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喜ABO》作者:甜饼太郎   文案   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要我帮你驱蚊   奶香暴躁A x花露水味(雾)冷凶O   其实受的信息素味是碰碰香   霍骋是一个爆酷拽学习也不差的富二代A,如果不看他的信息素味的话。每到情绪高涨时,他的周身就会散发出反差极大的奶香。   曾衍之是一个清冷的O,连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都清心寡欲。每逢夏日,BBOO都愿意围着他转。因为他的信息素,可以驱蚊。   有一天,霍骋说,曾衍之,来和老子交往。   曾衍之说,可以,但是要加钱。   前期针锋相对,后期甜宠。1v1,不换攻。   披着ABO外皮的非典型校园文。   攻受性格都有问题,但无伤大雅,不败德不犯法。   ABO有私设,B也有信息素,但无色无味无法对AO产生直接影响,AB皆可临时标记O(通过咬性腺),但只有A能永久标记O。同性别不可相互标记。B和O能怀孕,A不能, 第1章   曾衍之从图书馆里出来时,不远处的篮球馆里正不断传出女生的阵阵欢呼尖叫。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以霍骋为首的少爷们又在球场释放大量的雄性荷尔蒙。打个球活像是明星开演唱会的,也只有那几个人能做到了。   近视镜背后的凤眼眼睫微垂,掀了掀移开目光,没什么兴趣地转身朝反方向走,尽管这样回宿舍绕了一截远路,但曾衍之觉得,能避开霍骋就是值得的。   曾衍之,一个原本和霍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普通平凡(自认为)Omega,因为一个愚蠢至极的帖子,被F大众人所知晓。   帖子的标题叫——你所闻过最让你心动的信息素味。   那帮少爷自然是高居热赞榜首,本应该这样,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看势的时代。但谁能想到有人突发奇想地提了一嘴曾衍之呢?   “我觉得数院第一的味道蛮好闻的,而且驱蚊力max,是心动的感觉了XD。”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赞同数量噌噌噌就过了百,将回复顶上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   心动尼玛。   都这个年代了还用XD,够土。   曾衍之一想到这个回复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就忍不住爆粗刻薄。   首先是微信陌生好友申请骤然增加,众人对他这个“人形花露水”充满了好奇,围在他周围的人平白多了好几个,还每天不带重样,曾衍之不堪其扰。   其次便是霍骋,他在帖子发布后的一周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曾衍之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就是曾衍之?”   微微凑近嗅了嗅,赞同道:“是挺好闻的。”   强势的A气扑面而来,曾衍之脸都快黑了,他忍不住提醒道:“AO有别,别靠我太近。”   或许是曾衍之嫌弃得太明显,霍骋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处在众星捧月的位置,想往他身上贴的OB不计其数,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打量曾衍之,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小动物。   打着院系之间友好交流的名号和曾衍之交换了微信,然后说:“改天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驱蚊。”   放完话,拂袖而去,潇洒得不行。   可把曾衍之给气坏了。   霍骋,可谓是曾衍之二十年来人生中遇到的最大//麻烦。   在宿舍楼下,曾衍之收到了来自霍骋的信息,问他在哪儿。   曾衍之理也不理,删除消息直接上楼。   宿舍里,陈朝誉正光着膀子打游戏,键盘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曾衍之进门开始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放下包,问:“你打了一天?”   “啊。”陈朝誉头也不回,直到屏幕上弹出硕大的胜利字样,他才把键盘往里一推,转过身看换上白色老汉背心大裤衩的曾衍之。   即使是这么挫的搭配,长得好看的人穿起来也只觉得干净慵懒。陈朝誉盯着曾衍之细白的胳膊,啧了一声,“衍衍我觉得你这样不行。”   曾衍之睨过去一眼,“哪样?”   “又白又瘦,弱不禁风的,你应该多运动运动,打打球啊什么的。”   “你好意思说我?”曾衍之已经躺回床上了,听闻打球敏感了一下,漫上一阵烦躁,直接反驳了回去。   他们宿舍原本四个人,两个谈了对象基本算是搬出去了,剩下一个刷题狂魔和一个游戏宅,都不是什么爱运动的。   “你把衣服给我穿上,裸着上身像什么样。”曾衍之心情不好,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陈朝誉委委屈屈地反抗:“天这么热,大家都是男O,有什么关系嘛。”   “万一有A来呢?你不是自诩传统深闺软O吗?”   “怎么可能,”陈朝誉摆摆手,“A要有那么容易找上门,我还会单身吗?”   下一秒,传统深闺软O就体会到了打脸的感觉。   几声敲门声响起,曾衍之躺在床上不愿动,使唤陈朝誉:“你去开。”   鉴于期末要靠曾衍之帮助复习,屈服于学霸的淫威,陈朝誉只得从凳子上下来跑过去开门。推开门就见到两个气场冲天的大A,为首那位满脸的不耐烦,另一个则在他身边笑得斯文无害。   陈朝誉嘭地把门关上了。   曾衍之问:“谁啊?”   陈朝誉满脸震惊又难过,“衍衍,我被看光光了,我不是深闺软O了。”   曾衍之翻个白眼,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同学,曾衍之在不在?”   他刚想说不在,陈朝誉就兴冲冲地帮他回答了:“在的!”   接着回过身兴奋地扑向曾衍之:“衍衍,脱单的机会来了!”   曾衍之想手刃室友。   他推开陈朝誉,让他去穿衣服,冷着脸打开宿舍门,“霍骋,你来做什么?”   霍骋挑了挑眉,对着他裤衩下露出来的两条白生生的腿一阵打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站,挡住另一个Alpha的视线,又酷又拽地邀请:“我们打球赢了,要去市里吃火锅,你去不去?”   “不去。”曾衍之果断拒绝,后退一步就想把门关上,霍骋伸出一只手压在门边,不大高兴地皱眉问:“你还没吃晚饭吧,为什么不去?”   还用问吗?曾衍之连话都懒得说了,奈何臂力没有Alpha大,只能扔下一个冷冷的眼神,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把霍骋晾在门口。   霍骋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语气也狠恶了起来:“你今晚要是不去,之后就别想安安静静上学了!”   曾衍之毫不怀疑他有这个本事,只得退而求其次,“好,我去。但我要带他一起。”   指了指刚穿上衣服出来一脸懵逼的陈朝誉。   霍骋冷哼一声,默许了。   一顿火锅吃得非常尴尬,特指曾衍之和霍骋两人之间。   霍骋的朋友都是F大的风云人物,几个优秀帅气的Alpha和性格活泼开朗的陈朝誉相处得非常愉快,他们十分明智地忽略了挨坐在一起却散发着低气压的两个人,愉快地进行着AO友好互动。   霍骋夹了一筷子毛肚给曾衍之,曾衍之不领情,直白拒绝:“我不爱吃毛肚,也不吃辣。”   霍骋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曾衍之扒开他夹来的毛肚,径自往白锅里涮了柱薄荷叶,放到霍骋盘子里,“多吃点蔬菜,降火。”   “老子不吃薄荷。”霍骋咬牙切齿地找服务员换了盘,怀疑一脸淡然哦了一声的曾衍之是故意的。   你来我往回回踩雷,两人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降低存在感去和其他人互动。   一顿饭吃下来如坐针毡。   陈朝誉倒是吃得又饱又开心,临别前还和其他人交换了微信。   只有霍骋和曾衍之从此互相拉黑微信,从不怎么友好上升到了针锋相对。   “衍衍,没想到这些人还挺有趣的。”陈朝誉心满意足地点开心动对象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往下看。   曾衍之瞥他一眼,问:“看上谁了?”   “付晗。他好绅士哦,一直帮我煮菜夹菜。”   曾衍之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霍骋的恶霸脸。   拜学校那些八卦O们所赐,曾衍之对霍骋的喜好可以说是了解得**不离十,所以能精准地投其所恶,但霍骋不了解他,竟然也能次次往他雷区踩,这是不是正好说明,他们完全就是八字不合?   “付晗喜欢户外运动,不喜欢宅男……好,我要为了付晗戒游戏!”陈朝誉握着拳下定决心道。   “哦,那你加油。”曾衍之凉凉地鼓励,想到付晗是霍骋的死党,又是一阵头疼。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等陈朝誉和付晗谈恋爱后,霍骋在他生活中以各种方式出现的概率又要增加不少。   实在不行,就搬出去算了。   另一边,霍骋今晚是真的被气到了。付晗看他心情很不美妙,建议转场附近的酒吧散散心。   坐在吧台前要了两杯酒,付晗撑着肘问霍骋:“你对曾衍之这么上心吗?”   “谁对他上心了?”霍骋握着酒杯,表情阴郁,“我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讨喜的Omega。”   “你之前还说他好闻。”   “当我鼻子瞎了。”   付晗无语,“鼻子瞎了可还行。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是不是真的驱蚊?”   经他一提醒,霍骋也想起自己原本叫曾衍之一起出来的目的了,然而一晚上至不欢而散,都没注意过。   他低啧一声,不想承认自己还是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我看曾衍之也没谈过恋爱,你对他放点信息素。要是来电的话,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他谈不谈恋爱关我屁事?我对他信息素有点好奇就是想和他谈恋爱了?”霍骋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砸,“我对任何人感兴趣,都不可能对一个花露水味儿的Omega感兴趣。”   听起来像一个天大的FLAG。付晗在心底默默说。他表面附和地好好好,给霍骋满上酒,“今晚是曾衍之不识好歹,兄弟犯不着为个Omega生气,来,喝酒喝酒。”   “我看你和那个小O聊得挺开心的?”霍骋斜他一眼,“我警告你,和他在一起可以,但是别带上曾衍之的事到我面前。”   “这点小事我还是懂的。”付晗连连顺毛,生怕一个不小心,霍骋连他也一起撕了。   我怎么跟个保姆一样。   付晗叹气。 第2章   自那天从火锅店里出来以后,曾衍之和霍骋之间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就算在学校里擦肩而过,也选择对彼此视而不见。   说来也怪,明明学校很大,但两人总是不经意间就出现在彼此的视野里,以至于后来曾衍之隔了十几米看见霍骋一定当场调头就走,直接避开了和霍骋正面相对的可能。   霍骋发现后更不爽了。   又一次被曾衍之主动避开,喝得半空的铝罐在Alpha手中被捏变形,发出脆弱的声响。霍骋猛地转头问旁边的人:“我有那么讨嫌?”   旁边的人用余光扫过周围,不少人正悄悄向霍骋投来爱慕视线,他肯定地回答:“不,霍少魅力无边。”   霍骋将铝罐扔进垃圾桶,思索一瞬便下了决定,提步往曾衍之离开的方向走去。   因为聚会缺人而被叫出来的同行者心惊胆战看着霍骋带着薄怒的表情从面前走过,小心翼翼跟上去询问:“霍少,我们换地方了吗?”   霍骋磨了磨后槽牙,“你们自己去吧,别跟着我。”   图书馆是曾衍之没课时雷打不动的必去之地,空调开得足,环境又安静,很适合学习。   因为绕了路,比平时晚了几分钟,曾衍之习惯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而且那个人明显是来蹭空调的,刷着手机视频笑得好不开心。   瘦长的手指无意识抓紧了手中的书,曾衍之忍下把人赶走的冲动,环视一周,最后寻了处人少清净的位置开始一天的学习。   学习是曾衍之的首要任务,曾衍之看得很透彻,成绩作为保证,加上教授的赏识,拿下研究生保送名额简直轻而易举,再加上奖学金足够多,有了这笔钱能让他过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   曾衍之的家庭环境相对复杂,父母在他小学时离了婚,他跟了父亲。后来父亲再娶,小妈对他的存在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但也不亲近,曾衍之心里清楚,那个女人并不喜欢自己。   何况重组家庭本就对再出生的孩子要更重视一些,而曾衍之早熟得厉害,争宠是不存在的,初中就搬出去住校了,成年以后便开始一边学习一边做兼职,尽量不向家里要钱。   但就是偶尔回家,小妈仍会抱怨两句家里的开销问题,弟弟上的私立中学学费不便宜,还有补课的费用,等等等等。曾衍之知道这些都是说给他听的,大一结束拿了奖学金,加之给小孩儿做家教也攒了不少,他往小妈账户里转了一笔钱,小妈这才收了声。   所以曾衍之的目标很明确——靠知识改变命运。   曾衍之正在运算一个复杂的公式,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坐下的人隐隐带来些压迫感,曾衍之皱了皱眉,下意识把草稿纸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握着笔又继续在空白的地方进行演算。   然而那人就像有多动症一样,一会儿换个姿势,解一道题的时间起码弄出了三四种声响,虽然音量不大,但十分影响思路,曾衍之忍无可忍,抬起头将锐利的视线横过去,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扎出两个洞来。   “霍、骋。”待看清那人的长相,曾衍之的脸刷一下就冷了下去,从齿关中挤出目前最令他心生烦躁的两个字。   “终于舍得看我了?”霍骋勾着唇角,嘴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压低的声线隐约能听出里面得意的意味。   “你能不能有点礼貌?”曾衍之用笔尖在桌面点了点,上面贴着艺术字体的提示:图书馆内请保持安静。   霍骋不甚在意。这一桌的外人早就走干净了,目前只剩下他和曾衍之两个人,而他的目的就是要引起曾衍之的注意。   他半个身体前倾过去,越过大半桌面停在曾衍之面前,在曾衍之的笔记本上投下了大片阴影。修长的手指往曾衍之的笔记上随意划了个圈,语调满是调侃,“真是个乖宝宝,周末了还学习。”   曾衍之一把抽出笔记本,尽管有阻隔剂,但AO之间对信息素的敏感还是让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那是霍骋信息素的味道,而逼近的Alpha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他后退一步,撞倒了椅子。   隔壁桌的人看了过来,陆续有人发现霍骋和曾衍之对峙的境况。   接着,小声的议论被曾衍之捕捉到。随着好奇目光的增多,曾衍之已经可以想象,校论坛又要挂出一个有关他们,准确来说是关于霍骋的无聊帖子了。   霍骋从来不缺关注度,有关霍骋身边的Omega一直是校论坛的热门八卦话题。曾衍之其实不怎么看论坛,奈何总是随时随地能以各种途径被迫接收这个Alpha的消息。   尤其是从柠檬精口中。   Omega憧憬优秀的Alpha是人之常情,但对于其对象或可能成为其对象的人却百般挑剔,抱有或羡慕或嫉妒的态度。曾衍之无意参与,但随着和霍骋有了接触后,他就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很烦,想骂人。   曾衍之不想让人看热闹,草草收拾了东西就要走,但霍骋哪儿能就此作罢,原本就是寻着他来的,甚至放弃了和狐朋狗友的聚会。   他绕过桌椅跟在曾衍之身后,保持前后距离不超过两米。   议论声好像更大了。   “那个Omega是霍骋的新对象吗?”   “我知道他,数院小天才嘛。”   “他敢给霍骋甩脸色诶。”   “说不定是霍少宠的呢。”   “可恶,我也想被霍少宠。”   宠尼玛。   粗鄙之语几乎要脱口而出,曾衍之寒着脸一路疾走出图书馆,霍骋则像个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他身后。   到了没什么人的路上,曾衍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后身高腿长的Alpha差点刹不住,在曾衍之转过身几乎撞进怀里前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干嘛,投怀送抱啊?”明明曾衍之挂着的是不悦的表情,但霍骋就是忍不住要调戏两句。   曾衍之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记膝顶。   没有防备,霍骋痛呼一声弯下了腰,手捂住要害一时说不出话来。Omega的镜片反射着冷冷的光,曾衍之居高临下反问:“爽不爽?”   “你……找死……”霍骋额头冒着冷汗,怒意窜顶而上,直接将校规校矩抛到了八百里外,奶香味的信息素喷薄而出。   强压之下,曾衍之膝盖一软,和霍骋相对跪地。   两败俱伤。   “咔嚓”。   两人目光一凛,循着明显是拍照的声音看过去,一个女孩儿举着手机,满脸无措。   你无措个什么劲儿。曾衍之话还没问出口,女孩儿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兔子似的转身跑了。   身体状况暂时欠佳的两人都没法追上去,眼睁睁看着女孩儿跑出了视线范围。   曾衍之额头青筋跳个不停,他回头直视着霍骋线条硬朗的面容,只觉得这张教无数Omega倾倒的脸愚蠢又可恨,耐着最后的性子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骋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信息素味到底能不能驱蚊?”   听到这个问题,曾衍之呼吸都是颤抖的,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抬手给了霍骋一巴掌。   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曾衍之趁着霍骋愣神加之身体不便,使出了比考一千还要多一点的劲儿跑回了宿舍。   陈朝誉又在打游戏,前些天说的话都是放屁。他正好结束一局,回过头看到曾衍之面色红润衣冠不整气喘吁吁的模样,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衍衍,谈对象了啊?”   “你脑子进水了吗?”曾衍之剜他一眼,把背包扔到床上,拉开陈朝誉偷藏的小冰箱取出一罐可乐仰头就灌,咕嘟咕嘟喝了半听才把火气压下去。   陈朝誉耸唧唧地窝在自己的椅子上偷偷看他。   “看什么看?”   “谁惹你了?”   曾衍之扔过去一个眼神,陈朝誉稍稍回想了一下他的黑名单,懂了,小小声继续问:“不是都没什么接触了吗?”   曾衍之冷笑一声,说的话刻薄无比:“吃错药了不去和那堆少爷玩,专门跑来图书馆在我面前秀无耻,知识的光芒都拯救不了傻//逼的思想。”   “他,嗯……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啊?”   “不可能!”曾衍之斥道,他卸了眼镜烦躁地捏了捏鼻梁,“你不是认识论坛版主吗?快让人把我信息素味那条回复撤了。”   陈朝誉眨眨眼,摊手道:“不行的衍衍,不是违规回复不能轻易撤。”   “但已经对我的正常生活造成严重干扰了。”   “那……我去给你问问吧……”陈朝誉转过身,从论坛私人联系人列表里扒拉出交往不深的论坛版主,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好半天才发出去一条:在吗?   那边一直没有回复。陈朝誉把屏幕转给曾衍之看,曾衍之冷静下来后也觉得有些不妥,摆了摆手不再为难室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摊上了个霍骋。即使现在把回复撤了,也不可能和霍骋归回陌生人的状态了。   烦,想骂人。 第3章   虽然校内论坛上关于霍骋和曾衍之的八卦在意料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但意外地没有特别影响到曾衍之的日常生活,对此,曾衍之十分庆幸。   松了口气的同时,曾衍之却不得不正视他甩了霍骋一巴掌这件事,依霍骋那个暴脾气,大概早就想好要怎么和他算账了。他只能抱着十二分的谨慎来应对霍骋可能带来的防不胜防。   周二下了课,曾衍之把讲义复印好,背上包,照常乘地铁去市内做兼职。   他是一个不挑剔兼职场所的人,只要薪酬高,不存在生命危险,就是去扫厕所他也愿意。当然他兼职的地方没有那么糟糕,但也没有那么尽善尽美——他在一家补习机构给高中生补课。   机构是曾经做家教时小孩儿的家长介绍给他的,那家人很感谢曾衍之将小孩儿从排名倒数的成绩硬生生拔高到考上重点高中,又对他拮据的生活有所了解,就托关系将曾衍之安排进了朋友的教育机构里做兼职。   曾衍之的课安排在周二四的晚上,那家机构在市内,而F大的主校区早在多年前就搬到了大学城,他需要从城郊乘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进城,好在时薪够高,曾衍之不怕麻烦,路上背英语也不算浪费时间。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七点二十了,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曾衍之抓紧时间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杯咖啡,快步走进楼道按亮电梯按钮。   电梯从最高层缓缓下降,一群半大的学生眉飞色舞打打闹闹地走过来,曾衍之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些许距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团体中心人物的男孩儿说到兴处,激动得扬起了手臂,直接打到了曾衍之的手腕,于是悲剧发生了——   整杯滚烫的咖啡全泼在了曾衍之的衬衫上。   一群孩子瞬间噤了声。慌张又无措地看向笼上一层寒气的曾衍之,相顾无言。   片刻后,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里面的人涌出来,走之前纷纷向曾衍之投去一道惊讶又怜悯的目光。   两方僵持着谁都没有进电梯,警示灯闪了两下,电梯门缓缓合上。合拢之际,曾衍之身体一动,一群孩子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动作之整齐,比运动会列方阵更甚。   曾衍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也总不可能和一群未成年小屁孩计较。   他一边从包里取出纸巾往身上擦,一边重新按开电梯,径自走了进去。   闯了祸的男孩儿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挤进电梯和曾衍之共乘一趟,把其他面面相觑的人隔在了门外。   “几楼?”曾衍之问。   “十、十九。”   毫不意外的,和曾衍之去的是同一层。那一整层楼都是机构的教学区。   不过想也知道,高中生会来这里无非是去十九楼的机构,或者十六楼的夜店。   而夜店十点才正式开门,也不对穿着校服的学生开放。   沉默在两人间发酵,曾衍之面无表情,男孩儿满脸纠结。   “呃,对不起。”   眼看十九层要到了,男孩儿终于开口道歉,语气干巴巴的,非常勉强,但还算真诚。   “没事。”曾衍之淡淡道。   男孩儿瞄一眼被咖啡浸进去变成深色的衬衫,下定决心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到曾衍之面前,“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如果不够,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再给你转。”   曾衍之轻轻扫了眼崭新的纸币,推回去,“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   话音未落,电梯已经到了,曾衍之率先迈开长腿走出去,再不快点签到他就要迟到了。   小尾巴却一直跟着他,看他签到以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这里的老师啊,那你把你的衣服尺寸告诉我,下次来我赔你一件。”   眼看男孩儿大有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的架势,曾衍之只得让他扫了自己微信,看他满意离开才得以去自己任课的教室。   带着一身咖啡渍讲了两小时课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体验,曾衍之下了课还是决定先去洗手间草草处理一下。   他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屏幕有所感的亮起,显示一条未读微信。   克爷:老师好!给我一个备注还有你的码数。   曾衍之当然不可能真让他买一件,咖啡渍他可以洗掉,就是麻烦了点。   于是他只把自己的名字给对方发过去,就没再理这个小孩儿了。   他在隔间解开衬衫衣扣,拿湿巾一点一点擦掉黏糊糊的咖啡渍,没注意到旁边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个人。   “老师!”是那个男孩儿。   曾衍之闻声转过身,抬了抬眉:“你还没走啊。”   “你、您没回我消息……”男孩儿解释着,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曾衍之白皙的胸口上,呼吸一滞。   他猛然转过身,耳根不可抑制地烧起来,说话都打结了:“我,我想起我包里有件T恤,是准备打球后换的,还没穿,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将就一下!”   曾衍之看男孩儿背对他颤抖着手把短袖T恤递过来,没再拒绝,道了声谢谢,折回隔间把脏衣服换了下来。   男孩儿的体型比曾衍之稍大一些,T恤穿在曾衍之身上有点空,面料上有淡淡的柠香,是Alpha的信息素味。不大习惯这么直白全身接触Alpha的信息素,曾衍之掏出随身带的阻隔剂往身上一通喷,这才舒服了些。   刚走出隔间两步,手里的衣服就被男孩儿抢了过去,男孩儿红着脸说:“衣服我带回去洗,我下课时去办公室看过您的课表了,下周二我会带过来的。”   曾衍之点点头,由他去了。   男孩儿家境应该不错,下了楼有专门的司机来接,曾衍之目送他离开后,才划开手机准备打车去预定的旅馆睡一晚。   克爷又发来一条信息:忘了告诉老师了,我叫姜恪也。   曾衍之回:备注了。   姜恪也又立刻发来一条:老师是Omega吗?   曾衍之:对。   姜恪也:以后老师遇到困难可以和我说。毕竟我是Alpha嘛!   曾衍之忍俊不禁,抿了抿唇,小朋友还挺可爱。   他动动手指,回:好。   关掉聊天界面,打开打车软件,还没下单,不远处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曾衍之慢悠悠地看过去,下一秒,脸色骤变。   霍骋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没给他转身的时间,霍骋几步就到了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往胸前一带,“想跑?”   “没。”曾衍之踉跄一下,站稳在他面前,镇定地反驳。   “在这里都能遇见你,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啊?小花露水?”霍骋凑近他的脸,咬牙切齿地问。   曾衍之挣了挣,没能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只得作罢,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冷淡又直白:“上一次的事,你想怎么解决?”   霍骋上下扫视一番曾衍之,看他oversize的T恤上张扬的镭射花纹字母,冷笑嘲讽:“全球限量版T恤?看来你也不像资料上写得那么缺钱嘛。”   曾衍之不想解释,任由霍骋拽着他回了楼里,一路上到十六层。   电梯门开的瞬间,面前的视野顿时暗了好几度,荧光色灯管嵌在周围,泛着冷色调的光,最里面单独建的一扇门,从门缝中溢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推开的同时,裹挟欢呼尖叫震耳欲聋地灌入耳中。   霍骋将他带去了预定的卡座,桌上已经放满了洋酒,霍骋大爷似的往最中心的位置一坐,立即有Omega凑了过去,软软糯糯地靠进他怀里。   付晗等人也陆续入座,只有曾衍之像块木头站在桌边,僵硬得格格不入。   霍骋将曾衍之极为不适的模样纳入眼底,嗤笑一声,“过了今晚,咱俩一笔勾销。”   曾衍之眼睫颤了颤,低声道:“好。” 第4章   夜店里人越来越多,付晗他们好心给曾衍之让出了霍骋身边的位置,没让他干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   曾衍之也不客气,坐到霍骋的另一边,安安静静地等霍骋发难。   昏暗的环境下四周折射过来的光线将霍骋英俊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他伸出手,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轮流敲打着桌面,像一只慵懒的狮子等待着猎物落网。   “先热热身吧,‘吹牛’会吗?”霍骋让怀里的Omega往玻璃杯里满上兑过软饮的酒,四分之一酒兑了四分之三软饮。的确是热身。   “会。”曾衍之说。   霍骋扬了扬下巴,问卡座里的其他人:“你们谁来?”   几个少爷都在观望,不清楚霍骋究竟是想整人还是泡人,毕竟曾衍之长得也不差,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莫名吸引人,霍骋又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主,万一踩了雷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时间竟然没人回答。   霍骋也不觉得尴尬,手掌推了推身边的Omega,随便指使道:“就你先吧。”   Omega是第一次陪这帮少爷,他是其中一个人带来给霍骋寻开心的,长得可爱,说话也甜,是实实在在标准讨喜的Omega类型。被点了名,他凑在霍骋耳边软软撒娇道:“我不擅长这个,如果输了,霍少可不能怨我呀。”   甜腻的Omega信息素萦绕在霍骋呼吸间,霍骋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往Omega身上一拍,示意他动作快点。   曾衍之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话多。   两人分别拿一个筛盅,放入五个骰子,进行第一轮游戏。   曾衍之摇了一个四一个六三个一。他看向对方,让对方先开始喊数。   Omega笑了笑,“三个三。”   曾衍之:“加。”   Omega:“四个六。”   曾衍之:“加。”   “六个六?”   “加。”曾衍之不动如山。   Omega像是陷入了苦恼,思索一番,最终下定决心一般:“那我开七个吧。”   双方揭开筛盅,Omega只有一个六。一共六个六,而曾衍之喊了七个。曾衍之输了。   “Lucky!”Omega眼睛笑得弯弯的,靠上霍骋的肩撒娇地蹭蹭,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白兔。霍骋敷衍地捏了一下小白兔的脸,把一杯酒推到曾衍之面前。   曾衍之一饮而尽。   “够爽快。”霍骋看戏捧场似的拍了拍手,少爷们也跟着稀稀拉拉地拍手。   第二轮依旧是和小白兔玩,曾衍之又喝一杯,到第三轮才赢了小白兔。   小白兔喝下一杯,然后换人。   曾衍之明白了,这是要让他车轮一圈,他输了就一直喝,别人输了换下一位。他毫不怀疑,“热身”之后,霍骋还有更过分的在等着他。   一圈下来,一瓶兑过软饮的酒一半进了曾衍之口里。   曾衍之的皮肤很白,因此才浮起一层淡淡的红就被霍骋看得一清二楚,霍骋挑衅地问:“还行吗?小花露水。”   曾衍之放下玻璃杯,言简意赅:“继续。”   霍骋哼了一声,稍坐起身,手一挥将桌面的筛盅推开,“玩金字塔吧。”   众人明白了,这是要开始灌酒了。   金字塔的游戏规则类似二十一点,将扑克顺序打乱后放置成金字塔的模样,底牌到端牌数字随机,每张牌以叫酒的形式来判定归属。   霍骋定下的规矩是,第一排每张牌半杯起叫,四杯封顶。第二排每张一杯起叫,同样四杯封顶。以此类推。   花牌算半点,其余按牌面数字算。为了凑到二十一点数的扑克,每个人都需要斟酌选择,是选择多喝抢牌,早点凑齐,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到最终可能受到惩罚。   无论是没凑够二十一点还是超过二十一点都会被罚酒,除了已经攒的酒债,每缺半点或多半点,还要多罚四杯,算下来同样得喝不少。   既然知道了霍骋的目的,霍骋的好兄弟们心连心,一点都不客气,只要曾衍之叫牌,一个喊得比一个狠。   曾衍之目前手里的牌三五八K各有一张,还有两张二,这几张牌都是他在没有叫满的情况下拿到手的,然而就算这样,他仍然攒下了十四杯的酒债。   曾衍之还差半点凑齐二十一点。   霍骋早就凑齐了,闲下来一直在算曾衍之的牌,眼下已经叫到了第三排,出现了一个J,霍骋摸着下巴,让小白兔叫:“三杯。”   小白兔想要的不是这张,碍于霍骋的压力还是抢了过去,曾衍之了然,暗忖三杯和四杯又有什么区别?他收好手里的牌,不打算继续喊了。   最后统计下来,曾衍之要喝十八杯一比一兑的酒,其次喝得最多的是小白兔,十五杯。其余人要喝得也不少,但只有两个人超过十杯。   一杯接一杯的酒在众人的起哄下下肚,小白兔喝到一半就不行了,无辜又柔弱地苦笑认输,霍骋将他剩下的酒分给其他人去喝,却死死盯着曾衍之不让他漏下一滴。   曾衍之喝到嘴里泛酸,不喜欢味道都是小事,主要是太撑了。他下意识压了压鼓胀的小腹,提出去卫生间,霍骋看他额头沁着细细的汗,眼角殷红,嘴唇却是生冷泛白的,疑惑地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报复的快意。   霍骋大赦般点头同意,曾衍之几乎是冲撞地拨开人群往卫生间跑过去,闯进一个隔间就开始抠吐。   他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浑身的汗毛都因为不适感竖起来了,扶着墙深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曾衍之,你在里面吗?”   是付晗。   “嗯。”曾衍之又冲了一遍马桶,扯过一截卫生纸擦了擦嘴才开门出去,他看向寻过来的付晗,嘲讽地勾起嘴角:“放心,我不会跑的。”   他走到洗手台边,取下眼镜漱口洗脸,凉水拍洗在肌肤上刺激着思绪清明了几分,洗了好几遍,额前的碎发尽数打湿,被他用手指随意向后耙去,露出光洁饱满额头。   “走吧。”清洗完毕,他走向倚靠在墙边的付晗,没了镜片遮挡的凤眼露出来原本的锋芒,比之前更为锐利,未见一分酒精感染的混沌。凌乱的发丝褪去了平日的刻板沉稳,清冷俊秀的面容存在感极强,不少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觊觎这个Omega了。   付晗忍不住在心里吹口哨,这样一个极品Omega,若非是平日太过低调,追求者怕是也能组个小型后援会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霍骋也算眼光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酒桌,曾衍之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霍骋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感到一丝诧异,连小白兔都忍不住多看了曾衍之几眼。   但霍骋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玻璃杯,问:“还能继续?”   曾衍之二话不说,将剩下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灌酒是开始,那么灌醉就成了目标。一轮又一轮,曾衍之脸色越来越差,却一直没有示弱。满桌酒清空两次,连付晗都看不下去了,半劝半拉地帮曾衍之喝了几杯。   没想到霍骋还是不满意,甚至心里更烦躁起来。小白兔早就醉倒了,霍骋没有照顾人的意思,直接把他推还给带他来的人,自己则侧过身靠曾衍之近了一些。   曾衍之的半面都掩在阴影里,端起的酒杯将碎光折射在他泛着水光的唇瓣上,薄薄一层流光溢彩,呼吸间带出的酒气混有他自己的气味,霍骋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闻到过,一种植物的清香。   ——说来,可以驱蚊。   霍骋忍不住在心底骂自己,挨了那一巴掌就是提起对方信息素驱蚊的事,就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了。   但好闻是真的好闻,比任何一种花露水的味道都要好闻,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甚至是有些强势的,只要闻过一次,就永远不会认错。   但是为什么,曾衍之身上还有一丝丝柠檬香?霍骋打心底排斥这股柠檬味,尽管很淡。   或许是去卫生间的时候蹭的吧。霍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阴沉着脸起身道:“让开。”   曾衍之已经喝得有些木了。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往后坐了坐,给霍骋让出一条勉强能走过去的道。   不知怎么的,一时鬼迷心窍,霍骋转向面朝曾衍之,往外挪动时小腿蹭着曾衍之的小腿过去,下腹几乎要贴上曾衍之的鼻尖。   曾衍之睁着眼,不可抑制地呼吸急促了几分。   霍骋注意到他的反应,心里莫名舒服了一点。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来到洗手间,将手掌置于冷水底下冲刷,一对AO在旁边肆无忌惮地靠着墙沿相互抚慰亲吻,信息素纠缠着逸散在周围,霍骋嫌恶地移开一步,对这种逼仄肮脏又混乱的地方嫌弃不已。   正打算赶紧离开时,另一边两个Alpha的交谈却吸引了他的注意,霍骋停了停,光明正大听了片刻。   那两人在讨论一个Omega。   “你看到那个Omega没有?穿着镭射印花T恤那个。他眼镜取下来以后,和他对视一眼,我魂都要飞了。”   “有这么辣?”   “不是辣,是那种感觉,禁欲劲儿。高岭之花你懂不。”   “有伴吗?你赶紧出手啊?”   “没标记,也没特别浓的Alpha的气味。我之前看他吐过以后去了一桌基本全是 Alpha的座,应该不缺伴。”   “算了吧,这么好的Omega也轮不到你。再说了,来这种地方的,看起来越禁欲的实际上越骚。”   “能和他上一次床也不错。”说罢,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走了。   听完全程的霍骋脸都要青了,曾衍之是这种臭鱼烂虾能觊觎的吗?他甚至想冲过去和那人打一架。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这么着急干什么,曾衍之怎么样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和曾衍之之间的账,不能这么轻易就算完。   霍骋疾步走回卡座,对着付晗扔下一句:“玩够了记我账上。”   一把拽起神情冷漠的曾衍之就往外走。   曾衍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也任他拽到了外面。   深更半夜的,路边停着不少跑车,一看就是来混夜店的年轻人的座驾。   风吹着挺冷,曾衍之打了个冷颤,被霍骋塞进了其中一辆改装车里,才后知后觉地问:“霍骋,你做什么?”   霍骋给他系上安全带,磨了磨牙:“带你去醒酒。” 第5章   霍骋想得很好,带曾衍之去江边兜兜风,能醒酒还远离那个乱七八糟的暧昧环境。   然而现实是,当他刚坐进驾驶室时,曾衍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就瞪了过来,霍骋不明所以,“干什么?”   曾衍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蓦地俯身过去找霍骋身上的车钥匙,霍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摸得他心烦意乱,最终忍无可忍地抬手一把嵌住曾衍之的下巴,止住他凑过来的身体。   “曾衍之,你这是性//骚//扰。”霍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曾衍之动作停了一瞬,懵懂地眨了眨眼,反驳,“胡说。”   下颔被霍骋的虎口端着,拇指和食指按压在脸上,曾衍之进退不能,眉心皱起,不满地去拍打霍骋的手臂。   轻而易举拂开曾衍之再次伸过来的手,手下的触感意外的好,霍骋轻忍不住动动手指多按了几下才放开,轻轻一推,曾衍之就靠回副驾驶座位上了。   曾衍之被霍骋轻易制服,不大高兴地皱起好看的眉,声线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带着被酒浸过头的沙哑:“不能酒驾。”   眼中透着十二万分的认真。   霍骋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蠢。虽然脾气不好,但霍骋自诩还算是个良民,他低啧一声,放弃了兜风的想法,划开手机叫了个代驾。   曾衍之在旁边安静地监督,霍骋余光看他一脸的认真,受不了地把屏幕亮着的手机扔进他怀里,“可以了吧?”   曾衍之慢半拍地低头拿起,对着返回到主界面的手机看了一阵,认可地点了点头。   霍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确信小花露水喝醉了。   他从曾衍之手里取回自己的手机,玩味地勾起唇角,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   “曾衍之。”   曾衍之微微偏过头。   “你还认得出我吗?”   曾衍之眯着眼看他半晌,冷笑一声,“霍少谁人不知。”语气又凶又嫌弃。   由此可见,曾衍之必然不是在玩什么欲迎还拒的戏码。   霍骋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尽管他们之前一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从小众星捧月的少爷还是不大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平凡的Omega避之如蛇蝎。   他也冷笑一声,“曾衍之,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为什么要你觉得我可爱?你是我什么人?”曾衍之翻了个白眼,“幼稚。”   就算是喝醉了酒,数院第一吵架也是不甘落下风的。   霍骋的火气又上来了,他伸手抓过曾衍之的领子拉近,逼迫他和自己对视,曾衍之聚焦困难,眼睛眨了又眨。   几次想要发泄,可对方是个喝醉的Omega,揍也不是,不揍又憋得厉害。霍骋不上不下僵持半天,最终愤愤地把曾衍之扔回去,一个人环着手看窗外等代驾。   旁边安静了一小会儿,又窸窸窣窣动起来,咔哒一声,安全带扣被解开了,霍骋担心这个醉鬼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不耐烦地转过头没好气地问:“又干什么——”   话音截止在嘴边,霍骋被曾衍之一把揽进了怀里,姿势十分别扭,但曾衍之搂得很专心,手掌在他肩臂安抚地一下下轻轻拍打,口中轻声哄着,“不气了,是哥哥错了。”   霍骋一阵出神,曾衍之这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哄了。   他从曾衍之怀里挣脱出来,曾衍之以为“弟弟”还在闹别扭,又凑过去伸出手臂圈住他,缓缓释放出些许信息素。   Omega的信息素清澈而独特,柔和地去触碰暴躁的Alpha,将他包裹起来,霍骋感受着来自曾衍之的安抚,心情竟然莫名平复了一些。   可恶,又是叫他弟弟又是对他动手动脚的,等曾衍之醒来一定要和他算算这些新增的账。霍骋想。   在碰到曾衍之之前,霍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忽然反应过来,凝神思考了一番,为什么偏偏和曾衍之过不去。   正常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吗?不会。一般惹怒他的人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出现了,所以曾衍之自己本身也有问题。   代驾来了,思绪被打断,霍骋下了定论,他和曾衍之之间不存在正常的吸引,将二人之间的恩怨草草归结为八字不合。   他绕到副驾驶将曾衍之抱去后排和他一起坐,以免这个醉鬼在行驶过程中对司机造成干扰。   “是去翠苑吗?”代驾向他确认。   “嗯。”霍骋应了一声。   这么晚送曾衍之回学校不太现实,但转念一想,带一个有过节的Omega回自己的个人公寓岂不是更糟。   霍骋抖掉联想带来的微妙感觉,在司机开启导航前打断,“先去香城酒店吧。”   给曾衍之在香城酒店开个房间已经算他仁至义尽了。   霍骋看着曾衍之在轻微的晃动中闭上眼,不声不响的模样收敛了尖刺,气场柔和下来终于有点普通Omega的感觉了。   长得漂漂亮亮的,做个讨喜的Omega不好吗?霍骋腹诽,但又不得不承认,曾衍之又自傲的资本,数院第一可不是谁都能蝉联的,对数字的敏感是上天的馈赠,曾衍之没有辜负。   高岭之花成为了数院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霍骋回想起曾衍之一贯规规整整干净的打扮,清冷又高傲的模样,又闪现出今晚从洗手间回来后的反差形象,不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别开目光,把这一切反应归为信息素的影响。没有哪一对AO能不受信息素的干扰。原本两个性别之间就存在本能的相互吸引,更何况曾衍之之前对他释放了一部分Omega的信息素。   完全忘记了这和之前才总结过的结论完全相悖。   曾衍之是被电话吵醒的。   铃声响个不停,他不耐烦地往床头摸索,却没有在平时放置手机的位置找到,带着一身起床气翻身而起,只觉得头痛不已。   从床尾堆着的衣服里扒出自己的手机,来电的是陈朝誉。   “衍衍今天蟹老板的课你怎么没来啊!”   曾衍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中午了,闹钟响过,但没把他闹醒。   他揉着眉心,“睡过了。”   按照以往,他会在今早赶最早的一班地铁回学校上课,那门课的老师姓谢,对学生的考勤十分严苛,所以也被同学戏称“蟹老板”。   显然,他旷课了。   “你现在在哪里?”   曾衍之这才观察起周围,他明显是在一个高级酒店,这种装潢设施不会是他主动选择消费的档次,身上的衣服全被脱掉了,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好在身上没有奇怪的痕迹。   他从床头小桌上取过一个卡片,是房卡套,一面印着烫金花纹——香城酒店。   市内唯一一家超星级酒店,住一晚要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曾衍之脸色更差了。   “真稀奇你也会睡过啊。我帮你请了病假,你记得去补假条。”陈朝誉说。   曾衍之叹气,“谢了。我现在在市里,下午回去,你有什么要带的?”   陈朝誉立刻不客气地列了一堆食物。   衣服上的酒味很浓,曾衍之嫌弃又没有办法,只能洗了个澡踩着退房的点下楼,到了服务台却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   曾衍之酒量其实不算好,应该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底在哪里,以前同学聚会喝到微醺就止住了,昨天那样喝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想和霍骋两清,他不至于这么冲动,如今回想来才一阵后怕。   夜店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没出去就喝到断片,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在霍骋那帮人还没有丧尽天良,曾衍之猜测是付晗将自己带过来的,满桌也就付晗看起来脾气好点。他盘算着到时候托陈朝誉把钱还给付晗。   临走前,他向前台询问了一下送他过来的人的外貌特征,工作人员满脸抱歉,说轮了班也不知道是谁,但登记人签名签了个付。   曾衍之点头表示知道了,去商业区采购了一圈陈朝誉要的食物,又去开架商店买了套便装,乘着地铁回了学校。   “衍衍,你终于回来了!”曾衍之刚进门,就被不明生物糊了个熊抱,曾衍之把东西往他怀里一推,疲惫地回自己床上瘫着。   “这是什么?”陈朝誉从中拎出唯一一个不是装着食物的手提袋,手快地把手伸进去,才拿出一半立刻捂住了鼻子,“酒臭好重。你昨晚喝酒了?”   “嗯。”曾衍之闭着眼应了声。   “喝了多少啊这是。还有野Alpha的味道。”陈朝誉嫌弃地揪着一个角把衣服提出来,看到上面的镭射花纹愣了愣,“衍衍,你傍到富二代啦?”   “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嘴缝上。”曾衍之被他烦得不行,想起姜恪也的T恤,这么贵重,看来还得送去干洗店专门清洗才行。   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曾经存过的学校附近干洗店电话,却在H字母栏里看到了霍骋的名字。   手指顿在那个名字上,曾衍之一阵疑惑。他清楚的记得他可是当着霍骋的面把他拉黑了。   曾衍之最终还是先把要不要再次拉黑霍骋的问题放到了一边,给干洗店老板发了个信息,对方说一会儿就派人过来取。   “你和付晗还有联系吗?”解决了一个问题,曾衍之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解决另一个问题。   陈朝誉吃零食吃得不亦乐乎,从卤鸡爪中抬起头来,笑眯眯的,“有啊,怎么了?”   “到哪一步了?”   深闺软O红了脸,小小声道:“他约我周末看电影。”   曾衍之点点头,从团购软件上看了下香城单间的价格,给陈朝誉转过去。   陈朝誉:“?”   曾衍之:“帮我转给付晗。”   陈朝誉:“?”   别问,问就是心痛。 第6章   过了一周,曾衍之才想起要去补假条的事。   F大的请假流程十分繁琐,首先要去教务处领请假申请,再找班主任和辅导员签字才能销假。   由于怕麻烦,曾衍之从来不翘课。这是他第一次去教务处领请假申请,只不过多向教务老师询问了几句,就感受到了对方隐隐的不耐烦。   曾衍之无言,决定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翘课了。   然后就是找班主任签字的问题。   虽说是班主任,但曾衍之其实也只在上课时见过他,课外的接触基本没有,曾衍之更为熟悉的反而是另一门课的一位教授。   他站在原地,从班群里扒出班主任的账号,才发现大学第三年快结束了,他竟然都没有加过班主任微信。   对方很快通过了。   曾衍之礼貌询问了一下班主任的时间安排,班主任不在学校,让他明天下课的时候再去找他。   教务处门口就是公告栏,曾衍之路过时顺便看了两眼,稍微关注了一下近期的活动。   社团嘉年华,科技创新比赛,篮球高校联赛。比较重要的就是这几个。   当初曾衍之为了混学分参加了一个数独社团,只有必须到场时才会出现,混满学分以后就基本不参与了。   科技创新赛大二的时候参加过,拿过奖。   至于篮球联赛那就更和他没有关系了,平时散步对他来说已经是最高强度用来保障健康的活动,至于其他运动可以算是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这也是F大数院人的常态,参加一次大学生运动会能要了这帮人的命。   曾衍之兴致不高地收回目光,手机在此时震了震,一条微信弹出来,问他五一回不回家。   是曾衍之同父异母的弟弟。   五一假期曾衍之从不回去,但曾父一直希望他能和弟弟曾吴阳和睦相处,于是他也就和曾吴阳尽可能表现出一个兄友弟恭的状态。   后妈不喜欢曾衍之,连带着曾吴阳也和他不亲近,但表面样子是要维持的,按照以往的方式,曾衍之会以学习忙为理由不回去。   不等他回复,曾吴阳又发过来一条。   「你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可不可以去你们学校找你?」   曾衍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曾吴阳会想来找他,无非是找个借口多向家里要点钱,而曾衍之没有兴趣当曾吴阳的借口。更何况,曾吴阳要是来了,一个叛逆期的初中生只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只手忽然拍上曾衍之的肩膀,曾衍之条件反射一颤,手机从手里滑出去,掉在了地上。   拍他肩膀的人哎呀一声,上前去帮他捡回手机,笑着道歉:“抱歉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那人顺势看了眼依旧亮着的屏幕,“小花露水已经计划好五一怎么过了?”   “付晗。”曾衍之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把手机拿回来,“别跟着霍骋乱叫。”   付晗没什么距离感地搂上曾衍之的肩,“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那小天才?”   “……”   “开玩笑的。”付晗笑出声,“如果你没有计划,要不要和我们去山里泡温泉?”   曾衍之:“不去。”   被拒绝得太快,付晗一怔,满脸遗憾,“那好吧,我从不勉强人。”   继而又把微信二维码递过来,笑得友好又善良:“加我一下吧,有什么可以直接联系。”   曾衍之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反正要是对他生活造成困扰,以后再拉黑也不迟。   加上好友,付晗才松开手,在路口和曾衍之挥手说再见,转身往宿舍区的反方向走了。   曾衍之看着他悠闲的背影,突然想起他们这帮人是不住宿舍区的,大学城外有一片开发得很好的公寓,霍骋刚考上F大就搬出去了,听说他爸给他在那里买了一套房。霍骋和付晗都住在那里。   富二代才有的待遇。   只有这种时候,曾衍之才有些酸。   今天傍晚曾衍之又要去兼职,临走前把晾晒的衣服收了一下。   陈朝誉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看他一床铺的全是黑白色衬衫T恤,噘着嘴嘟囔:“衍衍你每周进城都不逛逛街吗?你的衣服也太单调了。”   “穿那么花里胡哨做什么。”曾衍之淡淡道。   “夏天,多么适合恋爱的季节,不穿得亮眼一些怎么找对象?”陈朝誉滑过去,托腮拎起曾衍之还没叠的衣服,“你又不是真的贫困,干嘛不对自己好一点?”   曾衍之勾了勾唇,“我看你这次发//情期别打抑制剂了,夏天当作春天过。”   “无趣。”陈朝誉脸红红的,“五一你怎么过?”   曾衍之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付晗约你去泡温泉?”   陈朝誉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刚刚在路上碰到了。”   “衍衍我想去。”陈朝誉眨眨眼。   曾衍之手下不停头也不抬装傻,“那你去啊。做好保护措施,玩得开心。”   “你陪我去吧,他们一群Alpha,我一个人住多不好意思呀……”   “不去,没钱。”曾衍之理直气壮。   陈朝誉笑眯眯的,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献宝似的把笔记本屏幕递到他面前:“付家在景山租了三天的温泉山庄,只要有邀请函就可以带一个人去,免费的。”   付晗自己当然不需要邀请函,毫无疑问,他给陈朝誉发了一份。   “?”曾衍之这才明白之前付晗没多纠缠,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偶尔去泡个温泉是不错的选择,前提是没有那帮少爷。   他上周二断片,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那些人面前丢丑。曾衍之脸皮虽然不算薄,但想想还是有些尴尬。   且付晗的私人温泉聚会,霍骋必然会去。有霍骋在,曾衍之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过去和霍骋相看两相厌么?他没这么无聊。   “衍衍——”陈朝誉的一双眼水汪汪的,含着委屈,好像曾衍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本身就是一张娃娃脸,一头自然小卷卷衬的他可爱又乖巧,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是个甜美软O。   每当陈朝誉用这种眼神看他,曾衍之都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陈朝誉,你光着膀子骂队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衍衍,人家都找版主帮你悄悄封了几个帖子了。”陈朝誉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加强攻势,“你可不能做渣男啊。”   被渣男两个字震慑到,曾衍之妥协了一半:“你让我考虑一下。”   临近五一,也意味着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   冲刺阶段老板只让曾衍之做助教,大课给他换成了高二的学生,曾衍之拿着新名单,在里面看见了姜恪也的名字。   他忽然记起,上周姜恪也说要将他衬衫清洗以后再带给他,也就是今天。而他忘了带姜恪也的T恤。   之前整理自己衣服时还想着要带的,曾衍之有些懊恼,如果不是被陈朝誉打岔,他不会忘记。目前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叫快递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之后再给姜恪也寄过去。   曾衍之收回思绪,找到这个班的上一任教师张老师交接。   “小曾呀,这个班可能有点不太好带,班上有那么一两个学生比较……嗯,叛逆。”张老师的笑容里含着饱经风霜的苦涩与对曾衍之的同情,“只要在不影响课堂纪律的情况下,你就不用管他们了,反正他们的父母送过来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来补课总比去外面鬼混好。”   “嗯,我知道了,谢谢张老师。”曾衍之接过张老师递过来的教学大纲,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他来到教室,隔着门都听到里面吵闹一片。   “姜少来上个课怎么还带礼物?”   “又不是给你的,少几把啰嗦。”姜恪也的声音。   曾衍之的手才搭上门把,门就从里面开了。   姜恪也满脸的无语还没收完全,一回头,和表情淡漠的曾衍之看了个对眼。   “曾,曾老师?”姜恪也的表情一下软了下去,颇为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声音也带上了笑意,“您来找我啊?我刚好想去找您来着。”   教室里一片噢噢噢的起哄声。   “闭嘴。”姜恪也回头凶道。   曾衍之推了推眼镜,“你先回座位坐好。”   姜恪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回去。   曾衍之走到白板前,放下习题册,自我介绍道:“我姓曾,是这个班的新老师,从今天起,你们的数学由我来教。”   坐在前排的Alpha男生杵着腮帮一点也不忌惮,“曾老师多大啦,有没有对象?”   “我有没有对象和你没关系,”曾衍之薄唇微抿,凤目中满是冷淡,“但你连高中数学都学不好的话,以后对象不会好找。”   男生被曾衍之一刺,不服气道:“我现在就有个女朋友。”   “是吗?”曾衍之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不以为意回过身不再理会,将今天要讲的公式写在白板上。   “脾气太坏的Omega才不可能找得到对象。”男生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但其实整个班都能听见。   曾衍之根本懒得接这么低级的贬损,径自将习题发下去。   得不到回应,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男生的气势凭空矮了一截,见曾衍之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自讨没趣地低下头。   后排的姜恪也轻轻地嗤笑一声,视线转而追随着曾衍之的身影,乌黑的眸子里盛着光愈发明亮起来。   课上到一半,曾衍之对班上的刺头基本了解了个大概。毕竟是高中生,能用的手段无非找茬玩手机讲话不听课。   曾衍之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他从不忌惮得罪学生,讲话不带脏字又非常刻薄,且不留情面,让领教过的学生面红耳赤,只觉得无地自容。   一个老师最怕缺的就是威信。曾衍之深谙这个道理。   后半节课就上得十分顺畅了,曾衍之上课讲求效率,快、狠、准地抓住重点,从薄弱环节突破,思路简明,问题迎刃而解。   认真听课的学生上完课只觉得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对这个年轻的新老师心中充满了敬佩。   老师树威,除了以暴制暴,本身的实力也很重要,一堂课下来,曾衍之收获了一票迷弟迷妹。   才宣布完下课,姜恪也立刻冲到了曾衍之面前,将装了衣服的手提袋递给他:“老师你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谢谢。”曾衍之接过,有些抱歉地道:“你的T恤我忘了带过来,要不你给我一个地址,我明天给你寄过去吧。”   “不用了老师,一件普通的衣服而已。”姜恪也摆摆手,笑得爽朗。   “……”   要不是经过霍骋和陈朝誉的双重证实,曾衍之或许真的会以为那只是一件普通T恤。   曾衍之:“还是给我地址吧。”   姜恪也还想拒绝,转念又想到什么,点点头,“好吧,那老师我之后发给你。”   “好。”   曾衍之和姜恪也一起下楼去,姜恪也像个小尾巴围在他身边。   “老师你好厉害啊。我觉得我下次小考能考一百三。”周身溢出的信息素透着欢快的信息。   曾衍之不讨厌这股味道,没有侵略性,还很可爱,他挑挑眉,“你应该把目标定在满分。”   “老师你考过满分吗?”   “嗯。”应该说不考满分的时候比较少。   “哇——那我一直跟着老师学,考上F大是不是就不是梦了。”   “加油。”   “要是我真考上F大,我爸做梦都要笑醒。”   电梯下到一层,曾衍之和姜恪也前后走出去。   临近夜场,门外等电梯的都是去夜店的年轻人,鱼龙混杂,大男生不动声色将曾衍之护在身边,生怕旁人冲撞到他。   “老师你住哪儿,我让司机送你吧。”   曾衍之已经定好了旅馆,但怕引起误会,以及暴露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并不想让姜恪也送。   然而姜恪也半劝半拉地推他上了车,嚷着跟自家司机说先送老师回去,曾衍之推脱不开,哭笑不得报了旅馆旁边小区的地址。   路虎缓缓驶入车道,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边,机构大楼下一辆跑车内,一个富二代将姜恪也搂着曾衍之上车的视频发在小圈子微信群里,并@了霍骋。   彭唐:@霍骋,霍哥,这不是上次那个Omega吗?他是姜家小子的人? 第7章   曾衍之没想到,曾吴阳为了五一出来玩,还让曾父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曾父说,如果曾衍之方便的话,就带曾吴阳在香城逛逛,劝他不要太沉迷学习,劳逸结合才好。   曾衍之无法,只能搬出陈朝誉,说已经定好了和他出去旅游,不方便。   曾父这才作罢。   陈朝誉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曾衍之电话还没挂,他已经给付晗发了信息,告诉付晗曾衍之会同他一起去温泉山庄。   担心曾衍之反悔,陈朝誉甚至心机地录了音。   于是五一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五一之前,社团嘉年华和高校篮球联赛是同时进行的。   图书馆一楼的大厅和相连的咖啡馆被征用,从图书馆大门一直到体育馆的大道搭上了各种活动用的小棚子,形成一块游园片区。   其中一小格是数独社的活动棚。几个人正在布置,将准备好的道具放在相应的位置。其中指挥的就是曾衍之。   本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曾衍之,在活动前夕发现自己成了副社长。   曾衍之:?   社长给他发了一堆流泪猫猫头。   社团嘉年华当天,学生会会来巡查。由于数独社混子太多,可能会被举报,需要一个有点知名度的人来坐镇,表示数独社是一个认真正式的社团。于是偷懒没有填退社申请的曾衍之被“升官”了。   曾衍之目前来说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除开成绩,还有和霍骋的绯闻。   社长发语音嘤嘤嘤地哭。   曾衍之:“好好说话。”   社长:“曾衍之!你之前混日子我从来不点你名!”   曾衍之:“行吧。”   曾衍之无言以对,决定活动一结束就填退社申请。   将海报粘贴好,奖品摆上架,基本就算布置完全了。   “副社长,你记得带几瓶驱蚊水,这地方背靠湖,蚊子特别多。”   一个女生面露厌恶,绝望地提醒,她白皙的小臂上已经被叮起了好几处红肿,饱受其扰的可怜样。   曾衍之垂着眼睫翻看桌上放好的数独新刊,闻言抬眼看她,眼底一片复杂。   女生不知道,曾衍之的信息素味是碰碰香,从分化后,他就再没有过被蚊虫叮咬的困扰。   但为了其他社员的舒适度考虑,曾衍之还是准备了几瓶驱蚊水和花露水,在活动当天带了过去。   嘉年华一共两天,学生会印制了一个小册子,游人可以通过参与各个社团的活动集章,集够一定数量就可以去换取F大的校园文化纪念物和一些学校商店的代金券。   每个社团的印章图案不一样,社团的活动参与人数会在嘉年华结束回收小册子以后进行统计,评出最热门的一二三名,得到学校的一笔奖金,以资鼓励。   数独社就不奢望能获奖了,因此曾衍之每天只需要在数独社的活动棚下守两个小时摊就行。   第一天下课后和陈朝誉在教学楼底下分开,陈朝誉要去找付晗玩,典型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曾衍之来到活动摊,百无聊赖抽了张题开始填。   不一会儿,听到周围传来接连不断的巴掌声,曾衍之伸手摸出一瓶驱蚊水,扔给另一边的社员。   社员感激涕零地对着空气一通乱喷,“副社长,有没有花露水?我已经被咬了qaq。”   “有。”曾衍之又拿出花露水,社员接过连忙抹在身上。   隔壁摊探过一个头来,“兄弟,借点花露水和驱蚊水!”   曾衍之点点头,抽出一张数独游戏表,递过去:“麻烦填一下,谢谢参与。”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那人接过游戏表,在自己的小册子上盖了数独社的印章,便得到了驱蚊水和花露水的帮助。   “对面摊儿有驱蚊水吗?借我喷点儿!蚊子咬人太凶了!”   未等曾衍之出声,社长已经主动捧着表和驱蚊水去对面了。   一时间,这一小片区域内弥漫着驱蚊水的气味。   数独摊有驱蚊水和花露水的事一下就传开了,不少人冲着这两瓶神器,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印上了数独社的章,一摞游戏表很快就见了底。   社长喜滋滋地拍着曾衍之的肩膀,“副社长给力嗷,我社夺冠指日可待。”   曾衍之泼他冷水,“今天是占了驱蚊水的便宜,明天就不一定了。”   社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很快又开心起来,“不过借着这次机会,有很多人表示数独很有意思,想要入社诶。”   估计一大半还是冲着好混日子去的。这话曾衍之没说出口,大家都是学生,混点学分不容易。   “等嘉年华结束,咱们聚个餐,副社长觉得怎么样?”   曾衍之看了一圈社员暗含激动的眼神,知道社长问他不过是走个形式,但他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可以。”   社员们欢呼起来,“社长万岁,副社长万岁。”   社长勾住他的颈项,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欣慰。   曾衍之以为自己会反感,他一向讨厌被不熟悉的人触碰。或许是气氛太欢快,他竟然没有产生特别排斥的感觉,甚至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放任社长的动作。   曾衍之的人际交往一直比较浅淡,除了室友陈朝誉,可以说几乎没什么朋友。但在这个学期,莫名和一些人拉近了距离,不管相处得好坏,这都是曾衍之没有过的体验。   好像……也不是太差?   正出神得想着,游园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社长松开他,八卦地往那边看去:“我猜是篮球赛结束了。”   篮球赛,霍骋和付晗都参加了。陈朝誉一个下午不出现,就是去给付晗加油。曾衍之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随着骚动中心向这边移动,陈朝誉的娃娃脸出现在视野里,旁边比他高出一些的Alpha是付晗,他一手被陈朝誉挽着,一手提着几杯奶茶,笑着低头和陈朝誉说话,指了指曾衍之这边。   “付晗有对象了啊……”旁边一个女生喃喃道,满脸失落。   手挽手的出现,算是公开承认了彼此的身份。   陈朝誉顺着付晗的提醒看过来,眼睛倏然一亮,接过付晗手里的奶茶朝曾衍之的方向跑,嘴里喊着:“衍衍!衍衍!”   他停在数独摊前,把奶茶递给曾衍之,“请你喝!”   曾衍之接过,说了谢谢,目光不由自主越过陈朝誉的肩头看向不远处。   霍骋手插着裤袋站在荫凉的地方,周围的人自发地给他让出了一点空间,像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区。   霍骋人高腿长,气场十足,光是站在那儿,偏着头听人讲话,都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猝不及防的,曾衍之和他的视线隔空对上了,霍骋跟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提步往曾衍之的方向走来。   曾衍之一瞬间警惕起来,却又见霍骋隔着摊子还有几步的距离时,脚下一顿,转身快步走开了。   曾衍之:?   “衍衍,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其实没有。   “那你快收东西吧。”   曾衍之和社团的人打了招呼,拿上自己的包和陈朝誉并肩走,“你不陪付晗逛游园?”   “——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嘛。”陈朝誉撇了撇嘴,“霍骋在那边,你要不想见他我们单独走,但是我一会儿要和付晗他们一起吃饭。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了。”曾衍之听清了。   “衍衍,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把彼此之间的关系稍微缓一下的。”陈朝誉小心翼翼地说。   “大概缓不了。”曾衍之不以为意,“你没看见,他刚刚看到我直接转身走了。”   陈朝誉一脸懵,“可是他现在还在那边啊。”   霍骋站在最靠出口处的一个活动摊前,正将手里的三个飞镖掷出去,然后在周围人的掌声中,换来了一个布偶抱枕。   “在等付晗吧。”曾衍之拍拍陈朝誉,“我还是不跟你过去了,免得又吵起来。”   陈朝誉看曾衍之要走,心急又无奈,就见霍骋拿着抱枕走了过来,他下意识拦住曾衍之,几秒的时间,霍骋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看见我就要跑?”霍骋问得直白,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薄怒。   “我记得我们两清了。”曾衍之环抱起手,神色冷淡地看回去,“况且,你不是也不想看见我?”   “谁说我不想……妈的。”下意识脱口而出,霍骋感觉说出来有些歧义,连忙止住话头,低咒一声,“老子驱蚊水过敏。”   这是曾衍之没想到的,以至于他没控制住表情,罕见地把诧异露在了脸上。   霍骋烦躁地用脚尖点着地,突然恼羞成怒般把怀里的抱枕往曾衍之怀里一塞,往后退了两步,“你身上臭死了,赶快去把这身味道洗掉。”   曾衍之身上的驱蚊水味非常浓郁,霍骋只不过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皮肤上就浮起了一层红,陈朝誉连忙拉着他也后退两步,“霍少我带衍衍去洗澡,你替我和付晗说一声,晚上见。”   “哼。”霍骋身上溢出了丝丝奶香,过敏的症状出来了,信息素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曾衍之把手从陈朝誉怀中抽出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阻隔剂,抛向霍骋,霍骋抬手接住。   “严重的话就去看看医生。”曾衍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骋捏着曾衍之的阻隔剂,半晌,抬头对走近的付晗说,“曾衍之脾气真差。”   付晗:“……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回到宿舍,曾衍之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霍骋的抱枕塞回去给他。   都怪陈朝誉。 第8章   洗澡时,曾衍之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霍骋过敏的症状,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身上打上了第三遍沐浴露。   沐浴露是陈朝誉统一购入的婴儿护肤款,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霍骋信息素的味道有些像,不同的是,Alpha的信息素多了几分合成香精所没有的自然柔和,也与其主的气质大相径庭。   曾衍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霍骋,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那人只是随便往队列里一杵,就是个浑身散发着极强压迫感的存在。   烈日炎炎烘烤着大地,蒸得空气扭曲,站军姿的新生们眼前几乎要出现海市蜃楼,又临近饭点,方阵里几个厚脸皮Alpha便借着Omega身体弱的借口和教官讨价还价。霍骋站在队尾听得生厌,一脸不耐地吼:“烦不烦,多站几分钟会死?”   眨眼间,整个场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声源。教官虽然是个Beta,一个人说不过八张口,却是个硬性子,点了几个闹事Alpha的名,把霍骋也算在了里面,一道令下,罚人跑圈,跑够数才能解散。   大多数人在入学前就对这个保送生科院的Alpha新生有所耳闻,家世好,相貌好,但未见其真人也暂时不知道霍骋的脾性。几个Alpha便以为他就是个仗势嚣张的富二代,跑圈前故意往霍骋的肩撞着过去,扔下几个挑衅的眼神。   霍骋阴着脸,上去一把攥住带头挑衅的Alpha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语调又沉又凶,“敢不敢光明正大一些?”   Alpha挣脱不开,急忙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进行威胁警告,霍骋冷笑一声,周身骤然迸发出浓烈的信息素,两个Alpha的信息素撞在一起,霍骋压过了另一个Alpha,把对方逼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一把扔开Alpha,居高临下的目光像在看一坨垃圾,半跪在地上的Alpha眼中含着不甘和惧意,霍骋勾起唇角,微微弯下腰,放出狠话,“要打架,老子随时奉陪。”   教官适时地上前:“要打架等军训完后随你们去哪里打!现在,都给我跑圈去!再加两圈!”   霍骋人长得高调,脾气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刚入学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球。奶香味的信息素残留在空气中,不知怎么的,在场的Omega对此在论坛上进行了一番“反差萌”“好可爱”的评价,让后来偶然浏览到这个帖子的曾衍之一头雾水,始终没能理解这些Omega的萌点。   而当时,隔壁方阵里围观了全程的曾衍之从一开始就给霍骋打上了不宜交往的标签。   曾衍之强行将脑海中的回忆抛到脑后,按部就班地快速冲洗掉泡沫,换上老汉背心大裤衩,揉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出去。   “下次换一种沐浴露买。”曾衍之对陈朝誉说。   陈朝誉换了身休闲风的衣服,在等他洗澡的间隙开了一局手游,决赛圈里一边伏地一边询问:“不是一直用这个吗?这款对肌肤刺激小,用了以后白白嫩嫩的,我们Omega要对自己好一点。”   “腻了。”曾衍之随口道。   “你这个喜新厌旧的男人真过分。”   曾衍之不痛不痒,瞥见自己椅子上的布偶,考虑了一下,“我还是不跟你去了。”   “什么?”陈朝誉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呀?我以为你俩关系算是好一些了?”   “看见他就烦。”曾衍之搬出个人风格很强的理由,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我看见他也烦!别说得好像我稀罕他一样!”   陈朝誉的手机里突然传来霍骋暴怒的回应,然后是付晗讪讪的声音,“我手机外放的。”   付晗和陈朝誉在连麦打游戏。   陈朝誉愣愣地说:“我也外放的。”   曾衍之无言,自知和霍骋才稍微缓和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最终曾衍之还是没去,一是怕尴尬,二是姜恪也回他信息了,没告诉他地址,但约他在市里吃饭,顺便请教他几个问题。   曾衍之以兼职加班顺理成章推掉了陈朝誉的饭局,改赴姜恪也的邀。   姜恪也约他见面的地点在市内一家日料店,那家店名气很大,价格也不便宜,同样属于曾衍之自己绝对不会去的消费场所。   这些公子哥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曾衍之推开和风装修的门,在店员小姐甜甜的欢迎光临中走向低头玩手机的大男孩,停在他面前,屈指敲了敲桌面。   姜恪也抬起头,脸上的无聊褪去,眼睛一下亮了,“曾老师!”   “久等。”曾衍之把装了洗干净T恤的袋子递给他,坐到他对面,姜恪也立马给他盛了一杯柠檬水,殷切地问:“老师想吃什么,这顿我请!”   “我请吧。”曾衍之把菜单推回去,“你点,我不常吃日料,不知道哪些好吃。”   “老师有忌口的吗?”   “没有。”   姜恪也点菜十分娴熟,一看就没少来。在等上菜的时间,曾衍之直奔赴约的主题问:“哪些题不会?”   姜恪也准备充分地拿出平板,把自己摘抄下来的问题展示给曾衍之,笑得腼腆,“虽然有些学校里讲过了,您也讲了一遍,我以为我会了,但是做题的时候还是不会。”   “思路不对。高中数学最重要的就是切入点,然后往里套公式。”曾衍之接过电容笔,在空白的地方认真地给他解析,完全没发现姜恪也根本没在看屏幕,而是一直盯着他的脸。   和课堂上横切直入的状态不同,单独给人解题的曾衍之神情沉稳内敛,像一块细糯的玉,收着锋芒,透着温和安静的莹润。   “会了吗?”曾衍之抬眼问。   “嗯!老师讲得很清楚!”姜恪也弯起眉眼,笑得乖巧,像一个真的认真听了讲的好学生。   “那我们继续下一题。”   趁着曾衍之在草稿面写画的时候,姜恪也举起手机悄悄拍了一张他的照片,发在自己的兄弟小群里。   “其实题型都是同一个,思路也是共通的,你只要多做几道,就发现题目大同小异了。”曾衍之落下最后一笔,将平板和电容笔递给姜恪也,“你自己做一下后面几道,我看看。”   “好。”姜恪也非常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一点就通,让曾衍之非常有成就感。   这么听话又聪明的学生,没有哪个老师是不喜欢的,只不过老师不知道,这个学生其实在上完第一堂课就会做了,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日料店的门又被推开了,新的客人是三个Alpha和两个Omega,服务员对其中几人十分熟悉了,引领他们去到靠窗的位置。   姜恪也捏着手机从这桌旁边过去,被人叫住。   “姜弟弟?”   姜恪也回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霍哥!付哥!你们也来吃日料啊!”   霍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臭着一张脸看向窗外,付晗笑道:“今天请人吃饭,原本还约了一个人,但他突然有事,就只剩我们了。”   “这么巧,我也是请人吃饭才来的。”姜恪也看看霍骋,又看看霍骋旁边手搭在一个Omega腰上的付晗,冲付晗坏笑,“付哥,这是嫂子吗?”   “嗯。”付晗点点头,他搂着的Omega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推了推付晗。   姜恪也看在眼里,一时有些羡慕,想到了在那边桌子的曾衍之,暗暗下了决心。   “那霍哥,付哥,你们慢吃,我去洗手间了。”打了个招呼,姜恪也离开了这桌。   他在洗手间点开手机,之前发了照片没说话,底下一堆问号。   克爷:我觉得我恋爱了。   小明:这谁?   克爷:我老师。   付钱:我靠,禁忌师生恋。   小明:刺激。克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克爷:没成之前嘴巴给我管严实一点。   小明:知道知道,哥几个你还不放心吗!   付钱:话说,看起来有些眼熟?   姜恪也挑了挑眉,私戳了付谦,问他在哪儿见过。付谦人在国外,理应没有见过才对。   付谦想了一会儿,回他,在他哥的ins上。付谦是付晗的亲弟弟。   姜恪也眉头皱了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付谦在付晗的ins页面截了个图,并发来其中一张照片,里面是付晗搂着的Omega和曾衍之冷着脸的合照。   付谦说,姜恪也照片上的人是付晗对象的室友。   姜恪也眉头一下就舒展了。付晗对象的室友,也就是说曾衍之还是大学生,那意味着他和曾衍之之间的距离就又缩短了一截。   还有一年他就是个大学生了,到时候名正言顺。   姜恪也心情愉快地回到座位,菜已经上了一半了。曾衍之取了筷子和蘸料碟递给他,看他的表情忍不住打趣:“上个厕所有这么高兴?”   姜恪也冲他咧嘴笑,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这样啊,那恭喜你。”曾衍之不是八卦的人,就没有追问下去。   另一边,付晗收到了付谦发来的消息,信誓旦旦自己嘴紧的男孩儿转头就把死党卖给了自己哥哥。   付谦:哥,姜恪也看上嫂子的室友啦! 第9章   付晗收起手机,神色无异。   正巧菜上齐了,服务生鞠了个躬准备退到一边,付晗对他招了招手,无害地笑着问:“姜小少爷那一桌,另一个客人长什么样呀?”   服务生对几个常来的贵客记得很清楚,他大致描述了一下和姜恪也同行的陌生人的外貌:“头发很黑,皮肤很白,戴眼镜,长得清秀,看起来很安静。是个Omega。”   付晗点点头,一脸意料之中。   陈朝誉:“怎么了?”   付晗揉揉他的卷毛,“只是对后辈的关心。”   然后侧过身拍了拍霍骋,说:“陪我去下卫生间。”   霍骋正在夹菜,闻言鄙视地看他:“你是小女生吗?上厕所还要一起。”   “我忘带阻隔剂了,你不是有一瓶?菜已经上了,我们去厕所喷一下。”付晗面不改色道。   霍骋手漫不经心地往下伸进包里去掏,掏到一半顿了顿,抽手干脆将包整个提起,从座椅后面绕过去站到走道上,“你倒是出来啊。”   “嗯,来了。”付晗泰然自若地折身跟上去,推着他往卫生间去。   这瓶阻隔剂是曾衍之给霍骋的,瓶身很小的随身装,够喷两到三次的样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胡乱给付晗喷了喷,把他原本就没漏出多少的Alpha信息素遮得一干二净后,就将剩余的量全喷自己身上了。   瓶子则状似不经意地放回了自己的包里。   付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装模作样地洗了个手,又挨着霍骋往外走,视线一扫,语调自然:“诶,那就是姜弟弟的约会对象啊。看起来有点眼熟。”   霍骋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和姜恪也谈笑风生的曾衍之。   事实上,曾衍之的表情较之平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两人相处时几乎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导致在霍骋眼里,曾衍之此刻的神情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温柔。   霍骋冷然皱眉,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迈步走向曾衍之那一桌。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之前彭唐在群里@他所发的图片。   当时他什么反应来着?嗤笑一声,不以为意。曾衍之怎么样,和他霍骋有关系吗?无论曾衍之是和谁谈恋爱,都与他无关。毕竟他们两清了。   他甚至还警告了彭唐等人不要多管闲事。   但一码归一码,曾衍之今晚鸽了他们,却跑来和姜恪也约会,还被他们撞见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逻辑分明,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阴影投射下来,曾衍之以为是服务生,表情温淡地看过去,看到一个冷面阎王一样的霍骋。   条件反射的,曾衍之的脸在一瞬间也冷了下去,又勉强地调回去一些,不想在学生面前表现得火药味过于浓重。   “什么事?”曾衍之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   霍骋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活像来讨债的,阻隔剂都压不住地释放出丝丝缕缕信息素,直往他们桌面前冲,他有些担心霍骋吓到自己的学生,顶着来自Alpha的压迫感安慰了姜恪也一句:“他是我认识的人,你别怕。”   姜恪也欲言又止,被霍骋威压的Alpha信息素弄得浑身不自在,本能地想反抗,但看曾衍之面色苍白,反应过来连忙说:“霍哥,有话好好说,别用信息素压人。”   霍骋凶狠地瞪了一眼姜恪也,这才把自己信息素收回去,转而教育道:“高中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别老想着泡Omega,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哥丢人。”   “……我不是,我没有。”姜恪也百口莫辩,觉得霍骋误会了什么,但某种程度上又不算误会。   曾衍之适时打断:“霍骋,我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霍骋和姜恪也大概是旧识,甚至有可能是同一个交际圈的,但此刻霍骋高高在上的模样,只让他忍不住出声护短。   “学生?”   “曾老师是我补课机构的讲课老师。”姜恪也解释道,“我上次弄脏了老师的衣服,又刚好有问题想请教,就请老师来这里吃饭。”   霍骋一怔,面色稍霁,眉头却仍未解开:“曾衍之,你隐瞒学历去机构兼职?”   曾衍之沉默了一秒,看向霍骋,“你想怎么样?告我?”   付晗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他原本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看个热闹,没想到炸出了曾衍之在机构兼职的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姜家会把小儿子送去的机构绝对是市内数一数二的私人大品牌。出问题了机构那边好调解,最多就是把曾衍之开除,顺便把隐瞒的锅扣到曾衍之头上。但对于曾衍之而言,就不只是丢了兼职这么简单了。   一旦曾衍之本科未毕业,就到这种大型机构兼职的消息泄露出去,曾经曾衍之带过的学生里有高考不如意的,家长就有了迁怒的借口,大有可能闹到学校里去,让曾衍之脏上一身浑水。   这些权贵人家想给没什么背景的曾衍之施压简直不要太容易,曾衍之只能成为牺牲品。   付晗连忙拦下霍骋,和稀泥道:“怎么可能呢,霍骋他不是这种人。”   “不是?”曾衍之满脸的不相信,嘲讽一笑:“在夜店里睚眦必报的人难道是我臆想出来的?”   霍骋也怒了:“说得好像你不睚眦必报一样?”   “难道一开始不是你先来找我麻烦的?”   “我不就好奇想看看你信息素,你那么大反应像我要强//奸你一样做什么?”霍骋说着也有些憋屈,从一开始就被人当瘟疫,没谁心里会觉得好受,更何况他又从来不是个会让自己憋屈的主,自然是习惯性地放狠话了。   姜恪也虽然没听明白,但了解了两人积怨已久,不好得和霍骋正面对抗,只能用在场人听得见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霍哥,追着一个Omega问他的信息素,算得上性//骚//扰了吧……”   霍骋僵住。   付晗赶紧打圆场:“这不是以前遇到的Omega都恨不得贴上去,面对面对你霍哥放信息素嘛,惯得他没这个意识。”   可这是绅士的基本常识啊。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姜恪也想起霍骋平日的作风,确实和绅士沾不上边。   而且他自己也对倒贴上来的Omega没什么好印象,更谈不上什么绅士风度。   所以也只能说是曾衍之太特别了。对霍骋没感觉的人不是没有,但像他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的,估计也就他这一个。   “衍衍,你怎么在这儿?”久不见人回去,陈朝誉循声找来,就看见四人之间弥漫着尴尬又复杂的气氛。   “巧合。”曾衍之看到陈朝誉,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等?”   陈朝誉点点头,看看姜恪也,看看霍骋,再看付晗给他眨眼,很有眼力见地提议:“霍少我们先回去吧,菜都要凉了。”   付晗顺势揽起霍骋转身,冲曾衍之和姜恪也道:“你们也快吃吧,姜弟弟我们下次再聚。”   随着几人离开,空气仿佛在顷刻间轻松了许多,曾衍之坐下,喝了口柠檬水,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想起面前还有个知道了他身份的小麻烦还没解决。   姜恪也见曾衍之板起脸,准备公事公办地来一场谈话,连忙说:“曾老师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曾衍之抿了抿嘴,终于放松下来,拿起筷子点点餐盘,“快吃吧,只可惜都快凉了。”   “没事没事,老师你要喜欢这家菜,我们随时都可以再来。”   “还行。”太贵了,并不会常来的。曾衍之将夹着的菜喂进嘴里,直到咽下去,才继续补充,“你下次有问题,可以直接在微信上问我,没必要大费周章。”   “嗯,好,不会打扰老师吧?”   “我没课的时候会回的。”   尽管中间被打扰了一段,但曾衍之吃得总体算满意,不愧对菜单上的高价。   在收银台前还出了个小插曲,曾衍之和姜恪也相互抢结账,就被服务员微笑着告知,霍骋已经替他们那桌结过了。   曾衍之回过头去,隔着几个桌位,看到霍骋一头刺棱棱的短发,像他性子一样直冲。   姜恪也住在市内,司机接了他后被要求送曾衍之回大学城,曾衍之拒绝了,也没借陈朝誉的关系搭付晗的车,他暂时不想和霍骋再打照面,搭着地铁悠悠哉哉地回了学校。   欠陈朝誉的解释在他晚归后三言两语说清楚了,陈朝誉感叹一句孽缘,敷了个精致的面膜,美美上床睡觉。   曾衍之在睡前会把微信遗漏的消息清一遍,意外发现霍骋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一条在一个小时前,只有两个字:抱歉。   曾衍之挑眉,实在是出乎意料,原来霍骋这人也是会道歉的。   第二条是一个保证:我不会把你的事往外说的。   曾衍之动动手指,回了冷艳的一个“嗯”。   这天晚上,曾衍之睡得比平时好一点。 第10章   数独社第二日果然不再享有驱蚊水光环带来的效益,恢复了冷冷清清的状态。   社长也不失落,毕竟得到了新成员的入社预定,已经十分满足了。社团嘉年华结束收摊儿后,高高兴兴地带着屈指可数的社员在大学城外的美食街聚餐。   大手一挥,十分豪迈:“经费还很多,大家别客气,放心大胆点,想吃什么吃什么!”   美食街上的大排档就没有市中心的饭店那么讲究了,菜做得粗糙,但味道不差,加上周围的顾客都是一桌桌的学生,热热闹闹的氛围很容易让人放松,自然而然融入当下里。   开饭前,社长非常有仪式感地将社团成立至今经历的大小事件给大家科普了一遍,由于社团史并不长,大家也就体贴地地听完了这两分钟的历史三分钟的抒情,一共五分钟的演讲。   在众人捧场的掌声中,社长宣布开饭,彼此相熟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边吃边聊得热闹。   独立得太早,深知不打扰别人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所以大多数时候,曾衍之是个淡然又疏离的人,两三天的相处并不能让他完全和众人人熟络起来,于是他安静地听着大家聊侃,不时应一两声。   他吃东西不挑食,但也有偏好,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女性Beta,因为脸有些婴儿肥被称为小圆,她观察了一会儿,主动开口攀谈:“副社长是甜口?”   “嗯,会相对喜欢带点甜味的东西。”曾衍之说。   小圆喜笑颜开,热情地给曾衍之推荐:“这几道菜都不错,副社长可以尝尝!”   一旦有了话题的切入点,女孩子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即使曾衍之的回应并不热切,但她乐此不疲,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而气氛居然不尴尬,甚至算得上和谐   渐渐地,就有人发现,这位新上任的副社长,似乎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有人玩笑地说:“副社长长得那么好看,成绩又好,应该不少人追吧!”   “那副社长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女朋友?还是都有?”   按理说凭曾衍之的外貌和成绩,行情不会差,然而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不怎么笑,曾衍之给人的初印象大多是不好接触,入学两个月就被其他系的人冠上了“数院高岭之花”的名号。   数院的人大多清心寡欲,不是没有主动向他示好的人,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数院的人就都知道他一心扑在学习上了,大概恋爱什么的,在曾衍之严谨的计划表里,根本就不存在。   且曾衍之一点也不想被人关注打扰,尽可能独来独往,久而久之,关注度下来了,也就掩在了普通学生群里。   甚至于陈朝誉和他同寝的第一年,两个人说过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曾衍之估计到毕业了都不会和他亲近起来。   那是大一下学期期末的事了,一年级的学生还要上体育课,曾衍之所在班级又刚好被安排在了周五的最后一节,大部分学生早就翘了,剩下寥寥无几的人百无聊赖地在体育馆里消磨时间,待老师宣布下课,众人呈鸟兽散,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曾衍之则倒霉地被老师点名留下来收拾体育器具。   一般情况下,被点名留下的学生都会有一两个朋友陪着一起收拾整理,但曾衍之没有朋友,只有他一个人在空旷的场馆里捡撒了满地的各种球。   那几天临近他的发//情//期,身体非常容易疲惫,收拾的速度就慢了些,等他将最后一个道具归位时,却发现场馆被人从外面锁了。F大的场馆设计比较豪华,入馆前还要过一道衣帽储物廊,相当于他被关在了最里面的空间,就算敲门也很难让外面的人听见。   而曾衍之没有手机依存症,所以他的手机和抑制剂一起放在了储物箱里,他随身带的只有一瓶阻隔剂。   他考虑了一下,时间已经入夏,天黑得比较晚,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场馆观众席二楼的密封玻璃窗砸了,二是等天黑,把馆内所有的灯都打开,等巡逻大爷来救。   曾衍之选择后者。   然后他就在来势汹汹的发//情//期中晕过去了。阻隔剂在这种时候真是屁用没有。   陈朝誉带人找到他时,天还没黑,但他已经不省人事了。据陈朝誉说,他刚进场馆就差点被花露水味香死,要不是阻隔剂喷得够,简直要勾得他当场发//情。   曾衍之:……   能让Omega当场发//情的,只有Alpha的信息素。   所以说,陈朝誉满嘴跑火车的毛病自他救了曾衍之以后就暴露无遗了。   曾衍之后来问过陈朝誉,怎么会主动来找他,毕竟他们俩当时关系算不上密切。   陈朝誉揉着自己的一头卷毛,不太好意思地笑着:“你是我唯一的室友嘛,我看你没有直接回寝室,系主任打电话找你也找不到,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就猜你可能遇到了点小麻烦。”   如果不是陈朝誉大二才开始打游戏,曾衍之有理由怀疑陈朝誉是冲着他能帮他补课才主动向他展现善意的。   也亏是陈朝誉找到他,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他满脸潮红衣冠不整地横躺在场馆地板上,指不定又闹出些奇怪的八卦。   思绪拉回,曾衍之勾了勾唇角,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般。都没有。”   社长“哈”了一声,冲小圆挤眉弄眼,小圆嗔怒地瞪回去。   曾衍之看懂了,冠冕堂皇又诚恳地说:“大学期间大概率是不准备谈恋爱,毕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小圆脸上隐隐有些失落,又很快掩饰过去。   社长带头鼓起掌来,“听听,听听,这就是学神的觉悟!有人问我为什么副社长基本不出现就能当副社长,你们要是能在大四之前拿个数学大赛大满贯,参与几个大创项目,成为我社的牌面担当,别说副社长,就是社长我也让给你!”   他说得激情昂扬,直接无视了底下有人小声的插话:“根本没人问好吧?”   大家笑起来,一起举杯:“为我社的发展干杯,为数独的发扬光大干杯!”   吃饱喝足,又转场KTV,曾衍之不好败人兴致,被拽着一起去唱歌。   唱歌简直是曾衍之除体育外的又一大短板,他唱歌不太会换气,属于不跑调但是也不好听的类型,理论知识足够扎实,实际操作永远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他对话筒敬而远之,不得已多喝了几杯酒。   经过霍骋那次在夜店的为难,曾衍之对玩游戏喝酒有些抗拒,因此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他从一而终选择真心话并毫不避讳。   “副社长的身高体重?”   “178厘米,60公斤。”   “从小到大最丢脸的时候?”   “小学被选上台唱歌。”   “最不喜欢别人做什么?”   “给人添麻烦。”   “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没想过。”   “有过心动瞬间吗?”   “没有。”   看得出来,两个多小时里几次曾衍之输游戏,几个人的轮番发问旁敲侧击想要挖掘点什么情史出来,奈何他的情感一片空白,让人兴奋的点都抠不出来。   “——啊,副社长洁白如玉,都不知道要问什么了。”有人一脸索然无味地把脸贴在桌面,靠着桌面降温。   突然有人发问:“副社长,前段时间你和霍骋之间流言四起,你们俩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呀?”   问话的是个Omega,精雕细琢的脸上带着一丝八卦,一双杏眼里用笑意遮掩着些许复杂的情绪。周围几个人闻言也都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曾衍之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阵反感,但想到或许对方并非有恶意,只能捡着些说:“一开始有些误会,不过已经解开了,现在,算是朋友未满吧。”   “只是朋友未满吗?但是有人看见你和霍少单独——”   小圆明显能感觉到曾衍之的气场较之之前冷淡下来不少,她推了推问问题的Omega,玩笑道:“喜欢霍少就直接去追求他!只要霍少没公开,大家都有机会!”   她本是好意缓和气氛,哪想到那个Omega却炸成了个刺猬,声音陡然拔高好几个度,欲盖弥彰的感觉扑面而来,“我没有喜欢他好吗?我只是逛论坛看副社长和霍少的帖子基本飘红,好奇而已!”   小圆一愣,傻傻地“噢”了一声。   曾衍之看Omega一副被踩了痛脚的模样,若有所思。   其他人劝着大家重新开局,但微妙的气氛始终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曾衍之注意到Omega不时投来的视线,他回看过去时对方又飞快地移开,心里有了数。   他让陈朝誉给他拨了个电话,借此告诉其他人有事要先离开,社长将他送到门口,抱歉地和他说:“戴霖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今天酒喝多了……”   “没事,理解。”曾衍之安抚他,“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嗯。”社长朝他挥挥手,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别退社啊,至少等吧新社长选出来以后。”   被觉察到想法的曾衍之:“……好。” 第11章   天气大好,太阳高照,F大的校园里人来人往。   其中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篮球馆那边,篮球联赛到了最后一天,打入决赛的几个学校的啦啦队早早候在现场,篮球馆里的观众席坐满了大半。   F大的队伍毫无疑问入围决赛,几个主力人气颇高,小粉丝自发做了应援条幅,学生会赞助了文化扇,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分发邀请路过的学生为校队加油。   原本这个活动和曾衍之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已经计划好了在宿舍宅一天,趁着天晴洗洗衣服,收收寝室。奈何他唯一的朋友兼室友和同班同学陈朝誉,两人朝夕相对,目前正和队伍的得分后卫在谈恋爱,曾衍之为了之后平静的生活,不情不愿地被拉着去给付晗他们加油了。   开场前,曾衍之在咖啡厅里和陈朝誉一起取给队员们的甜品饮料,等待的短短时间里,曾衍之无数次忍不住将向往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图书馆,陈朝誉胆大包天,一挽他的手臂,笑吟吟的模样像极了付晗:“衍衍别想跑噢。”   曾衍之叹了口气,“他们人气那么高,不缺我一个吧?”   陈朝誉把店员递过来的几杯巧克力塞给他提着,“我给你搞块志愿者的牌子,可以加实践学分。”   曾衍之盘算数秒,妥协。   F大比较变态的一点就是各类学分的积攒,曾衍之的实践学分还没修完,虽说他大可以跟着老师跑项目,但能轻松拿到的学分为什么不要?   拎着大袋小袋的食品,曾衍之和陈朝誉走向篮球馆,远远地看到球馆门口被几个人围着的霍骋和球队队员,付晗不在。   陈朝誉走上前去打招呼,顺便询问付晗的位置,霍骋扬了扬下巴,给他指了个方向。陈朝誉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其中一个队员,提步就要走,又转过头来冲慢悠悠跟在后面的曾衍之喊道:“衍衍你快过来!”   曾衍之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他前脚刚到,陈朝誉后脚已经跑出去了几米远,剩曾衍之一个人尴尬地面对篮球队和他们的粉丝。   曾衍之打算学陈朝誉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就走人,被霍骋伸手提住领子,不重不轻道:“人家小情侣见面,你就别去了吧。”   要不是知道陈朝誉的傻气,曾衍之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把他扔在霍骋旁边的。   “我打算进场馆。”曾衍之辩了一句。   霍骋松开手,不知道接什么,看了看周围,又看回曾衍之淡然的脸。没有兵戎相见的对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旁边人看俩人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起微妙的气氛,识时务地找了借口先离开。   于是又变成了曾衍之和霍骋尴尬相对的状态。   细细的塑料袋在曾衍之手心勒出了红痕,霍骋清了清嗓,主动打破僵持的局面,伸手将曾衍之手里提着的饮料接过,故作镇定道:“我带你去座位。”   “好。”曾衍之努力无视四周打量的视线,本想和霍骋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进去,但霍骋明显放慢着脚步在等他,他要是刻意磨蹭未免太矫情。   再说了,霍骋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那一晚的道歉让曾衍之稍有改观,何必让他们的关系回到最初争锋相对的状态。这么一想,反而坦然地上前去和霍骋并排走进篮球馆。   曾衍之猜霍骋的小粉丝一定又恨不得手撕了他才好,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真提刀来向他宣战,毕竟他和霍骋之间根本就是清白的。   霍骋带着他走到视野最好的位置,那里奇迹般空出了几个座位,有的座椅上扔着外套背包之类的杂物,霍骋解释道:“家属和队员专用。”   曾衍之应了一声,感觉有点别扭。家属的家属也算家属吧,只不过是远亲。   他找了个没放东西的空位坐下,霍骋将食物放在一边,低着头拉开外套的拉链脱下,露出里面穿着的篮球服,黑金色的球衣包裹着结实修长的躯体,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   曾衍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霍骋不开口时本身就是Alpha里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霍骋有所感地抬头和曾衍之对视上,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语气是习惯性命令式的:“帮我拿一下。”   他顿了顿,看曾衍之没有动作,眼里浮上一丝恼,正准备收回手,算了还没说出一个字,曾衍之已经伸手接过了他的外套。   看眼前这个清冷的Omega抱着自己的外套,霍骋心下莫名愉悦,又见Omega娴熟地将他的外套叠整齐,放在了隔壁的座位上。   曾衍之捻了捻手指,转过头对霍骋道:“你信息素太容易外溢了。”   霍骋解释:“我每天出门都喷阻隔剂了。”   “那你会随身带吗?”曾衍之问。   “不带。”霍骋。   脾气不好还不带阻隔剂,曾衍之无语,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管霍骋的事,不带Alpha意志的信息素也没多大影响。   转而瞥见霍骋身后的人,两个女孩儿看着霍骋脸红心跳欲言又止,曾衍之说:“你过去一点,别拦到后面的人。”   场馆里人越来越多,过道本身就很挤,霍骋一个大高个杵在正中,拦脚绊手又引人注目,别人碍于他这个人,只能站在一边等着。曾衍之看不下去,才出声提醒。   霍骋顺势走近曾衍之,一手自然地撑在他座椅靠背上半弯**,无形的气场压下来,但霍骋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曾衍之能感受到霍骋的气息从上往下扑过来,牢牢地将他捕捉在其中。   曾衍之敏感地听到附近有小小的议论声,很快被嘈杂盖过去。   曾衍之感到一阵闷燥。他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的阻隔剂强行塞给霍骋,推了推镜框,“你拿着吧,上场前再喷一下。”   霍骋正想说什么,场馆里比赛预热的音乐骤然响起,啦啦队上场,年轻貌美的女性跳着动感十足的啦啦操,观众席一扫无章嘈杂,整齐划一地欢呼沸腾起来。   曾衍之随大流地看向场中,再过几分钟就该球员上场了,他偏了偏头,提醒道:“再不去你就要迟到了。”   对于他的好意提醒,霍骋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遗憾,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贤妻良母的字样。他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剑眉狠狠一皱,冷声扔下一句“我去休息室准备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脸莫名的曾衍之,抿着嘴回想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最后归结于那个提醒的句子太过冷硬,大少爷或许听不得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过了一会儿,曾衍之身边来了一个女Omega,是其中一个队员的女朋友。她笑着和曾衍之打了个招呼,继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椅子,客客气气地问:“曾同学,可以请你把你身边的外套拿一下吗,我看周围只有那个椅子稍微空一点……”   曾衍之抱起霍骋的外套,女Omega感谢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准备将霍骋外套挪个地方时,曾衍之却犯了难,正如她所说的,周围没一个干净空余的座位了,曾衍之还没有坏到能把别人的外套乱七八糟扔到一起,只好将手里的外套放在自己腿上半抱着了。   球赛开始了,虽然曾衍之是个篮球白痴,但那只限于实践方面。场上两队的实力都不差,不时会有惊艳全场的行动,要是陈朝誉问他,曾衍之甚至能当场给他做一个简单的解说。   作为家属的陈朝誉没有来霍骋所谓的家属席,曾衍之抽空给他发了个消息。   曾衍之:?   陈朝誉:我在休息室,给付晗拿毛巾。   曾衍之:你可真贤惠。   陈朝誉:过奖了,嘿嘿。   曾衍之回了个嫌弃的表情包。手机收起,身边的女Omega大概是看得不太明白,干脆换了关注点,向他搭话道:“你认识对面的小前锋吗?”   曾衍之不关注人,他连F大的人都没认全,更不要说对面了。   女生托着腮,评价道:“长得蛮帅的,不输霍少。”   曾衍之找了找,意外发现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人,也没多想,附和女生道:“是不错。”   女生看了场上半晌,百无聊赖转过头,闲聊般凑近了问他:“你和霍少真的交往了?”   “没有。”这个问题曾衍之已经回答到麻木了。   “那你是谁的家属?”   曾衍之正气凛然地说:“我是志愿者。”   “……骗人,那你的牌子呢?”   曾衍之轻飘飘睨她一眼,出于绅士风度没直接回“与你无关”,指了指场上:“你男朋友上场了。”   女生这才作罢,看回场上,不一会儿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上半场结束后,陈朝誉给他发了个消息,让他带着饮品去休息室,曾衍之环视一圈,找到了霍骋没带走的巧克力,将外套放在自己坐的位置上,拎着几杯饮料离开了座位。   休息室里满是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曾衍之留意了一下,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信息素味,包括霍骋身上的奶味都遮得干干净净。   想来也是,要是一屋子Alpha信息素,陈朝誉还怎么可能待得下去。   陈朝誉热情地邀请他和他一块儿在一楼看比赛,曾衍之拒绝了,说观众席视野更好,陈朝誉想了想,决定和他一起上去。   临走前,曾衍之看到霍骋在衣柜后面拎着自己的衣领喷阻隔剂。   回到家属席,曾衍之原本的座位上却堂而皇之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有说有笑地和女Omega聊着天。   对方看到曾衍之,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笑着招了招手,“曾学长好!”   曾衍之不动声色点点头,和陈朝誉一起去一旁整理了两个座位坐下。顺便把被人随便扔到一边的霍骋的外套捡过来放好。   衣服上的信息素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否则不会被那人轻易丢在旁边。   曾衍之似笑非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甚至反常地在和对方对视时微微勾了勾唇角。   陈朝誉大惊:“衍衍你认识他?”   曾衍之懒洋洋道:“算是吧。”   “一年级的戴霖,因为长得讨喜被很多人追。”陈朝誉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和曾衍之交流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他原本是你们数院的,上了半学期不知道为什么转到生科院了。”   “是么。”曾衍之很敷衍,他知道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霍骋是生科院的么。   能用半学期就转专业,看来这个戴霖也不是个草包。曾衍之在心里评价。 第12章   伴随着霍骋一个三分入篮,裁判的哨声吹响,篮球赛结束了。   计分板跳动的数字停下,场上奔跑的人停下脚步,气喘吁吁,观众席上的人心高高吊起,皆不约而同地看向悬顶的荧幕——F大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   下一秒,场馆内骤然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先是在喊F大,接着是霍骋的名字,呐喊声几乎要把场馆顶给掀了,可见其人气之高。   曾衍之不由得看向球场中央,被队员簇拥着的霍骋正随意地捞起衣服下摆擦汗,露出腹肌分明的小腹,引得周围大饱眼福的迷弟迷妹们阵阵抽气。   曾衍之撇了撇嘴,离得太远,他只能看清几分霍骋的表情,但大脑不由自主地补全了画面,是又狂又傲意气风发的模样。   显然坐在旁边的戴霖早已陷入对霍骋的崇拜与憧憬之中,叽叽喳喳地和女生Omega讨论,赞美霍骋的话语不带重复地传入曾衍之的耳中,曾衍之又看看自己身边的陈朝誉,对方双手合十如少女一般,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付晗真帅…付晗真厉害…”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对自己男朋友满心满眼的爱慕。   这就是迷弟的力量吗,曾衍之感慨万千。   场上,霍骋从人群中走出去,与对手队的队长哥俩好地握手撞肩,“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较之曾衍之是更深等次的冰冷,公事公办地说:“回来了,就来了。”   霍骋勾了勾唇,“晚上聚一聚?”   对方颔首,算是答应了。   霍骋和付晗换了衣服就直接往观众席去了,女Omega要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正巧在过道碰见了他们,开口把人叫住,带上温柔的笑容,意有所指地说:“有人还在观众席等着,大家东西也都看着的。”   霍骋“嗯”了一声,与她擦肩而过,脚下快了些。相较霍骋的敷衍,付晗则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谢谢你。”温柔得令人心动。   付晗跟上霍骋,“你认识那个女Omega?”   “不认识。”   “好像是队里谁的女朋友。”付晗思索了一下。   “关我屁事。”霍骋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想赶快去到观众席。   早在上半场,抬头看见曾衍之一瞬不瞬地看他打球时,他就有种直接冲到人面前展现自己实力的冲动。所以他下半场打得格外卖力,都没有分心看过观众席一次。   霍骋没有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因为等他到了家属观众席,迎面看见的不是曾衍之,而是戴霖。   戴霖站起身,一阵欣喜,脆生生地叫:“霍学长,付学长。”   “戴霖?你怎么在这儿。”霍骋脸上带着不耐,戴霖没有多想,因为霍骋总是这个样子,他甜甜笑着说,“我来给学长加油。”   虽说这里是所谓家属席,但也没有明确规定其他人不能坐,霍骋对此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为什么戴霖坐在曾衍之原本坐的位置上。   难道说,曾衍之没等他就直接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霍骋心下顿时不满起来,但又意识到曾衍之并没有等他的义务。   霍骋更烦躁了。   “恭喜霍学长和付学长夺得冠军呀。”戴霖俏皮地眨眨眼。   “谢了。”霍骋的回应既冷淡又漫不经心,付晗接上他的话,“能有可爱的学弟助威,不夺冠怎么行?”   戴霖笑着,视线频频望向霍骋,但霍骋的目光直直越过他,扫过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戴霖顿时心下一沉,想到之前的传闻,不动声色磨了磨牙,用甜笑掩盖嫉恨,问:“霍学长在找什么?如果是找曾学长,他比赛刚结束就离开了。对了,学长之后有没有什么安排?我想请学长……”   话音未落,霍骋下巴一扬,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戴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霍骋道:“不必。你让一下,挡道了。”   戴霖的笑僵在脸上,霍骋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啧了一声直接往下一排走,然后撑着椅背翻越过去向戴霖的身后走去。   付晗不忍心看这么可爱的学弟尴尬,戴霖怎么也是被众人捧着的玫瑰花,于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解释:“我们今晚已经约过人了,下次你可以直接在微信上约霍骋。”   付晗也绕过去,戴霖猛然回头,看见陈朝誉和之前被陈朝誉拉走的曾衍之,两个人站在隔了一个过道的另一片观众席区,向霍骋和付晗招手。   曾衍之一脸的漠然,神圣又不可侵犯的模样,怀里抱着一件外套,是之前被他扔在一边的那件。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霍骋接过了曾衍之递过去的外套,手臂一展直接穿在了身上。   那是霍骋的衣服?戴霖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曾衍之,这个骗子,他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和霍骋没关系,如今又一副清高模样和霍骋暧昧不清,戴霖无不恶毒地想,指不定曾衍之私下已经爬过多少次霍骋的床了。   看着四人离开,他不甘心极了,从通讯录里找出曾经向他示过好的人,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付晗代替霍骋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陈朝誉蹭过去,把曾衍之撇在霍骋身边,将过程说给他听:“我们碰到毕业的学姐啦,学姐在做一个科研项目,想请衍衍过去帮忙。”   “哇,这么厉害的。”付晗十分捧场,“既然是好事,那就该庆祝一下了。”   比赛结束后就是例行聚会,但霍骋他们已经组了自己的局,付晗言下之意是邀请曾衍之一起去,曾衍之听得出来,但他今晚要去机构加班,于是第一次不是因为霍骋的关系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霍骋只知道曾衍之又一次拒绝了他,纵然生气却又无奈,摆手冷声道:“那算了。”   曾衍之莫名觉得有些歉意,他看得出霍骋的退让,但他有自己的生活,比起和霍骋建立更加友好的关系来说,还是现实更加重要。   于是曾衍之又一次缺席了他们的聚会。   按时按点来到机构,高三学生在冲刺阶段是一节课都缺不得的,但上课老师请假了,其他老师又都是满课,机构不得已请曾衍之来代课一节,好在这节课是习题课,不用过多考虑曾衍之的教学方式。   直到下课都没有出什么岔子,只是有位学生进度跟得不太好,有许多遗留问题,他几乎是在下课的同一时间冲到曾衍之面前请教问题,曾衍之耐心给他解答完,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又多过去半小时。   老板真应该给他加工资。曾衍之想,又想起之前给姜恪也做的那一节课外辅导是多么轻松,忍不住叹了口气。   曾衍之回到办公室,幸运的是主要负责人还没离开,曾衍之来到他桌前,负责人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挺好的。”曾衍之说,“不过我有些事想跟您提前说一下。”   负责人对这个年轻小老师的态度很温和,“什么事,你说?”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辞职了。”曾衍之说出自己的想法。   负责人一愣,双手交握面色认真,“怎么了?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了吗?”   曾衍之摇头,“是我自己的时间问题。”   下学期开始,曾衍之就要准备研究生相关的事宜了。在篮球馆学姐跟他聊了一会儿,想让他跟自己的团队做项目,指导老师就是曾衍之尊敬的那一位,如果做得好,等研究生阶段还能以此申请出国交换的名额,曾衍之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这就意味着下学期他会非常忙碌。   他向来拎得清主次,兼职和前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负责人对此十分理解,不过要一个月后他才能正式离职,曾衍之接受安排,对负责人的宽容表示感谢。   曾衍之没想到自己准备辞职的事当天晚上就被姜恪也知道了,姜恪也的语气十分激烈,含着浓浓的不舍。   “老师,要不这样,我每周去找你补一节课,就两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姜恪也念头一闪,自认为想了一个十分周全的主意。   曾衍之没有考虑,直接拒绝了,他哭笑不得地说:“你来回一趟太折腾了,为了这两个小时,没必要。机构里有很多好的老师,你跟着他们好好学,以你的聪明程度,不难学好。”   姜恪也不依,“可是我是在和老师学成绩才提升的,我哥都惊讶我进步大。”他软声哀求:“老师你就帮帮我吧,我刚好每周末都要去我哥那里,我爸让他盯着我周末学习,他的学校也在大学城,离F大很近的。”   曾衍之一时有些心软,没有完全拒绝:“再说吧。”   挂了电话,曾衍之平躺在床上,隔壁床陈朝誉和付晗聊天聊得开心,不时发出小声的笑。他分出一丝心来和曾衍之说话,“衍衍,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曾衍之没有隐瞒:“我的学生。”   “那次在餐厅遇见那个?”   “嗯。”   陈朝誉把头缩回去,隔着蚊帐跟他说:“衍衍我们周末一起去逛街吧,为五一做准备。”   “行。”曾衍之没有拒绝。   周末,两人一身轻便乘地铁来到市中心。   陈朝誉在商店门口张望,曾衍之有所感地问:“你在等谁?”   “我在等他们呀。”陈朝誉有恃无恐地回答。   不一会儿,霍骋和付晗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   隔着几米远已经能听见霍骋气急败坏的声音:“操,那个管理员有病吧?非要老子倒倒倒,撞墙上了还倒。”   付晗安抚他:“没准那人是个结巴呢。”   看着两个Alpha走近,曾衍之内心一阵悲凉。完了,陈朝誉都学会先斩后奏了。 第13章   还未入五月,气温已经直逼三十度了,空调和冷甜品成了人类的救赎。   麦叔叔推出红提子味的冰淇淋,靠着队伍里唯一一个活泼的Omega的关系,四个人刚好人手一个粉紫色的甜筒。   曾衍之有史以来第一次享受到第二份半价的优惠,付钱的是霍骋。   除开陈朝誉和付晗这对情侣,他和霍骋的组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曾衍之努力忽视心中那点微妙的感觉,神色如常地跟着大部队闲逛。   陈朝誉拉着付晗走在前面,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偶,充分享受不同于网购的逛街乐趣。   霍骋和曾衍之跟在后面沉默无言,不尴不尬,相安无事。   霍骋的甜筒几口便吃完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余下的时间不露声色地用余光看曾衍之小口小口地舔抿冰淇淋,看着那红色的小舌头伸出一小截轻轻一裹,利落地舔掉溢出边缘的部分。   他喉结滚动,一时竟觉得有些燥热。   一定是商场内空调开得不够大。   霍骋刚刚移开目光,曾衍之却转过头来,皱眉问:“还想吃?要不要再买一个?”   “不用。”霍骋硬邦邦地回。   曾衍之便不再理他,直到陈朝誉和付晗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前,高举着手催促他们过去:“这边这边!”   走近一看,是一家泳衣店。   男士泳衣,说直白点,就是游泳裤。   原本买条游泳裤也没什么,但面对陈朝誉拿起一条一条往身上比划给付晗看的模样,曾衍之感觉有些别扭。   霍骋越过曾衍之,径自挑起自己的款式来,只剩曾衍之站在门口,陷入沉思。   曾衍之不喜欢运动,F大游泳馆一次都没进过。所以他也没有泳裤。   但去景山温泉山庄,势必要穿泳裤,因为大多数是男女ABO混浴的汤场。   当然他只去男O汤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偌大一个山庄,去都去了,不好好享受一番未免太可惜。   在曾衍之眼里,这些泳裤都长得差不多,他不能理解其他三个人的挑剔。于是他从货架上随手拿起一条看起来很循规蹈矩的款式,准备去向店员量尺码。   刚往里走了两步,霍骋就绕了过来,视线落在曾衍之手里的泳裤上,皱眉道:“这条料子不行。”   曾衍之摸了摸手上的泳裤,感觉不出什么差异。   见他有疑,霍骋干脆牵过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排货架前,在曾衍之想挣开前主动松手,指过一圈花里胡哨的泳裤,说:“这边的比较贴身,料子不容易卷边,穿起来也舒服。”   曾衍之将这些五光十色长短不一的泳裤收入眼底,更加怀疑了。   霍骋感受到曾衍之的不信任,顿时有些不悦,扔下一句:“不信算了。”冷着一身气场转过身去。   曾衍之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现在和霍骋无冤无仇,且在这种专柜里,霍骋也不至于坑害他,便侧了侧身对霍骋说:“谢谢。”   霍骋从喉咙里轻哼一声算是回应,气场这才柔和下几分。   曾衍之不中意那些张扬的款式,没分出一丝好奇心去看,从黑色的款式中拿起一条四角的就去结账了,收银员小哥哥看他手里拿的款,脸上带着推销员的标准笑容,夸道:“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今天刚到的新款……”   曾衍之顿时警惕起来,翻了一下标价签,还好,比正常价稍贵一点,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他打断收银员对新款泳裤的夸奖,报了自己的码数,利索地结账装袋。   接着就是霍骋来结账,他瞥过曾衍之的手提袋,蹙眉吩咐收银员:“把钱退给他,记我账上。”   曾衍之连忙按住对方,“不必。”   收银员看看霍骋,又看看曾衍之,手还在继续敲打收银台,霍骋却转了口,“听他的。”   曾衍之不喜欢欠债欠人情,这一点很容易发现,从之前以为是付晗帮他付的酒店钱,第二天将钱转给了付晗就可以看出。   付晗之后跟霍骋说过这件事,他和付晗之间随意惯了,霍骋就让付晗收着了。   霍骋自己拿的是一条长款,能把下半身全包住只露双脚的那种。他的腿线条很好,不难想象出这种紧身裤般的料子会包裹出怎样一双修长的腿。   陈朝誉和付晗进店最快,挑得最慢,霍骋和曾衍之被收银员引着坐到店里唯一的沙发上,紧挨在一起,没有注意到二人不自在的神情,给每人倒了一杯水。   “山庄在山上,气温会比市里低,记得带外套。”   两人沉默了片刻,霍骋主动开口提醒道,语气中已没有了之前的恼意。   曾衍之点点头,“嗯。”   “会不会游泳?”   “不会。”   “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想学。”   曾衍之把天聊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曾衍之下意识偏过头,果然霍骋又黑了脸,他补救道:“我运动不在行。”   霍骋脸并没有阴转晴。   曾衍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平时他也不怎么和人聊天,只好面无表情和霍骋对视。这场景又一次似曾相识。   曾衍之和霍骋,好尴尬两个人。   镜片后的凤目比实际看上去要小一圈,霍骋盯了半晌,微微眯起眼,“你多少度近视?”   曾衍之习惯性推推镜架,颈部后仰了一点点,“七百五。”   霍骋伸出手,“给我看看你的眼镜。”   曾衍之迟疑一瞬,为了不让尴尬继续,还是取下眼镜交给霍骋。   于是霍骋看到曾衍之瞬间像是开了美颜一样,漂亮的眼睛又长又挑,眼珠子漆黑朦胧,但看人莫名带上了几分凌厉。   霍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曾衍之无语,是近视又不是瞎,但看不清晰是真的,不太习惯地伸出手去想要拿回自己的眼镜。   没料到霍骋往后一撤,他就扑在了他身上。   听见从霍骋的胸腔中传来一丝轻笑,曾衍之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蹙起眉,手撑在霍骋腿上直起身,曾衍之冷声道:“眼镜还我。”   “好。”   下一秒,霍骋亲自为他戴上了眼镜。   再下一秒,霍骋英俊的面孔清晰的放大在他眼前,眉飞入鬓,眼窝深邃,睫毛卷翘,双目间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嘴角愉悦地上扬着。   曾衍之木着脸狠狠将霍骋往旁边一推。   霍骋跌坐在地上,疼痛让他的愉悦一扫而空,“操,曾衍之你干嘛?”   曾衍之面如霜冻:“让你清醒一下。”   直到杯子见底,陈朝誉和付晗才姗姗出现在收银台。   霍骋不耐烦地抱怨一句慢死了,付晗冲他俩笑笑,曾衍之不经意间看见了他手里的丁字裤型游泳裤。   曾衍之:……   从游泳裤专卖店里出来,四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霍骋走在情侣前,曾衍之走在情侣后,情侣两人不敢明着面问,只好跟着霍骋漫无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曾衍之突然出声:“我去那边看一下。”   就见曾衍之往商场中央的临时展区走去,那里正在办一个画展,有不少先锋画家的新作。   陈朝誉和付晗先去顶楼的餐厅占座,霍骋想都没想,跟在了曾衍之身后。   画展是免费的公益展览,看画展的人大多是商城的顾客,有兴趣且时间充裕的便会进去看一看,也仅仅是带着参观性质的浏览。   曾衍之却看得很认真,霍骋注意到,他在一个画家名只有一个M字母的人的画前停留的时间最久。   霍骋想上前询问,从第一次接触开始,他就对曾衍之的事充满了好奇,眼下是个了解的机会,只是碍于面子,霍骋面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曾衍之会不会回应他。   “你喜欢这些画吗?”负责人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曾衍之是第一个认真看了这些画,并明显能在眼中看出喜爱之情的人。   曾衍之轻轻“嗯”了一声。   霍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站在曾衍之背后的画前,背对着曾衍之和负责人。   负责人笑道:“M老师两个月后会来华国,在香城展览曾经的得意之作。”   “《光》?”   “对。”负责人指了指出口处的箱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抽一下奖,试一试运气,说不定能抽到门票。”   曾衍之谢过负责人,又看了一会儿,才向出口走去。   他先往公益项目募捐箱里塞了一百块,才尝试抽了奖,然而运气太差,只得了一包印了画展里一幅画的餐巾纸。   霍骋终于逮到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你要想看,我可以帮你弄到票。”   曾衍之轻飘飘扫他一眼,“不用。”   真难哄。   又一次吃了闭门羹的Alpha想。   负责人对两人的关系有了误解,对霍骋道:“您也可以抽一次的,说不定就能替您爱人抽到了?”   “他不是我爱人!”   两人同时出声,曾衍之干脆又无语,霍骋沉下脸色,下意识摆出排斥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又赶紧去看曾衍之,冷若冰霜的Omega脸上又带上了熟悉的嫌弃,霍骋心里堵得极其不舒服,干脆抽身离开曾衍之身边,带着一团混乱的思绪寻付晗他们去了。   曾衍之没有跟在霍骋身后,微垂着头暗自懊恼,他其实不是一个难自控的人,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展现出尖锐的一面,偏偏对霍骋收不住脾气。   负责人年纪不小,好意劝道:“是朋友的话,解释清楚就好了。没关系的。” 第14章   周末商场里人头攒动,口碑不错的餐厅门口都排满了队。四人汇合时看到陈朝誉手里已经捏了一沓排号纸,他们在附近的店都排了号,然而就是最近的一个号也要等十九桌。   总不能就这样干等,但曾衍之和霍骋还在别扭着,付晗和陈朝誉颇感无奈,不约而同想到,这可能就是天生的冤家吧。   曾、霍二人将小情侣夹在中间,各在一边放冷气,冒充修罗场。陈朝誉浑身不自在,安静如鸡几分钟,忍不住用手肘捅捅付晗,付晗只好开口:“反正也没事做,去打会儿电玩还是看电影?”   这两项活动都是曾衍之不感兴趣的,电影偶尔还会看一次,打电玩就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了。陈朝誉了解他,在他说话前抢声道:“衍衍不打电玩的,我们去看电影吧?”   霍骋不置可否,于是临时的行程就变成了看电影。   只是为了打破僵局,所以陈朝誉就随手订了部喜剧标签电影的票,前后两排各两个座,靠走道。   这次陈朝誉精明了一点,把曾衍之和霍骋分开,AA一排,OO一排。   电影院就在楼层里,转个弯就到了,陈朝誉放开付晗,挽上曾衍之,欢快地把人往里带。   付晗被扔在后面,偷偷瞄了一眼霍骋,却发现这人脸色依旧很臭,活像被人抢了老婆。   哎。   电影评分不算高,炒冷饭的笑点和夸张的演出让人提不起兴趣,曾衍之看到三分之一就开始昏昏欲睡,他坐在靠边的位置,用肘部撑着半边脸犯困。   陈朝誉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要去卫生间,曾衍之挪了挪腿,给他让出过道,然后彻底陷入睡梦中。   朦胧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的,曾衍之眼皮掀开一缝,眼前挡住屏幕的身影黑乎乎的一团,他没多想,小声催着人赶紧进去。   身影一顿,继而听话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待陈朝誉浑身舒坦地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话未出口,对上霍骋幽幽的目光,一时语塞。   付晗眼明手快把他拉到后一排。陈朝誉欲言又止,付晗拍拍他的脸颊,将他满脸的复杂捏散,就听陈朝誉附耳道:“你们Alpha好难懂。”   影院里空调开得低,大概是睡得别扭,曾衍之环着手将自己缩在椅子的一侧,不时左右小幅度地调整睡姿,硬生生睡出了“翻来覆去”的感觉。   又一次换方向,他把脸朝向了里侧,此时电影屏幕的画面是昼白,将他的表情映得清楚,霍骋自坐下后基本上就借着黑暗的掩饰堂而皇之地观察曾衍之,猝不及防看见了他清晰的睡颜,将其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眼镜有些歪,镜架在脸上压出了红痕,眉毛轻皱,眼睫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屏幕光线的变化晃动,极不安稳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霍骋缓缓伸出手,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将曾衍之的眼镜一点一点抽出,叠放在自己另一边的扶手置物槽里。   曾衍之身体动了一下,霍骋动作僵住,以为把人吵醒了,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理由为自己辩解,转念又想,他又不是做坏事,找什么理由,够娘娘腔的。   他抿起薄唇,故作镇定,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侧回身,曾衍之又动了动,霍骋心里又是一紧,就见曾衍之眼睛还闭着,鼻尖小幅度皱了皱,慢镜头似的,身体一帧一帧下滑,往他身上倒来。   啪嗒,头就这么靠在了身体紧绷的Alpha身上。   霍骋恣意妄为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感觉。   又忍不住想看曾衍之的表情。   微微偏过一点头,对方柔顺的发丝蹭过下巴,差一点就能抵上人额头,宛如爱侣亲密。   霍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第一次对自我认知产生了怀疑。   这不合理,霍骋用自由的手屈指抵着下巴思考,他对曾衍之的关注超过了正常范围,甚至于过于在乎了。   从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任由曾衍之靠在自己身上睡觉,他霍骋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耐性?人都变了。   莫非……   霍骋联想到那个可能性,不自在地抽//动了下被沉沉压着的肩膀。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描淡写地往霍骋脸颊上抚了两下,呓语般闭着眼小声道:“别乱动。”   霍骋不动了。   思绪都要被这两下摸飞了。   曾衍之的手好像有点凉。他想。   霍骋僵硬地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非常不熟练地抖开,别扭地披在曾衍之身上。   外套往下滑,有要掉下去的趋势。   霍骋提了提。   定住没几秒,外套又要往下滑。   霍骋又往上提了提。   梦中,卖火柴的勇者曾衍之在寒风中行走,因为没有和魔王霍骋打好关系被扔到了极地。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草垛可以休息,刚坐下来靠上去,草垛就动了动,好像在抗拒他的接近。   于是曾衍之点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中,他威胁道:“别乱动,再动烧了你。”   于是草垛不动了,火柴灭了。   草垛很暖,就是有点硌人。他靠在草垛上思考该怎么回去,这里实在太冷了。   于是他又点燃了一根火柴,他看见一条毯子飞过来,是霍骋的魔毯,魔毯绕了一圈,盖在了他身上。   曾衍之不冷了,但魔毯并不听话,一直往下掉。   曾衍之不耐烦地划了一把火柴,魔毯终于不动了。   极光浮现,曾衍之只剩一根火柴了,他划亮火柴,问出心里的想法:“怎么样才能和霍骋好好相处?”   火焰幽幽地回答:“勇者靠爱打倒魔王,才能让世界和平。”   极光里展现出一幅魔王拥着勇者幸福生活的画面,他对魔王说,对不起,一直误会你。   魔王深情款款说,没关系,因为我爱你。   爱。   个鬼。   曾衍之惊醒,一阵恶寒。   继而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件黑色外套,外套的主人稳稳当当地坐在他旁边,眸色深沉,神色复杂。   他回想起刚醒时自己的姿势,好像是……靠在陈朝誉身上的?   所以说他靠的其实是霍骋。   其实这也是在做梦吧。曾衍之冷静地催眠自己,就见霍骋把他的眼镜递了过来,淡淡道:“散场了。”   他表面镇定地接过,把霍骋的外套递过去,“谢谢。”   输人不输阵。   出了电影院,付晗明显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了变化,不再剑拔弩张。   好事。   他接过陈朝誉手中的排号纸,趁人不注意转手扔进了垃圾桶,笑着提议:“有的号过了,其他队还长,不如我们去霍少的公寓自己做饭吧。”   霍骋狠狠剜了一眼付晗,曾衍之断然出声:“不太好吧。”   霍骋立刻改变了主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陈朝誉拉住曾衍之,表示自己很饿。   少数服从多数,曾衍之被迫跟去负一层买菜。   曾衍之从小自己生活,会挑菜也会做饭,但他没想到霍骋也会。   大少爷金贵的手在一堆生鲜蔬菜里挑挑捡捡,把最好的拣出来,放进购物篮里。   曾衍之没有表现出惊诧,淡定地询问需求,辅佐着大少爷挑好了菜。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   反观另一边,陈朝誉和付晗推着一筐零食出现在收银台时,曾衍之眼皮狠狠一跳。   付晗迟早把陈朝誉惯坏。   四人大包小包地来到停车场,将食物放入后备箱。霍骋开车,曾衍之坐副驾,小情侣坐后排。   一路上,身后轻轻的啾啾声一开始还收敛着不明显,到后面就肆无忌惮明目张胆起来,曾衍之面无表情,欣赏了身旁霍骋从嫌弃到暴躁的表情变化全过程。   在一个十字路口,霍骋终于忍无可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嚎叫起来,正巧绿灯,前面的车受惊吓地窜出去,霍骋怒道:“再他妈让老子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就给我滚下去!”   付晗笑意不变,嘴上说好,一点儿也不忌惮。   随后曾衍之手机弹出一条微信,陈朝誉怕怕地给他发了个qaq,附言单身狗的怨念真可怕。   曾衍之淡定地把陈朝誉和付晗拖进了黑名单。   毕竟他单身还记仇。   霍骋市里的公寓在翠苑,那个小区一套房的首付价格是曾衍之家里房子卖了的三倍还多。   车驶入小区,道路宽阔,楼高不过六层,间距不小,楼与楼之间甚至都有小型花园,园林绿化,流水假山。优质环境都是钱堆出来的,看得出这里物业不便宜。   曾衍之又一次感受到贫富差距之大,酸已经酸不来了,突然就能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拼了命也要嫁入豪门了。   但曾衍之没那么大的志向,他只想搞好学业,离开原本的家庭,有自己清净的生活。   他看向车窗外,掩在草木中的暖光寂静地映着他眼眸中一隅。   公寓是中空复式结构,装潢简约大方,看得出设计感,客厅的窗是落地式,两层楼高,窗帘拉开正对花园,夜色一览无余。   主厨是霍骋和付晗,第一次去别人家里,曾衍之和陈朝誉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便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给客人倒的柠檬水。   厨房里的声响被挡在厚玻璃门后,只能看到两个高大的Alpha忙碌的身影,围着围裙的模样有些违和,整体观感奇异。   不一会儿,付晗出来了,来询问陈朝誉的口味,曾衍之多看了他两眼,付晗从善如流看向他:“衍衍呢?”   霍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好叫人名字!”   付晗耸了耸肩,“好吧,曾衍之同学,你喜欢吃什么?”   霍骋又吼:“付晗!赶紧给我滚进来,别在外面烦人。”   付晗哭笑不得往厨房走,“我总得知道客人们喜欢吃什么吧?”   霍骋不耐烦道:“又不是不知道。”   曾衍之把目光投向霍骋,只看到他切菜的背影。   五菜一汤,菜是家常菜,偏甜口,其中有辣椒的也只是微辣,确实在照顾曾衍之的喜好。   曾衍之忍不住盯着霍骋看,霍骋被他看得汗毛直竖,凶巴巴瞪回去:“看我干嘛,吃饭!”   耳根子浮起淡淡的红。   曾衍之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晚上付晗带走了陈朝誉,霍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征求曾衍之的意见:“你要想回学校我就开车送你,或者在我这儿将就一晚。”   曾衍之睨他:“阻隔剂和抑制剂都有吗?”   “……老子不会趁人之危,也不搞强取豪夺!”霍骋被问得炸起,青筋跳动,开始怀疑自己在曾衍之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反正不好。曾衍之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那就打扰了。” 第15章   客房的装修是与整体风格一致的简约,带了一间卫浴室,卫浴室里崭新的生活用品俱全,环境整洁得像一间酒店高级客房。   在曾衍之的认知中,这么齐全的设施是主卧才有的待遇。他忍不住问道:“你的主卧和这间房有什么区别?”   “啊?”霍骋正在把空调被从墙柜高处取出,他回过头来,想了想道:“没什么区别吧,大一点,浴室里有个浴缸。”   哦,还在正常范围内。曾衍之点点头,心里平衡了一点。   “这里经常有人来住吗?”他打量着四周,又问。   霍骋一瞬间警惕起来,“没,就几个哥们偶尔来玩,晚了会借住。而且公寓每周都固定有人来打扫卫生,你不用担心。”大概是怕曾衍之嫌弃,又主动解释了一番。   “这样。”曾衍之点点头,“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客气什么,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见曾衍之没有任何不满,霍骋放心了,大手一挥十分慷慨,“你要是不想穿浴袍,我这里有新的棉T恤——我不喜欢穿睡衣,所以买了很多放在这儿。我去给你拿一件吧。”   不等曾衍之回答,霍骋动作迅速出了门。   曾衍之哭笑不得。   没几秒霍骋就带着新棉T回来了,他递给曾衍之,又从床头柜取出空调遥控器放在明处,准备好一切,才满意道,“那你洗澡,我先出去了。”   “好,谢谢。”   霍骋离开后,曾衍之并没有急着去洗澡,而是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陈朝誉在那边已经脑补完了一出狗血言情剧。   他面无表情地打断陈朝誉的意淫。   “少看肥皂剧,降智。”   陈朝誉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霍骋留宿啊!”   “现在再回学校太折腾了。”   “你不是非常排斥他的吗?而且孤A寡O共处一室,很危险的诶。”   “我现在觉得他有点可爱。”曾衍之打出可爱两个字,又面不改色地删掉,换成“没那么糟糕”。   他反问陈朝誉,“你被付晗带走,今晚是要上垒了吗?”   陈朝誉还没八卦完,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回消息了。   曾衍之嗤笑一声,太嫩。   把手机扔到床上,拿着霍骋给的新T恤,曾衍之施施然走进浴室,心情不错地洗澡。   为什么会同意霍骋的提议,曾衍之给了自己两个理由。   第一,这么晚回学校确实不方便,晚上开小长途不安全。   第二,毕竟是决定要放下过节,和霍骋好好相处了,那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改变。   白天的处理确实不当,他没必要在现在拂了霍骋的好意,他能感觉到霍骋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只不过双方性格的问题,造成了之前的摩擦。   这些天霍骋也在尽力照顾他的感受,这让曾衍之愿意忘掉之前的不愉快,重新审视霍骋这个人。   在他洗澡的过程中,霍骋又进客房了一次,隔着浴室门告诉曾衍之,他煮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了,让他洗好澡喝掉。   曾衍之隔着门应了声好。   霍骋垂着头站在浴室门口,沐浴露的香味融在水汽中从门缝溢出来,恍惚间似乎能嗅到曾衍之信息素的味道。   英挺的五官蒙了一层浅淡绯红,霍骋匆匆说了句晚安,几乎是逃开了客房。   客房的门关上,不一会儿,曾衍之穿着面料柔软的T恤,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了。   他没看到霍骋的表情,转头看见桌上放着的牛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先将灯光调暗几度,暖色调的光线将房间内部晕染出温馨的感觉,他取过桌上放着热牛奶,玻璃杯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这是曾衍之在今日又一次明显感受到来自Alpha的关心照顾,让他颇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怎么说呢,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大A,除了家世和容貌引人注目,竟然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细腻一面。   或许这也是霍骋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曾衍之捧着牛奶走到床边坐下,缓缓小口啜着,双目放空地发散思维。   霍家主要是做生物科技的,在那个圈子里独占鳌头,其他行业也有所涉及,身为独子的霍骋自然而然是这些产业的第一继承人。   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却算不得风流,他挑剔,眼界高,不是谁都能轻易爬上他的床的。以至于到了大三,三年了,霍骋的对象还只存在于流言之中。   曾衍之高中和霍骋不是一个学校的,但不妨碍他在入学后知道霍骋成绩优异,毕竟生科院的保送名额,每年也就一个。   学生之间也有恶意猜测霍骋是靠背景走关系得来的保送名额,然而霍骋用实力告诉那些人,真正的优秀,经得起刁钻的考验,不说次次第一,但奖学金的名单上肯定有霍骋的名字。   纵然,围在霍骋身边的人很多,富二代有自己的圈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霍骋一样肆意妄为,那得有资本,有能力。家大业大,意味着责任也大,未来能不能撑起家族的馈赠,不是靠阿谀奉承的赞美就能蒙混过关的。   要说霍骋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脾气了吧……曾衍之想到,霍骋的脾气明显是被宠出来的,这谁都看得出来,而且大多数人乐意顺着他。   曾衍之自知自己待人处事算不得好,霍骋比他还要糟糕,要不不至于两人刚认识就结仇。但他又不是霍骋的妈,没道理逼着他改变。   谁还没点缺点了不是,太完美,就像假的了。   思及此,曾衍之不由失笑,才发现自己对霍骋的了解已经从面上开始往内里过渡了,这是霍骋主动向他展示的好意,他接受了,也得回馈才对。   但要怎么做呢?   曾衍之有点犯难。   不知为什么,曾衍之觉得自己不能用对待陈朝誉那样去对霍骋,霍骋什么都不缺,他想要什么自然会有人主动送到他手里。   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等他之后在相处中发现,再行动也不迟。   曾衍之有些困了,他将牛奶喝完,漱了口,将身体蜷进柔软的床里。枕头被子都用特殊的香熏过,淡淡的木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身边,安抚着每一根神经。   真是比宿舍强多了。   以后赚了钱,一定也要买一称够他来回翻两个身的床。   这是曾衍之睡前最后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在生物钟的促使下准点醒来,曾衍之坐起身时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茫然。   周围不是熟悉的景色,眯着近视的眼睛打量一番,曾衍之第一反应是,难道他又在哪个酒店醒来了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曾衍之醒了大半,继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总觉得好像在自己侮辱自己的清白。   他晃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取过眼镜戴上,将房间整理好,洗漱一番套了裤子出门去。   天已经大亮,客厅内充斥着暖洋洋的晨光,人气不是很足,但又有种别样的宁静。   霍骋还没醒,曾衍之抓了抓头发,径自来到厨房,看看昨天的食材剩下些什么。   昨晚原本是想帮忙收拾碗筷,霍骋强硬地拦着不让他们进厨房,好像多踏进一步就能把厨房炸了一样。   曾衍之打开冰箱,后知后觉地想到,在别人家里这么主动好像不是太好,要不还是点外卖算了。   于是冰箱重新被关上,脑海中手作早餐的想法被曾衍之删去,换成了外卖软件里寻常的小笼包豆浆。   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曾衍之百无聊赖打开朋友圈,看看列表里寥寥无几的人一个月以来分享的各种事情。   他将每一张照片都点开大图看了看,付晗和陈朝誉在篮球赛第一天有合照,陈朝誉一口亲在付晗脸颊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唔,两人的官宣。   往前划着划着,他看到姜恪也发了几张照片,本是爽朗的大男孩儿在镜头里愁眉苦脸,手指指向旁边的照片,并排的第二张照片中是一个双腿//交叠的男人,他没有看向镜头,而且低着头在翻阅手中的文件,俊美的五官和姜恪也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大相径庭,西装革履,年纪轻轻却不怒自威,有一种威严冷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姜恪也配字:大魔王回来啦!   曾衍之盯着照片中的人,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认真回想了片刻,又看了看姜恪也,茅塞顿开。   这不是篮球赛最后一天隔壁学校的小前锋吗!   怪不得当时他觉得对方眼熟,原来这是两兄弟啊。   那姜恪也之后的学习,大概就是由他的哥哥来监督了。   看着男人不通人情的模样,曾衍之觉得即使自己不在,姜恪也也能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   没过多久,外卖小哥的电话来了,还有三分钟到小区门口,请他下去取一下。   翠苑是个高档小区,不让外人随便进,曾衍之得自己去取。他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取了外卖却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突然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思索片刻,曾衍之决定一去不回。   他给霍骋发了条微信,带上自己的东西,毫不留恋地开门离去。   霍骋醒过来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隔壁睡着的曾衍之。他打开门,却发现隔壁大门敞开,房间整齐得像昨天在这里留宿的人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叫了两声曾衍之的名字,找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曾衍之走了?   他妈他一声不吭,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第16章   虽然已经决定要和霍骋好好相处,但自那日从霍骋家里出来后,除了在地铁上收到一条霍骋的回复:知道了,在之后的一周里,两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曾衍之的生活一切如常,上课写作业去图书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五一到了。   景山温泉山庄,坐落于香城外几十公里的景山自然景区附近,拥有天然地热温泉脉,加之在规划时投资方下了血本,号称倾力打造了一座休闲世外桃源,因此其消费也远高于其他温泉酒店。能在景山温泉山庄消费的,非富即贵。   付家包下山庄,曾衍之原以为只是为了让一群富二代有一个舒服的环境来度过三天的假期,直到乘着付晗派来接陈朝誉和他的车,进入山庄的范围内,曾衍之才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虽然他们都将在同一年毕业,但付晗其实早他们一年入学,选择了本硕连读。待他一毕业,就要进入付氏工作,逐渐接管付氏。   这一次温泉山庄的度假,倒不如说是在为付晗自己的人脉做巩固和铺垫,算得上一次上流社会年轻一代的小型聚会,除了霍骋和平日交好的几人,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菁英都收到了邀请,抱着多结识一些在现在在将来或许对自己有帮助的人的目的,借此机会来到此处。   不少青年面孔是曾衍之在杂志访谈上见过的。   车停在山庄前台大门口,曾衍之和陈朝誉下车,霍骋和付晗等在门口,见到他们上前一步。   曾衍之瞥了陈朝誉一眼,知道他在路上给付晗发了消息,否则两位少爷哪有闲心专门在门口候着。不过没想到霍骋也一起来了,有种女孩子做什么都要拉上朋友一起的既视感。   不知道自己被曾衍之扣了少女形容的付晗笑意盈盈地牵住陈朝誉,两人只要在一起,身边总是有一股粉色的气息。曾衍之早就免疫了,主动上前和霍骋打招呼。   霍骋定定看了他数秒,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大堂。   曾衍之:?   见他没跟上来,霍骋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道:“愣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   曾衍之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这位少爷不高兴了,但脚下没停,跟了上去。   霍骋不想让他靠太近的样子,每当曾衍之离他近了,他就加快脚步拉远,但又不能太远,曾衍之没跟上,他就停下来等几秒。   曾衍之:?   猜不透,比他后妈的心思还难猜。   小的时候,曾衍之觉得最难懂的人是曾父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她刚来时对自己不错,有时甚至嘘寒问暖。后来曾父出差多了,她也就懒得对曾衍之做表面功夫了,但又有一段日子会对曾衍之好,如此反复。   后来搬出了这个家,曾衍之才明白,后妈不仅要让曾父觉得她没有亏待前妻的孩子,还要在曾吴阳出生后防止曾衍之因为嫉恨而报复,但对曾衍之好不是出自她原本的善意,才会表现出反复无常的状态。   那霍骋是怎么回事呢?   接过霍骋递来的房卡,曾衍之忍不住抬头横切直入道:“你在生气?”   霍骋脸色臭臭的,“没有。”   那你倒是表现出开心的模样啊。曾衍之好笑地看着霍骋口是心非,追问道:“是我做了什么?”   霍骋挑眉,扔给他一个眼神,像是在质问:“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曾衍之绞尽脑汁回想,觉得比论证等式成立还要困难。   霍骋很快没有了耐心,摆摆手转身就走。   曾衍之看着霍骋的背影,忽然福至心灵。他快步走过去,和霍骋并排而行,斟酌着道:“抱歉,那天我应该等你起床再点外卖。”   霍骋闻言,冷不丁停下脚步,语气含着些恨铁不成钢:“我不是想吃你的外卖。”   “那你……”   “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再走?”   曾衍之提醒道:“我给你发过微信。”   霍骋脸色可见的又黑了几分,低咒一声,不理他了。   曾衍之莫名觉得是自己理亏,又补道:“下次我等你醒来再走。”   转念又想,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他在别人家里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之说不定霍骋根本就不想再让他进自己家门了。   霍骋深呼一口气,深邃的双眸映出曾衍之面上淡然中带着的疑惑。   “曾衍之,你他妈笨死了!”霍骋斥道,伸手将他推进分岔口的其中一道小巷子里。   曾衍之不明所以,被霍骋推着走到一幢别墅前,霍骋拍了拍竖在门口的牌子,“我和付晗住左边,你和陈朝誉住右边,有什么事直接过来敲门。晚上会有一个聚会,等会儿我来跟你说具体事项。”   一路跟着霍骋边说边走,曾衍之这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山庄的别墅区,沿着鹅卵石小道的两侧星罗棋布地置着一幢幢别墅,是双拼的设计,对称分为两半。   霍骋说完就进了左边的部分,曾衍之记住门牌号,用房卡刷开了右边的门。   “衍衍你好慢!”听见声响,陈朝誉噔噔噔从楼上小跑下来,接过曾衍之的包。   他絮絮叨叨说着付晗告诉他的信息,通过他的口,曾衍之知道了这一片住着的人都是付晗比较亲近的朋友,其他人被安置在了另一片别墅区。   曾衍之就一个小行李箱,装着洗漱用品,家居服和一套换洗衣物,以及那天买的游泳裤。   整理物品时,曾衍之捏着泳裤光滑的面料想到,那天霍骋买的是长款泳裤,泡温泉穿长款,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每幢别墅都配有一个管家,有需求可以播内线呼叫管家来处理,在曾衍之到达之前,陈朝誉已经和管家见过面了,由于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就先让对方离开了。   别墅里空调开得很足,地上铺了高级毛毯,小冰柜内的饮品食物可以随便拿,对于这种舒适悠闲的环境,换好了老头背心和大短裤的曾衍之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没有半点不适应。   他取了一罐可乐,瘫在一楼的软沙发上向外看。   与大门相对的方向是别墅的另一个落地玻璃门,做成了滑动的形式,可以将自带的庭院和庭院外的山色一览无余。   庭院内有一个小的温泉池,为了照顾不愿意泡大汤的客人而建的,奢侈又体贴。   这座山庄的每个角落,都是钱堆出来的。   感慨着万恶的资本主义,曾衍之想起先前在大堂看见的水牌价,一串数字后面还缀着几个零,真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消费得起的。又想起之前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付晗的邀请,此刻在记忆中竟也有几分不为金钱屈服的傲骨意味。   真好意思这么形容自己啊。   曾衍之深深为自己的不要脸而羞愧了几秒。   也只有几秒。来都来了,不好好享受,何必呢。   可乐的空罐扔在了垃圾桶里,陈朝誉不知道在楼上做什么,曾衍之吹着空调昏昏欲睡。   门铃突然被按响,响了好几声,曾衍之才直起身,光着脚去开门。   “你……”   霍骋想说的话截在了口边。   “进来吧。”   曾衍之把门打开,打着呵欠走回去,盘腿坐到沙发的一边,一点儿包袱都没有。   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   霍骋换了短款的卫衣卫裤,从门口抽了双一次性拖鞋,走到曾衍之面前,带着疑问居高临下地审视。   这不是霍骋第一次见曾衍之的老头套,这种不修边幅的穿着给人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砍袖深V空荡荡的裤筒,露着一身细皮嫩肉。好看的人穿起来就不能说是邋遢了,要叫慵懒。   真该拍下来让数院那些人看看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曾衍之头发微乱,肘杵着膝盖手撑着腮帮,不满霍骋带来的压迫感,对霍骋扬了扬下巴,“坐下说。”   霍骋坐下,上下又扫了一遍,皱起眉,“你出门时把这套换掉。”   “想什么呢,”曾衍之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穿出去。”   他皮肤常年不见光,是有些不健康的冷白,又不爱运动,感觉一下子纤细了很多,霍骋看在眼里,身为Alpha,心底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开始隐隐作祟。   “晚上的聚会是怎么回事?”曾衍之主动问道。   “就是认识一下其他人,但人比较多而且杂,你最好跟紧我。”霍骋严肃道。   “总不能丢了。”曾衍之不觉得人多是什么大问题,但他向来不擅长应付场面,还是决定跟着霍骋。   “能介绍给你的人我会介绍给你,但有的人不值得交往,不需要理会太多。”霍骋一点一点交代事宜,他经历得不少,见过的肮脏事比曾衍之要多。他的本意是让曾衍之享受温泉,但这次的聚会,却也是曾衍之的一次机会。   “但你不能穿成这样去……”最后,霍骋又一次提到曾衍之的穿着,皱着眉,眼睛死死贴在曾衍之的胸口。   “知道了。”霍骋说了不少,曾衍之将一瓶水放进他手中,打断他老妈子似的强调。 第17章   “喝水。”曾衍之主动帮他拧开了瓶盖。   霍骋对于曾衍之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但他没表现出来,就势喝了几口。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想去森林公园里逛一圈吗?一会儿会有观光车来接。”   曾衍之换了个姿势,脚落了地,舒展开两条长腿,抱着手兴致缺缺:“不去。”   山庄的一面和景山景区相连,如果想到景区内参观,有专门的导游陪同,但观光车只送到门口,对爬山毫无兴趣的理科宅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还不如去泡温泉。”曾衍之如是道。   “那就去泡温泉啊。”霍骋说。   曾衍之摆摆手。   原本下午是可以去山庄的森林温泉区泡汤,但曾衍之一时犯懒,想到傍晚还要参加付晗的聚会,倒不如在别墅内休息一阵,养精蓄锐好去面对他不擅长的人际交往。   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够他泡个够。   霍骋看此时眯着眼的曾衍之就像看一只懒洋洋的猫咪,身上冷漠的屏障仿佛消失了,在特定的舒适环境里露出了平易近人的一面,说不定还能让人摸一摸他柔软的毛。   鬼使神差地,霍骋把手伸了出去,悬在曾衍之头顶,曾衍之眼风一扫,淡淡出声:“做什么?”   霍骋手一顿,意识到自己对曾衍之的头发产生了揉一揉的欲望,但此时再收手未免太尴尬,干脆往他发尾顺了顺,才飞快收回手,掩饰般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度:“我看你头发翘起来了,帮你压一压。”   曾衍之奇怪地看着他,霍骋觉得丢份,又不能表现出来,故意也板下脸,反问:“你看什么?”   “你怎么还没回去?”曾衍之不客气地说,“你不是要和付晗去森林公园么。”   ……谁要和付晗去!他是想和曾衍之去,霍骋都快气笑了,而曾衍之不想去也就算了,还对他下逐客令。   霍骋瞪着沙发上的人,曾衍之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皱起眉:“还是说还有其他没交代完的事?”   “没了。”霍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可奈何地起身,颇有些不甘心地强调,“我走了。”   曾衍之吆开猫猫狗狗似的挥挥手,是真的一点儿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门“嘭”地被砸上,曾衍之神经一跳,回想起霍骋出门的背影,有几分萧瑟的意思。   不太明白。   傍晚的聚会在离别墅区有一定距离的会馆里,烧红的云层下掩在青山一角,早已灯火通明。   会馆自带温泉泳池,面朝泳池的半边用透明玻璃筑墙,敞着门沿着泳池边的草地摆满了一桌桌精致的食物。   璀璨灯光下,年龄差不超过十岁的年轻男女有来有往地交谈,青年俊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十分和谐。   年轻人之间的聚会没有特别正式的要求,当然也不是强制参加的,可毕竟是沾了光来的,曾衍之没那么不识趣,来之前换回了一开始穿的休闲套,没什么存在感地混迹在人群里。   他和陈朝誉一同过来,没一会儿就散了,会场里暂时没看见付晗,陈朝誉要去找他。   曾衍之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主动攀谈的欲望,一个人安静地取了一小碟点心,边吃边欣赏这座会馆的金碧辉煌。   “一个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刚坐下,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就来了个男人,酒红色衬衫穿得骚包,开口搭讪的语气听起来活像在夜店里。   曾衍之不适地皱起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男人毫不介意曾衍之的冷漠,自顾自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何成安,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名片。”   并没有听过。曾衍之腹诽,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草草地看了一眼。   佳和集团成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佳和集团他知道,油漆商品的龙头企业,总裁姓何,那么眼前这个人大概是其亲属,沾亲带故地管理着某个子公司。   付晗家里因着利益需求,这次聚会上少不了让他和这一类人来往。   但曾衍之不需要,他起身理了理衣角,带着应付人的礼貌微笑,道:“谢谢,我是F大的学生曾衍之。抱歉了,因为还在读书,所以没有名片。”   何成安还等着曾衍之介绍自己的背景,但迟迟没有等来,只好主动询问:“冒昧问一下,令尊令堂哪里高就?”   “父亲在隔壁省做部门主管,母亲目前自由职业。”自由职业说得比较好听,在这些二世祖眼里就是无业人员。当然也有不少人的母亲是全职太太,但结合曾衍之父亲的职业,必然和这种富裕家庭的全职太太有所不同。   生存条件不知差了多少倍。   何成安看曾衍之的眼神一下子多了几分轻蔑。   曾衍之不傻,任由何成安误会,他巴不得何成安当下就对他失去兴趣赶紧走人,没想到何成安眼珠一转,只差没把没安好心写脸上。   何成安又摆出一副热情的样子,直接往曾衍之身边坐,招呼道:“小曾啊,我比你大几岁,就自认一个哥哥。来来来,坐,别拘束。”   还哥哥,真是厚颜无耻。曾衍之皮笑肉不笑,忍着怒意让开身,假笑道:“抱歉何先生,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得过去了。”   何成安没打算放过他,拉住他的手腕就想把他往怀里带,“不急这一会儿。能得到付少的邀请,想必你也是个有才之人。什么时候毕业啊?学什么专业?现在工作不好找,不过哥哥这儿职位还有得空,正需要一些人才,今晚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要是合适,哥哥不会亏待你。”   这话就说得直白了,没关系可搭,把人骗上床也不错。曾衍之不傻,这种油腻的信号令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挣开对方的手,却反被握得死紧,对方甚至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释放出一股淡淡的信息素来勾引他。   曾衍之本就对气味敏感,闻见这股味道只觉得想吐,这是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冲得刺鼻,他耐着最后一丝性子,寒声道:“何先生,请自重。”   “没必要这么激动吧?”何成安的笑意不减,语气却冷了几分,甚至多放了信息素以压制曾衍之,“你们大学生还没入社会,最是自视清高。我不搞强迫人那一套,但比我好说话的人可没有几个。”   “那就请您先放开手。”曾衍之被他这副惺惺作态给恶心到了,要是对方再不放开,他不介意当场撕破脸皮。   僵持着,一个人猛然冲过来拍开何成安的手,何成安正要发作,看谁这么不识好歹,就见姜家小公子红着眼,盛怒直白地写在脸上。   何成安立马换了个脸色,讨好笑着,“原来是姜小少爷,这位曾先生是您的朋友?”   “没错。”姜恪也把曾衍之护在身后,恶狠狠盯着何成安,讥讽道:“我记得何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吧?看来何老爷子在您出门前没再交代一次。”   何家二少爷不学无术,私生活混乱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一家子公司都快被他挥霍空了,也不见整出点什么名堂来。对于这样的人,别人也只是碍着何氏的面子与他做个点头之交。   付晗发的邀请函本是给何家大少爷,但何老爷子对这个二儿子还抱着点期望,要他趁这次机会多结识点人,最好能在这些人身上学点真材实料。不得不说,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也只在自己儿子身上才抱着不切实际的天真。   姜家来头比何家大得多,姜恪也还小,即使知道些人情世故,也不太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不知何成安将这次被他落面子记在了心里,对着何成安悻悻离开的身影嘲讽一笑,转身安抚曾衍之,“曾老师,你别理他,他就是个渣滓,看你落单才来缠着你的。”   没了讨厌的气味,曾衍之一下松懈下来,勾了勾唇,看着大男孩不由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大哥一起来的。”姜恪也挠着头发,少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小声地指了指不远处穿了一身休闲西装的男人:“就那个,看起来能冻死人的面瘫。”   “怎么这样说你哥哥。”曾衍之不由失笑,轻轻拍了拍姜恪也的肩,“刚才谢谢你。”   “别客气。”姜恪也满心都是见到暗恋对象的欢喜,“我原本不太想来的,只当得个泡温泉的机会,没想到能见到老师。老师呢?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嗯。”曾衍之环视一周,没看到陈朝誉,却是看到同样一身休闲服的霍骋。   霍骋端着一杯香槟,视线漫无目的地逡巡,似乎寻找着什么人,最终一停,和曾衍之对视上。   隔得远,曾衍之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确定霍骋是不是在看他,虚虚抬了下手,就见霍骋周身气场陡然一变,怒气冲冲地直冲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霍骋对着姜恪也凶道。   姜恪也一头问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霍骋。   他弱弱地反问:“我不能在这儿吗……?”   霍骋剜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哥找你,你快过去吧。”   “噢……好。”姜恪也很怵霍骋,对曾衍之抱歉地笑了笑,又收到霍骋的瞪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往自己哥哥那边走去。   曾衍之不明所以,“你刚刚和他哥哥说话了吗?”   “没有。”霍骋冷硬地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姜恪也的哥哥在找他?   曾衍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霍骋拉着出了会馆门,来到泳池边。   “吃点东西,一会儿带你去见人。”霍骋说着,环手等在一旁,曾衍之依言取了个小碟,重新装了几块饼干,见状,霍骋不满道:“你是小鸡胃?就吃这么点?”   “你怎么什么都管。”曾衍之无语地抬手塞了块饼干到霍骋嘴里,“别丧着脸,好好的聚会你看着却像去赴葬。”   这个塞东西的动作其实是投喂陈朝誉养出来的习惯,在寝室里时,曾衍之每次受不了陈朝誉的叭叭,就往他嘴里塞东西。   霍骋被他这么一塞,嘴堵住了,心却跳起来。看见姜恪也往曾衍之身边凑的不爽也淡了。   他把嘴里的饼干嚼嚼吃下去,心想,得和付晗说一声,这饼干也太甜了。   不像话。 第18章   曾衍之吃得慢悠悠的,还接了杯果汁小口地喝,眼见姜恪也要从他哥哥身边走开,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人的样子,霍骋默不作声地牵起曾衍之往遮挡物多的方向走去。   曾衍之顺手把小碟放到路过的回收处,以为霍骋要带他见人。直到站定,却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对偏僻,人很少,而霍骋面色不善,像是在跟谁赌气。   “怎么了?”   霍骋别开眼,“没什么。”   曾衍之一点也不相信,他想了想,猜测道:“你和姜恪也之间是不是有矛盾?”   “没有。”霍骋斩钉截铁道。   过了几秒,又补充道:“你少和他来往,他是个Alpha。”   曾衍之失笑,“你不也是个Alpha。”   霍骋张了张口,想辩解自己不一样,但他蓦然意识到,他的情感和姜恪也并没有差多少,只能把话咽下,懊恼地握紧了拳。   “反正是为了你好。”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一双狭长的目危险地眯起,看向曾衍之时带了些狠厉,“难道,你喜欢那个傻小子?”   越说越不讲理了,曾衍之懒得和他多言,摆摆手道,“不是说要带我见人吗?见谁,你的朋友?”   霍骋这才记起找曾衍之的目的,他稍稍打量曾衍之,满意彼此相似的款式,不枉费他特意找了身黑色的休闲服换上。   “你跟好我,我现在带你去见的是J大最年轻的教授,他手里有很多与F大数院合作的项目,而且他打算集结一些年轻的学生,在香城培养一个年轻的科研团队。”   霍骋走在前方,一边向曾衍之解释,视线锁定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作为教授来说确实很年轻。   曾衍之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号人物的信息,他认识这人,姓杨名应,上过科技时代的杂志封面。   杨教授刚和人结束一番谈话,转了个身,正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杨教授。”霍骋主动开口叫住对方,面上少见地带了点虚伪的皮笑肉不笑,向那位副教授举了举杯。   “霍家小少爷,好久不见啊。”杨教授笑得十分平易近人,两人之间有种熟稔的气场。   霍骋难得表现出这种松弛又紧绷的模样,曾衍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换上老师喜欢的笑容,上前一步在霍骋身边站定,“杨教授您好,久仰大名。”   杨应这才注意到霍骋身边的曾衍之,面上不掩好奇,“这位是……”   曾衍之刚准备自我介绍,霍骋抬起手搭在曾衍之肩上也准备给他介绍,杨应一看,恍然大悟般笑道:“霍骋谈恋爱啦!”   霍骋的脸顷刻间浮起一层红,连忙否认,“不是!你别乱猜!”   杨应“哦”了一声,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笑眯眯地对曾衍之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曾衍之。”霍骋抢答。   杨应不理霍骋,继续问:“和霍骋相处有压力吧?”   “刚开始是有些。”曾衍之实话实说,不明白杨应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总觉得对话的发展有些奇怪。   “他就这样,但本质是个好孩子。”杨应揶揄地瞥了眼霍骋,“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亲近的人是……”   “停停停,”霍骋连忙在杨应说出不得了的话之前打断,“我带他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他懊恼地瞪了一眼杨应,后者笑得无辜,眼神里含着洞悉一切的促狭,半晌,终于放过霍骋回归正题:“是为了什么项目吗?”   “算也不算。”霍骋松了一口气,没打算在这时候被别人抢先摊牌,直奔主题道:“曾衍之是我们学校数院的优秀学生,跟我一级,你要是缺人都可以叫他。”   “F大数院……”杨应沉吟片刻,“你是董教授的学生吧?”   曾衍之点点头。   杨应了然,“董教授今年和我们没有特别大的合作项目,不过你可以先加我一个微信,如果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来观摩。”   在霍骋的瞪视下,杨应和曾衍之互扫了二维码,杨应冲霍骋晃晃亮着的手机屏幕,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小朋友的。”   他侧过身,拍拍曾衍之的肩,“小朋友也要好好学习呀。”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这家伙学起来比谁都用功。”霍骋放下心来,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   杨应看在眼里,挑了挑眉,“研究生有没有意向来J大?我们数学系不比F大差喔?”   “喂,没必要吧?你不是有姜慎决了吗?”霍骋瞬间拉下脸来,尽管F大和J大同在大学城,但隔壁院和隔壁校的距离差得还是有些远的。   霍骋可没打算谈异地恋。   曾衍之似懂非懂,没看出两人间的暗潮汹涌,郑重地回答:“我会考虑的。”   “你考虑你……算了,以后再说。”霍骋用眼刀赶人,杨应不动如山,和曾衍之碰了碰杯,“保持联系。”   “嗯,谢谢教授。”曾衍之抿了口霍骋提前塞给他的香槟。   杨应看得明明白白,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这个杨教授挺风趣的。”曾衍之酝酿了一会儿,挑了个褒义的词感叹道。   “你别被他这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骗了。”霍骋没好气道,“他这人情商很高,看起来无害其实一肚子坏水。”   “你们很熟?”   “他父母是霍氏的核心技术人员,以前住在我家隔壁,后来换了个小区,但是一直有联系。”霍骋撇了撇嘴,“姜慎决,也就是姜恪也他哥,就是他的直系学生。前两天刚回来。”   前两天刚回来,曾衍之抓住关键,杨应去国外进修的事报纸上有登,但他回国却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霍骋把他介绍给杨应认识,可见霍骋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   霍骋又带着他见了几个不同领域的人才,将曾衍之介绍给他们认识。霍骋背后站着霍氏,曾衍之无异于沾了这个名号的光,得到了一笔不小的人脉财富。   曾衍之默默记下霍骋的好意,打算回去再好好思考一番,自己该怎么还这份情义。   期间姜恪也不止一次想寻回曾衍之,被霍骋要么避开要么直接以“忙”打发,姜恪也委屈得不行,找到自己大哥抱怨,“哥,你说霍哥是不是讨厌我啊?我是哪里惹了他吗?”   姜慎决看着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弟弟,十分冷漠地说:“不准早恋。”   姜恪也噎了一下,装傻:“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没有早恋啊……”   姜慎决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言下之意,他早就调查过曾衍之的资料了。弟弟突然变得勤奋好学,自然是有外力原因,姜慎决不可能不去了解,再结合姜恪也的动态,一目了然。   姜家是世家,向来讲究门第,长子的人生轨迹早已安排好了,对待次子虽没有那么严苛,但也不是随便就能决定自己的恋爱对象的。   姜恪也愣住,讷讷地看着视线里终于停住的霍骋和曾衍之。他看见霍骋不露声色护着曾衍之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红了眼追问:“那么霍哥呢?霍家就允许他和曾老师谈恋爱吗?”   姜慎决叹了口气,手掌轻轻覆上姜恪也的发顶,揉了揉,冰冷的眸子里终于带了一丝无奈的温柔,“霍家是霍家,姜家是姜家。小恪,你应该懂事了。”   付晗作为东道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的聚会,曾衍之觉得自己只看到他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人之间,然而直到聚会结束,期间都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   当然霍骋也没有去找付晗,他全程陪在曾衍之身边,一起回的别墅。   “你不用等付晗吗?”曾衍之站在别墅门口问。   “不用,他还有事要处理。”霍骋站在曾衍之面前,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辉,冷淡而不可侵犯。   但他一动,这种隔阂感就破碎了,他冷不丁伸手捏了捏曾衍之的脸,被曾衍之一掌拍开,“你别动手动脚的,酒喝多了吗?”   “或许吧。”霍骋坦然地说,“想就这么做了。”   “你还真是自我。”曾衍之没觉得生气,他的心态与初识时大不相同,竟然没觉得有多反感。   霍骋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对他露出一个笑,曾衍之是第一次看见霍骋如此放松的笑,一时有些恍神,就听霍骋道:“你看月亮。”   上弦月,如银钩。   今晚月色真美。   曾衍之试探接道:“嗯……?挺明亮的。”   霍骋刷地收回笑容,咬牙切齿道:“你回去睡觉吧!晚安!”   说罢,进屋摔门。   曾衍之站在门口,再次抬头看了眼月亮。   半晌,他释然地笑笑,回了房间。   月色很美。 第19章   第二天就完全是自由活动了。既然是来温泉山庄,那当然是要泡温泉的。曾衍之本想叫上陈朝誉一起,但从昨晚上开始,陈朝誉就没有回过别墅,曾衍之给他发消息,他只说自己和付晗在一起,没事,让曾衍之不用担心。   于是曾衍之便不管他了,睡饱后独自带上游泳裤来到了温泉区。   在入温泉区前,要先经过专门的场馆换下衣物,喷上专门的阻隔剂,拿取消毒毛巾之类的物品。馆内被分成几个区域供不同性别的顾客使用,每位入场顾客会拿到一个密码手牌,对应上面的编号可以找到储物柜放置衣物,十分安全方便。   曾衍之将手牌套在手腕上,喷好阻隔剂,抱着服务员给他的毛巾在指引下找到自己储物柜所在的区间。   由于时间尚早,来泡温泉的人屈指可数。曾衍之的储物柜在最里面一间,一路走过去也只看到了一位付晗的客人在换衣服。   这正好合了曾衍之的心意,他慢悠悠地换下常服,穿上游泳裤,游泳裤的弹性很好,既贴合身体的曲线又不会有紧绷的感觉,所以贵也是有贵的道理的。   他低下头用手指勾着边缘微作调整,觉得没有异样的感觉后便披上大毛巾准备进入温泉区。   刚把柜子关上,莫名感觉到从侧方有一股视线在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曾衍之倏然回头,看见一个人影几乎是同一时间缩回了另一边的区域里。   他蹙起眉,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毛巾,镇定地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去。   还差几步到那个区域,那人却主动走出来了,脸上带着泰然自若的微笑,半是惊喜地和曾衍之打招呼,“曾学长!你也来泡温泉呀。”   好像刚刚偷窥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曾衍之没有揭穿他,疏离地点了点头,“嗯。”   像是没有察觉到曾衍之的冷淡,他亲热地挨近曾衍之,要去挽他的手,被曾衍之不留情面地躲开了。   曾衍之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拒绝道:“戴学弟,我不习惯有人随便碰我,抱歉。”   甜美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戴霖很快掩饰过去,“对不起啦学长,我之后会注意的。你是要去泡温泉吧?我们一起去?”   “不顺路,抱歉。”曾衍之连借口都懒得想,直接敷衍过去,越过戴霖往出口走去。   自从篮球联赛结束后,曾衍之都差不多要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他清楚戴霖对霍骋的爱慕之情,所以对被和霍骋走得很近的人自然而然抱有敌意。   只是他想不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装得那么虚情假意,逼自己做出一副想和讨厌的人关系很好的模样。   多累啊。   曾衍之感慨一番,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着眼于眼前大片的温泉池上。   景山温泉是以森林温泉为主打营业的,大大小小的温泉池掩在树林中,一眼看不到头。面积最广的区域都是混浴,只有小部分专门的区域是分开泡的汤池。   其中一个大池中有人在泡了,仰面靠池,额头上覆着一块毛巾,看见曾衍之走近,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对方没有主动搭讪的意思,曾衍之更不可能有,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找了另一边的位置,取下毛巾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才伸出腿试探地浸进水中,慢慢地沉下//身将整个身体泡进温泉里。   被温泉水完全包裹住身体的那一刻,曾衍之忍不住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之前所有潜在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惬意和放松。   这就是温泉的魅力。   曾衍之没把手机带进场,便一边安静地泡温泉,一边百无聊赖观察四周。在场的客人都算是受到付晗邀请的人,尽管仍有许多昨晚没注意到的生面孔,但总得来说教养都是不错的。   就比如对面那个人。   没过多久,大概是伴侣之类的人来到了对面那人的身边,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讲话,声音不大,听不真切,偶尔有一些亲昵的举动,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传递出来绵绵爱意。   不同于付晗和陈朝誉的高调,那是另一种更为长久的相处才能养出来的默契。   曾衍之移开眼,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没想到这一别开视线,却看到了另一对情侣。   身形颀长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Alpha,而他身边的卷发女子穿着嫩粉色的比基尼,看起来又乖又性感,抱着男人的手娇俏的笑着,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就是男人眼熟得有些过分。   曾衍之眯起眼,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戴眼镜看走眼了。   那男人,长得姓付名晗。   温泉池面水蒸气弥漫朦胧,付晗并没有注意到曾衍之,带着女孩儿一路说笑着从大池边走过,往森林更深处去。   虽然看到了付晗和别人在一起,但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什么青梅竹马甚至是表亲一类的人,这样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不可能。   曾衍之深深地看着那个方向,难得想要多管闲事去问一问陈朝誉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他起身,同一侧不远处有人坐了下来,直接解答了曾衍之一半的疑惑。   “付少还挺有心,大清早带未婚妻泡温泉。”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姗姗来迟,就是专门去接未婚妻来了。”这是戴霖的声音。   曾衍之转头看过去,戴霖依偎进陌生男人怀里,闲聊般和男人说着关于付晗和他的未婚妻的事。   “毕竟付少也要到继承家业的时候了,婚姻对象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戴霖说,“魏家的掌上明珠,刚留学回来,和付家算是门当户对。”   男人笑了两声,屈指勾了勾戴霖的鼻子,“那我要是娶你,是不是高攀了?”   戴霖轻哼一声,并不回答,意有所指地说:“有的人总以为自己能攀上豪门,从此麻雀变凤凰,这是不可能的事。”   男人也不生气,笑着揉了揉戴霖的头发,“你等我两年,我肯定能把我家的事业做得更大,就不算高攀了。”   戴霖拂开他的手,语气娇嗔,“娶我可不容易,至少要做到霍氏那样我才嫁。”   “好好好,我努力。”男人好脾气地应下,大概是觉得这只是戴霖的撒娇。   曾衍之没兴趣继续看戴霖表演,起身打算赶紧回去看看陈朝誉。他站起来,水簌簌从他身上滚落,沿着笔直修长的大腿滑出一道道水痕。   男人和戴霖离得近,听见声音下意识看过来,曾衍之虽然瘦,但瘦得匀称,他不知道自己买的泳裤很好的将他屁股的线条勾勒出来,甚至于在两侧隐隐有一笔像是故意用笔刻画似的偏光,托起两瓣臀//肉。肉不算多,但意外的翘,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看得人血脉偾张。   对此曾衍之毫不自知,披上毛巾转身离去,只余下//身后Alpha戛然而止的声音和目光的追随。   戴霖的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嫉恨。他快恨死曾衍之了,除了家世,不管在什么方面都稳稳地压着他一头,甚至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Alpha在看见曾衍之故作清纯的样子后都能被吸引去目光。   他戴霖哪里不如曾衍之了?   戴霖一口白牙差点咬碎,他不高兴地拍了下水面,“那个Omega有那么好看?”   Alpha这才回神,连忙软声哄他,“没有的事,只是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他是谁?”   “一个蹭了邀请函的小角色罢了。”戴霖忽然扬起一抹笑,没错,尽管现在曾衍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霍骋为他着迷不已,但他绝不可能嫁入霍家,就凭他那乱七八糟的家庭情况,已经完全输给他戴霖了。   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曾衍之怎么样啊。   想通了这一点,戴霖通体舒畅起来,连带着看面前这个傻乎乎的Alpha都顺眼了许多,难得真情实意享受起Alpha的奉承与服务来。   霍骋穿着游泳裤,套了一件浴袍,匆匆进入温泉区。他听人说曾衍之早就来泡温泉了,心下烦躁不已。   怎么都不叫上他呢?明明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不错了啊。   目光犀利地扫视一圈,在温泉大池中你侬我侬的两对情侣身上停留了一秒,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Omega是戴霖,寻找曾衍之的同时松了口气。   这烦人的学弟终于有对象了,就不会再在学校里缠着他问东问西聊些有的没的了吧?   上周没能和曾衍之有相处的时间,就是因为课余都被这个学弟缠上了,烦得要死。   现在好了,他可以专心地想办法怎么让曾衍之成为自己的人了。   挺好。 第20章   出于严谨,曾衍之决定再去看看付晗那边的情况。   他沿着付晗带未婚妻走过的方向走去,终于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池子看见了戏水的两个人。   那汤是深红粉色的,加入了玫瑰花瓣,一看便是女生偏爱的类型,料想付晗大概不是故意掩人耳目才来到这个位置,毕竟除了他和陈朝誉,似乎其他人都知道他未婚妻的存在。   那么陈朝誉算是什么呢?一个富家公子在未婚妻出国期间聊以慰藉的解闷对象?   一想到这种可能,曾衍之沉下脸来,脚已经迈出一步,又停下,仔细思考起如何替自己唯一的挚友讨个说法。   蓦地被人从后边拉住了手臂,曾衍之回身,就看见霍骋青着脸,像是处在爆发的边缘。   “你怎么穿着泳裤到处乱跑?”霍骋斥道,与此同时还将手里的大毛巾往曾衍之身上一罩,裹得严严实实。   “我不穿泳裤难道裸奔?”身上顿时一暖,但曾衍之听得来火,反呛回去,满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还是别人又戳到霍骋哪根神经,刚见面就摆脸色来找茬。   “那你穿这种泳裤想做什么?”   “你是我父母?管这么多?”曾衍之本就处于心烦意乱之中,此时更是觉得霍骋简直不可理喻,“我泳裤挺好的,我穿哪种是我喜欢,和你有关系吗?”   霍骋磨了磨牙,没法反驳。   天知道他从背后看到曾衍之的偏光泳裤随着他走路勾出臀部线条时,因为画面冲击感过强,差点当场升旗。   紧随而来的就是愤怒,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还好现在人少,否则这一路岂不是被多少垃圾看了去?   曾衍之甩开霍骋就要把身上的毛巾扒下来,霍骋伸手拦下,忍了忍脾气,换了个话题:“你是来找付晗的吧?”   “你知道他俩的事?”曾衍之不问霍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立刻抓着自己想知道的问。他没有压低声音,不过因为离汤池还有些距离,那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霍骋点了点头,“付晗家的情况有点复杂,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   “我对付晗的事没兴趣,陈朝誉一晚上没回去,他在哪儿?”曾衍之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环着手脚尖不自觉地碾着地面。   对那个小O倒是真上心。霍骋腹诽,触到曾衍之的情绪,不满地撇撇嘴,开始连曾衍之唯一的朋友也嫉妒上了,低“啧”一声,干脆拉着他直接走到付晗和魏小姐旁边。   池子里的两人正聊到兴处,付晗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魏小姐掩面笑个不停,两人压根没注意到池边来了两个人。霍骋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让一让。”   笑声一顿,付晗和魏小姐循声看过来。   魏小姐显然是认识霍骋的,见是他,二话不说推着付晗往旁边坐了些,给霍骋让出临口的位置。   她自来熟地笑着打趣:“传说中的霍少竟然也中意玫瑰池?”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还是和付晗一样,是为了陪某个人才过来的?”   “差不多吧。”霍骋牵着曾衍之下水,往他们面前一坐,对付晗道:“还不介绍一下?”   曾衍之淡淡瞥过付晗。   面对曾衍之凌厉质问的目光,付晗坦然自若,将手摊向两人,道:“魏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霍骋,脾气不太好。你出国得早,应该是第一次见他本人。这位是曾衍之,我们的大学同学。”脾气同样也不太好。   “也是霍少喜欢的人?”魏蔚杏眼一转,声音很轻地补充,只有在场的四个人能听到。   “呃……”付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否认。   曾衍之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霍骋注意到了,赶紧开口:“关你屁事。”   付晗眉梢一跳,笑容差点裂了,连忙小心翼翼去观察魏蔚表情,发现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稍微松了一口气。他面上笑容依旧无懈可击,把指向换到自己这边,“这是魏蔚,魏家千金,也是付家钦定的准儿媳。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前天刚回来。”   “你们好。”魏蔚大大方方伸出手,霍骋虽然没有很情愿,但还是看在付晗面子上握了一下,正准备找个借口帮曾衍之挡回去,曾衍之已经伸出了手。   魏蔚又和他握了握,很快松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天真可爱。   她显然不是一般人,交换过名字大概就被她划入了可以交往的范畴,热络地邀请曾衍之加入他们之前的话题,“我刚刚在和付晗聊大多数Alpha的择偶标准。”她把付晗和霍骋都打量一遍,糯声问:“衍之你觉得这些大Alpha们比较喜欢哪一种?”   “……魏小姐这样的就很好。”曾衍之不想聊这么无聊的话题,而且魏蔚凑得太近了,他不动声色把屁股往后挪了一点,却撞到了霍骋的手臂,霍骋自发心领神会开口说:“我觉得要聪明独立的。”   “哦?霍少的意思就是我不够聪明独立?”魏蔚立刻曲解道。   付晗连忙:“他的意思是,像魏蔚和曾衍之你们这样聪明独立的。”   曾衍之:“……”   霍骋:“还要高个子。”   魏蔚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我身高一米六七,在女性Omega里面算是比较高的了。对不对,付晗?”   不等付晗开口,霍骋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些骄傲,“我喜欢的人怎么都得一米七五以上。”   曾衍之:“……”   付晗无语,“霍少,魏蔚是我的未婚妻。”言下之意你跟她较什么劲儿。   霍骋冷哼,魏蔚却很高兴,“但是我很羡慕衍之呀,腿又长又直,瘦但屁股还有肉,而且意外的翘。如果我是Alpha,我一定努力追他。”   霍骋倏地把视线投向魏蔚,眼神含刀,像要杀人。   魏蔚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这时,曾衍之却说话了,“谢谢。你也很性感,长卷发很漂亮。不过我认为短发卷毛也不错。”   付晗:“……”   “你说得对。”魏蔚点点头。   付晗:“……”   气氛一时冷了下去。   曾衍之干脆在池子里叠起腿,腰背挺得很直,硬生生将温泉泡出了谈判桌的感觉,他道:“我虽然不能以自我的眼光来断定Alpha喜欢什么样的伴侣,但作为一个Omega,我却知道朝三暮四的人不可相信。当然,这一点与他的性别无关,更与家世无关。”   付晗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被曾衍之骂了,无奈地对着霍骋挤了挤眼,霍骋假装看不见,却因为这话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在曾衍之心里,算不算什么朝三暮四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魏蔚颇有同感地点点头,“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就算有问题,我也会用非常温柔的办法及时把他纠正过来。”   魏蔚笑得依旧很甜美,她只在非常温柔四个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在场两位Alpha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曾衍之也勾起笑容,“那就好。”他不再多做纠缠,转而问付晗道:“我有一个朋友说想到处走走看看,付少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付晗顶着魏蔚笑眯眯的目光,硬着头皮道:“纪念石那边挺不错的,附近也有歇脚的小馆,走累了可以直接入住。不过山上风大,注意冷暖。”   “知道了。谢谢付少。”曾衍之站起身,“那么我就先失陪了,再见。”   曾衍之一步步顺着台阶上岸,霍骋也想走,听见魏蔚和付晗说:“衍之还没有对象吧?我看他还没被人标记过,这么好的Omega,得找机会给他介绍个好Alpha才行。”   霍骋旋过身,语气不善森冷道:“不劳魏小姐费心。”   魏蔚白皙的手指撩起面前的水花,她不看霍骋,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喜欢是一瞬间的事,没有感情,努力再多也是徒劳。”   霍骋:“……看来魏小姐理解得很深,但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来指教。”将话扔下,冷笑一声,追着曾衍之而去。   曾衍之在大池边又被霍骋从背后拽住了手臂。他回头,没好气道:“还有事?”   霍骋张了张口,一贯的霸道没能收敛几分,“你要去找陈朝誉?我陪你去。”   “你去干嘛?”曾衍之无语,“没必要。你好好泡温泉。”   霍骋顿时怒道:“你是装傻的吗?老子是专门过来找你的,温泉我什么时候不能泡?”   曾衍之闻言,一时怔在原地,甚至有了几分逃跑的冲动。他心想,难道霍骋这就要捅破纸窗了?   好在霍骋还没莽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表白,他自知再说下去又要吵起来,偏过头不再看曾衍之,“行,不跟你,只是老子也要去纪念石。”   “随你的便。”曾衍之抽出手臂,面上多了几分冷淡。   大池那边的水声哗啦啦的,在霍骋和曾衍之较劲的时候,一人直直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听到他们后半段话,笑道:“霍少你们也要去纪念石?我和我对象也想去,不如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   霍骋看了一眼来人,记得是某个小企业的公子哥,也是戴霖的现任。   想到戴霖,他忍不住一阵被纠缠过度的恶寒,脸色不佳地拒绝,“没空。”一抬头越过那人,就见后方戴霖躲在一块火山石后,正急切地望着这边。   曾衍之早就想走了,这个人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刚一转身,霍骋顺势就揽上了他的肩膀,趁机和他一起离开。   多待一秒的心情都没有。   那人只得悻悻而归,重新回温泉池中将戴霖搂住,抱怨道:“这个霍少也太难接近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你配吗?”戴霖嗤笑道,“我早就跟你说别去了,你不听,白给人落了脸色。你没跟他提我吧?”   “没。我不就是看看能不能搭上霍家的线嘛,搭上了对你也有好处啊,你至于这么数落我?”那人也听出戴霖话中的几分意思了,他不傻,虽然对戴霖有几分真心,但也不是随便被一个Omega当做消遣的对象的。即使戴霖家的背景比他好上那么几分,但只是一个戴家的三儿子,事实上戴霖在戴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否则不会连付晗的邀请函都没有。   “霍少对他那个小情儿宠得厉害,我建议你不要想太多。”   “你什么意思?”戴霖推开他,脸色难看。   “什么意思还用我说?”那人伸手抚摸了一把戴霖的腰身,“我不介意情人有白月光,但也别太恃宠而骄。”   “情人?”戴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觉得我戴霖缺人?答应和你在一起是给你面子,你才别太自以为是了。”   那人笑出了声,“我算是你的追求者中比较优秀的了吧?还是说,戴先生的志向远大,想做霍家的儿媳妇?”   “住口!”被人戳中心思,戴霖恼羞成怒,他深喘两下,再没有了丁点儿之前的甜美,“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好一个好聚好散。”那人嘲讽一笑,“行,如你所愿。”   戴霖立刻退到一边,面色嫌恶,好像靠近他一点都是难以忍受的事。   那人见他变脸似的态度,与之前腻在他怀里的模样相差甚远,反而平静了,倚靠在池边语气淡然:“看在之前还有过一段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永远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做跳梁小丑。”   戴霖气笑了,并不接受,“咱们走着瞧。” 第21章   从温泉区出来,曾衍之直往纪念石那边走。   大概是知道他心情差,霍骋没有再挨着他,只是隔了些距离在他身后稳稳跟着。   纪念石作为景山公园一大特色景点,向来受游客的欢迎。因为是在景区里,而景区是对外开放的,所以此时除了少许温泉山庄入住的客人,还有很多来景山公园游玩的游客。   人一多,空气的成分就变得复杂起来,因情绪或是运动溢出的信息素弥漫在空气中,虽说多数人都喷了阻隔剂,Omega在外出前都会被要求吃抑制剂,不会引起生理反应,但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是有些微妙,令曾衍之呼吸都快要成了一种负担。   他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皱着眉从人少的空隙往前挤,然而总有停驻的游客将过道挡去大半,且因为人多,有人的手不知是有意无意,会在不经意间从他身上擦碰过去。   又一个人的手指蹭过他的裤腿,将短裤下摆勾起一寸,在膝上露出的一小片光滑的皮肤上蹭了蹭。   曾衍之霎时一阵恶寒,抬手狠狠掸下被碰过的地方,回头却没发现任何行踪可疑的人,只得抿唇忍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谩骂。   “喂,你刚刚碰了他好几次对吧?”   心烦意乱之时,却传来了落后于他几步之外的霍骋暴怒的声音。曾衍之抬眸,就见霍骋正捏着一个Alpha的手臂,目露凶光。   “你干嘛?有病吗?”那人挣扎着并不承认。   “你还不承认?”霍骋的脸色又可见的黑了几分,手上更为用力地将那人手臂往后掰去,大有对方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要将那人的手拧断的气势。   四周的游客自觉地让出一个空间,被压制着的Alpha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连忙叫喊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他血口喷人?快帮忙啊!”   霍骋环视一圈,没有人敢出声,曾衍之拨开人上前,那人立马转向他说,“人这么多,相互擦碰是常有的事,我可没有故意摸你!”   没了镜片遮挡,曾衍之目光冷冽,居高临下反问:“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他口中说的‘他’就是指我呢?”   那人顿时收声,哑口无言。   随着曾衍之话音落下,只听“喀啦”一声,接着便是Alpha爆发出来的尖叫。霍骋松了手,把人往地上一扔,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手滑。”   手滑卸了人一条手臂。   周围响起议论声,霍骋又再次环视一圈,围观的人立刻走动起来,假装无事发生。   躺在地上的Alpha哀嚎着,霍骋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和他打过招呼,把人带走了。   曾衍之淡然地目睹了这一切,待霍骋处理好后才回身继续向目的地走。   身后隐隐飘来了强势而久违的奶香。霍骋满脸的凶意没有收起来,全是对着周围那些人,尤其是几个一看就单身没对象的Alpha。   他阴着脸迈开长腿靠近了曾衍之,控制着信息素的外放,霸道地把曾衍之圈在一个范围中,不让其他A或O靠近。至于Beta们,则碍于霍骋表现出来的凶意没再那么不长眼色去招惹。   被牛奶味信息素包围的曾衍之脸就莫名有些发烫,他故作镇定不去看霍骋,也没让他离自己远点儿,只把后脑勺留给背后强大的Alpha。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霍骋在为他保驾护航。   后面就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纪念石景区。纪念石是一段壁崖底端磨出的树化玉,它其实不叫纪念石,甚至有一个十分少女的名字——情人玉。   传说是古时候一对年轻夫妇经历磨难,寻找到了世外桃源的入口,那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夫妻彼此,他们在里面相扶到老,但为了出去的子孙能够寻回来,便在入口处种了一棵苍天大树,树木历经风霜,树干逐渐化为石玉,守护着这一方净土。   如果有情侣来这里一起摸摸石玉表面,往后就能和彼此像是生活在桃源一样,白头偕老,所以这块树化玉就被取名为情人玉了。   听着其他旅行团导游的解说,曾衍之默不作声地按下鸡皮疙瘩,觉得景区为了宣传真是什么矫情的故事都编得出来。当地人之所以都叫它纪念石,就是因为知道它是为了纪念景山公园的建立而专门打磨出来的,石玉是天然石玉,加工是人为加工。   但依然有小情侣络绎不绝地来此祈求祝福,不得不承认,爱情果然是能让人智商下降的东西。   纪念石旁边的不远处,就是付晗所说的歇脚的小馆了。陈朝誉大概率就在那里面。   既然霍骋已经跟来了,还帮他解决了麻烦,曾衍之也不好就此把他扔在身后不管了,正打算问一问霍骋的安排,就发现这个高大的Alpha正透过他看向后方的纪念石,那边的情侣们正排队将手放在石玉表面。霍骋眼里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   曾衍之在心里缓缓打下一个问号。霍骋这么少女的吗?   “如果你想摸一摸那块石头,你可以去。”曾衍之好意说道,但他是不会陪他去的。   霍骋把视线一收,平静又果断地拒绝:“不用。走吧。”   或许是他意会错了,曾衍之想。   歇脚小馆也是温泉山庄的产业,原本只提供钟点房服务,但若是付晗想要一间来住上一两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曾衍之找到陈朝誉时,对方正坐在歇脚小馆靠窗的位置吃着甜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霍骋给他们腾出说话的私人空间,要了杯咖啡,寻了个不远的位置坐下。他则走上前去敲敲桌面,把陈朝誉的神唤回来。   “衍衍,你怎么在这里?”   不理会陈朝誉瞬间挂上的笑容,曾衍之坐到对面,单刀直入地询问:“你和付晗之间,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问题?没有啊。”   “那你知道他未婚妻的事吗?”曾衍之一眼识破他的强颜欢笑,指了指他手里握着的小叉子,“别再弄你的蛋糕了,都被你戳坏了。”   陈朝誉在一瞬间泄气地弓下了背,露出了内心的萎靡,“衍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付晗在酒会前就让他来纪念石的小馆等他,一直到酒会结束才露了个面,向他坦白自己有未婚妻的事情。由于时间很紧,付晗只跟他说情况特殊,答应之后会来跟他解释,希望他原谅他在这两天内不能和他同行了。   陈朝誉五味杂陈,只能先应了。然后付晗就一直没有过来,陈朝誉不好给他发信息,面对曾衍之的询问,也只能先报个平安。   他一直在小馆内等付晗来,没想到等来了曾衍之。   曾衍之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骂他,考虑了一秒,决定还是对他凶一点来得比较习惯。   “你是不是傻?啊?”   陈朝誉往座椅里缩了缩。   “他不给你解释,你自己像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躲正宫似的在这里住了一晚,你怎不会先回别墅呢?”   “我怕给付晗添麻烦……”陈朝誉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   “回别墅就是给他添麻烦?客人那么多,难道就你一个住别墅?”曾衍之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招了招,“霍骋,你过来。”   陈朝誉瞪大眼,看霍骋在曾衍之呼唤下面无表情地站到曾衍之身边。   霍骋语气并不温和,“干嘛。”   “昨晚付晗回去了吗?”曾衍之问。   “没。”   曾衍之又转回来,冷笑一声,“听见没有,人根本就没回去。你没必要草木皆兵。”   陈朝誉被他教训得一双眼泫然欲泣,小卷毛下的皮肤憋得泛红,可怜兮兮问:“那衍衍,我该怎么做?”   “你搞清楚,我是为了陪你才来的,”曾衍之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跟我一块儿就够了,不稀罕和付晗一路,知道吗?”   “那我可以泡温泉吗?”   “废话。”   “跟你一起?”   “嗯。”曾衍之抿着嘴,哼出一声回应。   “我现在想泡温泉了。”   “早该去了。”   尽管心结还没解开,但好歹行动有了依赖的对象,陈朝誉勉强露出一个平时的笑,主动挽起曾衍之的手,被曾衍之推了推,没推开。   两人一同走出小馆。   被晾在一边的霍骋:……   他听着,怎么觉得刚刚得对话有些奇怪?曾衍之男友力好像有些足?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随便地被曾衍之遗弃在小馆里,霍骋咬了咬牙,安慰自己,OO相恋是不会有结果的,提步追了出去。   说泡温泉就泡温泉,温泉区里早已换了一批人,曾衍之和陈朝誉两人舒服地泡在牛奶池中,陈朝誉忽然想起跟着曾衍之一起出现的霍骋,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衍衍你和霍骋关系变好了喔?”   “还行吧。”曾衍之随口道。又想到一段时间之前,他和陈朝誉抱怨霍骋的恶行时,陈朝誉的猜测,不禁有些哑然。   还真被陈朝誉说中了,霍骋他……真的对他有那么个意思。   曾衍之有些头疼。   他从没考虑过恋爱的问题,就算不排斥霍骋了,也没有想过要和他谈恋爱。甚至是,如果霍骋真的捅破这层关系,他会郑重地拒绝霍骋,并且从此尽可能避免和霍骋产生更多不必要的交集。   恋爱使人堕落,感情是非常不稳定的,曾衍之想,他还不愿意去体验个中滋味。 第22章   温泉池雾气袅袅。   曾衍之眯着眼,耳边是陈朝誉舒服的喟叹,每隔半分钟就要来一声。   一开始出于照顾对方刚受过打击的心没说话,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冷声道:“安静一点。”   陈朝誉“啊”了一声,手指往自己嘴上一抹,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没过几秒,又百无聊赖闷下水去吐泡泡。   路过的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牛奶池里的两个人怪有意思的,是哪家的小朋友?”   “霍少的人吧,吐泡泡那个不知道,没见过。”   路人渐渐走远,但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陈朝誉已经感受到身旁散发出来的冷气了,讪讪地乖乖靠边坐好,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一会儿,陈朝誉问:“衍衍,霍少呢?”   曾衍之:“……?”   “咱们是不是,把霍少落在纪念石那边了?”   曾衍之沉默数秒,好像还真是。   但按照霍骋的脾气,应该是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才对啊……曾衍之打住思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把霍骋会跟在自己身边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曾衍之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陈朝誉连忙安慰他:“别担心别担心,霍少总不能杀了我俩。”   “不是这个问题。”曾衍之抬手止住他的话,回顾今日从碰到霍骋开始后对对方的态度,反观了一下自己,总觉得自己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他和霍骋都算不得好脾气,但自从和解后,总是霍骋在先退一步,忍下他不时的刻薄。尽管这是霍骋自己的选择,但也不是他放肆接受的理由。   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浓郁的奶香温温柔柔地包围在周身,沁入呼吸,同刚才去纪念石的路上,霍骋用信息素护着他的感觉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前者是无意识的,而霍骋是有意的保护。   Alpha的信息素温柔又强势,一路上稳稳当当给予被保护者不自知的安全感。   或许他应该好好和霍骋道一次谢才对,虽然霍骋非常肯能因为被抛下而大发雷霆,不过这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他考虑不周,让对方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陈朝誉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习以为常地自己玩着水,在心里挑选着下一个汤池,一边看看周围的风景。   树影婆娑,泉水星罗棋布,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树木间,细碎的光散落在林间小道上,曲折着通向深处,引诱着入林的人一探究竟,去看看会不会有精灵存在。   一转眼,就看到了浑身低气压的霍骋正向这边走来。   精灵什么的有没有不知道,但是阎王爷是在一步步靠近了。   他一激灵,打算提醒曾衍之,接到霍骋凶神恶煞的瞪视,话哽在喉口,只得借着不透明水池的遮挡在池子里戳曾衍之大腿。   曾衍之想得出神,没接收到陈朝誉的疯狂暗示,只拍开他作乱的手,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你们在泡牛奶池?”霍骋面色透出几分古怪。   曾衍之仰起头,泡得有些时候,脸色透出不大自然的红,看到霍骋一怔,“你找过来的?”   “嗯。”霍骋解开浴袍,露出肌理分明的身体,一步步进入水池在他身边坐下。   陈朝誉大气也不敢出,悄悄疑惑霍骋竟然没有发脾气,明明过来的时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下意识牵过曾衍之的手捏着。   霍骋敏锐地投来视线,陈朝誉赶紧松手。   肉眼可见的,霍骋脸色正在阴转晴。   “牛奶挺好的。”霍骋突然说。   曾衍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嗯”了一声。他想了想,开口道:“刚才谢谢。”   “不客气。”霍骋接得飞快,转过头来,眼里似笑非笑,曾衍之不明所以,索性转了个话题:“你没穿那天一起买的泳裤啊。”   霍骋明显被他换话题换得猝不及防,笑意从有渐无,收了回去,不咸不淡地应声,“买了游泳用的。”   曾衍之便想起霍骋之前说要教他游泳的事,顺口问道:“你游泳很厉害?”   “还行,高中的时候拿过几个冠军。”霍骋说得满不在乎。   那就是很厉害了。曾衍之确信他没有炫耀的意思,霍骋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好像在这个人身上,优秀是与生俱来的事。   “你为什么不想学游泳?”轮到霍骋问他。   “没什么原因。”   “衍衍怕水。”陈朝誉和曾衍之同时说道。   霍骋立刻直起身,眸中暗含兴致,“怕水?天生的?”   曾衍之睨了一眼陈朝誉,眼里有淡淡的警告。陈朝誉转过头不再抢答。   “天生的。”曾衍之说。   霍骋一脸不信,但也识趣地没再追问,想到更为在意的问题,“你换泳裤没有?”   显然是忘了之前的龃龉。   好在曾衍之此刻心情不错,平静地回答:“我只有这一条泳裤。”   “那天一起去买的?”霍骋想起来,渐渐蹙起了眉。   曾衍之点点头,霍骋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由分说道:“一会儿出去你把我的浴袍披上。”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今天看你的人变多了吗?”霍骋酝酿了一下,难得耐着性子引导。   “有吗?你别绕弯子,直接说吧。我泳裤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了。”   霍骋引导不成,憋了半天,恼道,“……你自己回去照镜子。”   “陈朝誉,你帮我看一下。”曾衍之奇怪,当然不会等到回去再看,干脆面向霍骋,背对陈朝誉“哗啦啦”从水里站起身。   乳白色的温泉水淅淅沥沥从他身上滚落,浸泡过温泉的肌肤白里透红,霍骋瞳孔骤缩,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震慑在原地,薄唇微张,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陈朝誉惊呼,“……衍衍你的泳裤好性感喔!”   曾衍之怎么都没想到,一条看似普通的男士泳裤也能和性感沾上边。他眼角一跳,对那天被他打断的店员的科普有了不妙的猜想。   曾衍之无言,缓缓坐回水里,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泳裤边缘,道:“你靠近点儿,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样子……”头还没转过去,面前的池水里晕开了一滴深红色的,荡荡悠悠漾开在水面。   “你……”曾衍之抬眸看向霍骋,余下的话语止在口中,身后陈朝誉又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霍少你怎么流鼻血了!”   “闭嘴!”这时霍骋也顾不得摆脸色了,只顾得上抬手捂着自己依然源源不断滴落鼻血的鼻子,起身向岸上大步走去。   “你别仰头,血倒冲回去不好。”曾衍之连忙跟上去提醒。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霍骋趿着鞋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闷声低吼:“曾衍之你给我把浴袍穿上!”   景山温泉不愧为高消费的温泉山庄,每隔一定距离便有一个服务站,做成了木屋的外观,方便满足客人的需求。   在附近的服务木屋里陪霍骋止住了鼻血,接到工作人员信息,特意赶过来为霍大少看诊的医生一边收工具一边打趣:“昨天吃了什么?上火到泡温泉都流鼻血了。”   霍骋高挺的鼻子里塞着半边棉球,冷峻的面容平添几分喜感。但可没人敢笑他,此时他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身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十分煞人。   他垂着眼睑一语不发,手掌缓缓抹去溅到手臂上的几点猩红。   没有得到回应,医生也不觉得尴尬,从小冰箱里取出一袋冰块,递过去最后交代道:“近几个小时最好还是不要继续泡温泉了,晚上泡也别泡太久,少吃一些上火的东西。还有问题就让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我先回酒店那边。”说完,挎上小医药箱,开门施施然走了。   服务木屋里的工作人员端来一杯凉开水,放到霍骋面前,“霍少,我先去前台了,您在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霍骋没说话,工作人员默认他答应了,也迅速退了出去。   木屋里只剩下曾衍之和陈朝誉陪着霍骋。   陈朝誉隔了几米远,小心翼翼问:“霍少,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骋沉默了半晌,终于说话了:“没你的事。”声音低哑,听着就知道心情不佳。   曾衍之二话不说,拉起陈朝誉就要走,不打算触这个霉头。他自觉体贴,想必霍骋也不愿意他们待在这里提醒他刚刚的失态。   毕竟从进屋开始,空气中就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而现在,他们把空间留给霍骋,让他自己慢慢调整。   没想到的事,曾衍之的好意却没被领情。   “曾衍之,你先给我留下!”霍骋又说,声音多了分急切。   曾衍之搞不明白了,倒是陈朝誉推了他一把,“去吧衍衍,我自己再去泡一会儿。”   陈朝誉善解人意地把空间留给了霍骋和曾衍之。   没了其他人,曾衍之重新在霍骋面前坐下,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事?”   霍骋把凉白开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喝,曾衍之为了不让气氛陷入更深一层的尴尬,接过水慢慢喝,给霍骋斟酌的时间。   霍骋说,“你把刚刚的事忘了。”   曾衍之看他满面狼狈,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清了清嗓,应道:“好。”   霍骋长这么大从没这么丢人过,还是在自己看上的Omega面前。他难堪地别开了头,用生硬的口气转移话题,“等回去我带你重新买一条泳裤。”   “嗯?”   说到泳裤,曾衍之才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此时他身上裹着霍骋的浴袍,木屋里虽然有空调,但他仍然觉得热。   他不由自主抬手扇了扇,皱着眉问霍骋:“你觉不觉得屋里太热了?”   “还好。你现在可以把浴袍脱了……还是别脱了,我把空调调低一点。”霍骋伸手拿过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曾衍之看到上面20摄氏度的字样,伸手轻轻压住霍骋的手腕,“算了,再低你容易感冒。”   “我身体很好。”霍骋道。   曾衍之将他的身材一览无余,不再阻止。   霍骋询问着曾衍之的感受将温度一点点下调,室温降下不少,霍骋被吹得有些难受了,提议道:“我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曾衍之点点头,没告诉霍骋自己仍然觉得很热的事。   跟在霍骋身后来到外面,气温瞬间升高了不少,曾衍之却也不觉得有多难受,才发现好像空气的温度并没有影响他的感受。   这种热是从内到外的烧的,有些陌生的熟悉感,燥热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曾衍之脸色蓦然一变,冷汗从额头沁出,不好的预感升起,伴随着身体的迟缓,曾衍之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原本清淡的植物香变得浓郁,盛放似的一簇一簇从曾衍之身上肆意开出。   “曾衍之?”耳边是霍骋焦急的喊声,曾衍之意识飘忽,撑着最后一点清明,艰难地攀搂着霍骋,一字一顿将话挤出口:“我,发情期,提前……” 第23章   发情期来势汹汹,曾衍之脑袋里像被塞满了一团浆糊。他没办法思考,身体绵软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向对方怀里倒去。然后被霍骋一把横抱而起。   “你没打抑制剂?”霍骋显然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素砸个正着,又是喜欢的人的信息素,Alpha立刻就被勾得起了反应,呼吸都重了几分。此刻却也只能忍下升腾而起的欲望,气急败坏地把人往怀里一裹,又退回了木屋里。   曾衍之眯着水雾迷离的眼,微微张着口,像一尾离水的鱼,艰难又无声地喘息。视线中能看到霍骋嘴唇的张合,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我让人去叫医生,你在这儿忍一下。“Alpha满脸熟悉的怒容,不知道又在气什么,放他在床上的双手抽去时却颇为不舍,曾衍之下意识拉住他的一边手腕,难以抑制Omega的本能想要从霍骋身上得到一点信息素的安慰。   霍骋被他拉得一时怔在原地,垂眸看了他数秒,曾衍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连忙松手,又抬眸去看霍骋的反应,眼神自恼而无辜。   他偏开头,听见霍骋低咒一声。   霍骋半蹲下//身,用被曾衍之拉过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又恨恨地捏了下,“曾衍之,别逼我犯罪。”   曾衍之动了动,发丝从额侧滑下几缕,霍骋将它们轻轻拂开,手掌绕到曾衍之颈后,温热的掌心覆盖在腺体上手法轻柔地按捏,一边缓缓地释放着牛奶味的信息素安抚着因为发情而浑身燥热的Omega。   曾衍之像只猫,一面不愿意放下尊严,逼迫自己抬手推拒Alpha的手臂,一面矜持又贪婪地汲取着那股强大而温和的信息素,难以自制地往霍骋掌心蹭,发出细小无意识的轻哼。   霍骋倏然撤回手,逃也似的离开木屋。   Alpha的信息素能暂时安抚下发情期的Omega,但却没有办法完全抑制发情,更何况曾衍之还从未和Alpha结合过,更容易受信息素的影响。霍骋再待下去,不仅曾衍之会陷入更深一层的发情,而且在Omega求又欠的信号下,连霍骋自己都要强制进入发情期了。   他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如果不赶紧离开,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霍骋几乎是命令地让Beta工作人员往屋子周围喷阻隔剂,给刚离去的医生打了个电话解释情况,就匆匆将自己反锁在另一边的独立卫生间里,烦躁而潦草地解决自己挺立的欲望。   医生进到木屋时熟练地先给意识已经模糊的Omega喂了一颗短效抑制剂,待曾衍之意识逐渐回归才开始问详细的情况。   发情期的Omega身体相对平时要弱许多,每个人的体质情况不同,用药也有针对性,医生先将曾衍之的病史询问了一遍,然后又将他情史问了一遍,惊讶地“咦”了一声。   “一次恋爱都没有过?”   “没有。”   “那有没有和Alpha结合过呢?”   “……没有。”   医生点头不再多问,取了一支强效抑制剂给曾衍之注射//进手臂。   “医生,我的发情期一向很稳定,而且出门前也吃了常规抑制剂,喷了阻隔剂,这次为什么会提前?”曾衍之用棉球压着针孔,他的信息素已经不再外溢,但满屋子的植物香中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奶香,曾衍之模糊记得是霍骋给他释放的信息素,让他忍不住联想这次突然的发情大概是和霍骋有关。   “啊,这个啊。”医生肯定了曾衍之的猜想:“你陪霍少过来之前是泡过温泉对吧?泡温泉会促进腺体的信息素分泌,虽然平时不至于诱导发情,但是霍少的鼻血——也就是体液接触,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本身就比较高 ,如果没有排斥情绪,就会加剧AO间的吸引,而且你的身上有很重的Alpha的信息素……”   “在我发情的时候,霍骋用信息素安抚过我。”曾衍之解释道。   “不是啦,”医生笑了笑,“是在你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被包裹着的感觉,就比如,长时间穿Alpha的衣服,或者被Alpha用信息素圈围过那样。”   “……”曾衍之不说话了,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行吧,这两件事,他统统经历过。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被牛奶味包围,但因为泡过牛奶池就忽视了霍骋信息素的影响。   医生看他模样,又给他开了一支抑制剂,“虽然不知道你和霍少为什么还没……嗯,我是说,建议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度过突发发情期,中学时的生理知识都学过吧,一次两次在发情期期间打抑制剂虽然能应急,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次数多了,对Omega的身体有损。这跟不让你上厕所是一个道理,生理的事还是要用自然的方式解决。”   “……好的,谢谢医生。”   “单身Omega发情期如果有需要,求助Omega协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医生又道。   曾衍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尽管医生说的是事实,但听下来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医生建议他今天好好休息,虽然曾衍之的提前发情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但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是极大的,他吩咐道:“今天就不要泡温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我现在能和Alpha直接接触吗?”   听到这个问题,医生意味深长地一笑,“我给你注射的是强效抑制剂,你现在清心寡欲得和出家差不多,直接接触也是没有问题的。至于Alpha那边,就要看你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了。记得带好阻隔剂。”   曾衍之懂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目送医生离去。   他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的突发事件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霍骋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他早就不排斥霍骋的人了,甚至于已经不排斥Alpha的信息素,这是极为少有的情况。按以往,就比如付晗,也是一个之前他不讨厌的Alpha,但对于和付晗的接触,他却是下意识是会排斥的。   曾衍之自认为是一个个人情绪十分明显的人,却第一次有些模糊了对一个人的感觉。他开始感到疑惑,曾经从未考虑过的恋爱问题终于浮出水面。   和霍骋吗?曾衍之问自己。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否认和霍骋的可能性,哪怕霍骋除了还没告白,已经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了对他的占有欲,他也只想过要拒绝,从未想过接受。   除了拒绝人之外,再没有任何能和恋爱沾边的经验,曾衍之对这种情况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即使在数学上所向披靡,也终于遇到了用数学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或许该问问陈朝誉了。   陈朝誉不知道曾衍之那边的突发的情况,还在为自己的识趣暗暗自喜,以为曾衍之正在和霍骋培养感情。   虽然曾衍之没有明说,但作为最了解曾衍之的人之一,陈朝誉敢拍着胸脯打包票,霍骋一定是曾衍之的特例。曾衍之如果打心底讨厌一个人,想要让他改观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霍骋却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让曾衍之从厌恶转变为默许跟在身边,陈朝誉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线爱神的指引。   那他当然得肩负让好友幸福的责任。   在没有认识霍骋之前,陈朝誉对这个人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有关霍骋的传闻不胜枚举,褒贬不一,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个人不好惹,他也从未想过和这样的人有什么接触。   但曾衍之莫名就和霍骋他们有了关联,霍骋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针对到沦陷,他比曾衍之看得要清楚。霍骋是个很好的人,有什么比浪子回头更让人触动?霍骋为曾衍之的改变,连付晗这个发小都为之惊叹。   没错,他也因为曾衍之进而认识了霍骋身边的付晗。付晗是个完美情人,陈朝誉从不否认。他和付晗相处得极为融洽,没有过任何争吵,因为付晗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想要什么,然后微笑着呈到他的面前。   谁能不喜欢这样一个人?陈朝誉看起来接受得十分坦然,但没有人知道,他和付晗的恋爱如履薄冰。   付晗完美得不真实,他看不透付晗的心思,甚至于早在刚交往的没多长时间,就悲观地想象到和付晗分手的画面。   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给付晗的。   他和付晗说喜欢,付晗也只是笑,并不回应。付晗唯一一次说喜欢,是在他们第一次上床时,说喜欢他这样乖巧的孩子。   陈朝誉想,或许他的喜欢,付晗也并不需要。付晗要的,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听话的,在他身边不吵不闹的人。而且能够在不需要的时候直接踹开,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确实不会吵闹。地位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第24章   好像人人都给曾衍之打上了霍骋的标签。   一路从温泉区走回别墅,曾衍之收到的瞩目不比在学校里少,前者是因为昨晚的聚会,后者是因为绯闻。不过没差,他虽然不喜这种强加的所属关系,但快要习以为常了,毕竟他管不了别人的想法。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穿过含着不同情绪视线交织成的网,慢悠悠走回去。   别墅里,陈朝誉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笔电,在网游的世界里大杀四方。   曾衍之关上门走近,原本想向陈朝誉咨询一下,但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人实际上也处在失恋的边缘,就把问题收了回去,到他面前问:“晚饭想吃什么?”   陈朝誉抬起头冲他笑:“衍衍想吃什么呀?”   不正常,曾衍之得出结论。   沉浸网游的陈朝誉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问题而抬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在想其他的事,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打游戏上。   曾衍之不露声色,依旧顺着话说:“中西你选一个。”   陈朝誉点了点鼠标,“你等我抽个签?”   “快点儿。”曾衍之绕到他身后,看见陈朝誉把游戏界面缩小,认真地打开抽签的网页输入选项,然后告诉他结果:“西餐?”   曾衍之说:“好。我去换身衣服。”   虽然这里没那么繁琐的规定,但去西餐厅总归是要穿得正式一点的。   曾衍之没有戳穿陈朝誉的掩饰,干脆地回了自己房间。   陈朝誉听见门合上的声音,探头往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确认,重新打开了网游的界面。屏幕的中央浮着一把小锁,上面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陈朝誉的面上露出了一点不舍,鼠标在确认界面犹豫了片刻,闭眼狠狠心点下去,还是把自己之前在游戏中月老庙里悄悄挂的锁取了下来。   在这三天里,整个山庄都只为付晗和他的客人们服务,只要出示房卡,山庄内的一切都是免费的。   曾衍之和陈朝誉来到西餐厅,在侍者的带领下挑选座位。   厅内放着悦耳的轻音乐,氛围舒缓,他们挑了处可以看到景山一面的座位落座,往外看去,漫山青翠,连心情都要好几分。   侍者的服务质量很高,入座后立刻上了两杯柠檬水,分别送到两人面前,然后递上菜单,安静地立在一旁等侯客人的点餐。   陈朝誉拿起水杯晃着杯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曾衍之翻着菜单的手一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将点餐的任务交给了陈朝誉。   是一条微信。   群全部开了免打扰,会主动联系曾衍之的人并不多,曾衍之下意识以为是霍骋,手指飞快地划开界面。   他在木屋里平复,又等了一小段时间,霍骋没有回来找他,他也没有主动联系对方。   于是从木屋回去之后,心情就有些连曾衍之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妙的不快,但在收到信息的一瞬间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抑制不住的一点上扬。   曾衍之点开微信消息,看清来信人的名字时,笑意收敛变淡。   “曾老师,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不是霍骋。曾衍之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空落。   他抬眸扫了眼专心致志看菜单的陈朝誉,对方应该没有发现他在这几秒间的心情转换。   不应该这样。曾衍之对自己说。   迅速调整好状态,不带感情//色彩地回复给他发信息的姜恪也。   “抱歉,我已经在和同伴一起吃了。”   “这样啊……那好吧。没人陪我吃饭,我一个人根本不想出门。”从文字里都能感受到小孩儿的失落。   曾衍之并不反感姜恪也,老师都喜欢聪明的孩子,更不要说这个小孩儿还十分听话。于是他多询问了一句:“你哥哥呢?”   “大概是去联谊了吧,谁知道。别提他,生气。”姜恪也发了个生闷气的猫猫表情包,曾衍之想到姜慎决冷若冰霜的脸,被他弟弟如此编排,一哂,正好桌上菜已经上齐了,回复他道好好吃饭,便收了手机。   对面陈朝誉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扒着盘子里的意面,曾衍之懒得管他,径自吃自己点的东西。   餐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间合着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曾衍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看到来人,一阵无语。   笑声不是别人,正是戴霖。什么叫阴魂不散?这就是了。   估计戴霖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远处和曾衍之视线相撞,脸色扭曲了一瞬,又回归原本的笑容,拉住身旁高大的男人,欲带他往和曾衍之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曾衍之坐的位置看不到男人的脸,但对方似乎能看见他,并且知道他是谁,反而挣开了戴霖去挽他的手,转而走向曾衍之这一桌。   戴霖只能在男人身后瞪眼,赶紧跟上。   在男人走入视野范围的瞬间,曾衍之就认出了他。   刚刚还和姜恪也提到的,姜恪也的哥哥。   上流社会的圈子大多是重复的,即使关系不亲近,相见也算是点头之交,曾衍之记得陈朝誉曾和他说过戴霖的家庭背景,如今戴霖在这里好像每个人都认识的样子,也就不奇怪了。   姜慎决不疾不徐走到他们桌旁站定,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想法,倒是十分有风度地伸出手,“曾老师,您好。舍弟承蒙照顾了。”   他和姜恪也长得有几分相似,兄弟俩都是Alpha,但气质大相径庭,眼前这个显然要成熟得多,明明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曾衍之面上从容淡定,顶着对方打量的视线不卑不亢站起身,伸出手和他一握,“您客气了,不过是责任内的事。”   姜慎决没把陈朝誉晾在一边,也同他打了个招呼。而在姜慎决身后的戴霖却被忽略了,他只能自己来到前面,笑着插话道:“原来姜哥认识曾学长啊?”   “嗯。”姜慎决显然没有要介绍自己和曾衍之关系的意思,戴霖只能凭着两人之间的称呼猜测,“学长是姜弟弟的家教吗?那姜弟弟可是找到一个好老师了,曾学长的学习特别好,相信弟弟的数学一定进步很大。”   面对戴霖突如其来的吹捧,曾衍之极为别扭,他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盯着戴霖看。   戴霖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望着姜慎决,姜慎决也不解释,只单方面强势约曾衍之有空吃饭,看得陈朝誉一脸震撼。   戴霖脸上的笑已经出现了裂痕,他抓住姜慎决的衣角,状似体贴建议,语气却有些急切道:“姜哥,人家要吃饭了。我们也该去点餐了。”   姜慎决淡淡扫了眼戴霖,这才道了再会。   戴霖刚松口气,眼看姜慎决打算在隔壁桌入座,戴霖这次没有再顾及,半是撒娇地强行以视野好为借口将他拽到了离他们有几桌间隔的位置。   陈朝誉从刚刚开始就处于看戏阶段,曾衍之坐下,微微扬起下颔,“好看吗?”   “衍衍,你觉不觉得这个戴学弟,怪怪的。”陈朝誉又往悄悄往那边看了几眼,“他其实是讨厌你吧?”   “你怎么这么问。”   “你看他,包括之前那几次,对霍少他们的态度,以及对你,都很……嗯,微妙。”陈朝誉没把话说得太直白。   曾衍之叹气,连陈朝誉都看出戴霖的司马昭之心了,那些有脑子的Alpha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戴霖想要什么。   令人不解的是,戴霖似乎总认为自己比其他Omega要高上一等,虽然他总是笑脸迎人,也的确有很多Alpha对他的相貌趋之若鹜,这让他眼底有着藏不住的优越感,以及对别人的轻视——除了曾衍之。   他对曾衍之已经不是轻视,而是敌视了。   不过,曾衍之回想了一下,“我之前在温泉区看到他好像有对象了。”   “!”陈朝誉面露不可置信,微微皱起眉,“不可能呀,戴霖入学的时候可是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了,不会谈恋爱的。”陈朝誉突然福至心灵,“戴霖喜欢霍少吗!”   曾衍之给了陈朝誉一个“你才知道吗”的眼神。   陈朝誉挠挠头,“可是他对其他Alpha的示好也从不直接拒绝……乖乖,他男朋友又是谁啊。”   曾衍之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好奇嘛。”   “你别学他。”   “我怎么可能!我很专一的……”陈朝誉抬高的声音低落下来,曾衍之意识到他再次陷入了失恋边缘的伤感,打断道:“知道了,吃饭。”   刚因八卦有了点活力的陈朝誉整个人又变得蔫了吧唧的,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刀叉戳着食物,“衍衍,喜欢一个人好难噢。”   恋爱经验为零的曾衍之见状深以为然。   而且由此看来,也不太方便向陈朝誉咨询他的困惑了。   曾衍之思考了一下,不甚熟练地安慰他:“别想了,等回去以后我每天给你补数学,期末你考好一些,假期就轻松很多。”   陈朝誉:“?”   曾衍之:“我已经买好题了,从下周开始,你就和我去图书馆一起刷题吧。”   陈朝誉:“??”   陈朝誉脸上失恋的难过就这么被冲淡了。曾衍之很满意。   学习才是治愈良药。 第25章   这一趟温泉山庄之行,总的来说其实并不算顺利。   曾衍之好歹还有过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泡两次温泉的经历,陈朝誉的感受就要大打折扣了。   在临走前一晚,为了不浪费资源,曾衍之还是拉着陈朝誉在别墅的内置温泉池里泡了泡,第二天睡饱睡足,才去前台办理退房。   直到离开前,霍骋和付晗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联系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但当他们退房手续办完之后,山庄的接待员之一才上前来跟他们说,霍骋为他们备好了车,会保证将他们安全送回学校。   曾衍之冷冷淡淡地道了谢谢,心知霍骋是不打算出现了。   回到学校,一切如以前,又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校园论坛上还是乱糟糟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帖子层出不穷,校联版块一个帖子被盖起了高楼,一天内飘红,然后在当晚被版主撤帖。   标题用了震惊体,内容说的是付晗和陈朝誉分手的事。   帖子从主角付晗和陈朝誉还未交往前就开始扒两人的事,先是交代了两人悬殊的身份背景,为二人不可能走到最后的结局做铺垫,曾衍之在里面客串了红娘,并且作为副主角和霍骋暧昧不清。   楼主分析,付陈二人之间事实上并没有存在过正式交往的说法,因为付晗从未正面承认陈朝誉的身份。哪怕他们成双入对地在校园里秀恩爱,也不能说陈朝誉就是付晗的男朋友。况且,陈朝誉身上,连一个付晗的临时标记都没有。   楼主一锤定音,可见二人之间最多是个恋人未满的关系,甚至说有没有感情都不一定,只进入//身体,不进入心灵。毕竟付晗花名在外,虽从不劈腿,但细算下来,其交往对象换的频率之快,在一众少爷中也能排个前三。   相比之下,霍大少虽然也有过几个暧昧对象,但鉴于其暴躁的脾气,能忍受的人并不算多,于是霍骋的绯闻总是几天便不攻自破。曾衍之算得上一个奇葩,和霍骋纠缠数月,也不知进行到哪一步。   最后帖子总结,圈内有消息,五一期间付晗未婚妻回国,付少收心,过后,付、陈二人正式分手。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有不相信的,有让楼主放锤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心疼陈朝誉的。   曾衍之看到帖子时已经是当天的课上完之后了。   是数独社长给他发了帖子的链接,知道他和陈朝誉关系好,也因为帖子中提到了他,安慰他的同时让他赶紧去安慰陈朝誉。   曾衍之看到标题的时候就皱起了眉,看完整个帖子更是一股火气直往头顶冲。   陈朝誉是个逛论坛逛得很勤快的人,大概在第一时间就看到帖子了。曾衍之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不出陈朝誉的心情,只能顺手将帖子举报了,不提此事,只拉着陈朝誉去图书馆学习。   从帖子的回复数量就能知道吃瓜的人有多少,曾衍之估计了一下,哪怕是个不关心八卦的人,估计也因为这事和付、霍二人沾边,对此有所耳闻。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指点,但含着恶意的视线总是变多了,曾衍之不在乎,但陈朝誉不行,他和付晗恋爱时有多高调,惹来的嫉妒数不胜数,多少人就等着这一天,在背后更加放肆地嘲笑他被付晗甩掉。   如芒在背。   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假装不在意,面上风轻云淡,甚至要挺直腰杆。   陈朝誉没有做错。曾衍之抿着唇,狭长的凤眼含着凶意,面对故意挡在图书馆道闸处来看笑话的人冷若冰霜地道:“麻烦让一让。”   几声笑声传来,陈朝誉身体微微一颤,不发一语,曾衍之便拽着他从人群中大步走过,来到相对人少的位置,压他坐下。   曾衍之把怀里的题集扔到陈朝誉面前。   “做,不会的问我。”   陈朝誉勉强地笑了笑,“衍衍,我……”   “你想让那些人觉得你是个废物吗?”曾衍之的话说得十分不客气,“陈朝誉,自尊要靠自己来争取。”   陈朝誉不说话了,愣愣地捏着书本,半晌,翻开题集,从第一页开始做题。   曾衍之不再看他,坐到对面,把草稿纸写得满满当当,又扔到陈朝誉前面。   “第一节 的公式和思路。”   陈朝誉将草稿纸拿过来,曾衍之写字力道很重,纸面有明显的凹陷,笔锋凌厉,字如其人一样傲挺。似乎从来不知道屈服是什么。   陈朝誉看着看着,咬着嘴唇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湿润的眼眶,重新低下头学习。   曾衍之见状,终于放下心来,可以真正投入自己的学习计划之中了。   夜店里的音乐震耳,人声喧嚣,不时的尖叫将氛围轰到高氵朝,角落的卡座里,霍骋正不耐烦地将酒往肚子里灌。   旁边人拦都拦不住,也只能赔着笑脸和他一起喝。   “霍少,怎么不见付少来呀?难道真要结婚了吗?”陪酒的Beta言笑晏晏地欲和他碰杯,却被他挥开径自喝下。   “别碰老子。付晗,付晗那个孙子,做事拖沓,爱怎么怎么。”霍骋已经喝得有点高了,他其实酒量很好,耐不住这几天心情极差,混喝下去上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Beta也不恼,笑嘻嘻地给他倒酒,招呼人再拿几瓶上来。这帮少爷许久不来,店内营业额都少了些,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霍骋不介意他的小心思,陪霍骋来的彭唐知道霍骋不高兴,更不可能阻止,但霍骋偏偏就要拉着他喝,不给别人机会,彭唐酒量不好,已经悄悄倒了好几杯了,此时见服务生兴高采烈地又拿上几瓶洋酒,恨不得装死过去才好。   “霍少,我真不行了。”彭唐苦着一张脸,拽过旁边的Beta,把酒塞到他手中,让他代自己喝。   他们很久都没有来夜店了,一是付晗要谈恋爱,二是霍骋要追人,追的还是他们之前为难过的数院高岭之花,得罪过人的地方,也不好勾起对方不好的回忆,安分守己一段时间,谁知道,五一过后,世界他妈又变了个样。   付晗忙着家里的事,没空再当霍骋的保姆,保姆的责任就落到了其他狐朋狗友身上,他们可没本事对霍骋说道,也不敢触人霉头,只能哄着霍骋发泄完赶紧离开。   彭唐的苦言苦语霍骋听得迷迷糊糊,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只知道自己这几天火大,想到曾衍之对他大概是没有喜欢的,不仅处处给他找气,还和姜家的人暧暧昧昧,郁闷又难过。   更令他难以启齿的是,那日曾衍之发//情后,他当晚就做了春//梦,梦见自己和那个让他热脸贴冷屁的Omega翻//滚到一起,对方就算是在那种时候,也不肯对他露出一丝示软。   霍骋逼他说喜欢,只换来一声轻轻的冷笑,和初识时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嘲弄。   霍骋当场就醒了,内裤里一片狼藉。   他妈的,这算什么事?喝醉了的霍骋回想起梦里那个笑,脑袋里涌入一丝令人心悸的清明,顺手就把手里的酒杯砸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拽上彭唐,恶狠狠道:“走了。”   彭唐如获大赦,连忙上前搀起霍骋,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把醉醺醺的大Alpha带出夜店。   夜店外是熟悉的景色,霍骋停下,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问彭唐:“曾衍之呢?”   彭唐脑袋跟不上他的思路,傻不拉叽地“啊?”了一声。   霍骋反手拽起彭唐的衣领,眼里一片混沌:“我问你,曾衍之人呢?”   “没、没来啊!”彭唐想不出霍骋怎么又想起曾衍之了。   “他放老子鸽子?”霍骋一把甩开彭唐,拿出手机,找到曾衍之的微信,就要给他发消息。   “他没有他没有!”彭唐赶紧说道。   难以预测喝醉的霍骋会胡说八道什么,这微信要没拦住,被发出去,估计明天就是他彭唐的死期了。   彭唐猜测霍骋意识已经回到了那晚在这幢楼下和曾衍之对峙的时候,抢手机是不可能抢的,他打不过霍骋,醉了的也打不过,只能先让霍骋稳定下来。   他拽过旁边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担忧不已的Omega,告诉霍骋:“你今晚约的是他,对不对,弟弟?”   Omega赶紧上前点点头,挽着霍骋的手臂,安抚着霍骋,告诉他他今晚并没有约曾衍之。   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上霍骋,彭唐看出Omega有点意思,想到霍骋估计好久没泄火了,就疯狂暗示Omega。   Omega软糯地说:“霍少今晚去酒店休息好不好?我照顾你,别想烦恼的事了。”   霍骋此刻不清醒,有些抗拒不熟悉的气味,但推了两下没把Omega推开,对方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得更紧了。   加上彭唐在旁边一直说话,霍骋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分散了,酒精一直在作祟,他听着两个人说话,不舒服地闭了闭眼。眼前全是曾衍之的画面。   彭唐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劝下来了,又听霍骋道:“怎么会有Omega硬得像块石头?”   彭唐:“是是是,您说得对。霍少别再想了,可爱的Omega多了去了。”   “对个屁!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拍照说姜家那个臭小子和曾衍之有关系?”霍骋睁开眼目露凶光。   “啊?什么?我没做过啊!”彭唐此时恨不得穿越回去给发照片的自己一巴掌。   Omega适时地放出点信息素,霍骋精神一恍惚,下意识冷笑道:“他爱和谁谈去和谁谈。”   彭唐一个头两个大,好说歹说,才和Omega一起把霍骋哄着送到香城酒店临时开的房间里。   闹过后就是头晕眼花和数不清的疲惫,霍骋甫一接触柔软的床面,就睡了过去。   彭唐终于能喘口气,Omega站在旁边用湿毛巾温柔地给霍骋擦脸,他抬起脸,对彭唐露出一个安抚地笑容:“彭少辛苦了,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霍少。”   “谢谢啊,麻烦你了。”彭唐听出了Omega话中的意思,抓了抓头。今天霍骋突然找他要喝酒,让彭唐在圈子里喊了一声,这个Omega就来了。   彭唐和他虽没什么深交,毕竟也是圈子里的人,多少是知道底细的,此时被酒精泡过的大脑思考迟钝不已,只觉得让他照顾霍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彭唐心里始终悬着点,尽管霍骋以前不是没有找过人,可近期毕竟情况不一样。他临走前不放心地多交代一句:“如果霍少不想,你就走吧。明天你想要什么,给我发信息。”   Omega乖顺地点点头,彭唐又让酒店派人多留意霍骋的动静,便满身疲惫地离开了。   在彭唐走后不多时,Omega轻手轻脚坐到大床床沿,看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Alpha,伸手帮他抚了抚眉间的皱起,嫣红的嘴缓缓弯出弧度,眼底按捺不住疯长的喜色,嘴角高高挑起。 第26章   “这不就落到我手里了?”Omega细长的手指缓缓勾勒着霍骋的轮廓,最终指腹往他薄薄的嘴唇上压了压,笑得十分得意。   霍骋有所感地皱起眉,陌生的气息缠绕上来,霍骋直觉这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他困意正盛,眼未睁,手已经先推了上去。   Omega被推得猝不及防,霍骋没有控制力道,令他差点被推翻下床,眼疾手快扶住床沿才没跌得脸着地。   Omega登时有些恼,眼珠转了一圈,想到什么转而又俯下//身小声地在霍骋耳边说道:“等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还怎么拒绝我。”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弄得霍骋极不舒服。眼看霍骋又要抬手,Omega连忙敏捷地躲到一边,不甘心地站在旁边盯着霍骋,目光又爱又恨。   他目光微沉,试探地向床的方向多放出了一点信息素,能堪堪将人的情谷欠勾起来的度,等着看霍骋的为他情动的反应。   “……谁的信息素!收一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发情了吗?”霍骋闭着眼,虽含糊但也要吼得大声。   Omega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和他预想的相差甚远,一时愣在原地,继而只感到从脚底板直窜上头顶的难堪。他明里暗里放下矜持的示好霍骋向来熟视无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这么说他?!   换别人,Omega一定拂袖转身就走了。   但他实在不甘心。   他习惯性地咬着下唇,手指捻着衣角反复狠劲儿地碾,最后还是深呼吸,把那点不快压下,转身进了套房的浴室。   只差临门一脚,曾衍之就要睡过去了。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失眠这种事是从来没有的,像今天这样,过了十二点还没睡下,一定是因为外力原因。   比如说,陈朝誉。   陈朝誉认真学习了几天,有点遭不住,数学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过于折磨人心。   劳逸结合是很有必要的,刚好陈朝誉一直玩的游戏有个线下同城聚会,曾衍之就答应等他聚会结束后,晚上去接他回来,以防喝了酒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陈朝誉他们的聚会地点不是固定的,曾衍之从下午就收到来自各种转场的报告,此时距离陈朝誉给他发上一条地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小时,当曾衍之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试探时,手机终于来了信息。   曾衍之划开手机,发来的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曾衍之猜他大概是喝醉了,迷迷糊糊地敲下字,“哪个位置?”   对方直接给他共享了位置——香城酒店。   一个游戏聚会聚到香城酒店,排场还挺大。曾衍之不着边际地想着,拖起困惫的身体叫了的士。   夜晚的街道很空旷,司机把桑塔纳开出了玛莎拉蒂的风范,将曾衍之平安送到香城酒店大门,临走前没忘让曾衍之给个五星好评。   曾衍之眸光清明,早在车上就被一手车技秀得差点晕车,此刻是彻底清醒了。没投诉算是乘客善良,五星,想都不要想。   目送司机离开后,曾衍之走进大堂,值夜班的侍者立刻上前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曾衍之回想了一下,问道:“请问‘游境’的聚会是在哪一层?”   侍者保持着微笑,告诉他:“先生,我们今天没有接到聚会的预定呢,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到前台进行详细咨询。”   曾衍之心里顿时一紧,各种不好的猜测涌入脑海。   他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忽而目光一滞,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第一条聊天对象的名字上。   ——霍骋?   “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吗?”侍者礼仪到位地再次出声询问。   “没有了,谢谢。”曾衍之摆摆手,走到沙发旁坐下。   缓了缓,心情复杂地找到陈朝誉的聊天框,飞快输入:“你在哪儿?速度回电话。”   半晌,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在陈朝誉名字下方,但消息一直没有发过来,曾衍之忍不住要给他主动拨过去时,对方却打来了。   曾衍之接起,又问了一遍:“在哪儿?还清醒吗?”   对方沉默了数秒,才回答:“他喝醉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听见那个熟悉的声线,曾衍之反应了一下,声音不由拔高了两度:“付晗?”   付晗没给他责问的机会,只道:“他在我家里,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直接过来,不过有点远,我给你发地址。”   说罢,发了个地址过来。   与大学城为对角线的城郊,现在地铁关了,曾衍之过去坐车也要三小时。   曾衍之感到有些无力。   虽然对付晗没什么好感了,他也不觉得付晗会对陈朝誉做出什么行为上的伤害,但还是有些担心,只好折中道:“开视频,我看看他。”   付晗立马照做。   画面中,陈朝誉缩在柔软的床铺里,被子被他裹成一团,只露了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闭着的眼睛。睡得很香。   曾衍之眼尖地发现在屏幕的角落,被子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拽着付晗的衣摆。   曾衍之:“……”   这没出息的。   曾衍之不想管他了,对付晗说了道:“麻烦你了。”就挂了视频。   没想好现在是回学校还是去找个旅馆将就一晚,曾衍之的心情不是很好,被鸽了的闷躁和无家可归的感觉让他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香城酒店是不可能住的,这辈子都不会再住第二次。曾衍之想起上次自己喝醉的事,心累地揉了揉额角。   手机又震动起来,曾衍之直觉是霍骋,拿起一看,果然是。   霍骋说:“曾衍之,我头疼。”   曾衍之手指停在输入界面,还是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霍骋又说:“头疼,你到了吗?”   心中浮起一个疑问,他原以为是陈朝誉他们在香城酒店聚会,但事实上是霍骋在这里。   曾衍之不是很想开口问霍骋为什么会在酒店。   还是回去算了。   十分钟后。   曾衍之站在高楼层的房间门口,心情复杂。   原本打定主意要走,然而霍骋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无意义的消息,付晗甚至直接给他发了房间号,然后给他转了一笔房费,告诉他上次他住的房间是霍骋付的钱。   就当还人情了。   曾衍之扯了扯嘴角,门铃开了勿扰,用手敲响了门。   隔着厚重的门板,从里面传来一阵杂乱响动,夹着霍骋不清晰的吼声。   曾衍之有种不好的预感,准备转身走,门倏然从里打开,满身酒气的霍骋衬衫大开,露出大片胸肌和腹肌,红着眼粗喘着气,带着戾气的视线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曾衍之?”他眯着眼,声音嘶哑,不确定道。   “嗯。你怎么……”曾衍之话还没问出口,突然意识到除了酒气,霍骋身上还裹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以及一股绵密熟悉却刺激的气味。   曾衍之没空去想那是什么气味,后退两步,皱着眉飞快道:“抱歉,打扰你了……”   话音未落,霍骋突然像被抽了全身的力气,直直向他倒下来。   曾衍之下意识伸手将他接住,但还是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得又后退一步才稳住。   一手圈着霍骋,对方灼热的身体烫得有些过分,曾衍之皱起眉,察觉到不对劲,才越过他身后看清房间里的景象——   一个雪白的Omega坐在凌乱的床里用被子遮了部分光衤果的身体,微垂着头,黯然伤神的样子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屋子里还有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和奇异气味的混合物飘出来。   曾衍之感受到霍骋贴着自己的下半身有石更物抵着自己的腿根,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雷打不动的平静,眼里除了愕然还升起了罕见的不知所措。   但还得应付面前的情况。   又看了眼霍骋,男人的后颈已经浮起了红色的疹子,曾衍之恍然大悟,终于想起那股奇异的气味是什么味道了——驱蚊水的味道。   曾衍之明白了屋里屋外的情况,一扫不知所措,扶好虚弱的霍骋,朝屋里厉声斥道:“戴霖,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急救电话!”   屋里的Omega双眸含水,但这里没人会心疼他,他只能听从曾衍之的指挥。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曾衍之和戴霖坐在一边,中间却隔出了一小段位置,两人都不愿意靠近对方。   曾衍之看着霍骋安静地躺在白色的担架床上,半边脸都被氧气面罩遮去了,心里有些堵。   好像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下不去也出不来。   戴霖表现得这么喜欢霍骋,却连霍骋驱蚊水过敏都不知道,曾衍之不知道他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心。   而戴霖知道,这次以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霍骋中意曾衍之,却排斥他的信息素味道,明明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却仍然抗拒他的接触。   于是他自作聪明往自己身上喷了花露水,那和曾衍之的信息素味道很像。以为能骗过醉酒的霍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曾衍之会来,但有一点他总算明白了——他输得彻彻底底。一切都完了。   再想到霍骋的行事风格,以及要是霍家因此问责戴家,那么他在戴家真的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连如今清闲自在的日子也将不复存在。   戴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终于后怕起来。   曾衍之冷眼看着戴霖神色的变化,放在身边的手指一根一根蜷握至紧。 第27章   酒精、信息素诱导,加上过敏物质,导致霍骋整个人发起高烧来。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身份再特殊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挪出一间房给霍骋单独住,于是只能在相对宽敞的走廊放了一称折叠床,让他先躺在上面吊水。   过道一下就变狭窄了。   曾衍之替霍骋交了医药费,回到霍骋床位边时,戴霖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神情萎靡恍惚。   半夜走廊里静悄悄的,仪器细微的声音都显得过分吵闹。   曾衍之垂着眸打量霍骋,平时身强力壮的Alpha睡得极不安稳,热度还没下去,烧得双颊透红,额侧的头发已经被沁出的汗打湿,多了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胸口还有大片过敏起的疹没下去,曾衍之从药房开的药中取出外敷药,按照说明书细细涂抹在过敏反应比较严重的几块肌肤上。   身后传来一个细若蚊吟的声音:“曾学长,我……”   “你先回去吧。”在这儿也是碍事。曾衍之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头也不回淡淡道。   “对不起……”戴霖的泫然欲泣,声音颤抖。   除了害人害己,曾衍之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戴霖的做法。他心中有气,又不得发泄,更不可能去安慰始作俑者。   走廊陷入了寂静。   半晌,戴霖离开的脚步响起,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曾衍之才回过身,带了感情//色彩的视线厌恶地扫过戴霖坐过的地方。   他在霍骋折叠床的同侧椅子上坐着,一切安顿好才感到阵阵泄力,不知不觉竟靠着床头溢出的棉褥睡着了。   姿势别扭,曾衍之睡得也很不踏实,他从现实虚幻交错的梦中惊醒,记不清梦的内容,只余下心悸的感觉。   睁眼先下意识看了霍骋的针水,已经快要滴完一袋了,还有一袋容量小的。   曾衍之掐着时间,去护士站请护士换针水。   期间霍骋醒来一次,但意识并不清明。他大概以为自己在做梦,对着站在床边看他的曾衍之勾了勾唇角,喃喃自语:“曾衍之,你又擅自跑到我梦里了。”   霍骋伸手想碰他搭在床沿的手,曾衍之怕他把针动歪戳破血管,主动把手递过去握住Alpha没什么力气的手掌。   输液让他的手心都变得冰凉。   曾衍之下意识握紧了几分。   第二天近中午,霍骋才彻底醒来。   身上的酒气早就被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遮住了,只有喉咙里还残留着腥甜。   霍骋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坐起身,皱起眉,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疑惑。   “醒了?”曾衍之收起手机,站起身。   “你……”霍骋说了一个字,却有太多想问的,一时哑然。   曾衍之算是断断续续通了宵,眼下一圈青黛,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恹恹。   “肚子饿吗?我去买。”   “我昨天……”霍骋拉住他,昨晚他断片得厉害,依稀有一些碎片的记忆,却怎么也连不成一件完整的事。   见他身体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碍,曾衍之把霍骋的手机扔给他,“付晗让我去找你,其他的事,你自己去问戴霖吧。”   戴霖?霍骋眼前忽然出现了他在夜店楼下被一个Omega抱住的画面,脸色一下就青了。原来那是戴霖?   “他不是有男朋友了?”   “谁知道呢。”曾衍之无所谓道。   霍骋宛如吞了苍蝇,艰难地开口:“我跟他……”   “没什么。”   “不,我不喜欢他。”霍骋急忙道。   曾衍之瞥了他一眼,“嗯。”   “你不要误会,我昨天喝醉了。”   “嗯,没什么。”曾衍之点点头。“想吃什么?”   霍骋蓦然抓住他的手腕,语气中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曾衍之视线扫过霍骋的手,眉尾挑高,轻轻反问:“你想要什么样子?”   霍骋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止在嘴边。   曾衍之将手挣开,“别浪费时间了,我下午还要去兼职。”   “兼职?那个夜店楼上的机构?”   “嗯。”   霍骋猛然又把他拽过来,凑近他道:“姜恪也那小子是不是也在?”   “嗯。”曾衍之不明白霍骋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不喜欢他?”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算了,就当你不知道吧,”霍骋顿了顿,阴郁道:“他对你,没安好心。”   “……?”曾衍之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他无奈地和霍骋说:“他只是个小孩儿,而我只是他老师,只可能是他老师。”   霍骋不服,“小孩子就不能早恋了?”   曾衍之无话可说。   “强词夺理。”曾衍之道,“行了,放手。”   “你是不是很缺钱?”霍骋转而问他。   “还行吧。”曾衍之想起家里的那些事,皱了皱眉。   再过两天估计还是得回家一趟,否则曾父又要打电话来了。   霍骋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滤镜使然,结合之前对他的了解,觉得曾衍之简直就是苦情戏的主角,爹不疼妈不爱,还要为家里分担压力。   “你想不想到霍氏工作?”   曾衍之诧异地看了霍骋一眼,“别开玩笑了。”   霍骋话出口,也自觉不妥,曾衍之明显是学术型人才,不担心找不到工作。而且霍氏还没到他说了能算的时候,他家老头子还是一把手,要真回家提了这件事,他妈妈估计得追问他和曾衍之的关系。   总不能说是未来儿媳妇儿,只是还没追到。   那他家一众亲戚得笑掉大牙。   但就这么放曾衍之走,又觉得有些不爽。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拉着曾衍之不让他走。   此时霍骋在曾衍之眼里也跟小孩儿差不多了,他抽了抽手,就听霍骋道:“你把机构的工作辞了,我家有个亲戚刚好需要家教,待遇只会比现在好。”   曾衍之好笑地道:“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   “那我考虑一下。”   霍骋目光炯炯,还是把话题拐回了关心的点,“你要是不喜欢姜恪也,就明确拒绝他。”   “我会的。”曾衍之道,看着霍骋认真的神色,他心里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驱使着他接着说了一句,“不喜欢的人,我会拒绝。”   霍骋闻言,心中一紧,“那如果说,是我呢?”   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原本心里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告白的,但霍骋觉得自己等不及了。即使曾衍之不在乎戴霖的事,却给霍骋自己敲响了警钟。他想知道曾衍之的真实想法,哪怕结果不如意,也比没有正大光明生气的理由来得好。   “我的信息素是花露水的味道。”曾衍之又道。   “我对驱蚊水过敏,但对你不。”甚至还可以替他解决被蚊子咬却不能喷驱蚊水的困扰。   “嗯?你是想把我当免费驱蚊水用?”曾衍之眼里带上了一分似笑非笑。   “曾衍之,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的时间很贵,未来会更贵,驱蚊费时费力,我为什么要替你驱蚊?”曾衍之一本正经道。   “老子出得起这个钱!”霍骋急道,“少废话,一句话,你愿不愿和我谈恋爱?”   曾衍之笑意终于到达眼底,微微勾起唇角,“可以,但是要加钱。”   “行行行,你说了算。”霍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狂喜淹没的滋味,一秒都等不了地勾下曾衍之将他搂紧。   曾衍之任由他抱着,尽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鼓膜震动,心脏一下一下怦怦跳着,两个人就这样多了一层更为亲密的关系,只是想着,都觉得有些奇妙。   “你之后离姜恪也远一点。还有他哥也是。”霍骋抱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开他,看清彼此的面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命令。   “姜慎决?关他什么事。”曾衍之哭笑不得,“机构那边我已经辞职了,一个月后就不会再去了。”   “挺好的。”霍骋满意了。   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你可是有男朋友了,要记得离那些Alpha远一点。”   “嗯。知道。”曾衍之应声。   被霍骋这样管,居然也不觉得不讨厌,甚至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这个词还真不适合放在霍骋身上。   只是确定了关系,就能让人的想法改变至此,谈恋爱真是玄幻。曾衍之想。 第28章   病房在霍骋醒来之前就换进去了,刚好方便了坦白了心意的小情侣亲近。   按理说,曾衍之为情侣间的相处方式感到无从下手很正常,但霍骋对于如何和自己的新晋小男友相处竟也泄露出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拘束,这要是让那堆狐朋狗友公子哥看到了,准得背着他从头到脚嘲笑一番。   当面是不敢的,又不是欠揍。   “我说,要不你别去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看着面前的人,霍骋又有些心痒了,根本克制不住想要亲近的念头,将曾衍之拉近,却在曾衍之跌坐在他怀里时微微一僵,一点也不像个纵横情场多年的熟手,游刃有余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手抬了又抬,才故作镇定地把曾衍之虚圈在怀里。   曾衍之背对着霍骋,并没有发现霍骋的不自然。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颇有些不知所措,束手束脚地任由霍骋抱着,半晌才抬手覆上锁在自己腹部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行,松手。”   霍骋不大情愿地松开一点,又贴近了曾衍之后颈腺体的位置,试探着用鼻尖、唇面碰了碰那个敏感的部位,换来怀里人条件反射地瑟缩,霍骋低笑一声,嘴里却道:“你喷了多少阻隔剂?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闻不到。”   “你以为我像你?时不时就往外漏信息素。”曾衍之反唇讥道。   霍骋重重地往他的腺体上蹭过去,为自己辩解的同时不忘讨点好处:“我喷了,挡不住不能怪我。你不是随时带着阻隔剂吗?那以后有你在不就行了。你现在先放一点信息素出来。”   “倒是会使唤。”曾衍之哧道,“做什么要我的信息素?”   霍骋拢了拢手臂,将曾衍之抱紧,两瓣温热的嘴唇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完全贴在了曾衍之的腺体上,Alpha的直白令曾衍之一激灵,脸颊烧起一线,说话都打结了:“别、别这样碰我!”   霍骋不再紧逼,换作下巴搭在曾衍之肩上,但仍是要求曾衍之放一点儿信息素给他,“你不知道昨天,那种被不喜欢的信息素强行勾起反应的恶心感。都要留下阴影了。”   曾衍之闻言,好笑地侧过一点头,“明明新闻只有报道Alpha强迫Omega的。”   霍骋不乐意,“昨天我才是受害者!”   曾衍之明白,奇异地从霍骋话中听出一点委屈,心软了,终于遂了他的愿,给他放出一点安抚的信息素。   霍骋嗅着自己真正喜欢的味道,总算是安静下来。   冷不丁又听曾衍之问道:“之前在温泉山庄……你是不是在躲我?”   酒醒了,霍骋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迁怒彭唐时说的话。但毕竟是猜测了一小段时间得出的自暴自弃的结论,霍骋觉得丢人,仗着曾衍之看不到他的表情,眼神飘忽地掩饰过去,“怎么可能,就是忙而已。看你之前怕我的那样儿,你不躲我我都谢天谢地了。”   “我怕你?”曾衍之眉梢抬高,“你好像搞错了,霍少,我从来没怕过你。”   不是怕,是嫌弃。   霍骋当然清楚,然而Alpha的自尊不允许他承认。他“嘁”了一声,手不老实地在曾衍之腰围掐了一下,一点肉都没有,Omega瘦得纤细。   “你平时是不是只吃素?”霍骋又捏了捏,被曾衍之一把拍开,“少动手动脚。”   “我们已经是情侣了。”   “如果你想不到一个小时就下岗。”   可恶,还没有哪个Omega敢这么对他说话。可霍骋还不是只能妥协。   “松手,我真得走了。”既然霍骋已经能这么缠人,说明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了,那么午饭问题也可以自己解决了。责任感极强的曾老师绝不迟到,没有例外。   看着曾衍之冷漠无情地抽身而去,将衣服整理了一番,拿起背包就要离开,霍骋嘴角动了动,叹气,“那等你下班我去接你。”   “没必要。”曾衍之回眸,突然想起什么交代道:“对了,你别张扬我们交往的事。”   霍骋不理解,“为什么?那我算什么,你的情夫?”   曾衍之推了推眼镜,斥声:“胡说八道。没不承认你的名分,只是没必要惹麻烦。”霍骋还想说什么,曾衍之退回来,双手交叉环抱,面上漫上几分不耐烦,“你知道你那些迷妹迷弟有多麻烦吗?”   霍骋想通了,心情大好,“你会吃醋?”   “不,我怕无关的人拉低你在我心里的评分。”曾衍之无情道。   霍骋决定不再自作多情。想翻个身不理曾衍之,又舍不得,盯着曾衍之的视线里几乎要漫出怨气了。   曾衍之察觉到,临走前,重新走近霍骋,弯下腰和他蹭了蹭鼻尖,“我走了。”   霍骋就这么被安抚了。   病房里只剩下霍骋一个人了,没了恋爱脑阻隔,思维总算正常运转起来,将事情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手机大剌剌地躺在床头柜上,霍骋手一伸,拿过来看昨天的聊天记录。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聊天列表里,入目除了付晗和彭唐的信息,其他人的连串感叹号和问号尤为明显。   付晗:彭唐已经告诉我了,曾衍之一会儿就到。   彭唐:霍少对不起,我联系不到曾衍之,就拜托付少了。   霍骋一条一条点开,他给别人发的全是昨天喝醉后找人要曾衍之的威胁。对彭唐的尤为凶狠,颇有“天凉彭破”的气势。   霍骋:……   妈的,也太丢人了。霍骋想,好在没人知道他甚至被个Omega搞进医院了,动动手指把消息已经刷了99+的小群拉出来,在里面发了一条宣告:脱单了,以后别往我这里塞Omega。   聊天群静默一秒,炸了。   在一堆肯定猜测对象是谁的刷屏中,霍骋谁也不回,高冷极了。突然双目一眯,眼尖地看见其中一条问,是不是戴霖。   霍骋挑出那个人,点开名片,认识,但不熟,是戴家的旁系的独生子。又拉开群员名单,看了一圈,戴霖并不在。霍骋撇了撇嘴,只回复他道:“永远不可能是他。”   那人不再说话。   喔,对戴霖这么着急否认,但对另一个人就保持沉默,不就是变相的承认了么!众人明白了,纷纷道喜。   霍骋满意了,又吩咐了一句,他这次是低调恋爱,不准往外宣张。   家族联姻、门当户对等词语在众人脑海中滚了一圈,感同身受地刷了一圈“明白明白”。   不一会儿,付晗的私聊就过来了。   付晗:真香?   霍骋:闭嘴。   付晗:哈哈哈。   霍骋:对了,你没事的话来省医院接我一下。   付晗直接打电话来了:“你怎么进医院了?昨晚喝酒跟人打架了?”   曾衍之不在,霍骋就不用忍脾气了,没好气地将昨天遇到的糟心事给付晗说完,顺带极其暴躁地问候了没安好心的Omega学弟。   付晗笑出声:“也太戏剧了。其实你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导演这一出,你和曾衍之能成吗?”   霍骋咬牙切齿,“行,我明天就去给他寄一面锦旗。”   付晗在电话那边笑够了,才说回正事,“我现在不在市区。”   霍骋奇道:“你不是基本不回去那边的吗?”   付晗苦笑了一下,“我把陈朝誉带过来了。”   “金屋藏娇啊,付晗。”霍骋冷笑一声,“魏蔚呢?你打算怎么办?”   “先拖着吧。这个大小姐的心思,我也看不懂。”提到他的未婚妻,付晗的话语间满是心累的感觉。   “看不出来,一个Omega能这么厉害?连能让付少都没办法。”   付晗不甘示弱,“你拿曾衍之有办法?”   霍骋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曾衍之比平时要早一些到机构,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讲课出纰漏,他来到楼下的便利店,打算要一杯咖啡醒神。   随着店员“欢迎光临”的声音,抬眼就看到了来买饮料的姜恪也。   姜恪也来机构上课,在楼下碰到并不奇怪。但想起霍骋说的话,却有些头疼该怎么面对这个学生。   算了,先买咖啡吧。   柜台刚好是个死角,姜恪也站在冰柜前挑选着,他没有看到曾衍之,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讯息,抿着唇时,气质竟有些像他的哥哥。   而不远处的货架后,两个女孩儿频频看向姜恪也的方向,小女生的心思十分好猜,就连曾衍之也能看明白。   曾衍之将女孩儿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无比希望霍骋想错了,毕竟姜恪也一看就是不缺喜欢的人。   然而当姜恪也拿着挑选好的饮料转过来,看见曾衍之时,周身冷漠的气场在瞬间褪去,周围都要冒出开心的小花来,灿烂地笑着抬起手挥了挥,“曾老师!”   完了。   傻子都该看出来了。   曾衍之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姜恪也几步到他面前,“曾老师喝咖啡?那我一起帮你付款吧!”   “我付过了。”曾衍之说,头疼地拒绝了姜恪也的好意。   姜恪也像个小太阳围着他转,热情又温暖,势要融化冰山般,“曾老师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脸色很差。”他关切地问。   “嗯,昨晚遇到点事。”曾衍之无声叹气,是该好好说清楚了。抬起眼看着比他还要高出些许的男孩,他思考了一秒,道:“下课后你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有!”姜恪也的眼睛里都快要放出光来了,快速地点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唉。曾衍之又叹了次气。面对这朵小桃花,心里苦恼不已。 第29章   曾衍之上课一向是节奏极快直切重点的,在数学这种稍微走神一秒就跟不上节奏的高压课堂里,即使不加调节气氛的玩笑,也没有学生能任凭自己走神。   除了姜恪也。   他的视线分秒都挂在曾衍之身上,但也只是在曾衍之身上,心思根本就没放在题里。   由于视线太过炽热,根本是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曾衍之很快就察觉了,他极为无奈,却也只能表情严肃地敲敲白板,提醒某些同学将注意力集中在公式上。   姜恪也对他腼腆地笑了笑,稍微把心思收敛了一点。   下课时间一到,脱离了圆锥曲线的学生顿时松懈下来,一个个像脱水的鱼瘫在课桌,氛围倒是立刻轻松了许多,渐渐多了些生气。   姜恪也没有心思参与他们课后的放松闲聊,见曾衍之抱着讲义出了教室,“腾”地站起身,把桌上的书本文具胡乱往包里一塞,就要跟过去,却被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拽住了衣摆。   “姜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语气满是玩味。   姜恪也回头,看清那人的模样,是曾衍之来上课的第一天给他找茬的“刺头”。   姜恪也拂开对方的手,没了面对曾衍之时的阳光,声音冷然,“如果你不想学可以退班。”   “姜少,这就是你不够坦诚了,我看你是看上那个Omega了吧?”男生阴阳怪气地道,“也是,一脸清高模样,光是想象他床上的样子就挺辣的。”   这些富家子弟大多开荤开得早,同龄人之间说起荤话来一点顾忌没有,然而衬着一张乳臭未干的脸,显得十分滑稽。   姜家家境优渥,如果放任姜恪也肆意挥霍,估计也逃不过长歪的命运。好在他头上还有个严苛的大哥,家里年轻一辈又是两个Alpha,正承载了家族的期望,于是将世家的风度看得很重的姜家,对两个孩子该有的礼仪和教育一分不落,才让他不至于沦为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把自己当作世界的中心。   但少年心气也没被磨灭,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竟然被人如此侮辱,姜恪也顿时就把包往桌上一砸,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男生犹不自知地挑衅,他也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同样也是Alpha,并不惧怕所谓的世家少爷。   但Alpha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强大与否只要信息素一碰撞就知道了。   姜恪也的怒意随着信息素直直压迫上去,眼中少有地露出了几分阴鸷,“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找人教到你会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姜恪也的朋友也反应过来了,一起围上前来。   感受到姜恪也的信息素,男生还想说点什么,但越来越重的压迫感袭来,让他只觉得喉咙被人锁住一般,而自己的信息素难以释放出来,呼吸都有些滞涩,在数秒内满头冷汗,最终只得求饶道:“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姜恪也问。   “不,不该说曾衍之的坏话……”   “是曾老师。”姜恪也皱着眉纠正。   “是是是,曾老师,曾老师。”   “姜恪也?”收拾好东西折回来找姜恪也的曾衍之才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柠檬香,是姜恪也的信息素味。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而放出的信息素,AO之间的影响是最大的,承载了主人情绪的信息素令曾衍之同样感受到了压迫感,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曾老师!”姜恪也回过头,看到曾衍之,连忙将自己的信息素收起来,随手拎起自己的包笑着上前。   和姜恪也要好的几个男生在后方替他解释道:“只是一点同学之间的小矛盾,曾老师别担心!”   曾衍之的视线落在男生面上,见他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便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已经下课了,同学们尽早回家,注意安全。”   众人应声,姜恪也跟着曾衍之离开了机构。   曾衍之挑的餐厅主打南方菜,是曾衍之家乡那边的口味,离机构不远,所在位置也是一个小型商圈,走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曾衍之还没下课时,霍骋就发了信息过来,问他什么时候下课,执意要过去接他下班。   曾衍之当然不可能把手机带进课堂,直到下课才回复,霍骋回得也很快,说他已经查过他们机构的课表了,还有几分钟就到。   曾衍之盯着那几个字,牵了牵唇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霍骋的强势,让他有一点无奈,却不觉得讨厌。   他将自己要请姜恪也吃饭,把事情讲清楚的事告诉霍骋,霍骋只回了五个字:在那儿等我。   姜恪也一直注意着曾衍之的举动,他看不到曾衍之的手机界面,但敏感地捕捉到曾衍之脸上一闪而过的柔和,是对着他的聊天对象的。   姜恪也心中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曾衍之从手机里抬起头,下意识地带了点歉意看向他时达到了极点。   “曾老师,怎么了?”他仍然笑着,手却不自觉握紧。   曾衍之将手机收起来,斟酌了一番,尽可能保持正常的状态道:“我们大概要加一个人一起吃饭。”   姜恪也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但他只是点点头,顺着曾衍之的话道:“没问题啊。”   曾衍之觉得自己应该给姜恪也打个预防针,他口吻随意地介绍道:“那人你也认识,是霍骋。”   姜恪也的笑维持不下去了。   他知道霍骋喜欢曾衍之,在温泉山庄的时候就知道,但那时曾衍之还不是这个态度,所以即使他大哥提醒过他,他也仍然觉得自己还有可能。   直到现在。   曾衍之向来是冷的,可他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高大男人时,竟然稍稍上前,周身的气场渐暖,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开心。   克制,但还是有变化。   霍骋面露不快,几步就走到他们面前。   “霍哥。”姜恪也非常直观地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再是哥哥的坏脾气朋友,而是作为情敌出现的人,称呼还是原来的称呼,但语气的含义已经变味了。   霍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又怎么会不知道姜恪也的想法,毕竟还是个小孩儿,有些心思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但他没有发作,不高兴归不高兴,却也没有必要和一个小鬼认真计较,仅仅是揽过曾衍之,将所有的信息都展现在这个饱含占有欲的动作里了。   姜恪也又不傻,自然明白。   “你们要去哪里吃饭?”霍骋问。   “南安巷。”曾衍之报出餐厅的名字。   霍骋点头,“走着去还是我把车开过来?”   “走过去吧,也不远。”曾衍之道。   霍骋自然不会反对,更加明目张胆地牵起曾衍之的手,十指相扣,没有炫耀的意思,坦然且自然。   姜恪也心里酸酸的。   在吃饭期间,霍骋并没有故意做什么亲密的举动来刺激姜恪也,但姜恪也仍然吃得食不知味。   甚至想当场回家偷一瓶他哥珍藏的酒来消愁。   吃完饭,霍骋尽了一个兄长的责任,无视了姜恪也委婉的推拒,把他送回了姜家。   看着姜恪也的露出一丝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门里,霍骋轻哼一声,“还太嫩。”   “回去吧。”曾衍之收回视线,虽然姜恪也有一点可怜兮兮的,但那不该是他的责任。他分得很清,而且霍骋难得有风度地给足了姜恪也保留自尊的权利。   曾衍之知道,霍骋是为了不让他难堪。Alpha总在这种小细节上让他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觉,曾衍之十分受用,尽管霍骋此时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悦和小小的得意。   其实霍骋也像个小孩儿似的。   “他应该不会再缠着你了。”霍骋将车驶入车道,趁红灯时分出一边手屈指蹭过曾衍之的耳垂。   曾衍之偏了偏头,霍骋只蹭到一小块儿,不满地转而捏了他的脸,才收回手。   “说实话,其实他并没有缠着我。”曾衍之陈述事实。   “那也不行,有那个苗头就该掐死在摇篮里。”霍骋说,又带了一分邀功的意思,“我今天的表现你满意吗?”   “……”曾衍之哭笑不得,敷衍地嗯了两声。   “那你有什么表示?”霍骋的狼尾巴要藏不住了,曾衍之失笑,“你想要什么奖励?”   “今晚你去我家睡吧。”霍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曾衍之脸色骤变,没打算进展这么快。   霍骋笑出声,“想什么呢,我没打算今天就标记你……你也不可能第一天让我标记啊,只是你那小破宿舍条件太差了,昨天你都没休息好,我那里离学校近,而且条件还可以。”   岂止是还可以,霍骋那套公寓的配设对得起那个价格。曾衍之腹诽,问道:“那付晗呢?”   “我让他尽快搬出去,今晚他先不回来。”霍骋十分霸道。   “我岂不是鸠占鹊巢?”曾衍之瞥向霍骋。   霍骋一脚油门划过一个十字路口,在下一个驶上高速前的最后一个红灯停下,伸手过去握了握曾衍之放在腿上的手。   “现在你是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了。”霍骋勾起嘴角,宣布道。 第30章   从进入小区范围开始,霍骋就放慢了车速,让曾衍之赶紧记住回“家”的路。   曾衍之盛情难却,敷衍地“好”了几声,霍骋不满他的态度,愈是反复叮嘱,一路到等电梯时,曾衍之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打断道:“你不用质疑我的记忆力”。   霍骋被他一拦,不再多说什么,眯着眼打量曾衍之的神情,若有所思,狭目透出几分算计,倏然就势前倾,嘴唇印了上去,舔了舔他的掌心,将曾衍之亲了个措手不及,顺利收获一记狠踢。   曾衍之皮肤白,面上不露声色,耳根却因霍骋的举动而染红了,将主人的心情暴露得清楚。   所以霍骋挨了一脚,不仅不恼,甚至有些得意。   恬不知耻!   气得曾衍之又踢了他一脚。   情侣间有些亲密的举动很正常,但曾衍之新手上路,不是出于自己有思想准备的主动,总是显得青涩又生疏。   反观霍骋这熟练的架势,想必是有很多经验了。再联想到之前霍骋保证今晚不会逾矩,曾衍之觉得当时同意过来的自己简直像脑子进了水。   孤A寡O共处一室,怎么想都会发生点什么的,哪怕不跨过那条线,在边缘试探的方法也还有很多。   叮,电梯到了负一层。   门从中间缓缓打开,泻出鹅黄色暖光。   曾衍之开始临阵后悔,焦躁地捻着手指。霍骋却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半揽半推地把他带进电梯。   随着电梯门合上,镜面似的金属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曾衍之在心里斥责自己,一边警惕地用余光盯着霍骋,像只防备大尾巴狼的小动物。   霍骋被他盯得心痒痒,忍耐数秒,干脆旋身抬起手抵上曾衍之身后的金属墙,把他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露出本性,一点点低下头逼近。   “做什么。”   曾衍之躲闪不及,更加后悔,语气却不输气势,凶巴巴的,眼神飘忽起来,分出一缕心思严肃批评霍骋的“流氓”行为。   刚把手抬起一点,准备抵在胸前,又觉得这个姿势过于少女,且收效甚微,一时进退两难,反而让霍骋得了机会,靠得更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还有一点悠悠的奶香。   这可恶的Alpha居然放出信息素来。   好在不是故意勾引,透过信息素传递过来霍骋心动的信号,这下曾衍之的脸是真的红透了。   曾衍之觉得腿有点软。视线悬在霍骋近在眼前的薄唇上,一点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越来越近,曾衍之下意识闭上眼睛。   霍骋却倏然离开,手改为捞上他的腰,低声笑道:“到了。”   曾衍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刚刚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电梯门开了。   霍骋真是够恶劣的。   随着霍骋一起进门,曾衍之站在玄关环视一圈,将霍骋平日的生活环境纳入眼底。   这套学校旁的公寓没有市区里的那套大,却明显要比市里的有生活气息得多,尽管第一眼看过去有些乱,但很干净。   布艺沙发上堆放着篮球杂志和专业课本,茶几上有零食和超薄笔记本电脑,铺了柔软的地毯,可以让人席地而坐。   霍骋过得随性,在公寓里基本上都是赤着脚活动,怕曾衍之不习惯,便给他拆了一双新的毛绒拖鞋。   曾衍之穿着软底拖鞋,踩在软毯上,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傻站在门口干嘛,进来随便坐。你想坐地上都可以。”霍骋边说边走到冰柜旁边,“喝什么?”   “水就行。”曾衍之说。   “那就可乐吧。”霍骋一锤定音。   那还问他干嘛?曾衍之无语,径自走到沙发的空处坐下。   霍骋拎着两听可乐走过来,盘腿坐到他身边的地毯上,侧过身将其中一罐可乐递过去。   “少喝可乐。”曾衍之道,然后伸手接过,熟练拉开拉环。   “我知道,确实不好。”霍骋附和,单手扣开剩下的那罐。   但是快乐水的魅力即使是两个学霸也不能抗拒。   冰凉的汽水顺着口腔滑过喉管,细小的气泡在唇舌间炸开,甜刺刺的。   曾衍之喝得慢吞吞的,余下的时间里视线下垂,落到Alpha的发旋上,因为霍骋头发不长,小小一个看着十分明显。   鬼使神差地,曾衍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个小窝窝,霍骋正在翻茶几底下的碟片,被曾衍之突然一碰,条件反射反手抓住他没能收回去的手腕,“嗯?”   曾衍之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心里闪过一瞬紧张,继而面不改色地张开手掌揉了揉霍骋的头发。   不软,还戳手。   曾衍之嫌弃地撇了撇嘴。   霍骋一时失笑,顺着力道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坐着,“动手动脚,嗯?”   “不让碰?”曾衍之理直气壮,反问。   霍骋稍微低下头,“摸吧,随你摸。”   “那岂不是美了你。”曾衍之推开霍骋的脑袋,冷淡地哼了一声。   “曾小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霍骋给他气笑了,手指抚摸上曾衍之颈后的腺体,打着转地按揉。   “好,好好叫我的名字……。”曾衍之极其排斥霍骋给他新起的外号,但声线被霍骋的动作弄得软了下去,气势便削弱了一半。   霍骋此时可不惮他了,得寸进尺地搂着人贴近,亲吻他眼角耳侧。   “你知道你们院的人叫你什么吗?”霍骋低声问他。   曾衍之能不知道?高岭之花这个称号伴随他从大一到现在,F大的论坛里还有造谣他摆架子的匿名贴。虽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私底下其实一点也不在乎这种虚无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号。   霍骋故意逗他,“偶像包袱挺重。”   “滚。”曾衍之冷声回道。   霍骋已经不是那个被曾衍之一点就着的炸药包了,在恋爱滤镜的加成下,Omega连骂人的模样都是可爱的。   他低低笑着搂紧了怀里的人,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蹭着Omega颈窝,吻从凸起一点的喉结一直向上蔓延,眼镜被摘下,亲吻最终落到了柔软的唇瓣上。   Omega显然对接吻不甚熟悉,Alpha搂着他细窄的腰,都能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战栗。   这是紧张的。   不自知地睁大一双凤目,纤长的睫毛扑闪眨动,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意味,又倔着一股劲儿不愿服输,任凭Alpha的双唇辗转流连。   “闭眼。”霍骋命令道。   曾衍之睫毛轻颤,缓缓闭上。   唇沿被舌尖描摹,柔软的唇瓣被不时吮吸,紧抿的唇缝被舔舐,终于松动,Alpha的奶香一点点侵占着他的感官。   齿关被撬开了。   不熟悉的湿//热//触//感缠上他蜷缩在口腔里的软舌,啧啧水声随着对方肆意翻搅直白得传入耳中,神经都要因此酥麻。   Alpha掠夺着他口中所剩无几的空气,平日处理数学问题游刃有余的Omega此时僵硬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战战兢兢地拥抱住Alpha肌肉紧实的肩背。他的Alpha放缓了动作,用只对他才有的耐心引导着他和他交换气息。   分开时Alpha仍然意犹未尽,但Omega的力气像是随着这个吻都被抽走了。伏在Alpha的怀里小小地喘着气。   这是个技术活儿,经验值加一并不能让曾衍之举一反三反客为主,开始的那点倔强早就在攻城略池下溃不成军,曾衍之脸烧红一片,胸膛微微起伏着,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就是接吻吗?太刺激了。思维完全不能运作,只能任由对方主导。还有点爽。曾衍之想。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接吻,霍骋简直可以称为惊喜。知道曾衍之没有交往过对象,再加上这么生疏的反应,肯定是初吻没错了。   霍骋美的,越想越开心,扣着曾衍之的后颈再次吻上他充血发烫的嘴。   曾衍之很配合,直到腿根被一物顶住才回过神来,蹙起眉把霍骋一把推开。   “第一天,不行。”曾衍之义正言辞。   霍骋的信息素溢漫着,含着谷欠望的味道,但还没被真正勾起发情,只是起了正常反应。   曾衍之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清凉的信息素破开阻隔剂的防线,不甚明显地和空气中的奶味交织在一起。   霍骋虽然不餍足,但答应了曾衍之,他不会违反约定。亲了亲曾衍之的嘴角,将曾衍之抱到沙发上,“我去卫生间解决。”   霍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洗浴间里,门关上的声音伴随着水声响起,曾衍之的脸红心跳却一直不能平歇。   茶几上的可乐罐外结了一层水雾,凝成水珠滚落下来,在铝罐表面滑下一道道水痕,磨砂桌晕开一圈水渍,被曾衍之用手指无意义地蹭开。   他克制不住自己要去想洗浴间里正在发生的事,并因此将自己一身的血都点燃。   该死。   深呼吸也难以平复,脑海中是仅有的几次见过的霍骋裸露的上身,结实修长的线条。   一堆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   曾衍之起身去到窗边,开窗吹风,默背着圆周率。半晌才算是清醒。 第31章   霍骋在洗浴间里发泄了一次,冲了个冷水澡,将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和麝香味冲去,喷好阻隔剂,对着镜子里的形象好一番整理,才施施然出去。   事实上,目前身体的状况是不允许霍骋再次陷入深度发情的,复检时医生特意叮嘱过他,要修养两天调节体内激素平衡,所以即使曾衍之愿意,他也不能放任自己提木仓上阵。   但他没告诉曾衍之这件事。   一是不想让曾衍之担心,二是看曾衍之紧张的反应很有意思——一面担心霍骋会不会搞突袭,一面又顺从享受从未接触过的耳鬓厮磨,矛盾得可爱。   曾衍之不愿意他们一步到位,霍骋也不想这么快,恋爱的实感要落到实处,为了发泄谷欠望可不是他和曾衍之交往的目的。   自从意识到对曾衍之产生了占有欲,霍骋发现自己并不排斥把那些他曾经唾弃的**情侣行为做一遍。   就是陪曾衍之去图书馆泡一天也愿意的那种。   结合的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好。   霍骋头上盖着一块毛巾,在曾衍之注视下走到他身边,手臂一伸又把人捞怀里抱着。   “黏糊劲儿。”曾衍之嫌弃道,犹豫数秒,还是抬手覆上毛巾,给霍骋擦头。   不长的头发揉两下基本就半了,霍骋搂着人不想动,拽了毛巾扔到沙发上,口吻随意地问曾衍之想做什么。   曾衍之见不得他乱扔东西的行为,沉默片刻还是从他怀里站起身,不顾霍骋的阻拦,一定要扔进洗衣篮里。   霍骋哭笑不得,自己偷个懒,没想到还是让人从怀里跑了出去。   “你不是要看影片?”曾衍之放好毛巾走回来,想起接吻前霍骋正在做的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还早,来得及。”   “你平时一般几点睡?”   “十二点之前。”   除了特殊情况,曾衍之的生活十分规律。   “看来我得和男朋友的时间表统一一下。”霍骋道。   曾衍之摆摆手,“你没必要。”   霍骋不乐意他这么说:“怎么我就没必要?”   “你不和你的朋友出去玩?”曾衍之奇怪地反问。   “你不喜欢我就不去。”   曾衍之更奇怪了,“我没有不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霍骋一点没有对象大度的欣慰,反而生出不是滋味的感觉,酸不溜丢地问:“你就不怕有别的Omega勾引我?”   “你会被勾引吗?”   “肯定不会啊!”   “那不就得了。”曾衍之理所当然地说,“看什么?”   话题就此终结,霍骋心情复杂地把他收藏的碟片全翻出来,让曾衍之挑选。除了如雷贯耳的经典老片,竟然还有些先锋文艺小众的,曾衍之随手抽出其中的一个新锐导演早期作品,“就这个吧。”   霍骋看了一下封面,一时没想起这个碟是什么时候买的。而导演名字十分熟悉,霍骋莫名有些排斥,但这是曾衍之挑的,光这一点就能让他放下戒备,面不改色将碟片塞进机器里去。   打开投影仪,将曾衍之抱满怀,一切准备就绪,电影也拉开序幕。   一片蔚蓝大海,主角大概是在一艘船上,视野随着波浪起伏,画外音过了有半分钟才响起,是一个女孩儿在平静地讲述她和不知名的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冗长的陈述,颠三倒四令人听不明白,基调压抑,直到女孩坠入海里,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过往随着身体的下沉逐渐消失,才有了一分弦被拨动的感觉。   一串串气泡飘向顶端阳光照射到的浅海,暧昧的喘息呻//吟不知道为何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霍骋和曾衍之满脸木然。   事实证明,两个高智商的理科生凑在一起,缺少了文艺共鸣,也不能理解这种新锐导演的想法。影片放到一半,曾衍之眼睛都快闭上了,霍骋也没好到哪里去,哈欠打了好几个,最后一锤定音,不看了,按了暂停。   “饿不饿?”看这种东西,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对象。   曾衍之将近一天半没睡觉,刚好被电影勾起了瞌睡,脑袋是昏的,只想一头扎进被窝里。他摇摇头,声音去了冷清,“我想睡觉……”   “好好好,睡觉睡觉。”看曾衍之取下眼镜揉眼睛,霍骋心软了一片,声音不觉都柔和了许多,制止住曾衍之还想继续揉眼睛的手,牵起他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套公寓只有两间卧室,霍骋自己的一间,付晗的一间。   霍骋当然不可能让曾衍之去睡付晗的房间,将曾衍之送进深蓝色调的房间,让他乖乖坐在床沿,给他在卫生间备好了洗漱用具。   “我就睡隔壁,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霍骋临走前前亲了亲他,收到曾衍之的回亲一下。   简直受宠若惊得想要和曾衍之一起盖棉被纯睡觉。   可惜曾衍之不给他这个机会,冷漠无情地关上了门。   “明天见。”   霍骋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无声扬唇,半晌才提步去付晗的房间休息。   曾衍之洗漱完,躺进霍骋两米宽的席梦思,卷着棉被,嗅着淡淡的奶香,在“啊,这是霍骋的床”的意识中很快入睡,一夜无梦好眠。   数院和生科院的课程表完全不一样,而且在的方位也有距离。曾衍之在霍骋的公寓借宿一晚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往日学校里真人零交流的状态。   曾衍之正常上下课,没课的时候还是泡图书馆,陈朝誉因为聚会那天晚上被付晗捡走一直心虚不已,连和曾衍之一起去图书馆学习都变得主动起来。   付晗和陈朝誉的流言也逐渐在时间流逝下平息。   一切似乎都呈现出岁月静好的模样。然而事实是,这对才交往的小情侣竟然一周都没有见面了。   其实霍骋是想在课余去找曾衍之的,除了不愿给曾衍之添麻烦的顾虑,没想到周末过后戴学弟还给他准备了一份“惊喜”。   因为害怕面对霍骋,戴霖不知从哪儿托关系开了份证明,请了最后两个月的病假,扔下一堆实验跑了。   这些实验是当初他为了接近霍骋,证明给霍骋看自己的优秀而报的,只要是霍骋在的项目,他通通报了。戴霖人品不怎么样,至少学业上是过关的,所以即使这个学弟有点烦人,霍骋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好了,教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忙,剩下的工作全落在霍骋一个人身上,单是泡实验室都连着泡了三天,霍骋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黑,对完成度的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弄得来送资料或是传话的学弟学妹各个胆战心惊,生怕被这个凶神恶煞的学长迁怒。   曾衍之不知道,见不着他霍骋已经很不爽了,两人一周的联系全靠微信,又都不是爱打字腻歪的人,内容最多的就是早安晚安吃了吗吃什么的问候,寡淡无味,以至于连陈朝誉都没发现两人交往的事——曾衍之以为付晗会和陈朝誉说,而陈朝誉压根儿没看出来曾衍之有任何恋爱的迹象。   对着空气或者手机傻笑,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曾衍之身上,在他认知里,等于浪费时间。   也不是没有想见霍骋,在睡觉前还是会询问一下对方今天做了什么,看得出霍骋很忙,曾衍之便十分体贴地不再多问。   压抑久了,就该爆发了。   交往半个月只见了一次面,明明在同一个学校却仿佛异地恋,换谁能忍?霍骋的暴脾气上来了,也不管曾衍之不希望高调的事,完结了近期最后一个实验,听闻曾衍之周末要出去玩,但对象不是他,白大褂都没脱,阴着脸就冲去了数院逮人。   彼时曾衍之恭恭敬敬地送走和他讨论了问题的教授,收了笔记本打算给霍骋发个信息,然后回宿舍,一抬头,就见刚才还想着的人已经现在了自己面前。   就是脸色不大好看,凶戾简直要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喷薄而出。   周围所剩无几的学生自觉地退避三舍。   曾衍之倒是不怕他,只当他又被谁惹恼了,带了点安抚的笑问道:“怎么了?”   霍骋一把拽住他的手,眼里的火几乎要实体化,恶狠狠问:“你周末要和谁出去?”   曾衍之被他拽得皱眉,“你先松手,有点疼。”   霍骋放松了力道,又问一遍:“谁?”   “我父母和弟弟。”曾衍之啼笑皆非,不知道霍骋这火哪里来的,“我好久没回去了,弟弟要过生日,不得不回去。”   霍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看着曾衍之冷淡的脸,顿时升腾起懊恼之意。他最近心烦意乱,没控制好脾气,好像把他的男朋友惹得不高兴了。   “我……我原本想这周末约你出去的。”霍骋喉咙有些涩,松了手想去抱曾衍之,又担心曾衍之因为他乱发脾气拒绝。   好在事情没他想得那么重,曾衍之主动抱了抱霍骋,拍拍他的肩,语气也带了一丝抱歉,“这次真的不行,下周吧?”   “依你的时间为准。”霍骋搂紧了些许,数秒才放开曾衍之。   陈朝誉目瞪口呆。   衍衍和霍少什么时候……? 第32章   盛夏的白天是要比黑夜长一些的。   曾衍之乘上大巴时不过七点,天却已经大亮,晨风里携上了热意,顺着衣袖挤入衣服里,蒸出人一身薄汗。   周末回家的大多是周边县城来香城务工的人,因此哪怕是早班车也有不少人已经坐在座位上等待发车。曾衍之挑了个朝阳晒不到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旁若无人地听英语广播。   不多时,一对母子上了车,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没化妆,脸上已经有了经历风雨留下的沧桑皱纹。小孩不大,七八岁的模样,叽叽喳喳地和女人说着话。   听见声响,曾衍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女人牵着男孩从他身边经过,男孩和他对视上,冲他古灵精怪地一笑。   曾衍之微微颔首,没多在意,又低下头看文章。   车满得很快,大巴按时发车。   曾衍之家在漠城,附属香城的小县城,是长途车的中间站,只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不出意外的话,上午十点左右曾衍之就能到家。   然而令人窒息的是,那对母子坐在他后一排的位置,男孩正对的就是曾衍之的座位。车开了没半小时,男孩就坐不住了,声音洪亮地向母亲讨要零食。   女人一开始好言解释道,这次因为赶路急,没能买零食。男孩却不依不饶,甚至对着前面的位置一顿乱踢。   曾衍之在听见吵闹声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倏然感觉背部受到了好几次冲击,面色不善地转过身,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女人说道:“女士,能麻烦您稍微管教一下孩子吗?”   女人匆忙斥了男孩两句,却引来男孩大哭,女人也着急了,一边道歉一边抓着男孩的手臂让他赶紧给曾衍之道歉,男孩充耳不闻,只哭得越发歇斯底里。   周围的乘客被打扰到,怨声载道,有好事者笑着出言相劝,说的话却是暗含讽刺:“孩子要什么你就买给他啊,车上也不是没有零食卖。还有这个小兄弟,没必要这么较真,大人该让着小孩儿一些的嘛。”   曾衍之闻言,目光横过去,他虽然瘦削,但气势冷冽,那人接到这凌厉的一眼,登时噤声,半晌才悻悻地和同行人小声低骂:“一个Omega还这么嚣张。”   “脸长得倒是不错。看打扮还挺讲究。”两人对着曾衍之猥琐地打量起来,不堪入耳的议论混着小孩儿的哭声令曾衍之倍感烦躁。   乘务员也过来提醒,女人哄不住孩子,只得向乘务员买了比市价要贵上不少的劣质零食。   男孩拿到零食得偿所愿,终于不哭了,咂咂嘴抱着零食把身体背到一边,没有分给母亲的打算。而女人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纸币,仔细地数出几张放到乘务员手里。   曾衍之重新坐下,戴上耳机,却再没有心思听英语。   他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曾衍之长相肖母,尤其一双凤目极为相似,但曾衍之对她的印象已经淡薄了,父亲再娶,家里也没什么旧照片。只有偶尔,父亲会提到,看见他,就像看到了曾经他的妈妈。这也是后妈最讨厌他的一点。   母亲名叫柳曼枝,是个Omega。她出身书香门第,论家世,曾父实为高攀。彼此的结合也没有经历什么浪漫故事——两人是高中同学,而曾父一直暗恋她。阴差阳错的,毕业晚会上,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柳曼枝又恰好碰到发//情期,当年的抑制剂效果还没有现在这么好。意乱情迷一夜,柳曼枝被曾父标记,有了曾衍之。   因为害怕家里人责骂,柳曼枝便答应与曾父交往,然后强颜欢笑步入婚姻殿堂。   这段建立在意外之上的婚姻没能维持太久,曾父对柳曼枝很好,但柳曼枝不爱他。   曾衍之六岁刚满的时候,她毅然决定和曾父离婚,出国追求自己的梦想。   从此以后,曾衍之再也没见过她。   都说撒娇的人命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曾衍之还小的时候,却发现不管自己做的是好还是坏,母亲对他都并不在意。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创作。   只有曾父会抱抱他,而仅有的拥抱,也在后妈来了以后成为了回忆。   在后妈面前,曾衍之更为小心拘谨,只怕打破这个家里表面的和谐。   九点正,霍骋发来信息问他行程是否顺利。曾衍之想说没事,字打进输入框,手指徘徊在发送键上,却又在下一秒删除。他看着霍骋发来的关心,不由自主地把刚才经历的事告诉了霍骋。   曾衍之是本不愿意把这些破事带来的糟糕情绪传递给霍骋,可心底又隐隐希望能有个人理解他的感受。   霍骋给他发了语音邀请,曾衍之点了接受,下一秒,霍骋低沉的嗓音急切地响在耳边:“他们没怎么你吧?”   “嗯?”曾衍之反应了一瞬,“没有,没事。”   “不高兴就骂他们。”霍骋说着,听起来比他还要生气。   曾衍之不由失笑,“哪儿能这样,太没教养了。”   “不是我说,下次还是我开车送你算了,走高速又用不了多久,还不会碰到这些傻//逼。”霍骋道。   听霍骋说话,曾衍之心情逐渐变好,“不要,再过一年就要建高铁了,会经过漠城这边。”   “行,那下次我陪你回家。”霍骋不由分说道。   “再说。”曾衍之眉间彻底舒展开,微微勾起唇角。   电话另一边,听上去霍骋开始无理取闹了,“曾衍之,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见你父母,好在哪一天把我踹了?”   “又胡说八道。”   “我可警告你,想都别想,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和霍骋闲扯一阵,连曾衍之都没意识到时间过得有多快。大巴车在漠城停歇,曾衍之挂了电话下车。   站在出口环视一周,小半年没回来,漠城也没有什么变化。   漠城的公交车不好等,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曾衍之向司机报了家的地址。   如今的这个家里,除了曾父,没人会来接他。后妈吴音莉总说曾衍之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不用多费一道周章去接他,曾衍之也赞同她的意思,渐渐的,曾父也默认了曾衍之自己回家的事。   曾父是一家企业的部门小主管,吴音莉自从嫁给他后就做了全职太太,照顾父子三人的生活起居,整个家就靠着曾父那点微薄的工资支撑。   后来曾衍之在上初中时搬出去住校,曾父每个月会亲自给他生活费,但曾衍之不怎么花钱,除了学校里便宜的食堂,每个月还能省下一些。原本是想还回去的,转念又想这点钱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便攒到高中全用来买教辅了。   吴音莉虽然不喜欢他,好在也没有克扣他,抱怨归抱怨,也不会为难他什么。至于对曾吴阳的偏心,那也在情理之中,曾衍之并不介意。   出租车停在漠城的一个老旧小区门口,曾衍之付了钱,对着一片不超过五层的单元楼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区的楼在几年前因为一起盗窃案终于装了防盗门,还记得当时有人不愿意多交物业费,吴音莉拉着十几个业主与他们吵了将近一个月,才把这扇现在看来也已经半是破损的防盗门装上。   如果不是对曾衍之,吴音莉其实是个很细致的女人。   曾衍之按下了401室的门铃。   片刻,女人温柔的声线出现在话筒中:“衍宝回来了?”   “嗯,吴姨好,是我。”   防盗门开了,曾衍之上楼,四楼一室的门在曾衍之刚踏上那一层时也打开了,吴音莉围着围裙,站在门里笑盈盈地看着他。   “衍宝好久没回家了,快进来快进来。”吴音莉热情地将他迎进去,给他端茶倒水。   “你爸爸老在桌上老说你不回家,我就和他说你学业忙,要不他一天得给你打几个电话。”吴音莉说得夸张,曾衍之牵牵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是么。”   “最近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挺好的。爸爸和吴阳呢?”   “阳阳去上补习班啦,要下午才回家。你爸他听你说要回来,大清早就上菜市场给你买酱牛肉去啦!”吴音莉拿过桌上一个苹果放到曾衍之手中,“我先去厨房准备,衍宝先自己玩一会儿啊,饿了就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好,吴姨你去忙吧。”   曾衍之没什么事可做,便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界面停留在几个置顶的联系人上,没有未读。   于是曾衍之收了手机,打量起家里细微的变化。   侧面墙上贴着曾吴阳的奖状,从小到大,正面电视柜上放着曾父吴姨和曾吴阳三人的合照,还有一张曾衍之个人的照片。   上方悬着的液晶电视机是一年前换的,曾父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哪怕现在互联网发达,家里总是要有一台电视。   桌上的果盘里水果很新鲜,果盘却很旧,是曾吴阳参加学校活动的奖品。还有一两本习题册放在桌面,曾吴阳也写得一手好字,成绩也不错,就是性格有些娇纵,被吴音莉和曾父惯的。   所以曾吴阳的性格和曾衍之大相径庭,比起曾衍之,实际上曾吴阳要招人喜欢得多。也鬼马得让人头疼。   曾吴阳的生日在周日,每次吴音莉都要提前一天“预热”,做一张行程满满的计划表,用来第二天给曾吴阳庆生。她说曾吴阳和同学朋友出去玩可以改在附近的日子,但十八岁及之前的生日,一定要和家人一块儿过。连带着只要曾衍之没课,每年都被要求回来给曾吴阳过生日。   而曾衍之自己却从来没有和家人一块儿过过生日,小时候或许有期待,时间久了,期待也消失在流逝的岁月间。 第33章   渐渐有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曾衍之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辨别出是番茄炒蛋的味道。   他依稀记得,吴音莉刚来曾家时,对厨艺可谓一窍不通,且因为没多久就怀了曾吴阳,曾父便请了一位阿姨来家里帮忙做饭打扫卫生,直到吴音莉月子坐足了,那位阿姨才离开。   曾吴阳出生后,吴音莉就辞了工作专心当家庭主妇,为了曾父和曾吴阳吃到健康的食物,竟然也在经年累月中学会了一道道简单的家常菜。而曾父和曾吴阳父子俩也很给面子,基本上都会吃完。只有曾衍之,常年不在家里住,也就偶尔能吃到一两次,因此对于吴音莉的厨艺没有特殊的感受。但这些饱含了吴音莉心意的饭菜对饭桌上的另外两位男性来说,或许就是家的味道了。   沙发旁小桌上的电话响起,吴音莉闻声喊道:“衍宝,你接一下电话,我手空不出来。”   曾衍之接起电话,曾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音莉,衍宝回来没有?”   曾衍之顿了顿,开口道:“爸。”   “衍宝?你已经在家了啊。爸在给你买牛肉,你跟你阿姨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   “好。”   曾父又说:“阳阳十一点下课,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要是一直没见他,你给他打个电话。”   尽管兄弟两人在曾父面前表现出关系不错的样子,但直觉这种事很难说得清。曾父隐隐感觉到,或许两个孩子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兄友弟恭,可又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   哪怕双亲离婚,父亲再娶,弟弟出生,曾衍之一直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他少年老成,从不让曾父操心,又身为哥哥,自然被承担起了主动照顾弟弟的责任。   曾衍之应了好,挂了电话后翻出存在手机里却几乎没有拨出过的号码,拨了过去,没一会儿,就被对面接起了。   “喂,谁呀?”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声线里透着一股活力。   曾衍之挑挑眉,曾吴阳这是连他手机号都没存。他声线沉稳清冷,与曾吴阳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吴阳,你到哪里了?”   “哈,原来是哥哥啊,我还当是卖保险的呢!”   这口吻可没有一点亲近,少年藏不住情绪,破绽仍会从情绪中丝丝缕缕钻出来。   曾衍之已经习惯了,只有在求他时曾吴阳才会露出一点不好意思。他不咸不淡道:“吴姨饭要做好了,别在路上耽搁太久。”   “谢谢你提醒了,我要带个同学回来,让我妈多准备一份饭。”曾吴阳大大咧咧道,周围有些嘈杂,听得出旁边有人在说话。   “我会转告吴姨的。”   得到答复,对面不多说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曾衍之走到厨房,看到吴音莉的电饭煲已经在煮着饭了,但曾衍之仍是将曾吴阳的话传达到,吴音莉洗了洗手,一拍脑袋,“糟了,饭可能不够,我再煮点儿面吧。衍宝喜欢吃面吗?喜欢吴姨就多下一点儿。”   曾衍之摇摇头,“不必了,吴姨。”   如果不是曾吴阳,曾衍之会以为吴音莉一口一个衍宝,偶尔的关心都是真心为他好。   曾吴阳对曾衍之的态度,说不上多坏,但也不能强说是好。完整家庭给予了他隐隐的优越感,却又因曾父不时对曾衍之的关心有些复杂而微妙的敌意。一旦没了曾父的注视,那点小心思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就被曾衍之捕捉到了。   曾衍之不傻,意识观念的形成很大程度受父母的影响,父亲自然不可能说他不好,那么影响曾吴阳态度的,也就只有后妈吴音莉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曾衍之理解,但可没有忍受的意思,要真欺负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难受。只不过他讨厌麻烦,没触及底线的事,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好歹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没必要睚眦必报闹得难堪。   料理台上有一些切好的蔬菜粒,吴音莉正在调玉米小粉糊,打算做蔬菜饼。玄关处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她见曾衍之站在原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连忙扬声赶他回客厅休息,“衍宝去坐着吧,吴姨忙得过来。”   曾衍之知道吴音莉意思,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下一秒就听见曾父的声音传来,“衍宝在厨房帮你阿姨做饭啊?”   曾衍之没有讨好的意思,实话实说:“没有,刚刚给吴阳打了电话,他有事要我转告吴姨。”   “什么事?”   “阳阳要带同学回来。”不等曾衍之开口,吴音莉走上前,对曾父道,“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   “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这样我就可以多买些菜回来了。”曾父玩笑着埋怨,将手里提着的熟食递给吴音莉,吴音莉笑笑,回道:“我也是刚知道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多做几样就好了。”   “那就只能辛苦你一下了。”曾父手抬了抬,欲搂上吴音莉之前,视线向曾衍之的方向微动,手掌当下转了个弯,改为搂住曾衍之的肩将他往厨房外带,“衍宝,来陪爸爸聊聊天,我们好久没说话了。”   曾衍之注意到曾父的动作,不准痕迹收回目光,顺着曾父的力道走道沙发边。   父子俩并排坐下。   曾父看了看他的行李,“只带了一个背包来?”   “和以前一样,明天傍晚就要回学校了。”曾衍之解释。   曾父又问:“你们大三下学期还这么忙吗?”   曾衍之道:“已经开始实习了。”   曾父显然对这个不怎么告知行踪的儿子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你在哪里实习?远不远?大四呢,也继续实习吗?”   曾衍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道:“我没有参加实习,数院一般会去研究所,但我打算下学期申请学校里教授的研究项目,跟着老师一起学习。”   “挺好的,挺好的。有考研的打算吗?或者还是直接参加工作?”曾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道,“衍宝从小就不让爸爸操心,你有你自己的规划,这很好,爸爸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或者……你想出国吗?”   曾衍之惊讶地抬眸看向曾父,似是没有想到曾父会提到这个问题。   曾父有一张国字脸,眉眼端正,眼尾的皱纹随着脸上的笑而加深,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身上穿着一身旧运动服,不是什么牌子,布料看起来洗得很软,像他本人的脾气一样。   但绝没有任何富裕的迹象。这个家也一样。   出国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不谈学费,仅仅是在国外生活,曾父的薪水是半年的生活费都没法给出的,况且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曾吴阳。   果不其然,在听见出国的字眼后,吴音莉的声音就响起了,“在聊什么呢?出国留学吗?”   吴音莉将菜布上桌,招呼道:“我看到阳阳和同学但楼下了,洗手准备吃饭啦!”   曾父回头应了声,拍拍曾衍之的肩,“先吃饭,咱们之后继续聊。”   曾衍之沉默,扫了眼吴音莉的方向,女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不一会儿,钥匙开门的声音伴随曾吴阳的公鸭嗓响起,“爸,妈,我回来了!”   “还有你哥呢?”曾父候在门口,等曾吴阳急吼吼地拉着他的同学进门,然后顺手关上。   “哥,好久不见。”曾吴阳在曾衍之面前停驻了几秒,叫的十分敷衍,越过曾衍之带同学去给吴音莉介绍,“妈,这是我同学,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他马上要出国留学了,我就请他来咱家陪我吃顿饭。”   同学乖巧地和长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哥哥好。”   面对曾衍之时,曾吴阳拽了拽同学,曾衍之当做没看见,微微点头,“你好。”   吴音莉温温柔柔地笑着,“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曾家户小,饭桌也不大,一面靠墙,五个人坐下来都有些嫌挤。吴音莉和曾父分坐两头,三个小辈坐中间,曾吴阳靠吴音莉,曾衍之靠曾父,中间隔了个曾吴阳的同学。   菜是家常菜,电饭煲在墙边,桌上还放着一碗面,就在曾衍之的面前。   “妈,你怎么就只给哥煮面啊?”曾吴阳一眼看到这个突兀没料的碗面,大大咧咧地问。   “都是给大家吃的,你想吃你就吃。不过今天还是要以你妈妈做的菜为主。”曾父知道情况,筷子虚点了点面前的菜。   “我才不吃呢,我又不喜欢吃面。”曾吴阳撇撇嘴,筷子夹向酱牛肉,放进同学碗里,“你尝尝这个,只有我哥来我爹才会专门去买,平时根本吃不到。”   “嘿,怎么说话的。”吴音莉嗔道,也给同学夹了菜,“多吃点儿,别客气。”   曾吴阳语调奇怪,同学当他是在活跃气氛,笑着接了两人的菜,“谢谢阿姨,也谢谢哥哥,看来我是沾了光了。”   同学没正确接到暗示,曾吴阳忍不住皱起眉,曾衍之看他那样儿,没忍住弯了弯唇,被曾吴阳发现,皮笑肉不笑地给曾衍之夹了一柱苦瓜,“哥,你也多吃点。”   曾衍之是不太喜欢苦瓜,但也不是不会吃,面不改色谢过自己“贴心的”弟弟,将苦瓜合着饭吞下去。   吴音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就着之前曾吴阳的介绍询问同学:“是要去国外上高中了吗?”   同学点点头,语调中含着不自知的优越感,“没错,我小姨在那边,我过去读他们的私立高中,然后直接考那边的大学。”   “真好啊,”曾吴阳发自内心地感叹,“我就不能出国了,只能考国内的学校。”   吴音莉敲了下他的碗,“国内也没什么不好啊,你看你哥哥多厉害,F大的高材生,你可得向你哥哥学习。”   “哇,F大!”曾吴阳的同学小声惊呼起来,F大是国内一流大学,在国际上也排得上名次,十分难考。但青少年大多对国外充满了向外,曾吴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不以为意,“我还是觉得出国好。”   “你也要看咱们家的条件。出国可不便宜,我和你爸砸锅卖铁才有可能供你出去上个大学。”吴音莉道,“这样吧,如果你高中十分努力,高考成绩理想,爸爸妈妈就送你出国怎么样?”   曾父意外地看了一眼吴音莉,吴音莉只是神色如常地微笑着。   “真的吗?”曾吴阳兴奋了,“我在学校里成绩也不差,肯定能考上省里的重点高中。”   “真的真的。快吃饭吧!”吴音莉被孩子的活力感染似的笑得更大了。   饭后曾吴阳带同学回房间里玩,曾衍之帮忙收拾碗筷,吴音莉洗碗。   水流声哗啦啦的,碗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吴音莉背着身和擦桌子的曾父聊天,“阳阳的同学好像是个Beta。”   “嗯,怎么了?”曾父问。   “这还是阳阳第一次带同学回家,你说,阳阳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曾父忍不住笑道:“你想多了吧,阳阳还小。”   吴音莉也跟着笑,“以后阳阳要是结婚,最好找个Beta,就像咱俩一样。条件也不用太好,要不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家,阳阳容易受气。”   “还早着呢。”曾父将洗好的碗放到架子上晾起来,“衍宝都还没结婚呢。”   曾衍之突然被叫到,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过去,“嗯?”   吴音莉转过身,习惯性地将沾满水珠的受往围裙上擦了擦,“说起来,衍宝有没有谈恋爱了?” 第34章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曾衍之的表情凝滞了一秒,罕见地露出了一点不自然。他慢吞吞地别开脸,站在桌前,手里握着椅背边缘,缓缓将椅子归位。   “有没有?”吴音莉又问一遍。   “嗯。”静默数秒,曾衍之承认应道。   尽管他不是很想和吴音莉谈论这些事,倒也不是故意要藏着掖着,只是觉得和不亲近的后妈说这个话题过于别扭,没必要。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按照大多数人的择偶标准来看,霍骋可以说是非常拿得出手的Alpha了。   曾父和吴音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出乎意料。曾父率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哪里人?对你好不好?”   曾衍之如实回答:“香城人,对我很好。”他已经能够联想到曾父接下来的问话了,接着说道:“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同级,Alpha。”   吴音莉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嘴,像是在消化几个简单的字带来的信息,目光上下扫视起曾衍之,半晌才笑起来:“衍宝确实该谈恋爱了,Omega在成年后越早进行自然标记越好,一直用抑制剂很伤身体。我记得隔壁家的孩子就是,快三十岁了还没结婚,听他妈妈说,一年得上医院好几次,因为信息素已经开始紊乱了。”   曾衍之不愿多谈地别开视线,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不耐,曾父见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句:“做好安全措施。”   差点被这几个字噎到,曾衍之回头复杂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也只得尴尬地点点头。   曾家不大,主卧是曾父和吴音莉住,次卧给了曾吴阳,房间的隔音不太好,能听到从曾吴阳的卧室里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曾父往曾吴阳卧室的方向探了探头,回身来半揽上曾衍之的肩,往客厅的一边走,“衍宝,我们再聊聊?”   “爸,要不,您先去睡午觉吧。”肩膀上多了份重量,曾衍之抬眸看向曾父。他记得曾父有午睡的习惯便建议道,但曾父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和蔼笑着,“没事,一天不睡不会有什么问题。难得衍宝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曾衍之只能顺从。他本以为曾父打算和他聊聊生活,就像从前那样,重重复复没什么新意。没想到的是,曾父直接将他带进了曾吴阳房间对面的小书房,门关上,像是刻意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虽然眼前曾父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但联系曾父先前出国的询问,让曾衍之有所预感,曾父要说的事,或许会让他的生活受到极大影响。   曾衍之下意识将唇抿成一线,连在父亲面前刻意展示出的若有似无的笑,都不愿意再继续挂着了。   书房只占了整个家的一个角落,逼仄的空间即使灯开得明亮,也没办法让人觉得氛围轻松。在唯一的小窗口旁边有一个双人沙发,曾父率先坐到了一边。   “衍宝,别这么严肃。”注意到曾衍之神情,曾父不由失笑,转而又叹了气,露出苦恼的模样,“原本我都想好要说些什么作铺垫了,等到真要开口,反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事,您直说就好。”曾衍之坐得规矩,语气平平,手放在膝盖上,不着痕迹收拢手指抓皱了裤子的布料。   他想,自己的经济已经相当于独立了,哪怕没有曾父这边提供生活费,奖学金也足够垫付学费,再和前辈接点项目合作,正常的生活是能基本维持的。   一个人一旦经济独立,就已经撑起了一道保护伞,足够给自己提供简单的庇护。曾衍之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的独立,让他不至于在听到变动发生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的是,曾父酝酿半晌,认真提出的和他相关的事,依旧让他内心产生了震颤,以至于一时失语,愣在原地。   曾父说,曾衍之的妈妈来找过他,想要将曾衍之的户口迁到她那边,曾衍之可以在国外继续读书生活。   她认为自己亏欠曾衍之太多,心里其实一直有内疚,而身边也没有亲人陪伴。如今她事业有成,想要对曾衍之作出实质性的弥补。   “那……您觉得呢?”曾衍之消化了信息,微微转过头,看着曾父。   曾父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我自始至终都认为,曼枝是个很善良的人。当初她只是没有学会承担。她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所以她对你的好,你也不用太过抗拒。”   曾衍之低下头,明白了曾父的意思。   “您给我一个……母亲的联系方式吧,我会主动联系她的。”   曾父宽厚的手掌覆盖上曾衍之的脊背,“衍宝,爸爸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一直是我骄傲的儿子。”   “我知道。”   “出国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好的机会,当然,爸爸也永远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   “谢谢爸。”   曾衍之唇角牵起一点笑,笑意难达眼底。   吴音莉站在两扇门中间,手里抬着一盘切开的水果,表面的几块表层已经浮起了氧化的痕迹。   她敲响了曾吴阳的门,径自打开,惹来曾吴阳的抱怨:“妈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进来了啊!”   吴音莉笑嗔:“是不是没在学习,怕我知道?”   曾父推开门,上前出声,“你们俩笑得那么开心,我隔着门都听见了,肯定没在学习。”   “爸——”曾吴阳有些恼地瞪着门口眼角笑意未褪的父亲,“您总是向着我妈,但事实是,我们明明都快写完作业了!”   “应该的,明天要带你和哥哥出去玩呢!明天你可没时间写作业。”吴音莉进屋把水果放到桌上,曾衍之跟在曾父背后出房间,越过两个长辈的肩膀,和曾吴阳目光相撞。   曾吴阳眨眨眼,莫名扬高了下巴,宛如赢得了一场比赛的获胜者。   曾衍之神色平静地转身,错开视线。   翌日,曾吴阳的生日,曾父找同事借了一辆商务车,载着一家人去郊游。他们计划吃过午饭后再到香城和漠城中间,靠近偏香城位置的水族馆去参观,最后顺便送曾衍之回学校。   水族馆是新建的,规模很大,门票费也不低。吴音莉为了曾吴阳,花钱是从不计较,可惜曾吴阳却对此兴致缺缺,到了郊游的地方,得知要爬山时甚至还为此多抱怨了几句麻烦。   曾衍之的体力不是很好,背着一部分行李,山路走到一半便有些气喘吁吁,曾吴阳见状,忍不住开口嘲道:“哥,你这体力不行啊,没好好吃饭吧?别还没到山顶呢,你就晕了,咱们这一家子可没人能捞动你一个成年人。”   曾衍之不跟他计较,“走你的路,小心脚下。”   曾吴阳冷哼一声,几个跨步就跑远了。   “衍宝,要不把东西给爸爸吧,我们走慢一点。”曾父站在前方的路边等曾衍之走近,伸手要接过他身上的包裹。   曾衍之摆摆手,“没事,您去帮吴姨吧。”   吴音莉却反过来抢走了他一半的行李,坚持不让他太累,曾衍之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当作没看到这些行李最终还是到了曾父手里。   曾衍之从来都不是爱逞强的人,只不过这次错估了自己的体力以及太阳的毒辣程度。等到了休息地,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犯恶心,寻了个树荫下收腿坐着,抱着一瓶矿泉水喝水休息。   吴音莉关心了他两句,得到没事的回复后,就拉上曾父和曾吴阳要去周围转转,曾吴阳满脸不情愿,没过多久就跑了回来,在曾衍之身边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来。   “哥,你们上学真这么忙?不是说大学很轻松吗?”   “你想过得轻松也可以。”曾衍之没有不理他,但语气十足冷淡。   “哦,怎么才能轻松?”   “胆子大,不交作业。”   曾吴阳看出他不想多谈的意思,自讨没趣地撇撇嘴。他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眼尖地看到地上的手机,款式还是几年前的,这个家里除了曾父会用这种旧手机,也就只有曾衍之不会换了。   手机屏幕正不断弹出消息,或许是故意也可能是无意,被关了静音,因此没能得到主人的关心。   曾吴阳突然有些好奇,他抬起头,发现曾衍之正在闭目养神。心下轻松了,小心翼翼伸手把附近的手机捡起来,若无其事地揣进自己兜里,起身往后方走去。   曾衍之对此一无所知,感受到了动静,只当曾吴阳闲不住。   曾吴阳站在不远处,背对曾衍之所在的位置,确保曾衍之不会看到他在做什么后,拿出还在无声响铃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备注——霸王龙。   ……?曾吴阳是第一次发现曾衍之还有一点幽默基因,会给人起外号。他下意识按下了接听键,直到里面传出人声才反应过来。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曾吴阳不知道对方跟曾衍之什么关系,不敢说话,对方又连叫好几声曾衍之的名字,“不会是手机被偷了吧?”   听到这句,曾吴阳才开口说道:“我哥中暑了,手机没在他身边。”   “你是他弟弟?”   “嗯。请问您是?”   “我是他对象。”那边语气中透露了不耐烦,“他怎么会中暑?你们在哪儿?”   对方脾气很暴躁,又凶,曾吴阳不由自主就全盘托出了,对方听完,直截了当表示会亲自过来接曾衍之,不给曾吴阳缓过神的时间,利落地挂了电话。   曾吴阳看着手里的手机,头一次产生了心虚的感觉。 第35章   周围的声响嘈杂起来,曾衍之睁开眼,入目是吴音莉和曾父在为曾吴阳拍照的画面。   每一年曾吴阳的生日,拍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曾家电视柜下放着一个精致的相册,里面就是吴音莉专门为曾吴阳拍的“成长记录”。相册里的照片以曾吴阳为主,还有一些一家三口的照片,而曾衍之识趣地从不参与。   他坐在原地缓神,屈着一条腿,懒洋洋地看吴音莉一手挽着曾吴阳,等曾父站到曾吴阳的另一边,放在不远处的相机设定了延迟拍摄,数秒后将完整的一家三口拍进小小的框里。   曾父拿起相机查看,注意到不远处曾衍之醒了,走近他,问道:“衍宝也和爸爸拍一张?”   “不了,今天是吴阳生日,给他拍就好。”曾衍之果断拒绝道,曾父的语气中透露着不自觉的示好和亲近,曾衍之明白是因为前一天的对话,但今天实在算不得一个培养父子情的好时间。曾衍之下意识瞥了眼吴音莉,担心她会因为曾父的建议而不快,继而让自己也感到心烦。   没想到这次吴音莉一反常态,竟然招手让曾衍之过去,“衍宝也一起来吧!拍完照我们就去吃饭。”   言罢,推搡着曾吴阳去邀请曾衍之,曾吴阳看向曾衍之,被他眼里的冷淡刺了一下,蓦然生出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他不爽地小声问道:“为什么要叫他啊?”   “快去吧,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吴音莉往男孩身上一拍,催促道。曾吴阳嘴里嘀咕着,只差没在脸上写上不乐意三个字,但还是在吴音莉的坚持下走了过去。   曾衍之不知道后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度,迟疑片刻,眼看满脸纠结的曾吴阳就快要走到他面前时,主动站起身,“来了。”   省下了邀请曾衍之的环节,曾吴阳顿时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转,又走回原来的位置。   看似温馨的全家福,却是曾衍之在这个家中与家人的唯一一张合照。   说是要吃饭,但离吃午饭实际还有一点时间。在此期间,吴音莉拿出准备好的小蛋糕放到野餐垫上,组织大家一起给曾吴阳唱生日歌。   曾衍之是个五音不全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有生日歌是唱得稍微在调上的。他开口唱了两句,曾吴阳就开始憋笑,在唱完最后一个音时终于笑出声,“哥你唱歌还是一如既往的偏。”   曾衍之不在意,接过吴音莉分来的一块蛋糕。蛋糕做得花哨,曾吴阳一看就很喜欢,吴音莉十分清楚自己孩子的喜好,蛋糕芯是彩色的,用了好几种水果汁染色,散发着酸酸甜甜的香气,还挺好闻。   莫名就想给霍骋看看。   曾衍之顺势摸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手机,疑惑地嗯了一声。   曾父关切地问他:“衍宝在找什么吗?”   “我的手机,好像掉了。”   曾吴阳闻言,身体忽然一颤,曾衍之有所感地看过去,曾吴阳强作镇定地反问:“看我做什么?”倒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   “没什么。”曾衍之移开目光。   只是不知道霍骋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得给他打个电话才行。曾衍之对曾道:“爸,借我一下手机。”   “对,快打个电话看看,会不会有人捡到。”曾父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曾吴阳表情一下难看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去厕所”,匆匆离开。   吴音莉奇道:“刚刚让他去还不去,这孩子真是的。”   “青春期男孩子嘛,正常正常。”眼下曾父对曾衍之的事更为关心,“衍宝,快先打电话吧。”   曾衍之手里捏着曾父的手机,看着曾吴阳跑开的方向,眼底意味不明。他忽地一笑,“没事,没必要了。”   他将手机还给曾父,脸上看不出情绪,曾父对此表示疑惑,但曾衍之没有解释的意思。曾父也不追问,转而笑道:“也可以,爸再给你买个新的,你也该换手机了。”   “没事的爸,一会儿应该能找到。”曾衍之道,曾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仍是顺着曾衍之的意思应声。   曾吴阳躲进厕所,拿出放在裤兜里的旧手机,手机屏幕随着他抬起的动作亮起,因为曾衍之没有设置信息不可见,他看到最近一条来自霍骋的微信:我还有二十分钟到。   都不用猜,霍骋肯定就是曾衍之备注霸王龙的男朋友了。   还有几个新添的未接来电提示。   曾吴阳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能够不声不响地拿走曾衍之的手机,毕竟这个手机从一开始就是静音状态的。   那他这么着急跑开真是多此一举。曾吴阳懊恼地按灭屏幕,揣回兜里。   原本只是好奇他这个学神哥哥手机里会有什么,没有真干坏事的想法,接电话也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而且曾衍之的手机有屏锁,他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隐私。   现在反倒是他做了亏心事一样,曾吴阳后悔自己没在曾衍之还睡着的第一时间把手机还回去,而且霍骋一来,事情绝对要暴露得一干二净,到时候难堪的还是自己。   曾吴阳脑子转得很快,脚下却慢腾腾地往回走,去到家人休息的野餐位置,身形一顿,弯下腰,当作自己在附近捡到了曾衍之的手机,故作惊讶高声道:“哥!这是不是你的手机?”   三个人的视线被他吸引过去,曾衍之淡淡扫过他手里捏着的银白机身,点了点头,“是我的。”   曾衍之接过被捂了热乎乎的手机,没问曾吴阳哪里找到的,仅仅是意味深长地盯了他数秒,曾吴阳就别开了目光,提醒得十分刻意,“哥,有人给你打过不少电话,我在路上捡到你手机的时候下意识接了一个,对方说可能要过来找你。你要不先他回一个?”   这话漏洞可不少,曾衍之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了。   他现在身体还不是很舒服,没有心情去深究曾吴阳的行为。就目前来说,那十几个来自霍骋的未接语音聊天和未接来电,确实才是他更为在意的事。   吴音莉多精明一个人,兄弟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瞬间就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打着圆场道:“对啊对啊,万一有要紧的事可别耽误了才是。衍宝先回电话,我们不着急啊。”   曾衍之解开屏幕锁,一眼看到电话号码的备注,自己都觉得好笑。   现在人大多用社交软件联系,电话基本上是不打的,他给霍骋的这个备注还是在两个人关系很差的时候设置的,后来因为没用手机号联系过,也就一直忘了改。   曾衍之中规中矩地改回霍骋大名,然后点开微信。   霍骋发了很多条消息,差一点就要到99了,曾衍之每一条都看得很仔细,竟然从这些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话语中体会到了被关心的踏实。   这是陈朝誉都没有给过他的感受,简单的文字传递出来的情绪,好的或是不好的,都是对他这个人的在意,曾衍之无法控制自己不心动。   以至于电话接通后,霍骋的声音传过来,曾衍之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似乎从电话的另一边,有Alpha奶香味的信息素缓缓缠绕上周身,让他浸在一个安全的、被保护的环境里。   “喂,霍骋。”   “曾衍之,总算听到你的声音了。”霍骋如释重负般感慨。   但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瞬,说到关键问题时,曾衍之很快清醒了,抬手按了按心脏,下意识皱起眉:“你在哪儿?”   “我快到了,你还难受吗?”霍骋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下午就回去了,你怎么……”   “但我不放心啊。”霍骋理所当然道,“你就在那儿乖乖等着,别乱跑。”   霍骋半晌没得到回应,声音多了分无奈,“你打算让我白跑一趟吗?”   “……我给你共享位置?”   “再好不过。”霍骋的笑声低低的,响在曾衍之耳边,令他耳廓不由地红了一圈。曾衍之暗忖幸好霍骋没看到,不然可不得尾巴翘上天去。   转念又想,人家有什么要得意了,难道他已经对霍骋喜欢他的程度之深有十足的把握了吗?曾衍之自嘲,这才几天,还不至于。   给自己泼了桶冷水,曾衍之恢复常态,打开了位置共享,起身理了理衣摆,“我去找你吧。”   “还有几分钟,别急。”   “谁急。”   “我急,急着见你。”   “……”可恶的霍骋。   曾衍之的脸也一并红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把手机响铃打开,总是联系不到你,我会着急的。”   曾父和吴音莉将曾衍之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待他挂了电话,吴音莉关心地问:“衍宝要去哪里?”   曾衍之这才想起,知道霍骋要来的人,好像只有曾吴阳和他自己。   在这一秒,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曾衍之酝酿了一会儿,放弃了委婉,“我男朋友知道我不舒服,要来接我回去。”   两个长辈及曾吴阳莫名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   吴音莉愣了一下,露出些责怪的意思:“衍宝,你不舒服应该跟我们说啊,你爸爸和阿姨都在,解决问题不比你男朋友从香城过来快?”   曾父也道:“这样让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也太折腾了。”   曾衍之懒得解释霍骋的脾气,但又对霍骋和家人的见面有些头疼,直接对曾父道:“爸爸吴姨,如果你们和他见上面,不要问太多,可以吗?”   “哪些不能问?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曾吴阳这时候又活了,年轻气盛说的话十分不好听,被曾父瞪了眼才改口道。   但因为这句话,曾衍之瞬间看曾吴阳觉得碍眼起来,曾吴阳并不知道,还在以为自己口头上赢了一回而窃喜。   曾衍之越看曾吴阳越感到生气,反正都要走了,他压了压火气,但不再和他客气,眼神冷锐,“希望你以后见家长时也不要被人在背后指点。”   曾吴阳脸都绿了。   曾父清嗓提醒了一下曾衍之,曾衍之回眸看了眼一直以来力求“家和”的曾父,又看了眼慈母模样的吴音莉,倏然笑道:“也是,吴阳还小,还不到面对这些事的时候,只要好好学习就行,我相信剩下的吴姨会教好。不说这个了。”   看到吴音莉也变差的脸色,曾衍之心里舒坦不少,他懒得再压抑,继续对因为他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而面色含愠的曾父道:“今天是吴阳的生日,主角不该是我。我给吴阳和吴姨赔个不是。但抱歉,我要先走了,祝吴阳生日快乐,礼物我放在书房了。至于见我对象的事,我刚刚重新想了一下,觉得还不到时候,太早,说不定我和他哪天就分了呢?”   “胡说八道!”曾父对曾衍之是又气又心疼,他看出了曾衍之眸里暗下去的情绪,失望又解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被自己“送去”给前妻的孩子。   “谁准你和我分手了?”从旁插出一个声音,霸道又强势,裹着浓浓不悦和占有欲的气息冲了在场的四人一身,曾衍之垂眸扫过手机屏,视线最终落到和他的店重合在一起的另一个点的真身上。   霍骋伸出手,一把便将曾衍之拽进了怀里,高大的Alpha一手宣告领地似的圈着Omega,面朝前方的一家三口。   “叔叔阿姨好,我是曾衍之的男朋友霍骋,可以叫我小霍。”霍骋还算有礼貌,对着偏曾父的方向微微躬身,“来得太急没能准备礼物,下次一定会在更为正式的场合补上。”   “礼物这个……太客气了,没事……”曾父显然被霍骋震慑到了,按理说Beta并不能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奈何霍骋这个人气场实在太强势了,以至于吴音莉和曾吴阳直接噤了声。   “曾衍之不舒服,我就先带他回去了。再见。”   说罢,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人,认真又不容抗拒,最终在曾吴阳脸上停了数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冷笑,揽着曾衍之转身离开。   那一眼带着猛兽捕杀前的冷意席卷而来。曾吴阳不禁打了个寒颤。   “分手?嗯?”霍骋在曾衍之面前收了压迫,但没打算跳过这一茬。   曾衍之面不改色推了推眼镜,“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我只不过说了未来发展的一种可能性。”   “你觉得我会把你甩了还是你有胆子甩我?”霍骋差点被曾衍之气笑,“曾衍之,你能不能好好看看我。我霍骋长这么大,除了对我妈,还没对其他任何一个Omega这么有耐心过。”   “你要和我讨论沉没成本的问题吗?那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霍骋发现,曾衍之完全有当场把人气死的本事。他不再和这个牙尖嘴利的高材生废话,将他拨转了个身,顶着曾衍之一本正经疑惑的视线,将一个怒意十足的吻直接印上Omega的柔软的嘴上。   跟他废那么多话做什么,亲就完事了。 第36章   曾衍之被一吻封缄,顿时哑然。是生生被亲懵了。   霍骋趁机又多亲了他几下,牵起他的手,状似无意地抬起晃了晃,一把带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后方镜头的窥视。   带着Alpha威压的视线向那头剜去,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曾吴阳接到这一眼,神经一颤,狼狈逃开了。   Alpha的五感较之Omega本就敏锐得多,几乎是在曾吴阳故意跟上他们时霍骋就有所察觉了,但霍骋没有出声,想看看曾衍之的这个会拿哥哥手机的弟弟究竟要做什么。   从曾吴阳接起他的电话时,他就知道这个弟弟来者不善,要知道曾衍之并不是一个喜欢把私物主动外借的人。   没想到让他发现了这个小老鼠,不仅跟踪他们,竟然还想偷拍他们的照片,简直可笑。   曾衍之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全被这几个吻给吸引过去了,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Omega露出了些许震惊又放空的神情,似是没想到Alpha能这么旁若无人。   霍骋低笑一声,捏了捏曾衍之的脸,趁他未回神,牵着他到停车场,塞进副座里。   直到车发动起来,曾衍之才缓缓闭上眼睛。   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而中暑带来的头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曾衍之把身体向另一边扭去,留给霍骋一半背影。   “接个吻而已,你怎么一副被我强迫做了什么的样子?”霍骋单手握在方向盘上,好笑地看曾衍之可以称之为赌气的行为,伸出另一手屈指蹭了蹭他的脸侧,“喜欢你才亲你的,别气。”   “周围这么多人,你怎么能……!”曾衍之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去去,别弄我,头疼。”   “刚刚不是还说没事了吗?”霍骋收回手,打着方向盘上路。   “现在又疼了。”   霍骋嗤笑,“看你娇的。”   曾衍之沉默片刻,半晌转过身了,一双凤目黑白分明,含着冷意,直勾勾盯着霍骋嘴角未落的笑,一字一顿反问:“我娇?”   霍骋随意地改口道,“身娇,身娇行了吧?”   这回换曾衍之冷笑了,他道:“那你应该找一个健壮的Omega谈恋爱,或者直接找一个Alpha。”   霍骋也不生气,甚至认真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把曾衍之俊秀的脸放到一个拥有Alpha身形的Omega身上,徒惹来一阵恶寒。   “不找,我就和你谈。”他主动换了话题,“下午回家你好好在家休息,我项目组里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处理完就回来带你去吃饭。”   “还没忙完?其实你真的不用来。”   曾衍之立刻就想起陈朝誉给他说的,因为戴霖的退出,给霍骋带来了不少工作上的麻烦。霍骋太迁就曾衍之了,这种凡事以他为主的恋爱方式,让曾衍之产生了一点愧疚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压力。   “我不来让你顶着难受陪你弟弟过生日?”霍骋停了一下,“你和你弟弟关系,不怎么样吧。”   “还行吧。”   “还行。”霍骋不以为意地重复一遍,勾了勾唇,“那就是不好了。不喜欢就直说,我还能帮着你骂两句。”   曾衍之揉了揉太阳穴,“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家人。”不亲近,却也不至于伤精费神去损两句。但他的名字也要从这家的户口本上被撤出去了,他自嘲地笑笑,没想到后妈介意他介意到这个程度,而父亲也选择了那个家。   天平倾斜得一目了然。   察觉到曾衍之心情瞬间的低落,但因为车已经上了高速,霍骋腾不出手去安抚曾衍之,只能看着Omega垂着眼睫毛,自以为坚强的无声笑着,看得这个开车的人一阵焦躁。   霍骋刻意放出些许信息素去安抚身旁的人,这还是Alpha头回做这样温柔的事,放了一会儿,看起来却好像没什么效果,Omega还沉浸在悲伤里的样子,登时暴躁地踩了一脚油门,越野车依着主人的心情在宽阔的高速上疯驰。   曾衍之头皮一麻,顿时没了伤春悲秋的心,连忙提醒道:“要超速了!”   “老子心里有数。”霍骋咬牙切齿,“你可千万别哭,哭了我看不起你。”   “谁他妈哭了!”不远处就有一个弯,曾衍之是真的怕一车两命,紧紧抓着安全带,说话连着抬高了几个度,“霍骋,我今天要是交代在这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感情好,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霍骋恶狠狠道,却逐渐放慢了车速,过弯时已经非常稳了。他得意地微微偏头,“你嫁给我,我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家庭。”   “你这婚求得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嫁。”曾衍之惊魂未定,霍骋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气得他简直想伸手捶对方。   霍骋说这话确实像玩笑,但他也存了一点心思在里面,眼见曾衍之完全就将这话当作了玩笑,霍骋不置可否,也不多解释。   还不到时候,确实太早了些。   回到香城,霍骋没有送曾衍之回宿舍,而是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公寓。   由于担心曾衍之的身体和情绪,他不但准备好了药和水,叫了定制外卖,还特意让陈朝誉从学校过来陪曾衍之。   曾衍之问:“……你直接送我回学校不是更省事?”   霍骋:“宿舍能有家一半温暖吗?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别乱跑,等我回来,OK?”说罢,捏着曾衍之的下巴重重地亲了一口,亲完还不满意,“来,给我放点信息素,研究所里蚊子可多。”   曾衍之:……   翻了个白眼,还是往人腕子衣领蹭了些自己的草木香上去。   霍骋走了,曾衍之放松地瘫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柳曼枝已经回国一段时间了,但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曾衍之,或许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但这让她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真的思念孩子的母亲。   他翻出曾父告诉他的联系方式,他给这个号码的备注只是普通的柳曼枝,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可是当他点开短信界面,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反复复无数次,酝酿了许久,才最后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简短的短信。   「您好,我是曾衍之。」   不一会儿,对方就回过来了。   「衍宝?」   曾衍之看着这个熟悉的称呼,心情无比复杂。他无法想象母亲是以怎样的口吻来唤他的,一个年长的女性,总让他忍不住代入吴音莉。   这使他难以对这个称呼产生任何亲切的感觉。   但很快,曾衍之就知道了。   只给他发了一个称呼的女人,直接将电话拨了过来。   电话铃响了十来秒,曾衍之才接起。他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听着对面细柔的女声软软地喊他,“衍宝,我是……妈妈。”   曾衍之闭了闭眼,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眼睛酸涩的感觉了。   倒不是有多想念母亲,曾衍之深呼吸。   这个缺席了他大半岁月的人,看着曾吴阳被吴音莉照顾的日常,从心底压抑的憧憬,化为了实质,他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他咽了咽,开口,“……您好。”   事实证明,他还是没能轻易地喊出那两个字。   柳曼枝嗓音温和动听,几乎能让人根据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却美丽的形象,她似是在感动,“你终于联系我了。”   曾衍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终于这个词,或许是曾父早就和她沟通过,却直到昨天才当面和他说了这件事。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吧。”曾衍之道,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如果您不在香城,我工作日还要上课,只能周末去见您。或者如果您方便的话,麻烦您过来一趟?”   柳曼枝还有些激动,尾音打着颤,“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我马上订明天的飞机,从燕城过来,当天晚上就……衍宝有空吗?”   曾衍之没想到柳曼枝行动力这么强的,但他周一确实没空,便实话实说了。   柳曼枝也不为难,细细打探了曾衍之作息,最后敲定在下周末见。   还给了彼此一周的缓冲时间。   “我听你爸爸说,你谈恋爱了,是吗?”本以为可以挂电话了,可柳曼枝话锋一转,开始关心曾衍之的感情问题了。   曾衍之一阵尴尬,心想我爸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们这信息传递得可真快。   “别害羞,妈妈不会对你的恋爱插手。但妈妈也想见一见那个孩子,如果你们都不介意的话……”   “他周末没空。”曾衍之拒绝得生硬,根本是下意识地推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   柳曼枝顿了顿,轻轻笑着,“那就改天吧。”   曾衍之挂了电话,仍有些无所适从,好在陈朝誉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古怪的状态。   给满头大汗跑过来的陈朝誉开了门,曾衍之在心里叹了口气。霍骋真的很独断专行。   注意到陈朝誉手里提着的东西,曾衍之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清炖……老鳖汤?”陈朝誉不确定地说道,“霍少让我去仙膳楼取的,说是已经炖够了,可以滋阴降火治头痛……”   曾衍之:……   “你喝吧,我不喝。”曾衍之拒绝道。   陈朝誉小声地说:“可是,这个很贵的……”   “仙膳楼的……”   “小一千呢……”   曾衍之默然,良久开口,“……行,我喝。” 第37章   半盏老鳖汤在陈朝誉的敦促下进了曾衍之的肚子,汤里加了不少药膳,辅以将清热祛火的功效发挥到极致。但曾衍之总觉得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清香中夹着一丝腥气,一直残留在口中久久不散。   不是很喜欢这个汤,曾衍之拿起手机给霍骋发了信息,下次别这么浪费钱了。心口疼。   霍骋没回,估计已经在忙了。   陈朝誉看他皱着眉心疼的模样,哄他道:“赚了赚了,喝一口就赚十几块,这波不亏。”   曾衍之挑眉,“哪里赚了?点了就是花冤枉钱,不点一分不用花。”   陈朝誉说:“好像也是。但是又不是花你的钱。”   “你知道,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联系,很多情况是不由自主想要管束的。”曾衍之答道。   陈朝誉愣住,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默默地咀嚼半晌,正打算让曾衍之说人话,忽然福至心灵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男朋友乱花钱我不乐意还想管”。   陈朝誉眨眨眼,笑出一个小梨涡,打趣道:“衍衍,你说话怎么突然这么别扭了。”他没想等曾衍之回应,直接扑到曾衍之身上嘿嘿嘿地笑着,“之前兵荒马乱没来得及问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霍少确定关系的?”   就算是其他人问,曾衍之也没有隐瞒和霍骋谈恋爱这件事的意思,更何况是陈朝誉。他便把自己的经历同陈朝誉一五一十说了,其间对陈朝誉有问必答,最后得来陈朝誉一句感叹,“我一开始就说霍少对你目的不纯嘛!”   “不,那时候他是真的想整死我。”   曾衍之眯起眼回忆了一下和霍骋的过去,只觉得有点想笑,毕竟他一开始也是打从心底厌恶和这个自大的Alpha的来往的。   谁知道现在霍骋黏他黏得厉害,在他面前,甚至将那股凶悍劲儿收了大半,凡事都在以他这边为主……曾衍之有种感觉,要是他主动提出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很过分,依着霍骋对他这样无底线的纵容,霍骋也会想办法去替他完成。   尽管曾衍之不会做这种恃宠而骄的事,但他仍是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一直以来从未有人将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霍骋真心实意的挂念和关心,对于曾衍之来说,是目前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笑意被陈朝誉看得明明白白,后者啧啧摇头,过来人般道:“爱情的力量。”   曾衍之立刻收起了笑意,清了清嗓,淡淡的目光落到陈朝誉的娃娃脸上。   上个周末阴差阳错和陈朝誉错开,陈朝誉就这么被付晗带走,之后也没个解释。曾衍之打算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好友的感情问题。   他正色向陈朝誉询问,“我之前放任你缓了一周,现在,你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你和付晗的问题了吗?”   话题说变就变,还绕到了自己身上,陈朝誉的笑僵在脸上,手小心翼翼从曾衍之身上收回来,屁股痒似的向沙发另一边挪了挪,显然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样。   曾衍之可不给他这个机会,眉心一皱,薄唇一抿,“你已经知道他有未婚妻了,”毕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曾衍之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你们这样,不合适。”   “我知道,我知道。”陈朝誉咬咬下嘴唇,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对你好?他有未婚妻还来招惹你。”曾衍之嫌弃陈朝誉的维护,更嫌弃付晗到现在都没给陈朝誉一个公开的身份。   虽然论坛上关于付陈二人的讨论已经趋于平静,但陈朝誉仍然没能够正名。   “他有他的原因吧。”陈朝誉苦笑了一下,“我那天被他接走后,恍惚间听见他跟我说喜欢我,我虽然喝醉了,但他一直在我旁边安抚我,让我等他,让我相信他。”   曾衍之越听,面上的表情越冷淡,“只是那么几句话?还有别的吗?”   陈朝誉脸却微微红了,“……他想让我嫁给他。”   曾衍之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滑天下之大稽的愤怒,声音直降冰点,“让你等他说会娶你,陈朝誉,你不觉得这和你大一时看的电视剧里的那些个渣男的套路一模一样吗?”   陈朝誉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曾衍之不耐烦道:“维护他的话就别说了,成年人了,可能会有的后果,你自己明白就好。”   陈朝誉有些丧气,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衍衍,我其实也知道我很蠢,但这段感情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劝不动。曾衍之便不再劝,能说的都说了,某种程度上也能理解陈朝誉,只不过换做曾衍之的话,会更倾向于当断则断。所以点到为止,其他的就是陈朝誉自己的选择了。   “啊,对啦,衍衍这次回家没有被欺负吧?”陈朝誉打起精神来,关心曾衍之的回家之行。他是了解曾衍之的情况的,这次曾衍之提前回来,还是被霍骋亲自接回来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身为论坛八卦版块的流量代表,霍骋可是忙得一周没了消息的大忙人。   然而就是这个少爷党的领头人,身穿着白大褂,戴着防辐射眼镜出现在数院的事,惊来了一批BBOO暗中观察。   因此曾衍之不在的这两天,校联论坛果不其然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别人不敢舞到霍骋面前,至于曾衍之,只要不给他添麻烦,他自动就能把这些无聊的事给屏蔽了。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也正是太过于正常,陈朝誉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好友恋爱了。   拜霍骋所赐,通过校论坛,众人不仅能第一时间掌握霍骋的动态,也顺带能第一时间知道同一时间曾衍之在做什么了。   曾衍之身体陷在沙发里,捧着本霍骋的专业书翻看,不甚在意地回陈朝誉的话:“老样子。只是陪小孩儿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中暑了。”   “然后霍少就专门过去把你接回来啦?”陈朝誉怪叫着好甜好宠好霸道,曾衍之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陈朝誉掰着指头算,“衍衍,下周末陪我去孤儿院吧,感觉好久没去了。”   “好”字才说了一半,曾衍之转口拒绝,“不行,周末我有事。”   “约会吗?”   “不是,去见……我妈。”   陈朝誉奇道:“吴阿姨要来?”   “我亲妈。”   陈朝誉的嘴惊讶得张成了一个圆。他想说你妈竟然还活着?但又觉得这句话大不敬,话在嘴边碾了碾,化为一句喃喃:“母子相认,真是老天开了眼。”   曾衍之:???   曾衍之抬手面无表情地给了陈朝誉一下,“要期末了,你题刷得怎么样了?”   提起刷题,陈朝誉立马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一只手挠着自己的小卷毛,可怜兮兮地跟曾衍之撒娇,“衍衍,我有一些题不太会——”   “是不太会还是根本看不懂?”   “……”陈朝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曾衍之懂了,又抬手给了他一下,“明天跟我去图书馆复习,我重新给你讲你解题技巧,顺便再给你画一下重点。”   “好好好。”陈朝誉等的就是这句,喜笑颜开,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陈朝誉一直是个挺幸运的小孩儿,当初考上F大也完全是发挥超常,又有一个好室友能保证他不挂科。   直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曾衍之怀疑是不是他平时把运气用光了,才让他碰上付晗这么个渣男。   但谈恋爱本就是如人饮水的事,谁也没有资格直接插手。   两人聊着聊着就有些犯困,曾衍之体还有些虚,因为是熟悉的人在身边,跟陈朝誉说了一声便窝在沙发一侧睡着了。   陈朝誉无所事事刷了会儿微博,闭着眼休息了片刻,困意上来,没什么意识地竟然也睡了过去。   于是待霍骋回到自己的公寓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两个Omega依偎在一起睡着了的景象。   一时间在叫醒他们还是放任他们休息之间犯了难。   好在他身上带着信息素的气味,曾衍之对此十分敏感,察觉之际就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动作小心地将陈朝誉挪了个地方,在霍骋走近的同时起身迎上去,“回来了啊。”   “嗯。”霍骋点点头,顺势把曾衍之拥进怀里,嗅了嗅他的耳根,“今天下午真的没被蚊子咬了。”   曾衍之勾勾唇,抬手环住Alpha的腰,口中却不留情面,“出息。”   Alpha也不在意,抬手探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可以正常进食了。高材生,想吃什么?”   “中暑而已,哪儿有这么弱。”曾衍之反驳,“吃牛肉拉面吧。”   F大东门有一家牛肉面馆,红烧牛肉块儿大,肉质新鲜,拉面筋道,汤汁醇香,十分受学生的欢迎。因此在饭点,面馆里基本满座,还大多是F大的本校生。   霍骋挑挑眉,“这么高调?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我什么时候怕过。”曾衍之冷哼一声,“而且现在,你自己看论坛。”曾衍之把自己的手机塞到霍骋手里,“拜你所赐,这已经相当于是公开了吧。”   霍骋看出曾衍之并没有生气,心里十分愉快,低下头啄吻了好几下曾衍之颊侧,“那我明天弄个正式点的官宣。”   “这倒不必。”曾衍之斜斜地扫了一眼霍骋,拍拍霍骋箍着他腰的手臂,“过于高调了。”   “那就依你的。”霍骋说,“走吧,吃饭去。”   “等等,我把陈朝誉叫醒。”曾衍之说着,就要从霍骋怀里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   这两个人,说话声音都没怎么压,是个人都该醒了。只是睁眼便是一副AO浓情蜜意图,怎么看怎么让情场不顺的人心底发酸。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陈朝誉看着曾衍之平静的脸,难得心生恶念,向霍骋说道:“霍少,还有半盏老鳖汤,衍衍没喝完,你要记得叮嘱他喝哦。” 第38章   上个周末,曾衍之本是要去见一面柳曼枝的,他用了一周的时间来整理心情,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周五晚上接到了柳曼枝的电话:“抱歉儿子,妈妈工作遇到了点问题,咱们的见面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她小心翼翼地征求曾衍之的意见,“我想让我的助手先把你的户口迁到我这边,毕竟你爸爸那边一直在催。这个周末,你先跟着朱阿姨去办手续,可以吗?”   “没关系。”曾衍之说道,“没关系的。爸爸已经把户口本交给我了,这件事确实应该快点解决。”   柳曼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内疚,“妈妈真的很想快点见到你。”   “我也是。”曾衍之淡淡道,尽管他的内心远没有听起来那么平静,“您先忙,毕竟工作要紧。”   迁户口的事曾衍之没瞒着霍骋,霍骋问他想不想迁出来自己落户,曾衍之笑问他,“你要送我套房吗?霍少?”   霍骋也笑,“也不是不行。”   曾衍之摆摆手,“我开玩笑的,我不喜欢被包养的感觉。以后我会自己迁出来的。”   霍骋在心里帮他补充,迁进我霍家的户口。   周六,曾衍之见到了柳曼枝的助手,那是一个女性Beta,看起来不苟言笑。   曾衍之没多和她交谈,按部就班去了派出所,因着霍骋动用了他的人脉来帮曾衍之办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你妈妈的这个助手,看起来真几把凶。”事情一结束,霍骋理所当然地带走了曾衍之,开着车和曾衍之吐槽。   “文明用语。”曾衍之随口提醒,其实并不在意霍骋的这点用词,他转过身嘲笑霍骋,“要说凶,谁能比你凶?”   “我已经很久没发火了好不好,依我现在的脾气,加上我的条件,我绝对是校论坛Alpha排行榜上的第一了。”霍骋毫不谦虚。   曾衍之嗤之以鼻,“竟然还有这种无聊的排名。”   “可不是。”   至于Omega榜,霍骋也看过,没想到曾衍之这种臭脾气的人也榜上有名,他又骄傲又不爽,越想越不爽,这人是他的好不好,都板上钉钉的事,就差戳个章,怎么还有人觊觎?第二天就让好友群里的兄弟给其他人疯狂投票,把曾衍之从榜上刷掉了。   曾衍之作为一个性格不怎么讨喜的Omega,喜欢他的人一般有三种:   第一种,喜欢他的脸。   第二种,喜欢他聪明。   第三种,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   霍骋属于第四种,喜欢的就是曾衍之这种不讨喜的性格。   曾衍之某种程度上真的是个十分别扭的人,从小没人教他如何将情绪正确地表达出来,这一块在曾衍之的世界里一直是一个模糊的存在。   因此喜欢一个人,这样私密且自我的一件事,对于曾衍之来说更加难以直接地表达了。   只有对不在意的人或事,曾衍之才会直白得显得无情。   所以霍骋是愿意宠着曾衍之这点别扭的,曾衍之就像一只花骨朵儿,牢牢地把自己柔软的内里包裹起来。   但偶尔,会也只会对他一个人展露一小瓣儿生嫩的花瓣。带着一份或许连主人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喜欢,柔柔地向Alpha招手。   每当这个时候,霍骋心都要化了,看着外冷内也冷,却对他温热了起来的Omega,霍骋脾气都没了,只想点头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   但霍骋本质还是个霸道的人,他将曾衍之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作为他的对象,曾衍之绝不能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自从面馆一起吃面,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去问两人的关系,得到是在交往的答复后,两人算是彻底公开了。   霍骋也就不再避嫌,把数院当作自己的二专似的,有事没事就来曾衍之的教室蹭男朋友的课。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人还腻歪。   第一次霍骋来蹭课,曾衍之以为是他心血来潮。霍骋大方而坦然地坐到他身边,借着课桌的遮挡搂着他的腰。因为没有更多的动作,曾衍之暗暗警告他不许捣乱后,没多在意继续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第二次,由于曾衍之上课向来心无旁骛,连霍骋又跑进来蹭课都不知道。安静的教室里,曾衍之正演算得沉浸其中,腿上蓦然多了只手,在他腿根来回抚摸,手法极其不要脸,要不是熟悉的气味缠上来,曾衍之差点吓得笔都扔出去。   他忍着脾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霍骋没有丝毫愧疚之心,甚至心情颇好地托腮笑冲他起来。   曾衍之的附近响起了丝丝缕缕的抽气声,大约是从没见过霍骋这么温柔的笑。   “你别闹!”曾衍之压低了声线,不时看向在写板书的教授,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霍骋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却没有把手挪开的意思,甚至得寸进尺地往中心部位挪去。   曾衍之忍无可忍地摁住他躁动的手。   讲台上讲课告一段落的教授圈起手指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提醒道:“数学女神会祝福每一个数院孩子的爱情,前提是不打扰知识的传递。”   教室里众人哄堂大笑,又很快在霍骋的注视下闷下头不再出声,将安静的课堂还给教授。   曾衍之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愤恨地跺了一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Alpha。   后来霍骋来的次数多了,数院的教授忍不住给生科院院长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院的老师稍微管管这个霍少爷,别再来影响他们数院的保研候选人了。   若只如曾衍之受到影响也就算了,毕竟曾衍之的学习能力教授十分放心,哪怕曾衍之翘课去谈恋爱,他都只当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但霍骋来了,影响的可不止曾衍之一个人,教室里有不少曾衍之学习上的迷弟迷妹,除此之外还有霍骋的迷弟迷妹,两个人加在一起,效果堪比临时给学生布置了一道公开的期末考题但是没有人会做,又烦但要看还带着点被允许开卷的快乐。   总之挺复杂的。   好在临近期末了,各个专业的学生都忙碌了起来,也不知生科院老师有没有私下和霍少沟通过,总之霍骋虽然还会来蹭曾衍之的课,但不再当众做些逾矩的事了。   和霍骋的恋爱谈得要比想象中要高调得多,两个人都没有课程和实验的时候,霍骋会陪曾衍之去图书馆,看一天书或者写一天论文,空余时间就绕着大学城的周围将小吃店吃个遍,然后手牵手到学校的人工湖散步。   有时霍骋会要求曾衍之去他的小公寓睡觉,两个人看看电影,聊聊天,然后各睡各的。   纯洁得少爷党们惊掉了下巴。   霍骋呸他们,“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之前,你们永远不会懂的。”   想要好好珍惜一个人的那份心,会让一个坏脾气的Alpha也能够学会尊重别人。   美中不足的是,去到哪儿都少不了别人的瞩目。   不过好在所有曾衍之预想会出现的糟糕情况都没有发生,比如来自霍骋追求者的为难,或者恶意诽谤,谣言的流传……   看来学校里的人还没这么无聊。   这日,曾衍之在食堂打了饭,找到空位坐下。   食堂里充斥着混杂的菜香,头顶悬着巨大的风扇,一圈一圈转动,搅开闷躁的空气。   他的周围学生照常流动,众人仿佛已经对他失去了新鲜感,变得习以为常了。   这正遂了曾衍之的意,他巴不得没人注意他才好。然而这种平静在霍骋出现后,瞬间被打破。   霍骋拎着个饭盒,冷着脸,口中说道:“麻烦让一让。”目标很明确,他要到曾衍之身边。   每天的晚饭,霍骋都会来找曾衍之一起吃,陈朝誉识趣地不参与打扰。   吃遍了小吃街,曾衍之提出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食堂吃饭。   霍骋其实是从不去食堂的,他认为,既然自己有能力给曾衍之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为什么不呢?霍骋还特意强调,没有小看曾衍之的意思。   曾衍之能理解霍骋的想法,但不接受,他觉得食堂很好,便宜干净安全,而且能省下不必要的开支。   他告诉霍骋说:“我们消费观念不一样,是,你的确可以每天下馆子,你的家庭也有条件支持你每天下馆子,这不算浪费。但是你用这些钱来照顾我,这就不合适了。”   “哪儿不合适了。你是我的Omega,我照顾你,天经地义。”霍骋面色阴沉,欺身上前,将曾衍之困在角落,目露凶光,“还是你始终觉得我和你的关系不足以让你接受我对你的关心,必须算得清清楚楚?”像一只处于愤怒边缘的野兽,好像曾衍之说一个是,他就要把曾衍之当场撕咬了吃掉。   曾衍之有点头大,“这是两码事,有关我的个人原则。亲兄弟都该明算账……不是,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霍骋又逼近了些许,“那你说啊,你什么意思?”   霍骋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曾衍之不舒服地推了推他的肩,“别用信息素压我。”   霍骋置若罔闻,牛奶香几乎要覆盖上曾衍之全身,除了发情期和Alpha特殊的照顾,直面愤怒的Alpha的信息素对于Omega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打颤,本能的抗拒和害怕让他面如土色。   曾衍之的呼吸间都是霍骋的信息素味,他不得已,只能掏出阻隔剂在两人中间一顿胡喷。   霍骋:……   曾衍之推开霍骋,走到离霍骋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躬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以作支撑地平复呼吸,半晌,目光冷然地看向旁边脸色同样不佳的霍骋,抬手擦去颊侧渗出的冷汗,“你想要我接受你的生活方式,可以,等你自己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我就接受。”   霍骋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曾衍之没等他再开口,直截了当道:“我不想和你吵,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说罢,转身走开了。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霍骋觉得他和曾衍之开始冷战了。他不给曾衍之发信息,曾衍之也不主动来找他。   霍骋越想越生气,又有点难过,仿佛时间倒退回了两人还未开始交往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他一头热似的,曾衍之几乎不关心他的想法。   其实曾衍之根本就没多喜欢他吧。   霍骋烦躁地挠着发茬,付晗最近一直在处理家事,他们也很少见面,都没人能给他提点建设性的意见了。   烦,想揍人。   另一边,曾衍之回到宿舍,一眼看到自己桌上放着的礼品袋。   那是他给霍骋挑的礼物,不是为了纪念什么特殊的节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件饰品很适合霍骋。   曾衍之从礼品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对精致的蓝宝石袖扣安静地卧在天鹅绒布上。   这对袖扣几乎花掉了曾衍之三个月的工资,但他觉得很值得。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设计师给这对袖扣的取了名,叫烈焰。   一下就戳中了曾衍之。   但是现在,他不想送了。   曾衍之冷着脸把盒子关上,塞回袋子里。   他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和霍骋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和霍骋的相处模式就有问题,霍骋太过于迁就他,有时候这种迁就反而是一种强迫地接受,没触碰到曾衍之底线还好,触碰到了,就会令曾衍之极不舒服。他不是不能配合霍骋,但他有自己的原则,这注定不能妥协。   霍骋挥霍家里的钱是一回事,挥霍到他身上,他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性质变了。   若是霍骋靠自己本事挣的钱,曾衍之愿意接受,并且也愿意为他献上同等心意的付出。   他也不是不能用自己的钱去和霍骋下馆子,但他心疼。他的经济能力还没到能让他大手大脚花钱的地步。   曾衍之想起了付晗之前转回来给他的酒店钱,中间经历的事情太多,曾衍之差点给忘身后了,借此机会,拉出霍骋的对话框,转了过去。   霍骋一直在等曾衍之主动找他,他不时拿起手机查看,但未读全是那帮狐朋狗友发来的无关紧要的信息。   他在群里发出消息: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   众群员隔着手机一脸茫然,这大少爷又怎么了,嫌吵可以屏蔽群消息啊?   有老实人问出大家心中所想,此时霍骋刚进家门,气得他立刻把手机往沙发另一边摔去。   下一秒,手机提示音又响了。   霍骋烦躁地踢掉鞋,赤着脚走过去,居高临下定定注视着再无声响的手机,片刻后还是妥协地捡起,看见来消息的人是曾衍之,眼睛顿时一亮。   下一秒,他的脸完全黑透了。   曾衍之这是,要完全和他划清界限了???   他妈的,他决不允许!   曾衍之不知道霍骋心中所想,看着霍骋一步步走近,惊讶于霍少竟然愿意来食堂吃饭。   霍骋把饭盒重重地放在曾衍之面前,满身阴云密布地坐到他对面。   曾衍之面不改色,“做什么。”   霍骋一语不发,径自打开饭盒,露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光是看着都令人食指大动。   霍骋冷声开口,“外面和食堂的饭菜油盐都太重,而且你吃东西经常不注意营养搭配,我提议我们干脆以后回家做饭,我做给你吃。”   四周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吸气声,更有甚者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向同伴低声确认:“我是眼花了还是脑子坏了,霍少其实是个居家型男吗?”   “可能是我在做梦吧。”他的同伴喃喃。   饶是曾衍之淡定如斯,此刻也免不了碎了表面的冷静,薄唇微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黝黑的眸子盯着霍骋脸部俊朗的线条,脸色爆红。   他本就是容易显色的冷白皮,高岭之花因为霍少的举动,绯红从脖子根蔓延到了眼底,去了一身众人膜拜的“仙气”,下凡了,落地了。   他俩,果然是在谈恋爱啊。   反应过来的曾衍之饭也不吃了,处理了残羹提起霍骋的饭盒,拽着其主人飞速逃离现场。   这辈子没这么羞涩过。曾衍之拉着霍骋来到湖边,总算冷静了一些,找了把长椅坐下。   一人坐这头,另一人坐那头,中间牵着的手一直没放开。   “你怎么想的。”曾衍之微微低着头,没好意思看霍骋。   “不想分手。”霍骋实话实说,语气狠厉了起来,“不准分手。”   “嗯?”曾衍之有点迷惑,“谁说要分手了?”   “那你给我转那一万多块做什么!”   “还给你垫付的钱啊。”曾衍之说,他明白了霍骋以为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要跟你划清界限。我之前以为是付晗垫付的,就转给他了,后来他转回来给我,我一直没想起来还你。”   不是分手就行,霍骋稍稍平静,“多早的事了,也没必要这么计较。”   “这不行。”曾衍之叹了口气,决定和霍骋推心置腹一番,“霍骋,我接受你的关心和好意是因为我喜欢你,但这和我想在金钱方面和你清算干净不矛盾。”   霍骋想要说什么,曾衍之抬手打断,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花钱给我不是你的义务,更不该是你家庭的义务。”   霍骋是个聪明人,冷静状态下没什么阻碍理解了曾衍之的处世原则。他侧头去看曾衍之,这幅面孔长得不算惊艳,但胜在耐看,还有那份冷淡自持的气韵,将曾衍之整个人的气质与他人完全区别开了。霍骋想,这不正是我喜欢曾衍之的原因么。   他伸手,把曾衍之拥进怀里抱紧。   “好。”   曾衍之回抱住霍骋,想了想,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一吻,“我也可以为你做饭。” 第39章   进入了复习周,大学生们终于拥有了大块空白的时间来让自己安排。社交平台上的锦鲤又开始被人疯狂转发,难逃一劫的还有学霸学神们的照片。   陈朝誉刷着论坛,突然“咦”了一声。等了半晌却没人回应,抬头一看,曾衍之并没有因为他的疑惑走近,而是趴在桌上沉迷刷题。   陈朝誉的重点立刻偏了,出声提醒:“衍衍,把头抬高,近视度数又要加深了!”   曾衍之含糊地应了一声,微微抬高头,不一会儿,又缓缓低了下去。   陈朝誉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长叹一声,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难得有恨铁不成钢的时候,抓住机会语重心长地对曾衍之说教道:“小时候让你保护好眼睛,你不听,戴上了眼镜。如今让你端正坐姿,你还是不听,看来又想加深度数。我是管不了你了,就让霍少……”   “闭嘴。”曾衍之不耐烦地出声,写满了计算过程的草纸被他扯下一张,揉成团,随手扔到桌下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已经装不下了,用过的草稿纸滚落好几团,不难看出使用者在解题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麻烦。   身为学霸的曾衍之还在争分夺秒地学习,陈朝誉想起自己还剩小半本没写的作业,顿时羞愧不已,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回自己的位置:“这学期居然没有衍衍的照片,太不科学了……”   曾衍之自动屏蔽了陈朝誉的话,换了个思路继续解题,一鼓作气解决了才觉得舒爽。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笔转过头问陈朝誉道:“刚才怎么了?”   陈朝誉窝在自己的椅子里,桌上摊着习题册,人却在紧张地玩手机,闻言,探出头来冲曾衍之一脸暧昧地笑:“衍衍你知道吗?你被论坛除名了!”   什么东西。   曾衍之一头雾水。   陈朝誉继续兴奋道:“霍少好霸道一Alpha!”   曾衍之连忙警惕地问:“他又做了什么?”   “喏,”陈朝誉把手机横在曾衍之面前,“霍少发了个贴,让学校的人不要没事瞎cue你,拜学霸也不行。”   曾衍之接过来扫了一眼,评价道:“他说得没错啊。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看两遍书。”   曾衍之把手机还给陈朝誉,皱起眉,“你干嘛这么看我?”   陈朝誉脸上尽是一言难尽,“……衍衍,你变了!”   “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   曾衍之翻了个白眼,想把陈朝誉扔出去。最终只是把椅子上放的抱枕往陈朝誉的方向砸了过去。   陈朝誉笑嘻嘻地缩了缩,手却准准地抓住被扔过来的抱枕,定睛一看,有些眼熟。   不等他想起曾衍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抱枕,就见曾衍之伸出手,冷冷地说:“还我。”   陈朝誉乖乖地递过去,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曾衍之不咸不淡地说,“这是社团活动的奖品。”   陈朝誉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没想起来最关键的信息。但他没这么刨根问底,见曾衍之把书收拾了,便放心地同他聊起天来,“衍衍你今天不去找霍少?”   只可惜这个天注定聊不下去。   曾衍之手里动作未停,将拿着的书一本一本塞进了包里。他检查一番阻隔剂等必备物品,背上包,才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道:“谁说我不去的?”   大学城附近的高级公寓里,霍骋站在落地窗前,翘首眺望。他偶尔会拿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直到视野中正对大门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确定自己的小男朋友并没有放自己鸽子独自去图书馆。   当曾衍之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盲区,霍骋立刻转移阵地,候在门口。   门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密码锁解锁的声音,曾衍之淡然的脸出现在门后,霍骋迫不及待搂过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为什么?”曾衍之单手回抱了抱他,“耽误了一会儿,去菜市场买了点菜。”   霍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环保袋,“你真要给我做饭?”   曾衍之闷在他怀里,“不然呢?”   “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去图书馆学习吗?”霍骋又说。   曾衍之没好气地推开他,“你别总曲解事实,谁闹过?”   “我觉得图书馆环境没家里好,蚊子多。我每次去都会被咬。”霍骋接过他手里的提袋,岔开话题。   “我在着不会有蚊子。”曾衍之十分笃定。   “是你不让我把你当花露水的,怎么,现在又愿意了?”霍骋笑道。   曾衍之接招,“我懂了,其实你就是一直想让我帮你驱蚊。”   “你怎么还反咬一口。”霍骋被气笑了,捏了曾衍之的脸,又感慨地揉揉他脸上那点不多的肉,“你真的太瘦了,宝贝。”   曾衍之一怔,交往这么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听见霍骋这么叫他。有点害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耳尖露出一点薄红。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今天买肉了。”   “行,我做给你吃。”霍骋已经打开了环保袋查看曾衍之买了些什么菜。   “说好了是我来做,你别抢。”曾衍之说道,顿了顿,像是不甘示弱又故作镇定地补充,“宝贝。”   这一补充不知戳中了霍骋的什么点,他愣了一秒,继而笑得不行,“你真可爱,宝贝。”   曾衍之不再杠,小声嫌弃道:“幼稚。”   两人学习一下午,最终晚饭还是由曾衍之做的。他的厨艺并不如霍骋,但霍骋吃得开心,还下意识又一次给曾衍之盖了贤妻良母的戳儿,心底涌起一阵想把曾衍之标记了,纳为己有的冲动。   这股冲动不是临时才有的,没有哪个Alpha会不渴望标记自己的Omega,越是喜欢,就越想在对方身上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他全身上下都盈满自己的气味,好教其他Alpha明白,这是他的人,要离远一点。   “曾衍之,这周你得多陪陪我。”霍骋单手漫不经心地置在键盘上打着字,一手搂着曾衍之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此时曾衍之侧坐在霍骋怀里,正拿着霍骋的平板看网课。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一时没听清霍骋在说什么,连敲屏幕两下暂停了才微微抬头,“什么?”   “我说,这周你多陪陪我。”霍骋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换来曾衍之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黏?”   霍骋长叹一声,竟然显出了些微烦躁。   他把电脑推开,将曾衍之转了个身,让他面对面坐在他怀里。曾衍之岔开两条瘦长的腿,放在霍骋腰两侧,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用双手攀住霍骋的肩,两个人的距离因此又近了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曾衍之已经不是当初刚确定关系时那个会害羞的人了,他面不改色地任由霍骋大型犬似的用鼻尖蹭他的脸颊,抬手拍了拍霍骋的颈窝,“快说,我很忙的。”   “下周是……”霍骋卖关子地看着曾衍之,露出一副希望他猜测的模样,曾衍之便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皱着眉不确定道:“下周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吧?除了期末考试。”   霍骋惩罚似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真是对我一点都不上心。”   “怎么会,我已经把你的粉丝写的你的观察日记都看完了。”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霍骋说,“那你为什么还不知道,下周要到我的易感期了。”   这曾衍之是真没印象,Alpha的易感期没有Omega的发//情期那么频繁,一年只有两次,其余时间都是靠着Omega的信息素引导发//情。   只要两情相悦,AO随时因信息素互相影响而发//情也是常有的事。   易感期的Alpha脾气不好,没有Omega进行结合安抚的Alpha更是难控制,霍骋原本就是个性格暴躁的人,易感期能一个人拆一栋房,除了用上强效抑制剂,这个期间霍骋都会尽可能避免和Omega单独相处。   这就意味着他和曾衍之两人独处的时间会变少,得在这之前补回来才行。   曾衍之想问,要不临时标记个?毕竟临时标记对AO双方都有影响,O能在发情期靠着临时标记度过,说不定也可以用他的信息素直接安抚霍骋。   但本能的直觉让他没提出来,而是回到寝室问了一下陈朝誉。   陈朝誉夸张地制止他道:“千万别!!!如果你不想被霍少干到发//情一发入魂的话!!!”   曾衍之噎了一下,“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   “我也是为了你好呀!”陈朝誉说,“没有正式决定标记,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曾衍之点头称是。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柳曼枝终于结束了她的工作,约了曾衍之见面。   生科院实验多,期末压力不比曾衍之他们小,几乎人人都要长时间泡在实验室里,霍骋是真的抽不出空来找曾衍之约会,而曾衍之也在这之前给足了彼此腻歪的时间,除了上课,基本上两人都是同进同出。   所以这周末,曾衍之也没去打扰霍骋,没和霍骋说自己要见生母的事。   他暂时不想牵扯太多不熟悉,却又无法完全割裂的人进来给霍骋认识。   地点约在美术馆附近的星巴克。   错开了一顿饭的时间,于下午两点半。   曾衍之习惯早到,两点左右推开门,下意识环顾一周,便看到了落地窗边坐着的纤细女人。   看起来个子不高,一边窄窄的肩膀上垂着蓬松的卷发,白皙的皮肤上皱纹很少,看得出保养得极好。她抬头,似是不经意间和曾衍之对视上,隔着悠悠走动的人,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和怔忡。   那双和曾衍之相似的凤目眨了眨,眼波漾开,是尽数压抑的激动。   毫无疑问,那就是柳曼枝了。   她的手边放着一杯咖啡,盖子是开的,里面的咖啡已经下去大半,也不知她究竟来了多久。   曾衍之走了过去,每迈出一步心都在颤动。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冲击着他尽力维持平静的表面,只差一点,曾衍之的面具就要在这个刚到他肩头了女子面前分崩离析。   他在桌前站定,相隔十多年,两人目光终于没有障碍地交汇了。   陌生却又熟悉。   “您好,我是曾衍之。” 第40章   “衍宝。”柳曼枝站起身,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大约是体谅曾衍之的情绪,她没有表现得十分热情,客气地招呼他在旁边坐下。   这家星巴克靠窗的座位有一点特殊,不是平时那种面对面的桌椅,而是左右相近,更便于人靠近交谈的设计。   曾衍之虽然坐下了,但有意拉开椅子保持了一点距离。柳曼枝敏感地察觉到曾衍之的疏离,她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不习惯,你可以叫我Maggie。”她身居海外多年,也习惯了别人这么称呼她。   曾衍之对此欣然接受,微微点头,“Maggie.”   接着就是短暂的沉默。   曾衍之没有主动开启任何话题的意思,任由柳曼枝将他打量一番。那视线含着感慨万千,半晌才听闻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有些失落的意味,“我离开太久了。”   曾衍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相隔数十年母子相见,按照正常发展,他是应该安慰对方,还是埋怨对方?但他似乎,什么想法都没有。   星巴克里的轻音乐慢条斯理,有意舒缓人的神经,在这样的环境下,初见时的复杂感受,也被他逐渐压抑下去了。此刻他的思维跳跃地想着,为什么柳曼枝可以这么没有芥蒂地喊着他的小名,而他却难免百味杂陈。   “一切都挺好的。”曾衍之说。   柳曼枝笑了笑,随意地将失落揭过,询问道:“最近是期末了吧?衍宝复习得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曾衍之话不多,面对不熟悉的人更是简练。   “那就好。我去看过F大的官网,在奖学金获得名单上看见了好几次你的名字。衍宝真的很厉害呀。”柳曼枝说话节奏很慢,曾衍之听得出她话语间带着亲近的意味,但他的回应依旧平静,甚至有几分对待师长似的客套,“没有,这是应该的。”   “说的也对。”柳曼枝垂下眼帘,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所以我这次回国,除了工作原因,更重要的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出国生活?以你的成绩,想要去世界一流学府不成问题,当然,你随时可以回来,你不想去也可以,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柳曼枝在说话时,会下意识地轻点手指,曾衍之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搭在桌边的手上——交握的指间,无名指根的位置戴着一枚戒指,款式简单大方,一圈碎钻熠熠生辉,衬得手指越发白皙纤细。   也不知道是不是婚戒。   “我想现在国内完成现阶段的学业。”曾衍之开始下意识排斥起她的提议。   他的目光从手指上移开,对上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眸。或许是艺术家的感知,柳曼枝很轻易能捕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她又若无其事地说:“这些年在国外,一个人就很容易想家。”她自嘲地笑了笑,“年轻的时候,感觉如果就这样回来,就是对曾经生活的妥协。但我好像做错了。”   “我太傻了,到这个岁数才想明白真正想要什么。”柳曼枝带着些隐隐的期待,温和地看着曾衍之,“衍宝,好好考虑一下?”   曾衍之停顿一秒,点了点头。   曾衍之其实是关注过柳曼枝的动态的,但也只限于她工作方面,至于她的生活,小时候还会有想要了解,但一个小孩子实在做不了什么,他甚至连柳曼枝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于是,随着时间推移,柳曼枝的信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出他的生活,这种想法渐渐消失,好像柳曼枝从此成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事实上,对面坐着的,对他来说的确像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见了面,也只不过是伦理上带来了些惯性的情感冲击。   如果柳曼枝这次没有回来,如果吴音莉没有那么着急想要他离开的话,那么他的生活会按部就班地照着他自己制定的计划继续下去……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计划中还是出现了意外。曾衍之是绝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期间谈恋爱的,对象还是和他仿佛两个世界的人的霍骋。   其实这个Alpha实在是和传言中实在不大一样。   想到这,曾衍之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柳曼枝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咳,没有。”曾衍之掩饰过去,敛了笑,不愿在柳曼枝面前太过外露情绪。对曾衍之来说,霍骋就像是他不想太过张扬的宝物,尽管这段感情来得突然,但他十分珍惜。他们仍处于热恋阶段,也有现实问题摆在那儿,没能解决之前,一切都是待他去计算的未知数。   曾衍之很少有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和霍骋的这段恋爱能不能走到最后,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纯粹而顺其自然地进行。   所以外界的干扰自然是越少越好,等他有能力独自支撑这段感情,他不用在意任何一个人的看法时,或许他会向霍骋求婚。   曾衍之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了,柳曼枝好奇极了,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谈恋爱这件令曾父都感到出其不意的事,才能让曾衍之去掉几分沉稳。但曾衍之不会和她说的,毕竟有着十多年的隔阂在那儿放着,柳曼枝自知,不过暗自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她长舒一口气,像是回到了平时的状态,收去了些刻意的小心。   母子二人又聊了些日常,都是柳曼枝问,曾衍之答。   直问到将曾衍之平平无奇的十多年生活问得基本有了脉络,柳曼枝才心满意足。她搅着面前见底的咖啡道,放松地道,“你们快放假了吧?我在二环附近租了套房,衍宝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住?”   柳曼枝在香城没有房产,倒是在漠城有一座小别墅,是曾衍之的外公外婆留给她的。这也是曾衍之无意间知道的,在曾衍之还小的时,吴音莉候和曾父聊天时,问过为什么曾衍之不去和他生母那边的亲戚住。曾父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想谈的模样,只说柳家在柳曼枝的双亲去世后,只给柳曼枝留了一套房子,那里并没有任何人在住。   可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曾衍之没问柳曼枝不回去的原因,以前不能,现在不想。   而眼下面对柳曼枝的邀请,曾衍之斟酌一番,便答应了。   F大的宿舍楼假期不清人,他其实可以继续留宿学校,但没这个必要,既然柳曼枝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过矫情也没意思。更何况,反正柳曼枝没再婚。   后来霍骋问起曾衍之怎么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这和想象中好像不一样?曾衍之想了想,笑道,“生活又不是演苦情电视剧,净给人添堵。”   曾衍之应得轻易,倒是柳曼枝抬起头,似乎是没想到曾衍之答应得这么顺利,搅动咖啡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微微张嘴,好半天才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我已经准备好所有的生活用品了,要不现在就和我过去看看?”   “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也是。那,那我不耽误你了。”柳曼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衍宝要去哪里?妈妈送你过去?”   “不必麻烦,我自己过去就好。”曾衍之等柳曼枝站起身才跟着起来,准备和她在路口分开,“您先去忙,不用在意我。”   柳曼枝便不再多说什么,不舍地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开。   曾衍之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不一会儿才离开原地,随性般进了美术馆旁边的私人展馆。   曾衍之实在是一个缺乏艺术细胞的人,这一点遗憾地完全没遗传到柳曼枝。艺术流派记得清楚,具体的美是不大能欣赏得来的,要问他一幅画的深刻思想,他也只能照本宣科地说出来,而他自己的观感,也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停在一幅画前,抽象的线条难以猜测画了个什么,在曾衍之眼中就是一团没有解的函数,像人的性格一样复杂。他摇摇头,走到下一幅画前。   这幅画叫《初生》,曾衍之低下头,看到创作日期是五年前,作者是M。和当初在商业广场里看到的《光》是一个系列。   这个系列的描述是回归,耐人寻味的主题。   曾衍之陷入沉思,半晌轻笑一声,走向下一幅画。   他并不懂画,但执着于看画,因为这是他曾经唯一能接触到柳曼枝的事物。   M就是柳曼枝,曾衍之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M很少露面,画家也不需要露面,新锐采访有报告就行,对于艺术家,人们更关心她的作品,以至于能看到M真人的时候实在不多,更何况M还在国外。   曾衍之得以见到M真容是在香城一家孤儿院的相册里。初中的暑假,他去孤儿院做社会实践,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作业,却意外在了解孤儿院的历史时知道了这么件事——M将自己的成名作拍卖得到的钱全捐给了这所孤儿院。孤儿院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张合照,照片里她亲昵地搂着周身的孩子,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记得家里的为数不多的柳曼枝的照片,画面里的人和M一模一样。   从此以后,曾衍之会定期去那里帮忙。   但M再也没有来过。   果然他其实还是很在意“母亲”,越来越多的想法堆积起来,难免让他又再次产生向往。情感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能补上的,但有,总比没有好。   柳曼枝回来,曾衍之其实心底是欣喜的。 第41章   当晚,霍骋从实验室回来,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曾衍之系着围裙的模样。他下流地冲人吹了记口哨,光着脚上前要和他接吻。   曾衍之顺从极了,微微抬起头,闻到了比平时浓郁的奶香,心底有一瞬间的热。   “你信息素外溢的有点多。”曾衍之亲了亲他,退开些许提醒道,霍骋不满他的一触即离,又追上去加深这个吻,好半天才放开曾衍之,抬手抓了抓自己头发道:“易感期快到了,控制不住。”   曾衍之问他:“易感期你都怎么度过?”   霍骋不知道曾衍之问的是哪方面,就都给他说了:“抑制剂的作用没有那么大,只是对情//欲有抑制作用,但还是很容易会被Omega的信息素勾起火来,而且我本身信息素比较浓,容易影响到其他人,我爸就给我在城郊整了个小别墅,让人备足食材,放我一个人在那儿。烦躁的时候就躺床上什么都不想,或者去健身房打拳,平静的时候就看看书看看电影。”   “还挺丰富。”曾衍之评价。   霍骋捏他腰,语气里带着刻意委屈,“别人家的Omega都会陪自己Alpha度过易感期,就像Alpha陪Omega过发情期一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待遇?”   曾衍之明知他是装的,这霸王哪里可怜了,但依旧有点心软,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看你表现。”   如今成年人谈恋爱,保守都要遭到嘲笑,是人都有欲望,你情我愿的事没人会指责。曾衍之也知道这大少爷为他戒荤吃斋有一段时间了,他倒也没有很介意这件事,反而很喜欢和霍骋的触碰。   吃完饭两人靠坐在一起消食,临近霍骋的易感期,整个Alpha的黏人程度只增不减,又搂又抱又亲,喝口水都要曾衍之给他渡过去。曾衍之骂他有病,他竟然堂而皇之应了,要曾衍之给他治治。   曾衍之被他抱坐在身上,镜片泛着光,眼底一片清冷,霍骋眯了眼,伸手摘掉曾衍之的眼镜,露出一双凤目原本的线条,拇指轻轻压上曾衍之上挑的眼尾,“今天去哪儿了?”   “见了我妈妈。”   “怎么不告诉我,不让我陪你去?”   “你去做什么?”   “你要是想哭,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曾衍之笑了,柔和扫去了几分冷淡,“想看我哭?美得你。”   霍骋不再说话,亲他手指触碰的地方,从眼尾眼睑一路向下,吻到嘴唇一番缠绵,过了唇瓣,到了纤细的颈,手指也挪到后方细细摩挲他的腺体。曾衍之呼吸加重,丝丝缕缕的草木香如线细密,穿过雾蒙蒙的奶香,将两人缠得难分难舍。   霍骋解开了曾衍之的衬衣领,一个又一个吻落在锁骨附近,白皙的肌肤很快浮现起红色斑驳,Alpha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衬衣下摆,控着Omega的腰来回抚摸。   像是浸在一汪温泉中,有些热意止不住地外涌,霍骋低沉的嗓音在曾衍之耳边低喃,“曾衍之,曾衍之。”   曾衍之意识被信息素冲得有些涣散,后方也不大自在了,他想,这是要做了吗?   霍骋吻遍了他的身前,曾衍之青涩的反应勾得Alpha火焰更加高涨。   “你愿不愿意,你愿不愿意把自己交给我?”霍骋嘶哑了声,隐忍而带着隐隐的疯狂。Alpha的占有欲开始无限放大,随着信息素的涌出笼罩在Omega的身体上。   他的下//身抵着曾衍之的月退根,灼热,坚硬,像一块烙铁,烫得人心慌。   曾衍之却在这时感到本能的恐惧,他没有点头或摇头,轻喘着气伏在Alpha身上,像一只受俘乖巧的小动物,却微微发着抖。   霍骋闭了闭眼,深呼吸,去牵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下靠近。他垂着眼眸,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那你用手帮帮我,用手就好。”   半晌,曾衍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Alpha的情//欲没那么容易安抚,借着Omega的手出了一次后,霍骋还是难以平息,又自己去卫生间弄了一番。出来时,看见客厅里曾衍之的脸还是红的,从胸口一路烧到耳根,还要故作镇定地看书,皮薄得可爱。   霍骋走近,但不敢再把自己坑进火坑里,少见安分地抱着曾衍之看复习资料,用学习来降温。   考试周的时间的流速像是比平日加速了好几倍,曾衍之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最后一科。数院的期末考试题目虽难,但模式简单,基本上除了论文就是笔试。论文可以在宿舍写,笔试按时按点去考场答完题就可以走了。   交了考卷,曾衍之走出考场,一眼便看到插着裤兜站在数院门口的霍骋。   高大的Alpha十分惹眼,偶有路过的学生下意识都要往他的方向扫上两眼,接到他带着愠色询问的视线后又迅速把脸撇开,匆匆走掉。   见状,曾衍之感到有些好笑,迎面过去在霍骋面前站定,淡淡道:“走吧。”   霍骋嗯了一声,一定要将所有打量的视线原封不动看回去,才抬手揽住曾衍之的肩往学校外走。他眉心紧锁,脸色不佳,曾衍之没在意他宣告主权似的动作,微微偏头,问他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周围全是Alpha,烦。”霍骋低声道。他现在十分烦躁,眼里含着阴鸷,一点小事都能激起他的怒火。这些负面情绪直到曾衍之走近才散去些。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只有赶紧回家抱着他的Omega,让对方用轻轻柔柔的信息素将自己包裹起来。   其实学校里的Alpha也只是少数,只不过一部分都凑在霍骋身边而已。狐朋狗友没事就喜欢聚一块儿,几个Alpha成天混在一起,哪怕有阻隔剂,还是会有不一样的磁场。易感期的Alpha对同性的信息素十分敏感,排斥、抗拒,稍微浓郁点甚至会引起Alpha的强烈不适,使Alpha变得尤为暴躁。   曾衍之明白了,安抚的拍拍霍骋的手,“先回家。”   曾衍之对霍骋的公寓已经十分熟悉了,进门换了鞋轻车熟路地去检查冰箱里的食物,取了放到桌上,霍骋黏糊地凑上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曾衍之笑了笑,“你休息吧,我来做。”   “不要,我在你旁边给你打下手。”说得好听,实际在借机从曾衍之身上揩油。   抱也抱不够,搂也搂不够,因为曾衍之不同意,霍骋自始至终都没有迈过最后一道坎。他站在曾衍之身后,贴着曾衍之的后背,不安分地用嘴寻着他后颈吻过去,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嗅那草木香的信息素,但曾衍之遮得太严实了,霍骋几乎没法捕捉到,他不满意地蹭着那片肌肤,命令:“你放点信息素,我想闻。”   “等会儿,急什么。”曾衍之嫌弃地推了推霍骋,“你们还有几科要考?”   霍骋说:“明天还有个答辩,其他的假期里还有后续任务。”   “然后我就要回家关几天了。”霍骋笑了笑,“等过了易感期,非工作时间都陪你。”   “谁要你陪?”曾衍之转过头瞥他一眼,“我加了一位师姐的小组,要去跟项目。”   “多久?本地外地?”霍骋不满道,“干嘛跟学生的组,我不是给你介绍了不少人吗?他们手里多的是项目。”   “不一样,带队老师是我们院的老教授。”曾衍之一边用筷子翻着在锅里油煎的土豆,一边解释,“下学期要定推免名额了,我想争取一下。”   “以你的成绩保研不是板上钉钉的事?”霍骋嗤笑一声,“何必这么辛苦。”   “经验总是不嫌多的。”曾衍之转过身,往霍骋嘴里塞一块土豆,“尝尝。”   “淡了点。”   曾衍之点点头,“放盐还是酱?”   “盐,也不用太多了。”霍骋终于松了手,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给曾衍之打下手。他的刀工比曾衍之好,胡萝卜、木耳切丝,下锅加入料酒酱料炒肉,简单的鱼香肉丝就做好了。   曾衍之喜欢霍骋做的菜,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吃饭时他随口道:“以后你主厨我给你打下手吧。”   “好啊。”霍骋答应,“如果你愿意穿一次luo ti围裙……”   “还吃不吃饭了你?”曾衍之把碗往桌上一摆,冷了神色,红了耳尖。   自从上次亲密过后,霍骋学会了曲线救国,只差最后一步不进去,但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发泄。然后曾衍之明白了,手算好的,昨天还用了腿……曾衍之照顾他易感期来临前的情绪,越纵容越没个边界,光天化日之下和他说荤话,还越说越离谱。   倒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无奈加头疼。   霍骋在挨踹的边缘反复横跳,乐此不疲,安分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我们打个赌吧?”   曾衍之警惕,“什么?”   霍骋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出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真吃了……”他话音一顿,想到自己好像真有可能把曾衍之吃进腹中,清了清嗓,别开视线又酷又拽地道:“这样,我们比比期末考的名次,谁高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不碰你原则的那种。”   “我没什么想要的。”曾衍之十分冷淡。   “玩嘛。”   “不玩。”   霍骋不乐意了,“我们后天就见不到了,这点请求你都不答应?”   “……”易感期最多一周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曾衍之还是投降了,“好吧。”   想到自己平时的成绩,曾衍之倒也不怎么怕。   霍骋满意了,他平时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但这次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第42章   数院的考试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原本曾衍之打算离校前认真收拾一下行李,好在搬进柳曼枝租的房子里时不至于为了遗漏的物品而辗转,然后再和陈朝誉聊一下近况。   哪想到被辅导员一个电话扰乱了计划。   “曾衍之,你现在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辅导员在电话里说。   曾衍之隐约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尖锐刻薄的话语,但不太明晰,听得他皱起了眉,直觉是不好的消息。   陈朝誉坐在床边吃薯片,见他模样,待他挂了电话后才问:“怎么了衍衍,被辅导员抓壮丁了吗?”   辅导员经常有一些杂事要做,忙不过来时会随机在学生里抽人去帮忙,吃力不讨好,谁中奖谁倒霉。   曾衍之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先过去。”   “那我等你,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薯片见底了,陈朝誉叠好包装袋塞进一边的垃圾桶,笑嘻嘻道。   他目送着曾衍之离开宿舍,却逐渐收起了笑脸,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蹬椅子脚。   本来是看曾衍之心情不错才打算在今天说的,陈朝誉撇撇嘴,嘁了一声。   在进辅导员办公室之前,曾衍之的眼皮一直在跳。左财右灾,曾衍之希望是自己封建迷信了。   然而事与愿违,从辅导员凝重的脸色和坐在一旁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的表情来看,他大概率是摊上了什么事了。   曾衍之迅速回想自己的过去,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样的女士能有什么瓜葛,只能狗血地猜测,莫非,是霍骋的母亲来替儿子决定交往对象了?   再从贵妇人跃跃欲试要口吐芬芳的隐忍表情中,曾衍之推推眼镜,认为,他可能要被动下岗了。   就是不知会不会有先写支票再要求他离开他儿子的剧情。霍骋知不知道这件事呢?不管知不知道,反正这支票是不能要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   “你就是教我儿子的那个人?你这完全是在误人子弟,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也敢出去给高中生补课了吗?”贵妇人的语气不很好,或许是碍于身份没好意思破口大骂,但说的话依旧难听:“你知不知道我儿子毁在你身上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野鸡教学他高考才会考砸了的!!”   “女士您冷静一点,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可以吗?”辅导员生怕女士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站起身好言相劝道。   贵妇人一把挥开辅导员的手臂,挤到曾衍之面前,“我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让你一个学生把我儿子教毁的!你也赔不起我儿子的未来!”   “我们鑫鑫原本那么乖一个孩子,不说上F大,J大也是没有问题的,结果呢?从考完试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说自己没考好!老师给他们画的点一个都没考到!”   贵妇人越说越激动,听清楚了她的话,曾衍之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在她忍不住要动手前才冷静地开口,“您说够了吗?”   他的声线清冷,黑色的瞳仁沉淡如深潭,整个人有一种临危不乱的稳重,气势上反倒盛于面前怒火中烧的女人。   贵妇人被他一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火气更大了,几乎是尖叫着责问:“你敢说你没有教过我们鑫鑫!?你想撇清责任吗!?”   曾衍之一手拨开她戳过来的手指,顺势移到来劝架的辅导员身后。辅导员爱才,也不愿意看到学生被人这样对待,他深呼一口气,大声道:“你这样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冷静一下,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好吗,女士?”   辅导员是个Beta,贵妇人也是个Beta,同等情况下通常男性就要比女性更有压迫感一些,贵妇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但一双眼仍是死死地盯着曾衍之的脸。   辅导员叹了口气,转过身问曾衍之:“你之前有在她说的机构给人授课吗?”   “有。”曾衍之承认。   “你听他都承认了!”贵妇人又尖叫起来,“今天学校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不走了!”   “先听他怎么说,”辅导员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权贵是得罪不起的,但也不能平白毁学生清誉,“你为什么要去那个机构教课?怎么去的?又怎么教的?”   “缺钱,有人介绍就去了。我不知道您说的鑫鑫是谁,我带的学生里面名字带鑫的起码有五个。”   “韩济鑫!今年刚参加高考!”   曾衍之回想了一下,发现是自己一年半前带的学生,机构是不让他带高中生的,虽然他有自信教好,但机构负责人总是不放心。   也幸亏人不放心,现在曾衍之才能放心地和贵妇人解释,“韩济鑫同学的确是我教过的学生,但我只带了他一个学期。高三学生的负责老师不是我,您有疑问应当先去找机构,而不是找到我这里。”   贵妇人对他的解释并不满意,“你以为我没去过机构?我可是只看见你一个还没毕业就来给人上课的!你有什么资本给人上课,啊?”   “怎么了?在吵什么?”贵妇人话音未落,一个浑厚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屋里的三人同时看过去,见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   曾衍之简直想翻白眼。   无语了,让系里以臭脾气和苛刻闻名的“蟹老板”刚好来凑热闹,他这学期甚至因为宿醉还翘了一节他的课。   “谢主任,是关于学生兼职的纠纷。”辅导员抬手擦了擦额角,正准备解释,就被贵妇人抢了白,“你是他们系主任?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学生乱教我儿子,让我儿子高考考砸了!”   “不是这么回事!”辅导员急了,三言两语赶紧把事情给谢主任解释了,而此时曾衍之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好了,抬头看过去,坦坦荡荡一副任凭谢主任评判的模样。   谢主任听罢,点点头,不给贵妇人继续发作的机会,平静道:“您可能不知道,曾同学当年是以省前三的成绩考入我校的,并且拿了两年国家一等奖学金和其他奖项,我想在数学方面讲解高中水平的知识还是绰绰有余的。”   曾衍之诧异地看过去,怀疑蟹老板是不是被人魂穿了,这种夸人的话竟然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   贵妇人也一时无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但他还是学生,他不知道该怎么教学生,也没有资格……”   这次换曾衍之打断了,“不好意思,我已经考过教师资格证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调电子记录给您看。”   贵妇人被噎得彻底没声了,半晌语气中满是不甘地道:“这事不能善了的,你们学校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一定会用办法让所有人知道你们这位好学生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说罢,拎着包踩着高跟气冲冲地推门走了。   “这……”辅导员看看曾衍之,又看看谢主任,谢主任摆摆手,“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学生的名声和学校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你先下去,我和小曾说说话。”   待辅导员走了,他看向曾衍之,“你是咱们院目前最重视的学生,于私我也不希望你的名声败在这么一件小事里。我原本以为你能力够足够说明一切,但蛮不讲理的人太多,而且学校里也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我不清楚这个女士有多大本事,但是如果她有能力闹开,对谁都不好。”   曾衍之听得出谢主任的言下之意,要他去找贵妇人那边把剩下的问题私了。曾衍之是不怕她闹的,只是主任并不希望事情范围扩大。   谢主任继续说:“马上就是推免名额的选定了,这时候出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有理由中伤你。”   曾衍之看着“蟹老板”的满头银发,点了点头。   说到底,谢主任还是有些护短情绪的,只不过并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太过纠缠。曾衍之理解,表示了感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宿舍和办公楼位于学校两个方位,曾衍之回去还得走上一大段路,大学城的新校区就是有这么个不好,学校太大建筑群之间距离太远,两个院系学生谈恋爱都可以挂名异地恋。   霍骋今天被家里送走,他不要曾衍之送,于是曾衍之也没机会提前见家长。他给霍骋发了个信息询问情况,霍骋回复:在收东西了。你是不是也在收行李?   曾衍之回:嗯,在收。   霍骋说:你别装太多了,拎着重。家里的就别收了,缺什么直接买。好烦,没在你身边,不能帮你提行李。   曾衍之仿佛已经能看见霍骋满脸不乐意的表情,他已经很熟悉了。   心情好了点,他回道:没关系,就带几套衣服。   霍骋打字也很快,明明昨天抱着曾衍之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放心,“你不能趁这几天去和别的Alpha玩,听到没有?见面都最好不要,有对你心怀不轨的就当面报我的名字,他们都怕老子。”   曾衍之动动手指,“知道了,啰啰嗦嗦。”   霍骋更不乐意了,“不准嫌我啰嗦!还不是你太招人了!”   “没有吧。”曾衍之回得也很快了,“哪有你魅力大?”   “还没有?我听说姜家臭小子最近在学校附近出没,你可别去见他,我不准!”   曾衍之哭笑不得,“不见不见。”   霍骋真的太爱吃醋了,曾衍之叹气,想了想,补充,“等你回来,给我个临时标记吧。”   对面没声儿了。   大约过了十来秒,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发来:   你   说   的   ?   像是确认一般,又发了一遍:你说的?   曾衍之下意识点点头,想起霍骋看不见,轻轻笑出声,“嗯。我说的。”   他收起手机不再看,任凭手机在裤兜里振动。   看某人着急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曾衍之嘴角的弧度扩大了。 第43章   “辅导员找你什么事啊?”   曾衍之刚进门,陈朝誉非常担忧地放下了游戏机迎上来询问。   对着自己的好友,曾衍之没有隐瞒,三言两语说明情况,陈朝誉却听得比当事人还生气。他一拍床面,气愤道:“这也太强词夺理了,自己小孩儿学不好怪到补课老师头上?她竟然还放狠话,简直……简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憋得脸都红了。   “我想问题不大吧,应该。”曾衍之理了理逻辑关系,“就算对方要闹,也不至于让我身败名裂。立不住脚的。”   “可是影响你保研啊。”陈朝誉急道,“除了咱们院的人会把你当男神,我说实话,因为你和霍少谈恋爱,想要针对你的BO可多了去了!”   “我知道。”曾衍之淡淡道,抬手安抚地拍了拍陈朝誉的肩,“没事,大不了我自己考。”而且说实话,曾衍之之前的规划,主要是建立在希望自己能尽早脱离曾经的那个家这一短期目标之上的。   如今这个目标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虽然不太如意,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他已经在逐步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就稳定了,不过如今他的节奏可以稍微放慢一点,并且也可以将霍骋适当地列入计划中了。   等霍骋易感期结束就找他好好谈一谈未来吧。曾衍之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在心里做了决定。   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一转头,发现陈朝誉还沉浸在愤慨之中,曾衍之暖心之余又有些无奈,“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么?”   陈朝誉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颤,从当下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盯着曾衍之看了片刻,眨了眨眼,“我们今晚去喝酒吧?我现在有点说不出来。”   “什么事?”曾衍之敏感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难过,“好。”   陈朝誉陪着曾衍之搬家,此时柳曼枝不在公寓,她工作时间不固定,曾衍之早有体会。   到物业那儿取了钥匙,将不多的行李放进柳曼枝给他准备的房间,曾衍之环顾一圈,也没有其他需要他动手干的活儿。这套公寓在被租下的当天,柳曼枝就请了一位家政阿姨来全方位打扫,缺少的日用家居也已经准备好了,很样板房的装修,简单,家具有一定程度的使用感。整套房也算得上窗明几净,只是缺了点人气。   除了母子俩的卧室,还余有一间客房,柳曼枝称是给曾衍之的朋友准备的,这个朋友不限于朋友,当时从柳曼枝暧昧的表情中,曾衍之还读出了一个男字前缀。   曾衍之烧了壶水,给陈朝誉倒了一杯,后者嫌烫,放在茶几上等自然风凉。   “你这完全是鸟枪换炮啊!”陈朝誉连连感叹,“以后还回学校住吗?”   曾衍之看他一眼,“为什么不回。”   学校里的事那么多,还是住近一点方便。至于柳曼枝这儿也只用住一年,曾衍之就可以完全独立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了。   “这样啊。”陈朝誉却反常地没有很开心,按他的性子,独守空房才是最难以忍受的事。   陈朝誉不说,曾衍之也就不问,熬到了晚上,趁还在市里的档,两人去了一家清吧,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露天靠街的位置推心置腹。   先是聊曾衍之,陈朝誉知道曾衍之其实是个很自我的人,认定了就不容易轻易改变,他从接受到承认喜欢上霍骋用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经历时感觉上很长,回头看却很短,一年的十二分之一而已。   曾衍之的变化陈朝誉是感受最深的,也最有发言权。虽然曾衍之和霍骋谈恋爱时间不长,但陈朝誉知道,只要霍骋那边不犯浑,曾衍之大概能把自己往后余生都搭给这人。而霍骋是个什么样的人?唯我独尊的大少爷,真正认识前都会认为这人也和所有纨绔子弟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则呢?脾气一样臭,却也足够迁就,不到低到尘埃的地步,也把曾衍之捧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衍衍啊,把你交给霍少,我放心的。”陈朝誉像个老母亲嫁女儿一样伤感又欣慰,“你俩脾气都烂,彼此相互让着点,别总是一点就燃,有伤和气,有什么问题你别用凶的,撒撒娇,霍少能把一颗心都掏给你。”   “不过能说出来挺好的,谈对象就怕憋,什么也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更难受。”   街道的灯昏黄暧昧地掩在树影横斜之中,周围酒吧的霓虹灯在人和物的身上都铺上了一层层流转变幻的光影。   陈朝誉顶着一侧斑斓,嘴角眼角少了平日的嬉笑,也有了那么几分惹人生怜的怨艾。   曾衍之见不得他的反常,正欲开口,陈朝誉忽地抬起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曾衍之脸色冷了下来,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他。   “说你的事,说重点。”曾衍之等他勉强擦干净,敲了敲桌面不耐烦道。   一瓶啤酒难上头,陈朝誉酝酿好半天,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衍衍,我下学期要出国了。”   基本上是没有人会选择在大四出国的,他们专业的人更是如此。成本太高,回报太低,毕业的进度受阻,得不偿失。   “你父母……”   “他们答应了。”陈朝誉笑了,耸耸肩道:“有人愿意资助我到研究生毕业,为什么不去?而且我还年轻,不怕。”   陈朝誉上学早,今年不过刚19,他就算重读也不是不行,但曾衍之不接受这个理由,太虚假了,“是付晗那边吗?付晗让你去的?”   “怎么会。”陈朝誉是真的笑出声了,晃着酒瓶道:“他才舍不得我呢。”   陈朝誉没发现自己间接默认了有人要他走的事实,曾衍之顺着这条利益线猜过去,“那是谁?魏蔚?”   陈朝誉摇摇头,“衍衍,我真的是自愿的。”他铁了心不告诉曾衍之更多的信息,曾衍之没想到一向软糯的Omega最强硬的时候竟然是在这时。   撬不开陈朝誉的嘴,曾衍之烦闷又无可奈何,自顾自和陈朝誉碰了杯,喝一大口冰啤,把牙根冻得发酸。   “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有事也别来找我。”曾衍之别开脸道。   “嗯,我会回来看你的啦。”陈朝誉露出了讨好的笑,“别生气,又不是生离死别。”   曾衍之转过头看他一眼,听他继续道:“我还要回来参加你和霍少的婚礼呢。你俩可别让我失望啊。”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   “那不行,我最欣赏的Omega必须幸福。”陈朝誉小心翼翼戳了戳曾衍之的腮帮,声音小了下去,可怜兮兮的,“你别生气嘛。”   曾衍之还是不说话。   陈朝誉只好自己喝酒,喝一口,说一句,“霍家和付家不一样,霍家不看重家世,只看重人,衍衍你这么优秀,他们一定喜欢死你了。”   “我也想要和你一样优秀,至少不要被动,所以我出去其实是好事。”陈朝誉喝完了,又叫一瓶,“我知道你会担心观念问题,但这些都是可以磨合的,只要你喜欢他。”   “衍衍啊。”陈朝誉把椅子搬到了曾衍之身边,侧身趴在他肩上,嗫嚅道:“我好舍不得你。”   曾衍之推他,没用力,任他倚着自己装醉。陈朝誉平时看起来总是粗线条不着调,其实心思比谁都细。他叮嘱一句,曾衍之眼睛酸涩一分,到后面眼眶红了,身边的陈朝誉已经抽噎了起来。   酒保小姐姐过来关心询问,曾衍之摆摆手,用手机扫码付了款,叫了车和陈朝誉一同回了学校,度过或许是两人住同一间宿舍的最后一晚。   后来曾衍之跟项目,回学校见师姐和老师时,他们那间宿舍已经搬空了。他没想到陈朝誉离开得这么快,头一次心里空落落的,抑制不住的不舍和难过在胸腔撕扯,心脏揪着疼。   曾衍之不由自主把陈朝誉的离开迁怒到付晗身上,哪怕付晗憔悴着脸色来问他陈朝誉在哪里时,也只换来他一声嘲讽:“付大少神通广大,怎么可能连一个学生的去向都查不到?”   以至于霍骋七天“刑满释放”后迎接他的不是自己Omega甜蜜的投怀送抱,而是发小找情人找不着发疯似的狂轰滥炸的求助。   霍骋一脸莫名,“你他妈找人找我要干嘛?我哪儿知道人去哪儿了。”   “曾衍之肯定知道,但他不愿意告诉我。”   “哦,那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的。”霍骋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付晗知道按照曾衍之的性格确实如此,但他仍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是喜欢你吗?你上床的时候多说点好话,哄哄他……”   “你就是这么骗那些无知少男少女的?”霍骋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曾衍之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他把我信用分扣完了你让我上哪儿补去?”   信用分,是了,他在陈朝誉那里信用值估计已经为负数了。付晗苦笑一下,不再为难发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霍骋也不是不理解发小的心情,但的确帮不了他这个忙,顶多是让自己认识的人帮着找一下,但他的人脉大多和付晗相重,付晗查不到,他这边的结果也差不太多。   而且有这本事做得遮得滴水不漏的,除了付家老爷子,就是魏家那边了。目前以他们自己的力量想和两家的掌权者斗,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不怪付晗病急乱投医,这是真的爱了,却没本事自己守住,以至乱了方寸。   霍骋清净下来,由此也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和曾衍之的未来。霍家虽不如付家古板,但家大业大,同个姓氏下盘根错节,想要在霍氏里分到话语权的人多了去了,他身为第一继承人,若是做得不够出色,难免教人肉里挑刺。   他是无所谓,波及到曾衍之就不好了。   只有他足够强大的时候,曾衍之才可能放心地嫁给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到两人的公寓,把Omega抱进怀里亲亲摸摸抒发一番思念之情才是。 第44章   自陈朝誉走后,尽管曾衍之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霍骋知道他心情并不好。   这一点尤其反映在他对任何事物都兴致缺缺上,除了工作,想让他出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暑假中期,霍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这位爷愿意在近四十度的天,拖着懒散的躯体从家被接到霍骋市里的公寓。   停车场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居然还不通风,曾衍之头一次对这个小区昂贵的物业产生了质疑,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冲进了电梯等候区的玻璃房里。   霍骋在后面熄火,顺便将后备箱的物品提出来,一抬头,就见曾衍之的背影“嗖”地闪现过墙。玻璃房里有空调,接触到冷气,他整个人又像被抽了劲儿似的松散下来。   霍骋叹为观止,曾衍之这怕是拿出了比体测最后卡线倒数狂奔时还要强几分的求生欲了。   Alpha的耐力要比Omega好很多,霍骋不紧不慢走过去,隔着玻璃墙,看清曾衍之白皙的后颈处明晃晃的一个牙印,不由沾沾自喜。   那是他的杰作,是曾衍之在他回家后当晚特许他制造的印记。   还记得那天晚上虽然仍未灵肉合一,但信息素交融的感觉无异于精神鸦//片,完成临时标记的两人一时都有些晕眩。   曾衍之不用说,这同样是霍骋第一次咬Omega的后颈,哪怕是曾经有过的只手可数的风流事上,他也不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咬痕。霍骋有自己莫名的坚持,总觉得这是一种仪式,没必要浪费在一夜露水之情的人身上。   因此他也不清楚,这么上头的感觉是因为临时标记引起的,还是“喜欢的人是被标记对象”这件事在精神上的加成。无论如何,享受舒服就完事了。   更何况,给曾衍之舔掉破皮渗出的血液时,霍骋发现能明显闻到曾衍之的信息素里裹上了自己的气息,霸道地向每一个敢于接近他的Omega的Alpha宣告着主权,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命令曾衍之不许穿高领,被曾衍之骂神经病,三四十度的天谁会穿高领。霍骋一点儿也不生气,美滋滋的恨不得所有人看见才好。   只可惜,这个咬痕并没有多少人看见,曾衍之在天气和烦心事的双重压力下,快成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了。   为了让曾衍之的所属权再次强调,霍骋趁曾衍之睡着后,直男地拍了张自己的咬痕,发到群里,并艾特全体成员围观,迎来一片表面的祝贺。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至于有个刚进群不久的姜姓弟弟退群了,那不重要。   曾衍之被霍骋的视线看得发毛,Alpha脸上似笑非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别是热出幻觉了吧?   他推了推霍骋,“别看我,电梯要到了。”   两人心思各异,一起进了电梯,霍骋单手提购物袋,另一手抬起搂着曾衍之的腰,侧着头在他耳廓轻蹭,不经意似的说:“味道好像淡了点,今晚再给你标个?”   曾衍之倏然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霍骋的双眼,掀唇道:“感冒了?”   霍骋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嘲意,凑过去以吻堵那张总说刻薄话的嘴,纠缠一番,踩着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搂着人出电梯。   输入门锁密码的时候,霍骋眼皮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回想一圈愣是没想起来,索性作罢。   今天说好霍骋包家务,曾衍之大方地放手给他去弄。他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一进屋,熟练地找出自己的凉拖耷着进客厅,往空调下一躺,冷冷淡淡安安静静地装死。   霍骋见状无语,伸手把人捞起,放到另一边沙发上,“你是想被吹生病么?”   “生病也不用你照顾。”曾衍之哼声,乖乖地靠在霍骋身上架起二郎腿。   邋里邋遢,没点儿好学生样。   这话生生把霍骋给气乐了,“祖宗,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我自己就可以。”曾衍之睨他,嚣张的模样让Alpha也上来了脾气,按着人就是一顿搓揉。   脸给搓红了,眼镜不知道掉沙发哪个角落了,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眼尾微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勾得人恨不得就地吃干抹净。   白日宣淫总归不好,更何况曾衍之的膝顶已经蓄势待发,霍骋轻咳一声,起身往厨房走,“我去弄点绿豆汤,冰镇一个小时就能喝了。”   曾衍之背过身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大少爷赶紧滚。   霍骋挑眉,看来曾衍之对房屋另一户主的角色适应得很好。只等他什么时候把事情落实,一切就完美了。   结婚的念头出来,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光是想想都开心。   嘴角扬起笑意的弧度,霍骋才蓦然惊觉自己根本就是被曾衍之套牢了一颗心,交往的这段时间不长,却已经想要共度余生。   他垂眸看曾衍之蜷起来的身体,微弓的脊背上方就是纤细的脖子,又露出了属于霍骋的咬痕。   算了,认栽了。霍骋低下头亲亲曾衍之额角,转身往厨房走去,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水流的声音。   曾衍之回头看一眼,见人的身影已经活动于厨房毛玻璃墙面背后,打个哈欠起身抓过桌上的盖着的报纸,细看起来。   霍骋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现在信息技术发达,网上什么没有,因此这张报纸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前面几页都是财经和政治,直到翻到后几页,这份报纸对于屋中的两人,才算有了正真要他们关注的事——   付家长子将与魏家大小姐于八月份订婚。下方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中,魏蔚挽着付晗的手,两人脸上挂着浅淡恬静的笑,看不出任何勉强的痕迹,郎才女貌,好似天生一对。   曾衍之盯着占了页面四分之一篇幅的图,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在冷静中爆发了。   嘴上一套,行动一套,或许这就是狗Alpha吧!曾衍之捏着报纸,冷笑一声,卷吧卷吧把露着变形的脸的一面对着垃圾桶正中扔进去。   听见外面声响,霍骋心道一声坏了,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很清楚曾衍之对付晗的观感从陈朝誉离开就一落千丈甚至为负,但付晗有自己的理由。理由是什么他虽然没有明确地和霍骋说过,但霍骋是相信自己这个从小长大的兄弟的,只是没有充足的证据来为他辩解。   数院的人又极爱钻牛角尖,求证不了的事,就先按所见所闻打死,付晗躺在曾衍之黑名单里根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曾衍之替好友不值,也因陈朝誉出国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直接面对这种恶心人的事。   此时此刻,曾衍之甚至诞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要不答应柳曼枝,和她一起出国找陈朝誉算了。   但一抬头,霍骋系着围裙,一向拽酷的表情收了七七八八,欲言又止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曾衍之又泄了气。   烦死了,想到霍骋是付晗的兄弟,是兄弟就要参加付晗和魏蔚的订婚宴甚至结婚酒席,更烦了。   曾衍之又躺了回去,冷声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谈付晗了。”   霍骋敢不答应吗?他以前敢,现在只能说好。   又过了几天,曾衍之收到了匿名人的信息,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霍骋和付晗坐在一起,背景光怪陆离,一看就知道是夜店,桌上一片酒,两人周围还有几个妖娆的小O,好不快活。   匿名人还附赠一句问候,你也不算什么。   曾衍之捏着自己的旧手机,把图片点了保存,然后给霍骋发了过去。   很快,曾衍之电量不足的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霍骋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曾衍之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它暗下去又亮起,反复数次,最后直至关机。   霍骋赶到曾衍之家楼下时,屋里已经暗灯了。霍骋不知道曾衍之有没有睡着,又不想有吵醒曾衍之的可能,只能顶着酒气,吹着寒风在楼下等了一夜,直到曾衍之的身影出现在窗帘背后。   他愣了一秒,恍惚过后飞快按下房间号,心急如焚地等待曾衍之接通视讯。   第一次被直接挂了,第二次才接起来。   “有什么事?”电流异化过的声音冷漠地打在霍骋身上,令他狼狈不已。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曾衍之主动冷落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在两人交往之前。而这次是因为付晗心情不好,约他出去喝酒,他没拒绝,导致酿成大祸。   “我和那几个Omega什么事都没有,喝完酒我就回家了,保安可以作证。”霍骋匆忙解释道。   曾衍之冷笑。   “付晗喝高了,我得看着他,才没能早走。”   曾衍之继续冷笑。   “我不可能喜欢其他人,咱俩绝对是绝配。我驱蚊水过敏,你又能替我驱蚊……”   曾衍之直接把视讯挂了。   霍骋深深叹了口气,脑子不清醒,话不经大脑而出,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后悔极了。他只能不厌其烦地按着曾衍之家公寓的门铃,对着不知道接没接通的视讯喊人,“曾衍之,宝贝,祖宗,开开门。”   他按了近半小时,才收到一条微信,“明天我要跟项目,没空,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一谈。”   一看这条信息,霍骋心都凉了,盯着手机屏幕半晌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该不会是要分手的猜测。   他自觉不能就这么离开,干脆在楼下蹲着,一边给曾衍之发微信一边隔三差五按门铃。   本以为曾衍之会心软,哪想到防盗门锁得紧紧的,一点要开的痕迹都没有,反倒把安保人员等来了。   “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这幢楼下有可以人士出没,调查监控发现您在此徘徊过久,麻烦您要么现在离开,或者我们要通知派出所了。”   听完小保安这一番话,霍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曾衍之不放他进门就算了,还举报他?他霍骋明明没做亏心事,曾衍之还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了不是?   霍骋恶狠狠瞪着小保安,小保安下意识一瑟缩。他是个Beta,虽然对AO信息素不敏感,但在身体素质方面还是和Alpha有一定距离,更何况眼前这个Alpha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模样。   好在他手中有最强安保装置——联网报警器,而且周围全是监控,身心是有点怕的,但精神上面前的人只是纸老虎!   他吞了吞口水,把胸往前挺了挺,又把话结结巴巴重复一遍,得到霍骋含着怒意嘶哑的吼声:“闭嘴,知道了!”   霍骋气狠了,也不管曾衍之能不能听见,指着楼上道:“曾衍之,你好样的,解释你爱信不信,老子不奉陪了!” 第45章   距离两点还有一刻,曾衍之刷了卡,走进图书馆里。他视线微垂,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地板,一步一步向最里面的自习室走去。   那日,和霍骋没说两句话便不欢而散,第二天又去项目组开了一天会,直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曾衍之也没有收到霍骋的信息。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几次从半梦半醒间睁眼,下意识捡来手机看,屏幕上干干净净,安静得跟未交往前一样。   由此甚至产生了和霍骋交往说不定就是他做的一个梦的想法。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却又在提醒他并不是。   他应该主动找霍骋的,曾衍之眯着眼看暗了屏的手机,这种冷战的状态根本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更何况,白天在组里,本不该将多余的情绪带进工作中,但曾衍之却在开会期间频频走神,脑海中浮现的是霍骋转身离开的背影,以及虽看不清却大概能想象出的阴沉面色。   焦躁,愤怒,还有失望。   曾衍之意识渐渐清醒,再也睡不着了,对那天的做法隐隐产生了些许后悔。   霍骋说得没错,他和付晗是发小,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丢着付晗不管。曾衍之不想听到有关付晗的任何事,却没立场要求霍骋断了和付晗的来往。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他更介意的,其实是霍骋去夜店这件事。他还记得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和霍骋说不介意的样子,其实他根本没说的那么大度。   他太高估自己了。   曾衍之沉默地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还是决定主动再约霍骋见面。   翌日,曾衍之给霍骋打了电话。   之前霍骋虽然不主动找他,如今倒也没有拒接他的电话,只是语气听上去冷硬又疏离。曾衍之皱了皱眉,不太适应,转念一想,暗暗嘲笑自己这是被霍骋宠坏了,对于霍骋刚认识时那种不带感情的凶竟然已经不习惯了。   好在霍骋没有拒绝。   霍骋让曾衍之决定见面的地点,曾衍之定在了图书馆。   之所以在图书馆,是因为这个氛围最能让曾衍之冷静,冷静地看清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还是曾衍之生平头一次来图书馆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和恋人解决问题。   想到恋人这个词,曾衍之心中轻轻一动。他进而想到霍骋的信息素,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柔和奶香,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其实很贴近霍骋最本质的细腻。   有什么不能通过好好沟通解决呢?何必用伤人的方式来对待。   过了大厅没往前走两步,曾衍之忽然被人从后抓住了手臂。   曾衍之转身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小圆。小圆用一个帆布包提着几本书,看起来是已经借阅完准备归还的。   曾衍之不喜有人擅自碰他,但面对女孩儿,他的耐心会相对好一点,没有直截了当说明,只微微蹙了蹙眉。   好在小圆并不是不通眼色的人,她飞速放开曾衍之的手臂并道了歉,“副社长对不起!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有些太激动了……手就下意识先去拉你了!”   曾衍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好久不见。”   社团嘉年华结束后,他再也没有去过数独社,自然也就不常见到大部分社员了。   打过招呼,曾衍之继续往里走,小圆却没有离开,而是跟在曾衍之身边走了一小段路。曾衍之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偏头淡淡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圆顿时面露尴尬,摆摆手。曾衍之颔首,打算和她分道扬镳时又再次被叫住:“副社长!”   曾衍之抬腕看了眼表,耐心在一点点流失,“有事请直说,我在赶时间。”   “就是,你有没有看最近论坛的校联版块呀……?”小圆小心翼翼地问,见曾衍之摇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在,凑近他道:“有人发匿名贴说你在机构兼职却不负责任,为了赚钱根本不顾学生的成绩,害几位高考生考试失利……”   曾衍之面不改色地听小圆将论坛上的流言说了大概,回想起放假前来辅导员办公室闹过之后,扬言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女人。   “不过我们根本不相信啦,副社长你的成绩和人品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我担心有人故意要害你,又正好遇见你了,所以想提醒你一下。”小圆又连忙道。   “谢谢你,”曾衍之明白这个女孩儿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他表示感谢,但不太会用语言安慰人,只好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请不用担心。”   小圆拼命点着头,待曾衍之话音落下后有些期待地问道:“那副社长你还会来社团参加活动吗?”   曾衍之抱歉地笑了笑,“应该不会了,大四有很多事要忙。”   告别了失落的小圆,曾衍之叹了口气,回身正打算往目标自习室走,又被人拍了肩膀。   不等他回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真实地响起,“刚刚那个女孩儿是谁?”   呼吸蹭过曾衍之耳边,曾衍之身体一软,倏然转过头去,望进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眼中。他定了定神,道:“你来了。”   霍骋松了手,皱着眉问:“你和她很熟吗?”   “只是普通的社员关系。”曾衍之解释道,他视线扫过旁边空着的自习室,上前推开一间,站于门口,“走吧,进去说。”   “靠那么近。”霍骋低低嗤笑一声,提步走了进去。曾衍之随后关了门。   这间自习室不大,正中有一张长条形桌子,一面墙上有窗,剩余两面墙镶着书柜,书柜间挂了名家名言的牌子,安静而严肃。   假期没什么人在学校,图书馆更是少有人问津,此刻这里就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私人谈话空间。   霍骋“哗”地拉开一把椅子,没人需要顾及,他的动作就不收敛了,侧坐下倚着桌面,以一手托腮,表情阴郁得像要吃人。好在窗外的阳光将房间内照成暖色调,柔和了几分他的面部表情,曾衍之看着看着,觉得也不是那么凶狠了。   一站一坐,对视间,霍骋在等曾衍之开口。   曾衍之考虑了一下,放弃了坐到对面的选择,而是拉开霍骋面前的那把椅子,伸手牵过了Alpha的大手。   干燥,温暖,骨节分明。   “霍骋,直到刚刚我还在思考,要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曾衍之说,“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霍骋瞳孔骤然紧缩,“你在道什么歉。”   “我脾气不好,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已。所以我很生气,不仅对你,更对我自己。”   “你生什么气?”   “我太自以为是。”曾衍之放慢了语速,“抱歉,我应该坦白告诉你,我其实不喜欢你去夜店。从来不。”   霍骋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他呼吸有些重,声音还算沉稳,“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和你分手。”曾衍之没有犹豫道,然后视线不自然地别开,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启齿,“我脾气很糟糕,也不太会表达,但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他顿了顿,继续说,“感情也好,感受也罢,我会学着用语言告诉你。”   “我喜欢你。”   霍骋定定地看着曾衍之良久。   空气中只听得见两人绵长轻细的呼吸。   曾衍之是个长相也清冷的人,他像是月亮,是弦月,冷淡而有不易亲近的尖角。或许是紧张,说完后,浅色的唇抿成一线了,嘴角微微下垂便显得不近人情,纤长的睫毛轻颤,抖落金色的光尘,黑白分明的人掺上了太阳的暖,弦月也会形成满月,盛满温柔的月光。   霍骋突然站起身,曾衍之身体随之一动,神情严肃,怕霍骋就此离去般目光紧随,却在下一秒被人捞起抱了满怀。   霍骋把他推坐到长桌上,双手撑在他身两侧,凑上去离他鼻尖只剩几分距离。   “败给你了。”霍骋说。“我本来不想那么快妥协的。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我没……”曾衍之声音不自觉低下去,他被霍骋衔住了嘴。   这个吻只有短短的几秒,却令两个人都恍如隔世。   霍骋保持着这个姿势,与曾衍之额头相抵,声音带着玩笑的意味,“约在这种地方,我差点以为你要和我分手。”   “怎么可能。”曾衍之勾了勾唇。   两人都轻笑起来。   “愿意听我说了?”   “嗯,对不起。”曾衍之又道了一次歉。   “以后别说对不起。”霍骋抬手摩挲着曾衍之的后颈,“虽然我现在也要跟你说一次。对不起,曾衍之,我还不够成熟。”   “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之间能够换成另外三个字。”   “我……”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霍骋强势又温柔,“你不喜欢我去夜店,那我以后就不去了,就算真要喝酒,也会去清吧,而且我们一起去我才去。”   “我那天说得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你脾气再差能有我差?但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的信息素也是真的,最关键的是,你要知道,你比信息素重要。”   “我其实考虑过我们的未来,你别担心家庭问题,我喜欢谁我爸妈就喜欢谁,更何况是如此优秀的你。”   “我现在还在靠家里,”霍骋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郁闷的不愿承认,“你没安全感也正常。但你别趁机想另寻他人!我之后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你无法拒绝我为止。”霍骋恶狠狠道。   曾衍之终于轻笑出声,双手勾上霍骋的脖颈,凑上去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那我等着。如果你不行,就换我养你。”   闻言,霍骋挑高眉,“你敢说我不行?”他伸手探进曾衍之衣服下摆一阵骚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我太行。”   “把你手收回去!图书馆有监控!”曾衍之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低声喝道,又踹了霍骋两脚,霍骋这才作罢。   “你今天跟不跟我回家?”霍骋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他只想抱着曾衍之睡个觉。   曾衍之仰面亲了亲他的眉心,“好,回家。”   但他们没有急着走,敞开心扉的感觉太好,一时舍不得打破这个氛围。   然而曾衍之的手机里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提示音急促地响起,霍骋不爽地瞪着曾衍之,曾衍之只好再亲亲他才拿出手机看。   是来自陈朝誉的关心,急匆匆地问他论坛上的事有没有对他本人造成影响。   霍骋抽过他的手机来仔细看,曾衍之下意识阻拦,被霍骋握住了手。   霍骋按着陈朝誉说的点开论坛校联版块迅速浏览完整个帖子。   “什么东西!”霍骋冷笑一声,“敢造谣我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别激动。”曾衍之不由失笑,“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以解决。”   霍骋睨了曾衍之一眼,“如果你解决不了,记得跟我说,我不笑你。”   曾衍之笑了笑,“好。”   一直到假期末了,这个帖子都没有要沉的迹象,霍骋关注得都快不耐烦了,曾衍之安抚他道:“不急,再看看他还能威胁出什么新花样。”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帮水军开始传曾衍之的“恶劣行径”,陪酒卖身、勾引学生甚至贿赂老师以获得保研资格。   每一种都能够结合实际情况编得像模像样,曾衍之叹为观止,觉得这人请来的水军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渐渐便有不明真相的本校非数院学生,其他学校学生,或是怀着恶意的好事人群被引导,舆论越演越烈,在热心群众的致电下,学校领导不得不给曾衍之打电话沟通情况。   “……赶紧发贴澄清,记得贴证据……为了学校名声,推免名额不能给你了……”芸芸。   曾衍之全部应下,没有反驳任何,淡定得连校领导都怀疑起他是不是被舆论压得精神不对劲了。   曾衍之不是淡定,他只是觉得可笑,这种漏洞百出的“事实”随便找相关证人证词都能推翻,但群众像被污秽蒙蔽了双眼,一个个只想借此将心中的恶意发泄到别人身上。   他当然会准备好证据,只等假期结束就交到学校,他不怕被造谣,更不怕当面对峙。至于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不在乎。   但曾衍之没想到的是,霍骋出面直接替他摆平了大部分的流言。   普通人曾衍之的所有行程都十分透明,这点很好查,霍骋将这些可查记录贴到网上,而本人作为曾衍之的男朋友,陪酒卖身的说法被他在贴吧上从头到尾喷了一遍,又一点不攻自破。   勾引学生的说法也是无稽之谈,看见最生气的当属姜恪也,他的白月光被诬陷,而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口中被勾引的学生。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姜恪也看完帖子气得整完都没睡好觉,第二天集合了曾衍之教过的部分学生,联名拍了个短视频拼接发到F大校联版块,新开贴,标题是——《送给我们最敬爱的曾老师》,高三的学生晒高考成绩,高二的学生晒名次进步,总而言之,他们数学成绩的提升曾衍之功不可没。   且事关姜恪也声誉,姜慎决忙,暂时不知道这件事,但霍骋一个电话过去他就知道了,面无表情让手下的人去找了造谣生事的源头,发现是一家有合作项目公司的老板娘,沉吟片刻,开始着手抽丝剥茧地断掉和那家公司的合作,并保证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其他企业和那家公司有合作。不动声色,但足够致命。   同时霍骋还找了推荐曾衍之去机构的那家人来为曾衍之的“业务能力”作证,加之喜爱曾衍之的退休老教授亲自写了信到学校,当曾衍之的成绩被人不经意间公开,一场沸沸扬扬的流言就这么平息了。   “你做的?”   难得曾衍之不用去项目组,又被霍骋抓回家里培养感情。曾衍之坐在霍骋怀里,点了点手机屏幕,问道。   里面是一个反对造谣贴,证明曾衍之本人是个怎样的人的汇总内容贴。   霍骋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家公司的文件,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但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的优秀。”   “我这么好的?”曾衍之问。   霍骋说,“曾衍之,你就是有这么好。”   曾衍之定定看着霍骋,良久缓缓埋头在他怀里,霍骋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玩笑地道,“别哭啊,宝贝。”   “没哭。”   明明溢出的信息素都在说着感动。   “好,没哭。”霍骋从善如流,放出一些信息素缠绕上去。   曾衍之嗅着熟悉的奶香,从未有所感地觉得心真正放松安定下来。他想,或许这个怀抱,就是他的归宿了。   而他也早该知道,霍骋其实才是最舍不得让他难过的人。   他平复了许久,最终扬头,附在霍骋耳边问:“霍骋,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给我听好了。”   “洗耳恭听。”   “你愿意嫁给我吗?”   霍骋瞪大了眼睛。   -正文完- 第46章 番外1 见家长   假期在蝉鸣中一天天缩短,随着实践报告上多了一个防伪印章,曾衍之所在项目组的工作也提前结束了。   趁着正午众人准备出去聚餐,仍在组织的空档,他因有约提前告别了组里的人,带着自己需要的文件向实验大楼外走去。   未到门口,却被学师姐追了上来,“师弟,你借我的钢笔忘了拿!”   曾衍之脚下一顿,没想起怎么回事,见到师姐手里捏着的深红色笔身钢笔,才记起项目组成立时这位师姐曾找自己借走了它。   这种钢笔不贵,学校文具用品店里六块钱一支,买二还送一,因此曾衍之压根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师姐却记得清楚。   虽说只是一件小事,但有借有还,这样的相处方式总是让人觉得十分舒适的。   曾衍之面部柔和了几分,停在原地等师姐走近。   师姐来到他面前,将钢笔塞进他衬衫的口袋,拍拍他的脊背,颇有几分感慨地道:“假期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有所耳闻……本来挺怕你受影响的,也就没安慰你,但你工作完成得十分不错,大家都很欣赏你。”   曾衍之点头道,“谢谢师姐,师姐谬赞了。”   “别客气。”师姐摆摆手,“那些破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整个组都清楚。还有一年你就要毕业啦,今后有什么打算?”   “考研吧。”曾衍之说,“想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学习。”   “那感情好,”师姐一拍手,看了看周围,凑过去神神秘秘道,“既然你要考研,我就替我们教授拉拉票了。他说很久没见过在数学上这么有天赋的人了,希望你能一直跟他做研究,你未来可期啊。”   曾衍之露出了一丝惊讶,很快恢复过来,“谢谢教授的抬爱,我会努力的。”   “哎呀,都相处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还这么生分。”师姐是个性格豪爽的Beta,看起来又想抬手给曾衍之脊背上来一下,曾衍之不露声色地侧了侧身,师姐便顺势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看你男朋友还没来,能让我八卦两句吗?”   “请说。”   “霍少爷家……是不是真的住山间别墅带森林公园啊?”   “……?”曾衍之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没听他说过。”   师姐大概也觉得不可能,笑嘻嘻道:“也是,再怎么有钱也不能不接地气嘛。那你和他什么打算?Omega二十岁就适婚了,而且越早结婚越好。”   “还不是时候。”曾衍之有一点尴尬,他解释道,“我和他都还要继续学习。”   “学习和生活两边都要抓。见过家长没?霍少的爸爸新闻上看起来挺凶的。他妈妈倒是挺漂亮,看起来跟三十来岁似的,自家搞生化就是好,保养效果没话说……”师姐说着说着开始自言自语,曾衍之在一旁莫名有种被催婚的感觉,站着听也不是,走也不是,局促不已,只好转移注意力把已经熟悉的环境最后打量一遍。   却听师姐忽然倒抽一口气,“外面倚着那辆跑车的人,是不是霍少?”   曾衍之闻言,向外看去,外面树荫下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休闲装,架着墨镜也挡不住生人勿近气息,身高腿长的Alpha可不就是霍骋。   过分骚包了。曾衍之默默评价。   他向师姐道别,在后者“等你好消息”的鼓励中快步走向太阳光下引人瞩目的跑车和人。   霍骋察觉到曾衍之走近,亲自为他开了门。   跑车门上旋而开,曾衍之站在一旁还算冷静地算了算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要给资本主义打工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辆跑车的一个车轮子,然后又做了好几秒心理建设,才把贫富差距的愤懑挥散开。   他一脸冷淡地坐进跑车的副驾驶,车门自动关上,霍骋从另一边上车,将一副墨镜扔到曾衍之怀里,吩咐道,“戴上,一会儿太阳晒会灼眼。”   曾衍之照做,摘了眼镜戴上墨镜,本以为即将面对模糊的世界,没想到墨镜是专门定制的,除了暗下来的视野,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曾衍之对霍骋的细心很是受用,但仍是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安全第一。”   霍骋应了一声,发动起车轻盈地驶入车道。   这辆跑车没像那些二世祖一样改装过排气管,霍骋开得很稳,声浪也不大。他今天心情不错,不着急也不路怒,悠悠哉哉地询问曾衍之项目组工作的结果。   “被表扬了。”曾衍之把行程草草描述,最后落在师姐跟他说的点上,“教授认可我了,希望我能去做他的研究生。”   “挺好的,所以杨应没机会了。”霍骋勾起唇角,不掩愉快,“他前两天还骚扰我让我游说你去J大读研。简直开玩笑,我还在F大呢。”   杨应,曾衍之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乍闻霍骋提起,眼前跳出了温泉山庄之行对方饶有深意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几分。他面色严肃,语气却是揶揄:“霍骋,你当初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霍骋挑眉,大方承认,“唯独你看不出来?”   “谁说我没看出来。”曾衍之哼了一声,“那时咱俩观念差距太大,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发展的可能。”   霍骋双手置在方向盘上,好笑地看他一眼,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伸手揉了曾衍之一把,“又不是原则问题,有什么不能磨合的。”   “家庭观念什么的。”曾衍之屈肘搭着车窗,手掌托腮,漫不经心地举例,“生活环境相差过大,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比方说这辆跑车,在我看来就是奢侈消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一辈子都坐不上这车。”   “这车是我成年礼,其实也没开几次。”霍骋皱皱眉道,“要不是平时开的送去检修了,我也不会开它来接你。不都说男人爱车,怎么看你一点儿喜欢的意思都没有?”   “挺好的,”曾衍之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赞成一切合理收入。至于喜不喜欢,你别搞霸总那一套我就喜欢。”   暑假里的那次矛盾让霍骋恨不得满足曾衍之说过的每一句话,送东西都是小事,有次曾衍之无意间提起某个地方的小吃很好吃,他便抓了个曾衍之组里休息的日子,带着曾衍之就飞过去了,玩了一天当晚又回去,折腾。   当然,说不高兴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霍骋这样做只会让曾衍之越发意识到自己本身和霍骋家庭之间的差距。   倒不是就要放弃这段感情了,曾衍之也没那么清高矫情,他只会更加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自尊是自己挣来的,他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且因为是喜欢霍骋,所以在意的才会是霍骋家人的眼光。   “我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你你想要的。”霍骋道,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我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接触霍氏的项目了,你放心,我也不是只吃家里的废物。”   “我知道。”曾衍之说。   霍骋意识到曾衍之的压力源,他安慰的话看似不经意从嘴里说出来,“你就做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术业有专攻,宝贝儿,你已经比其他人厉害了。”   曾衍之被安抚了,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日曾衍之冲动之下向霍骋求婚,过后冷静了才觉得有些不妥,而当时霍骋也没太在意背后的问题,Alpha气恼于自己竟然被抢先求了婚,压着曾衍之好一番欺负,提出蜜月旅行由他主导,曾衍之臊着面答应,但要求要彼此见过家长后再说这些问题,算是给了彼此一个缓冲。   目前他们还有一段路要走,两人之间也有问题要继续磨合。   霍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两个人在这方面有分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也逐渐能理解曾衍之的心理,更觉得心疼。   曾衍之从小爹不疼妈不爱的,独立是刻在骨子里跟着他呼吸一同进出不可分离的一部分,而他霍骋要做的,也不过是简单的尊重罢了。   “看。”   霍骋方向盘一打,转入一个玻璃隧道,扬了扬下颔示意,曾衍之这才注意到他们进入了一个新开发的商业广场的内路。   周围全是玻璃为主的建筑,从外隐隐约约能看清部分建筑里的内部构造,还有人造水景上的玻璃栈道,绿化带摆放着姹紫嫣红的花,还有一面花墙,看起来很适合年轻人约会,也算是近期网红打卡的胜地了。   “这是……?”   “星海商业广场。”   “我知道。来这儿吃饭吗?”曾衍之看了一眼时间,路上开了近半个小时,正好掐到午饭高峰期。   “我预定了座位,不担心。”霍骋停好车,到另一边给曾衍之开门,锁好车后搂着他的腰往观光电梯去,“重头戏在吃完饭后。”   “这么神秘?”   “对,所以你别问是什么,到时候自然揭晓。”   曾衍之于是礼貌地保持着一份好奇心。   午饭吃的是西南菜,虽然是酸酸辣辣的味道,但十分清爽,酸是柠檬酸,辣是小米辣,曾衍之难得能接受味这么重的菜。   但吃完后劲就比较大了,淡色的唇瓣辣得烧起来一样红,唇珠看起来饱满欲滴,霍骋原本给曾衍之说着自己工作上遇到的奇葩事,声音却渐小至无,一双眼光直勾勾地盯着曾衍之的嘴看。   曾衍之不明所以,因为辣还在不自知地轻轻呼着气,小舌头若隐若现,霍骋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放下了筷子,硬声道:“你过来。”   “?”   看曾衍之没接到暗示,山不就我我就山,霍骋干脆起身坐过去,在曾衍之诧异的眼神中捏着他的下巴接了个吻。   火辣辣的,一口酸辣味。   说不上多有意境,但兴致是高涨的。   要不是每一小桌都有隔帘,别人看不到他们,曾衍之当场就要翻脸了。   这个Alpha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臭不要脸,呸。   虽说占足了便宜,霍骋却意犹未尽地坐在曾衍之旁边不打算回去了,捏过Omega纤瘦的左手握握捏捏,曾衍之推他赶他走,“别影响我,我还没吃饱。”   然而赶不走,“你用右手吃。”   根本不讲道理。   曾衍之没好气地瞅了霍骋一眼,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霍骋坐得很近,似笑非笑看着曾衍之吃完最后一口饭,牵过他的手帮他用湿巾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才起身取过自己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曾衍之手中。   “这就是你的惊喜?”   “嗯,你拆开看看。”   曾衍之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两张票。待看清上面写的字,曾衍之一时间神色复杂。   “怎么了,不合你意?”霍骋观察他的表情着道。   “没有,你上哪儿弄来的?”曾衍之晃晃手里的票,“我记得因为这个展规模不大,票很快就售罄了。”   “我不能提前买吗?”霍骋反问,“准备一份能受曾大学霸青睐的礼物真是太难了。”   曾衍之不理会他的调侃,将票拆出一张,“行,我约人去看。”   “你想得美?”霍骋伸手将票压在手掌下,“你就是故意气我是吧,我买两张是为了什么?”   “慌什么。”曾衍之淡淡道,抽出被霍骋压着的票,“邀请霍少,行不行?”   霍骋眉头展开,舒畅了,“这还差不多。”   这是一个画展,之所以到星海商业广场吃饭,就是因为这个展览在商业主楼天顶的玻璃馆里展出,可以在用餐后将看展当作约会的一部分。   展是新锐画家M的个人作品展。   霍骋记得曾衍之似乎很想来这个展,便托人帮忙在开票时带了两张来。   他和曾衍之慢悠悠地走在回形展馆里,一座座横插的磨砂玻璃墙挂着不同时期的作品,在近入口处贴有M的简介。   霍骋没怎么细看,走马观花地浏览完一遍,只问曾衍之道:“新锐作品,你欣赏得来?”   他还记得两人一同看一个导演的作品看困了的事。   曾衍之正在看最后一幅画,这幅画不久前他还在家里见过,闻声抬头小声回答:“算是吧。”   忍了忍,没忍住反问霍骋,“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看M的画展吗?”   霍骋试探着猜测:“因为他的个人风格?”   曾衍之确认了,霍骋是不知道M就是他生母这件事的。   他好奇道:“我知道你最开始调查过我,后来呢?”   “我能调查你什么?”霍骋面向曾衍之郑重道,“我能查到的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事,你的隐私我肯定不会故意去看,而且咱俩谈恋爱后,我有什么不能直接问你?”   “有道理。”曾衍之点点头,“谢谢。”   “跟我还客气。”霍骋捏了一把曾衍之一本正经的脸蛋儿,“还看吗?还是你其实不感兴趣?”   “再看看吧。”   艺术家的创作往往与个人经历相关,从这些线条色彩里,多多少少能感应出其当时的心境。   曾衍之不通艺术,没有共鸣,但努力去接收猜测其中传达的情感。   霍骋也跟着认真看了,结合着每一幅画底下的一句话描述,指着其中一幅道:“你看,M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大概是心态炸了。”   画面中是一团团黑灰色色块,由几条红线割裂开来,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临界点,处在压抑与爆发的边缘。   曾衍之看了看时间,是柳曼枝出国后的第六年。   那一年他的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柳曼枝也没有回来。   或许她偷偷跑回来过?没人知道。   霍骋注意到一面墙上的画,示意曾衍之看,“我们之前在市里见过的,当时你还去抽奖了。”   曾衍之看到了,是《光》。   柳曼枝和他说过这幅画的意义,那是她第一次找到了创作的灵感,而灵感的来源,是曾衍之的满月照片。   柳曼枝珍藏在一个八音盒里,她还拿给曾衍之看,让曾衍之体会了一把“被长辈提起小时候的尴尬”。   并且这个系列都是以曾衍之为灵感的。   曾衍之一时五味杂陈,柳曼枝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在曾衍之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却在曾衍之能独当一面时回来,想要以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来弥补空缺的时光,却容易徒增尴尬。   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都知道这个空隙没法填补了,干脆有意忽视,日子照常,只不过在出门时多了一句“注意安全”的关心,和回家时亮着的一盏灯。   柳曼枝工作依旧很忙,时常顾不到曾衍之,但她会在空闲时给曾衍之做糕点,让他分一半送给他的男朋友。   她在得知曾衍之常去孤儿院帮忙后,也继续参与着慈善事业的投资,并且惊讶于曾衍之对待孩子们的温柔,“衍宝要是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是一个好爸爸。”柳曼枝如此评价。   曾衍之含糊应声,面不改色,实则有些害羞。   同时还认识了柳曼枝的助手,面瘫Beta李亚。   李亚是柳曼枝的左膀右臂,几乎负责了柳曼枝工作上的行程安排。也是看着柳曼枝走到今天被世人以M的身份所知道的人。   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切以柳曼枝为中心,所以,在这个展会见到李亚一点都不奇怪……   “曾先生好久不见,您来看画展?”李亚走到曾衍之和霍骋面前站定,微微颔首。   曾衍之轻轻“咦”了一声,没想到李亚会在现场。李亚在,柳曼枝大概率也会在。   霍骋敛起了笑意,面露不善。   他知道这是柳曼枝的助手,给曾衍之迁户口时他们见过。但是为什么柳曼枝的助手会在这里?是监视还是……   霍骋一闪而过的思绪还没捋顺,就听李亚又道:“柳总一会儿就过来,您要等他一下吗?”   “不了,我和霍骋正在约会,没有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曾衍之拒绝道。   之前柳曼枝其实给过他几张票,说如果有兴趣可以邀请朋友一起去看看,曾衍之收下了,但没怎么计划过这件事。   今天会来画展是个偶然,而现在就让霍骋见家长有些仓促了,曾衍之不是很愿意这么突然就让双方见面,好歹要有个准备才是。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优雅的Omega就从不远处的入口翩翩而至,完完全全地和他们打了照面。   柳曼枝是惊喜的,“衍宝来看妈妈的展啦?”她转向霍骋,笑眯眯道:“你就是霍骋吧,真是个丰神俊朗的Alpha。”   霍骋再迟钝也该认清到眼前的情形了,更何况他还很聪明,迅速调整了表情,把一身压迫感收了起来,“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霍骋。”   柳曼枝打量数秒,表情透露着满意,她看得出曾衍之他们是在约会,识趣地不作挽留,“你们还有事要去做吧?那妈妈就不打扰了。小霍如果周末有空,就和衍宝一起来家里玩啊。”   递出邀请,算是柳曼枝今日的意外收获,面对丈母娘,霍骋当然满口答应,曾衍之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待他们寒暄结束,匆匆告别柳曼枝和李亚,带着霍骋离开展馆。   刚走出门,霍骋低啧一声,“还好我形象好,不然也太丢份了。”   曾衍之无力吐槽,“你就这么想见我妈?”   “你不说咱俩要进一步得先见了家长?就是今天时机不对,”霍骋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诉我M就是咱妈。”   “哟,咱妈都叫上了。”曾衍之讥道,“我原本想说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你也太自觉了。”   “这有什么。”霍骋揽过曾衍之,“不瞒你说,我还是紧张的,只比和你告白时差一点,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肯定好好准备一番。再说了,我早就认定非你不娶了。”   “我娶你。”   “行,你娶我。”霍骋不介意说法的事,满脑子想着第一次登门拜访要准备些什么好。   曾衍之看他已经上心了,妥协了,安慰自己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比想象中提前了一点罢了。   于是周末,霍骋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曾衍之家里,一向凶狠的Alpha换了个人似的殷勤,只差在脸上给自己刻个“良配”的字样。   柳曼枝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招招手让曾衍之去取他小时候的照片,要给霍骋看,曾衍之暗暗吐气,心道不能生气。   待曾衍之刚走开,柳曼枝突然正了色,“小霍,你应该有所耳闻,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我亏欠衍宝太多,我们之间隔阂太深,他很难毫无芥蒂地接受我的关心。但你不一样。”   “他知道谁对他好,也会以同等的心意回报。我知道咱们两家背景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但我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待他。别怪阿姨接下来的话不好听,我现在害怕的就是你的家庭是否能接纳他,如果不能,我希望你们能以一个良性的状态尽快分手。”   霍骋越听心提得越高,柳曼枝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种因为家庭差距而分手的情侣不在少数,长辈一向劝分不劝和他也能理解,只是没想到柳曼枝会这么直白。   不过还好,他的家庭十分尊重他的选择,甚至无数次催促他将曾衍之带回家去看看,这一点霍骋胸有成竹。他安抚柳曼枝道:“我的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母亲嫁过来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以我们并不在乎这个。家里更看重个人的品性,曾衍之是个怎么样的人,不需要我再多费口舌来夸了。阿姨应该也有自信。”   柳曼枝眼里微微浮现出些许诧色,转而暖暖笑开,“那样就好。我由衷地希望你们能幸福。”   “我们会的。”霍骋保证道。   拿相册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曾衍之就站在转角处,柳曼枝话说到一半他就在了,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听完了全程。   他踩着话题结束的后几秒回到客厅,将相册放到茶几上,眼观鼻鼻观心,没八卦他们聊了什么。   抬头就收到柳曼枝意味深长的目光,曾衍之懂了,柳曼枝早就知道他会在那里听,这些都是她有意让他听到的。   不过是为了让曾衍之安心。   其乐融融看完曾衍之小时候的照片,明明严肃的表情,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和肉嘟嘟的小脸,让这刻意的正经显得更可爱了,神情倒是从小到大都不变的。   “是曾衍之本人。”霍骋确信。   “那当然了。”柳曼枝肯定。   曾衍之:“……”   晚饭是曾衍之和霍骋一起做的,尝过霍骋的厨艺,和自己儿子做的有了对比,柳曼枝更加满意了,甚至开明地让霍骋今晚带走曾衍之别回来了,她有事要加班,留曾衍之一个人在家未免太孤单了。   曾衍之被柳曼枝面不改色胡扯的能力震惊了,明明有好几次柳曼枝工作忙不回家,怎么唯独今天就让他无中生“孤单”了。   霍骋当然欣然答应,晚饭过后收拾好了就带曾衍之回了自己的公寓。   入夜,卧室大半浸在黑暗里,只有床头柜上一盏灯亮着昏黄暧昧的光。   “你妈妈同意把你交给我了。”霍骋一下下亲吻着曾衍之的后颈。   曾衍之难耐地呻口今了一声,意识有些模糊。   “你愿意相信我吗?”霍骋问。   昏黄的灯光下,身形有着差距的两道影子交叠,Alpha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情话,曾衍之喘息,含糊地应道:“好……”   信息素交融在一起,如一团落日掉入海面,水平线中间燃起一团烈焰,一串地烧至海岸,浪潮一波一波拍打在渐渐低下去的堤坝,推进着终于冲破防线,让内里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