跟在陶源身边,穿着一条跟他同款的大裤衩,脚上踩着人字拖,走到沙滩上便把鞋脱下来,甩到沙滩椅旁边。一双养尊处优的脚伸出来,脚趾圆润白皙,脚型非常好看,比一般的男生显得秀气很多。 陶源低头看了一眼,说:“你记得这把椅子,不然一会儿回来找不到鞋子。” 宋飞澜说:“那我拎在手里吧。”他说着把拖鞋拎起来,但占着一只手,撒欢儿的时候非常不方便。 陶源便接过来,说:“我帮你拿吧。” 宋飞澜笑笑递给他,又凑过去,让两人的脚并排站在一起。陶源的脚明显比他大了一圈,宋飞澜的脚上已经沾了沙子,看着连脚毛都没几根。陶源笑着说他:“像女孩儿的脚。” “哪家姑娘长一双42的脚?”宋飞澜撅起嘴有些不满地看他。“我是纯爷们儿。” 陶源便哈哈笑起来,宋飞澜被他笑得羞敕,问:“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陶源伸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宋飞澜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软了,挨挨蹭蹭到他身边,又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抱他,害羞得手都有些抖,抬起又放下,最终插进了自己的裤袋里,红着耳根轻轻踢了一脚沙子。 海滩上的沙子又细又白,被晒了一整天,此时暖烘烘的包裹着宋飞澜的脚丫子。海浪缓慢地扑上沙滩,宋飞澜抬起一只脚放进海水里涮了涮,陶源便在一旁扶着他的胳膊,免得他摔到。 夕阳西下,等半个太阳落入海平线,他们才在沙滩外的水龙头那儿冲了冲腿和脚,走到街道上。 宋飞澜突然觉得现在的情景实在太浪漫了,除了不能大胆地吃陶小源豆腐,他们简直是真的在度蜜月,唉,要是能在这么美的黄昏里拥抱着接个吻就好了…… 沙滩旁边的餐馆不多,要走到更远的街道去,宋飞澜偷偷摸摸握住陶源的小臂,好像牵住他的手一样,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吃海鲜?”陶源稍微抬了抬胳膊把他的手拉下来,宋飞澜愣了一下,还以为他不想自己碰,没想到陶源下一个动作就牵住了他的手,两人就这样手牵手走在夕阳里。宋飞澜的心都要化了,不断在脑海里咆哮:我们就是情侣啊!就是在度蜜月啊!老公牵我的手了啊啊啊啊…… 陶源见他半天没反应,便低头去看他,正好看到宋飞澜荡漾的一张脸,还有点红,嘴角咧开傻笑。他心里有所感悟,宋飞澜大概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想一起手牵手的那种喜欢,无名指上的婚戒硌着他的手心,有种很清晰踏实的感觉…… 陶源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温暖甜蜜,又问了一遍:“吃海鲜怎么样?” “……啊?”宋飞澜从呆滞中回神,赶紧点了点头:“好啊好啊。”他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两条腿快扭成一条麻花。 两人在街边走了一会儿,到附近一家餐馆里坐下,里面人很多,每桌上都摆着品种丰富的海鲜。宋飞澜是个地道的内陆食客,最爱吃的水产是用浓重的酱汁烹调过的麻辣小龙虾,对注重食材原味的健康食品并不感兴趣,他总觉得这种吃法带着一股生吞活剥的腥味儿。 陶源点了餐在他旁边坐下,果然按照宋飞澜的设想又叫了瓶酒,不过不是啤酒,而是白葡萄酒。宋飞澜酒量一般,从前他年龄还小,在家里也没什么喝酒的机会,一般都是浅尝辄止。陶源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又时不常给他剥几只虾。宋飞澜只挑着烹调味道比较重的食物吃,配着海鲜不知不觉喝了小半杯,他对酒精的消化可能还不如陶源,酒意当即就涌上来,蔓了满脸的红,整个人都有些晕呼呼的,两眼呆滞地看着桌上的盘子。 陶源说他:“才喝了多少,这就醉了?” 宋飞澜脑袋还能转圈,只是转速比较慢,朦胧着眼睛与他对答:“没有醉,就是有点晕,困得想睡觉。” 陶源笑了笑,叫人结了账。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陶源来对付醉酒的宋飞澜。他确实没怎么醉,走路还是直线,只是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手脚都软绵绵的。两人走出餐馆,陶源在他面前蹲下身,说:“上来吧,我背你回酒店。” 宋飞澜犹豫了一瞬,便伏到陶源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上面,头发在他的颈窝上蹭来蹭去。陶源有点痒,两手向上托到他的屁股轻轻拍了一下,宋飞澜整个人一颤,又放松下来,刚刚吃过海鲜的嘴巴很想对着陶源的脖子悄悄亲一亲。 陶源就那么背着他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宋飞澜忽然说:“陶大哥……” “嗯?” “如果……如果你将来……”如果你将来遇不到你喜欢的那个人,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宋飞澜的声音很轻,说到一半又不敢继续说下去,这样太明显了,便闭了嘴,眷恋地靠在陶源身上,贴着他脖子上坦露出来的皮肤,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哭了。 陶源稍稍扭头问他:“如果什么?” “没什么。”他一手搂着陶源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向下滑到他的胸上轻轻抓了一下,嘻嘻笑起来。 “……”陶源无语,又拍了他的屁股一下,说:“别乱动。” 餐馆离酒店的位置不远也不近,陶源背着他像举重一样走了差不多一公里,中途宋飞澜怕他太累,要下来,陶源没让:“你才多重?” “一百二。”宋飞澜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下来,他甚至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陶源就这样背着他一直走下去。 等回到酒店,刚刚过九点,阳台的小游泳池像温泉一样冒着烟,里面还闪着蓝色的灯,看起来让人很想跳进去享受一番。宋飞澜有点想进去实践一下,陶源拦住他:“洗洗睡吧,你今天喝了酒,一会儿别出什么意外。” 宋飞澜便作罢了,又进浴室里冲了冲身体,把下午玩沙的时候黏在身上的沙子冲掉。他酒意朦胧也有点累了,擦干身体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等陶源从浴室出来,他已经睡着了,歪在枕头上,嘴唇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无辜。 陶源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单腿撑到床上,低下头去看他。宋飞澜已经完全睡熟了,无知无觉的样子,陶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陶源只穿了一条内裤爬上床,宋飞澜可能觉得有点冷,自觉地闭着眼睛挨过来,陶源便把他抱进怀里,两人拥抱着睡觉,宋飞澜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第二天早晨宋飞澜是被尿憋醒的,但他首先发现自己整个人缠在陶源身上的睡姿,陶源也侧身搂着他,两人像一对交颈的鸳鸯亲密地抱在一起。宋飞澜不舍得去上厕所了,他犹豫了一下,拱着嘴朝着陶源的下巴轻轻亲了一口,然后低下头偷笑,继而发现陶源把内裤撑起一个包的下体,上面还有一小片浸渍出来的痕迹。 宋飞澜两只眼睛盯着那里,连自己想去厕所的事都忘了,他满脑子想着,如果现在摸一摸那里,陶源醒来会不会直接把他给强暴了。 然而宋飞澜毕竟还是怂,他脑子里淫邪的内容挣扎了一会儿,就被自己绷不住的膀胱打败了,轻轻挣脱了陶源的怀抱,趿拉上拖鞋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陶源闭着眼睛还在睡,宋飞澜又偷偷摸摸躺回他臂弯里。 过了一会儿,大概还不到一刻钟,陶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陶源欠身起来去摸电话,动作之敏捷让宋飞澜觉得他刚刚根本没在睡觉。但宋飞澜自己还在装睡,于是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翻了个身,装作将醒未醒的模样。陶源坐起来,一边接电话一边轻轻抚了两下他的背。 电话那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陶源的声音都有些沉:“现在人怎么样了?……先找人顶上。” 宋飞澜佯装刚刚被他的电话吵醒,眯着眼睛问:“怎么了?” “片场出了点事,男主角吊威亚摔伤了,全身五处骨折。” 这是大事,这种情况下男主角肯定得换人,这部戏是他们自己公司投资,目的就是为了捧杨小青和男主角,结果现在男主角受伤。宋飞澜问:“要让公司的其他艺人顶上吗?” “目前只能这样,但是如今公司里青黄不接,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如果从其他公司选人,就是为别人做嫁衣。”陶源蹙着眉,可能心里也有些烦躁,说:“先起床吧。” 宋飞澜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全程乖乖地打理自己,还叫了早餐上来吃。 现在戏已经拍了半个多月,损失姑且不说,之前所有有男主戏份的地方都得重新来过,着实是件不小的工程,更何况他们现在连男主的人选都没有。陶源一上午都在不停的打电话,中间抽空摸了摸他的头,抱歉道:“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等明天再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宋飞澜当然是赶快点头说没关系,他现在不给陶源添乱就算好的了,怎么还能要求他陪自己出去玩儿?况且公司是自己家的,陶源这么用心也不过是在为他打工。 中午之前终于还是敲定了几个男主角,但都不是他们公司的人,新人顶不起这样的角色,到时候人红了剧扑了收不回本也不行。他们这部戏目前还没卖,不好这么糊弄电视台。陶源叫国内的负责人去联络那几个男演员,哪个有档期哪个上,剧组的机器架着分分秒秒都是钱,最终在晚饭之前跟其中一个排了档期签了合同,赶紧开始补拍之前的内容。 宋飞澜问陶源:“现在算是解决了吗?” 其实从这部戏开拍,陶源就应该在国内坐镇的,可他们俩闪电结婚的事谁都没想到,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想到,于是顾了感情便顾不得事业。“算是解决了,希望后面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陶源说:“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逛逛。” 宋飞澜不太想吃昨天的那些生猛海鲜,而且猜想陶源现在肯定是一脑门子官司,出去玩儿也只不过为了陪他,便说:“我觉得酒店的意大利面其实挺好吃的。” 陶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没关系啊。”宋飞澜笑着抬头看他,说:“你也是为了赚钱养我嘛。”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飞澜觉得陶源可能要吻下来,等了半天,陶源也只是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没说话。 两人晚上在酒店里吃了东西,陶源还要关注先前那个男主角的情况,让公司的宣传部和剧组先后发通稿说明这件事。《武后传奇》的前期宣传很到位,此时已经有了很高的关注度,出事的男主演虽然只是初出茅庐没拍过几部戏,但因为外形俊朗又年轻,身后也聚集了一票粉丝,全部在微博上指责公司和剧组的安全工作不到位,热度居高不下。 宋飞澜在房间里玩儿着平板电脑消化了一会儿食物,便说:“陶大哥,我去阳台的泳池里玩儿一会儿。”他从昨天晚上就心心念念要跳进去玩儿,今天晚上又没喝酒,而且陶源根本没时间陪他谈情说爱,便只有自己找点事做。 没想到陶源听他这样说,从柜子里拿了两人的泳裤,跟着他一起跳进泳池里,换了个地点办公。 池子里的水是温的,泡在里面也不嫌冷。宋飞澜的身材消瘦,皮肤上只附着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单薄但不干瘪,可能是因为舞蹈出身,一双腿显得又直又长。 陶源一边用手机安排工作,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腿不错。” 宋飞澜心情大好,脸上憋着笑说:“你也不错。”然后摆好姿势蹬了一下池子开始游泳,这池子太小,他游了一个来回,陶源已经放下了手机,大概是已经安排好工作,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宋飞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他:“解决了?网上还在骂吗?” “嗯,还在骂。”陶源说。 “不用管吗?”宋飞澜凑到他旁边。 “过两天有其他热点盖过就好了。”陶源帮他揩掉下巴上的水珠,说:“明天再陪你出去玩儿,一定不再管工作的事。” 宋飞澜笑笑说:“真的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出去玩儿,在酒店里就挺好。”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陶源的腿上,说:“你身材真的好棒啊。” 陶源笑了笑,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 两人在泳池里玩儿了一会儿就上了岸,夜里睡觉,明明睡之前都各自躺在自己的位置,一睡着却又紧紧抱在了一起。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宋飞澜的脑袋正枕在陶源的胸上,陶源的手则环着他的腰。 昨晚睡觉的时候宋飞澜特意没穿睡衣,陶源则只穿了一条内裤,浑身都光着,两人光裸的上半身靠在一起,皮肤摩擦,让人实在有些把持不住。宋飞澜又看见陶源下体那一大包,他怀疑陶源每天得换两条内裤才行,因为今天那条内裤又湿了一小片。老公明显欲求不满憋了很久了啊……为什么不来上我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陶源也醒过来,见他的眼睛盯着那里,故意问:“大不大?” “大。”宋飞澜下意识地答,他说完才意识到陶源醒了,登时闹了个脸红,打了个滚趴到床的另一边。陶源也不在意,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然后到卫生间去了。宋飞澜便重新躺回来,看着他在卫生间里的侧影,在想:老公每天这样憋着真的好吗?不会生病吗?不是说长时间不纾解会得前列腺炎吗? 他看了一会儿,见陶源要从里面出来了,便又滚回自己的位置,装作一直没动的假象。 陶源一边穿裤子一边说:“还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宋飞澜从床上爬起来,浑身只穿了条睡裤,伸了个懒腰跑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陶源叫好了早餐,其实已经不能算早餐,上午十点多钟,几乎能早午餐合并了。宋飞澜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睡懒觉。” “保持勤奋不容易,懒惰只在一瞬间。”陶源笑了笑说:“出来玩儿就是要放松。” 今天他的电话果然没再响过,宋飞澜刷了一下微博,发现上面也没什么公司的负面新闻了,便问:“公司请水军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没消息了?” 陶源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说:“你没发现热门上又有一线男星出轨了吗?” 宋飞澜定睛一看,果然,而且那男明星的还是同性婚姻,老公也是个演员,长得非常帅,白白净净五官周正,相比而言,男明星的出轨对象就难看多了,歪瓜裂枣的。瞬间宋飞澜的注意力就跑到了男明星出轨这件事情上,没空管自己公司的那些事了,嘴里说:“他老公那么帅,为什么还要出轨啊?” 陶源好笑地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出去玩儿了吗?” 出去玩儿哪有看八卦有意思?虽说这样想,宋飞澜还是收起了手机,问:“我们今天去哪里?” “这边有一个冲浪天堂,可以去那里逛逛。” 宋飞澜抬头看了一眼陶源,说:“你就穿这个过去吗?” 陶源身上只穿了一件沙滩短裤,整个精壮的上身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十分诱人,估计一出去就能勾搭到一票姑娘。陶源笑着看他:“怎么了?” “穿件上衣嘛,这样走出去影响不好。”宋飞澜满腔的私心,说出话来却正义凛然。“很多饭店不是都不准衣衫不整吗?” 陶源只是笑着,也没有争辩,又拿了件t恤套上,说:“这样可以了吧?” 今天两人没穿情侣装,让宋飞澜心里十分不安,一路走到冲浪天堂那边,由于是旅游旺季,人已经很多了。有冲浪的也有打沙滩排球的,还有滑水、滑翔跳伞的。 宋飞澜看了一会儿,问:“你会冲浪吗?” 陶源摇摇头,说:“我们可以去开汽艇。” 宋飞澜也不会冲浪,便兴奋地点点头,两人租了一辆摩托汽艇。宋飞澜以前玩儿过这个,想自己开,陶源看着他有点不太信任,他只好说:“这里海域浅,我保证不到深处去,就算出事了身上还有救生衣。” 陶源看着他那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只好答应了,宋飞澜开得竟然还不赖,汽艇激起的浪花把他们的衣服都打湿了,他还在兴奋地嚎叫。陶源抱着他二尺三的小腰,耳边听着他畅快地呐喊,心里也不禁高兴。 两人从汽艇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衣服都湿了,陶源直接把t恤脱下来,宋飞澜看着他脱自己也想脱,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脱掉衣服吧,一会儿感冒了。”陶源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宋飞澜湿漉漉黏在一起的小卷毛被他一把撸乱,又看见他胸膛中间向下滑落的水珠,心里不禁又开始犯花痴。但这回犯花痴的不仅是宋飞澜,周围有一帮小姑娘也在犯花痴,看样子应该也是亚洲人,来这边旅游,宋飞澜心里很有危机感,说:“一会儿去商场里买两件t恤。”旁边就有一家大商场。 陶源伸手要脱他的衣服:“天气这么热,不穿也可以。” 宋飞澜躲了两下:“我不脱,我的身材跟你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只白斩鸡。” 陶源没办法,只好说:“那你要穿着湿衣服去吃饭吗?” 现在宋飞澜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衣服湿不湿上,他刚刚已经看到好几个大胸的洋妞也给陶源抛媚眼了,老公太帅也是种负担啊啊啊…… 陶源见他迟迟不回话,便问:“怎么了?” “好多女孩儿在看你。”宋飞澜叹了口气。 陶源摸着他的下巴笑了起来,说:“你不是说要看不穿衣服的姑娘们吗?” “……”宋飞澜郁闷地不说话。 陶源也不再打趣他,牵住他的一只手说:“那先去买衣服?光着膀子吃东西确实不好看,不过你现在还是把衣服脱了吧,不然容易感冒。” 宋飞澜抬手把衣服脱掉,露出劲瘦的腰,腹部有两条清晰的马甲线,虽然不如陶源的那样棱角分明,也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两人光着膀子进了商场,胡乱在专柜拿了两件t恤套上,又上楼去吃饭,顶层有一家旋转餐厅,网上评价很好。 宋飞澜搅着碗里的意面,说:“我觉得他们这儿除了炸薯条那些快餐,就是肉丸子、意面,吃来吃去就是那几样。” 陶源除了昨天愁眉不展,这几天脸上都挂着很放松的笑,说:“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那样会做菜了,你将就一点吧,不然明天我们找一家中国餐厅。” 宋飞澜摇了摇头,夹了一小块陶源盘子里的鸡腿,嚼了嚼说:“其实还可以,我就是抱怨两句。”他哈哈笑了两声。 吃完午饭,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两人找了个沙滩旁的太阳伞坐下,不远处有卖果汁的摊位,宋飞澜问陶源:“我想喝果汁,你喝不喝?” 陶源正要起身去帮他买,宋飞澜说:“你坐着休息吧,我去。”然后踩着人字拖,迈着两条细长的腿一路小跑到水果摊,付了钱端了两杯鲜榨果汁回来。“你要喝哪个?一杯西瓜的一杯葡萄的。” 陶源接过了西瓜的那杯,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宋飞澜也喝了一口,然后说:“好喝吗?我尝尝你的。” 陶源便递给他,果汁杯里都插着吸管,宋飞澜故意就着刚刚陶源喝过的吸管吸了一口,脸上美滋滋的,心里偷着乐:我跟老公间接接吻啦啦啦啦! 阳光朝着一个方向照,伞下的阴凉有限,两人靠在一起坐得很近。陶源鼻梁上架着墨镜,此时摘下来放到一旁,看着他的小动作,说:“我也尝一口你的。” 宋飞澜便把自己的葡萄汁推过去,陶源却不接,他们中间的桌子非常小,直径还没有半米。宋飞澜见他不接,疑惑地抬起头,陶源慢慢欠身凑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 “……”宋飞澜一下子呆住了,他首先想得是:我老公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第二个想法是:我老公的舌头好软好灵活……再然后,整个人被吻得昏昏沉沉就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了…… 陶源的吻技很好,吮着他的唇瓣,舌头不停地玩弄他口腔里敏感的黏膜,宋飞澜的舌头傻乎乎地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只有顺着他的掌控交付自己,连胳膊也不由自主抬起来揽住陶源的肩,两人吻得很动情,甚至发出黏腻的声响。 宋飞澜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想停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陶源才放开他。宋飞澜的脸是红的,嘴唇上被口水染得发亮,陶源用大拇指帮他擦了一下,说:“味道不错。” “……”宋飞澜心想:你如果这个时候跟我说只是为了尝果汁,我就去跳海!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宋飞澜说:“我喜欢你。”他胸膛起伏,屏住呼吸等着,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接受,我现在就去跳海。” 陶源一直看着他,听见他这样说,嘴角抿出个笑。 宋飞澜有些暴躁:“你笑什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陶源踢着椅子向后坐了半米,又拉着宋飞澜叫坐到自己的腿上,然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脖子,又吻上他的嘴唇。 所幸大中午的沙滩上没什么人,有也只是躺在那里晒太阳,没人注意到这里情难自禁的一对鸳鸯。宋飞澜两手都缠到陶源的脖子上,动情地搂住他激吻。陶源的吻技太好了,亲得他快要呻吟出声,过了一会儿两人分开,宋飞澜已经感觉到陶源硬起来的下身。 陶源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说:“回酒店吧?” “……”宋飞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好歹也快成年了,还是有点害羞,说:“有点太快了吧?你干我还是我干你?” “……”陶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还有第二个选项,抱着宋飞澜的腰,低低笑了一声,问:“你想干我?” “可以么?”宋飞澜一脸的跃跃欲试。 陶源笑着说:“各凭本事吧,你要是能插进来,我就让你干。” “……”宋飞澜耷拉着脸从他大腿上站起来,说:“那肯定只有你干我了啊。” 陶源只是看着他笑,没有说话。 宋飞澜受不了他的目光,又舍不得避开,只有红着脸迎上去,说:“你都没说喜欢我,而且这几天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暗恋你了?一直逗着我玩儿,你太坏了陶小源。” 陶源只要看着他就忍不住眉眼含笑,觉得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可爱的人,他的飞澜实在太可爱了。 宋飞澜也舍不得让他憋着,何况他早就做好献身的准备了,便说:“那……回酒店吧。” 陶源一句话没说,宋飞澜已经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献给了他,生怕他后悔。 陶源有些心疼,握了握他的手,轻轻旋转了一下上面的婚戒,说:“不喜欢你怎么会跟你结婚?” “你从结婚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他一下子醍醐灌顶,那些边边角角的细节都回忆起来,大叫:“陶小源!咱们领证之前你就喜欢我了!是不是?” 陶源只是仰头看着他笑,宋飞澜弯腰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陶源站起来,又亲了亲他的嘴,说:“还要不要跳海?” 宋飞澜看着他摇了摇头,满脸的幸福,忍不住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很激动,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我们快回酒店!” 陶源笑起来,宋飞澜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回跑。 太阳金灿灿地挂在天边,两人踩着人字拖奔跑在被晒得发烫的沙子上,两杯果汁还满满的被留在太阳伞下。 宋飞澜整个人兴奋地发抖,走进电梯的时候又有些紧张,悄悄抬眼看陶源,问:“我们要先洗个澡吗?” 陶源听到他这样问,下体忍不住发硬,说:“都可以,也可以一起洗。” “……”第一次就这样,尺度会不会太大了? 宋飞澜像他每次做重大决定时那样,一步一蹭地走进房间,又有些害怕了。陶源看出来,说:“你如果害怕,我们也可以先不做。” 宋飞澜低头看着他支棱起来的下体,说:“那你这儿怎么办?” “你能帮我摸摸吗?”陶源的声音非常性感,人却没有动,只是克制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宋飞澜被他看得整个人浑身发烫,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向前走了一步,隔着沙滩短裤抚上他。陶源的呼吸一下子绷紧了,搂住宋飞澜,在他的耳边亲了亲,低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宋飞澜红着脸点了点头,陶源便伸手剥了他的裤子,说:“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宋飞澜又点点头,自己把上衣也给脱了,然后甩了鞋子跳上床,趴在那儿不敢抬头。陶源站在床前脱光了自己,才上去。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边,阳光炽烈地冲进屋子里,照出床上两条赤裸的身体,他们平躺在那儿。陶源扭头看着宋飞澜,宋飞澜不敢看他,却率先伸手握住了他的下体,撸动了两下,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声音。   陶源直到他主动摸自己,才侧过身,然后撑着胳膊爬到宋飞澜身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皮、鼻梁、脸颊和嘴唇。宋飞澜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抬手拥抱他,最后动情地说:“你还是来吧,不然我自己也忍不住了,我太想跟你在一起了。”他竹筒倒豆子一样表白:“我这两天早上看到你晨勃的样子都在想,要是那个时候主动勾引你,你会不会来强暴我,我当时好想让你强暴啊。”   这种天真又冒着傻气的告白无疑是最动人的,陶源已经被他感动的一颗心化成了暖暖的水,全部都流到了下体的两个蛋里,硬硬的阳具戳在宋飞澜的腿上,偶尔跟他自己的那根摩擦在一起。   宋飞澜主动抬头来吻他,两人亲了一会儿,陶源探身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润滑剂,倒了一掌心,抹到两人的下体上,然后将两根并在一起握在掌心里摩擦撸动。宋飞澜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即呻吟出声,太刺激了。他的手攀着陶源的背,两腿分开勾上陶源的腰,说:“你进来吧。”   陶源一边亲他,一边伸手摸到他的后面,手指在那里梭巡按摩,宋飞澜紧张地夹紧了他的腰。陶源便安抚地用另一只手挑逗他的乳头,又去吻他的嘴唇,吸吮他的唇瓣。宋飞澜张着嘴巴,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情不自禁眯着眼睛,享受陶源温柔地爱抚,嘴里发出痒到撩人的声音。   直到菊花被一根手指入侵,宋飞澜才重新紧张起来,他哼了一声,身体有些僵硬,那里毕竟不是用来做爱的地方。   陶源并不会说什么叫他放松的废话,一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手指便停下来不再动弹,嘴唇却在他的脖子上胸上不停地亲吻,以此来安慰他。等到宋飞澜稍微放松下来,才又开始开拓。整个过程非常艰难,陶源的手指在他的菊花里大概插了有二十分钟,才把那里完全捅开,宋飞澜问:“你是不是已经软了?”   陶源说:“你软了吗?”低头一看,宋飞澜果然已经软了。“害怕?”   “倒不是害怕,反正它就是自己软了。”宋飞澜楼住他的脖子说:“快进来吧,你太温柔了,我都快睡着了。”   “……”陶源心想:宋飞澜指不定还真的很喜欢那种粗暴风格的性爱。   但毕竟是第一次,到底还是怕伤到他,陶源又自己撸了两下,扶着那里缓缓地进去。手指的尺寸跟那里是没法比的,宋飞澜当即哀嚎了一声,差点把陶源叫软了:“很疼吗?”   “……嗯。”宋飞澜整着眉说:“我肯定肛裂了,咱俩的尺寸太不合适了。”   “……”陶源无语地说:“我不动,你感觉感觉。”   两人就那样叠在一起,皮肤紧贴着,过了一会儿,宋飞澜说:“你再亲亲我,你亲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你特别爱我。”   陶源犹豫了一下,说:“我本来就特别爱你。”   宋飞澜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他:“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是喜欢我的肉体。”   陶源被他说得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自己下半身竟然到现在还没软也是个奇迹,一边笑一边说:“真的。”   宋飞澜也嘻嘻笑起来,说:“你动吧。”   “不疼了?”   “不疼了。”其实还是有点疼,但是陶源说爱他,让他本来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心更软了,便说:“你动吧。”   陶源慢慢动了起来,对于宋飞澜来说,疼倒是不疼了,但那感觉就像一根又粗又长拉不出来的屎,一直在自己菊花里进进出出,太尴尬了……陶源缓缓动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了,便加大了动作幅度,这一下不知道捅到哪里,让宋飞澜拉长了调子哼了一声。   “疼?”陶源问。   “不疼不疼,你快动,就是那里,好舒服。”宋飞澜激动地拍着陶源的肩膀,两条腿都蹬起来。   “……”陶源只好又动起来,他也实在是憋得狠了,得到宋飞澜一声令下,便狠狠地操干起来,次次顶到让他叫出声的那处。宋飞澜爽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眼角泛着红,嘴唇微微张着有些肿,一边呻吟出声。   陶源一边动,一边又俯下身去亲他,宋飞澜整个人已经沉浸在性爱里,只是跟随陶源的步伐,他要他怎样就怎样。陶源又干了一会儿,直起身,把宋飞澜的一条腿架在肩膀上。宋飞澜被他一动,不知又碰到哪里,忍不住软软地说:“陶小源,我快被你弄死了。”   他这一声娇嗔像是一小团火种,一下子叫陶源燃烧起来,举着他的小腿侧头亲了两下,下身像装了马达一样快速动起来。宋飞澜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真的哭了出来,太舒服了,他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去,脑子里晕呼呼地想:早知道这么爽,从领证那天就应该开始勾引陶小源的……   陶源见他已经哭出来,顿时觉得又好笑又色情,宋飞澜的表现坦荡,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感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叫就叫。   “陶源,你快点……快点……”   陶源说:“你叫我什么?”   “老公,老公……快点……”他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绵绵的哭腔,让人很有蹂踊他的冲动。   陶源便如他所愿,加快了动作,宋飞澜被干得两腿散乱,又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天灵盖发出来的,身前那根也吐露出来,眼角还带着泪,整个人已经虚脱地放松下来。陶源也不再绷着,随着他肠道的紧缩,也交待出来,然后俯下身去,抱着宋飞澜喘息。   两人抱了好久,宋飞澜才哑着声音说:“好爽啊……” “还要吗?”陶源低低笑了一声问他。 “先不要了吧,明天再要,现在后面有点难受。”宋飞澜搂着他的脖子说。 陶源又撑起身体亲了亲他,两人黏糊糊搂在一起,宋飞澜说:“陶源,我好爱你。” “再说一遍。” “我好爱你,老公我好爱你!”宋飞澜大叫了一声。 陶源翻了个身,从他身上下来,两人却没有分开,侧躺着搂在一起。又过了一会儿,宋飞澜说:“我去洗个澡。” “我跟你一起。” 宋飞澜还是有些羞涩,两人一起进了浴室,陶源帮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迹,然后将人用浴巾打包裹着出来抱上了床。 午后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炽烈,两人躺在床上,陶源抱着宋飞澜,唇角都带着笑。 那天下午两人没再出门,晚上叫了酒店的餐点到房间里,其中有一款香蕉冰淇淋非常好吃,宋飞澜多吃了两口,陶源说他:“还没吃够香蕉吗?” “陶小源你好色情。”他倒不害臊,大大方方地笑着说:“原来人前的正人君子都是装的,你前两天每天早上内裤都是湿的,是不是夜里想我了?” 陶源觉得他的表情很好笑,挠了挠他的下巴,说:“是啊,我想着想着,你就自己钻到我怀里了,早晨起来上完厕所还要回来搂着我。” “……”宋飞澜这下才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他:“你果然早就知道了,逗得我团团转好玩儿是不是?” 陶源笑着没说话,宋飞澜哼了一声,像小猫亮爪子一样瞪了他一眼:“坏蛋。”他说完,又想起什么,质问道:“我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你是不是当时就喜欢我了?还整我,给我穿那么幼稚的衣服,还拆我台!” 陶源还是不说话,朝他招了招手,宋飞澜便很没骨气地丢了吃冰淇淋的小勺,走过去坐到他腿上,又亲了亲他,然后说:“唉,怎么办?我知道你当时是在整我,反而更喜欢你了。” 陶源抱着他,听他说了一会儿情话,整个胸膛里都溢满了甜蜜。这天晚上睡觉时,两人大大方方抱在了一起。 之后几天的行程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他们在海边玩儿了两天,又到市中心去转了转,最后又回到海边,每天的活动除了吃喝玩儿乐就是做爱。宋飞澜到底年纪小,非常贪欢,自从那天开荤之后,便天天要陶源干他,幸好陶助理年轻身体好,不然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他这么要。 他们出国时已经是二月初,不过几天就到了春节。农历年三十那天晚上,陶源提醒他给家人打电话拜年,宋飞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电话,先给宋东来打,主要因为阮爱浓在她自己不爽的时候也非常善于破坏别人的好心情。 那边非常热闹,大概是一家人在吃团年饭,接电话的是保姆陈姨,正说着:“是飞澜啊,你等一下,我去叫宋董接电话。”然而她刚刚放下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暴怒尖利的声音,是宋思慧,正在骂郑宇:“……她是谁?!你说,这个贱人是谁?!我要弄死她……” 之后是周围人劝阻拦架的声音,宋飞澜等了一会儿,估计自己是等不到回话了,便挂了电话。陶源见他这么快就挂掉电话,问:“没人接吗?” “那天咱们俩不是在你大学门口看见郑宇了吗?他可能出轨被我大姐抓到了,那边正在吵架。”宋飞澜问:“要给你师父拜年吗?” “要,我一会儿给他打。”陶源说。 宋飞澜坐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拨通阮爱浓的电话,那边倒没什么大动静,就是阮女士的声音有些飘忽,感觉像是喝酒了。宋飞澜喊了一声:“妈?” 阮爱浓在那边嗯了一声,倒是应了:“……你不是跟你老公在度蜜月吗?还能想起你妈?真是不容易啊……” 第二十九章 阮爱浓果然不负宋飞澜所望,非常精准地把自己的坏心情也传染给了他。宋飞澜举着电话有些无语,半晌才说:“新年快乐,妈。” “快乐什么?你跟一个无父无母一点背景都没有的穷光蛋结了婚,还指望我快乐?做什么梦?”阮爱浓可能喝了不少,酒意上来,说话却还是很有逻辑,心里一直揪着他结婚的事不放。“你说你搞同性恋也就算了,你搞个有水准一点的也可以,听说王家、焦家、李家的公子里也有同性恋的,你就不能从他们里面找吗?非要找个破助理,还没你自己有钱……”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宋飞澜却已经不想听了,挂了电话,又打阮爱浓家里小保姆的电话,叮嘱她看着阮女士别出事,让她喝醉了早点睡觉别折腾。 陶源那边已经跟师父打完了拜年电话,回来看到他的表情,知道阮爱浓估计没说什么好听话,走过来抱着他亲了亲,说:“要不要看春晚?可以网络直播。” 他们这边已经夜里十一点钟,是国内的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刚刚开始。 “你想看吗?”宋飞澜抱着他的腰问。 “都可以。”陶源说:“第一次跟你一起过春节,做什么都可以。” 宋飞澜的心情瞬间好转,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笑起来,又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说:“那做爱吧。” 陶源便低下头直接吻住他,两人站在那儿互相抚摸,最后竟然在落地窗边就那样做起来,宋飞澜还是有些紧张,说:“会不会被人看见?” “对面只有大海,没有人,也没有建筑物。”陶源非常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不想,我们就还到床上去。” 宋飞澜整个人已经软化了,而且他比陶源更喜欢突发奇想追求刺激,摇了摇头说不用,又说:“那我们一会儿再去游泳池里做一次怎么样?” “……”陶源抱着他只觉得好笑,喉咙里发出非常性感的低低的笑声,让宋飞澜十分着迷。 第二天两人去了当地的一个主题公园,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来玩儿,宋飞澜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陶源时叫他叔叔的场景,排队买票的时候问他:“我第一次叫你叔叔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要说实话吗?”陶源问他。 宋飞澜嗯了一声,听见陶源说:“没什么感觉。” “骗子。”宋飞澜嗔了他一眼:“你肯定腹诽过我。” 陶源憋着就是不说实话,买了票拉着他的手进了公园。里面到处都是华纳电影公司出过的经典人物:超人、蝙蝠侠、哈利波特、指环王、兔八哥、猪小弟……还有各个电影的布景,专供游客拍照。 宋飞澜兴致勃勃地拍了一堆照片,有他的单人照,也有陶源的单人照,不过大部分还是两人一起的合照。逛了一会儿,宋飞澜已经有些累了,昨天晚上他跟陶源折腾到半夜,现在腰还有些酸,就找了把休息的椅子坐下,叫陶源去买冰淇淋吃。 这公园里的小孩子实在太多,隔一会儿就要听见孩子的哭声,他自己坐了一会儿,一边刷微博一边等陶源买东西回来。微博热门上男明星出轨的消息已经过去,换上了某个即将上映的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绯闻…… 宋飞澜一边看一边想,这世界可真善变。陶源已经买了冰淇淋回来,见他正在刷微博,问:“有什么新闻吗?” “男明星出轨的热度下去了,有一部电影男女主角的绯闻又上来了。”宋飞澜舔了一口冰淇淋说。 “可能是为了宣传电影在炒作。”陶源说着也咬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正午的太阳最毒,很多游客都找了阴凉的地方歇脚。 宋飞澜靠着椅背,说:“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前两天网友们都还在大骂渣男出轨,今天出了新热点,立刻就忘了。” “观众既长情又无情,还是被舆论导向左右,今天骂你全家,明天被媒体一提曾经的善人善事,就又想起了你的好。说得多了,好的也成了不好的,不好的也成了好的,都不能当真,得有自己的判断力。”他不以为意,可能是因为之前在总公司待得就是宣传部门,因此来到寰宇也并不显得手忙脚乱,不过几天就摸清了脉络。 宋飞澜看着他说:“人心这么善变,今天甜言蜜语一箩筐,明天就出轨,好可怕啊。” “……”陶源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哭笑不得,问:“你干嘛看着我说?” 宋飞澜轻轻叹了口气,舔掉甜筒上化成水的汁液,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我恢复了记忆,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不是特别讨厌失忆前的我吗?” 陶源愣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别人说吗?”宋飞澜哼了一声,说:“之前我第一次去公司开剧本讨论会,你就在我耳边阴测测地说满屋子的女艺人都跟我有染,明显是很看不惯嘛。”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陶源的冰淇淋球掉到地上,手里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脆皮甜筒,他找了一张纸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宋飞澜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谈,心里也觉得这问题天高地远,反正现在自己好好的坐在这儿,脑袋里那个曾经的宋飞澜并没有出来捣过什么乱,甚至连一点点过去十一年的记忆都没有出现过,完全没必要因为还没发生的事而闹得家庭不和。便岔开了话题,说起刚刚旁边有一个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堪比拉警报,那嗓门能直窜到南天门外。 陶源便顺势接过他的话题说:“能有你叫得嗓子高吗?昨天晚上在泳池里要不是我捂住你的嘴……” 宋飞澜有些不好意思了,抬头瞪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许他再说。 之后两人又在这里玩儿了几天,二月底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陶源一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便拖着行李箱心急火燎去了《武后传奇》的拍摄地,宋飞澜自然是万年小尾巴,跟着一起过去了。以至于错过了宋家难得一见的大戏——宋思慧要跟郑宇闹离婚,并且已经带着孩子搬回了宋家,从过年到现在,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 这消息不知怎的又通过阮爱浓安插在宋家的间谍传到她的耳朵里,可把她高兴坏了,连宋飞澜都雨露均沾的得了几次笑脸。阮爱浓专门打电话来跟他说这件事:“你都不知道程蔓芳那个贱人脸上气成什么颜色,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宋飞澜心想:您又没亲眼看见,再说以程蔓芳那种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作风,才不会为这事儿就气得犯心脏病呢,顶多就是重新开始想辙,要么让女儿女婿重归于好,要么让闺女刮了郑家的一半肉离婚。这样说来,其实宋东来内宅外宅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这边天马行空地想着,阮爱浓在那边说:“你爸这两天被宋思慧、宋思维两姐妹搅得不得安宁,天天都是回我这边来歇着的。”语气里不无得意。 “怎么宋思维也出事了?她老公也出轨了?”宋飞澜问。 陶源刚从卫生间里洗澡出来,从酒店的冰箱里拿了一小瓶苏打水出来喝,边喝边往这边走,正好听见他说话。 阮爱浓那边说:“不是出轨,比出轨更棘手,李承业的公司要破产了,宋思维非要你爸出钱救活它,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钱,而且你老爹也不止她一个孩子……” 宋飞澜又听着她絮叨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陶源把喝了一半的苏打水递到他嘴边,问:“渴不渴?” “渴。”宋飞澜接过来喝了一口。 陶源问:“出什么事了?” “我大姐闹离婚,二姐夫的公司要破产,反正都是家里的那些事儿。”宋飞澜说,他脸上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爸因为不想管,躲到我妈那儿去了,把她高兴坏了。” 陶源摸了摸他的脸,说:“这不是咱们能管的。” 宋飞澜轻轻叹了口气:“本来也不关咱们的事,我要是敢对这事儿多一句嘴,你擎等着吧,最后绝对变成她们娘儿仨一致对付我。”他兴致还是不高,抬头看了一眼陶源,说:“我就是觉得心寒,我爸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后宅的事儿基本不管,只顾着事业上的成功,享受女人们的服务,哪边出了事儿就躲到另一边,只有我和飞卿的事他还稍微过问两句,但问得也不多,可怜这两个女人还为了他争风吃醋。” 陶源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话,一个是因为宋东来身为宋飞澜的亲爸他不好参言,另一个是:宋飞澜十七岁已经想得这么透彻,为什么后来还会把公司开成后宫?但这事不能深想,想多了他自己也难受,毕竟再宽广的心也容不下爱人一个足球队的前炮友阵容。 宋飞澜见他不说话,摸了摸他的手,问:“是不是烦到你了?我以后不提家里的事了。” 陶源摇摇头:“没有,你愿意跟我说我很高兴,只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宋飞澜抱着他的腰笑了笑:“不用解决啊,你只要能听我抱怨两声就行了。”他说完又跳到陶源身上,问:“电视剧的事儿解决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吧,得回去跟电视台拉扯,最好在杀青前把这部剧卖出去。”陶源抱着他的屁股,像对小朋友那样颠了颠。 两天后两人回到家,怎么说度完蜜月也要回宋家去拜访一下。宋东来也是躲无可躲,只能回了家。 那天正好周六,宋飞澜带着陶源进了家门,屋里正吵得不可开交。宋思慧这几天因为婚变,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在家里摔盆子打碗,连孩子也不敢跟她,整天被陈姨抱在怀里,生怕哪一点又惹她不快。 进家门时程蔓芳正在教训她:“你自己不争气留不住男人,回到娘家来甩脸色给谁看?收收你的臭脾气,郑宇为什么出轨?说不定就是被你的坏脾气给气得。” 宋思慧大概是一时脑热说秃噜了嘴:“我不争气留不住男人,这大概是遗传的毛病,您看我爸不是也整天不着家?还弄出宋飞澜那么个野种……” 程蔓芳到底是没忍住打了她一巴掌,啪得一声脆响。 宋飞澜站在玄关,终于知道程蔓芳为什么会被气出心脏病了。他抬头跟陶源对视了一眼,陶源牵着他的手走进去,客厅里只剩下程蔓芳跟抱着孩子的保姆,宋思慧大概是回房间去了。程蔓芳胸脯起伏喘着气,大概被气得不轻,宋飞澜从小跟她不亲,此时也不得不上前搀扶她:“要吃药还是去医院?” 程蔓芳大概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有一天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气得半死,却要小三的儿子来送她去医院,一时不知该怎么答。旁边陈姨抱着孩子说:“柜子上有药,先吃药吧。” 宋飞澜服侍着她吃了药,问陈姨:“我爸呢?” “跟二小姐在楼上说话。”陈姨说。 等程蔓芳刚喘过气,宋思维从楼上下来了,红着眼睛,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却不是李承业。 宋思维见他和陶源在这里,大概也是刚刚在楼上闹得不愉快,心情不好,只跟他们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就对程蔓芳说:“妈,我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她身后跟着的中年人却往后错了一步,走到玄关那里去,像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程蔓芳已经好转了,问了一句:“那是你的司机?从前没见过。” “是承业的司机,以前也来过家里,可能您没见过。”她说了一句,又道别,细长的身子很快消失在门口。 第三十章 自年三十儿那天起,宋家就乱成一锅粥,此时显然没兴致组织什么周六家庭聚餐活动。 宋飞澜与陶源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婚后的回门拜访,因此略坐了坐就要走,宋飞澜嘴里正说着:“我爸估计在忙,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了。” 宋东来却已经站在楼上喊他们:“来了怎么不上来?” 陶源拉着宋飞澜上了楼,走进书房里喊了声:“爸爸。” 宋东来坐到老板椅上,说:“这段时间家里事多,没顾上你们俩。” 宋飞澜心想:您不忙的时候貌似也顾不上我吧? 可能是因为结了婚,到底稳重了一点,便没说话。旁边陶源替他说:“我们俩好好的,没什么事。” 宋东来慈蔼地朝他笑了笑,说:“我前两天听说你们那个新的电视剧项目出了点问题,还在想,你们两个都在国外该怎么办,没料到不过一天时间,连风声都没出,你就已经办好了。”他这话是对着陶源说得:“现在看来,你们两个结婚真是结对了。飞澜从小没什么主见,耳根子又软,你能管着他最好了。” 陶源握着宋飞澜的手,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说:“我们两个互相照顾,飞澜看着孩子气,其实很体贴,也很能体谅人。”两人正在热恋,脸上的幸福遮掩不住,宋飞澜咧开嘴抬头看着他笑,若不是在宋东来的书房里,他大概会踮起脚凑上去吻他。 宋东来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心下稍慰,说:“你们俩好好的就行了。前段时间我让秘书查了几家代孕机构,这几天让他联系你们。飞澜也老大不小了,飞卿成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趁着我现在还能动,也抱抱孙子。” 宋飞澜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有这一招,蹙了蹙眉,没忍住说:“爸,我们俩才刚刚结婚,我还没玩儿够呢。” “我就知道你还没玩儿够,你什么时候能玩儿够?你跟我说说?从小到大不干一件正事,尽想着玩儿,你跟我说说你玩儿出个什么来?”宋东来这段时间火气也大,张嘴就砰砰砰骂得他狗血喷头。 宋飞澜垂着头不吭声儿了,陶源摸了摸他的脖子,对宋东来说:“飞澜只是没想到,觉得有些突然,您别生气,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宋东来这才哼了一声顺过气。两人下了楼,又跟程蔓芳打了声招呼,才从家里出来。 宋飞澜一走到街上就委屈地抱住陶源,脑袋窝到他肩头蹭了蹭,哼哼着不说话。 陶源一边搂着他往车边挪,一边笑着轻声说:“别委屈了,年纪大了都这样。” 宋飞澜抬起头:“那你亲亲我。” 陶源便低下头亲了亲他。两人的脸贴在一起蹭了蹭,宋飞澜像只小奶狗似的,凉凉的鼻尖贴着陶源的脸,问:“老公,你想要小孩儿吗?” 陶源把他抱上车,又回到驾驶位上才说:“我都可以,你呢?你怎么想?” 其实宋飞澜刚刚在宋东来面前就已经表了态,他不想要孩子,他还没玩儿够呢,而且他自己本身还是个孩子。没有哪个十七岁的少年会想到自己未成年就当爹,连二三十岁的大男人都对软绵绵的小肉包们束手无策,更别说他了。 宋飞澜悄悄瞥了一眼陶源,一番话在肚子里打了好几个来回,才说:“你要是想要,咱们就要。” 陶源发动了车子,手扶在方向盘上,说:“你是不是不想要小孩儿?不想要也没关系。” “真的?”宋飞澜这才松了口气,笑着伸手摸了摸陶源的大腿。 “嗯。”陶源点点头,又问:“那晚几年要可以么?” 宋飞澜抿了抿嘴,大概还是有些不情愿,说:“你要是想要,我们现在就要也没关系。” 陶源其实有些想不通宋飞澜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他们只需要提供精子给代孕机构就可以了,连代孕妈妈的面也不用见,更别说漫长的照顾产妇的工作,十个月后直接收获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宋飞澜本身是很有爱心的人,度蜜月时还主动带过沙滩上的孩子们玩儿。他想着想着便问出了口:“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宋飞澜抠着车窗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要是说实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自私。” 陶源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怎么会有自私的想法?你那么好说话,那么会替别人着想。陶源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乖,告诉我。” 宋飞澜憋了半天,才说:“……我希望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不想别人分走你的感情。”他可能是觉得有些愧疚,微微掀起眼皮悄悄打量陶源的神色,说:“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想了。” 陶源默然半晌,过了一会儿挑了个能停车的地方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转身抱住宋飞澜,才开口:“我永远爱你,谁都不能超过你,哪怕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能,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不要。” 宋飞澜抬手搂住了陶源的腰,脑袋窝在他胸口,听着他踏实有力的心跳,感动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半晌问:“那我爸那边怎么办?先拖着?”他就是个怂货,要是能奋起反抗,也不至于最后跟陶源结了婚。 陶源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发动了车子,说:“你不用管,我跟他说。” 《武后传奇》的拍摄回到正轨,宋飞澜又开始每天跟着陶源晃晃荡荡去上班,晚上做爱,白天做做一课一练、跳跳舞,跟着老公去谈谈生意应酬一下,端的是细水长流岁月静好,宋飞澜前半辈子活了二十八年,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偶尔陶源打飞的去剧组出差,也要带上他。宋飞澜每天晚上做梦都笑得合不拢嘴,太幸福了,太幸福了,我老公好棒,不仅好棒,而且还有大棒棒! 宋家那边因为两个姑娘的事沉寂了很长时间,娘儿几个都没工夫找他的茬儿了。陶源后来不知道跟宋东来说了什么,连生孩子的事家里也没再提过,叫宋飞澜好好过了一阵清净的日子。 晚上陶源在厨房里忙活,宋飞澜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他屁股后面帮忙择菜。“你怎么跟我爸说得?他最近怎么不提生孩子的事儿了?” “没说什么,只是用词委婉了一些,夸他正当年,说你还年少,都要奋斗事业,再晚几年也不迟。”陶源用勺子推了推汤锅里的小米。 宋飞澜把菜择好放进小筐里,拿到水龙头下去洗,还是有点担心:“那过几年怎么办?晚几年也还是得生啊。” 陶源心想,那你还能老长不大吗?十七岁的时候会说出要你永远爱我一个人这样的话,二十七岁的时候还这样?到时候生活趋于平淡,估计宋飞澜自己也得要求弄个什么新奇的事物来调剂生活了。陶源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什么,端着两只湿漉漉刚刚切过菜的手,低头亲了亲宋飞澜的嘴,他立刻凑上来,两人缠着舌头湿吻了一小会儿,陶源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是一步。” 宋飞澜把小筐里的空心菜洗干净,控了控水放到案板上,嘻嘻笑着频频点头,打趣他:“老公说得都对。”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一起做了三菜一汤,吃过晚饭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宋飞澜的脑袋枕在陶源的腿上,他的脸原本是对着电视屏幕的,过了一会儿,忽然翻了个身扭过来。陶源以为他困了,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说:“要是困了就回房间睡觉。” 宋飞澜明显另有所图,两只眼睛盯着陶源的裤裆,脑袋越凑越近,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上面,叫人不由燥热起来。陶源看出他的企图,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小色鬼。” 宋飞澜嘻嘻笑了一声,爬起来跨坐到陶源的大腿上,揽着他的脖子说:“老公,你真的不想试试前列腺高潮吗?真的很爽。” “……”陶源不知道他打得是这个主意,笑得止不住,两手放在他腰臀相接的位置,说:“你自己爽就可以了,不用管我。” 宋飞澜显然还是没死心,哼哼着撒娇:“你让我试试吧,行不行?我保证不会弄疼你,而且我唧唧那么小,指不定进去了你都感觉不到,你让我做吧?”他为了上陶源也是不遗余力,连这种事都可以拿来自黑。“就一次,我发誓,好不好?”他双手合十做了个祈求的动作,像小狗乞食一样,又凑上去舔吻陶源的下巴。 陶源已经笑得撑不住,躲开他的嘴巴,大手捏了捏他的下身,说:“分量还是很足啊,没有你说得那么小。” “一定会干得你很爽的……”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陶源掀翻压在沙发上,陶源现在在家里基本不戴眼镜,一双眼睛又温柔又带着侵略性看着他,叫宋飞澜轻轻咽了口口水,小声说:“老公你好帅啊……” 陶源翘着唇角低下头去吻他,吻一下问一声:“还敢不敢?”他问了五六遍,宋飞澜开始还还嘴,后来自己主动翘了两只脚环到他腰上,说:“不敢了不敢了,老公快干我……” 第二天早晨宋飞澜有些起不来,陶源来掀他被子的时候也一改往日风格,极尽温柔地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亲,说:“不然你今天在家里休息?” 宋飞澜眯着眼睛摇头,沙哑着喉咙说:“我跟你去上班。” 他迷迷瞪瞪洗完了脸,坐到餐桌旁的时候腰还是酸的,整个人像被拆了一遍又装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我的菊花肯定合不上了,我们应该替换着用,这样才能保证损耗平均,不会造成铁杵越磨越细,菊花越长越大的悲剧,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黑洞受的。” 陶源看着他嘚啵嘚也不说话,只是眼角含笑,一边吃早饭一边给他夹菜。 第三十一章 三月初,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宋飞澜跟着陶源在上班的路上,车外正在下雨,窗户上全是淅沥沥的雨滴。街边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新芽,在夹裹着料峭春寒的微雨中抖抖嗖嗖。前面的车队堵了半条街,微雨红尘中大家没有半点文艺情怀,急躁地等着上班刷卡,临近的几辆车里不断发出骂娘和喇叭声。 宋飞澜探身抱住驾驶座的陶源,亲了亲他的嘴角,胸中涌起些惆怅,说:“下雨天最适合睡懒觉了。” 前面的车子缓缓开动,陶源轻轻拍拍他的手叫他起来,说:“我说让你在家睡觉,你不要。” 宋飞澜如同一只死狗倚在车窗上,半晌憋出一句:“那我一上午都见不到你了。” 陶源没说话,嘴角翘起一个笑。 两人九点刚过才踏进公司的大门,他们娱乐公司,除了基层人员,准时准点来上班的艺人不多。宋飞澜正跟在陶源屁股后面打哈欠,就看见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迎面走过来,是甄璃。宋飞澜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他还记得这女妖精三个多月前对着他一副要吃唐僧肉的表情。 两方打了个照面,到底是公司领导,甄璃停下脚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宋总早,陶总早。” 宋飞澜像怕人听见似的,小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早字,算是打过招呼了。陶源却叫住她,问:“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甄璃顿了一下,说:“……本来是想来找您的。” 宋飞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从陶源身后探出脑袋看了她一眼,听见陶源说:“那上来吧,去办公室坐着说。” 这样关系复杂的三个人坐在一间屋子里,着实有些尴尬。宋飞澜抓耳挠腮地不自在,半天对陶源说:“你喝咖啡吗?我去茶水间倒杯咖啡。” “不要咖啡,要一杯红茶。”陶源知道他是要躲开,便点点头由他去了。 宋飞澜走到门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刚刚也太尴尬了,前炮友跟现任合法丈夫坐在一间办公室,场面怎么想怎么诡异,而且他完全不知道甄璃要来做什么。对啊!甄璃来找陶源干什么?来告他以前的黑状吗?还是想……难道她发现自己是个受,所以想转头勾引陶源?!宋飞澜神神道道站在办公室门外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便转身趴在门上偷听起来。 外面秘书看着他的诡异行径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又闭上了。 两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宋飞澜趴在那儿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想了想,马不停蹄地跑到茶水间,胡乱端了两杯红茶回到办公室,刚打开房门,正好听见甄璃在里面说:“……如果是因为之前我跟宋总的关系,您在针对我,那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跟宋总有什么联络,您不能这么断了我的路……” 两人见宋飞澜进来,陶源对甄璃说了一声:“好的,情况我知道了。”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甄璃却不走,还坐在那儿,已经哭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宋飞澜听出她刚刚的话音,也不禁有些疑惑地看向陶源,就听见她继续说:“您别敷衍我,既然宋总来了,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说实话,我在宋总跟前连个前任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个前炮友,知道您二位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陶总,您要是因为这个针对我,这醋吃得也有点儿太源远流长了吧?” 宋飞澜一愣,不知道她找陶源是为了说这个,登时脖子一缩就想重新退出去。甄璃却站起来,一只细瘦的胳膊轻轻抓住他的手,一边哭一边说:“宋总,您自己跟陶总说,当初是不是您亲口答应我要我演《武后传奇》的?就算不是女一,也得是女二。是不是您说的?” 这宋飞澜哪儿能知道,他都已经失忆到十一年前了。 甄璃见他不答话,郁闷透了,一边在心里骂他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种马,一边又想博得他的怜惜,她跟宋飞澜的时间不短,知道他心软,因此哭得更加楚楚动人,差点儿就靠到他肩膀上了。 宋总一脸惊恐,赶紧往旁边跳了一步,跟这女妖精划清界限,以免陶助理误解。 甄璃看着他那怂样儿,简直失望透顶,脸上神色一变,也不装了,抹了把泪说:“事已至此,《武后传奇》我就不想了,这连续两个月都不给我派活儿是什么意思?原来签的广告也黄了,演出也不让演了,电视剧剧本都不给我看了。陶总,咱们签了合约的,您这以权谋私也太过了吧?” 宋飞澜一点儿内情也不知道,跟着她把目光转到陶源脸上,似乎也很疑惑这是为什么。 “之前给你接了综艺节目,是你自己嫌脏嫌累给推了,广告商那边不是公司能做主的,当初合同签的只签了那么长时间,到期了别人不想续约,我们也没有办法,还有电视剧……”陶源像是很不想跟她废话了的表情,坚持着继续说完了:“给你看剧本,你自己嫌角色小不想接,我只能理解为你想休息一段时间了。你不要什么都扯到以权谋私上,你是为公司赚钱,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甄璃最后走的时候还一脸怒气。宋飞澜回头看着老板椅上的陶源,那边表情不怎么好,肯定是有点生气的,谁这么一大早被闹到办公室里吵一架也得生气。宋飞澜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老公?” 陶源可能有点不想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刚刚是不是也怀疑我以权谋私了?” “……”宋飞澜没想到那样细微的表情也能被他看到眼里,顿时龇牙咧嘴了一番,小声辩解:“那……那也情有可原啊,要是我,我就肯定以权谋私了。你不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要是你前任跟咱们俩在一个公司里,我肯定要把他轰走。” “她不是你前任。”陶源还有些气不顺,但好歹伸手揽住了宋飞澜的腰,轻轻摸了摸,叹了口气。 宋飞澜回头看了一眼门关着,屁股一撅坐到了陶源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说:“老公,你不能因为我没有犯过的错误而迁怒我啊,我十七岁的时候又没有跟什么女艺人暧昧不清。咱俩好的时候我可是从身到心都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能这么……这么……”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最后说:“反正你不能因为这个跟我生气。”说完又亲了亲陶源的鼻尖,补充道:“谁生气谁就是小心眼儿。” 陶源本来还憋着一口气,现在被他逗得又忍不住翘起嘴角,抱着他的腰亲了亲他,心想着: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恢复记忆,千万…… 俩人在公司里待了一天,晚上回家的路况还行,一路都没堵车。宋飞澜怕陶源还在为早晨的事生气,一路上努力讨好他,口水都快说干了:“今天竟然没堵车诶……” 他的话音刚落,陶源驾驶着车子正在过一个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交通信号灯上左转的指示灯还亮着,车子正沿着往常的轨迹拐着大弯由南驶上西边的车道,刚走了一半,北边向南的车道里,一辆大货车忽然失控了一样疯狂地朝他们驶来,陶源注意到时只来得及补了一脚油门,下意识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便听见砰得一声巨响。 一切都像电影的慢动作回放,陶源被车子的惯性带动着向前撞,安全气囊整个打开牢牢抵住他,让他连回头看宋飞澜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只听到副驾驶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地喊叫,之后便归于寂静。陶源整个人吓得发抖,不住地喊:“飞澜!宋飞澜!宋飞澜!你回答我……” 他们的整个车身向左被拖行了四五米的距离,车屁股粉碎。陶源人还清醒着,伸手往右摸,宋飞澜那边已经没了声响。陶源的喉咙颤抖着,声音被堵得发闷,急切地喊他:“飞澜,别跟我开玩笑,回答我,你没事,对不对?宋飞澜……” 交警和救护人员很快赶到,陶源被拉出驾驶室时,整条右腿鲜血淋漓。他扯着身子看向宋飞澜那边,人已经被抬上了担架,身上只有少量血迹,陶源跟着上了救护车,坐在宋飞澜边上,握着他的手,很久说不出来一句话。 到医院的时候,护士要为他检查身体,陶源也不要,一直跟着宋飞澜的移动床。有的人车祸之后行动如常,但其实已经伤及脏器,是大事,旁边的医生护士都劝他赶快去就医,陶源就是不听,直到宋飞澜一切检查如常,医生判断说大概是脑震荡导致的昏迷,他才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去做检查。 宋家的人已经惊动了,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接到陶源的电话,那边宋东来还是有些担心的,问:“怎么又出车祸了?人伤到没有?” “飞澜脑震荡还在昏迷,医生说大概一会儿就醒了。”陶源坐在宋飞澜的床边,他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举着电话给宋东来回话:“我们正在过十字路口,一辆大货车是直直朝我们撞过来的,十字路口有监控,但是司机逃逸了。” 宋东来身后跟着程蔓芳和宋飞卿赶到医院,宋飞澜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有些不舒服,恶心想吐,陶源正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抓着他的手,见宋东来过来,叫了一声:“爸。” 宋飞澜身上只有几处擦伤,连包扎都不用,宋东来说:“人没事就好,你们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跟家里说,让你阿姨准备。” 程蔓芳也答应了一声:“对,小陶,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一家子正挤在病房里说话,阮爱浓也过来了,这回可能是真有点着急,脸上的妆竟然不怎么服帖,像是卸了一半赶过来的。大小老婆撞了个正着,宋东来有些尴尬,阮爱浓像没看见似的越过他们,来到病床前,摸了摸宋飞澜的脑袋,说:“我以为你这回又要昏迷个把月。” 第三十二章 宋飞澜抬头看了阮爱浓一眼,沉默半晌,刻薄的话到嘴边滑了个圈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程蔓芳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仪态万方地走出了病房,端的是正房的范儿。宋东来尴尬地看看左右,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对上宋飞澜的脸,说:“你有什么事儿跟你妈说。” 好半天,宋飞澜才露出个无奈的苦笑,说:“我这儿没事儿了,您回去吧,有陶源呢。” 宋飞卿还在场,宋东来只好悄悄瞥了阮爱浓一眼,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着,车祸的事我叫人处理。”又叮嘱陶源:“好好照顾他。” 陶源点点头将他们送走,阮爱浓还留在房间里,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宋飞澜说:“妈,您全须全尾儿的,站会儿,陶源腿上刚刚缝了针,伤口都深到骨头了,您让他坐会儿。” 阮爱浓坐在那儿没动,指了指靠墙的沙发说:“那不是还有沙发吗?让他坐那儿,我有话跟你说。” 陶源并不与她计较,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宋飞澜看了他一眼,说:“还没吃晚饭呢,不然你打电话叫个外卖?” 陶源便拿起手机打电话叫外卖。阮爱浓坐在那儿拢了拢自己单薄的羊绒毛衣,说:“两次车祸间隔不到半年,儿子,妈妈不相信你运气这么背。” 宋飞澜苦笑:“那您觉得呢?” “反正跑不了宋家那几个。”阮爱浓出来得太急,穿得太薄,此时冻得直抖。“你要是没了,将来当家的就是宋飞卿,只有可能是她们干得。” 宋飞澜摇摇头:“这事儿您别掺和了,以后再说。” “你就是整天拿着个没出息的样子!将来等你一穷二白的时候,看谁还稀罕你!”阮爱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完踩着兔绒拖鞋走了。 陶源已经订好了餐,见她离开,才缓缓舒了口气,坐到宋飞澜旁边,说:“饿了吧?我订了小米粥还有蟹黄包。” 宋飞澜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抿着嘴点了点头,说:“还行,不是特别饿。” 陶源摸了摸他的脸,掌心温热,慢慢抚过宋飞澜的眉毛、眼皮,最后从鼻梁滑到他的嘴唇,轻轻摩挲了两下,像怕他跑掉一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描摹他的轮廓。 宋飞澜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灼热地快喘不过气,垂着眼皮,便看着陶源的胸膛慢慢靠过来,干燥起皮的嘴唇印在他的眉间,像对待什么珍宝似的轻轻吻啜,又沿着他的鼻梁向下,最后停在嘴唇上。宋飞澜两手紧紧抓着被单,按捺住自己不安的身体,最后颤抖着张开了嘴,让他的舌头滑进来。 说实话,要是回到半年前,宋飞澜死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跟陶源走到一起。陶助理每天对着他的表情就差把‘我看不起你’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宋飞澜虽然有点欠,但亏吃多了,长大以后也长了点儿记性,轻易不去招惹别人,尤其是这种一米九二大高个儿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好惹的人,竟然在医院里整整守了他两个月,亲妈都没这么深情厚谊。 他整个人被抵在床头,微微仰着脑袋,陶源像只不知餮足的饿鬼,连他的灵魂都想吸出来,还用牙齿轻轻捻弄他的唇瓣。宋飞澜不自觉伸手去抓他的腰,手指紧张地颤抖着。 陶源松了口,用舌头舔舐刚刚咬过的地方,双臂仍紧紧箍着他,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宋飞澜被箍得有些疼,心里却像有了依靠,慢慢放松,双手试探地环住了陶源的腰,张开嘴回吻他。 两人的鼻尖磨在一起亲吻了一会儿,直到病房外响起敲门声才分开。陶源起身去取外卖,宋飞澜靠在床头轻轻喘了口气,心脏还在快速地跳动着,他在想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到底该怎么办?实话实说?他以前那么渣,万一陶源要离婚怎么办?陶源个恋童癖,只喜欢那个十七岁纯洁的小男孩儿啊…… 恋童癖没等他想清楚,已经提了一袋外卖回来,宋飞澜打量着陶源被病号服遮住的伤腿,说:“你腿受伤了,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别动,下回我去拿。” 陶源没说话,用大拇指擦了擦他嘴角的口水,眼睛里的深情和不舍温柔地快把宋飞澜融化。他本来还在挣扎,一对上这双眼,马上就只想着臣服了。心想:我还挣扎什么?有什么可挣扎的?只要陶源爱我,我就算装一辈子十七岁也没什么啊? 可万一哪天陶源发现了呢?到时候指着他的鼻子骂臭不要脸……该怎么办? 一个是灿若朝霞的少年,一个是混沌得像路边臭水沟的老大叔,他怎么说?陶源说不定得再叫辆车给他撞回来。 宋飞澜脑袋还有点晕,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垂着眼去拿桌上的筷子。陶源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他,叫宋飞澜都快以为自己露馅儿了,心虚地问:“你看着我干嘛?” “是不是还难受?” “有点儿。” “我喂你?” “不……不用了。”宋飞澜被自己的口水卡了一下,想了想又臭不要脸地说:“你亲亲我就行了。” 陶源脸上绽出个笑容,宋飞澜几乎被这个笑容晃了眼,他眼神躲闪了一下,一只手抠着被单。 陶源说:“叫声好听的。” “老老……老公。”宋飞澜结结巴巴喊出来,这回是真有些羞涩了,他当了小半年的十七岁少年,恍然回神,尽管成年后也放荡不羁得狠,可对着陶源,他却实在演不出来。那些甜到起腻的爱称,宋飞澜都没想到十七岁的自己会那么少女心。 陶源看着他笑,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宋飞澜不自觉蹭了蹭,扬起下巴抬头索吻,陶源便对着他的嘴巴吻下来,这次没有深吻,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两下,稍纵即逝,却很温情。 宋飞澜勉强陪着他吃了一点儿,又跳下床收拾食物垃圾,叫陶源躺着休息。不过一会儿工夫,宋飞澜丢完垃圾回来,陶源已经累得歪在床头快睡着了,他的神经一直从车祸绷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疲倦了。 窗外又下起小雨,宋飞澜关了一盏灯,只留一根昏暗的灯管,又走过去关上窗子,将淅沥沥的雨声隔绝在外。床上的人听到声响醒过来,向他抬了抬手,说:“一起睡。” 宋飞澜便爬上床,挨着他躺下来。陶源侧身将他搂进臂弯里抱紧,宋大流氓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又往人怀里钻了钻,整个人缠上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满足地叹了口气。 窗外的雨声渐高,衬得病房里愈发寂静。宋飞澜偷偷摸摸正想亲亲大帅哥的脖子,谁知那管低沉的声音又在他脑袋上响起,压得很轻,像怕吓着他似的,说:“你妈的话其实有些道理,大概是真的有人想杀你。” 宋飞澜动了动脑袋,想仰头看他,被人托着下巴亲了亲鬓角。 宋飞澜问:“你也觉得是宋家那娘儿仨?” 陶源说:“虽然不确定,但她们的嫌疑确实很大。” “第一次车祸时我不在现场没法判断,但今天这次……”他顿了一下,一只手不断摩挲着宋飞澜的身体,半晌才说:“大概是有人真的想要你的命。” 宋飞澜忽然很想叫他老公,可嘴唇嗫嚅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叫出口,倒不是害羞,而是过不了心里这关,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偷了别人的幸福。万一哪天陶源知道他早就恢复了记忆,回想起此时的场景,被一个货真价实二十八岁的老男人娇滴滴地叫老公,会不会想吐? 生命就像一场宴会,座上全是来来往往的过客,你以为能过一辈子的人,可能下一秒就走了。可叫他放弃,却又实在舍不得,活了二十八年,还没谁这样对他好过…… 宋飞澜又害怕又珍惜,像手里攥着一捧沙,既不敢握紧,又舍不得松手,可无论他怎样小心,沙子始终簌簌得向下落。他轻轻蹭了蹭陶源下巴,两条腿向后蜷着,生怕压到他的伤口,语气故意装得娇俏:“我一个废柴,怎么会有人想杀我?” “就算是废柴,也是我的废柴,又好看又可爱的废柴。”陶源捧着他的脸,又去吻他,舌头探进去搅弄,发出啧啧的口水声。宋飞澜不自觉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心想:算了,能装多久装多久吧,即便有一天陶源发现了要揍他,有这么一段日子也值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宋飞澜的上衣扣子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胸膛,上面还有擦伤,他仰着脸与陶源激吻,嶙峋的下颌骨从耳边延伸出一条流畅的曲线,非常好看。 陶源的手抑制不住地抚摸他,不知按到了哪里,宋飞澜吃痛哼了一声,两人才停下来。陶源问他:“疼?”又低头去检查刚刚按压的地方。宋飞澜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他伸手碰了碰陶源的下体,发出一声嬉笑,说:“你硬了。” 陶源笑着与他对视,两人鼻尖碰在一起,像是斗鸡眼。“帮帮我。” “腿上的伤不碍事?”宋飞澜一边伸手去帮他,一边说。 陶源不理他,只是去亲他的下巴。宋飞澜笑着把自己的也凑上去,两人放在一起伺候。 宋大流氓风流一时,可如此明目张胆道德沦丧地在公共场合偷欢还是第一次,爽完了以后才有点脸红。陶源一边拿纸巾擦他的手,一边笑着说:“技艺有长进。” “……”宋飞澜有点心虚:早知道刚刚就表现生涩一点了,手法这样娴熟,一看就是老司机…… 陶源倒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清理了两人的下身,又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鬓角,才说:“睡吧,天大的事睡醒再说。” 宋飞澜枕在他胳膊上,又偷偷摸了摸他的胸,心想:陶源哪点都好,就是太过壮硕,反攻无望。不过这时候宋飞澜也不敢想太多,毕竟将来要是被陶源发现他不是小鲜肉而是大流氓,再加上反攻这条罪名,大概能被诛九族,被打他是不怕,就是怕被骂,宋总的老心脏实在受不住…… 两人在医院住了两天,宋飞澜装得小心谨慎。出院时是宋东来的司机来接,他们俩车祸的那辆车已经被撞得报废,宋飞澜站在车门前心有余悸,说实话,任谁出两回差点儿被撞死的车祸都得害怕。 陶源腿上虽然是皮肉伤,但伤口见骨,还是得好好养养。好在宋飞澜当初那副拐还没扔,俩人能替换着用,陶源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问:“不然我们步行?或者坐公交车?” 宋飞澜看了一眼他的瘸腿,想着自己还是把幽闭恐惧症、乘车恐惧症那些乱七八糟的症状先放一放,等他老公腿脚好起来再作死。 肇事司机还在逃逸,陶源伤着,宋飞澜也没心思研究谋杀那些事,整天忙着在他面前装未成年,有时候装得他自己都快吐血。 《武后传奇》从一月初到现在,拍了将近两个月,中间除了男主角那件事,其他倒还顺利,就是电视剧拍了大半,买家却还没找到。这段时间正严查古装剧,之前也有部唐朝的剧还没开播就被广电削成了《大头传》,电视台都不愿冒险接手。 陶源在家里病假也不能好好休,每天电话不离手,后来竟然准备坐轮椅让宋飞澜推他去公司。彼时宋总老黄瓜刷绿漆刚梳了个非常时髦的苹果头,晃着脑袋想让陶源夸他,没想到陶助理不单没夸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挂了电话就说:“再这样下去不行,今天下午去公司吧。” 宋飞澜丧眉搭眼地说:“你瘸个腿去什么公司?” “已经好了,肉都长住了。”陶源掀开裤腿让他看,那里缝了好几针,连纱布还没拆。 宋飞澜不干,一把撸了脑袋上的小辫儿,说他:“钱到什么时候都赚不完,实在不行让我爸动动关系,不就是一部烂电视剧吗?至于你冒着生命危险加班加点吗?” 陶源听他说完,蹙眉看着他不说话,半晌,宋飞澜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嘴里拐了个大弯儿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让我怎么活?我不就成鳏夫了?” 第三十三章 陶源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说:“就一个小口子,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宋飞澜刚刚险些露馅儿,此时已经不敢反驳,只是撒娇卖乖:“我刚刚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陶源回忆了一下他脑袋上扎着冲天揪的样子,评价:“像演相声双簧的。” “……”宋飞澜一腔柔情喂了狗,不想说话。 陶源腿伤未愈,宋飞澜舍不得让他拖着瘸腿去厨房做饭,可自己手艺又不行,只能坐在那儿剥剥水果。陶源说:“今天中午只吃水果吗?” “我叫了外卖。”宋飞澜塞了一小块连橘络都撕干净的橙子到他嘴里,莫名觉得陶源可能察觉了什么,车祸之前的金牌老公从来不会这么跟他说话的。 陶源连续被他喂了橙子、草莓、芒果……吃了半肚子水果,实在塞不下了,说:“一会儿午饭该吃不下了。” 宋飞澜转过头去看他,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亲亲我。” 陶源不明所以,问:“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喜欢接吻?” 宋飞澜说了一句不久前说过的话:“你吻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你很爱我。” 陶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宋飞澜点得外卖到了。两人吃过午饭,下午宋飞澜推着陶源去公司,故意说:“你还记得咱们结婚之前,你推我来公司吗?” 陶源笑着点了点头,说:“你身上好像长了跳蚤一样,伤了腿也坐不住。” 宋飞澜心想,难道我现在也要学跳蚤?他到底快三十了,哪有小孩子的精神头,虽说表面上看着风流不羁,其实内里还是稳重了不少,半晌没说话。陶源约了人谈事情,宋飞澜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各种新送过来的剧本。过了一会儿,他手机响了,阮爱浓问他:“肇事司机捉到了没有?” “没有。”宋飞澜翘着腿架在桌子上,仰头靠在椅背上说。 “你就是不上心!还想再被撞一次是不是?” 宋飞澜伸着脖子发出了一声要死不活的哀嚎:“妈,不是我上不上心,警察都没辙,我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要是真有人想杀我,这招也太傻了吧?两次都用车祸,我就不信他第三次还能用车祸。” “到时候你都被撞死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只能到阎王殿去讨说法了!你不知道汽车是移动的凶器吗?”阮爱浓骂他。“也就是我替你筹谋,要靠着你自己那个白痴脑袋,死多少回都不知道!” 宋飞澜不知道阮爱浓这么多年筹谋出了什么,反正他已经九死一生鬼门关外走过两回了,等他挂了电话,陶源在外面还没谈完。宋飞澜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坐回了老板椅上发呆,他对自己的办公室很熟悉,里面的一桌一椅都是他刚开业时雄心壮志亲自布置的。可他又确实不是一块经商的料,除非让他去跳舞,否则这辈子大概注定要当个富贵闲人。 宋飞澜手指下意识地点着鼠标,打开了硬盘里的一个视频,那是他高考前参加的一个舞蹈大赛的录像,他每次发呆的时候都用来当背景音。那场比赛他得了第二名,直接被中央舞蹈学院录取了,可他爸不让上,说那都是末流,当个爱好还行,要是真当成职业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后来他便出了国,这段视频倒是一直小心翼翼保存了下来。 他发了半天呆,想着陶源中午吃饭时的表情。陶源喜欢乖巧听话的小孩儿,那他以后学得乖巧听话就好了,虽然他一贯也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明天中午学着给陶源做饭吧?否则每天这么无所事事的,陶源在外面工作,回家连一口热菜也吃不上,以前他年龄小还算可爱,陶源爱着他让着他,现在都成大叔了,总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哪天被发现真相,他估计连一句好也落不着…… 宋飞澜不觉得自己卑微,但说实话,他是有些可怜自己的…… 初春的晚风还有些急躁,宋飞澜打电话叫秘书下楼去买了两盒马卡龙和咖啡上来,一盒放在外间陶源的办公室,一盒送到他屋子里来。 陶源那边大概已经结束了,见他叫秘书买东西,自己扶着轮椅送进来,宋飞澜正翘着脚打瞌睡,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睡着了?” 宋飞澜立刻清醒过来,把脚放下,使劲睁了睁眼,看向他:“你谈完了?” 陶源嗯了一声点点头,又问他:“刚刚看剧本了?怎么样,有看中的没有?” 宋飞澜刚才只是略翻了翻,单看他之前出品的那些烂片就知道,他是没什么挑剧本的眼光的,不过陶源既然问了,他也答了一句:“没看见什么特别出彩的。事情谈妥了?” “还没有。”陶源摇了摇头:“不是一两次见面能解决的。” 宋飞澜之前拍得都是狗血偶像剧,这种剧既不会被广电卡,广告也是随便植入,又好卖,倒是从没经历过陶源这样的困窘,都是开拍没两天就跟电视台签好协议的。他看着陶源蹙眉的样子,也不敢再放什么厥词,只是打开了马卡龙的盒子和咖啡杯盖,说:“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加个下午茶?” 两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陶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文件,见宋飞澜翘着脚陪他,说:“不然你上楼去跳舞吧,不用管我了。” 除了失忆的那段时间,宋飞澜已经很久没练过舞了,练了也上不了台,也没法儿表演。当初他刚跟邢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喜欢看他跳舞,小男孩儿那样又酷又帅,可到后来长大了,就慢慢不喜欢了,觉得他不务正业,没担当。 宋飞澜记忆丰满的脑袋里像幻灯片似的车水马龙过了一遍,最后喝了口咖啡,说:“那我上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又捏了个马卡龙到嘴里,好似真的心情愉悦,其实刚走到舞蹈室门口他就停下了。 他常用的那间屋子里已经有几个练习生在练舞,见他过来都停下来,喊:“宋总。” 宋飞澜摆摆手,说:“你们继续。”然后端着他的咖啡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那儿,想点支烟,又顾忌到自己现在十七岁的心理年龄,到底怕陶源发现,抿抿嘴,怏怏地抄起了手。 这几天阴雨连绵,几支刚刚冒出新芽的树枝都被雨柱打折了。宋飞澜看了一会儿雨,又看了一眼表,还有两个小时下班,屋里有乖觉的练习生主动过来找他:“宋总,您过来指导指导我们吧,我们刚来,什么都不懂。” 宋飞澜没什么架子,对小练习生们也和蔼可亲,只是从没人敢这样请他指导。大概是前段时间练舞时给他们造成的印象,新人便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发出了邀请。宋飞澜抬头看了他一眼,长相不错,倒是块当明星的料,想了想左右无事,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去向陶源交差,便点点头答应了。那练习生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当即有些紧张,笑着与他搭话。 宋飞澜罕见地沉默,两人走到舞蹈室,里面还站着两个练习生,都跟他打了招呼。宋飞澜说:“先跳一段儿看看。” 三个人确实都是新来的,最长的只在公司待了三个月,别说跳得好的,连把动作全套扒下来都不能。宋飞澜叹了口气,开玩笑说:“你们舞蹈老师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一支舞都没教会?” 三人都有些紧张了,不敢说话,宋飞澜也只是玩笑,脱了外套,竟然亲自上阵指导了。他先把三人磕磕绊绊的那支舞跳了一遍,因为是入门级练习曲,没什么高难度动作,单单是几个简单的wave都被他跳出自己的风格,懒洋洋地优雅。 三个人争相鼓掌,捧他:“宋总您跳得真好。” 宋飞澜淡淡笑了笑,又给他们示范分解动作,叫他们跟着学,不到两个小时,竟然也真学了个半半拉拉。陶源站在舞蹈室门口的时候,他正在帮他们抠动作,一抬头才看见他,陶源的脸色却不太好,说:“我以为你在自己练。” “老自己练也没什么意思。”宋飞澜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还没觉出这话的毛病。 陶源说:“下班了,回家吧。” “好,你等会儿,我推你下去。”他扭头又叮嘱那三个练习生:“勤练着,明天过来检查。” 陶源已经转身走了,他嫌坐着轮椅不好看,硬是走了几步路坐电梯上来的。宋飞澜便忍不住唠叨他:“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你别不当回事儿。” 陶源也不说话,他心里是有些膈应的,宋飞澜之前的风评实在不算好,如今脑袋里那些记忆大概又悉数找回来,他实在不知道这条名曰风流的标签是不是还刻在他的骨上。 两人回家时是打车,陶源勉强咽下了胸中的那点怀疑,说:“不然你明天不要来公司了,我早上跟电视台那边有个约,办完事就回家,你跟着也无聊。” 宋飞澜正想大展拳脚为他做顿午饭,便点了头,笑着说:“也行,那你别逞强,张秘书会开车吧?不然让她接送你。” 第三十四章 晚上两人都不想再吃外卖,陶源手把手教宋飞澜煮了一锅粥,又买了两个肉夹馍当干粮,算是对付过了一顿饭。 第二天早晨,阴雨连绵的早春终于放晴。宋飞澜枕着手臂躺在床上,一边看着陶源在床边穿衣服一边说:“上班之前一定记得吃早饭,我一会儿给张秘书打电话,叫她给你买了送到办公室。” 陶源点点头,打着领带说:“你自己也别忘了吃,楼下就是一家早餐店,要是不想下楼,冰箱里有我做好的三明治,你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还有牛奶。” 宋飞澜笑着从床上坐起来,光着上半身冲他招了招手。陶源便弯腰靠过来,宋飞澜拉着他的领带,十指翻飞帮他打好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又拽着那个刚刚理好的结,在陶源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像个正宗的人妻受那样叮咛:“坐轮椅,别逞强不当回事儿。” “知道。”陶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再睡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待陶源出门,宋飞澜也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几分钟啃了冰箱里的三明治,凭着传说中‘早晨买菜最新鲜’的信息,穿着一身大红的羽绒服,坐反了一趟公交车,又凭着双腿走回去,一路杀到超市门口。 单看他选得这个购物场所就知道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真正的行家都到菜市场去,没见哪位家庭主妇一大早去超市买菜的。而且早晨八点超市连门都没开,宋飞澜哆哆嗦嗦跳着脚进了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避风,要了碗热豆浆,配着半个多小时前还未消化干净的三明治,算是打发了他多灾多难的胃袋。 他拿着头天晚上上网查阅的‘新婚主妇拿手菜’,又对了一遍要买的菜品清单,终于在九点零一秒,满脸自信地踏着祥云冲进超市里。那双养尊处优从未沾过俗务的手,纠结地点着货架上的圆白菜、大白菜、小白菜,挑兵挑将好似在做一道完全没有见过的拔高题。他皱着眉瞅了一圈,在这群好似一个妈生得但又长得不是那么一致的兄弟姐妹里严苛地挑选出一只跟菜单上长得最像的白菜。之后的购物旅程如上述程序循环往复,宋总盯着货架上的蔬菜们满脑袋毛线,已经完全记不得哪个是哪个了。 待他走出超市大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宋总作死的乘车恐惧症爆发,又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命,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公交线路一无所知,未免赶不上给亲亲老公做午饭,最终还是保守的选择了两腿蹦回家。 厨房的战局远比买菜时焦灼得多,宋飞澜穿着围裙很像那么回事地将一盆切得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白菜倒进冒烟的油锅里,原本平静的假象立刻被打破,灶台上噼噼啪啪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宋总一手抄着铲子一手举着锅盖像一只吓得炸了毛的猫咪一蹦两米远,幸亏是厨房够大,要不然还真容不下他,这场面换个布景完全能无缝衔接进灾难片。待活蹦乱跳的油点子安静下来,他才鼓起勇气试探地往锅前伸了伸脑袋,一半白菜被不负责任的厨师惊慌之中倒在灶台上,剩下的一半由于没有及时翻炒,油温又太高,已经散发着焦糊的香气安静地瞑目在炒锅里。 然而满怀爱意的宋总并不放弃,好在作为一个读过野鸡大学的知识分子,他的时间统筹能力还算及格,立刻决定先把排骨炖进锅里。虽然这个过程依然手忙脚乱,甚至在焯排骨的过程中烫坏了他指节纤细的小嫩手,最终的结果却是有惊无险地炖进了锅里。由于酱油、花椒、八角等调料严格按照菜谱以克称量,炖锅里飘出的味道竟然还不赖。宋飞澜舔了舔自己烫起包的小手指,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最初计划的三菜一汤到了精简成一菜无汤,机智的宋总立刻打电话叫了两个外卖凑数。 桌上的摆盘显而易见地用心,宋飞澜甚至像从前他最讨厌的饭前拍照一族那样,跟自己做得排骨合了个影。 十一点四十分,原本答应谈完事情就回家的陶源杳无音信。十一点五十,宋飞澜接到他的电话:“要跟电视台领导吃个饭,你自己叫个外卖好不好?” 说不失望是假,没有什么比费尽心力花了一上午时间专门为一个人鼓捣出一道菜,最终对方却无缘品尝这样的事更让人失落了。宋飞澜心里难过得要死,一张嘴却连提都没提这件事,只是说:“好,那你中午多吃点儿,腿伤也注意着,别喝酒,别吃羊肉、辣椒那些。” 陶源自然说好,也叮嘱他吃饭仔细。 挂掉电话,宋飞澜原本兴致勃勃的一张脸立刻垮下来,独自对着餐桌上的饭菜,有种昨日重现的苍凉。他叹了口气,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尝,调料没入味、内里有腥气、肉质粗糙、纤维质硬难嚼。宋飞澜舔了舔嘴巴,把那盆菜丢到一边,心想:幸亏陶源没回来吃饭。 他潦草地填饱肚子,开始着手收拾厨房里的残局,排骨倒掉,早晨买得菜全扔了,灶台擦干抹净,地板也拖了两遍,一切回归原位,没人知道他今天上午在家里上演过一出闹剧。 陶源忙完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身上明显带了酒气。宋飞澜把他扶到床上,叹了口气,像所有不得不等待醉酒丈夫回家的伴侣一样,无可奈何又任劳任怨地伺候他醒酒。然而当这个认识出现在宋飞澜脑海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他们是合理又合法的婚姻关系,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这样等待陶源醉酒回家。 陶源只是薄有酒意,躺在床上懒得动弹,宋飞澜帮他脱了西裤,检查了腿上的伤口,发现没有裂开,才松了口气帮他盖上被子。又冲了杯蜂蜜水叫他喝,嘴里问:“难受吗?” 陶源摇摇头,脸上红红的,握了握他的手说:“我睡一会儿。” 宋飞澜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把中间皱起的川字轻轻揉散。 这一下午陶源睡得时间不短,宋飞澜还以为他要直接睡到第二天早晨。快到晚饭的时间他才醒,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走出来,宋飞澜刚买了晚餐回来,身上还裹挟着室外的寒意,刚脱掉外套,见他出来,问:“难受吗?” 陶源摇摇头,大概是睡得久了有点晕,却还记得问他:“你中午吃了什么?” 他拿了碗盘出来,把饭菜摆好,随口说:“醋溜白菜、红烧排骨还有西红柿炒鸡蛋。” “那就好。”陶源拖着步子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出来坐到餐桌前,不像对外表现得那么强势坚硬,有些萌萌的刚刚睡醒的迷茫。 宋飞澜忍不住走上前去亲了他一下,陶源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腰。 一个人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两个人吃却是为了生活。宋飞澜明显比中午更有食欲,结婚这段时间,他起码胖了三斤。陶源因为中午醉酒,倒是没什么胃口,只是陪着他喝了碗粥,就算结束了。 宋飞澜收拾了碗筷,两人像平常那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陶源说:“电视剧卖出去了,今天中午签得约。” “真的?”宋飞澜有些惊喜,回头看他。陶源为这部戏花了很大心血,是朝着赶超《甄嬛传》做得,虽然观众口味难测结果不好说,但在卡汉唐剧卡得吐血的今天,能卖出去已经非常不错了。“上星吗?”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宋飞澜十七岁的时候可不懂电视剧上星不上星这些。 陶源像是没察觉,自然地往后接了一句:“没有,先在地方台播一轮,之后看看收视,加大宣传力度再争取上星。” 宋飞澜问完意识到自己失言,但看到陶源的神色又不像注意到了什么,便稍稍放下心。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剧,宋飞澜伺候着陶源洗澡,他伤了腿,只能盆浴,把伤腿翘在浴缸外。宋总从小到大没伺候过人,多少有些手忙脚乱,把那条伤腿小心翼翼缠上保鲜膜,才开始帮他擦洗身体。 陶源说:“我自己来吧。” 宋飞澜擦澡的动作像在给猪褪毛,陶源忍了一会儿,实在有点疼,说:“……轻点。” “你刚刚的语气好像遭到蹂躏的小受啊。”宋飞澜笑嘻嘻地跟他玩笑。 陶源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警告他不要试图谋逆。 给陶源洗完澡,宋飞澜自己也冲洗了一下,由内而外,费了不少功夫。等他摸到床上的时候陶源已经闭上了眼,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他小声问了一句:“睡着了?” 陶源含糊地答了一声:“没有。” 宋飞澜咧嘴淫笑起来,一只手摸到他胸口捏了捏,又向下滑。陶源捉住他的手:“我腿上还有伤呢。” “没事,我自己动。”宋飞澜豪放地说。 “……”陶源只好无可奈何松了手,还配合着他互相爱抚了一会儿。 宋飞澜看出陶源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高,想了想,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陶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紧制止:“别!” 宋飞澜只当他害羞,自顾自地褪下他的内裤做了下去,陶源却真有些生气了,腾地坐了起来。宋飞澜不明所以,手脚并用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一张脸因为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憋得通红,微微笑着说:“害羞啊?” 陶源的脸色有些冷,说:“不要那样做。” 宋飞澜结婚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慌了神,过了好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嘴,自嘲地笑了一下,眼底有些泛红,说:“我没有对别人做过这事儿……除了你,也没当过下面那个。”说完,他抱着一只枕头跳下床,去了客房。 第三十五章 原本暖到发烫的被窝里只剩下一个人的体温。 陶源坐在那儿无奈又愤恨地锤了一下床,最后拖着伤腿走出了卧室。客房的门紧紧闭着,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里面没人应声,他拧了一下门把手,没锁,便直接推门进去。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依稀可以看到床上蜷着个人形的包,他对着那个包喊了一声:“飞澜?” 宋飞澜没理他,背对着门侧躺着,脑袋拱了拱埋进被子里,似乎是不想说话。陶源走到床边坐下,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到被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飞澜没动也没支声,陶源便弯腰凑过去看他,低声道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回去睡觉吧,好吗?” 轻薄的棉被把宋飞澜从头到脚兜起来,陶源去扯他头顶的被角,宋飞澜在里面死死拽住不放,闷闷的带着鼻音说:“陶源,你先别急着道歉,你知道我恢复记忆了,以后这种事儿还多着呢,咱们都想清楚了再说。” 陶源坐在那儿没说话,想起结婚前有一次跟宋飞澜吵架,当时他也是躲在被子里,只是年龄小好哄,一碗豆沙汤圆就把他收买了,这次不知道要多少碗豆沙汤圆才行。 宋飞澜躲在里面一直没动,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似乎没有再哭,声音很冷静地说:“回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陶源脱了鞋子,翻了个身跟他一起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压着被子的一角,说:“给我分点被子。” 宋飞澜没动也没说话,陶源便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低声说:“别生气了,是我的错。”他认错认得利索,宋飞澜却不敢当真。今天因房事而爆发的矛盾不过是冰山一角,以后每当陶源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对照如今的种种,都会心怀芥蒂。 陶源伸手把他头上的被角拉下来,探头去亲了亲他汗湿的脸颊,说:“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原谅我,好吗?” 宋飞澜的喉咙里卡着一句话没有问出来:你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如所有床头吵架床尾合的夫妻,似乎只是发生了一场微不足道一句道歉便可以了结的小矛盾。宋飞澜在陶源的怀里轻轻翻了个身,借着客厅照进来的微光看他俊朗的眉眼,颤抖着嘴唇悄悄凑上去亲了亲。 第二天早晨,陶源轻手轻脚爬下床,宋飞澜也已经醒来,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闭着眼装睡。 陶源上班之前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宋飞澜知道,那个吻还是饱含爱意的,起码是对十七岁的自己的爱意。待听到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才从床上爬起来,客房的床头柜上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中午回来吃饭,欢迎老公送爱心加餐。” 陶源这是给他递了一个台阶。 宋飞澜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虽然他脑袋里还没有做好决定,手脚却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查询从家里到寰宇的公交线路了,等他坐上公交车,手里还提着五斤微辣的酱鸭脖子。 公司里走来走去全是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看见他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宋飞澜蹙着眉上了楼,放了一份鸭脖到张秘书的桌上,问:“今天公司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 连一向爽利的张秘书都有些吞吞吐吐,半晌才说:“您自己看微博。” 宋飞澜刚打开手机,就听见办公室里文件夹哗啦啦摔落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微博刷新的提示音响起,他低头一看,热门第一是甄璃跳槽的消息。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上面是甄璃用自己账号发得一条声明:“关于老东家的事,我不想多说,小女子人微言轻,只能说问心无愧。从今天起,只记恩不记仇,感恩。” 宋飞澜皱着眉看了半天,最后咧了咧嘴,说:“她写得这是个什么鬼?新公司的公关是吃屎的吗?语句都不通顺。” 张秘书在一旁闻了闻袋子里酱鸭脖的香气,说:“大概就是为了证明是她自己亲手写得吧?” 陶源估计也是今天才知道,刚刚摔了一沓文件,现在没了声儿。宋飞澜问张秘书:“谁在里面?甄璃的经纪人?” “宋总,甄璃经纪人跟她一起走了。”她似乎有点怕他生气,小声说。“是公关部和法务部的人在里面。” 宋飞澜非常短促地叹了口气,没说话,推门进了陶源的办公室。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商量对策,宋飞澜把剩下的那两斤鸭脖放到陶源的办公桌上,听见公关部狗屁不通地说:“首先要进行企业形象的维护,现在网友对咱们公司的观感太差了,弄得我们很被动……” 陶源见宋飞澜进来也没说话,坐在老板椅上听着公关部的人说废话。宋飞澜靠到办公桌上,皱着眉打断他:“别说那些没用的,甄璃的合约还有两年到期,她现在找到新靠山,肯定是不会回来了。咱们国家的违约金赔偿起来有限,那么一点儿钱不疼不痒的也没什么用,再说之前公司也没少压榨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事儿过了吧,别太赶尽杀绝了。” 两位主管都没敢说话,陶源的脸色本来就黑如锅底,此刻简直冷得冒起冰碴儿,他搓了搓后槽牙,像没听见宋飞澜刚刚的话,说:“雇水军,喷死她!把违约金的钱全拿来雇水军!就算走也不能让她这么白走。” 宋飞澜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不太赞成,当着别人的面却没说什么,等两位主管出去了才开口:“何必赶尽杀绝?她怎么说也给公司卖了几年命,拍片和代言的酬劳当初都是五五分成的,咱们也没少赚,而且签约时间确实有点长,她从公司刚开张就来了。” 陶源听着他的话抬起眼皮,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平光镜片看着他:“四年捧出一个角儿,刚刚要红起来就被人掐了尖儿,之前公司给她投入的资源捧谁不好?全给杨小青,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当上影后了!” “杨小青再能也没有三头六臂不是?你不能这么说。”宋飞澜去饮水机旁给他倒了杯水,说:“喝口水消消气,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走了就走了,想走的留不住。”他其实本来还想再添一句:估计就是你前段时间一直卡资源把人给卡跑的……但看着陶源的脸色没敢说出口。 陶源本来心情就很差,宋飞澜又这样替前炮友说话,登时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却还顾忌着昨晚两人吵完架刚刚和好,压着怒火说:“你别太好说话,走她一个不要紧,要是不杀鸡儆猴,到时候公司里的艺人有样学样,全部都把寰宇当跳板,我们喝西北风吗?” “怎么可能?”宋飞澜还没意识到他的重点,说:“我们公司要是给艺人安排得资源合理,大家肯定都愿意留下来啊,和气生财嘛。” “问题的关键正是不可能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资源分配总会有偏颇,你难道要用捧杨小青的资源去捧新练习生?”他怒意已经涌上了脑门,一双眼睛寒气森森看着他,口不择言道:“还是靠潜规则竞争上岗?谁陪夜的次数多谁资源就多?” 宋飞澜怔了一下,脸刷得白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指蜷缩起来,看着陶源的眼神有些陌生。陶源也不像昨晚那样温柔小意地道歉,而是逼视着他,像要他承认什么错误一样。 宋飞澜刚刚在路上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四散溃逃,整个人僵立住,嘴唇颤抖着,手指贴着裤缝划了半天,小指上昨天烫起的皮都擦掉了也没觉察到,最终张了张嘴,像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没人指挥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他最擅长逃跑,呆立片刻,转身走了。 门外的张秘书嘴里正含了一块鸭脖,见他跑出来,刚想张嘴,人已经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了门口。 陶源也气疯了,摔了桌上的另一沓文件,过了半晌,看见桌上放着的酱鸭脖,怒气又慢慢消下去。做了个深呼吸,打电话给宋飞澜,那边没有接,很快挂断,再接着打,宋飞澜已经把他拉黑了。 宋飞澜再没脸没皮,也还是有些自尊的,他当然不是真心怪陶源,可也难免被伤到,况且今天和昨天的事都是他恢复记忆那一刻便已经预料到的,如果两人接着走下去,以后这样的事就不会少。一次两次的争吵,陶源会退步会道歉,次数多了呢?难道要等到把十七岁的宋飞澜积攒下来的感情全都消磨殆尽才算完? 不如趁着这一刻放手吧……不必到相看两厌的地步,让陶源心里还留有他一点儿好,每当想起他来还是那个心无城府活泼天真的少年,最深的记忆定格在南半球黄金海岸的那个夏天,他全身心都恋慕着他的样子…… 宋飞澜跑了一会儿,一想到要离开陶源,他的整个心脏都揪紧了,魂不守舍地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一辆敞篷车,按了一下喇叭。宋飞澜回头去看,是之前跟他一起飙车的一个富二代,姓张,外号张大仙,之前在婚礼上带头起哄吹口哨的就是他,老远喊:“宋飞澜!” 宋飞澜叹了口气走到车边上,张大仙把车门打开叫他上来,宋飞澜站着没动,说:“我现在晕车。” 张大仙跟他一起飚过车,知道第一次车祸的始末,便没再强求,把车子找了个停车位停下了,问他:“刚结婚就丧眉搭眼的?偷腥被逮到了?” 宋飞澜简直生无可恋,难道他就长了一张滥情的脸?怎么全世界都觉得他不安分?心里吐槽着,嘴上却没说什么,而是岔开话题:“你怎么来这儿了?” “来接甄璃,替她搬家,她原来不是住你们公司安排的公寓吗?”张大仙一点也没在意宋飞澜的内心感受,随口说。 “卧槽你是不是人?!半天是你替她解约的?”宋飞澜心中满满的槽点无处发泄,只想把这傻逼富二代脑袋上开个瓢。“你知不知道刚才就因为她这事儿我跟我老公大吵了一架?” 张大仙乐呵呵地:“夫妻俩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都有那一米九的大高个儿猛男了,就别再肖想这小美眉了,给我吧。” “谁肖想她了?你神经病啊?她跟我们公司有合约!” “消消气,这样,今天晚上我就把她的违约金全给你花了,行不行?给你来个女体盛宴,结婚这么长时间,兄弟替你换换口味怎么样?” “滚滚滚。”宋飞澜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打他,说:“你赶紧接人去吧,迟一步我老公可能就杀上门去了。” “靠,醋劲儿这么大啊?管你挺严吧?” “关你屁事儿?”宋飞澜又骂了他一句。“赶紧滚!” 宋飞澜溜着马路散了会儿步,发觉城市这么大竟然无处可去,心里顿时又升起一股苍凉,也不敢回家,怕被陶源抓到。又想到陶源,记起跑出办公室前他的那个眼神,又心痛又觉得他连生气都帅得惨绝人寰。宋飞澜抱着路边的树撒了一会儿泼,简直要被自己贱死。 又晃悠了一会儿,中午之前找了个宾馆刷卡住了进去。 陶源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不接,在办公室里快要急死,也没心情管甄璃的事了,拿上外套大步流星地坐上车回了家,屋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三十六章 宋飞澜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他昨晚没睡好,坐了一会儿,困劲儿上来了,连午饭也没吃,直接蜷床上睡着了。 陶源收到银行副卡消费提示短信的时候,正在给宋东来打电话,那头大概在吃午饭,接到他电话先是一愣,又问:“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就是闹了点小脾气,他要是回家了您给我打个电话。”陶源也是急病乱投医,估计宋飞澜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回宋家找温暖。 宋东来在那边已经放下了筷子,说:“他都快三十了,也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你别着急,找到人了好好说。” 陶源答应了一声,结果刚挂掉电话就看见短信上显示的副卡消费记录,是一家离公司很近的酒店。两人结婚之后,陶源就把自己的银行卡副卡给了宋飞澜,而且当时因为宋总正失忆,也根本记不得自己的卡放在哪里,便把他的卡一直揣在了身上。 宋飞澜听见门铃响得时候睡得正香,还以为是客房服务,迷迷糊糊按了床头的免打扰按钮,结果门外还是不依不饶地按铃,只好爬起来去开门,眯着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不用打扫卫生……”一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整个人都惊醒了,陶源就那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把宋飞澜吓得魂都快飞了,下意识地就去关门。 陶源一只脚挤进门缝里:“不准关门。” 宋飞澜自知力量悬殊没办法跟这练柔道的猛男抵抗,只好松了手,悄悄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陶源没说话,迈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宋飞澜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想: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明明是他要跟我吵架,我连逃出来躲两天也不行吗? 又看到陶源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这不会是要家暴吧? 宋飞澜怂得一声也不敢吭,咽了口口水垂着脑袋往后退。陶源却压低声音说:“站着不准动,我腿疼。” 宋飞澜便缩着脖子不动了,又拿小眼神儿瞥他。陶源越走越近,最后将他整个人罩在怀里,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飞澜抿了抿嘴低着头不说话,陶源又问:“为什么不回家?”还是没人理他。他看着宋飞澜缩头缩脑的小模样儿,忽然又觉得这人其实从小到大一点儿也没变,一样的怂,一样的傻,一样的……让人又爱又恨…… 宋飞澜眼角的余光看着陶源越凑越近,估计这人是又想亲过来或者抱过来,他抬抬手,想配合着凑上去,却被理智遏住了。陶源已经把他抱进了怀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每次都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宋飞澜的下巴搭在他肩上,又郁闷又难过,心想:我要是没有恢复记忆该多好?我为什么要恢复记忆呢? 陶源抱了他一会儿又想来吻他,宋飞澜心里的泪有面条那么宽,向后躲了一下,两眼垂着也不去看他。 陶源两手扶着他的肩膀,专门弯下腰想对上他的眼,放缓了声音说:“还在生气?” 宋飞澜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陶源,我们真的需要冷静一下。”他做了个开场白才敢抬起眼看他:“你心里一直膈应我原来的生活,对不对?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连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咱们俩因为以前的那些事儿吵了两架,你能想象咱俩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儿吗?”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心里爱的一直是那个十七岁的小男孩儿,不是我。你能回忆起半年前你对我的态度吗?” 陶源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 “就像看着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宋飞澜替他答:“有人会爱上一坨烂泥吗?” 陶源过了半晌才答:“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爱你。” “我特别希望你说得是真的。”宋飞澜的眼睛抑制不住有点红,他说:“你要是昨天晚上没戳穿我,我原本都打算装一辈子十七岁了……”他的鼻翼翕动着,很难过又不忍心的样子:“可是你知道了,你膈应了,你心里一直存着那根刺,你爱上了几个月前醒来的那个男孩儿,可是他现在又变回了一坨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脸颊上挂着泪,鼻头红红的看着陶源:“我不介意你用我的脸来缅怀他,可我怕你有一天因为现在的我,连曾经的他也不喜欢了,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一个真心喜欢过我的人吧?” 陶源看着他哭,心疼极了,用大拇指去帮他拭泪:“我没有用你的脸来缅怀别人,不管你十七岁还是二十八岁,不都是你自己吗?” 宋飞澜泪眼迷蒙地看着他:“那你敢说你没想过让我一辈子都别恢复记忆吗?” 陶源被他问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你想过,对吗?”宋飞澜苦笑了一声:“你不自觉拿我跟他对比,然后得到一堆打脸的现实,除非你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也清除,否则以后咱们俩每天的日子都是吵架,或者你憋在心里后悔,后悔当初没想清楚就跟我结婚。” “我没有后悔。”陶源咬着牙齿说。 “那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宋飞澜抬手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摸了摸无名指上戴了两个半月的婚戒,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舍得取下来。 陶源站在那儿,看着他脱力似的坐到床沿上,塌下腰,一头卷发颓唐地盖在脑袋上,遮住那双哭红了的眼。过了半晌陶源才说:“那你想怎么办?” 宋飞澜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从喉咙里慢慢地轻轻地挤出一句话:“陶源,咱们离婚吧……” “不可能。”陶源的态度非常坚决,他抿了抿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会再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你发脾气,但你也要保证,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犯类似的错误。”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你最好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扔掉,不准再想离婚的事。” 宋飞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抬眼看他:“要是不呢?” 陶源看着他恶狠狠地说:“那我就操死你,操到你下不了床。” “你以为你在看耽美肉文吗?平常我缠着你做三次你都嫌多。”宋飞澜的声音闷闷的,差点破涕为笑。 “……”陶源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好继续绷着脸说:“去洗把脸,回家。” “你不是给我两天时间吗?”宋飞澜坐在那儿没动。 “两天纯洁的室友。”陶源看着他:“不然我现在就操死你。” 宋飞澜又怂了,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想:陶源怎么一生气就喜欢爆粗口啊?他原来冷静持重的人设呢?而且他怎么可能把我干得下不了床?难道他不知道‘没有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吗? 宋飞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陶源正拿着他的手机摆弄,见他出来,脸上竟然连一点惊慌都没有,淡然地看着他:“以后不准拒接我电话。” 宋飞澜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陶源便走过来帮他穿上外套,揽着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原来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很知道收敛的,最多就是拉拉小手,这次陶源忽然揽着他的肩膀,让宋飞澜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被征服的快感,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陶源一直搂着他,像怕他跑了似的,在前台办了退房手续。宋飞澜这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银行卡给你发短信你才知道我在这儿的?” 陶源不说话,宋飞澜作死又补充了一句:“这回忘了,下次我刷自己的卡。” 陶源扭过头凉凉地看着他,说:“你要是敢再跑一次,我就把你今天买的鸭脖全塞到你屁股里。” “……”宋飞澜条件反射的菊花一紧,想象中肠道里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心里骂陶源:你再这样下去人设会崩坏的好吗?!把原来的老公还给我! 两人坐着公交车,刚到家,宋飞澜的电话就响起来,竟然是百忙之中抽了一点空隙关心他的宋东来,一张嘴就是:“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宋飞澜一边扶着玄关的墙换鞋子,一边说:“我怎么就又惹事儿了?” “刚刚小陶给我打电话,说你失踪了,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宋飞澜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喝水的陶源,叹了口气,说:“没有,就是有点儿小分歧。” “你是不是还没跟原来的那群妖魔鬼怪断干净?我可提醒你宋飞澜,当初你可是给我下了军令状了,婚礼办得人尽皆知,这才几个月,你别给我弄丢人啊!” “……我就长了一张出轨的脸是吗?”宋飞澜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您也太偏见了,怎么就不能是陶源出轨呢?”再说您自己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呢。宋飞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你别跟我胡扯八道,你俩这周末就去代孕中心,马上给我生个孩子出来!” “……”宋飞澜挂了电话还皱着眉,扭头很嫌弃地看了陶源一眼:“你干嘛给我爸打电话?这下可好,他又要我去生孩子。” 陶源感受到他眼里浓浓的嫌弃,心里很难接受,毕竟宋飞澜刚刚还要跟他离婚,当即说:“要不是你闹失踪,我能给他打电话吗?” “用脚趾头想我也不会回宋家好吗?”宋飞澜竟然还翻了个白眼。 陶源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气声,像一枚哑火的炮弹,说:“离家出走一回你在酒店里吃了豹子胆了吗?” “……”宋飞澜被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又有点怂,心虚地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才转移话题,问:“你中午吃饭了吗?” 第三十七章 陶源看着他,心疼又无奈地问:“你没吃午饭?” 宋飞澜嗯了一声,去厨房里找点心吃。陶源跟在他身后进去,撸起袖子,像是不经意贴到他后背,气息把宋飞澜整个包围起来,跟他一起到冰箱里找食材,一边找一边说:“我也没吃,你去客厅里吃点儿水果先垫垫,我煮两碗面条。” 宋飞澜心里想:你这么搂着我,我怎么去客厅?可是我被你搂得好开心完全把持不住啊! 等陶源找好了煮面的食材,宋飞澜才从他的怀里解脱出来,整个人都快软了,直想像从前那样扑过去求欢。陶源看着他,故意问:“站在那儿干嘛?一会儿就好了,先去吃水果吧。” 管撩不管灭,人干事?宋飞澜一边耷拉着脑袋往客厅走,一边想:不知道被陶源操死是个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儿,陶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出来,宋飞澜抬头看见,到厨房里去端另一碗。陶源一边放下碗说:“你坐着别动,我来。”一边听见他在厨房里哼了一声。赶紧问:“怎么了?” 宋飞澜端碗没端稳,热汤洒出来,浇到了他昨天中午烫伤的小指上,那酸爽简直……陶源几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碗,问:“怎么了?”就看到宋飞澜手指上的伤口,烫起的那层皮今天上午被不小心擦掉了,现在只剩下一层红红的嫩肉,看起来很疼。 “怎么弄得?”陶源一边把碗放到旁边,一便举着他的手到洗手池冲水。 宋飞澜说:“不小心碰得。” “碰能碰成这样吗?”陶源帮他冲干净,又拽着他的胳膊到客厅,从柜子里拿了药箱出来,先拿纱布给他将水揩干净,又问:“到底是怎么伤得?不说我就给你上酒精了。” 宋飞澜一脸你竟然是这种人的表情,陶源便取出酒精瓶子作势要往他伤口上倒。 “烫伤的!”宋飞澜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叫了一声:“别倒酒精!” 陶源原本也只是吓唬他,把酒精瓶子放到旁边,一边从药箱里翻找烫伤药,一边问:“怎么烫伤的?” “我昨天上午煮了两个鸡蛋,不小心烫伤的。” 陶源用棉签帮他把膏药抹匀,又撕了一小段纱布帮他缠上,一脸平静地说:“我昨晚去厨房,垃圾桶里没有蛋壳。” “……”宋飞澜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心想:你为什么要关注垃圾桶里有没有蛋壳呢?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不好吗?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 他一边腹诽一边在脑子里捋清了时间上的逻辑,说:“我昨天出门买晚饭的时候顺手把垃圾捎出去扔了。” “哦,那水槽里的白菜帮子是从哪儿来得?你自己啃着吃的吗?”陶源已经帮他包好了伤口,轻轻贴上胶布,又把药箱收好放进了柜子里。 宋飞澜忽然想,不用等陶源厌烦他,他很可能会先一步厌烦陶源,哪儿有把日子过得这么仔细的?连垃圾桶里有没有鸡蛋壳,水槽里面残留着白菜帮子这种事都要记在脑子里。 陶源站在那儿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忽然弯腰过来捧着他的脸,低下头亲他,唇齿交接的深吻,把宋飞澜亲得腰都软了,两条胳膊情不自禁挨上去。陶源等他的胳膊挨上来,反倒不亲了,站起来说:“吃饭。” 宋飞澜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半晌才想起往回找补,说:“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当纯洁的室友吗?” “可是你刚刚说谎了,我要惩罚你。” 宋飞澜瞬间要被他苏倒在地,心想:快来惩罚我吧老公,多惩罚我几次,以后就算烦死我我也不离婚了…… 面条已经坨成两块,两人坐在餐桌前对着碗卖力地把面搅开,宋飞澜翘着右手小指非常不自在地拿着筷子,陶源说:“要给你拿个勺子吗?” “不用。”他吃了两口面,又尝到陶源手里的家的味道,心里的眷恋更深了。 从上午折腾到现在,两人下午三点才吃完中饭,陶源去厨房洗碗。宋飞澜因为手上有伤,非常惬意地坐在客厅里休息,先接了个张大仙邀请他去吃晚饭的电话,挂了电话又刷微博,然后看到甄璃解约的热度依然居高不下,点开一看,估计是公司请得水军已经到位了,一群自称路人的家伙对着她破口大骂,说她忘恩负义、水性杨花,还有人发长微博扒她从前的上位史,从江老板到杨公子又到剧组的导演、编剧、摄像、灯光……各种职业各种阶层由上到下,好像甄璃每天除了跟人睡觉就没别的事儿可干了,仔细一看,这里面竟然没有他宋飞澜的名字。 宋飞澜心想,这一看就知道是谁在黑她啊。看着陶源从厨房出来又不敢说,站起身要回客房去,陶源漫不经心似的喊住他:“看什么呢?” “看……耽美肉文。” 陶源笑了一声,问:“现在是要回床上撸管吗?” “……对啊。”宋飞澜硬着头皮说。 “要帮忙吗?” “……”宋飞澜嘴角抽了一下看着他。 陶源脸上还挂着调侃的笑,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宋飞澜重新挨着沙发扶手坐下,一脸警惕地看着陶源。 “刚才爸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想抱孙子吗?我觉得咱们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 “……”宋飞澜愣了一会儿才说:“你之前不是说可以不要吗?”而且连婚都快离了要什么孩子? “之前你还小,说要我永远爱你一个人,现在还这么想?”陶源盯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仿佛要听他说出什么答案。 宋飞澜老脸一红,这种话怎么说出口,如果不要孩子,就是想陶源永远爱他一个人,可如果要孩子,他们马上就离婚了啊。他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了陶源一眼,险些被他的目光烫到,末了才说:“我爸想抱孙子是他的想法,但这毕竟是咱们俩自己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陶源坐得离他近了一些,说:“可是我想跟你有个孩子。” 这句话太具诱惑力了,宋飞澜看着陶源的眼睛,里面全是真诚的爱意,他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快要沦陷了,然而心里的话还是没办法不说出来:“可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啊。” “我说过,不可能。”陶源抓着他没受伤的左手,强压住怒火,说:“咱们俩今天吵得已经够多了,别再提这件事,好吗?” 宋飞澜只好点点头,又问:“你腿伤有事没有?我见你今天一天都没拄拐,也没坐轮椅。” “不知道,好像又裂开了。”陶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起来解开皮带扣脱下裤子,说:“你帮我看看。” “……”宋飞澜坐在沙发上,脸正对着他内裤那一大包,有些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说:“你坐下我给你看。” 陶源便坐下来,脸上挂着一丝笑,宋飞澜是个好色的,无论如何,色诱这招肯定没错。 宋飞澜两手抬着他的伤腿放到膝盖上,小心揭开纱布看了看,说:“没事,没有裂,我给你换换药吧?” 陶源点点头,宋飞澜把药箱重新拿出来,用棉签蘸了碘伏帮他擦药,等弄好了,又把他的腿放下来,问:“你下午不去公司吗?” “不去了,没什么大事。”陶源现在的造型非常性感,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上半身则剩下一件白衬衣,领口解开几颗扣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锁骨。 宋飞澜看了他两眼不敢再看了,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嘴里说:“你穿上裤子吧,要么换上睡裤,倒春寒,还是挺冷的。”说着站起来要走。 陶源拉住他的手:“你扶我去卧室,我腿还疼。” 疼个毛啊?你中午噌噌跑来抓我的时候动作明明很麻利啊!宋飞澜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口嫌体直地去扶他。陶源一只胳膊揽着宋飞澜的肩膀,整个人靠到他身上,连脑袋都要垫在他头顶。宋飞澜怒道:“我好歹一米八,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把脑袋垫到我头顶,一看就知道我虚报身高了啊!” 陶源扑哧笑出来,两人走到主卧,宋飞澜要放开他去帮他找睡裤,陶源却不放手,一转身将他整个人压到床上,胳膊撑在他身上,说:“老公,我让你舒服好不好?” 宋飞澜两手握着放在胸前,像一只四脚朝天的小宠物,他看着陶源扣子开到一半的胸膛,对上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心里一直在喊:好啊好啊好啊!脑子里却一直挣扎:他是在色诱你!你忘了昨天晚上的事了? 天人交战之时,宋飞澜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说这两天当纯洁的室友的!” 陶源本以为这次一定能手到擒来,没想到一向最没定力的宋飞澜竟然拒绝了,是他离婚的意念太强烈?还是自己的魅力值下降?总的来说,这两个都不算什么好消息。 陶源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才趴在他耳边,声音里压抑着求欢不成的欲望,说:“我还说过,如果你两天后还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就操死你。” 他低沉的嗓音打到宋飞澜的耳膜上,简直要把刚刚所有的挣扎都击碎,宋飞澜恨不得现在就扒光了自己说:老公,现在就来操死我!快! 然而陶源却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伸手在衣柜里胡乱摸了一件睡裤套上。 宋飞澜也只好十分不甘地坐起来,看着他穿好衣服,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有。”陶源说:“晚饭想吃什么?喝粥吗?” “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刚刚你洗碗的时候张大仙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上出去玩儿。”宋飞澜看着他说。 第三十八章 陶源正收拾脏衣服的手立刻顿住了,张嘴就想骂人,一抬头却看见宋飞澜倚着门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想到这两天互相冷静的离婚试用期,硬生生把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一张脸憋得快要爆炸,像根紫色的胖茄子,愣是挤出一个狰狞的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去吧,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宋飞澜看着他的样子既好笑又心疼,故意问:“真的让我去?你不介意?我可是跟以前那群狐朋狗友出去,今天上午张大仙还说要请我女体盛宴。” 女体盛宴?!我先把你操成一盘菜!陶源那张脸已经快由紫变黑,只想把宋飞澜按到床上狠操一顿叫他下不了床,嘴里却还是说:“十点之前回来。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咱们俩结婚以后还没见过你朋友。” “十点?前菜还没吃呢。”宋飞澜说到一半已经装不下去,扑哧一声笑出来。 陶源看着他的笑模样儿,终于忍不住扑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一边亲他的嘴一边说:“还想吃前菜?你先把我喂饱吧。” 宋飞澜一边笑一边躲,说他:“看吧,这才多长时间,本来面目就绷不住了,我要是不带你去,你是不是又要腹诽我狗改不了吃屎?” “咱们俩刚刚结婚,我要是一点儿醋也不吃,你能放心?”陶源吻着他的嘴唇,两手一使劲儿把他整个人抱到身上。 宋飞澜像只猴子似的攀着他,两条胳膊环着他的脖子,一双桃花眼搭着向下与他对视,看到那双深褐色的瞳仁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两人都微笑着看着对方,空气一时间静谧又美好,陶源忍不住探着下巴来亲他,宋飞澜低下头给他吻了一下,然后两腿一撤跳到地上,说:“说话不算话,明明说要当两天纯洁的室友,你看看表,这才几个小时你就意图不轨。” 陶源哭笑不得抄着手,眼皮向下搭看着他,说:“到底是谁意图不轨?我刚刚挨着你,你就已经硬了。” “……”宋飞澜也发觉自己不争气,顿觉羞臊,想了半天,勉强找补回一句:“我军虽然定力不足,但敌军也是大大的狡猾。” “不是敌军,是友军。”陶源又凑过来,挠了挠他的下巴,问:“友军邀你一起深入探讨一下战术,要不要来?” 宋飞澜看着他脸上英俊又戏谑的笑容,犹豫了半天才说:“目前我军秘密武器还不宜透露,咱们各自操练吧。”说完一矮身从主卧溜出去,仓惶逃窜。 陶源看着他别别扭扭端着枪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宋飞澜走到一半又扭头看他,皱着眉小声骂:“笑什么笑?把老子都笑软了!” 当晚宋飞澜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出去浪,张大仙约定的时间其实是明天晚上,他刚刚故意逗陶源玩儿,也好叫他知道,他之前说得那些并不是什么为了抒情的抱怨,而是切切实实存在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两人自结婚以来第一次分房睡,都有些不适应,陶源站在客房门口看了他半天,直把宋飞澜看得发毛,问:“你是准备夜袭吗?” 陶源倚着门框皱着眉:“新婚燕尔,你非得这么折腾?” “……”宋飞澜被他说得气不打一处来,终于硬气了一回:“明明是你自己答应要当两天纯洁的室友的,再说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对你特别温存?是你自己……算了不说了……”宋飞澜蒙上被子往床上一倒,这是生气了的表现,他每次生气气不着别人,先气自己。 陶源只好说:“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诡计多端,本来想诈降的,友军别生气了。” 宋飞澜半晌才从被子里骂了一句:“谁跟你友军?你个阴险狡诈的投机分子!” “我错了,主公别气了,早点睡,晚安。”陶源走过去搂着被子亲了两下,又跟他逗了两句,才帮他轻轻关上房门。 一夜相安无事,宋飞澜本来以为自己离了陶源得失眠,熟料一沾枕头就着,连梦都没做一个,顿时想:我还要老公干什么?又不操我,又爱找事儿! 陶源没他心那么大,思索了大半夜两人之间相处模式的改进办法,早晨起床时眼圈儿都是黑的。 宋飞澜整个人睡得像头猪,显然是打算仗着这两天松快松快,早晨连样子都懒得装了。陶源来叫他的时候,他脑袋还埋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你去上班吧,我一会儿自己下楼吃早点。” 陶源为了表现自己改过自新的决心、宽容大度的涵养,决定给这个破冰之旅打造一个美好的开端:“你前两天不是跟那帮小练习生约好了要检查跳舞吗?这都几天了,再不去估计又忘光了。” 宋飞澜眼神儿都没聚焦,被他从床上捞起来,下意识地两手攀到他脖子上撒娇,一开口全是朦胧的睡意:“你说什么?” “……我说你赶紧起床,不要以为借着离婚的由头就可以偷懒。”陶源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边在他耳畔凉凉地说。 “……”宋总这才瘪了瘪嘴清醒过来,整个人像游魂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叹了口气:“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马上就要幻灭了……” 陶源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跟他轻轻接了一个早安吻,问:“这样呢?” “……”宋飞澜抿了抿嘴,到底没憋住笑,撅着嘴说:“再来一个就原谅你。” 陶源便揽着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直亲得宋飞澜更不想去上班了,心想:这简直就是在惩罚我自己,反正陶源自己不愿意跟我离婚,我还坚持个屁?不管我是泥还是屎,反正是他自己非要往怀里揽。 俩人吃完早饭去上班,宋飞澜本来要坐公交车,陶源说:“几步路,走着去吧,正好给你锻炼锻炼身体。” “五公里!你看看手机上的地图!这是几步路吗?你数学课是体育老师教得吧?陶源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再一次不完美了。”宋飞澜抱着公交站旁的一棵树,死也不走。“再说你腿上还有伤呢,你不要这么无私,多想想自己啊!” 陶源一边绷不住笑一边拉着他走:“快松手,别丢人,你肚子上的肉都快长出来了,一会儿到公司给你奖励。” 宋飞澜立刻撒了抱着树的手,凑过来问他:“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操你。”宋飞澜连磕绊都没打,脱口而出。 陶源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笑,宋飞澜一边走到他有腿伤的那边,叫他的胳膊挎到自己肩膀上撑着省点力,一边问:“你笑什么?你不相信我能操你?” “你以前做过吗?跟男的。”陶源扭头看他。 “敌军又使诡计要套我的话,我要说了你生不生气?”宋飞澜斜着眼瞥他。 陶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那你还是先别说吧,我怕被气哭。” “……”宋飞澜无语了一会儿,知道陶源这是在笑话他,撇了撇嘴说:“反正我跟你好的时候还是一朵纯洁的小雏菊,你的黄瓜可就不一定了,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双标可耻。” “我没有处子情节。”陶源很快接口:“我只是觉得滥情不好。” “谁跟你说我滥情了?我正儿八经只谈过两场恋爱。” “那甄璃她们呢?”陶源说:“也是那正儿八经两个里的一个?” “……”宋总刚刚的气势又蔫儿了,眼神儿飘忽地望向别处。 陶源提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想深究,捏着他的脸晃了晃,问:“怎么不说话了?” “老公,我保证痛改前非行不行?”宋总只好向他撒娇:“以后咱俩每天只做一次我也不嫌你少了,我跟你在一起以后真的连正眼都没看过别人。” “……”陶源每次都怕宋飞澜贪欢太过伤了身体,这才克制着,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把柄,时时被他晾出来晒一晒。 陶源过了半晌才又问:“你说谈过两场恋爱,一个是邢莉,另一个呢?” 宋飞澜无奈回头看了他一眼:“非得说吗?” 倒春寒走了一半留了一半,早晨的温度仍然很低,说话时热气一出口立刻被凝结成白雾,两人就那么走在路上。陶源帮他整了整外套的领子,想了想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自己承受得住别吃醋就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第二任是个男孩儿……” 宋飞澜垂着眼,说话的语调慢慢地:“我跟邢莉分手的时候,她说她觉得跟我在一起像养了个儿子似的,嫌我没男子气概。后来,我就想做出点成绩来给她看,证明我也是可以依靠的,就跟我爸借钱开了寰宇,后来寰宇办起来了,人却已经追不回来了。” “再后来,就遇见了……夏小希,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我当时刚涉足娱乐圈没多久,还属于很傻很天真的那种,他跟我表白,我以为他真的喜欢我,就在一起了。”他说了一半又回头看陶源:“你知道我是那种很缺爱的人,别人稍微对我好一点儿,我就想过一辈子。当时咱们国家刚刚通过同性婚姻法案没几年,我跟他求婚,他就把我踹了,说他是直男,然后从寰宇跳槽了。” 陶源愣怔了一下,说:“直男?” “嗯,可能是真直男。”宋飞澜哈哈笑了两声。 “所以后来才有了甄璃他们?” “可以这么说吧……”宋飞澜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叹了口气:“当时我也是气急了,心想,谁还不是直男了啊?结果……也是我自己没主心骨,不是为了洗白啊,你可以继续当我是一坨泥。”宋飞澜自嘲地笑了笑。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陶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成熟甚至有些沧桑的表情,想了想说:“以后别再说自己是一坨泥。” 宋飞澜扭头看着他笑了笑,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也没什么啊。” 陶源停下脚步,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说:“把从前的那些事都忘了,我也忘了,你也忘了,只记得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宋飞澜看着陶源的脸,心想:我一看到你的脸,不管什么前尘往事都能忘得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只看着你,可你看着我的脸,却能瞬间忆起之前所有的事。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说,只是微微笑着凑上去亲了一下陶源的下巴,说:“好啊,谁忘不了谁就给操。” 陶源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晃晃,说:“就这么惦记我?” “嗯。”宋飞澜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搀着他一起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很猥琐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他的歌声拐得九曲十八弯,陶源就看着他笑,忍不住在纷纷扬扬的晨雾中贴着他的嘴角接了个吻。 两人到公司的时候刚刚八点半,宋飞澜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到楼上的舞蹈室去。之前被他指导过的一个练习生正在里面跳舞,长得不是最好看的,但看多了也顺眼,化化妆估计也能唬人,宋飞澜在门口看他跳了一会儿,打了声招呼,说:“来得挺早。” 那孩子十七八的年纪,一脸稚气,笑了笑说:“宋总早,刚来。” 宋飞澜便走过去跟他把前天教得舞又顺了一遍,能看出这几天是下功夫练过的,宋总很高兴,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勤奋的学生,教他时便更用心。两人跳了一会儿,陶源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舞蹈室门口,宋飞澜对着镜子一抬头看见他,让小男孩先练着,自己擦了把汗出来了,靠着走廊的墙问他:“怎么上来了?有事儿?” 时间还早,娱乐公司的走廊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只能听见舞蹈室里激情澎湃的音乐声。陶源点点头,一只手把他抵在墙上。 宋飞澜问:“什么事?” 陶源低下头对着他汗湿的眼皮亲了一下,说:“想你了。” 宋飞澜抿着嘴憋着笑,脸上抑制不住地高兴,也凑上去亲了陶源的嘴,说:“我也想你了。” 陶源说:“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好啊。”宋飞澜伸手过去抱抱他的腰,把汗湿的脑袋蹭到他肩膀上。两人的身体都热乎乎的,尤其是宋飞澜,他刚刚跳完舞,手脚都发热,两人单薄的春衫贴在一起像要着火了一样。宋飞澜忽然色眯眯地问:“要去厕所吗?” “……”陶源听懂他的意思,觉得宋飞澜虽然个子不高,但着实是一匹无节操且精力旺盛的小种马。他犹豫了一会儿,心里也非常想,便问:“你……想吗?” “想,但是在公厕里太那个了,我们去旁边的酒店开房吧?”宋飞澜提议道。 “……”陶源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他每次跟宋飞澜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他逗得喷笑。 “算了……”宋飞澜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没戏,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他温存。陶源搂着他闪身进了另外一间闲置的舞蹈室,反手锁上门。宋飞澜凑上去亲他的嘴巴,亲了一会儿说:“对了,我晚上要赴张大仙的约,可以陪你吃完晚饭再去。” 陶源捧着他的脸,问:“在哪儿聚?几点回来?” “在平安街,张大仙朋友的酒吧,十二点回,行吗?”宋飞澜讨好地拽着他的衣摆,谄媚地笑着说。 “十点。” “十一点半。” “十一点,再晚就不行了。”陶源捏了捏他的耳垂。“我真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谈判胜利还是被他的情话打动,宋飞澜嘻嘻笑了笑,说:“那就十一点。” 陶源说:“到时候我去接你。” 宋飞澜说:“不用了吧?”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又叽歪了一会儿,练习生在舞蹈室已经快跳得虚脱了。 晚上宋飞澜陪着陶源吃完饭,自己一个人打车去了酒吧,晚饭时间是公共交通的高峰期,不管是地铁还是公共汽车上都挤满了人,宋飞澜本来想拼一把,最后愣是没冲上去,被一个屁股硕大的大妈给弹了下来,这才老老实实打了车。 这酒吧装修得格调不错,经常会请一些歌手驻场,偶尔也会有小有名气的乐队来演出。 宋总今天来得着实早,八点半,里面零星坐着几个人,光影摇曳间十分清净,张大仙也没来。宋飞澜点了一杯冰红茶,其实在这种地方喝茶和果汁还是有点丢脸,但是陶源勒令他不准沾酒精,宋飞澜便很自觉地遵守了,不但没反抗,还像个变态似的乐呵呵特别高兴。他坐在他们原来经常约得卡座里刷手机,酒吧的老板也跟他认识,端了果盘过来跟他打招呼:“宋总,好久没来了,还以为你结了婚收心了呢。” 宋飞澜笑笑,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确实收心了,你别招我。” 老板又跟他聊了两句便走了,宋飞澜的手机微信一直响,里面全是陶源发来的信息,问他到了没有,坐在哪里,喝得什么饮料,朋友来了没有,周围有没有什么妖冶同性、异性……总之都是一些很没营养的问题。宋飞澜竟然也跟他一问一答,两人特别认真的说废话。 张大仙来的时候宋飞澜还没回完信息,他觉得跟陶源发信息太有意思了,比跟他们聚会有意思多了,瞬间就想赶紧回家去过性生活。 “跟哪个小美人调情呢?”张大仙坐到他旁边把脑袋凑过来。 宋飞澜赶紧把手机屏幕扣到腿上,说:“我老公。” “还腻歪着呢?我以为你上回吵架就该离了,也太长情了。”张大仙岁数不大,却已经离过两次婚,每次结婚的时候都轰轰烈烈到爱琴海边拍一组婚纱照,每回都草草收尾无疾而终。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宋飞澜显然跟他很熟,伸了伸手说:“监控录像呢?带来没?” 张大仙从裤兜里摸出一个q版超人款的小优盘递到他手里,说:“你也太薄情寡义了,张嘴就要。” “我要是一边问你要甄璃的违约金一边问你要监控,那才叫薄情寡义,现在这叫银货两讫。”宋飞澜把优盘揣兜里。 张大仙没理他,说:“说实话,你车祸当时我就纳闷儿了,咱们飙车之前路都封了,那大卡车冲进来的时候我都懵了,要说没问题我是不信。” 这优盘里是宋飞澜出事路段的监控,张大仙家里有些背景,为人也机灵仗义,当天晚上有备无患帮他拷了下来,果然第二天警方去调查的时候那条监控就不见了,说是机器出了故障,那天在维修。 宋飞澜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该查还是不该查了,要是真查到哪个人头上,到时候怎么办?” 自古以来豪门秘辛不外乎那几种,颠来倒去的重复上演。张大仙也很能理解,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可安慰的。 此时场子已经热起来,有男歌手上台唱歌,嗓音柔和,长相也不错,就是下巴有点长。张大仙指着台上的人说:“看看,有培养空间没有?” “不看,培养起来你再给我挖走。”宋飞澜挖苦他。 “唉,这事儿了了啊,谁再提谁是王八。” “……”宋飞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这帮富二代大多是昼伏夜出,张大仙因为要给他东西才提前来了,剩下几个人到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一个个称兄道弟,其实未见得多熟,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像宋飞澜这种娱乐圈里混的更得如此。 一群人勾肩搭背正说着话,张大仙的眼睛无意间往台上一扫,忽然感觉上面的人有点眼熟,赶紧拍着宋飞澜的大腿叫他看:“那是不是你老公啊?那大高个儿。” 宋飞澜被他喊得一个激灵,定睛往台上一看,竟然真的是陶源!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心想这人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而且还直接跑到台上了,便看见陶源手拿着话筒往这边看,两人的眼神一下就对上了。陶源看起来酷酷的,穿着件黑色的皮衣,跟公司里的感觉不太一样,没有说话,坐到了身后的高脚凳上,朝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场子里立刻响起旋律和缓的伴奏。 宋飞澜整个人还处在惊诧中,张大仙拽了两下都没让他坐下来,只好由他站着。 台上的陶源已经把话筒递到了嘴边,他眼睛对着宋飞澜,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唱着:“多久了我都没变,爱你这回事整整六年,你最好做好准备,我没有打算停止一切……有一个人能去爱,多珍贵……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即使要我跟你再耗个十年,无所谓……” 跟专业的歌手比,他唱得不算特别好,但宋飞澜听着听着竟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陶源大概也是临时起意,唱完就下去了,也没来找他,直接迈着步子往酒吧的出口走。宋飞澜一路追出去,见他正酷酷地站在那儿,大概是在等他。宋飞澜跑过去站在那儿直喘气,两只眼睛盯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陶源看着他,脸上露出个微笑,两手从兜里伸出来捧住他的脑袋吻了下来。 第四十章 陶源的吻温柔得像春日清晨的露珠,夏天叶底的阴凉,秋风里炽烈的红叶,冬夜萧瑟里的一捧火苗,总之,把宋飞澜吻得整个人都荡漾了。他两条胳膊毫不矜持地勾着陶源的脖子,整个人像只猴子似的快骑到人身上去,鼻子里还不停地发出不满的哼声。 陶源用舌头舔了舔他唇边的口水,小声说:“还在街上呢,别叫。” 宋飞澜仍仰着脸伸着下巴想要陶源来吻他,他高兴地快要流泪,似乎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都无法表达他现在的喜悦和激动:“老公,我好爱你啊,你好帅啊,你刚刚在台上一开口我就硬了。” 陶源笑着揽住他的腰又轻轻碰了他的嘴唇几下,问:“要回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或者再坐一会儿吗?”他又抬手看了一眼表,说:“才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宋飞澜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整个人都贴着他,说:“打什么招呼,咱俩赶紧办正事要紧。”说着又去蹭陶源,像一只发情的小泰迪。 陶源笑着,故意捏着他的下巴问:“办什么正事?” “操我,让我怀上你的种!”宋飞澜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镶了碎钻似的,渴望的光芒快要把陶源的双目闪瞎,叫他没忍住又扑哧笑出来:“什么鬼?” “你难道一点都不渴望我吗?你刚刚那歌儿是唱给我听的吗?”宋飞澜瘪着嘴蹙着眉看他:“敢摇头我现在立刻就爆了你的菊。” 陶源搂着他伏到他肩膀上,整个人笑得直不起腰,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宋飞澜一听到那个称呼整个人的魂魄都快荡漾得升天了,一脸功德圆满要高潮的表情说:“老公你快叫我,再叫一遍,就刚刚那个词。” “宝宝。”陶源贴着他的耳朵又叫了一遍。 宋飞澜开心得快哭了,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儿亲了几下,嘴里不停地叫:“老公老公老公!”奔三的老男人,蹦得像个小孩儿似的。 陶源扭头亲了亲他的鬓角,说:“那咱们回家吧?坐地铁?” 宋飞澜点点头,他激动得脑门上都是汗,陶源帮他擦了一下,又亲了一口。两人拉着手一起往附近的地铁站走,宋飞澜一直跟他贴得很近,仿佛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才安心,小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唱歌。” “确实没怎么唱过。”陶源将他的手揣到上衣的口袋里握紧。 宋飞澜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为了给我表白特意练得?” 陶源低低嗯了一声,看着他高兴的样子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宋飞澜咧着嘴傻笑了半天,又顿了一下,两只眼睛认真地看着陶源问:“你真的不介意我原来那些黑历史?真的永远也不后悔?” “你听过另外一首歌吗?” “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名字,但我记得一句歌词。”陶源唇角带着笑容看他,肉麻地念了出来:“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我在你眼里是天使吗?”宋飞澜满脸期待看着他。 陶源一边笑一边说:“你大概是体内封印着泰迪的天使,泰迪天使。” 宋飞澜:“……” 工作日,夜里出来晃荡的人不多,地铁里只有零星几位乘客。宋飞澜坐在陶源旁边,两人牵着手,陶源正闭目养神,宋飞澜看了看他的侧脸,又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的手算正常大小,但陶源的手很大,几乎比他长出一个指节,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温暖到几乎快要流汗。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禁冒出个满足的微笑,抬头又看到对面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影子,一高一矮两个长相出色的男人正坐在一起,画面温暖又和谐。 那间酒吧地处偏僻,他们倒了两趟车才到家。宋飞澜经过了这一路,倒是没有那股小种马的劲头了,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跟陶源待在一起,他也觉得快乐又满足。 两人的手一路都没松开,走进家门之后,陶源把钥匙搁进鞋柜上的彩绘托盘里,那是他们蜜月的时候在海边的小商店里买得,也不知是哪里的特产,反正全世界的旅游纪念品好像都长得差不多。 宋飞澜终于舍得松了他的手,扶着鞋柜换上拖鞋,又到餐桌旁去倒水喝。陶源换好鞋也跟过去,就着他喝过的杯子喝了两口,说:“要不要做爱?” 宋飞澜嘻嘻笑了笑:“你的腿不是还没好吗?算了吧。” “你不是能自己动吗?”陶源调侃他。 “还敢招惹我?你可想清楚后果。”他一脸笑意凑过去碰了陶源的嘴唇一下,陶源便从善如流张开了嘴巴探出舌头,两人拥抱着在餐桌旁接起吻。   这个吻热情到有些粗暴,快喘不过气似的。宋飞澜两手拽着陶源的皮衣向下剥,陶源也扯开他的衬衣下摆,一双大手探进去,沿着他流畅细滑的腰线一直摸到胸口去,挑逗得宋飞澜忍不住张口发出呻吟。宋飞澜一边半眯着眼睛与他接吻,一边解开他的皮带,将那里的东西解放出来,抓在手心里上下撸动着把玩。   两人的衣服在餐厅里扔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宋飞澜整个身躯贴在陶源身上蹭弄,想让两人的下体蹭到一起,但他毕竟有些矮,想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还要滑稽地踮起脚才行。陶源被他弄到一半还是没忍住笑,推着宋飞澜叫他仰躺在餐桌上,然后趴在他身上笑。   宋飞澜哼了一声,捏住他的乳头,怒道:“笑什么笑?傻大个儿。”   陶源说:“你别说话,你一开口我就想笑。”   “那你叫我宝宝。”   “宝宝。“陶源亲了亲他的耳垂,又敛了笑容,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蹭弄着,宋飞澜的下体已经硬得流出水。陶源也不管,只是去亲他的脖子,然后又滑到下面去含住他的乳尖,宋飞澜立刻倒吸了一口气,哼出了声,手指穿过陶源短短的头发搂住他的脑袋,轻轻软软叫了一声:“老公……”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声软绵绵的呼唤叫陶源的呼吸更加粗重,他用空闲的左手与宋飞澜的右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婚戒隔在两人指间,给现在正在进行的活动增添了某种隐秘的神圣感。陶源的吻沿着宋飞澜的肚脐向下,毫不犹豫地将他硬到快要爆炸的下体含进嘴里,宋飞澜快要哭出来,两腿向上弹了一下,又喊了一声:“老公……”   陶源将他的一条腿扛到肩上,宋飞澜忍不住向上挺胯,陶源被他坦诚的态度逗笑,低沉的笑声压抑在喉咙里,颤抖的唇舌更加剧了他的快感,宋飞澜几乎没怎么费力就交代了。   陶源抽了桌上的餐巾纸,吐掉嘴里的东西,宋飞澜脸上已经有泪痕,像个被欺负哭了的小孩儿,伸着双臂坐起来索要拥抱。陶源便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这下两人的身体毫无障碍的紧密贴合在了一起,宋飞澜的身前还留着刚刚发泄过的濡湿痕迹和陶源的口水,蹭在一起,更添了几分淫靡。   陶源抱着他回到卧室,宋飞澜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朦胧着眼睛问他:“不在客厅做吗?”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   陶源撑着胳膊在他肩膀上笑,牙齿磕到宋飞澜肩膀上的骨头。   “笑什么笑?”他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抬起一条腿勾着陶源的屁股,一边蹭一边说:“老公你的屁股好有弹性啊。”   陶源也不理他,伸手去床头拿了作案工具,又回来与他吻在一起。宋飞澜自觉地张开腿接纳他,两人房事上分外和谐,除了陶源总是把控他射精次数这回事。   宋飞澜大张着腿,感受着陶源一寸一寸地挺进来占有他,像是心脏空缺的地方被填满,幸福感顺着他的呼吸溢出来。陶源很有耐心地等待他适应,宋飞澜忍不住两腿并拢缠到他腰上,一边甜腻腻地索吻,一边暗示性地蹭动他的腰胯。陶源便不再忍耐,狠狠地开始入侵他。宋飞澜被他顶得向上窜动,脑袋快要磕到床头上,陶源双手抱着他的背脊叫他坐起来,两人便那样就着结合的姿势叠坐在一起,瞬间插入得更深了,像要探到宋飞澜的灵魂里,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绵长的气音,像是极满足的样子,两条胳膊紧紧抱着陶源的脖子,叫他的脑袋贴在自己左胸前,听那里鼓胀饱满的心跳声。   陶源颠着他的身体进出,动作比以往要多了几分粗暴,像一柄兵刃,狠狠剥开这具皮囊,直戳他柔软的内心。   这场欢爱一直持续到凌晨,宋飞澜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被操死的感觉,他射了六次,最后只能无力地趴伏在床上,而陶源仍在他背后进出,像只发情的野兽,不知餐足。   “老公……我不行了,真的要被你操死了。”宋飞澜泪眼朦胧地回头看他,却被人扳着下巴捉住舌头凶狠地吻住,他一边流泪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陶源才放开他,贴在他耳边说:“还早。”   “天都快亮了……”宋飞澜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床上,任身后那人动作着,只是隐隐发出抽泣声。“我要上厕所。”   陶源笑了一声,说好,然后就着两人连在一起的姿势,像给小孩把尿一样抱起他,宋飞澜叫了一声,挣扎着要下来,却浑身酸软着连手都快抬不起来,他哭着说:“陶源你太坏了,你怎么这么坏?”   陶源也不说话,抱着他到马桶前,竟然还在动作着,说:“尿吧。”   宋飞澜这回是真哭了,怒道:“陶源你信不信我一屁给你崩出来?”   陶源怀疑他是故意的,为了把他笑软。   “你快把我放下来!”宋飞澜挣扎着。   陶源到底还是心疼他,便抽出来,叫他站在地上,还扶着他的腰。宋飞澜的腿已经软了,陶源贴在他身后抱着他,看着他排泄的下体,说:“快点。”   宋飞澜羞耻的在他的注视下上了厕所,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身体又很累,后面已经有些疼了,求饶道:“老公,我真的错了,饶我一命吧,留着命以后才能给你传宗接代啊。”   陶源这才放过他。宋飞澜趴在床上夹紧腿,最终帮他夹了出来。 窗外晨光熹微,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宋飞澜睡梦中仍往他怀里钻,嘴里哼唧着混蛋之类的话。陶源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也闭着眼睛睡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宋飞澜整个人瘫在床上像条软体动物,厨房里传来阵阵噼啪的炒菜声,食物的香气顺着某条无形的轨道准确地飘进宋飞澜的鼻子里,他怀疑陶源是故意没关门。 从头天晚上到现在,十来个小时,又空腹做了那样激烈的运动,宋飞澜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软着两条面条一样的腿站在地上,他怀疑自己装了两条假肢。 陶源的眼睛大概会穿墙术,立刻从门外探头来看他,一脸神清气爽笑着说:“起床了?” “来扶本宫一把。”宋飞澜一手扶着老腰,另一只手朝他招了招,又说:“陛下昨夜真是辛苦了,把陈年的老本儿都榨出来了吧?” 第四十一章 陶源听到他的话,没有反驳,只是唇边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羞涩似的。宋飞澜靠到他身上,半死不活地说:“陶源同志,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禽兽起来简直禽兽不如……” 陶源笑着贴近他的耳根亲了一下。 宋飞澜一边靠着陶源往卫生间走,一边贼心不死地说:“我菊花肯定合不上了,以后我们只能变换一下工种了。” 陶源只是笑,并不答话。 宋飞澜走进厕所,又想起昨天陶源给他把尿的淫靡场景,整个人都快不好了,觉得他老公简直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等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陶源已经将饭菜摆到了桌上。宋飞澜坐下来问:“你下午还去公司吗?” 陶源点点头,又问他:“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里休息?” 宋飞澜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碗里,说:“本宝宝要在家里养菊花。” 陶源又开始笑,笑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下午陶源去了公司,宋飞澜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觉得头昏脑涨,屋子里一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他把房子里的窗户全打开通风,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又觉得很幸福,虽然雏菊变成了万寿菊。 春风吹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味道散了一些,宋飞澜把换下来的床单塞进洗衣机里,又去脏衣篓里找自己昨天被扒下来的衣服,摸了半天没摸到放在口袋里的超人小优盘。他在屋子里找了半天,连餐厅的桌子地板都又找了一遍,都没找到,难道是掉在回家的路上了?那可是甄璃的违约金换来的啊!好贵啊! 宋飞澜生无可恋的夹着屁股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要不然循着昨天回家的路线再去找一找?一低头却看见他的小超人就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大概是陶源收拾衣服的时候帮他取出来的。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模糊,像大部分监控录像的一贯画风。宋飞澜红色的跑车正从镜头前掠过,他的驾驶技术其实不怎么样,就是跟着一群人凑热闹起哄而已,极速的奔驰让他有种寒毛倒竖、踩着油门去送死的感觉。然而即便这样作死,当那辆大货迎面驶来的时候,宋飞澜还是瞳孔放大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下意识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所幸左边是巍峨的山体,不至于让他刚躲过车祸又高空摔死。 盘山公路陡峭又狭窄,红色跑车的驾驶室被狠狠逼向山体。宋飞澜看着电脑屏幕,又忆起当时血色模糊的恐惧,驾驶室的玻璃被撞得稀碎,他整个人像个被命运操纵的玩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超速的大货车侧身将他的副驾驶室挤瘪,然后直直冲向山涧…… 之后的事他已经没有记忆,录像里显示了他的同伴不久后赶来施救和报警的场面。 宋飞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那股生死之际冒出来的深深的恐惧感还撅着他的心脏,他冒了一头的冷汗,嘴唇有些发白。 陶源大概是已经到了公司,一边上楼梯一边给他打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宋飞澜整个人被吓得弹了一下,他接起电话,那边陶源的声音还带着笑意,问:“睡醒了吗?” “醒了。”他悄悄喘了口气,装作镇定的样子,问:“你到办公室了?” 陶源答:“嗯,在爬楼梯。” “电梯坏了?” “没有,只是为了锻炼身体。” 宋飞澜笑了一声:“陛下真是龙精虎猛。” 两人又调了一会儿情,等陶源坐到办公室,才挂了电话。 宋飞澜刚刚那股漂浮在半空中的极恐慌的焦躁感,随着这通电话被陶源低沉的声线神奇地拽回地面,油然而生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他反复地看着大货车出现时的角度,两辆车原本是对向车辆,跑车在外车道,大货车在对向的内车道,原本各安其位,可大货跑到半路却像喝多了似的突然变换车道开始加速逆行,若不是宋飞澜反应快,大概现在躺在山沟里尸骨无存的就是他自己了。 绝对有问题…… 警方在大货车司机的尸体中检测到高浓度的酒精,最终将这起车祸的起因推断为酒驾。 宋飞澜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过了一会儿又给张大仙打电话,那边大概也是嗨了一夜刚刚起床,宋飞澜拨了两次才打通。 不远处一个朦胧的女声钻进话筒里,问了一句:“谁啊?” 张大仙挨着手机的大脸转了转,差点把电话又挂断,冲着另一边说:“你老东家,宋飞澜。” “……”宋飞澜估计刚刚那个女声是甄璃的,不禁有些无语,半天只能感慨这个世界太玄幻。 张大仙打着哈欠问他:“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帮我给当时经手车祸的警队打个招呼?我想去找一些资料,问问肇事司机家属的情况。”宋飞澜说。 张大仙似乎是挠了挠头,听筒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说:“当时为了配合调查,我去过交警大队几趟,留有他们家小孩儿的电话,好像是家里只剩下两个孩子了,大儿子应该是还在读书?具体我记不清了,反正整个事故他们家都是他在跟进,据说还有个妹妹,上初中,家里挺穷的。” “当时还往买凶杀人这方面想过,但是查了他们家近几年的银行账户,都没有大进项,后来就排除了。我跟你爸一起去过一次他们家,家徒四壁,门牌号什么的都没有,一会儿我把大概位置发给你,你要是只要这些信息,就不用惊动警队了,免得打草惊蛇。” 宋飞澜哦了一声。 那边又问:“你妈当时还扬言要找私家侦探,后来怎么不听声儿了?” “她找得那些大概也就是像狗仔一样拍拍小三小四的照片,哪儿能指望?”宋飞澜又调侃他:“你这么关心我,我住院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来看过一次?亏我还把你当哥们儿,要个录像还得用钱买。” 张大仙估计是从床上坐起来了,大喝一声:“放屁,谁说我没去看过你?是不是你老公造的谣?你上救护车都是我一路跟着的,只不过后来医生说你估计得成植物人,我才去得少了。” “……”宋飞澜挂了电话,又感慨了一遍:我老公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他屁股还有点疼,脑子里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好先把车祸的事放到一边,转手去百度:怎样进行肛门保养? 第四十二章 陶源到家的时候发现宋飞澜也一副刚刚回来的样子,正拎着超市的购物袋,把里面的食材一一分类放进冰箱。陶源便问:“下午去超市了?屁股还疼吗?我以为你要在家睡一天。” 宋飞澜吭哧了半晌说:“还是有点疼。”又问:“我买了猪板油,你会熬吗?” “怎么想起熬猪油了?想吃猪油点心?”陶源一边脱了外套一边往他跟前凑,搭眼瞧了一下他今天买得食材,看到里面的一大块瘦牛肉,问:“想吃牛排了?还是牛肉煲?怎么买了一整块,没让卖肉师傅帮忙切开吗?” “呃……”宋飞澜又犹豫了一会儿,说:“不是,听说牛肉可以杀菌消毒,放在冰箱里可以净化空气。” 陶源听着他像说梦话似的,哭笑不得地说:“你是开始看微信朋友圈了吗?这种伪科学也信?” “……”宋飞澜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对自己成功晋升为‘相信伪科学的家庭夫男’发表什么看法,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好耍赖说:“反正不是用来吃的,你别问了。” 陶源便不再问他,又翻了翻他买得其他东西:白菜、土豆、西红柿、牛奶、猪板油、排骨、还有一些水果。实在是想不通他要做什么,只好说:“这里哪些是今天晚上能吃的?” “除了猪板油和牛肉,其他都可以吃。”宋飞澜把东西都收拾好,合上冰箱门又回头问他:“你会熬猪油吗?” 陶源想了想说:“以前没熬过,不过试试应该可以。” “那做饭吧,我给你打下手。”宋飞澜这才非常欢快地拍了一下陶源的屁股,高高兴兴地转身回卧室去换衣服了。 陶源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厨房里又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的猪板油和牛肉想了半天:难道宋飞澜要跟他玩儿什么情趣?可牛肉和猪油能做什么? 他关上冰箱门跟着宋飞澜回了卧室,见宋飞澜正在穿睡衣,便从身后抱住他,一手兜住他的屁股蛋轻轻抓了抓,问:“涂药膏了吗?” 宋飞澜赶紧点头如捣蒜地说:“涂了涂了。” “裤子脱下来我检查检查。” “……”宋飞澜一边想着,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又要跟老公闹离婚,一边转头探着下巴亲了亲他的嘴,说:“一会儿你还得做饭呢,吃完饭再说这事儿,好不好?” 陶源果然被他讨好的动作蒙蔽,两人搂着腰相互亲了一会儿,便到厨房做饭去了。 晚饭是西红柿炒鸡蛋、醋溜白菜和青椒土豆丝,一水儿的素菜。陶源把猪板油切小块,加水在厨房里小火熬着,这边宋飞澜一边盛饭一边抵抗:“排骨呢?排骨呢?同志,我们明明还没有到这步田地啊,为什么都是素菜?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是素菜。” “先素两天,等你屁股好了再吃肉,好不好?”陶源温柔劝道。 “不好。”宋飞澜就差敲碗了。 陶源抬头看了他一眼,敛了笑,立刻变得像封建社会毫无人性的地主老财那样面目狰狞,说:“抗议无效。” “……”宋飞澜只好瘪着嘴乖乖吃白菜,一边想:我这都是因为谁?!惨无人道的暴君!霸权主义!操了我连肉都不给吃!人性呢?! 结果吃完饭他还要去洗碗。陶源把火上的猪油处理了,把里面的肉渣捞出来扔掉,然后又撒了点盐,等油温降得差不多了,才拿了一个干净的玻璃容器倒进里面,说:“好了。” 宋飞澜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说:“为什么跟图片上不一样?图片上是白色的,而且是凝固的。” “等晾凉了放进冰箱里,就会凝固成白色了。”陶源向他解释,又问:“你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你别问,反正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宋飞澜说完又想到什么,赶紧补充道:“你可千万别用来做饭炒菜啊。” 陶源这下被他弄得更好奇了,却没再问。 两人昨天晚上做得太狠,今天肯定是不能再做了。宋飞澜先进浴室里洗了个澡,又亲眼看着陶源进去打开了水龙头,才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去,把猪油罐子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怕陶源哪天兴致来了真要用它炒菜,便用干净的勺子包着保鲜膜挖出来一块放在砧板上,又去取牛肉,拿着菜刀比划了两下,不管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都感觉不对劲,他正苦恼着,忽然听到陶源的声音:“干什么呢?” 宋飞澜吓了一跳,菜刀差点切到手,一抬头,果然看见陶源正倚着厨房的门框面带笑意看着他,说:“你是要举行什么巫蛊仪式吗?”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宋飞澜脸上纠结着,很苦恼的样子,看着陶源湿漉漉搭着毛巾的头发说:“你是不是涮了一下就出来了?身上湿透了吗?” 陶源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是要切肉吗?切成什么样儿?”他说着已经走过来,接过宋飞澜手里的菜刀,面对砧板上的肉一脸从容不迫。 “切成柱状。”他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就你手指头这么粗就行。” “都切完?你是馋得要自己做肉吃了吗?”陶源一边用刀刃去量肉的宽度,一边问。 “不用切完,切一条就行了。”宋飞澜看着他动作,心想:早知道刚刚就该让他来弄。 陶源却顿住动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复杂又有些隐秘的笑容。 宋飞澜见他久不动作,一脸天真地抬起头问他:“怎么不切了?” “你先说你要用来干什么。”陶源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宋飞澜一张老脸忽然臊得通红,眼神游离到别处,支吾了半天不说话。 陶源忍不住丢了刀来搂住他的腰,笑着将他整个人抱起来亲了两口,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宋飞澜一脸生无可恋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可爱?” 陶源只管笑,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深吸了两口气,宋飞澜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和他自己的混合在一起,汇成了一种让人迷恋的味道。宋飞澜怕自己掉下来,两腿环着陶源的腰,只觉得自己的菊花又张开了,凉飕飕的透风。 陶源扫了一眼砧板上的牛肉说:“你是要把那个塞进屁股里吗?” “……”宋飞澜抿着嘴不说话。 “那猪油呢?”陶源自己问完又自己答:“清洁?润滑?” 宋飞澜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一脸‘好吧你既然知道了就尽情来羞辱我吧’的表情。 陶源却觉得他很可爱,一直止不住笑,又说了一遍:“你怎么这么可爱?” “网上说这是古方,可以用来保养肛门。”宋飞澜一使劲儿从他身上跳下来,一脸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来的任性执着。 “什么道听途说的古方你也信?那个地方本来就容易滋生细菌,你还把生肉放进去,是准备做培养基吗?”陶源笑着说:“你老实说,大学毕业证是不是买得?” “……好吧好吧,我是文盲我是学渣。”宋飞澜小声叹了口气,非常失落地把牛肉重新包进保鲜袋里,猪油也处理掉,说:“明天中午吃番茄牛腩煲?”亏他刚刚还想把这东西塞进屁股里。 陶源又笑起来,宋飞澜不理他,把东西全塞回冰箱里,然后迅速转身跑回卧室,一下子扑到床上蒙上被子,企图掩耳盗铃以此逃避丢了大脸的现实。陶源一边笑一边跟在他后面,侧身躺到他身旁,轻轻拽了两下,把宋飞澜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看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只觉得人世间最幸福的一刻大概就是现在了。 宋飞澜看着他笑,还在想其他的,问:“牛腩可以用来做菜,猪油怎么办?熬了两个小时,扔了也太可惜了。” 陶源每次都惊异于宋飞澜抓重点的能力,却还是很配合地说:“可以用来做汤圆的馅料,也可以做酥皮点心。” 宋飞澜这才放下心,说:“其实我还是很想试试用猪油润滑是什么感觉,毕竟是纯天然的。” 陶源说:“那下回用它代替润滑油。” 两人一拍即合,宋飞澜又说:“可我还想吃汤圆。” “那可以再熬一罐。”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废话,陶源又在睡前检查了一下被宋飞澜夸张成万寿菊的后门,见那里还是有些红肿,又帮他涂了一些药,说:“明天早起我再帮你涂一次。” 宋飞澜半梦半醒间点头说好,由着他去了。 陶源便侧身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里面混着十几年来一点也没变的孩子气。 第二天早起,天光已然大亮,宋飞澜还在睡梦中,陶源猜他今天又要耍赖不去上班,也觉得现在这情况到底赖自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偷懒。陶源起床之前把他下半身的被子掀开准备抹药,宋飞澜感觉到冷,立刻蜷起腿,陶源一手拉着他的脚踝,一手往那里抹药。宋飞澜到底还是醒了,眯着眼含含糊糊地笑:“老公,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个变态啊哈哈哈。” 陶源被他这么一说,果然更变态了,把涂着药膏的手指戳进里面转了一圈,被宋飞澜反抗着抬腿踹了一脚,才笑着起身帮他穿好内裤盖好被子。 等陶源出门去上班,宋飞澜又睡了一会儿才起,揉着眼睛走到厨房去喝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丸子汤,汤上还撒着厚重的香菜和小葱。当即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去给陶源打电话:“到办公室了没?” 陶源说到了,又问他:“起了?” “嗯,我看见你买得丸子汤了。”宋飞澜笑着说。 “今天准备干嘛?要来公司吗?” “陶助理,你刚把老板操得下不了床,又要剥削我上班,这样真的很不人道。”宋飞澜站在便池前一边小便一边说。 陶源听到声响,问:“你在上厕所?” 宋飞澜嗯了一声,说:“要电话做爱吗?” “……”陶源原本还想说两句情话,此时被他噎住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还以为那天晚上能把他操服,没想到宋飞澜果然是体内封印着泰迪的神兽,这才第二天就记吃不记打的故态萌发了。 宋飞澜见他半天不说话,吃吃笑了起来,上完厕所冲了个水,说:“跟你开玩笑呢,中午要回来吃饭吗?还是我去给你送?” 陶源说:“中午我回去做饭,下午捉你一起来上班。” 宋飞澜:“……” 两人挂了电话,宋飞澜一边吃肉丸子,一边看着手机上张大仙发来的肇事司机家属的地址和电话,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过去。 然而这城市里的交通负担实在太重,宋飞澜等了几辆公交车都是人挤人的满员,最终还是不得不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子停在距目的地百米远的地方,司机说前面是死胡同,不好调头,宋飞澜便付了车资下来。 他活了二十八年,也算小半辈子,却从没踏足过这样的地方。一片破败的平房,仿佛东拼西凑勉强粘起来的灰色砖墙,房顶则是简陋到好像一场暴雨就能掀飞的质量最差的那种石棉瓦。也有看起来好一些的房子,但好也有限,大多是这样临时工棚一样的小屋,连厕所都要公用。 宋飞澜站在那里踯躅了一会儿,思量着这场拜访的必要性。他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找到那家张大仙说得窗户上贴着拙劣手工剪纸的屋子前,发现那扇门前还挂着一串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已经生锈了的风铃,随着弄堂里吹来的微风发出依旧清脆的声响。宋飞澜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面前那扇摇摇欲坠摆设一样的门,屋里没人应声。他又到窗户那里贴着想去看,里面挂着窗帘,没有人。 他出门时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已经染上了污泥,鞋底也黏糊糊的,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十一点钟。 这片勉强可以被称为住宅区的地方仿佛连鬼魂也不愿路过,只有那串风铃偶尔发出几声难得的响。宋飞澜蹙着眉,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附近有嘶哑的咳嗽声,他循声望去,发现那里正蹲着一位老太太,身上穿着几乎辨不出颜色、像从哪里胡乱捡来的破棉衣,艰难地弯着腰,一手扯着编织袋,另一只手在垃圾堆里拾荒。 宋飞澜见她弯腰十分困难,便走过去问:“您要捡什么?” 老太太没答话,可能是有些耳背,只是用布满老年斑的枯手去勾垃圾堆上的饮料瓶。宋飞澜看出她的意图,抬腿踩到垃圾堆上,帮她把上面的几个瓶子都捡到了编织袋里。她又仿佛很嫌弃似的掏出来,把里面剩下的饮料倒了,以此来减轻袋子里的重量。 宋飞澜笑了笑,原本想问点什么的心思也歇了,背身从钱夹里抽了几张人民币,悄悄塞进了老太太的破衣裳口袋里。 他接到陶源电话的时候正在往回走,那边问:“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 宋飞澜说:“等会儿回去再跟你说。”他一边走着,一边沿着马路蹭脚上的泥,这边郊区不好打车,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公交车站牌,一块锈迹斑斑、挂在电线杆子上仿佛已经弃用很久的车站牌。宋飞澜嘴里还在跟陶源说:“大概得几十分钟,我用软件叫个车……”他正说着,看到马路对面来了一辆公交车,停了一下,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身材细瘦得像只蚂蚱,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晃晃荡荡,仿佛系根线就能把她像风筝似的放起来。 第四十三章 宋飞澜看着那女孩儿心里微动,一直盯着她走过马路又继续向那群棚屋的方向走过去。 陶源还在电话里问:“怎么不说话了?” “看到一个小美女。”宋飞澜嬉笑着说。 “……”陶源心知他是玩笑,却还是很想把他抓回来狠操一顿,嘴里说:“我去接你吧,你在哪里?” “郊南这边,我用软件叫车应该还快一点,你从家里过来要几十分钟,等我们到家早就过了饭点儿了。”宋飞澜说:“你等一下,我先叫车再跟你说。”他退出通话界面,用软件叫了辆车,才重新接起来。 那面陶源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去郊南……是为了第一次车祸的事?” “嗯,我想查一查。”宋飞澜说:“你看我优盘里的东西了吗?” 陶源其实已经偷偷看过了,但他这样问出来,又不知该怎么答,半晌才说:“看过了。” “我只要一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就觉得害怕。”宋飞澜说:“万一真有人想害我,也好知道债主是谁。” 陶源问:“查到什么了?” “没有,我在那儿站了半天,踩了一脚泥,只碰见了个拾荒的老太太。”宋飞澜不自觉就撒起娇:“真是太穷了,穷得夜不闭户,连锁都是摆设。”他又顿了一下,说:“刚刚等公交的时候,对面站牌下来一个小姑娘,感觉像是那片的住户,我没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想问了。” 陶源说:“以后我陪你过去,你不要单独行动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宋飞澜叫得车来了,才收线。 他到家的时候,陶源已经做好了饭,在玄关就能闻到饭菜袅袅的香气。宋飞澜翕动着狗鼻子,惊喜地叫了一声,跑到厨房门口,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陶源回头看他,笑着点了点头。宋飞澜扑过去搂着他亲了一口,说:“老公真棒!” 陶源任他抱着没有动,两人都很珍惜这一刻,宋飞澜虽然咋咋呼呼,但陶源能感受到他身上跟平常不一样的情绪,有点沉重,而且他总是擅长将这种沉重掩饰在嬉皮笑脸之下,好像一直无忧无虑的样子。 宋飞澜把脑袋搭在陶源的肩膀上,问:“等了这么久,饿了吧?” “没有。”陶源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要不是摸到那个优盘,我都不知道你想调查那件事。” 宋飞澜闷闷地答应了一声,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要不要去查,所以才没告诉你的,总想着,等我真正下定决心了再说。”他抬头看着陶源,苦笑了一声说:“其实我经常觉得,糊糊涂涂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老话说‘难得糊涂’,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陶源懂他的意思,接口道:“可是万一有人真的想害你,就不是好事了。十字路口那辆货车的司机到现在还没找到,就怕再有一次,你多少条小命也不够算计。”陶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呢。” 宋飞澜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像松了口气似的,安定下来,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说:“吃饭吧,饿死我了。” “第一辆大货车司机姓周,离异,跟前妻很早就没有来往了,有两个孩子,都养在他这里,大儿子读高三,今年夏天就要高考,小女儿读初二。我目前了解的信息就这么多。”陶源说:“当时由警方全权负责,我就没有往深处想,更何况……” “更何况当时你还非常不喜欢我这个老板,很可能还觉着是我自己撒野上赶着去找死。”宋飞澜笑着补完他的后半句话。 “……”陶源只好没意思地抿了抿嘴,虽然话不好听,但他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宋飞澜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两个吃完午饭躺在床上准备睡一会儿,又忍不住互相交流信息。他想了想说:“可那两兄妹一直到现在还住着棚屋呢,顶梁柱这么一走,家里估计连锅都要揭不开了,要是谁给了钱,现在两人肯定已经卷钱跑了啊,或者最起码要换个住处吧?我跟那个司机又无仇无怨的,他老婆也不是我抢得,没理由要跟我同归于尽啊。” 陶源的表情本来还很严肃,被他一打岔,又没忍住笑。 宋飞澜的语气却深沉下来,说:“说实话,我以前也见过那样的地方,不过从没走进里面看过,当我看见他们家门前挂得那串生锈的风铃的时候,我觉得我过去那二十八年简直幸福到家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认真地看着陶源,说:“有种生命都受到洗礼的感觉。” 陶源看着他认真地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去一趟贫民区就受到洗礼了?” 宋飞澜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非常严肃地说:“因为我发现一件事,对于有的人来说,真的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像我,虽然觉得自己特别苦特别惨特别倒霉,但是从小吃喝不愁,愁也是富贵窝里的愁。可是那群贫民窟里的人,那里出生的孩子,可能连吃饭、读书都勉强徘徊在生存的标准线上。要是那个姓周的司机真的没有拿钱办事,将来那两兄妹的学费都成问题。” 陶源无奈地笑笑,说:“你怎么正说着车祸就开始扯社会民生了?” “有感而发嘛。”宋飞澜说:“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姓周的司机应该是拿了钱的,你看了录像就知道,那辆大货冲过来的时机实在是太精准了,我吓得魂都飞了,要不然也不会变成个十七岁的小孩儿给你泡到手。” 陶源感慨于他东拉西扯的能力,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叫他扯着扯着就偏离主题,只好说:“那你的意思是再去探探虚实?还是静观其变?万一雇佣那个司机的人见他死了,真的就不打算给钱了呢?”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宋飞澜还替人感叹,好像瞬间就忘了那个被雇凶杀人的目标就是他自己。 “也可能是给得现金?那对兄妹比较能忍?藏在床底下准备风头过了再花?”陶源又说。 宋飞澜的脑子一碰到正事就不够用,想了半天,最后晃了晃脑袋,说:“算了算了不想了,先睡觉。” 陶源从背后把他搂进怀里,问:“明天周六,还回宋家吗?昨天爸爸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跟你和好了没有。” “回去聚会?”他脑袋转了一下,问:“我大姐跟郑宇不闹离婚了?” 陶源的嘴唇蹭着他的鬓角说:“应该是吧?他没说,又叫咱们俩回去,大概是和好了。” 回宋家去聚会,大概是宋飞澜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件事,没有之一,但宋东来健在,而且又对他积威犹在,便导致每星期都逃不掉。“真的好烦啊……”他哀嚎了一声,决定昏睡过去。 下午陶源又去上班,这回带上了宋飞澜,尽管他百般抵赖想要偷懒,却还是被武力镇压押上了去公司的路。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其实并不寂寞,只是下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叫人不太愉快。 甄璃与寰宇解约之后傍上张大仙,张大仙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比宋飞澜这小破公司规模大了不止一倍的华誉,她刚一进去,就要跟老东家对着干。什么感恩,什么从此只记恩不记仇,全是梦话。 “最佳新人奖?不是只颁给刚出道的艺人吗?她都蹦跶四五年了,还领新人奖?”宋飞澜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陶源说:“最主要的不是她领什么奖,而是她把咱们公司艺人的奖给抢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阴森森的,叫宋飞澜没来由打了个寒噤,非常替甄璃担心,便说:“其实也不要紧,本来就是个没含金量的奖,她一个老艺人上去领新人奖,指不定底下观众直接拿臭鸡蛋给她扔下来,没必要跟她争。” 陶源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你知道为什么公司到现在都不温不火吗?就是因为你总是不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人都敢朝你头上拉屎。” “你说她归说她,怎么人身攻击起我来了?再说了,正常人谁会在别人脑袋上拉屎?又不是神经病。”宋飞澜原本打算插科打诨逃过这一劫,却被他一把揽住腰拽进怀里,只好缩着脖子一副鹌鹑样儿,一边小声嘟囔:“还说忘了过去,还说不在意,这才几天?” 陶源听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心里那点气也散了,只是揉着他的屁股说:“这儿好了没?” 宋飞澜看他不提甄璃的事了,才说:“你想那个了?我帮你用手?用嘴?才过了一天,那儿真不能行,不然没几天我就成大松货了,你又不让我插。”这个时候他还能想起来帮自己争取福利。 陶源说:“那明天?后天?”他揽着宋飞澜的背,一手将他按着紧贴自己的胸,另一手揉着他的臀肉,说:“真想让你从此以后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嘴里只喊我一个人的名字。” 宋飞澜被他制在怀里动弹不得,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听他这样说,却又觉得有些甜蜜,抬起下巴凑上去亲吻他,说:“我们俩去厕所里互相解决一下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宋飞澜三句不离下半身那点儿事儿。陶源觉得他指不定真是泰迪转世,搂着他笑了一会儿,说:“你怎么对厕所那么迷恋呢?” “这不是没空间吗?你要是不介意,咱俩现在在办公室里弄也行。”宋飞澜在他身上蹭了蹭说。 “宝宝,你两天没来上班,一上班就要搞办公室play,咱们俩迟早得去喝西北风。”陶源又搂着他亲了亲,也不再提甄璃那事儿,说:“行了,开始工作吧。” “……”宋飞澜一阵无语,心想明明是你先抱着我开始撩的,怎么到最后变成我勾引你了呢?还讲不讲理?有没有王法? 他也没再分辨,只是瘪着嘴睨了陶源一眼,回了自己办公室。 里间的办公桌上堆了一摞剧本,还有一些陶源已经过目了的待签字的文件。宋飞澜略翻了翻,将它们挨个处理了,便向后靠着椅背,两腿翘在办公桌上,随便抽了一本剧本开始看。 一直到陶源拎着下午茶进来,他才抬了头,显然一副沉浸在剧本里的样子。 “这么用功?”陶源笑着说。 “这剧本挺有意思的。”宋飞澜把腿从桌上放下来,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陶源一面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一面把盒子里的一小块抹茶千层蛋糕取出来放到宋飞澜面前,问:“什么剧本?” “《半生缘》,讲一对同性恋人,在建国之初的时候偷偷在一起了,受是个肤白貌美的村医,攻是个肌肉喷张的庄稼汉……” 宋飞澜还没说完,陶源就忍不住打断他:“你不要自己随便加形容词进去,经你一说,好好一部戏像要拍成gv一样。”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更好理解吗?”宋飞澜吃了一口千层蛋糕,决定不跟他计较,继续说:“但当时他们俩只敢偷偷在一起,一有空,攻就去找受睡觉。受的父母在之前的运动里都被迫害死了,受孤苦无依,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但是攻家里父母双全,而且只有他一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女儿……” 陶源接口道:“所以攻后来跟女的结婚了?” “对。”宋飞澜说:“受在攻结婚之前跟他睡了最后一次觉,就说‘以后别来找我了,咱俩缘分尽了,好好待别人吧’,攻真的好渣啊啊啊!”他嚎叫了一会儿。 陶源看着他只是笑,问:“后来呢?” “后来受就真的不跟他来往了,攻结婚之后又来找过他几次,他都没见。再后来,攻去外地打工,受就一个人在村子里,一直当村医,独身过了小半辈子。一直等到他四十多岁,攻才回来,衣锦还乡,跟他老婆离婚分家了,还生了一个儿子,又来追求受。受一直没忘了他,就同意了,俩人就在村子里过了后半辈子。”宋飞澜说完还有点唏嘘,咂了砸嘴。 陶源说:“这种三观不正的剧拍出来,肯定会被骂成狗的,而且后来他们在村子里就没有流言蜚语?虽然当时已经改革开放,但人们的思想还是非常保守的,编剧太理想化了。” “哪儿三观不正了?哪儿不正了?”宋飞澜显然已经被这个故事打动了,瞪着陶源说:“就算不正也是渣攻不正,受多好啊,多么坚韧不拔的品格!而且后来编剧也交待了流言蜚语的事,还是有人骂他们,但是因为受作为村医给村子里的人看了半辈子的病,人非常好,所以大部分人都对他们的关系保持缄默了。” “……”陶源看着他像个发怒的小毛孩儿似的,笑了一会儿,问:“你想拍这个?” 宋飞澜只顾着跟他叫嚣了,被他一提才回过神,想了想说:“唉,我看得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故事虽然动人,但是背景发生在农村,情节又很平淡,没什么热点,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动辄用飞机撒钱的求爱方式,对这种深沉的感情理解不了,可能还得骂渣攻贱受,估计收视率也没什么保障。” 陶源等他都分析完了,笑着说:“那你还说什么?” “……”宋飞澜看着陶源现在的样子,觉得他英俊迷人的同时还有点欠扁。 陶源见他不说话,问:“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不想理你。”宋飞澜低下头不看他,专心致志去吃蛋糕。 陶源又开始笑,一边说:“我没说什么啊。” “你说那个故事不好,那个故事明明就很好。你根本无法理解我们这种文艺青年对文学的热爱和追求。”宋飞澜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陶源笑得快把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说:“好好好,那个故事非常好,那你拍来看。” “……”宋飞澜被噎住,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往回找补:“文学是文学,钱包是钱包。”又卖乖道:“我首先是你丈夫,其次是公司老板,最后才是我自己。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喜好,就置我们的家庭利益和公司利益而不顾,对不对?” 陶源明知道他是在扯淡,可听到那句‘我首先是你丈夫’,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暖,这个人太懂得怎么讨人喜欢了。陶源就那么撑着下巴面带微笑看了他一会儿。 宋飞澜说完又觑他脸色,见他半晌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立刻又怂起来,想着怎样弥补。不料陶源片刻后朝他招了招手,宋飞澜立刻乐颠颠地跑过去,一点没有节操地忘记了刚刚的慷慨陈词,揽着陶源的脖子,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像只小狗似的讨好地亲他的下巴。 下班时两人拐到超市买了菜和水果,刚吃完饭又接到宋东来的电话:“明天回不回来?我让保姆多做几个菜。”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老了就开始念着儿女们都围在身边。 宋飞澜正在洗碗,陶源便把手机递到他耳边。“回,可能回得有点儿晚。”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宋东来问。 “我要睡懒觉。” 果不其然,那边又开始骂他:“睡什么懒觉!快三十的人了,天天好吃懒做,我让你去生个孩子,也是推推搡搡拖拖拉拉,你能干成什么?明天一早给我爬回来!” 等收了线,宋飞澜觉得自己耳朵都给震麻了。陶源问他:“干嘛故意找骂?” “我只是在撒娇。”其实只是因为他嘴欠。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宋飞澜刚从床上爬起来,一头卷毛乱飞着,看见陶源正在客厅里看书,便走过去,骑到他身上,把脸埋到陶源颈窝,含含糊糊说:“老公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陶源放下书,说:“我想试试看你能一口气睡多久。”他看了一眼表说:“十二个小时。” “……”宋飞澜从他身上爬下来,咂了砸嘴去卫生间,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的法令纹一定会加深。 陶源却把他拽回来,宋飞澜跌到他腿上,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说:“你慢点,你腿上伤还没长好呢。” 陶源却不管,托着他的屁股,亲了亲他的嘴角,说:“你还没给我早安吻呢。” “嘿嘿嘿……”宋飞澜笑了一会儿,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说:“我老公越来越会撩了。” 洗漱完宋飞澜又吃了点儿东西,每次回宋家他都吃不饱,他一度怀疑自己长不高就是因为小时候在宋家吃得少营养不良导致的。两人坐上前往目的地的公交时,已经快十一点,宋飞澜几乎能想象到宋东来对着他咆哮的样子。 两人到宋家的别墅区时已经是正中午,没想到竟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晚,刚走到路口,就看到宋家大门口停了一辆车,宋思维一个人拎着个小绅包从上面下来,正跟车里的司机交待什么。陶源仔细一看,驾驶位上的人却不是李承业,好像是上次跟在宋思维身边的司机。 宋思维一抬头,不过几天不见,脸上竟然已经憔悴了很多。车子已经开走,她也看见陶宋两人,嘴角挽起一抹笑打了声招呼:“来了?” 宋飞澜点点头:“还以为我们是最后到的,姐夫没来吗?” 宋思维不愿意跟他多说自己家的事,只是敷衍了一句:“他工作忙。” 宋飞澜跟陶源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三人一起进了门。 宋家的气氛一如往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宋思慧一家的事故而发生任何改变。程蔓芳正坐在客厅里抱着孙女儿玩儿,宋思慧夫妇就坐在她旁边,微笑地看着女儿跟外祖母亲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宋飞澜没想到,宋思慧那样的大小姐脾气竟会息事宁人,毕竟男人出轨这事儿根本不能忍,只要有第一次,必定有下一次。他脑袋里不禁开始幻想,要是他出轨,陶源大概会把他绑到床上操到脱肛,然后每天都把他拴在屋子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什么也不准干。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预感,陶源一定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可要是陶源出轨呢?他宋飞澜大概只有哭这一招儿了,想想真是有些心酸。 餐厅里已经摆好了饭,宋东来走过来,眼睛扫视了一圈,对宋思维说:“承业又没过来?” “他那边忙。”宋思维垂着眼说了一句。 “忙忙忙,每天都在忙,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你看看他都多长时间没上过门了?连春节都没来。”宋东来显然是有些情绪了。 程蔓芳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像是想要开口打圆场,宋思维却罕见地没有沉默,说:“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上门?当初您只要稍微施以援手,李氏何至于现在赔的赔卖的卖?” 宋东来没想到她会还嘴,眼睛瞪了半天才说:“我当时资金也不凑手啊。” “资金不凑手还能给宋飞澜投资几千万做电视剧?”宋思维一贯柔弱的脸庞因为近日来过分的消瘦而现出了棱角,显得整张脸有些尖刻。 “那哪儿是我的钱?你不懂娱乐行当的规矩,我给他拉得是地下钱庄那些……”不待他说完,宋思维已经转身走了,程蔓芳叠声喊她也不应,宋飞卿只好追了出去。 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陶源拉着宋飞澜的手,两人站在旁边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程蔓芳说:“不管她,咱们开饭吧。” 宋东来似乎还是有些气,说:“不吃了。”然后转身上了楼。 陶源拉着宋飞澜上去劝,宋思慧在楼下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可真有眼力见儿。” 第四十五章 陶源跟宋飞澜两个正在楼梯上走了一半,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依宋飞澜一贯软弱的性格,他是不会说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自己腹诽一下,根本不可能跟他们家这位大小姐杠上。可陶源不同,他之前让着宋思慧,一是因为绅士风度,二是因为当时还没跟宋飞澜结婚,怕程蔓芳从中作梗,此时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宋思慧原本性格中那点单纯和天真,经过了那场离婚风波,似乎已被消磨得荡然无存,争强好胜与飞扬跋扈的缺点更加突出,整个人显现出一种曹先生笔下‘鱼眼珠’的妇女气质。 陶源停下脚步,低头向下看过去,宋飞澜轻轻捏捏他的手,示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陶源没理,一张口还是客客气气地,说:“不如大姐上去劝?” 宋思慧嗤笑一声,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也没你们俩机灵。” “大姐谦虚。”陶源不卑不亢,脸上也不见怒色,笑着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您只凭着这一个优点,就把前面那两个缺点全抹了。” 宋思慧站在楼下气得要命,直想冲上来打死这对狗男男,被程蔓芳拉住了,教训她:“像什么样子?” 宋飞澜抿着嘴憋笑,好不容易忍到楼上,终于抓着陶源的胳膊小声说:“老公你刚刚好帅啊!终于帮我报仇了!宋思慧肯定气得脑袋都冒烟儿了,要不是怕绷不住笑,我就回头看了!” “干嘛忍着?笑就笑了,她还能冲上来打你?论打架,他们三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个儿。”陶源看着他憋着高兴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说。 “怂惯了,突然有你这么大的靠山不太适应。”宋飞澜故意笑着说。 两人在书房外敛了笑容,敲了敲门,宋东来在里面喊:“进来。” 陶源率先进去,喊了一声爸爸,宋飞澜随后也跟着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俩人谁才是亲生的。宋东来脸上的怒容已经散了,只是有些下不来台,拿乔而已,说:“你们上来干什么?” 陶源说:“大家都等着您下楼吃饭呢,之前我们俩度蜜月的时候,飞澜还说,那儿的饭菜没有家里的好吃,想您了。” 他这样一说,不管真假,都叫宋东来心里好受一些,起码有了个台阶下,叹了口气说:“我今天专门叫保姆做了他喜欢吃的菜,你们下去吃吧,我不饿,不用管我。” 陶源碰了碰宋飞澜的手,示意他说句话,宋飞澜这才动了动脑袋,说:“不然给您送上来?任性归任性,别糟践身体,老胃病就别绝食了。” 宋东来一时不知道该揍他一顿还是该夸他贴心,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只能骂他:“滚滚滚!” 宋飞澜也不在意,笑了笑,叫陶源跟他一起下去。程蔓芳正在楼下等着,见两人下来,问:“怎么样?没犯病吧?” 宋飞澜心想,宋东来除了那副千疮百孔的胃,本来也没什么大毛病,犯什么病?嘴里却说:“没事儿,让我给他送点儿吃的上去。” 宋思慧从小没伺候过谁,连她女儿学吃饭都是保姆喂,更别提给她爹端餐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飞澜这个私生子上蹿下跳蹦跶得欢。 宋东来果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见宋飞澜端了饭进来,心里还是熨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代孕的事你别不放在心上,我都让秘书帮你看好了……” 宋飞澜坐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看着他边吃边说:“爸,这事儿我跟陶源我们自己拿主意,您别管了,我也没您那么多家产留给后代,不着急。” 屋里没有别人,宋东来喝着他送上来的汤,心情还不错,笑着说了一句:“怎么?现在就开始惦记爸爸的财产了?这家里还有谁?以后还不都是你跟飞卿的?” “唉,您可别把我算里头。”宋飞澜连连摆手:“您要有多余的,给我妈多打赏点儿就行了,我那小公司现在干得挺好,吃喝不愁,不用您费心了。” 宋东来又喝了口汤,沉默半晌,才说:“也不知道你这个性格像谁,无欲无求的。” “隔壁老王。”宋飞澜又嘴欠说了一句。“指不定是谁的种呢。” 宋东来一个勺子飞过去敲他:“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飞澜下楼的时候,底下一群人还饿着肚子,保姆从他手里接过餐盘。程蔓芳说:“咱们也开饭吧。” 这餐饭吃得极其尴尬,宋飞澜一对上程蔓芳母女几个就没话说,更别提宋思维走之前还说了那样的话。从前在宋家的时候,他餐餐都吃得消化不良,如今结婚之后就更不耐烦跟她们一起了。佣人一过来收拾餐桌,宋飞澜立刻拉着陶源站起来走了。 出了宋家大门,陶源才问他:“吃饱没有?” “没有。”宋飞澜摇摇头跟他撒娇,整个人像条无脊椎动物一样靠到他身上:“老公你真帅,我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在宋家这么扬眉吐气。” “这就扬眉吐气了?”陶源一边搂着他的腰往前走,一边笑他:“谁叫你那么软?但凡性子硬一点,也不会叫人牵着鼻子走。” “矮檐之下出头难,我从六岁就开始被打压,能活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能收获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公?还不是因为我意志力够顽强?否则你的真命天子二十二年前就嗝屁了。”宋飞澜伸了个懒腰,说:“这会儿饭店都关门了吧?只能去吃小吃了,你想吃什么?” 陶源笑着看他:“回家下面给你吃?” 宋飞澜怪叫起来:“是不是在勾引我?是不是?陶源同志你现在学得很快嘛。” 陶源只是笑,一边说:“那你吃不吃?” “吃啊,怎么不吃?”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便开起黄腔,十分不要脸。 原本说要回家下面吃,结果宋飞澜走到路口看见一家武汉热干面,又馋起来,有点怀念里面香浓的芝麻酱味儿,登时把吃陶源下面的事抛到了脑后,拉着他的手直奔到店里去,点了两大碗面,酣畅淋漓饱餐了一顿。 此时天气渐暖,空气里飘着一股沁甜的香气。宋飞澜看着公交车窗外一排排树木,上面的新绿已经茂密,突然问:“陶源,明天咱们去郊南一趟怎么样?” 陶源愣了一下,摘掉他头上的一片柳絮,说:“好啊。” 宋飞澜便微微笑着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握着他的手说:“我还是第一次心里这么踏实地办一件大事。” 陶源将他的脑袋轻轻一拨,靠到自己肩膀上,说:“以后你都可以依靠我,不管什么事。”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警队那边忽然打来电话,说是之前在十字路口撞他们的那个肇事司机孙兴来自首了。宋飞澜跟陶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以为这司机要畏罪潜逃一辈子捉不回来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回来自首。 那边说肇事司机对自己的肇事行为供认不讳,并承认当天酒驾,所以才撞上了他们的车。 又是酒驾…… 宋飞澜皱着眉坐在沙发上,对陶源说:“又是酒驾。” “隔了这么长时间,也无从检验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了。”陶源跟着坐到他旁边,说:“但是他户头上突然多出来的两万块钱却是板上钉钉的,而且他老婆得了急性白血病。” 宋飞澜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这事儿能查出来吗?要是他咬死了自己酒驾呢?而且交通事故这种事儿,怎么给‘故意杀人’‘杀人未遂’找证据?” 陶源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明天不去郊南,先去孙兴家里。” 入夜,两人在床上辗转,宋飞澜罕见地失眠了,陶源搂着他说:“不用怕,无论如何他都会说实话的。” “怎么说?” 陶源把他的脑袋拢进怀里,让两人的身体紧紧镶嵌在一起,说:“孙兴作为肇事方,要负这起事故的全责。首先是我们俩看病的费用,其次还有那辆被撞报废的车,这钱不是小数目,你觉得他有钱吗?” “没钱。”宋飞澜仰着头等他解惑。 “没钱,就用这笔钱逼着他说实话,他老婆还在重病,耽误不得,不信撬不开他的嘴。”陶源闭着眼睛,低沉的嗓音在暗夜里幽幽道。 “那要是他忽然有钱了呢?” “那就更好办了。”陶源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顺着他的资金来源去查,这事立刻就能从交警大队移交到刑警大队了。” 宋飞澜耳边听着陶源的心跳声,脸颊贴着他温热发烫的皮肤,忽然说:“老公,你好性感啊,你怎么能那么聪明呢?” 陶源笑了一声,说:“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办事,不能睡懒觉了。” 宋飞澜这才安下心,却还是不睡,整个人像条虫子似的往上蠕动了几下,揽住陶源的脖子,把嘴唇贴上去亲他。陶源任他亲了两下,笑着说:“你这是不想睡了?” “睡,但是你太帅了,让我忍不住想亲亲,老公,我何德何能啊,这辈子能遇见你这么棒的人。”他夸张地赞叹:“不仅屁股性感,连大脑都这么性感,这大脑门儿没白长。” 陶源抱着他笑起来,下巴搭到他的颈窝,笑得直往外喷热气,说:“你要是再不睡,我们就来做运动了。” 第四十六章 两人在被窝里腻歪了一会儿,宋飞澜含着陶源的舌头舍不得放开,好像只有这样含住他、碰到他才能切切实实证明,从此以后会跟这个人相依相守永不分离似的。陶源也任他这样蛮缠撒娇,这个世上,除了陶源,没有人懂他的可爱,两人就像一对连体婴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早起时宋飞澜手里还抓着陶源的下体,脑袋拱在他肩窝,像个毫无睡相的巨婴搂着自己的玩偶。陶源笑着叹气,拍拍他的手,说:“快给我捏断了。” 宋飞澜也醒了,不但没松开,还调皮地动了动手,被陶源一个翻身压制住,吻他的嘴唇,压低了声音问:“不想起床了是不是?” 宋飞澜像做梦似的,没答话,只是嘿嘿笑着伸手去拍他的屁股,嘴里黏糊糊地说:“可惜了这又翘又圆的小屁股。” 陶源原本的一腔欲火,登时被他给笑没了,只能恶狠狠地礼尚往来一把,说:“只要你这副又翘又圆又白又嫩的不浪费就好了。”他用力一掀被子,将卷在里面的宋飞澜像摊煎饼似的翻了个面,里面光溜溜雪白的皮肤便露出来,比被面还扎眼。宋飞澜有所感应地去抢救自己的屁股,不料为时已晚,发面馒头似的皮肉被陶源的大掌掴了两下,立刻泛起红晕,宋飞澜叫起来:“衣冠禽兽!” 陶源嘴角露出个浅笑,不以为意,又弯下腰去轻轻吻了一下那里,像对着新生的婴儿似的。 宋飞澜感受到皮肤上柔软濡湿的触感,叫了一声:“陶源……” 陶源笑笑放开他,又轻轻拍了他一双小丘似的大白臀,说:“快起床。” 宋飞澜这个没节操的已然不想起床了,不甘不愿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看着陶源跟他一样光溜溜地背影,喊着:“一大早把人撩起来又不管……” “别废话,快起床。”陶源在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喊他。 宋飞澜便像乳燕投林一般飞扑到厕所,对着马桶解了个手,说:“今天去逼供,咱们要准备什么策略吗?比如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陶源吐了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转身进了淋浴间,说:“不用,你见机行事,看我眼色就行。” 宋飞澜在外面看着淋浴室的玻璃上渐渐蒸腾起雾气,也想跟着一起进去,熟知陶源早有预料,一手把着门一手冲头发,不叫他进来。“你去刷牙,一会儿自己洗。”不然这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完了,宋飞澜太能勾引人。 寂寞难耐的宋总遭到拒绝,撇了撇嘴,只好转身去刷牙。每次陶源洗澡就像打仗,六分钟的战斗澡,都不知道湿透没有,宋飞澜刚刚洗完脸准备刮胡子,就看见陶源关了花洒出来了,忍不住说:“你湿透了没啊?” 陶源笑了笑没理他,抓着毛巾架上的浴巾裹上,又接过他手里的剃须刀,说:“我帮你刮。” 宋飞澜拿涂剃须膏的刷子给他,陶源没有接,徒手帮他抹了一脸的泡沫。 “……”宋飞澜只好默默把刷子收起来,抬起下巴叫他刮,一边绷着嘴说:“你慢点,别给我破相了。” 陶源笑笑没说话,动作十分轻缓,一点点顺着他皮肤的纹理去刮。宋飞澜的双手抓着他的腰,身上还是赤果的,老实了一会儿又要使坏,被语言调戏:“马上就要刮破了。” 宋飞澜不动了,只是看着他胸前顺着肌肉纹理向下缓缓流淌的水珠,轻轻蠕动着嘴巴说:“给我面前放一大盘红烧肉,却不让吃,多馋人?” 陶源说:“那你闭上眼。” 宋飞澜便听话的闭上了眼,还要语言调戏他:“舍不得。” 陶源只是笑笑不理他,帮他刮完胡子,又在洗手台上磕了磕刀片,说:“好了,洗吧。” 宋飞澜直接进了淋浴间趁着他方才留下的热气洗澡,陶源在外面把剃须刀洗净放好,又拿了换洗衣服进来,说:“我去买早点,你一会儿直接收拾好等我。” 卫生间的门打开又合上,宋飞澜的心情好像此时的天气,晴朗得万里无云。 陶源提着保温桶和油条回来的时候,他刚刚洗完站在客厅里擦头发,便听见他老公抱怨:“怎么洗这么慢?” “……我还没嫌弃你每回都不洗干净呢。”宋飞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小声说。 “我没有嫌弃你。”陶源放下早点,嘴角不自觉又翘起来,说:“快擦干过来吃饭,出门正好可以错过早高峰。” 宋飞澜胡乱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到椅背上。他的头发上还滴着水,陶源的强迫症看不过去,老觉得他头发上的水会滴进饭碗里,便站起来,过来好好帮他把头发擦干,挠得宋飞澜一头卷毛飞乱。 “陶源,你老实说,你刚刚下楼是不是碰见哪个前男友或者小帅哥儿了?”宋飞澜眯着一双桃花眼从刘海的缝隙间看过来,跟他调情。“一回来就对我这么粗暴,你的甜言蜜语呢?你的温柔体贴呢?” 陶源笑了一声,故意说:“昨天晚上被你吃光了。” “……”宋飞澜老脸一红,心想我老公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随便一张嘴就是荤段子,难道是跟我学得? 两人吃完早饭出了门,大城市里,就算错过了早晚高峰,街道上也还是来来往往的人,更何况周末,城西的要去城东走亲戚,城南的要去城北森林公园,总之公共交通没一寸空闲。 宋飞澜下楼的时候叫陶源开车去,不用再挤公交,陶源看了他一眼,问:“不害怕?我们挤挤也没关系的。” “有关系。”宋飞澜说:“只要一想到你要被那么多人挤来挤去吃豆腐,我宁愿坐在私家车里被吓死。” “……”陶源哭笑不得,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说:“你怎么那么贫?” “反正要是我,我就肯定会专门挤到你旁边去吃豆腐,你那么帅。”他说完刚想上车,陶源说:“你坐到驾驶位后面去,那个位置更安全一点。” 宋飞澜本想说这车里就没一个安全的地方,上回不就是后排整个给撞散了吗?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老老实实爬到了那个最安全的地方,系上了安全带,说:“走吧。” 陶源开车很稳,这次更稳,虽然如此,宋飞澜也还是一路紧张地东张西望。 孙兴的家比棚屋要好很多,租得两居室,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女主人生病,房子里透露着一种男人的邋遢劲儿,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快要漫出来。孙兴透过防盗门看见他们的时候,表情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没说话,开门叫他们进来了。 宋飞澜与陶源对视了一眼,都没开口。 屋子里很安静,其中一间门紧闭着,陶源打量了一眼。孙兴指了指客厅中间蒙着大红绒线沙发垫的沙发,对他们说:“坐。” 陶宋两人便坐下来,孙兴从绿色的暖水壶里倒了两杯白开水,推到他们面前。宋飞澜看着眼前那两只大小不一完全不配套的玻璃杯,没有说话。 孙兴的体格微胖,大概是刚起床,身上穿着一件浸满了汗渍的t恤,满脸颓废地说:“当时灌了点猫尿,不当家,对不住了。” 陶源两眼看过来,盯着他的脸,仍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酒驾确实害人害己。”他又顿了一下,继续说:“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我爱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车子也报废了。” 孙兴垂着眼,他的长相看起来敦实憨厚,倒不像个会踩着油门故意杀人的亡命之徒,那双三角形的小眼睛不太敢跟他们对视,一直盯着玻璃杯里弥漫起的热气,说:“交警那边说,吊销驾照是肯定的,其他,就要跟你们协商了,你们想怎么办?” 陶源说:“不管是对簿公堂还是我们私下解决,赔偿都是跑不了的。”他的眼睛又扫视了屋子一圈,好像在估算这里的价值。 孙兴看到他的样子,赶紧说:“这房子是租的,不是我的,我手头……也没什么钱,能不能缓一缓?” “我听交警那边说,尊夫人好像生了重病?”陶源看着他,脸上露出个非常温和的笑容,说:“我爱人听说这件事,也说,不如缓一缓,叫我别咄咄逼人。” 他爱人宋飞澜就坐在旁边,像个哑巴似的,抄着手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孙兴似乎没想到他们这样好说话,诧异地张开了嘴,半晌说:“那就太感谢了!我老婆现在连住院的钱都没凑齐,家里实在是很困难,不过你们放心,过了这段时间,这笔钱我砸锅卖铁也会给你们的。” 陶源说:“砸锅卖铁倒不必,单那辆车子,去掉保险公司赔偿的部分,剩下的你也吃不消。而且我听说,你开车的地方也是临时工?不管报销吧?” 孙兴原本垂着的头更低下来,沉默着没有说话。陶源又开口:“我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我们之前没有见过,车祸时的距离又那么远,你刚刚开门的时候,怎么好像认识我们一样?连问也不问一声就放我们进来?” “我……” 宋飞澜看着孙兴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听见他说:“这……这几天上门调查的警察很多,我以为你们也是……”他这话漏洞很多,两方照面,宋飞澜和陶源都没开口,孙兴先倒水说话,一句‘对不住’已经摆明了解他们的身份。可还没等陶源他们质问,他自己也发现了,又赶紧补救道:“我在警察那边看到过你们的照片。” 宋飞澜一直看着他,若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侥幸心理,那此时便已是完全认定了这是桩谋杀未遂的案件,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旁边的陶源依然冷静,笑了笑说:“孙先生,你怎么可能在交警大队看到我们的照片?最多不过是车祸现场车辆的照片,拍我们干什么?又不是选模特。” 孙兴两手绞在一起,沉默着。 “孙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只要告诉我,那起车祸真的是因为酒驾吗?”陶源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透过平光镜片看过来,目光冷冽又锋利。 孙兴咬着牙不说话。 宋飞澜看着他的样子,想了想,开口:“孙先生,幸亏您当时准头差一点,不然我跟我先生现在都没办法坐在这儿跟您说话了。” 这话音一落,孙兴立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显然是内心有所触动。 宋飞澜想,这个时候不能用证据硬逼他,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良知的,如果他能自己说出来,当然最好,否则现在硬逼他,很可能适得其反。陶源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似乎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转头又对孙兴说:“孙先生,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他用自己的电话给孙兴打了一下,听见孙兴口袋里的手机铃响才挂断,说:“尊夫人的病还是要赶紧治,实在不行,我认识一些慈善机构,也可以施以援手。” 四月的天气,孙兴坐在那儿出了一脑门子汗。 两人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钟,这番谈话的时间不长。宋飞澜坐上车,问陶源:“你觉得他会主动联系你吗?” “不会。”陶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摇了摇头说:“人性是自私的,如果孙兴承认有人主使,他作为蓄意谋杀的一个重要环节,免不了牢狱之灾,再者他老婆还在重病,不管是为了老婆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会说实话的。” 宋飞澜叹了口气,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再来?” “再等等吧,他老婆的病耽误不得,孙兴冒那么大风险撞咱们俩,肯定是为了钱,这个时候,要么等他急了找那人要钱,要么等他找我们说真相。过两天再来帮他理理证据,刺激他一下。”陶源说完,又通过倒车镜看他,问:“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宋飞澜倒是不着急,他本身也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性格,便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反问陶源:“你想吃什么?” 第四十七章 陶源看了宋飞澜一眼,说:“我都可以,不然回家吃?” “好,但是你会不会很累?”宋飞澜整个人扯着安全带往前,企图趴到驾驶座后面的椅背上,说:“以后你也教教我,简单的煮面条什么的。” 陶源一边说好,一边叫他别乱动,老实待在位子上。 两人到家,在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肉丝和甜面酱,回家吃炸酱面。陶源炒好了卤,叫宋飞澜看着煮面的锅,他自己在一旁切葱丝那些菜码。宋飞澜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锅,一会儿看看陶源,问:“怎么判断面熟了没?” “你用筷子挑一根出来夹断,看看面条芯是不是还是白的,如果外面发亮,里面还有一点白,就差不多了,再搅两下就可以出锅了。”陶源一边把切好的黄瓜丝码进盘子里一边说。 宋飞澜听他的话,夹起一根面条看了看,说:“应该好了吧?还有一点白。” “你尝尝,觉得熟了就捞出来。” 宋飞澜吹了一根面条尝了尝,陶源侧脸往这边扫了一眼,说:“熟了,盛出来吧。” 宋飞澜一边手脚并用笨拙地往外捞面,一边问:“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它熟了?” “生活经验。”陶源把菜和卤都端到餐厅里,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男神形象在宋飞澜眼里愈发光辉闪耀。 两人吃完午饭,厨房小白宋飞澜收拾了碗盘去洗碗,陶源把餐桌擦干净,一边在另一个洗手池里洗抹布,一边问:“今天下午去郊南吗?周日,那兄妹俩很可能在家。” 宋飞澜想了想说:“也好。” 两人中午小憩了一会儿,下午又驱车到郊南去。这边是尚待开发的郊区,除了一群小作坊式的工厂,只剩下一些破败的村落民房,还有上回宋飞澜见过的那一小片苟延残喘的棚屋。 不管是他们的车子还是两人的穿着气质,都跟这片区域格格不入,陶源远远的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说:“咱们俩走路过去吧。” 宋飞澜点点头下了车,两人在荒草丛生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不一会儿,鞋上就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宋飞澜跟在陶源旁边,一边走,一边把鞋里的小石子抖出来,说:“我觉得他俩很可能还是不在家。” 陶源扶着他叫他把鞋脱下来磕了磕,问:“为什么?” “就那房子,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窝着都比那儿强。”宋飞澜穿好了鞋,又迈开步子。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家的狗窝,那儿不管再怎么破,也是兄妹俩的家。”陶源说:“过去碰碰运气吧,要是真不在,就当郊游了,周一再到他们学校去。” 两人走到棚屋的小巷子口,今天拾荒的老太太没在,但这片临时住宅区显然比工作日要多了几分人气儿,可能是平常打工的人都回家来了。宋飞澜驾轻就熟领着陶源走到那对兄妹的小屋前,说:“要是张大仙没坑我,应该就是这儿了。” 房檐低矮,陶源的脑袋不知道碰到什么,发出一串叮铃铃悦耳的响声,他一抬头,便看见那串生锈了的风铃。宋飞澜说:“这就是我说得那串风铃。” 陶源伸手摸了摸,小屋里昏暗着没有开灯,两人无从判断里面是否有人停留。宋飞澜的脑袋刚趴到窗子那儿想往里头看,就跟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对上了,把他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蹦到陶源身上。 陶源搂住他,问:“怎么了?” 窗子里那双眼睛正打量着他们,眼睛的主人已经掀开了那片不知从哪里拼凑来的破布窗帘,一个瘦到脱形的少女正欠身站在那儿,她身前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书本,大概在就着日光读书。 宋飞澜认出来,她就是那天在马路对面下了公交车的女孩儿。陶源扭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听到女孩儿在屋里问:“你们有事吗?” 只要陶源跟宋飞澜在一起,几乎能全权代理当他的发言人,宋飞澜什么都不用带,连脑子也不用带,只要人跟着就行了。陶源开口说:“你好,是周力家吗?” 女孩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爸已经死了。” “……”陶源沉默了两秒才说:“我知道,请节哀。”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不好惹,宋飞澜进屋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敢乱瞟,跟在陶源身后,只看到眼前黑乎乎腻着陈年油污的地板。屋子里拢共只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还瘸了腿,垫了两块砖头勉强用着,两个大男人有些局促。小姑娘拖着书桌前的那把椅子过来,放到他们跟前说:“请坐。”她自己却站着。 宋飞澜说:“我们不坐,你坐吧。” 她一直没开灯,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扇窗,阳光怜悯的照进来斜斜一方。女孩子站在那儿说:“坐吧。” 宋飞澜小心翼翼挨着那块垫了砖头的椅子坐下,旁边陶源说:“不如我们去外面说吧,这附近有小饭馆吗?” 女孩子不吭声,只是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说:“我爸已经死了。” 陶源拉过那把完好的椅子,挨着宋飞澜坐下来,他们两个一坐下,这间屋子就比刚刚显得敞亮了一点,女孩子站在那儿,显得很单薄,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泛黄的嫩苗。 “你哥哥呢?”陶源问。 “就算你找我哥,他也没有钱。”小姑娘说。 宋飞澜已经不太想问了,他回头看了陶源一眼,没想到陶源还没有放弃,仍然很镇定的样子,说:“我们不是来要钱的。”他指了指旁边的宋飞澜,说:“这个哥哥,就是之前差点被你爸爸撞死的人。” 女孩子沉默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陶源又问了一遍:“你哥哥呢?” “学校周末补课。”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别去学校找他。” 宋飞澜已经不知道这样的逼问还有什么意义,他心里有些难受,抿了抿嘴唇,站起来走了出去。陶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动,还在屋里跟女孩说话,问:“你妈妈很早就走了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替我爸爸跟他说声对不起,但我爸爸已经死了,我们也没办法,而且我们没有钱。” 陶源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只是反复说她爸爸已经死了。过了一会儿,陶源走出来,看到宋飞澜正在门外看着那串风铃,便说:“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往棚屋的巷子外走,那天在垃圾堆里拾荒的老太太拖着一编织袋的饮料瓶回来,看到宋飞澜也没什么反应。 一直等两人走到巷子外,宋飞澜才开口:“陶源,咱们别查这儿了。” 陶源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说:“那个女孩儿叫周铭,她哥哥叫周钊,他们的妈妈生下周铭就跟人跑了,兄妹俩从小跟着父亲一起长大,都很聪明,一直是学校的前三名,周钊马上要考大学,但是没有学费。” 宋飞澜一直听着,过了半晌才说:“这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他们的父亲很可能为了给两个孩子攒学费,铤而走险决定帮某个人除掉你。”陶源看着他,轻轻说:“宝宝,我知道这个小姑娘无辜,可是你自己不无辜吗?我不无辜吗?天地不仁,你渡你的劫,她渡她的劫,我们都没有办法。” 宋飞澜半晌没说话,听见他继续说:“你可怜她,谁来可怜你?” “我既是可怜她,也是可怜我自己……”宋飞澜放慢了语速,低声说:“这世上跟我有仇的人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家里那几个,你觉得会是谁?就算是她们三个一起干得,又能怎么样?”宋飞澜抬了眼,有些沮丧地看着他:“我总不能也雇辆车把我大妈或者大姐、二姐撞死吧?我们家又不是开游乐园的,每天玩儿碰碰车。” “故意杀人者,可以处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杀人未遂,可比照既遂犯从轻或减轻处罚。”陶源看着他,语气带着凉意:“犯罪者理应受到惩罚。” 宋飞澜怔了一下,半晌没说话,他伸手去牵陶源的手,像是要寻找安全感,当整个被握成拳头包裹起来,温热的掌心摩挲着他的手背,宋飞澜才找到些真实感似的,说:“陶源,我从来不敢试探自己在一个人心中所占的分量。这件事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你觉得如果把我和那母女三人放在一起,对于我爸来说,哪边更重?”他苦笑了一声,说:“他会允许我把她们其中一个人送进监狱吗?” “他不允许又怎样?他是你爸,但他不姓王,不叫王法。”陶源看着他:“你不止是他儿子,还是我丈夫,你对他来说不是唯一,但对我来说是。” 宋飞澜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听见陶源继续说:“坚强一点,飞澜,你退让了这么久,得到过哪怕一次回报吗?” “……”宋飞澜过了好半晌才张张嘴,说:“真的要这样?” 陶源看着他惊惶又不安的眼睛,心中不忍,情不自禁将他揽进怀里,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永远陪着你。更何况……还不一定是她们,不要怕。” 第四十八章 两人从郊区回家的路上,宋飞澜一直没说话。陶源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说:“一会儿路过市中心,买两斤鸭脖怎么样?或者去吃火锅?” “好。”宋飞澜知道他这是在帮他调节情绪,便勉强挤出个笑应了,又说:“鸭脖还好,火锅就算了,我想吃粥。” “那就回家做粥,反正时间还早。”陶源说。 早晨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晚上归家时就下起了雨,陶源一路小心翼翼开着车,宋飞澜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作风,今天出奇的安静。行至市中心的卤鸭店,宋飞澜说:“你别下来了,我去买。” 春雨如油,淅沥沥打在车窗上,陶源锁了车跟着宋飞澜跑到卤鸭店门口,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奶茶店,问:“要不要喝?我去帮你买。” 宋飞澜成年之后就没怎么喝过奶茶了,当时他留学在外,街上罕有中国人开的奶茶店,英式奶茶什么添加剂也不放,稀得没味道,而且也没有珍珠,他不爱喝,慢慢也就戒了。 陶源还记着他少年时的口味,想讨他欢心,宋飞澜领情,笑着说:“要原味儿,多点珍珠。” 陶源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领命去了。留宋飞澜在原地叹了口气,看着鸭店柜台前排的队伍,老实站在了最后,今天周日,哪儿哪儿都是人,连吃鸭的都比平时多。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飞澜觉得,遇见陶源大概花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以至于买个鸭都断货,轮到他的时候柜台里已经没有鸭脖了。 大妈手里拿着食物夹子,嘴上带着口罩,冷漠地看着他,说:“要什么?” “鸭脖。” “没有鸭脖了。” “鸭头呢?” “没有鸭头了。” “鸭胗呢?” 大妈拿夹子划拉了两下,铲了铲盘子里的鸭胗,说:“还有五个。” “称一下吧。”他身后已经没人排队,宋飞澜怀疑这大妈在整他。 “还有鸭翅、鸭肝、鸭肠,全要了我算你便宜点。”大妈看了看门外的雨,说:“卖完我就关门了。” “六点就关门?”这生意做得也太随意了吧?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六点钟就关门? “我儿媳妇今天生孩子,赶着回家抱孙子。”大妈说。 怎么他宋飞澜就那么倒霉呢?凭什么买个鸭也得他兜底?凭什么别人回家抱孙子他就得吃塑料管儿似的鸭肠呢?凭什么呢? “不要,只要鸭胗。”宋飞澜难得不善良了一回,同样以一张冷漠脸回馈大妈。 他话音刚落,陶源就冒着雨进来了,问:“买好了吗?” 宋飞澜从柜台接过只有巴掌大的一小袋鸭胗,在他的眼前摇了摇,沮丧地说:“没有鸭脖,鸭胗也只剩下五个了。” 陶源看着他笑,说:“没关系,我不爱吃这个,你吃。”他又举了举胳膊,叫宋飞澜看他手里的奶茶杯子,说:“放了很多珍珠。” 其实他也没那么惨……宋飞澜看着陶源的笑容,瞬间就释然了,回头对大妈说:“剩下的全装了吧。” 两人拎着食物回到车上,宋飞澜忽然说:“陶源,咱们车震吧。” “……”陶源回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宋飞澜便凑上来亲了他一口,陶源捞着他的脑袋回吻了几下。宋飞澜犹不满足,嘴里一边说着一些淫乱不堪的话,一边迈着腿想从后座跨到前面去,奈何车里空间实在有限,由不得他作妖,一条腿刚跨过去就被卡住了,幸亏早年练舞还有些底子,不然这一下得进医院。 陶源没来得及心疼他,看着他歪着脖子卡在车中间的样子,先绷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宋飞澜的裤子有点紧,裤裆绷着他的蛋,勒得很难受。“我都快哭了。” 陶源还是笑,一边笑一边说:“你等一下我把天窗打开。” 天窗一开,雨水马上迫不及待地对着宋飞澜脑袋兜头淋下来,他只有一边淋着雨一边欲哭无泪地把腿伸回来。陶源已经笑得快抽过去,整个人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陶源同志,你还是不是我的亲亲老公?人性呢?还有没有人性?”他一边脱了外套擦头发,一边说:“你一定是被魂穿了。” 陶源把暖风打开,又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笑着说:“你太二了。” “……”宋飞澜不接他的衣服,一边扑倒在后座上作瘫死状一边说:“我不跟你世界第一好了。” “那你想跟谁?”陶源还在笑,把外套又扔到他身上,说:“穿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宋飞澜坐起来穿上陶源的衣服,他身高一七八,陶源一九二,衣服整整比他大了两个号,宋飞澜像裹了件道袍似的,歪着头看着车窗外冒着雨来来往往的人群。 路上有点堵车,两人到家的时候是七点钟,现做饭已经来不及,便在楼下的状元粥胡乱吃了些填肚。上楼的时候宋飞澜因为吃得太多,一路仰着脖子走,说怕一低头鸭肠就从他嘴里掉出来。 陶源一边扶着他一边笑:“你像个孕妇似的。”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想要孩子吗?” 陶源点了点头,还以为他会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们去代孕吧,结果宋先生非常镇定地说:“今天晚上就把我操怀孕吧。” 陶源:“……” 宋飞澜晚饭吃得太多,一直到半夜还觉得胀,凌晨的时候胃里终于翻江倒海起来,又怕把陶源吵醒,便小心翼翼光着脚到客厅的卫生间去抱着马桶吐。刚吐了几分钟,客厅的灯就亮了,陶源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睡裤走过来,问:“是不是晚上吃坏肚子了?” 宋飞澜嫌自己吐得太脏,摆着手叫他出去:“你别过来……太恶心了。” 陶源也不答话,手里拎着他的拖鞋,蹲下来帮他套上,看见马桶里的秽物并没有什么反应,又转身到洗手池那里接了杯温水给他漱口,问:“特别难受吗?” 宋飞澜赶紧按了冲马桶的开关,把里面的秽物冲掉,漱了漱口刚想开口说话,胃里忽然又翻涌起来,还来不及站直身体就又趴下去吐。陶源在旁边守着他帮他拍背,说:“去医院吧?” “不用。”宋飞澜胃里不停地反酸,像有人在揪着他的肠子一样,难受得要命,头上冒了一层冷汗。陶源叫他靠着自己,拿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脸,问:“好一点没有?” 宋飞澜靠着他轻轻点头,手脚都软绵绵的,却还有心思玩笑,说:“老公,我大概是怀上了。” 陶源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说:“别在我面前逞强。” 宋飞澜整个人靠着他,笑了笑,快要断气似的说:“陶源,我爱死你了,我要跟你试遍所有play。” 陶源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要命,问:“还想不想吐?” “不吐了,吐干净了。”宋飞澜腿都软了,嘴还没软,絮絮叨叨说:“可能是今天买得鸭子不干净,卖鸭子的大妈太可恶了,我那么善良地帮她兜底,她竟然卖我变质的鸭子。” 陶源看着他脸色煞白嘴还不停,一时哭笑不得,将他打横抱起,宋飞澜便软乎乎靠到他肩膀上,小声说:“陶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在生病的时候这样伺候过我。” “以后我伺候你。”陶源说:“等你老年痴呆了我也伺候你。” “……我并不是很想老年痴呆。”宋飞澜想了想,又软绵绵说:“不过就算我老年痴呆什么都忘了,也一定会记得你。” 陶源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稳稳抱着他走进卧室,将他轻轻放到床上,说:“有没有好一点?” 宋飞澜点点头:“好多了,应该就是吃多了,没什么大毛病,吐完我就困了。” 陶源笑了笑,把他额头上软软的刘海撩开,凑过去额头相抵,测了测温度,确认他没有发烧,才说:“困了就睡吧,下回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扛着。” 宋飞澜大概是真的困了,已经闭上了眼,拉了拉陶源的手说:“你上来,抱着我睡。” 陶源便脱了鞋上去将他揽进怀里,宋飞澜软而绵长的呼吸喷在他颈窝,让人觉得很安心。 两人折腾了半夜,第二天早晨天一亮,陶源就醒了,先摸了摸宋飞澜的脑袋,发现他睡得像头猪一样,才放下心。宋飞澜像条八爪鱼,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还巴咂了两下嘴,说梦话:“……老公亲亲……” “……”陶源一边笑一边低下头亲了亲他。心想,这哪像二十八的人?分明是八岁。 陶源刚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床边,宋飞澜也醒了,眯着眼睛看他,问:“今天要去上班吗?” 陶源嗯了一声,说:“还难受吗?” 宋飞澜摇摇头坐起来:“困得难受。” “你在家休息吧,中午我回来做饭。” “不。”宋飞澜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很坚持:“我去办公室睡。”一边打着哈欠下了床,一边说:“改天让人往我那个屋放张床,这样咱俩中午还能在公司午睡。” 昨天晚上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半夜,早晨出门地面上还有些痕迹。宋飞澜一边走一边困得涕泗横流,还跟陶源说:“上了年纪真不行了,熬个夜像被掏空了似的。” 陶源笑他,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十分微弱的叫声,他眼神儿好,宋飞澜还迷茫着,便见他长腿一迈踏进了小区的花坛里。 “老公,这牌儿上写着禁止踩踏草坪。”宋飞澜话音刚落,陶源已经脱了外套放到草地上,兜了什么东西站起来。“什么东西?” “猫。”陶源一手兜着衣服,一手掀开一点给他看,里面赫然躺着三只小猫崽。 “这是刚生出来没多久吧?”宋飞澜看了一眼,小猫身上湿漉漉的,大概是草丛里的露水,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还没睁开,其中有一只一动不动,像是已经不行了。“怎么办?有老猫吗?” “应该没有,先弄回家吧,不然等老猫过来它们就已经冻死了。”陶源说:“你先抱着上楼,我去买奶粉和针管。” 宋飞澜点了点头,又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说:“你抱上去吧,我去买,不然你上楼穿件衣服也行。” “不用了,快上去。”陶源已经一路小跑着走了。 宋飞澜只好一手将猫崽兜进怀里,另一只手伸进去摸了摸,感觉其中两只的身体都凉了。三月底已经停止供暖,他一回家先找了个鞋盒,垫了件t恤把小猫崽放进里面,然后打开卫生间的浴霸,搂着鞋盒坐在马桶上,过了一会儿,被热出了一身汗,猫咪还是没什么动静。宋先生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暖水袋,灌满温水,裹上t恤,叫小猫们趴在上面,然后像个雕塑一样,继续搂着鞋盒坐在马桶上享受浴霸的照耀。 陶源一路小跑着回来,出了一身汗,手里拎着一罐奶粉和几个针管,满屋子乱转四处找不见人影,喊了一声:“你在哪儿呢?” “厕所!”宋飞澜坐在马桶上热出了一身汗。 陶源拿着奶进来,就看见他手里像捧着个炸药包似的,不禁笑出声:“你跑这儿来干嘛?” “屋里没暖气,这儿暖和,它们都快冻死了。”宋飞澜又瞅了一眼鞋盒里面,说:“又活了一个,还有一只从头到尾一动不动,估计是不行了。你买来东西了?” “嗯。”陶源说:“你先等一下。”他跑到厨房冲了一碗奶粉,又用针管吸了两管。 卫生间里隐约传出小猫微弱的叫声,两个大男人坐在浴霸底下,浑身都闪烁着暖黄色的光芒,一人一只猫崽托在大腿上喂奶,其中一只比较健壮,舌头舔着针管舔得啧啧作响,另一只虚弱得狠,只能慢慢地勉强吞咽。 还有一只卧在鞋盒里,原本一动不动,此时身体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起来。 第四十九章 那只被宋飞澜预言快不行了的猫,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活得极其艰难,随时一副快要挂掉的样子。 两个男人喂完了奶,陶源站起来抖了抖裤子,问:“你一个人行吗?不然我今天不去上班?” “喂个猫而已。”宋飞澜也站起来,拍了拍腿,笑着说:“你放心大胆地去上班吧。” 陶源低头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说:“那我走了,两个小时一喂奶,一会儿你拿湿巾帮他们擦擦屁股,促进排便。” 宋飞澜答应了一声,把陶源送走了,回来用手机定了一个闹钟,两小时后提醒喂奶。然后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卫生间里,先用湿巾给小猫们挨个擦了一遍屁股,又把电脑靠在马桶盖上,一边百度一边观察三只小猫的动态,连瞌睡也跑了不少。 因为昨晚上闹肚子,早晨宋飞澜没吃饭,陶源只让他喝了点盐糖水防止脱水,别的就什么都不让吃了,尽管宋总表示闹肚子这一点小毛病并不影响他大杀四方的食欲。 猫崽子们在暖水袋和浴霸的作用下渐渐恢复了生机,虽然还是窝在一起连眼睛都没睁开。 宋飞澜坐在厕所里无所事事淘宝了一堆宠物用品:猫爬架、进口猫粮、猫罐头、猫奶粉、猫玩具、洗澡香波、杀虫剂、还有两台全自动猫厕所……一个上午花了一万多…… 亲亲老公陶先生收到短信提示的扣费通知时还以为是诈骗团伙,想了想,给宋飞澜去了个电话:“你买什么东西了吗?” “买了点儿猫咪吃的用的。”宋总非常豪迈地说。“里头有两台全自动猫厕所,评价特别好用,自动铲屎自动清洗。” “……”陶源一边想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个败家老爷们儿,一边说:“它们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买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我百度了,最多一个月,就什么都会干了,到时候现买就来不及了。”宋飞澜说完,又十分欠揍地问:“心疼了?是不是心疼了?你把银行卡还我,我就不花你的钱。” 陶源自从上次去酒店逮住宋飞澜之后,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控制方法,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学坏’,陶先生一回家就把所有写着宋飞澜名字的卡片全都没收了,只让他揣着自己的,这样每次花钱、花多少、在哪儿花都有短信及时通知。 “……”陶助理虽然精明能干收入不菲,但跟宋飞澜这个万恶的富二代相比,确实还属于比较贫穷的中产阶级,一时男性的自尊心受到不小伤害,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宋飞澜被自己作死,见那边半天不说话,怕陶源生气,十分慌张,赶紧说:“我开玩笑呢,老公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勤俭持家,你别生气好不好?” 陶源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半晌才说:“那卡里有二百万,去花,今天之内,花不完不准回家。” “……”那边说完就挂了电话,显然是生气了。宋飞澜一边想着,我的天,我老公好帅好有男子气概,一边又想,我老公实在太天真太可爱了,花二百万算个毛啊?一台车就搞定了好吗? 但他到底还是有点脑子,没有真的把陶源辛辛苦苦为他当牛做马的钱挥霍掉,想了半天,嘴里咬着卡片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下面配了一句话:二十八岁高龄美少年,身娇体软易推倒,二百万起拍,要不要? 陶源果然顺着他的台阶下来:“剥洗干净送到床上等着。” 宋总看着短信一边傻笑,一边想:我实在是太贤惠了,不仅给老公省钱,还照顾到老公脆弱的自尊心。 距上周末去孙兴家已经过去了一天,陶源的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如他所料,孙兴本人是不打算良心悔悟痛改前非的。陶源收拾了东西,拎着公文包下班回家,开车路过宠物店和超市,分别给家里的四个败家崽子买了食物和除虫剂。 宋飞澜一上午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陶源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卫生间里兢兢业业伺候小猫。陶源放下包到门口看了他一眼,说:“别管它们了,洗洗手过来准备吃饭。” 三只小毛头刚刚吃完奶,正惬意地挤在一起睡觉,宋飞澜像看着自己孩子那样眼神充满父爱,洗了洗手到厨房抱住陶源:“这位公子,你花二百万买了奴家,打算什么时候吃掉啊?不如我们今天围裙play如何?” “……”陶源无奈地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说:“小色魔,肚子空了一上午不饿吗?” “饿死我了。”宋飞澜一听到他的问题,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自己那么久没吃东西一样,伸着脑袋到锅里问:“今天中午吃什么?” “面糊。”陶源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你得吃点好消化的。” “我的胃真的没有那么脆弱啊老公。”宋飞澜哀嚎,看了一眼锅里像浆糊似的面糊,说:“吃完它们真的不会把肠子黏住吗?” 陶源只是笑,不答话。 宋飞澜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说:“我吃这个,你吃什么?” “我跟你一起吃。”陶源说。 宋飞澜把脑袋挨着他的被蹭了蹭,说:“你别迁就我,你想吃什么吃就行了,我再饿一顿也没事儿。” 陶源看着面糊煮好了,关了火才回身抱住他的腰,宋飞澜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俩人黏黏糊糊就着灶台接了个吻,陶源揉了揉他的屁股,说:“好了,吃饭。” 宋飞澜一看见那锅东西就气短,但想到陶源为了他也跟着吃这玩意儿,顿时感动得觉得就算吃屎都甜。 下午宋飞澜买得淘宝已经同城到了一批,是幼猫猫粮,二十斤装的猫粮,他一口气买了十包,他们俩跟着猫一起吃都吃不完。陶源正要出门去上班,帮他签收了东西,看看堆到墙角的猫粮,又看看鞋盒里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奶猫们,一边打领带往外走,一边想我这是娶了个怎样的败家老爷们儿。 宋飞澜爬起来送他出门,像个日本家庭主妇一样,亲切又殷勤地拿鞋递包,临出门之前还强行送了个热吻,叮嘱道:“你到公司再吃点儿东西。” 下午宋飞澜又在家伺候那三只猫,还分别给它们起了名字,最壮的那只叫大壮,是只橘猫,最能吃;第二壮的叫二壮,背上和尾巴上都有橘色和咖啡色的花纹;最弱的那只叫三壮,通体雪白,特别有林妹妹的气质。 宋总一脸有子万事足的表情,也不在乎自己中午只吃了一碗浆糊了。 陶源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都没等到宋飞澜的慰问电话,要是搁往常,他肯定一到公司就接到电话了,而且还得问他加餐没有,吃了什么,然后顺带撒个娇。 陶先生习惯了身边随时围绕着碎嘴鹦鹉的聒噪生活,现在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反而有些不适应,整个人无心工作,只想回家看老婆孩子,更何况宋飞澜中午还说要跟他围裙play。 电话响起的时候,秘书正端了下午茶进来,陶源还以为是宋飞澜嘱咐的,也没看来电显示,一接电话就笑着问:“想我了?” “……”那边似乎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宋飞澜先生吗?” 陶源出生以来还没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尴尬地安静了两秒钟,才说:“我是他爱人,姓陶,你是周钊吧?” 周钊的声音带着些少年人的清冽,嗯了一声,说:“我妹妹说你们有事找我?” “想问你一些关于那场车祸的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 周钊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了,说:“我晚上七点放学,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到民主路来吧,就是三中后面那条街,有家飘飘奶茶店。” 陶源收了线,想了想,犹豫着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宋飞澜,毕竟他上次的反应有些退缩,如果今天见到周钊,难保不会产生怜悯之情。 宋飞澜一下午收到了好几件快递,陶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一脸兴奋地装猫爬架,毕竟一天没吃东西,累得气喘吁吁。 “你干嘛呢?”陶先生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质问。 “装猫爬架,有点复杂,特别大,我拆了好几遍,快装好了。”宋飞澜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该往哪里装的小木棒,问:“怎么了?几点回来?要我提前买菜或者烧水吗?” 陶源听到他的问题,瞬间有些惭愧,也庆幸宋飞澜没注意,说:“刚刚周钊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晚上可以见一面,你来吗?” “来啊,我怎么可能放任你跟别的男人独处。”宋飞澜说:“约在哪里了?还去他家?” “在三中附近,一会儿我回家接你,他七点钟放学,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过去。”陶源说。 宋飞澜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现在四点半,你什么时候回?我提前下楼。” 两人商定了出门时间,宋飞澜又给小猫喂了一遍奶才换了衣服下楼,陶源正好驱车到楼下。宋飞澜从后座上了车,先欠身到驾驶位去搂着陶源的脖子亲了两下,问:“你去公司加餐了没?” “加了。”陶源等他系好安全带才开车,说:“红烧排骨盖饭。” 宋飞澜咂了砸嘴,显然是有些饿了,讨好地问:“我晚上能吃东西吗?实在是不想喝浆糊了。” “吃粥,怎么样?” 两人出门还算早,赶着高峰期之前到了目的地,三中是全市重点的高中,七点钟放学不过是仅供吃饭的休息时间,一个小时之后还要上课。陶源本来说先带宋飞澜去吃晚饭,宋飞澜想了想说:“估计那孩子放学跟咱们见完面也没时间吃饭了吧?跟他一起吃吧。” 于是两人坐在奶茶店里,点了两瓶矿泉水等着,临近七点时,学校响起放学铃声,哪怕隔着一条街也立刻能听到那阵欢闹喧嚣的声音。 学生路里的奶茶店大多为了节约成本不甚宽敞,宋飞澜小声跟陶源说今天下午小奶喵们的成长状态,又说起起名字的事,陶源一直含笑听着,看着他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不时捧场。 直到门口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一个穿校服的男孩子斜挎着书包一路小跑进来,还在喘着气,站定在那里打量店里的人,过了一会儿才敢确定似的,走过来问:“是……你们吗?”声音清冽干净。 第五十章 宋飞澜听着声音回头,看到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年站在那儿,背上的书包拉锁敞开着,上面还有强烈磨损造成的破洞,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行头。 陶源冲那边打招呼,说:“你好。” 周钊走过来,平复了呼吸,拉开椅子坐下,说:“你们好。” 宋飞澜天生一张笑脸,坐直了向他点头:“你好,我是宋飞澜。” 少年说:“我知道,听声音可以分辨出来。”他语调平静不见波澜,说:“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我还有半个小时。” “一会儿还要上课吧?附近好像有个快餐店,我们去那儿边吃边聊?”宋飞澜提议道。 “不用,我七点半要去餐馆打工,那里管饭。”周钊的语气不卑不亢,似乎有种被生活磋磨惯了的冷静麻木。 宋飞澜没料到高三的学生还会去打工,又想到贫民窟里的周铭,忽觉这兄妹俩的身影惊人地重合在了一起,都像石缝中的野草,表面看起来柔软,实则坚韧不屈。他顿了一下才说:“那……那就在这儿说吧。” 周钊点点头,似乎很赞同,宋飞澜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喝什么?” “我不渴。”周钊说:“其实我对这起事故的了解还不如你们多,当时警察问我家里的情况,我也全都说了。因为要给我攒学费,我爸这一年来非常辛苦,有时连轴转,经常疲劳驾驶,那天可能上车前跟人喝了点酒,也没想到会有人半夜在盘山公路上飙车……”他话没说完,看了肥马轻裘的宋飞澜一眼,其中意味非常明显。 宋先生性格一贯软弱,听人说话有理有据,便缩了缩脖子没有开口。陶源在一畔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对周钊说:“现在学费攒够了吗?” “我准备申请助学贷款,而且开学之前还有暑假可以打工,基本没什么问题。”周钊看了看他们,说:“我希望,你们有什么问题今天可以一次问完,以后不要再去家里找我妹妹了,这件事是我全程跟着负责的,她什么也不知道。而且当时因为警察经常去家里问话,邻里影响非常不好,希望你们能体谅,毕竟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陶源说:“但他留下的影响还在,我爱人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醒来后记忆力变得很差。” “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周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接着说:“你们也看到我家的状况,连那间小屋子都是违章搭建,目前来说,实在没有能力做出任何经济赔偿。” “呃……我们不是为了要赔偿。”宋飞澜开口道。 周钊没有答话,坐在那里不像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倒像个修行多年的僧人,脸上无喜无怒。 陶源看了他一会儿,说:“周钊,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你父亲生前从来都是跑长途,那天为什么会开着货车到市郊一个风景区去?我查了你父亲所在的运输公司,那天你父亲没有一单货物要往山上运送,他大半夜喝了酒开货车上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周钊只是愣了一瞬,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裂痕,平静答道:“可能是因为我快高考,他到山上为我拜佛吧,他走之前那段时间一直想为我和周铭求个护身符。” “半夜求护身符?”陶源质问。 “你也知道他那天喝酒了,可能一时糊涂了吧。”周钊说:“死者已矣,我爸生前没对我说过工作上的事,而且那起事故纯属意外,没有人希望发生,我当时也不在现场,你们问我,实在没有意义。” 这少年着实聪明,油盐不进,说话又滴水不漏,比孙兴那个成年人还要镇定。宋飞澜回头,看见陶源放松了脊背靠到椅背上,说:“你也说了,你父亲已经走了,不论如何隐瞒,意义都不大,我们不是为了向你要那笔钱,只是想知道个真相而已,仅此而已,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钊说:“那场车祸除了要了我爸的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真相,也不希望你们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贫民窟里到处都是垃圾堆和滋生的蛆蝇,实在不适合你们这样的人踏足。而且这位宋先生现在还好端端坐在这儿,不是已经应该庆幸了吗?” “是该庆幸,但一个月前他经历了第二次车祸,我们两个都差点送命。”陶源说:“你还觉得应该庆幸吗?庆幸连续两次他都躲过去了?” 周钊顿了一下,才说:“……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些真相。”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已经快七点半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宋飞澜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小心提醒道:“你书包拉链没拉。” “我知道,它坏了。”周钊说完,两手抓着书包,像捏住了无望生活的血盆大口,站起来走了。 门口的风铃又是一串响,宋飞澜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头对陶源说:“他气场好强啊,吓死宝宝了。” “……”陶源无奈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是不是巴不得他什么也不说?” “陶源先生,你现在是谈判不利就对老婆撒气吗?”宋飞澜一本正经看着他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陶源简直要被气笑,摘了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说:“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对老婆撒气。” “……”宋先生脑海里不自觉就回想起那天夜里被陶源把尿的场景,顿时打了个寒噤,想了想,还是讨好道:“老公,还得给孩子喂奶呢。” “没关系,两个小时休息一次,你可以去喂奶。”陶源微笑着凉凉地说。 宋飞澜:“……” 两人散着步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对付过了一顿晚饭。低年级的孩子们已经放学,成群结队地在烧烤摊前、精品店里追跑笑闹,整条街道都充斥着年轻的荷尔蒙的味道。 宋飞澜隔着栏杆看到了三中的后操场,绿茵茵的草地被暗夜覆盖,仔细看还能找到成双结对的人影。他松开了跟陶源牵着的手,猥琐地把脑袋伸到栏杆间,兴致勃勃地指着其中一对黑影说:“信不信?那俩人肯定在接吻。” “……”陶源一手捏着他的后脖子把他拽回来,说:“你也想加入?” 宋飞澜愣了一下,眼睛陡然亮起来,说:“咱们翻墙进去怎么样?” “进去干什么?围观别人接吻?” “也可以,但是估计会被人打。”宋飞澜仰头看着他:“咱们进去接个吻就出来,怎么样?我还没在学校里跟人接过吻。” “……”陶源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说:“真的要进去?” 宋飞澜本来兴致勃勃的,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跟别人在学校里接过吻?” “……”生活处处是陷阱,为什么话锋一转问题就变得这么犀利?陶先生的舌头难得打起结,语调有些心虚地优柔寡断:“……没有。” 宋飞澜斜着眼睛睨他,哼了一声,说:“不进去了。”然后昂首阔步一个人往前走。他一向不在意这些,而且因为自己劣迹斑斑黑历史太多,所以根本不敢过问陶源的情史,也不敢吃什么飞醋。可能是今天气氛太好,也可能是被惯了这么长时间长了脾气,听见陶源明显心虚的答案,心里竟然也冒出些酸味儿。 一边疯狂地在心里吐槽:竟然在这样纯洁的校园里干那么猥琐的事情!哼!没素质!禽兽! 完全忘了自己刚刚也想赶着潮流禽兽一把。 陶源把手揣进裤兜里跟在后面,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心里发笑,也不上去安慰。过了一会儿,宋飞澜见他一直不追上来,又心虚了,开始自己反省自己,也觉得这醋吃得太没意思,慢下脚步,回头等他跟上来。 陶源见他停下来,便快走了两步跟上去,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宋飞澜垂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刚刚吃醋了。” “……”陶先生被他萌到,又为他的敏感心疼,说:“吃醋就吃醋了,为什么要道歉?” 宋飞澜见他没生气,气势瞬间又上来,扬着下巴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又不来哄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陶源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说:“以后不要道歉,等我来哄你。” 宋飞澜被他的吻和情话哄得心花怒放,整个人沉浸在酱酱酿酿小情小爱的狭隘世界里无法自拔,过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陶源的屁股,猥琐道:“你准备怎么哄我?” “……”陶源反手从屁股上捉住那只胆大包天的狗爪,握进手里,说:“大庭广众之下,别抠抠摸摸的,庄重点儿。” “你还在操场上跟别人接吻呢,岂不是禽兽不如?”宋飞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一点诚意也没有,还说要哄我。” “我没有在操场上跟别人接吻,这事儿不准再提。说好了往事成风,都得忘了过去,是你说的吧?谁忘不了谁给操。”陶源捏住他的把柄。 “给你操给你操,反正都操了那么多回了,就怕哪天括约肌绷不住往外漏。”宋先生一不留神就满嘴污言秽语,素质非常堪忧。 陶源捏了他的脸颊一下,说:“知道保养就别整天勾引我。” “可是如果我们互相交替着来,就可以每天都很爽,而且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呀。”宋飞澜一脸理所当然你根本不会利用资源的表情。 “泰迪小天使,我怕肾虚,可以吗?”陶源那样正经禁欲的一个人,竟然也被他带得没有节操起来。 宋飞澜哈哈笑起来,伴着凡尘俗世的烟火气息,学校里远远传来晚自习的下课铃声。两人徒步到放车的地方,上了车,宋飞澜才重新提起正经话题,问:“周钊这边是不是没可能了?我们又没有他的把柄,除非带着建筑队强拆他们家房子,否则根本没有其他办法了。” 陶源沉吟了一会儿,一边开车一边说:“威逼利诱,还是有办法的,下回你不要跟来了,每次你一来,我的气场就弱了,凶狠不起来。” 宋飞澜心里的甜蜜发酵着向外膨胀蔓延,嘿嘿笑着说:“你这是变相在向我告白吗?” “嗯。”陶源点了点头。 宋飞澜又非常猥琐地笑起来,忽然说:“我要不要现在开始做准备?” 陶源诧异道:“准备什么?” “你今晚不是要惩罚我吗?”宋飞澜一边脱了外套一边说:“不过凌晨三点之前必须停止运动睡觉,你明早还得上班。” “……”陶源心想:还真是谢谢你体谅我了…… 两人一到家,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此起彼伏软软糯糯的猫叫,一声声哭着要奶吃,宋飞澜一颗慈父心快要化成水,探着脑袋冲卫生间里的鞋盒娘兮兮地喊:“乖乖不要哭,爸爸很快就来了。” “……”结婚这么长时间陶源已经被他雷了无数次,渐渐免疫了,洗了手去冲奶粉。 小猫崽们只认奶不认娘,抱着陶源的大腿就啧啧有声吸起来。陶源看着那只橘猫吸奶的架势,对宋飞澜说:“我看它都能直接就着碗喝奶了。” “我们大壮不愧是大壮。”宋飞澜一边喂着二壮一边说。 “……”陶源刚刚在外面没舍得说他,回家再听到这名字简直叹服得想把膝盖给宋飞澜。“这只橘猫也就算了,是公的,那两只小母猫也跟着叫壮?” “这是带着我对他们殷切希望的名字,贱名好养懂不懂?” 陶源喂完了大壮,把他放回窝里,说:“那你以后叫宋小壮。” “我多好养啊,又听话,又乖巧,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晚上还求你临幸,二十一世纪像我这样的小天使已经很难找了好吗?” 是啊,像你这样话多又败家的也很难得。陶源一边腹诽一边给三壮喂奶,问:“猫爬架你装好了吗?” “对,说起猫爬架,我觉得我的优点还要加上一条心灵手巧。”宋飞澜擎着一张小公举脸得意地说。 第五十一章 陶源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露出个笑容,宋飞澜便凑过来亲了亲他,说:“不信你一会儿去看。” 宋飞澜把猫爬架装在一间闲置的房间里,看样子是打算把这间屋子专门当小猫们的活动室,当真比对自己亲生孩子还上心。这座猫爬架庞大而富有设计感,像一棵枝杈攀缘的大树,盘踞在房间里,站了过半的空间。陶源走上去摸了摸上面厚实又柔软的绒毛布料,问:“你这是从哪儿买得?竟然也真有的卖。” 宋飞澜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边缘挂着的一只小小的毛球,好像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说:“万能的网购,你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难装,我前前后后重装了三遍,才摸索出来。” 陶源伸手抓着它的枝干轻轻晃了晃,这庞然大物跟墙壁连在一起,竟也十分结实,伫立在那里,静静跟人对峙着。他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宋飞澜,半晌才开口:“真准备当孩子养了?连婴儿房都占了。” “也不是……你要是想要孩子,咱们再要呗,反正这房子里那么多屋子,也不差这一个。”宋飞澜抬着眼皮小心翼翼觑着陶源的神色,说:“再说这三只小猫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礼物,这是缘分,幸亏你今天早上捡到它们了。”他把重音着重放在了‘你’这个字上,意思是这锅开始是陶源主动背起来的。 “那是我的不是了?”陶源没戴眼镜,一双眸子盯着宋飞澜湿润而不停开合的唇瓣。 宋先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我不是那意思。” 陶源随着他后退的步伐逼近过来,最终一手撑着将他逼得贴到墙上,低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富有磁性的声音沉沉地打在宋飞澜的耳膜上,热气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像一道电流,刺激的他的身体都颤了一下。 宋飞澜不自觉伸手揽住陶源的腰,仰头去亲他的嘴唇。陶源偏不给他亲,大掌压着他的肩膀,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说:“说清楚了才给亲。” “你太坏了,裤子都快脱了还不让碰,你忍得住?”宋飞澜伸手去摸他的下半身,陶源一只大掌捉住他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像玩儿羞耻play一样,就是吊着他不让碰。 陶源的嘴唇挨得宋飞澜很近,就在他脸颊旁边,贴着他的耳朵,最远不超过两公分,宋飞澜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到。陶源一边去解他的皮带一边说:“真的那么不想要孩子?有一个长得像你又像我的孩子,不好吗?” 宋先生的裤子堪堪挂在胯间,裤链已经被拉开,露出里面白色内裤包裹着的已经颤巍巍立起的器官,他勾着脑袋哼哼着索要陶源的亲吻和爱抚,像只发情的小狗,急切又很真诚地说:“可是我还想让你多爱我几年,就我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陶源已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抵在墙上。宋飞澜一边仰着头喘息着跟他亲吻,一边抬起胯部去追寻他,陶源问:“这么爱我?” “爱你……爱死你了……” 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激烈地亲吻着……宋飞澜的手撑在房间的窗户上,难耐地塌着腰,媚眼如丝,回头去看陶源:“要在这儿吗?……这儿可是婴儿房。” “在哪儿你不敢?”陶源扑上来,有些粗暴地叼住他的嘴唇,狠狠吮吸亲吻起来。 晚风吹动窗帘,不时有春光流泻。 云收雨住时,宋飞澜两腿缠着陶源的腰,被他托着屁股抱到主卧的卫生间里去洗澡,短短几步距离,也要不停地啜吻陶源的嘴唇。 主卧的浴缸够大,宋飞澜整个人窝进陶源怀里,仰躺在他胸前,歪着头闭着眼,有些累了。陶源一边帮他擦洗身体,一边说:“你就适合过这种富贵闲人的生活,应该开一间猫主题的咖啡馆。” 宋飞澜半阖着眼睛摇摇头,说:“不行,餐饮业成本太高,我又不会经营,弄不好就赔了,而且放一堆猫进去,卫生许可怎么办?回头再被人投诉咖啡杯里喝出猫毛。” 陶源笑起来,胸膛颤动着带得宋飞澜都抖起来。两人泡了一会儿从浴室里出来,宋先生整个人懒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客厅卫生间里的小猫们又饿得叫起来,陶源说:“你睡吧,我去喂。” 宋飞澜摇摇头爬起来,身上披着睡袍,跟在后面过去。 喂完猫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宋飞澜倒在床上昏睡过去,早忘了什么三点钟停止运动的话,陶先生从背后抱住他,轻轻亲了亲他的侧脸,心中无限满足。 陶源十三岁开始在孤儿院里生活,是个冷眼惯了的人,相比而言,他与今天的周钊有些相似,都是夹缝中求生存。会爱上宋飞澜这样一个富贵乡里出生的人,着实是件始料未及的事。他以为,这辈子要么会孤独终老,要么会找一个跟自己很像的人,相互理解、抱团取暖……但宋飞澜确实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在他之前,陶源甚至没想过会跟某个人组建家庭…… 宋小壮尽管顽劣,身上一堆杂七杂八的小毛病,但在陶源的眼里,他整个人却依旧熠熠生辉。 翌日一早,陶源到公司去点了卯,看没什么事,又返回家里。他进门时宋飞澜刚刚起床,蓬乱着一脑袋头发,坐在餐厅里吃他留在保温桶里的早餐,见他回来,问:“忘记带东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公司里没什么事,签了几个字就回来了。”陶源放下公文包说:“我准备到周钊和周铭的学校去一趟。” 宋飞澜正往嘴里送豆腐脑的勺子顿住,抬头看他:“不是说不去学校的吗?影响不好,而且他都快高考了。” “悄悄的,不惊动别人,就说是他的远房亲戚,了解一下他的近况。”陶源扯了领带说。 “你这打扮哪像周钊的远方亲戚啊?要真是,估计也是侵吞财产的亲戚。”宋飞澜听他这样说,又放下心,重新吃起早饭,把已经凉了的油条全部撕成小块泡进碗里。 “换件衣服就行了。”陶源一边说一边到衣帽间去换衣服。 宋飞澜三两口吃完了东西,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他配衣服,问:“真不要我去?” “不用。”陶源配了一套休闲服给他看,问:“这样行不行?” “还是太……”宋飞澜用手比划了两下,找不到形容词,最后说:“咱们家楼下,隔一条街,不是有家每天都写着‘跳楼处理最后三天’的店吗?你去那儿随便捞一件就行。” 陶源不理他,把自己搭配好的衣服穿上了。 出门之前宋飞澜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要跟过去,说:“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没意思,不然带我一起吧?” “你不是还要喂猫吗?”陶源亲了亲他的脸,说:“好好待着吧,等过几天小猫睁开眼长大一些,你再撒欢儿。” 陶源告别宋飞澜下了楼,刚刚走到停车场,手机便叮铃铃响起来,那边宋飞澜很着急的样子,问:“你走了没有?” “还没有,怎么了?”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陶源只好无奈笑笑,说:“好。”他立在车边等着,没几分钟,便看见宋飞澜从停车场的入口跑下来,等他跑近了,才问:“怎么了?” “你走了以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宋飞澜一边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边说。 “什么不对劲儿?”陶源也坐进驾驶位,通过倒车镜看他。 宋先生一本正经地说:“你最喜欢十七、八岁纯洁的小少年,我让你一个人去三中,那不等于狼入羊群给你制造出轨的机会吗?” 陶源无奈,发动了车子说:“谁说我最喜欢十七八岁的少年了?” “我就是这么跟你勾搭上的,还能不长记性吗?” 陶源对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有无奈道:“你想跟过来就直说,干嘛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我直说了你不是没同意吗?”宋小壮振振有词。 四月初,暖风熏人,空气中颤然升起淡淡的槐花香。 宋飞澜下车时仰头看见街边树枝上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对陶源说:“昨天来还没见。” “晚上街边的烧烤味儿大,吸引了你的注意力。”陶源嘀得一声锁好车。 见到周钊班主任的过程颇为复杂,重点中学的门禁很严,上课时间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他们站在大门口,先等门岗跟办公室打了电话,周钊的班主任才出来见他们,来虽然来了,却带着一脸看诈骗犯的表情,问:“你们是周钊的亲戚?” “对,血缘比较远,而且很久没来往了,这次是听说我表舅走了,想着周钊兄妹两个还在上学,大概没人照顾,才来的。”陶源的鬼话信手拈来,宋飞澜在旁边看着简直自叹不如。 老师说:“能让我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可以。”陶源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老师端详了半晌,又对着阳光验了验真伪,才说:“能拍个照吗?” 宋飞澜低着头憋笑,听见陶源说:“可以。” 老师极其谨慎,先拍了一张身份证的照片,又拍了一张陶源举着自己身份证的照片,跟面对犯罪分子一样的待遇,枉费陶先生这张俊俏的脸,竟也没给加分通融。 她拍完了照,才说:“那我现在叫周钊出来。” “不用叫他,您回去也别告诉他。”陶源摆摆手,说:“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从您这儿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我是出于好心才想收留他们,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也不知道孩子长成了什么样儿,要是太顽劣……” 他话没说完,老师已经懂了,说:“你们先进来吧,隔着门说话也不好。” 宋飞澜心想,您现在才意识到吗?刚刚简直演了一出铁窗泪,陶源甚至像嫌疑犯一样隔着铁栅栏举着身份证被拍了照。 老师侧头看了眼宋飞澜,问:“这位是?” “是我爱人。”陶源说。 “哦。”老师恍然,将他们引到了监控范围内,才说:“说实话,周钊是个好孩子,学习刻苦、非常踏实勤快,一直是年级前三名。我教了他三年,也算了解,你们要是真心想收留他,他一定不会给人添麻烦的。”她说完,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他父亲虽然去世了,但因为是车祸责任方,所以没有赔偿金,而且兄妹俩的家境并不好,这点,二位知道吧?” 陶源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们真的只是出于亲情,想帮他们一把。” “那就最好了。” 陶源又问:“我听说他平时还要打工?” “对,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你们能收留他,这段时间还是尽量给孩子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叫他不要那么辛苦了,哪怕高考之后再打工也不迟。”老师似乎非常喜欢周钊,处处替他说话。 “那他平常晚上住在哪里?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吗?我知道他们在郊区有一所小房子,但太远了,深夜也没有公车。”三中附近的房价非常昂贵,即便只是租一间鸽子笼,也不是周钊的生活水平能支付的,若他真的在这里租了房子,那便足以证明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了。 “他打工的餐馆好像有宿舍,为他提供了一个床位,平常应该是住在那儿。”周钊的班主任三句不离学生的考试和未来,非常担心地说:“在那样的环境下,肯定是没办法好好复习的,周钊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值得更好的未来。” 陶源回头跟宋飞澜对视了一眼,宋飞澜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此时才问了一句:“这段时间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学校找过他吗?” 老师听他这样问,又有些怀疑了,看着他说:“我听说周钊家里没什么亲戚了,怎么他父亲一走,你们就都冒出来了?” 陶源赶紧说:“不是,您可能不了解情况,我表舅母在铭铭很小的时候就……就改嫁了,我们想着,或许她得到消息,会回来看看孩子们。” 老师显然不了解这件事,只知道周钊是单亲家庭,听他这样说,又有些恍悟了,理解道:“倒是没有,这孩子除了那段时间配合公安机关调查,之后就踏踏实实没再跟人有过来往,他妈妈……应该没来找过他。” 两人坐上车,宋飞澜才开口:“账户没有大笔金额进项,只有他父亲去世前一个月的几千块工资,直到现在兄妹俩还住在棚屋里,连高考前也要打工……一个十七八的孩子,能有那么深的心机?为了隐藏资金来源,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都忍着不花?” 第五十二章 陶源两手覆在方向盘上,半晌才说:“或许他就是有这么深的心思呢?” “就算他有,咱们也没证据啊。”宋飞澜坐在后座上叹了口气,说:“孙兴还好说,起码有两万块的不明资金,周钊这边真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他会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爸收了钱但没来得及跟他说?又或者那个雇凶杀人的压根儿丧尽天良没给钱?” 陶源垂着眼睛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宋飞澜小声问:“不然这边儿先放着?” “两万块……”陶源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分析道:“如果当初周力跟孙兴一样,得到的定金只有两万块,而且又是现金的话……” “那我们根本无从查证了,现在这世道,两万块随便花花就没了。”宋飞澜替他总结:“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周钊再忍忍,到大学的时候继续打打工,把那两万块分散到每个月改善生活,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知道他每个月多花了几百块钱?要是不记账,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他说完又苦笑:“这雇凶的主谋也忒抠了,定金只给两万,而且凶手一死连尾款也不给了,简直没人性。” 周钊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陶源坐在驾驶座上慢慢放松了脊背,抿了抿嘴,说:“去周铭的学校再看看?” “我估计那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是周钊的心思真的那么深沉,这事儿肯定连半句也不会跟周铭透露,亲生爸爸是杀人犯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相比而言,还是车祸意外死亡好听一点,起码是意外。”宋飞澜说。 果不其然,周铭那边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兄妹俩的生活简直朴素到天怒人怨。 陶源终于决定暂时放弃这边的线索,靠在椅背上问宋飞澜:“饿不饿?中午吃什么?” 宋飞澜又想起家里那群小猫崽子,说:“回家吃吧?要么点外卖,猫崽子们估计已经快饿疯了。”他看了眼表,又补充道:“已经三个多小时没喂奶了。” 清晨的露水已被晒干,倏忽便到了正午。 车子停到小区楼下,宋飞澜上去喂猫,陶源则到附近的餐厅去点外卖。 猫崽子们很争气,不过一天的功夫,身子骨已经显得结实不少。陶源进门的时候,在玄关就听见宋飞澜学猫叫的声音,活脱脱一只尽职尽责的老母猫。 “洗手吃饭。”他走到客厅的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宋飞澜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抬起头。神似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化形……陶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夸他造型诱人还是骂他弱智。 两人这段时间因为车祸的事,已经很久没能吃上一顿家常饭,要么瞎凑活点儿面条,要么叫外卖,宋先生吃惯了陶大厨的手艺,嘴巴已经刁得不想再吃外面的添加剂了。 “你今天下午上班吗?”宋飞澜问。 “下午我想去孙兴家看看,两天了也没动静。”陶源说:“总不能一直这么坐以待毙。” 宋飞澜原想说晚上在家做饭,此时也只好咽了回去,说:“早知道当初就让我妈上了,她之前一直说要请私家侦探什么的,咱们俩天天这么奔来跑去,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自己的事还是自己上心,私家侦探又不会关心你的生命安危,而且你哪儿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贻误时机。” 宋飞澜便不说话了,心里轻轻叹口气,颠来倒去将家里那几个人数了几遍,到底也没得出一个结论。 两人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宋飞澜起床后又喂了一遍猫,才跟着陶源出门。原本陶源要他在家休息,宋飞澜不愿意,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他而起,他怎么能在家干坐着? 到孙兴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敲了半晌门,屋里没人。宋飞澜按了邻居家的门铃,那边开了门,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见他们俩,原本不耐烦的神情都放松愉悦起来,很热情地替他们解惑,说:“去医院了,对门阿姨得了重病,昨天晚上发高烧特别吓人,还是我爸开车帮忙送过去的。” 陶源与宋飞澜对视一眼,都是一愣,又问:“知道是去哪家医院了吗?” “仁爱?好像是那儿,据说那儿治白血病挺出名的。”女孩子问:“你们是他们家亲戚吗?” 宋飞澜摇摇头,道了谢,两人下了楼,陶源才开口,面上露出了些许轻松,说:“这下柳暗花明了。” 宋飞澜极轻缓地叹了口气,问:“现在去医院?” “嗯。”陶源点点头,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别想那么多。” “没有。”宋飞澜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说:“我是想着,终于能查出来了……” 陶源没说话,微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两人上车,一路又往医院奔驰而去。他们运气不错,刚到门诊楼就看到孙兴正在那里排队缴费。 孙兴正交过钱走到窗口旁边,低着头察看缴费单,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陶源两口子,更是惊出了一身凉汗,看着他们说不出话。 陶源面含浅笑,问:“医药费够了?” 孙兴双脚像是生了根,定在那里,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够。” 陶源说:“要我们帮忙吗?之前跟你提过的,慈善机构。” 孙兴额上的汗更茂密了,简直像雨一样落下来,身前身后的t恤都被打湿,握着缴费单的手也在发抖,像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困兽,连眼睛也红起来,半晌说:“我也是实在等不得了。” “我知道。”陶源说:“要找个地方聊聊吗?” 医院附近可供说话的地方不多,三人只好找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饭馆,一落座,孙兴便说:“我都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治好我老婆的病。” 宋飞澜在旁边帮两人倒了茶,听见陶源轻轻笑了一声,说:“孙先生,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孙兴便垂下了沉甸甸的脑袋,他那张油腻腻的脸写满了颓唐,头发也渍成一缕一缕,看起来相当狼狈,过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很多,说:“请你们帮忙给我老婆治病。” 宋飞澜已经不自觉想点头,旁边陶源口气并未放软,只是说:“慈善基金,也要走正常流程,我只能保证是真慈善,其他没有更多。”说罢,又话锋一转,问:“车祸之后他们没再联系你吗?” “联系过我一次,叫我不要慌,躲起来别出现,但我老婆的病等不得,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还是回来了。后来,就是我一直联系他了,开始还接电话,后来说人没撞死,就不再接我电话。”孙兴似乎非常紧张,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服务员拿着菜单来给他们点菜,宋飞澜随便点了几个应景,又问孙兴:“您吃了吗?要不要点几个菜?” 孙兴摇了摇头,宋飞澜便叫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陶源问:“‘他’是谁?” “我原来车厂的同事,从前我们两个一起在驾校当过教练,后来驾校倒闭,我们两个先后失业,也就没再来往过。三个月前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我家里有困难,帮了几次忙,后来就提出了这个事。”孙兴又捧着茶杯啜了一口茶,他抬头看了一眼宋飞澜,又很快错开眼神,像是很冷的样子,手抖个不停。“开始我也不同意,后来我老婆的病实在拖不得,没办法,就……” 宋飞澜在旁边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出什么。陶源问:“他叫什么名字?” “张飞龙,我有他的电话,但是打了他从没接过,开始以为他把我的号码拉黑了,后来换了手机打也不行。”孙兴放下杯子说,又问:“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吗?” 陶源说:“你如果不放心,我一会儿可以当着你的面给那边打电话。” 孙兴这才舒了一口气,说:“以前一起共事的时候,他的住处就是租的,也没有听他提过家里的事,现如今想找也没处找。” 陶源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这个张飞龙听起来完全跟宋家人没有半点关系,难道是他们想岔了?但除了宋家的几个人,又有谁会对宋飞澜深恶痛绝要除之而后快呢? 孙兴见他们不说话,问:“我是不是要坐牢?” “目前还不用。”陶源说:“但以后可能会。” “如果我坐牢,求求你们继续帮我老婆治病。”孙兴像是已经有点崩溃了,低着头,一只手蒙着眼,头颅轻微颤动着,像是在哭。 宋飞澜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放到他面前,回头看了陶源一眼,两人眼里都现出迷惑。服务员过来上菜,看见孙兴的样子,显然有些奇怪,倒也没有问,很知本分地退下了。 陶源等他哭了一会儿,才问:“你能不能帮我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孙兴用拇指抹了把脸,又擤了把鼻涕,才说:“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体型中等,不胖也不瘦。”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回忆那人的脸,想了半天,才说:“国字脸……”不知道是想不出形容词还是记不起张飞龙的脸,犹豫了半天才说:“眼睛不大,鼻梁……他长得实在是大众化,混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要是形容样貌,大概照着最平凡普通的找就行了。” 第五十三章 宋飞澜三人从餐厅出来之前,陶源当着孙兴的面给慈善机构打了电话,他们这些造星工厂、艺人、慈善机构之间,不知为何总是能很微妙地联系在一起,互帮互助。寰宇二把手的面子还算值钱,那边当即承诺会很快联系孙兴。 其实按照陶源的想法,帮孙兴救妻实在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毕竟有杀夫之恨,虽然未遂,但当时天崩地裂的恐惧实在难以赘述。孙兴护妻,陶源护夫,本不冲突的两件事,却因为一桩杀人未遂紧紧缠在了一起。 宋飞澜并不在意给不给孙兴帮助,他这么长时间之所以一直对追凶的事消极怠工,心善是一方面,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怕面对。他曾对陶源剖白,怕宋东来即便知道程蔓芳母女要杀他,也还是闭着眼装睡,可见这位不负责的老爹在宋飞澜心中还是占了一席之地的。如今竟有证据指向新的方向,宋飞澜反倒没有之前的沉郁了,语调颇为欢快地说:“这样看来,说不定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人干得。” 陶源本不想扫他的兴,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雇凶杀人不是砍瓜切菜,如今法治社会,除非是嗜杀成性的变态,或者积怨已深的世仇,否则没人会脑子进水一而再再而三的谋杀一个人。你觉得,以你这么软成浆糊的性子,会跟谁结仇?恐怕连唯一跟你有过龃龉的甄璃背地里也要夸你可爱。” “……”宋飞澜猜陶源这不是在夸他,但语气中不知为何总能品出些宠溺来,一时既忧心忡忡,同时又有种夫唱夫随、卿卿我我的甜蜜冒出来,他素来心大,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甜蜜更占了上风,因此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不自觉抬手牵了牵陶源的衣袖,开口道:“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查就怎么查,好不好?” 陶先生一时被他乖巧的模样蛊惑,满意地点点头,刚想挠挠他的下巴夸奖两句,便听到他继续说:“我刚刚看到对面街上有家宠物店,咱们去逛逛吧。”显然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陶源一时气得想骂人,一时又觉得,也就是宋飞澜这种性子才能在那样的家庭里囫囵长大。两相博弈间,还是宋小壮撒娇卖乖的模样讨了巧,陶源无可奈何地捏了捏他的脸泄愤,嘴里已经放软,拉着他的手一边过马路一边说:“它们连爬还爬不起来,你买那么多玩具有什么用?自己玩儿吗?” 宋飞澜笑得贼兮兮,说:“要是自己玩儿,就不去宠物店了,那边不远还有家成人用品店,不然咱们去那儿逛逛?” “……”这泰迪精魂的神力果然横扫八方、威不可挡…… 两人在外逗留不久便返程回了家,原因无他,宋飞澜的包裹先后又到了一批,全堆在门岗,一箱箱码放起来简直把公共区域当了私人仓库。 车子行到岗亭,宋飞澜下车取件,保安一边帮忙往车上运,一边笑着说:“这男的买起东西来可比女的猛多了。” “……”宋先生无言以对,驾驶位上的陶源已经等不及熄了火下车,看到后备箱那堆得满满的快递箱,叹了口气,帮忙把最后几件塞上车,才对保安道了谢。 两人上楼时更加艰难,宋飞澜已然心虚的不敢吭声,陶源叫他站在电梯里按着门,自己跑了几趟把东西运过来,最后进了家门才兴师问罪:“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事实证明陶源对宋飞澜的购买力一无所知,箱子拆到一半,陶源已然憋了半肚子的气,强压着怒火,说:“两个猫厕所加起来一万。”又指着刚刚拆开的一只鞋盒说:“这双球鞋,市场价已经炒到两万了吧?你是怎么刷了一万多的卡买了这么多东西的?” “……”宋飞澜缩了缩脖子吞了口口水,想了半天说:“……那鞋不是正品,是假的。” “要我帮你鉴定吗?”陶源两只眼睛盯着他。 “你眼睛别瞪那么大,怪吓人的。”他小心翼翼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又往后缩了缩,表情十分谄媚,满嘴胡言乱语,说:“不是我买的,是张大仙送我的,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陶源的脸色已然沉得能滴水,一言不发转身踢开了一只箱子,朝厨房走过去。 宋飞澜这才真害怕了,两条腿像青蛙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追着陶源扑过去,喊着:“老公我错了!” 然而这招已然不管用,陶源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从橱柜里取了锅出来做晚饭,宋飞澜赶紧殷切地帮他系上围裙,撒着娇说:“老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犯了,好不好?” 陶源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教训他,沉默地淘米洗菜。宋飞澜开始还敢搂着他撒娇,后来见他脸色一直阴沉着,才不敢再抱,老鼠一样的胆子吓破了一半,收了手,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贴着墙根站着,只等着教导主任发话。 陶源切好了菜,把米放进锅里才回头看他,见他那副垂头丧气贴墙站的怂样儿,刚刚硬起来的心脏蓦的又软下来。 说起来宋飞澜其实比他还要年长一岁,可行事作风却总像个没成年的孩子,一个是天性使然,另一个大概还是因为当初失忆的事。宋飞澜以为陶源就是喜欢少年纯真可爱的模样,便剥皮刮骨一般毫不留恋地从身上生生撕掉了那层沿袭近十年的习惯,为卿返老还童,傻透了的可爱…… 陶源看着他委顿的模样,到底不忍了,故意说:“把客厅的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吃饭。” 宋飞澜却不答话,站在那儿垂着头,软软的发丝搭在额上,委屈得狠。 陶源拿着锅铲,半晌才叹了口气,走近一点,说:“怎么?你还委屈了?” 宋飞澜仍不开口,陶源没辙,只好示弱,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柔声哄着:“你私藏小金库还有理了?” 宋小朋友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耷拉着嘴角,也不答话,只是问:“你还生气吗?” “还有点生气。”陶源说:“但你亲亲我,我可以再原谅你一点。” 宋飞澜听到他这句话,才挨挨蹭蹭向前走了半步,抬手搂住了陶源的腰,把脑袋埋到他肩膀上,却不亲他,默然半晌开口,嗓音已经有些喑哑,说:“你刚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离婚了……” 陶源的心脏蓦然紧缩了一下,那点飘渺的气愤因为这一句话瞬间被柔柔吹散,像是怕吓到他,缓缓宽慰道:“……哪有因为一双鞋子就离婚的?” 宋飞澜不说话,只是环着他的双臂又抱紧了一些,陶源问:“哭了吗?” “……没有。”宋飞澜闷声答。 “那你等我炒个菜再抱行吗?炒锅要被烧漏了。” 宋飞澜便松了胳膊,乖乖候在一旁,看着陶源转身去侍弄锅灶,等他放好调料关小了火,才小声开口:“我也觉得神经病才会因为一双鞋离婚。”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仿佛陶源只要此时提出离婚,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宋飞澜说罢犹不满足,继续抨击道:“再说你刚刚吹胡子瞪眼的,哪儿像没事儿的样子?” 到头来他自己的错误一句没交代,陶源反倒得了一堆不是。 陶先生看着他哭笑不得,说:“怪我咯?” 宋飞澜又瘪起嘴不说话。 食物的香味缭绕着缓缓溢出来,米粥在灶台上翻腾,冒起一个小小的泉眼。陶源又将火调小一点,才捏捏他的脸,说:“是我态度不好,向你道歉,行不行?但是你瞒着我私藏小金库这事儿怎么说?当时是谁信誓旦旦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我的?” “……”宋飞澜犹豫了半晌,才嘟嘟囔囔说:“你每个月就那点儿工资,好不容易攒点儿钱,连买套房子都不够,我哪舍得给你败光了?再说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将来过个纪念日都得刷你的卡买礼物……” 陶源搅了搅米粥,看着他说:“你把自己剥洗干净,扎个蝴蝶结送给我就行了。” 宋飞澜太好哄,憋了半天没憋住,嘴角咧起笑,傻笑了一会儿,说:“那我一会儿把卡交给你。” “不用交了,你自己留着吧。”陶源说:“这事儿是我不对,咱们俩以后都对对方多点信任,不过你以后也别太败家,看看你客厅里那堆东西,都快没处下脚了。” “我没想到他们一起送过来了。”宋飞澜又凑上去从侧面搂住他的腰,问:“不生气了吧?” “生气,今天晚上肉偿吧。” 晚饭后,陶源将今天见孙兴时的录音处理了一下,在硬盘、优盘、云端上分别备了几份。宋飞澜喂完猫,也凑过来。陶源一双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提醒他:“快递箱上的个人信息处理没有?去撕干净,拆了箱子压平叠整齐,我明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捎下去。” 宋飞澜连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检阅完,更别说处理箱子了,登时懒洋洋靠到他身上,转移话题道:“你明天还要去上班?” 第五十四章 陶源头也不回地看着电脑说:“《武后传奇》快杀青了,记者会、宣传造势、炒绯闻都得弄起来。”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噙着笑,调笑道:“大王饶了妾身吧,色是刮骨刀,咱们精尽人亡事小,祸乱朝纲事大。” 宋大王一撅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嘿嘿直笑,说:“你要是褒姒妲己,我就勉强当当大王也没关系。” “你可别为了我烽火戏诸侯。”陶源空闲的那只手抓了抓他的屁股,任他像小狗一样在脖子上亲亲闻闻,又说:“这几天再琢磨琢磨孙兴说的那个人,我总觉得还是跑不了她们几个,程蔓芳她们身为富家太太,这些龌龊事不亲自动手也正常,还有你那两个姐夫,李承业的嫌疑最大。” “为什么不是郑宇?”宋飞澜勾着他的脖子两人脸对脸问。 “郑宇跟你一样,都属于富贵闲人的款,而且他跟你没什么利益冲突,没必要弄你。”陶源的手指又点了几下鼠标,关掉电脑,说:“你已经做好肉偿的准备了?” 宋飞澜笑嘻嘻点点头,陶源便托着他的屁股,两人一起出了书房,本来已经亲得激情四射难分难舍,不料陶先生亲得太投入,没留神被横亘在客厅的快递箱子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登时又想起刚刚叮嘱宋飞澜收拾箱子的事。 宋大王还沉浸在陶美人的温柔乡里,没反应过来就被丢到了沙发上,也不在意,还以为陶源要跟他玩儿沙发py,一边脱裤子一边问:“今天在沙发上?” 陶先生的强迫症和洁癖发作得毁天灭地,连已经高高翘起的二弟都不管了,踢了踢旁边那堆纸箱子,说:“收拾干净,不收拾干净不准睡觉。” “……”宋飞澜满腔的欲火燃着,心想连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干这个?他白生生的脚丫子抬起来,轻轻踩了踩陶源支起的帐篷,讨好道:“明天再收拾吧,老公。”这一声叫得千回百转欲罢不能。 陶源看了他一眼,说:“收拾干净再睡觉。” 于是宋飞澜便只能撅着屁股光着腿,愣是整理了一个小时的纸箱子,爬上床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脑袋里想着,要什么老公!要什么老公!把老公也装进箱子里扔出去算了!没人性! 陶源半靠在床上看书,见他上来,问:“收拾完了?” 宋飞澜不想搭理他,嗯了一声,背对着他躺下来,显然心中有气。陶源摸过来,问:“睡觉?” 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好好的兴致都给你搅和没了!神经病!强迫症!洁癖怪!泰迪欲求不满火气很大,身体像条蠕虫似的扭动着滚了两下,把一床被子全缠到身上,连报复手段都幼稚得狠。 陶源憋着笑,问他:“你干嘛?” “报复你。”宋飞澜正等着他这一问,窝在被筒里扭着脑袋满腔愤怒地说:“我生气了。”怎么看怎么没杀伤力。 陶源笑得不能自已,半晌没说出话。 宋飞澜非常愤怒地质问:“你看看你,支使我像支使儿子一样!家里家外都听你的,还有没有人权了?我难道不要面子吗?” 陶源在旁边笑得快打滚,说:“当我儿子不好吗?每天把你喂得饱饱的。” “臭流氓!”没想到淫乱如泰迪天使也是有羞耻心的,大骂:“臭流氓!” 陶源反倒起兴,扯着被角把他放出来,贴身蹭着让他叫爸爸。两人闹了半夜,最后宋飞澜被折磨得又扬言要放屁,陶源终于还是没当上爹。 翌日陶总去上班,宋飞澜拖着疲惫的身躯喂了猫,想了想给孙兴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估计是医药费的事情已经解决,语气殷勤得狠:“宋总吗?” “是我。”宋飞澜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有件事想麻烦您,今天有时间吗?” 孙兴一连说了三个‘有’字,声音战战兢兢,宋飞澜在电话这边都能想象到他点头哈腰的样子。 “宋总,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想带你去认认人。” “张飞龙吗?” “对。” 宋飞澜临时问张大仙借了一辆车,坐到驾驶座的时候他的手还有点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点着火。他内心怀着深深的恐惧,第一次干这么勇敢的事。车子上路时宋飞澜像个实习期的新手,每一个转弯都要环顾四周再三确认,跟在他后面的司机没有一个不按喇叭的。 孙兴颤着一身肥肉,正在医院门口的一株柳树下等他。宋飞澜远远打了转向灯,缓缓靠到路边,按下车窗叫他上来。 粗暴来说,这两人是有仇的。宋飞澜不喜跟人交恶,不熟的人不管平辈还是长辈,都尊称一声您,这是教养。程蔓芳自己的两个女儿未必教得好,但把宋飞澜调教得不错,待人接物这方面总是十足绅士。他扯着嘴角对孙兴笑了笑,说:“麻烦您了。” 孙兴连连摆手,紧张道:“应该的应该的。” 昨夜陶源实在折腾得狠了,宋飞澜坐一会儿就浑身难受,悄悄挪了挪屁股,打了把方向盘,说:“今天未必能见到,可能得耽误您几天。” 孙兴连说不碍事。 一路上两人没再开口,毕竟还是尴尬。车子行了半个多钟头,停在亟待破产的李氏大厦楼下,宋飞澜找了个临街的停车位拉好手刹。孙兴在旁边大概实在无话可说,又想讨好他,挖空心思道:“宋总的车技真不错,停得干脆利落,老司机都未必能办到。” 宋飞澜只是抿嘴笑了笑,并不答话。 宋家两位小姐,老大宋思慧看起来泼辣,实则没什么心眼,从小被宠着,不由自主便养成了一副公主的性子,以她的作风,是不屑耍那些小动作的。老二则不同,看起来不言不语,其实心思细腻又缜密,幼时姐妹俩欺负宋飞澜,多是她出谋划策,且向来滴水不漏,宋飞澜想告状都找不到证据。 当初两姐妹择婿,程蔓芳一片拳拳慈母之心,早给两女相好人家,都是没有家族压力又勤奋上进的子弟。宋思慧见了郑宇一眼就相中,从此琴瑟和鸣。 宋思维的对象相比姐姐的稍微次一点,家族背景不如行伍出身的郑家。当时程蔓芳问她怎么样,宋思维也不说话,程蔓芳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这事儿便搁置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宋思维自己领着李承业回了家。当时李家风头正劲,李承业虽排行老三,却是家族里最有出息的后生,年纪轻轻闯劲十足,创业如同豪赌,下注时眼睛也不眨一下,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起初程蔓芳是不同意的,嫌李承业性子骄纵不够稳妥,后来宋思维一句话叫她歇了张罗的心思,宋思维说:“从小到大我都不如思慧,连嫁人也得低她一等才行?” 但凡子女多的家庭里,父母大多偏爱老大和老幺,中间那几个通常缺乏关注。宋思维又一贯飞扬跋扈,宋老二从小不知憋了多少委屈,到那一刻才爆发出来,自那以后,程蔓芳就没再管过她的事。 这些陈年旧账像幻灯片一样从宋飞澜眼前过了几遍,若这三母女中真有人要害他,直觉上来讲,大概宋思维的可能性大一点。 孙兴在副驾上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道:“今天陶先生怎么没来?” “他工作忙,没时间。”宋飞澜说。 宋老二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上天入地想救活李氏,比李承业都勤快,这时候应该在公司里。宋飞澜嘱咐孙兴:“您看看这公司里出入的人,有没有张飞龙?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守株待兔了。” 孙兴不敢说什么,只有睁大了两只眼睛看,一直看到中午十一点也没找到人。宋飞澜说:“没关系,您明天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再来。”他要赶在陶源下班之前回家,以免暴露。 之后的几天,宋飞澜每等陶源去上班,便接上孙兴去守株待兔,如此盯了几天梢,却始终一无所获。 时逢周六,又赶上回宋家聚餐的日子。陶源开车载着宋飞澜,在转弯的路口遇到宋老二,她亲自坐在驾驶位上,李承业如往常一般没有露面。两辆车子先后停稳,宋思维下车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方点了点头算是完成了亲切友好的会晤。 陶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蹙了蹙眉,刚想开口,宋飞澜的手机响起来,那边是孙兴,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激动,对他说:“宋总,我看见张飞龙了!就在李氏的公司门口!” 宋飞澜的呼吸一窒,孙兴继续说:“我没敢去找他,但拍了照片,现在发给您。” 连续几张照片,像素都不高,孙兴拍照时很小心,大概是怕被发现,多是侧脸照,只有一张遥遥的正脸。宋飞澜抖着手将照片放大,里面赫然是他们都见过的一个人——曾经跟在宋思维身畔的那个司机! 陶源愣了一下,很快想通关节,并没有问他这照片的来源,只是说:“宋思维的司机就是张飞龙?” 宋飞澜木着脸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宋家大门口,两双脚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陈姨在门洞里探身出来唤他们:“二小姐说你们跟在后面,怎么半晌不进来?” 宋飞澜回头看着陶源,问:“现在怎么办?” “报警。” 第五十五章 陶源说完,又很快自我否定,说:“不行,现在还不行,我们的证据只能证明孙兴跟张飞龙有往来,就算孙兴的账户里有两万块不明流水,以你二姐的谨慎,大概也不会用自己名下的账户划给他。到时候打草惊蛇,张飞龙如果死咬着是他自己一个人干得,这事儿就跟宋思维没什么关系了。” 宋飞澜站在那儿怔怔发着呆,陈姨见他们半晌不动,已经走出了院子,过来问:“怎么不进屋?” “他刚刚馋劲儿起来,忽然想吃糖葫芦。”陶源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买。” 陈姨笑了一声,说宋飞澜:“长多少年都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该午饭了,别吃那些零嘴了。” 宋飞澜勉强挤出个笑,答应了一声,跟进屋里去。宋思维正坐在沙发上,听姐姐抱怨郑宇的不是,面上一派坦然镇定,面对几次三番欲杀之而后快的宋飞澜也没有一丝慌张。 小别墅采光很好,几片大落地窗户对着春光明媚的小花园,灿烂的阳光透进来,将屋子里众人的面孔照亮,宋飞澜看着看着,忽觉胆战心惊。 程蔓芳从厨房里走过来,见他们都到齐了,微笑着说:“一会儿就开饭,先坐一会儿。” 宋飞澜像个被人提着牵引线的玩偶,整个人木愣愣地问:“我爸在书房吗?” “应该在吧。”程蔓芳说。 沙发上坐着的两女抬起头来看他,宋思慧冷笑道:“一来就上去请安?” 宋飞澜没理她,径自抬腿上楼去,陶源摸不透他的想法,也跟上去,到楼梯拐角处才小声问:“你想干什么?” 宋飞澜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走到宋东来的书房门口,陶源握着宋飞澜的手,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低声说:“飞澜,他不是法官,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宋飞澜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手心与他紧贴在一起握了一下,才推门进去,宋东来正戴着老花镜在电脑上看什么东西,见他们进来,问:“人到齐了?” 陶源答:“郑宇和李承业没来,其他人都到了。” “他们两个,唉……”宋东来叹了口气,取下眼镜要站起来。 宋飞澜抿了抿唇,说:“爸,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宋东来见他十分郑重的样子,便问:“怎么了?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宋飞澜立在那里,身形显得尤为单薄,在暖阳的映衬下形成一道剪影,他鼓了鼓勇气,才缓缓开口,问:“爸,要是这个家里有人想害死我,怎么办?” 宋东来愣怔半晌,才呵斥他:“说什么傻话?” “万一呢?你不记得我两次车祸了吗?” “那是意外,当时警方调查那么久都没有结果,你别乱想。”宋东来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也不稳重。”他说完又站起来:“下楼吃饭吧。” “宋思维要杀我。”宋飞澜冷不丁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用了极大的勇气。“两次。” “不可能,你整天无所事事就是在想这些?”宋东来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斥责他:“那是你亲姐姐!” “在你眼里我们是亲姐弟,是一家人,可在她眼里,我就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爸,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每星期办这么个可笑的聚会有什么用?”宋飞澜一贯言笑晏晏的脸上露出了个近乎怜悯的冷酷笑容,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见她们把我放在眼里过?” 宋东来好一会儿没说话,又慢慢坐回椅子上,组织了组织语言,才说:“就算不和,也不会到要杀人的地步。” 陶源在旁边轻轻碰了碰宋飞澜的脊背,像给他支撑似的,看着办公桌后的宋东来说:“我跟飞澜起初也不敢相信,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可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可性命攸关,连续两次发生车祸,万一还有第三次,我们都害怕。当初决定查这事的时候,飞澜还劝我,说警方都断定是意外,那大概真是意外吧?”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警察又不了解飞澜的处境,也不是他的至亲,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有第三次车祸……所以我们才自己查下去了……”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宋思维推门进来,唤道:“爸,该吃饭了。” 宋东来在里面应了一声,说:“知道了,你进来。” 宋飞澜听到这句话,两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陶源也看向宋东来,果然听到他说:“思维,你弟弟之前出了两次车祸,你知不知情?” 宋思维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惊慌,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那抹裂痕很快被抹平,她微笑着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但当时承业的公司太忙乱,我也没来得及去看三弟。”她稍微侧身对宋飞澜说:“二姐给你陪个不是。” 宋东来听她这样说,像是打算将这事就此罢了,对宋飞澜道:“飞澜,你也听到了,以后不要多想了。走吧,都十二点多了,下楼吃饭。” 宋飞澜像是不敢想象,他连嘴唇也颤抖起来,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成调子,问:“爸,我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你说什么鬼话?误会而已。”宋东来蹙着眉拍了一下桌子,说:“这事到此为止,家和万事兴,年纪轻轻别跟你妈学,非要搅得天翻地覆才行?” “是我要搅和吗?!”宋飞澜第一次发出这样绝望又愤怒的声音:“她要杀我!两次!我两次从鬼门关里走过,爸,我是您亲儿子吗?!” 宋东来因为这一句话,叹了口气,扶着桌子跌坐下来。 宋思维静静看着宋飞澜,过了一会儿,颊边忽然漾起一个笑,抄起手问:“你说我要杀你?证据呢?” 宋飞澜已经气急,语不成调,半晌没说出话来,陶源握了握他的手,替他答:“雁过留痕,二姐,不要太自信了。张飞龙、孙兴、周力,还有那些钱……我们心里都有数。在你的概念里,杀宋飞澜等于不用偿命是吗?” 宋思维眯了眯眼,颊边的咬肌轻微的动了两下,面上终于有了一丝龟裂,却还是说:“一切都是你们的臆测而已,你说的这几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跟老三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陶源笑道:“这也正是我们想问的,你跟飞澜无怨无仇,却从小欺负他到大,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小三的儿子?还是……你只是在发泄而已?” “爸妈一向偏爱宋思慧,可你不敢反抗,你不敢问他们为什么自己不能跟大姐得到均等的关注,你也不敢反抗宋思慧飞扬跋扈的公主病,只能任那些积怨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发酵。终于……家里来了一个比你还要弱势的人,怎么才能证明你的存在感?欺负他!反正你母亲会因为对小三的怨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父亲向来对后宅的事充耳不闻……这是种完全不会受到惩罚的泄愤手段。如果真有风险?好吧,那就拉上宋思慧一起,反正老大从不会受罚,找个顶锅的,好像这样你就能跟姐姐一样强势、强大了……” 陶源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起码在宋飞澜面前,你是强大的。” “这些鸡毛倒灶自以为是的分析能证明什么?你当我三岁?被父母忽视?你知道宋飞澜现在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吗?”她的表情很强硬,一副无坚不摧撼动不得的样子,但慢悠悠的语调已经现出咄咄逼人。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强大到你不可想象,别说你现在三十多岁,你就算六十多岁,也会记得年少时某一个午后,妈妈悄悄给了姐姐一块糖但没有给你。”陶源盯着她的眼睛说:“他们的影响甚至深入你的骨骼,比如你此时的故作淡定,面对父母家人时完美的倾听者的角色。宋思慧对你说郑宇那些破事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真的在替她担心吗?你第一次对爸爸提出借钱他果断拒绝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你难道没有在心里骂他冷血无情?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这笔钱换成宋思慧、宋飞澜、甚至宋飞卿来借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定只有你借不到,毕竟爸爸可以豪掷几千万只为给飞澜投资一部电视剧。” 宋思维的呼吸节奏已经被打乱,她咬着牙齿强自镇定道:“你以为你这些胡言乱语有什么价值?”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最清楚,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哪天爸爸离世,他的遗产会留给谁?会平均分给你们四个吗?”陶源笑得很恶意,他眼看着她的脸色变得铁青才说:“怎么可能?他连你借钱都不给,怎么会留遗产给你?” 宋思维微垂着眼皮,将眸里的怨恨和惶恐不安统统遮掩起来,像她从前一直做得那样,细瘦的双臂相互抱在一起,好像要保护自己。 “陶源,你胡说什么?!一个个都来撒野!”宋东来已经有些坐不住,低吼道:“都下去吃饭!不吃饭就滚!” “二姐,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压下这件事吗?”陶源没有理会宋东来,只是对着宋思维说:“他甚至没有一丝理由是因为爱你,只是为了家宅安宁和他自己的面子而已。你以为他压得下来?你难道不好奇我们是怎么知道张飞龙、孙兴、周力之间的联系的?雇凶杀人的定金只有两万块,李家真的已经穷困潦倒到需要你变卖妆奁了吗?飞澜前两天刚买了一双球鞋都不止两万……” “就算是我要杀宋飞澜又怎么样?”宋思维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底蔓延出恨意,幽幽开口:“孙兴和周力都是张飞龙联系的,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叫张飞龙了,叫李昌,你觉得警方凭什么查到我身上?就凭你这口舌灿莲花?推测可不算呈堂证供。” 她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一个异常灿烂而诡异的笑容,说:“就算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又怎样?怨恨犯法吗?”她两指隔空点了点宋东来,说:“这点父爱,对我来说连屁都不算。” “确实屁也不算,可它值钱啊,前段时间你还想用这个屁借钱呢。”陶源笑道。 宋思维跟着他发出一声嗤笑,道:“你说得也对,果然是个屁,不然怎么连跟毛都没借到?” 楼下的母女二人等了半天不见人下来,也有些坐不住了。程蔓芳从书房外推门进来催人,还不知这满室狼藉,笑着问:“怎么一个个都有去无回的?大中午的,不饿吗?” 屋子里没人理会她,只听见宋思维说:“你们尽管报警,看看能不能把我送进去住几年。”那阴森森的笑容叫程蔓芳自心底打了个寒颤。 宋东来说:“你们就不能叫爸爸安生两天吗?”说完,又转向宋飞澜道:“飞澜,爸爸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进宋家门的时候,你爷爷还在,爸爸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让你姓宋,你就不能委曲求全一回?” “爸……”宋飞澜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不可思议,问道:“难道当初是我让您出轨偷情跟阮爱浓生下我的?是我求您把我领回宋家的?在您眼里,把孩子生下来,养不死,是不是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国家怎么会允许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生孩子啊?”宋飞澜苦笑了一声,甚至觉得有些滑稽,说:“制造孩子的过程你们自己不是也很快乐吗?爽完了生下孩子,随便给点吃的让他自己提溜着长大,就因为叫你们一声‘爸、妈’,所以不管你们年轻时如何不负责任,年老了也要他们无条件的承欢膝下,对吗?您们都是天王老子转世吧?” 第五十六章 这个周末注定不能好过。 陈姨把宋飞澜他们送出大门时,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半晌不敢说话。陶源揽着失魂落魄的宋飞澜,扭头对她说:“您回去吧,不用送了。” 陈姨终究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飞澜,也不能全怪你爸,他也不容易。你想想,要是你在他的位置,两个亲生孩子互相残杀,你能帮谁?” 宋飞澜没有说话,陶源对她点点头,说:“知道了陈姨,我会劝他的。” 路边栽了几株槐树,空气里尽是槐花的甜腻香气。宋飞澜像一只失怙的小狮子,眼里既愤怒又哀伤,刚刚那场争吵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此时走在路上连腿都有些发软。他扶着膝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问:“现在怎么办?” “报警。”陶源轻轻抓了抓他的肩膀,说:“先上车吧?” “你刚刚录音了吗?”宋飞澜站起来问。 “录了。”陶源打开车门,两人前后坐上去。 “那是不是可以作为证据?”宋飞澜问。 “不一定,这种偷录音频是非法的,但起码能给警方一个侦破方向,宋思维嫌疑人的身份是逃不掉了。”陶源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也可以利用自媒体传播到网上,叫宋思维身败名裂也不难。” 宋飞澜沉沉叹了口气,闭着眼靠到椅背上,问:“现在去警局?” “你还能坚持吗?”陶源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不用了,先把正事办完吧。” 两人在警局里报案的时候,宋飞澜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一次是程蔓芳打来的,还有几次是阮爱浓的,后来他干脆关了手机。陶源把手里的证据全部交了上去,包括第一次车祸的录像、和孙兴的谈话内容、孙兴的银行账户流水、张飞龙的照片、还有中午跟宋思维的对话录音,其中有几项界线模糊的非法证据,但足以立案侦查。 两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先到附近的小饭馆去吃了点东西,刚吃到一半,陶源的电话也响起来,是宋东来,一开口便是预料中的内容。陶源咽了喉咙里的食物,叫了一声:“爸爸。” “你……陶源,我一向看好你。”宋东来说,过了电的声音显出些苍老、无奈还有失望。“你比飞澜脑子清醒,咱们爷儿俩理一理这件事。” 陶源答应了一声,说好。宋飞澜在对面坐着已经听出话音,却没有出言打扰,而是放下筷子把自己的电话开了机,顿时叮铃啷当发出一串未接来电和信息的提示音。 “今天的事,我不计较了。”宋东来仍在电话那头努力说服陶源:“现在你跟飞澜打算怎么办?” “我们还没想好。”他没说实话,宋家的经济实力雄厚,若宋东来有对公安机关行贿的想法,不说能不能成功,但一定会把事情变得很麻烦。 那边果然说:“你劝劝飞澜,让他别置气了,过两天叫思维向他赔罪。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我的东西,将来迟早是飞澜和飞卿的。再者,就算真的把思维送去坐牢,除了叫外人笑话,影响我们的企业形象,其他于事无补,到底是自己家人,她一时糊涂……” 陶源并不反驳,顺着他的话音答应了几声才挂掉电话。 宋飞澜见他挂了电话,声音没什么起伏,问:“是不是让我们私下解决这事儿?” 陶源点点头,说:“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追究,可以在经济上给你一些补偿。” “不要他的补偿。”宋飞澜吃了一口面,说:“哪怕他要断绝父子关系,这事儿都不能善了。” 两人吃完晚饭到家,房间里立刻传来幼猫的呼唤声,宋飞澜扶着鞋柜换了鞋,叹了口气对陶源说:“把三只猫崽子给忘了。” “你休息吧,我去喂。” “没事儿,我又不是林黛玉,没那么娇弱。”宋飞澜到厨房去冲了奶粉。猫崽子们看到他,立刻像嗷嗷待哺的幼鸟一样张着嘴,一个个叫得更欢了。 陶源一边把窗户打开通风,一边收拾房间,宋飞澜给猫喂奶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来,陶源看了一眼,发现是阮爱浓,便冲房间里问:“你妈电话,接不接?” “她今天下午打了无数个了。”宋飞澜把二壮嘴里的奶嘴拔出来,它立刻喵喵地哭叫起来。陶源进来把手机递给他,宋飞澜接过来,把奶瓶递给陶源,说:“该二壮了。” 陶源把二壮抓到大腿上继续喂,宋飞澜在旁边接了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先说了他一顿:“你怎么一下午都不接电话?急死我了,还以为宋家那群贱人要杀人灭口呢。” “有事儿,手机没电了。”宋飞澜懒洋洋地说。 阮爱浓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与以往不同,继续说:“你找到证据怎么也不跟妈妈说?这次宋家那娘仨可栽了个大跟头,你爸今天下午跟我磨了半天,叫我劝你。” 宋飞澜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抻着点儿,这回非得削他一块肉不可。”阮爱浓的声音笑吟吟的。 宋飞澜却不想听了,说:“妈,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 “慢着,我还有事要叮嘱你。”阮爱浓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练过,声音总是软绵绵像撒娇一样,年轻的时候能把宋东来的骨头听酥。“你也别太犟了,把父子关系真搞僵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适当还是跟你爸服服软撒撒娇……” “妈,我的事儿您别管了,您就每天敷敷面膜就行,我爸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不要您,您放心吧。”他说完挂了电话,那边又打来,他没接,阮爱浓大概以为他闹了小脾气,便也不再坚持。 这天夜里寒流来袭,好好的春天竟然又降起温。宋飞澜半夜起来把猫窝挪到浴室,又开了一夜浴霸。 第二天早晨陶源去上班,宋飞澜因昨夜没休息好,起来喂了一次猫又窝回床上睡回笼觉。 九点多钟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像发了疯似的吱哇乱叫起来,他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宋东来在那边暴跳如雷,喝骂他:“宋飞澜,你这是长了大本事了!准备连爹也不认了,是不是?” 宋飞澜躺在床上略想了想,问:“宋思维被抓了?” “我就想不通了!”宋东来气得声音都有点抖:“你非要把她送进去,对你有什么好处?真要闹得家破人亡才行?” “没什么好处,就是为了解气。”宋飞澜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脸,说:“爸,当初宋思维要杀我您没管,现在我把她送进监狱,也希望您不要插手,这不是该体现亲情的时候。” “你真要闹得鱼死网破?” “您一直没懂这个逻辑关系,不是我要闹,是她要杀我,我依照正常法律程序报警立案,不是闹。”宋飞澜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开了公放,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您要真想当个公正廉明的大家长,就抄起手别管,相信咱们的警察叔叔,一定会还宋思维一个清白的。” “宋飞澜,我只说一遍,你现在赶紧去给我撤案!” “不可能。”宋飞澜穿好了衣服,又重新拿起电话放到耳边,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不可能撤案。” 宋东来被他堵得无法,又深吸了一口气,才耐下性子劝他:“杀人未遂,是未遂!你现在活蹦乱跳的,就算真的把她送进去,能住几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就算她在里面只住一天我也高兴。” “我昨天给陶源打电话,他跟你说了吗?” “说了,您要收买我。”宋飞澜趿拉着鞋子走到厨房,一只手把陶源买的早点从保温桶里倒出来。 宋东来咬了咬牙,怒不可遏道:“我看就是因为跟他结了婚,你才变成这副目无尊长的样子!原来你哪有这么大的主意?” 宋飞澜的呼吸滞了一瞬,半晌才说:“我是因为跟他结了婚,才知道正常人的日子该怎么过,才知道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感觉。目无尊长就目无尊长吧,反正你们这群长辈也为老不尊。”他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南瓜粥,说:“您还有什么招儿都一口气说完,反正我也不会妥协。” “就算断绝父子关系,将来一分钱也不留给你,你也不妥协?”宋东来说:“飞澜,你想想清楚,别脑子一热为了置气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可以原谅昨天你和陶源的出言不逊,别再执迷不悟。” 宋飞澜搅弄南瓜粥的手顿住,他恍然听见有什么东西真的破碎了,半晌,才用轻到快要听不见的气声说:“……断绝……就断绝吧。”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好一阵,宋飞澜才反应过来。他木着一张脸,喝完了一碗粥,收拾了餐盘之后,打了一辆车到公司去。 昨夜的寒流带来了一阵微雨,宋飞澜下车时肩膀被打得半湿,到办公室里身上还裹挟了三分寒意。 陶源见他过来有些诧异,问:“怎么忽然过来了?” “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宋飞澜把两杯咖啡放到桌上,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问:“陶源,要是……寰宇干不下去了,咱们开间咖啡厅怎么样?你之前跟我说的,猫主题的咖啡厅。” 陶源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十分敏锐地发现上面隐藏的几丝无措和悲哀,问:“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他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宋飞澜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面上很平静,只偶尔流露出一些无可奈何的伤感,说:“我爸是寰宇最大的股东,要是真断了,这儿估计也得断,他已经用财产做要挟了。好在这两年做那几部烂片稍微赚了点钱,我账上还有一些存款,足够咱们另起炉灶再干点儿别的了,不管是饭店还是咖啡厅,都行。” 第57章 完结章 陶源看着他眼里的忐忑,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说:“有我在,哪怕你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也不会饿死。” “这话说得太贴心了。”宋飞澜哈哈笑了两声,只是声音落寞,笑容惨淡,仍坚持着开玩笑道:“以后,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 …… 这一天家里打来了无数个电话,宋东来的、程蔓芳的、宋思慧的、阮爱浓的,宋飞澜一个也没接,直接关了机,任他们在电话那头急得跳脚咒骂,反正他听话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一句好,索性就强硬一次让他们骂。 可能是因为淋了雨,当天晚上宋飞澜忽然得了重感冒,开始还只是喉咙痛,吃过晚饭演化为头昏脑涨、涕泗横流、鼻塞得难受,只能张着嘴呼吸,一场病来势汹汹,陶源帮他找了药,吃了也不见好,半夜竟然发起高烧。 “陶源……”宋飞澜张着嘴,脸色发红,身体不停地往外冒冷汗,他抓着陶源的手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忤逆不孝,现在报应来了啊?” 陶源一边帮他擦汗,一边又往他身上盖了一层被子,说:“父不慈则子不孝,你这要是遭报应,你爸……” 他还没说完,宋飞澜赶紧打断他:“那好歹也是我亲爹,你别一秃噜嘴什么都往外说。他对我……不算坏,只是不够好而已。” 陶源只好闭上嘴不再说宋东来的坏话,又说:“过一会儿要是再不退烧,就去医院。” 病中的宋飞澜尤其爱撒娇,眯着眼喊了一声:“亲亲老公,小陶子……” “……”陶源不知道他这是烧傻了还是泰迪的洪荒之力又爆发了,哭笑不得地答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你躺下来,抱着我,亲亲我。” 陶源便躺下来抱着他亲了亲,宋飞澜被汗水打湿的脑袋靠到陶源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道:“如果将来哪天我要死了,你也这样抱着我,让我死在你的怀里,等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我也不反攻了,就每天让你日我……” 开始还很煽情,为什么后半句就变味儿了呢?陶源无奈笑笑,勾着他的下颌摸了摸,说:“别说话了,就你这小体格儿,什么时候也反攻不了,才多长时间已经病了两次了。” 宋飞澜被陶源隔着被子抱在怀里,像只蚕蛹一样,只能扭了扭脖子,撅着嘴勾着脖子亲了亲陶源的脸。 后半夜宋飞澜的烧退了,整个人时梦时醒。第二天一早,陶源没去公司在家里伺候他。 宋飞澜早起头疼、眼睛疼、鼻子疼、喉咙疼,整个脑袋没有一处不疼,趿拉着拖鞋晕晕乎乎走到餐厅,陶源正在婴儿房里喂猫,听见他走路的声响,探出个脑袋说:“饭在锅里,你自己盛。” 宋飞澜吸了吸鼻子,时不时发出一声重重的呼气声,端了厨房的小米粥和葱油饼出来吃。感冒的人嘴里没味儿,嚼着葱油饼像吃棉花套子,宋飞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含糊着问陶源:“不去上班了?” “等你病好了吧。”陶源喂完三壮,收拾了奶瓶出来,拍了拍腿上的猫毛,说:“你之前说的也对,开个咖啡店,万一猫毛飘进杯子里,肯定有人投诉。” 宋飞澜哈哈笑笑,说:“不放猫也行啊,找个好一点的地段,专门给CBD那群精英提供早茶、下午茶。”他说完,又问:“你说张飞龙会不会真的忠心耿耿一个字儿不吐?” “就算他不说实话,宋思维逃过了牢狱之灾,咱们也有办法让她身败名裂,李氏那一堆烂摊子,只凭着合法手段可撑不到现在。”陶源洗了洗手,走过来说。 “……能不用这招还是不用这招吧,李承业也挺倒霉的,不用再给他曝光了。” …… 事实证明,张飞龙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忠心耿耿,他不仅供出了宋思维,还提供了不少宋思维通过他放高利贷的证据,似乎早就防着哪天被抓找不到垫背的了。 周钊兄妹那边竟然也查出新线索。郊南那片地早被开发商看中,说了好几次要拆,那天没等兄妹俩放学回家,那片小棚屋就被推了,周钊疯了一样从废墟里翻找,最后刨出了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里面是两万块人民币。 “我估计宋思维在里面应该挺崩溃的。”宋飞澜一边倒猫粮一边说。“她当初那么自信张飞龙不会背叛她。” 三只猫长大了不少,一个个全围在他脚边叫得缠缠绵绵撒娇等吃饭。大壮首当其冲占领了绝对优势的位置,二壮、三壮只要一往饭盆里伸脑袋就被它龇着牙哈。宋飞澜拎着二壮、三壮的脖子到另外两只饭盆前,嘴里数落大壮:“你怎么那么坏?看你都吃成什么猪样儿了?” 陶源紧了紧领带,说:“那也是她活该,才判两年,就该关她个十年八年的。” 宋飞澜忙完了猫祖宗们,走到客厅里揽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早在两个月前,陶源就等着跟宋东来新派来的人交接工作了,只是没想到等了这么长时间,总公司那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宋思维都已经盖棺定论住进高墙里头了,宋东来还是一句话没说。 宋飞澜本来心中不安,想着是不是他关机这么长时间,老爷子被他气出好歹了。还专门跟陈姨通了电话,那头说宋东来身体倒是没什么毛病,就是自打那件事之后,经常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宋家他们是绝不敢去了,程蔓芳跟宋思慧在法庭上差点跟他打起来,那眼神像飞刀似的嗖嗖射过来,不管程蔓芳对大女儿如何偏爱,二女儿到底也是血脉至亲。 要说这群人里面,最奇怪的应该是阮爱浓。按说宋思维被送进监狱她应该是最高兴的,不料那事儿之后竟然把宋飞澜破口大骂了一番,理由是此举激怒了宋东来,将来娘儿两个可能一分钱遗产也分不到。 宋飞澜特别无奈,说她:“妈,您怎么那么盼着我爸走得早呢?他老人家除了胃里有点小毛病,其他心脏、血压全都正常得很,您就安心待着吧。” 宋飞澜为了以防万一,到底还是决定把咖啡厅开起来,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寰宇附近,只是还在装修中。 陶源抽了个周末,一大早带宋飞澜回家乡扫墓。 他们坐高铁,两个小时后下了车,宋飞澜背着背包,看着火车站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说:“不管哪个城市的火车站好像都长得差不多。” 陶源牵着他的手叮嘱他:“这里人多又乱,你小心钱包和手机” 宋飞澜点点头,跟着他出了站,外面是个大广场,时间还早,广场上的人不多。陶源领着他去附近的小摊吃了早点,两人才打了辆车往墓园去。 初夏的早晨,郊外的空气很清新。陶源父母和奶奶的墓地都在山上,车子停到山脚下,陶源在附近的香烛、花店里买了些祭品,他们还要爬一座小山。宋飞澜一边往上爬,一边说:“咱们刚结婚那会儿就该来了。” “那会儿你还失忆,而且公司的事也多,没时间过来。”陶源看着他爬两步就喘得像狗一样,又说他:“平常让你跟我一起晨练,每天都有理由,看看你这身体,再不锻炼还能要吗?” “不要了,给你了。”宋飞澜也不在意,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说。 陶源只有无奈捏捏他的脸,说:“你把包给我,我背着吧。” 宋飞澜的背包里装了很多零食,茶叶蛋、寿司、酸奶、洗切好的水果、泡面、爆米花……因为从小没怎么坐过火车,本打算在车上体验一把,却没料到时间太早,以他自己的作息,一上车就接着上半茬儿的觉直接张着嘴靠在陶源的肩膀睡着了。 包里的东西一样没吃,因此还沉甸甸的坠在里面,压得宋飞澜小肩膀都快垮了,嘴里还硬撑:“不用,我能行,这是去见你爸妈,指不定老人家就在路上看着呢,再让他们觉得我欺负你。” 陶源不管面对谁,就算是牛上天的谈判专家,也从没有词穷的时候,可每当对上宋飞澜那张嘴,他就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说不定不止我爸妈,还有别人爸妈呢。” 宋飞澜的老鼠胆儿立刻怂了,瞪了陶源一眼,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说:“你别吓唬我,这一大早阴森森的,路上也没几个人。” 陶源立刻哈哈笑起来。 两人爬到山上,进了墓园。宋飞澜一副恭恭敬敬的小媳妇样儿,亦步亦趋跟在陶源身后,走到三座墓碑前。陶源矮身放下花束和香烛,一边说:“爸、妈、奶奶,这是我爱人宋飞澜,我们刚刚结婚半年了,之前太忙,没来得及来看你们。” 宋飞澜站在旁边,虽然是对着三座不会说话不会反应的墓碑,可还是有些紧张,鞠了一躬说:“爸妈、奶奶你们好,我是陶源老婆,你们在下面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陶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颊边露出个笑容,牵了他的手,两人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 陶源又点了纸钱来烧,宋飞澜跟他一起跪在旁边,问:“爷爷的墓碑怎么没在一起?” “爷爷走得早,葬在老家农村的坟地了。当时爸妈和奶奶走的时候,骨灰原本是放在殡葬公司骨灰存放架上的,那儿便宜,后来我开始工作赚了钱,才把他们迁到这边来。”陶源一边烧纸一边说。 宋飞澜看着他,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说:“老公你真孝顺。” “还在你公公婆婆面前呢,行为庄重一点儿。”陶源跟他玩笑。 宋飞澜立刻又坐直了。 下山的时候换陶源背着包,一边走一边教育他:“早跟你说别装这么多东西。” “你师父家不是有小孩儿吗?一会儿去跟他们分了。”宋飞澜跟在他屁股后面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喝了一口问:“喝么?” “喝。” 宋飞澜一边把水递给他一边趁机说:“刚刚谁教训我来着?” 陶源笑着喝了半瓶水,又凑过来亲了亲他,宋飞澜才安生下来,又问:“你当时跟我结婚的时候,想过我恢复记忆的事儿吗?” “想过。”陶源说:“当时觉得,就算你一辈子不恢复记忆,应该也不算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宋飞澜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一辈子不离不弃的甜言蜜语,结果得到这么一个好像很后悔的答案,瞬间有些憋屈,斜着眼看他,问:“那你干嘛还跟我结婚?” 陶源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笑了笑,反而觉得很开心:“因为爱情吧?” “‘吧’什么‘吧’?就是因为爱情!”宋飞澜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陶源唇角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所以以后好好过日子,别突然发作什么玻璃心,要死要活闹离婚。” “所以你在开始的时候就做好接受我恢复记忆的准备了?” “那倒没有。”陶源说。“我刚开始还是挺希望一直有一个十七岁的小新郎的。” “……”宋飞澜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小声骂他:“恋童癖!” “不过到后来……”陶源牵着他的手,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很温柔地说:“我就想,要是真的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就能早点给你力量,让你别受那么多伤害了……” 宋飞澜定住脚步,仰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的温柔泛滥的漫山遍野,最后说:“老公,咱们拜访你师父之前,先去趟旅馆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应该还有一章番外,这两天看情况更。因为整篇文几乎都甜甜甜下来,总觉得好像没什么可写了~再写,大概就是尺度比较大的了哈哈哈(这点请大家关注我微博【昀川Arthur】)哈哈哈~还有新文戳不到链接的大大可以直接去我的专栏里看,名字叫《大明星和小流氓》,每天为生计奔波的小狼狗攻 X 每天都想找人破处的闷骚明星受,标签年下攻、娱乐圈~因为年关比较忙,怕没办法保证更新,所以这文放到二月份开~另外也请各位大大关注一下我的专栏,贡献几个作者收藏,哈哈哈~谢谢谢谢~鞠躬感谢~ 第58章 番外 宋飞澜早起给猫的自动喂食机里又装了猫粮,一边对厨房里处理早餐垃圾的陶源说:“把猫罐头的时间改到早上吧,晚上吃容易长胖,你看大壮都快胖成球了。” “早上吃咱们俩没人在家看着,剩下的两只都抢不过它,到时候更要胖成球,而且只有它一个胖。”陶源将垃圾装好放到了玄关处,催他:“快点吧,昨天不是说要开晨会吗?” “我在不在都一样,小梁自己会开会,她比我管事儿。”宋飞澜安抚好猫咪,小跑了两步出来,陶源把外套递给他穿上,又帮他围上围巾,拎着垃圾说:“你也稍微有点老板的威严,不然出了什么问题说话都没有震慑力。” 宋飞澜一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边说:“不是还有你吗?” 陶源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下楼开车。今天冬至,天气冷得不像话,空气里雾霾又重,感觉一出门就看不到对方了。 宋飞澜看了一眼迷雾重重的小区门口,忽然拉着陶源的胳膊说:“老公,你说小区外面会不会有丧尸啊?好可怕啊。” 陶源哭笑不得,忽然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脸颊,上面留下两排口水印子,又笑着帮他擦掉,问:“我如果变成丧尸,你怕不怕?” 宋飞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还是有点怕,你人高马大的,要是真扑过来,我就算长一百只脚也跑不了。” 陶源习惯性地向后牵住他的手,问:“那你会爆我的头吗?” “那倒不会。”宋飞澜歪了歪脑袋,说:“要是没了你在身边护着,我就算不被你吃了也要被别人吃,还不如让你吃,只能祈祷你咬完我毒素流窜地快一点,让我也变成丧尸,这样咱们俩还可以继续当丧尸夫夫。” 一瞬间,陶源的脸上不自禁漾起笑意,正想到一句‘爱你就像爱生命’,便听到宋飞澜继续说:“要是情形调转过来,你肯定不会甘愿被我咬。” “为什么?” “你会制伏我,把我五花大绑,然后去找解药。”宋飞澜一脸我很了解你的表情。 陶源笑了笑,问:“那万一没有解药呢?” “最坏的结果是,你先爆了我的头,然后再自杀。”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是那种绝对不愿意失去自我的人,所以肯定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变成丧尸。不过自杀这个选项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有可能你爆了我的头然后去找新的姘头。”宋飞澜斜着眼撇着嘴很哀怨地说。 “好好的干嘛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陶源无奈地笑着看他。 “说,你会不会去找新的姘头?” 陶源哈哈笑着不理他,两人一路笑闹着走到车库。 街角的咖啡店在浓重的迷雾中远远发出暖光,陶源将车子停到店门口。宋飞澜一条腿迈下台阶,说:“你开车小心点,中午我去给你送饭,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犹豫着……今年春节是不是见见我爸,毕竟亲生的,我听陈姨说,老头儿每天发呆挺可怜的。” 陶源点了点头,拉下手刹,拔了车钥匙,说:“去公司见见他吧,就别回那个盘丝洞了,老二还在监狱里待着,你大妈看见你估计不会给好脸。” “何止不会给好脸,她估计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我也没打算回去,万一她在年夜饭里下毒怎么办?”宋飞澜一边跳下车一边又看着陶源也跟过来,忽然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好久没秀恩爱了,心里有点痒。” 宋飞澜看着他哈哈笑出来,揪着他的领带在雾霭沉沉中轻吻了一下,说:“我的亲亲小桃子。” 两人前后脚进了咖啡店,这里窗明几净,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里面喝咖啡吃早点。店里的几个年轻男女都穿着制服,各司其职在店里忙碌着,宋飞澜问收银的女孩儿:“开过晨会了?” “梁姐早就开过了,您看看这都几点了?”女孩子很没大没小地对他说。 “几点了?”宋飞澜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说:“我才迟到了半个小时。” 一众员工看到他们都打招呼:“宋总、陶总。” 陶源颔首算是回礼,见观众都到齐了,才箍着宋飞澜的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说:“中午过来慢一点,注意安全。” 观众席尽是一片啧啧声,宋飞澜红着脸把陶源送出门,收银的小姑娘还调戏他:“宋总,脸都羞红了,好恩爱哦。” 宋飞澜满足地抿着嘴笑:“不懂别瞎说,你再仔细看看这红晕,这是害羞吗?这是荡漾!” 咖啡店的员工们中午无休,宋飞澜叫厨房里的点心师父提前做了点饺子,自己拿了两份去寰宇的办公室,剩下的叫他们休息时间轮换着吃了,毕竟是冬至。 陶源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上午,去年的《武后传奇》反响不错,在地方播了一轮之后夹紧宣传力度也上了星。那部电视剧是陶源在寰宇的第一个作品,历经曲折之后终于播出,竟然夸了宋飞澜一句,说:“你虽然看着万事不上心,其实心里还是挺有谱的,以前寰宇拍的片子虽然烂,但是没有一部被卡过。” 宋飞澜当时摇了摇头,不知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真的,谦逊道:“我那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傻人有傻福’吗?” 秘书正在办公室外收拾东西,见他过来,说:“您过来我就去吃饭了。” “去吧去吧。”宋飞澜门也不敲直接进去,陶源正站在会客厅中间伸懒腰,见他进来,问:“店里忙完了?” “今天没什么客人,大概都回家吃饺子去了。”宋飞澜拎着手里的饭盒在脸前晃了晃,放到茶几上,又飞扑过来搂住陶源的腰,夸张地感叹:“啊,我老公美好的JJ,一上午没摸过了。”说完又像痴汉一样深深嗅他身上的味道。 陶源身体壮火力足,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肌肉的线条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宋飞澜的手上,叫他两只蹄子情不自禁贴着划拉起来。“老公,一会儿吃完饭我们睡一觉吧。” 宋思维那场事后,风波渐渐平息下来,宋东来始终没有表示什么,大概当初的‘断绝关系’不过是句气话。宋飞澜到底还是在自己原来那间办公室装了张床,原本是当做陶源平时的休息室,后来咖啡店开起来,他基本每天中午都来蹭睡。 陶源看着他这色心又起的模样,不禁好笑,捧着他的脸捏了捏,说:“吃饭,晚上回家再满足你。” 宋飞澜这才收了手。两人吃饭时又合计了一下春节该怎么过,陶源说在公司放假之前去看看宋东来,带一些礼物,等年三十的时候回老家过。 宋飞澜看着他小心翼翼开口:“那我妈呢?” “你打电话问她,我觉得她未必愿意叫我们跟她一起过。”陶源咽下饺子说:“如果她愿意,我没什么意见。” 宋飞澜看着他的表情,心想:你这是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吗?明明就是很不情愿嘛。 原本阮爱浓对两人的婚事就不满意,后来出了宋东来扬言要断绝关系的事,她更觉得是陶源撺掇着宋飞澜养肥了胆子,因此愈发看他不顺眼,平时两人很少到她跟前去,即便偶尔见一次面,阮爱浓也尽量无视陶源,毕竟说不过他。 两人吃完中饭收拾了桌子,稍微漱口消化了一会儿,便躺到休息室里去午睡了。 宋飞澜午睡的时间特别长,如果没人叫,大概能一口气睡到晚上,每次叫醒他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当初工人来装床的时候看到是装在办公室里当休息间,都很疑惑这种临时小憩的地方为什么要装张两米的大床,只有陶源清楚宋飞澜心里那些马赛克片段。 醒来时是下午两点半,陶源捏着他的鼻子嘴巴强行给他憋得弹了起来。 “你就不能像睡美人那样把我吻醒吗?果然结了婚了就是不一样,当初那些甜言蜜语的殷勤劲儿呢?”宋飞澜每次午睡都像晕厥,醒来脑袋是昏的。 “亲得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搂着我都想进行下一步了还没醒。”陶源哭笑不得地弹了他的额头一下,说:“快起来去上班。” “那你就应该老老实实进行下一步啊,为什么要辜负这大好时光……”宋飞澜一边从床上起来穿衣服一边小声说:“不解风情。” 又过了几天,宋飞澜跟陶源带着新年礼物去了宋氏集团的总公司,没想到宋飞卿也在,正坐在办公室的外间看书,见他们进来有些诧异,站起来叫了两声哥。 宋飞澜小声对他说:“别告诉你妈。” 宋飞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进到里间,宋东来正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睁开眼睛看到他们,倒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开口就是怒火,而是现出些老态,喉咙里像卡着痰似的,很温和地说:“来了?” “嗯。”两人点点头,将礼物放到桌上,宋飞澜说:“刚出锅的炸糕,皮还是酥的。” 宋东来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笑意在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甜腻的豆沙馅儿漫出来。宋飞澜从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递过来,说:“送什么你都有,陶源问我你爱吃什么,我们就买了这个过来,只买了两个,你胃不好,别多吃。” 宋东来慢慢吃完了一个,胃里已经有些沉了,宋飞澜拿着另一个出来给了宋飞卿叫他吃。宋东来倒没有说什么,父子四人坐在办公室里拉了会儿家常,宋东来说:“这段时间家里气氛不好,我怕影响飞卿,就把他带到办公室来了。” 宋飞澜心想,宋东来终于也算长了记性了,便点点头说:“应该的。” 宋飞卿坐在旁边就着一杯茶吃完了炸糕,听他们慢慢聊天,一直到宋飞澜两口子告辞,才把他们送出来。 陶源对这孩子颇有好感,却也怕因为老二的事产生隔阂,因此并不亲近。宋飞澜倒无所顾忌,说:“你进去吧,不用送了。” “哥!”宋飞卿忽然喊道。 “怎么了?” 宋飞卿站在那儿半晌,才抓了抓裤缝说:“我……替她们说声对不起。” 第59章 圣诞番外 圣诞节前夕,作为服务行业的老板,按理说是没有休假。宋飞澜挣扎了半天,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色,愣是没爬起来,陶源在旁边拍拍他的胳膊,说:“起床了。” 宋飞澜装作没听见,搂着他的脖子不放,下半身蹭着往他身上贴:“老公,好想要。” 陶源的喉咙里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说他:“大清早的你想干什么?又要偷懒?” “就是要偷懒,不但偷懒,还要白日宣淫。”宋飞澜一使劲儿搂着陶源的脖子爬到他身上,两手撑在他颈侧,屁股前后磨蹭着,两人晨勃的器官碰在一起,内裤被撑起来的顶端轻易沾湿了一点。宋飞澜故意淫叫起来,半寐着眼睛,引得陶源来吻他。 被子已经顺着他的脊梁滑下去,露出被剥了一半内裤的屁股。宋飞澜骑在陶源身上,不时俯身下去让两人上半身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乳尖被相互挑逗的立起来。陶源双手握着他又圆又翘的臀部,揉捏着,柔软雪白的皮肉在他的指缝间挤出来。 “真不去上班了?” 宋飞澜低下头去吻他,含糊不清地说:“不去了,说好了平安夜要玩儿换装play的,你晚上还要出去应酬,当然只有抓紧白天了……” 两人的下体隔着内裤贴在一起,显得更加色情。陶源的手勒住他的内裤边缘一扯,宋飞澜便抬腿配合地脱下来,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像条发情的小白狗,粉红的器官在腿间挺立着,骑着陶源的一条腿蹭弄起来。陶源被他的动作撩得呼吸都快停滞,忍不住说:“宝宝,你太色情了。” “我还有更色情的,要不要看?” “什么?”陶源一边抽回腿脱了自己的内裤一边问。 宋飞澜一秒从欲望抽身,兴奋地光着身体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情趣用品:鹿角头饰、缀着铃铛的红色项圈、鹿尾巴肛塞,还有一根质地柔软的小皮鞭…… “……”陶源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根本不知道宋飞澜什么时候买了这些东西。 宋飞澜站在地上手脚麻利地套上了装备,只剩下一只肛塞握在手里。他一动,身上便发铃铃的响声,听起来又悦耳又色情,接着饿虎扑食一般扑到陶源怀里,把肛塞放到他手上,调转方向用屁股对着陶源,一颗硕大白嫩蜜桃一样的肥臀就那样怼到陶源眼前,说:“圣诞老人,快来帮你的小鹿戴上尾巴。” 陶源鼻血瞬间快流下来,他眼看着宋飞澜用脑顶着床垫,腾出两只手掰开那两瓣屁股,露出中间淡粉色的肛门。宋飞澜的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引诱他:“小鹿没有尾巴屁股好痒。” 陶源半晌没说出话,低下头朝着那里吻了一下,宋飞澜瞬间软了腰,扭了身不叫他再亲那儿,说:“那是拉屎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能破坏气氛?”陶源手里还举着肛塞,问他:“还戴不戴?” “不戴了,急死人,你快点干进来。”宋飞澜又转过身去撅起屁股,又补充了一句:“不准再亲那儿,否则以后不跟你接吻了。” “……”陶源被他折腾得无法,只好从床头柜去了润滑剂过来,淋淋漓漓顺着那两丘之间的峡谷倒的油光发亮,一根指头顺着那地方慢慢嵌进去。宋飞澜随着他的动作嘤咛了一声,那地方用得次数多了,自己也学得很会接纳,又软又潮。陶源捅了一会儿,捅得宋飞澜不自禁往后摇着屁股迎合,才抽出手指,换了大的慢慢挺进去。 宋飞澜趴跪在那里被压在身下,更像只雪白的小母狗,哼哼唧唧红着眼睛扭过头去索吻:“老公亲亲我。” 陶源嵌在他的身体里,亦弯腰向前,双臂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下身慢慢耸动,勾着下巴去吻他。 大雪天,落地窗前,两人在温暖的房间里温情脉脉地做爱。 陶源正抵在他的要紧处,磨得舒服极了,宋飞澜身上的铃铛随着碰撞的动作叮铃铃响,他一边仰着头呻吟,一边向后挺着屁股追逐欲望。过了一会儿,跪得腿麻了,又很及时地要求换动作,向后摸着陶源的大腿,泫然欲泣的样子,带着情欲的腔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换个动作,腿麻了。” 陶源不让他动,就着两人相连的体位,两手一使劲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宋飞澜整个人向后靠,扭着头跟他接了个吻。两人维持着镶嵌在一起的姿势,陶源两手托着他的膝弯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说:“在这儿好不好?” 遮光帘没有拉,只有一层薄薄的纱帘遮着,用肉眼都能看到外面飘落的雪花。宋飞澜终于有些羞敕了,他的双腿敞开着,下体硬的上下甩动,被陶源整个端起来对着窗子,一边喘息一边说:“你怎么……对这个姿势这么执念?” “你当初失忆的时候,我觉得……像捡了个儿子。”陶源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一边干他,一边从背后亲吻他的肩膀和脖子,还要问:“舒不舒服?” 宋飞澜拉长调子哼了一声,不说话,这个姿势他一点主动权也没有,被陶源这样干了一会儿,除了羞耻和快感还特别消耗体力。“你把我放下来……我要站着……” 陶源便将他放下来,宋飞澜的腿都软了,一站到地上就要歪倒一样,两手向前隔着纱帘还要断断续续提出要求:“你摸摸我……就是那儿……快射了……” 陶源一手执着他的性器缓缓撸动,一手向上摸着他的乳尖,臀部仍不停撞向那快乐的根源,宋飞澜被他搓揉得快哭出来,嘴里粘糊糊地叫他:“陶源……” 那颤巍巍的器官终于把持不住,一股股汁液喷到雪白的纱帘上,黏湿一片…… 宋飞澜整个人软倒在陶源怀里,被他托着、吻着、爱着…… 空气里满是淫浪细碎的铃声……圣诞节要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