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 作者：南风歌 文案 沈复生渴望关爱，但谁都没有一定爱他的义务，这是林誉教给他的第一课。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最后人人得偿所愿，只有他，被遗留在岁月深处。他不能责备，惟有躲开，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恋爱合约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复生(沈棋)，林誉 ┃ 配角：宋惟，沈大路，李彩，方妍，沈晴暖，沈晴朗 ┃ 其它：年上 第1章 001 清晨七点，沈复生来到医院，和大夜班的同事交接了工作，开始跟着带教老师领着几个实习生查房。 他的带教老师叫董洪，是本院心脏外科的主任，也是业内有名的专家。董老年事已高，早就不亲自带徒弟了，谁知三年前刚毕业的沈复生却入了他的法眼，被他收作关门弟子。 沈复生的辈分跟着水涨船高，年纪轻轻，去年才升主治医师，却同许多资深专家师出同门，见面时师哥师弟相称，羡煞一众同学同事。 人人都认为是沈复生占了大便宜，董老却道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天分极高，又肯下苦功，天生就是拿柳叶刀的好材料，好好培养，未来成就定然远超他之上。 董大师从来不是谦虚低调的人，走到哪里都爱夸耀自己的小徒弟，导致人人都知道董老对沈复生有多么偏爱器重。至于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医界天才，并没有太多人放在心上。 天才不天才的，也只能在医院里一样地熬资历，起早贪黑地忙碌，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买不起房也养不起车。在这个霓虹璀璨光鲜亮丽的超级都市，大多数人都活得像一只忙碌的工蚁。 沈复生比起旁人来又尤其拮据。不是因为他铺张浪费，恰恰相反，他在物质上几乎没有什么需求。他没有房贷，也不租房，听说是住在朋友家里，按他的薪水应当能过得相当宽裕。但架不住他是个散财童子，赚多少也存不下钱来。 沈医生在手术台上是一把好手，稳重可靠令人信赖，可下了手术台就不那么清醒了，天天过得稀里糊涂的，没少让董大师为他操心。 他对钱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也不知道都花在了哪里。医院里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同事，谁管他借钱他都给，也想不起来找人还，连医院大厅里哭诉没钱买药的病患也能从他手里哭走不少钱。这方面他倒挺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孤高天才，或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 沈复生显然不属于后者，不然也不至于每到月底突然发现自己没钱了，就只能可怜兮兮地在食堂吃最便宜的白水煮菜。每次都得董主任嘱咐护士长记得投喂他，不然他们医院可能要成为全国第一家把自己的医生饿死的医院了。 到八点半查完房，整个过程董老基本没有出声，由着沈复生自已教导实习生如何核对病历，下达医嘱，如何应对特殊情况等等。 出了病房，沈复生见老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让实习生各自散了，自已扶着董老慢慢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今天有一台幼儿先心病的手术，你来给我做一助。”董老嘱咐道。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沈复生难得有些雀跃的神色。 董老看了他一眼：“你那个小朋友还没有接过来吗？按照你的诊断，他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乡下医院缺医少药，环境也不好，他年纪太小，一个肺炎反复感染也能要了他的小命。” 董大师手术台上执刀几十年，见惯生死，早就看淡，也从不讳言。 “已经接来了，今天晚上就该到了。”沈复生扶着董老进了办公室，又拿起桌上的保温杯重新换了一杯热茶。 “只是，那个孩子现在还没有户口……”沈复生有些迟疑。 董老摆了摆手：“这些不用你操心，你也操心不来，赶紧把人接来就是。当年我能给他安排上手术台，现在就能收治他入院。” “谢谢老师。”沈复生松了一口气，“他能好好地活下来，多亏了老师。” 董老摇了摇头：“遇见你才是那孩子的造化，非亲非故的，又是个严重先心病的弃儿，哪个人能做到你这样。” 当年的沈复生也不过是个孩子，脸色苍白地抱着一个瘦小伶仃的小男孩闯进医院求他救命，寒冬腊月地只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蓝色羽绒服，瘦高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里捏着一叠破旧的纸币，又极力表示一定会凑齐治疗费用交给医院，真让人说不清楚哪个更可怜。 得知那孩子和沈复生非亲非故，只是被人捡到的弃儿，沈复生又是他们医院合作教学院校的医科在读研究生，董老就暗地里选中了他，等他一毕业就收了这个小徒弟。 他见惯了世间万种悲离，练就心坚似铁，似乎早已失去对那些悲痛的眼泪哀嚎感同身受的能力，把每一台手术做到极致完美才是他身为一个医生的追求。 董大师不屑同情，认为医生的同情是多余的情绪，但他却仍愿珍惜这碌碌世间难得的柔软心肠。 至于这个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小徒弟居然天分极佳，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晚上七点半，董老主刀的手术刚结束，急诊又送来一个危重病患，看样子不知道会拖过几点。 沈复生有些焦急，一心和姨婆的火车八点就要到了，那一老一小都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一辈子在那片熟悉的乡土地上打转，这座陌生的大都市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危险丛林。 沈复生没办法，只好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准备找人帮忙。 他的朋友很少，能找来帮忙的人自然极为有限，有限到只剩下一个，林誉。 但这样的话，别人听了恐怕要发笑。 这就好像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浪汉，却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穷得只剩下钱一样，让人备感荒唐。 林誉是谁？大概S城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兴致勃勃地列出个一二三来。 身为豪富林家的独子，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他有着几辈子也挥霍不完的身家。因着俊逸的外表和优越的出身，林誉也曾是娱乐新闻和网络八卦内容中的常客。 林家的集团公司是一艘巨舰，深扎在人们衣食住行消遣娱乐的方方面面，根深叶茂，稳若磐石，而且注定会交到他的手里，但林誉却并非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 他一手创立的科技公司在一次国际技术纠纷中名声大噪，人们突然发现，我们的技术竟然在世界顶级层面当中也有了一战之力。 比起林家深不可测的家底，林誉的产业只是小打小闹，利润比不了林氏旗下随便一间地产公司或是影视公司，甚至还需要集团反哺。 但脚踏实地为国争先的实业，总比固有印象中为富不仁的房产或是充斥着隐晦交易的娱乐产业更容易让人心生敬服。林誉的公司也确实实力不俗，几次国际同业竞争成绩斐然，不但令网友感到扬眉吐气，连严肃的国家媒体都不吝表彰，他的形象倒比他身后的林氏集团还高大光辉一些。 这个时代，人们可能仇富，却一定会敬佩才华。 这样人生处处高光的男人，和拿着五六千薪水都理不明白的沈复生之间，无论如何看不到交集的可能。 电话拨出去的间隙，沈复生走到外科大楼的露天连廊上。 一阵冬末春初的寒风吹过，未经打理的柔软发丝在头顶一阵飘舞，又凌乱地散在额前。沈复生冷得打了个寒战，这股寒风却又像把身体里粘稠的疲惫都吹散了似的，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许多。 沈复生按了按眉心，单手点燃一枝烟衔在嘴边，放松了后背靠到墙角。 铃声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接通了。 嘈杂的音乐和吵闹从手机里传出来，在寂静的医院天台显得有些突兀。 “复生？等我一下。”不等他说话，对面的男人开口道，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唤他，林誉打着招呼，走到了稍微安静的地方。 “怎么现在打电话，你下班了么？”林誉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 沈复生不知道他在和什么人物聚会，一丝迟疑过后道：“还没，又来了一个急诊病患，现在还走不开。” “是吗，沈医生还真是个大忙人。”林誉笑着道。 “其实有点事……” “你知道晴暖和晴朗今天回国了吧？” 两人同时开口，林誉的声音盖住了他轻润的声线。 “晴暖和晴朗？”沈复生一怔。 “果然是不知道。沈医生，你自己的弟弟妹妹你都想不起关心一下？”林誉无奈道。 沈复生沉默了一瞬，如果不是林誉提起，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做一个哥哥的自觉。 沈晴暖和沈晴朗，人如其名的两个乖巧优秀的年轻人，时不时也会在媒体新闻里伴着林誉的名字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他们离沈复生的世界太远，却又确实有着和他密不可分的血脉亲缘。但沈复生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如天堑鸿沟，不可跨越。 他们属于父亲后组的家庭。尽管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在沈复生年幼时也曾把他原本平淡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那时他还叫沈棋，是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珍而重之为他取的名字。那时他和哥哥都太小，而家乡小镇的路却太长，无论他们怎么用力奔逃，都逃不开街坊四邻掺杂着同情和猎奇的目光。 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着他说，矿上的会计沈大路在外头发了大财，让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勾了魂，老婆儿子都不要了，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比他大四岁的哥哥沈楼用愤世嫉俗来武装自已，沈复生只会安静地沉默，看上去既懵懂又无知。 但年幼的孩子什么都知道，他黑白分明的稚嫩双眼映着整个世界和人心，只是无处可诉，无人愿听。 后来，不堪流言所扰的母亲另嫁到远隔重洋的G城，哥哥也出外闯荡，沈复生在老家独自长到十八岁，又被沈大路接到身边。 那时沈大路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主人，往来的都是林家这样的商界巨擘，有美丽温柔的妻子和一对可爱的儿女，沉默严肃，高大威严。 而沈复生记忆当中的父亲，仍然是那个会抱起他骑在脖子上，爱叫他小棋、棋儿，会避着喋喋念叨的母亲，偷偷给他买糖人吃的年轻男人。 他渐渐长大，他心目中的父亲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轻的模样。 现实中的沈大路都让他感到陌生，何况是他的一双儿女？再说他们兄妹回国，也没有人会特意告诉他。 “抱歉，我最近太忙了——”沈复生只能这样说。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过来一起玩玩？” 沈复生苦恼地吸了一口烟，他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何况那边的人和他也不是一路。 没有给他借口推脱的时间，林誉紧接着又道：“你还是别来了，都是些浪荡纨绔在这里，别污了我们沈医生的眼。” 沈复生笑了笑，话都让林誉说完了，他还说什么。 因为长辈的关系，他的两个异母弟妹是和林誉一同长大的，林誉待他们很是疼爱，又怎么会请什么浪荡纨绔去带坏两个教养出众的小王子小公主？ 不过他本来就不想去，去了也只会让众人尴尬。林誉帮他找好了借口，也省得他再费心推脱。 沈复生还记挂着一心和姨婆的事。 “你们准备玩到几点？” “再玩两个小时就该散了。” 沈晴暖和沈晴朗家教很严，不可能在外面玩到太晚。两个小时以后，时间也还好。 “那之后你没事了吧？” “沈医生今天是怎么了，查岗来了？”电话那头的林誉低声笑了，“当然是送两个小孩回家。你阿姨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得亲手把晴暖晴朗送到她手上才算完，真是麻烦。” 林誉说的阿姨就是沈晴暖和沈晴朗的亲妈，也是林誉的母亲从自小长大的福利院里带出来的小妹妹，二人有着相依为命的苦难童年，没有血脉亲缘胜似世间万千亲生姐妹。 言语至此，沈复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一心和姨婆加在一起，也比不了晴朗和晴暖的一枚指甲，一根头发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始更新鸟！让大家久等了【鞠躬】 以后每晚7：30更文哈！ 第2章 002 惟一一个能帮他的人也帮不了他了。 沈复生无奈地抿了一口烟，浓黑的睫毛垂着一丝疲倦，香烟夹在修长瘦峋的指间，从鼻间缓缓呼出轻薄弥漫的烟气。 “怎么了沈医生？查岗的结果可还满意？”林誉笑着说。 沈复生夹烟的手按了按额角，没心情和他说笑，道：“懒得理你，不说了，要开车的话记得别喝酒。” 他边说边把香烟摁灭在墙角的垃圾桶里。 “开什么车，我养着司机是干什么吃的？”林誉嗤笑一声。 这个教养良好的青年才俊，不经意间也会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沈复生笑了笑。网络上有种自嘲叫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在林誉身边，这简直成了他的日常。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看看病人了。” 沈复生挂了电话，正要迈步，下午在手术台上坚持了几个小时的疲惫瞬间涌上，眼前突然一黑。 他软着身子把额头和肩膀抵在墙角，静立了片刻，等那阵眩晕过去，打起精神回到办公室，从咖啡机旁边拿出几盒糖浆，手忙脚乱地一个个拆开倒进水杯里，仰头一饮而尽。 甜腻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滑到食道，沈复生闭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懒散地拖着脚步转过身子，靠在一旁的文件柜上，总算没那么心慌了。 护士长进来吓了一跳，看到桌子上散乱的空糖浆盒子，瞬间明白过来，过去拍了他一下，半真半假地生气道：“让你平常不好好吃饭，低血糖够你受的。” 沈复生缩了一下，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 “陈姐，我没有不好好吃饭啊，就是手术台上站太久了有点累。” 看护士长还要训话，他忙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我得去看看那个急诊病患，先走了啊陈姐。” “唉！复生，那边有专家在看了，你师父让你先去吃个饭！”护士长追到门口，走廊里已经没有沈复生的踪影。 “这孩子……”护士长无奈，只好转回办公室，收拾起桌子上那一片杂乱。 玻璃杯放到水流底下冲洗，还有几道糖浆流到手心里，护士长搓了搓手，有一股甜腻的味道，真不知道这么一大杯是怎么咽下去的…… 会所包厢里，林誉笑着收了手机，宋惟端着酒杯靠过来，狐疑地扒着他的肩膀打量。 “林总怎么笑得这么骚？刚跟谁打电话呢？！” “滚蛋。”林誉一把推开他，走向众人环绕的中央。 宋惟跟过去，在震天响的音乐声里大声叫道：“晴暖，你还不问问你誉表哥，是不是在外头偷腥了？！刚才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还避着咱们呢！” 沈晴暖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穿着从巴黎专为这次聚会订制的成熟优雅的连衣裙，神色间却还是个娇矜的小女孩模样，闻言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林誉。 “誉哥，你有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别听宋惟胡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誉走到沙发旁坐下。明明是给别人接风洗尘，他却理所应当地占据了中心位置，众人也自觉地众星拱月，把这个大少爷捧在中间。 在他们这一群人里头，林誉家也许不是最有钱的，但谁让人家自己争气呢。他那个什么科技公司虽然不赚钱，却是上头的重点关注对象，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管，那你就说你刚才避着我们在跟谁打电话？”沈晴暖不依不饶地追问。 沈晴朗道：“晴暖，你别闹表哥了，他现在自己开公司很忙的，能空出时间陪我们玩一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闲。” “沈晴朗！谁让你说话了，真讨厌！” “我看你们表哥也不像在跟人聊工作，谁聊工作聊得一脸风骚啊。”宋惟端着酒杯夹着香烟挤到林誉身边坐下，把腿翘上桌面，“我说林誉你可太没意思了，处的什么对象这么宝贝，连我们都瞒得死紧。” 正在唱歌喝酒的人闻言都不玩了，纷纷围过来凑热闹。 林誉在各家长辈的嘴里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拿来对比他们这些二代们有多废柴的。他们年少轻狂肆无忌惮从嫩模网红玩到流量小花时，人家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拿着家里给的零花钱投身股市，就缔造出一段业界至今津津乐道的经典案例。 如今年过而立连个花边绯闻都没有，惟一一段已知的情感经历只有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前女友。对方也是门当户对才华横溢的白富美，双方家长都很满意，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在林誉毕业回国那年突起变故，二人也就分道扬镳。 从那时起林誉就一直孑然一身，只有事业一路高歌，林家显然要在他的手里更上一层了。 林誉眼见着前程远大，这样的人当然要好好结交，但也不妨碍众人被压制许久之下阴暗滋生的羡嫉心理。要是能挖到这位林大少爷的感情秘辛，也算不枉此行。 这么大年纪的男人没有性生活，不是阳萎就是变态，说不定还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呢？ 场子里的气氛隐隐地比刚才更加热烈起来。 宋惟和林誉关系最近，喝到半醺头脑发热，衔着烟就来逼问林誉。 “林誉，今天你不交个底，可走不出这个大门！”宋惟喷了一口烟，指挥着沈晴暖去给林誉倒酒，“我可都听见了，对方还是个医生哪，怎么，林少喜欢制服play？是哪家医院的美女医生这么厉害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起哄。 “医生好啊，懂得多，花样多嘛，哈哈哈，林少眼光高啊。” “龌龊不龌龊你们，就不许人家林少找个家庭医生吗。” 沈晴暖端着酒过来，没有去灌林誉，却自己喝了一大口，呛得眼泪直流。 “誉哥，你，你不能找女朋友，我不同意。”这里大概也只有她在认真着急。 林誉推开揪着他衣领的醉鬼，扯了扯衣襟，对这种窥觑试探很不耐烦。 他处在这个圈子，自然知道这些人平日里是怎么把感情□□当作谈资的，宋惟这个没节操的公孔雀就是个中翘楚。两人自小相识，林誉没少听他的风流艳史。凡他勾搭上手的女人，林誉偶尔在电视或者网上看到她们的脸，首先想到的就是宋惟那些惟妙惟肖的下流品评。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她们的胸有多大，性癖几何。 林誉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拎过酒瓶倒了一杯酒，塞到已然醉醺醺的宋惟手里，冷笑一声。 "我要是真有女朋友，就冲你这几句不尊重，我就先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切，你这种人没意思得很，我看你是未老先衰了。" 宋惟一声不屑，却也再不提前话。 眼看着跟林誉最铁的宋惟都八卦不下去了，众人再好奇也只能偃旗息鼓。 "誉哥，你不要娶别的女人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嫁给你。"沈晴暖喝得脸通红，捧着还剩下大半深红酒液的酒杯坐在林誉身边。 沈晴朗抢过她手里的杯子："沈晴暖！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们是表兄妹！妈妈和陆姨知道了得打死你。"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亲的！妈妈和陆姨也不是亲姐妹啊！"沈晴暖借酒发疯，和沈晴朗闹了起来。 "看看看看，还好意思说我不尊重，你们老沈老林家才是真的乱。"宋惟喝着酒起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了几个响指吸引那两兄妹的注意。 "说起来你俩不是有两个亲哥么，我记得有一个就在s大附属中心医院当医生。" 他咂了咂嘴："嘿，这也是个医生。" 林誉眉头皱起。 沈晴朗和沈晴暖一愣，停下打闹。 宋惟继续道："怎么没把你们大哥二哥请过来聚一聚啊？！以前你二哥还是我小学弟呢，自从出国以后就没再见过，我还怪想他的。" 沈晴暖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我妈就给我生了一个亲哥，我哪还有别的亲哥。" 宋惟衔着烟眯起眼睛，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沈晴暖怪他这个时候提起让他们感到尴尬的外人。 那两个人，就是让他们尴尬的存在。 父亲前妻的儿子，怎么都不可能好好相处的吧。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回父亲老家，那个厉害的前妻是怎么带着她的两个儿子给她们一家难堪的。 "我讨厌他，明明父亲有给过他钱，他怎么不像他大哥那样自己飞黄腾达去，我倒希望他过得比我们都好。非守着我们家门口做个苦哈哈的小医生，成心的吧，觉得谁都对不起他呢。" "晴暖！"林誉突然厉声打断她，沈情暖委屈的控诉戛然而止。 "谁教你说的这些混帐话，你的教养呢？！" 沈晴暖这才注意到周围聚焦的眼神，一时上头的酒意都清醒了一些。 "对，对不起。"她呐呐地放下手里的酒。 在场的并非都是宋惟林誉这样亲近的人，她实在不该这样失态。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晴暖晴朗，你们该回家了。”林誉站起身，直接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到会所门口来接。 知道林誉还有护送今天的两位主角回家的任务，大家也不敢留他，围着宋惟商量接下来要去哪嗨。 结果宋惟今天也转了性，说好下面的几场都他买单，就跟着林誉几人离开了。 躺到车后座里宋惟还在哼哼。 "唉我脑壳疼，林誉，快把你那美女医生请过来给我看看。" 林誉抱臂养神，不搭理他。 现在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不少，他拿出手机给沈复生发了一个微信。 "还在医院吗，一个小时以后我来接你。" "不然把沈医生找来给我看看也行，我不挑。"宋惟继续叫道。 第3章 003 宋惟总是提起那个人，一点不顾及沈家的体面，沈晴暖和沈晴朗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哥，你老提别人干什么，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两人一起怨怪他。 宋惟哼哼着：“我难受，我要找个医生看看怎么了？！我看你们这些人，嘴上宋哥宋哥叫得亲热，就是不想让我好。” 沈晴暖和沈晴朗都不说话了，他们懒得搭理醉鬼。 宋惟丝毫没有招人烦的自觉，又提议几人再去“视界”玩玩，那是他家新开的高档俱乐部。 “我那儿的厨师都是世界顶级的。喝酒喝得我都饿了，咱们过去吃个夜宵吧。”他不断怂恿着。 一个高端私人定制会所到宋惟这里就成了深夜食堂。 沈晴暖和沈晴朗玩闹了一晚上，空着肚子喝了一堆酒水饮料，这会儿也确实觉得饿了，都连连点头。 林誉今晚本来就是被母亲派过来服务两个小朋友的，见他们都闹着要去，便吩咐司机把车往“视界”开，一面又给沈复生发了一条信息。 “抱歉，临时有点事，你自己回去小心。” 沈复生在医院处理完那个急诊病人已经过了十一点，他转着僵硬的脖颈离开手术室，摘下手套帽子扔到垃圾桶里，拿起手机就看到林誉接连发来的两条消息。 “唉，做不到就不要随便给别人希望啊。” 沈复生扔下手机，进淋浴间迅速地洗了个澡，换上便服，再和值班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外赶。 出来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打车来到火车站附近，天上的细雨已经下得很急了，伴着一阵阵寒风呼啸，早春的天气冷得像是寒冬蜡月。 沈复生一下出租车，就看到缩在公交站台的细窄屋檐下面，那一老一小两个瘦小的身影。站台四面透风，雨丝打湿了大部分地面，只在最里侧留下细细的一条干燥地带。 姨婆没有手机，不能随时联系，这个公交站台是在她从家里出发之前，沈复生打电话过去千叮咛万嘱咐的会面地点。 老人生怕错过他，一晚上守在站台下面一步不敢离开。 沈复生连忙跑过去，把带来的两件羽绒服盖到两人身上。 “姨婆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到。没冻着吧？快穿上暖暖。”沈复生从老人怀里接过瘦弱的小男孩。 “复生你来啦。”老人看着他喜笑颜开，“没事没事，你当大夫的工作忙，姨婆知道。”老人操着浓浓的乡音，脸上绽开的皱纹里全然是真切的开心。 她弯腰去拿地上的行李，一根竹扁担挑着两个大包裹，是她和小孙子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 “给我吧姨婆，您来抱着一心。”沈复生又把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交给姨婆。 一心已经醒了，又黑又大的眼睛沉默地看着沈复生，清澈的眼底全是信赖和依恋。 姨婆抱住一心，站在一边不住地念叼着感谢沈复生。 沈复生把行李挑到肩上，拉着老人的一只手臂，也换上了久违的乡音。 “姨婆，您跟我还说什么谢谢。走吧，我先带你们去医院。” “哎，好孩子，复生真是个好孩子。”老人不再说谢，只是仍旧碎碎念叼，仿佛满腔的感激不知如何表达。 沈复生知道阻止不了，也就由她去了。 虽然他唤老人一声姨婆，但这一老一小都和他全无血缘关系。姨婆只是住在沈家祖宅前面一间老屋子的孤苦老人，一心更加来历不明，是被扔在河边的一个弃儿，被在河边洗衣的姨婆捡了回去。 “咕噜噜”，一道细微的声响突然出现，姨婆拍着怀里的孩子。 “乖乖是不是饿了？等到医院姨婆给你热包子吃。” 沈复生看向身后，一心苍白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羞赧的红晕。 “不是我，我不饿。”他小声辩白。 沈复生脚步一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餐厅。 “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姨婆不愿意花钱在外面吃，念叼着嫌太贵，沈复生拉着老人径直走进路边的餐厅，看到笑意盈盈迎上前来的服务员，她就不敢出声了。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靠窗的卡座，沈复生点了两份快餐，就把一心接到自己腿上抱着。 一心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软软的头发贴在他的颈边，指甲发紫的小手揽着沈复生的脖子。怀里无限依赖着他的柔软又轻盈的重量，让沈复生一阵心软。 本来给一心治病是因为姨婆的请求。一心是老人捡到的，他也是老人“捡”过的，这个孤寡老人在他的心中份量很重，重到他愿意把这个宿不相识的小男孩当作自己的义务。 如今他却真心疼爱着一心。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生命像这个小男孩这样，全然仰慕着他，依赖着他。 一心明明瘦弱得像一根轻飘的羽毛，却足以让他在这无常世间有了稳定的支点，让他不至于变成无根的浮萍，飘零不定。 窗外响起一阵引擎的肆意轰鸣，还有年轻人恣意张扬的高声谈笑。 一心趴在沈复生的怀里，好奇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两辆汽车在窗外的路边停下，几个好看的男男女女从车里出来。他们高谈阔笑的模样令人心生艳羡，仿佛这座令他和姨婆望而生畏的繁华都市，不过是他们脚边匍匐的仆人。 “誉哥，那边有个便利店，我再去买点啤酒，等一下我们直接去宋哥说的地下摇滚演唱会。我还没见识过呢。”沈晴暖拉着林誉兴奋地说道，“你们在外头等我，我去买酒，马上回来！”说完就朝便利店跑去。 她已经喝了不少，醉得不轻，林誉放心不下，只能跟过去看着。 宋惟懒得过去，从林誉的车前门里抽出那把六万块的雨伞，撑在头顶，扒着车门吞云吐雾。路边的小餐厅里有个小孩正透过玻璃窗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就衔着烟对着小男孩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小男孩眉头一皱，把脸埋到家长的怀里，不再往外看。 抱着他的男人温柔地在他背上拍抚了两下，低廉餐厅里劣质昏暗的灯光只模糊地照出男人的侧脸，修长的颈项和挺直的腰背有一丝勾人的韵味。 宋惟眯着眼睛打量，没想到随便一个路边小餐馆都能碰上这种极品货色。 不等他瞧清楚，林誉已经带着吵吵闹闹的沈家兄妹回来了，沈晴暖催着众人赶紧上车，大小姐对宋惟所说的那个地下摇滚已经好奇到了极点。 为了符合气氛，她还专门让林誉把他那辆通勤的奥迪换了辆拉风的豪车来代步。 林公子才不像网上那些人意淫得那么低调朴素，他车库里停着养蜘蛛的豪车比宋惟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还多。 宋惟把沈晴暖赶到自己车里，矮身坐到林誉身边，还在隔着车窗品评那个带孩子的良家妇男。 “看到那个小餐馆里的男人没有？那个脖子腰背的线条，真是绝了。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从后面干他肯定特带劲。” 林誉正襟危坐，只当他是空气。 坐在副驾上的沈晴朗叫道：“宋哥！男人你都------你怎么这么没节操？！怪不得你把晴暖赶走！”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懂个屁。”宋惟嗤笑一声，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男人有点眼熟？” 他看向沈晴朗：“怎么觉得有点像你二哥呢。” 林誉冷冷地瞥向宋惟，等沈晴朗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之后，顿时做出一副欲呕的神情。就算关系不好，有人这么意淫自己的兄长还是挺恶心的。 “宋哥，别开这种玩笑好吗？！一点都不好笑。” 宋惟叼着烟还想再说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旁的乌云罩顶的黑暗气势，只好抬手投降。 “行吧行吧，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林誉你真没劲，他们老沈家的人不好惹，行了吧。” 林誉没搭理他，转头看向雨丝飘飞的窗外。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的界面还停留在他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他皱起眉头，把手机扔到一旁。 沈复生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等着一老一小吃完饭，又把一心送到医院安顿下来，此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科里值班的同事一早得了董主任的关照，很快给一心办手续。沈复生当面谢过他，他拍了拍沈复生的肩膀。 “一件小事而已，客气什么。倒是你，怪辛苦的。” 医院里很少有人知道沈复生的亲爹是S城里排名前几的大款，只看到他拿着不高的薪水，还要管着老家八杆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小孩看病。 没人觉得奇怪，大家都知道沈复生是从不吝啬钱财的人，现在他又把那个得了先心病的孩子接到身边照顾。 几年前这个孩子就是在他们医院做的心脏手术，那时沈复生还是个在校学生，手术是由董主任亲自主刀。没想到术后情况不好，小男孩心功能不全，反复发作肺炎，甚至急性心力衰竭，经过专家联合诊断，这一次直接列入了心脏移植等待名单，准备接受心脏移植手术。 儿童的心脏移植手术本来就很复杂，手术和术后护理费用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那些异常昂贵的抗排异药物，需要终身服用。除了几十万的先期手术和住院费用，每年至少还要十几万的开销。这还是在有心源的理想情形下，如果等不到心源，就只能住在医院里用钱养着。 怎么看那个拿着根扁担挑行李的老太太也不像出得起这些费用的人，科室里的同事再看沈复生时都不自觉地用上了关爱傻子的眼神。 沈复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安顿好了小一心，他还得给姨婆安排住处，就在医院附近订了一个旅馆标间，先包了三个月。因为手头不宽裕，还要留着钱给一心治病，因此他也不敢订太好的旅馆，只要干净卫生就好。 即便如此，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姨婆还是觉得忐忑惶恐，非要去医院里打地铺。 沈复生好不容易劝下姨婆，让她安心住下，再满心疲惫地打车回到住处，总算结束了这兵慌马乱的一天。 小区保安看到他，连忙过来开门，笑着殷切寒暄。 “沈医生刚下班啊，您这一天天的真是太辛苦了。” 能住得起这个高档小区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贵人，保安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势力眼，平常对外来人员有多疾言厉色，对小区业主就有多殷勤备至。 沈复生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就低头往小区深处走去。 进了楼栋大门穿过富丽堂皇的服务大厅，乘电梯直达顶层，穿过一段用作玄关的浮夸走廊，沈复生踏进宽阔冷清的客厅，径直走向浴室。 大衣，毛衣，西裤，袜子，内裤，被主人随意地扔了一地，浴室里很快传出淋漓的水声。 沈复生简单地洗了澡，头发都没擦干就扑到宽大柔软的大床里，很快陷入沉睡。 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他是被人吻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eikar 10个；我是你的大宝贝呀 2个；从今往后我是个漂亮宝、lyricheese、willziy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004 沈复生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然后嘴唇就被人堵住。 睡眠被硬生生打断让人很难受，但唇齿间清冷熟悉的气味又令他无比安心。 “你干什么呀……不要了……我好累的……” 沈复生小声地抗议，修长的手臂却环住身上男人的脖子，从光洁的小臂到指甲圆润的指尖都在微薄的月光下泛着清辉，纤长脆弱的颈项如天鹅交颈一般缠绵地贴上去，是全身心献上自己的姿态。 “是吗？沈医生惯会这样口是心非……”男人低沉地笑道，抱着怀中美好的躯体翻滚在没有边际的大床里。 第二天六点刚过，沈复生就猛地惊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已经被意识支配着爬了起来。 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一只强硬的手臂拉了回去。 “别闹了，我要起了，还得上班呢。”沈复生声音沙哑地抗议。 从宽大柔软的枕头里露出的半张俊逸脸庞，正是昨夜看护着沈晴暖和沈晴朗两兄妹玩到凌晨才回家的林誉。 “才睡了多久，你不累啊，等下我开车送你去医院。乖，再睡会儿。”林誉长臂一揽，就把沈复生密密实实地搂在怀里，长手长脚地锁住他。 沈复生动弹不得，只能老实躺着。温热的皮肤相贴，是令人贪恋的温度，他忍不住在林誉胸前蹭了蹭，更紧地依偎进林誉怀里。 "沈医生，你一大清早又来勾我！"林誉咬着他的肩膀抱怨道，抱着他一个翻身，低下头把他的抗议声都吞进嘴里。 荒唐过后也没有时间再睡觉，两人只能顶着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各自起床。沈复生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地刷牙洗漱，出来的时候林誉已经穿戴完毕，一脸神情气爽，完全恢复了那副积极向上好二代的精英模样。 他挽起袖口，一边戴手表一边朝外走去。 "我去做点吃的，你穿好衣服赶紧下来吃饭。" 比起沈复生这个一忙起来饭都没时间吃的外科医生，崇尚绿色生活的林大少爷是更注重健康养生的人。 出身优越的林大少本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和沈复生一起生活以后被迫学会了许多技能。 只看外表，谁都会以为沈复生是一个特别贤慧能干的人，林誉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错误认知，直到现实狠狠地泼了他一头冷水。 刚在一起时他理所当然地指望着沈复生，结果就是差点被毒死。 林誉躺在病床上才意识到，指望沈复生是指望不上的。沈复生可能不会死，他几乎靠着烟和咖啡就能活着，但是他肯定会死。 因为二人的关系，还有沈复生的尴尬身份，家政保姆也是不能找的，任何一丝泄露秘密的可能性都要扼杀为零。林少不想英年早逝，就只能自己上了。 饭桌上都是林誉无比操心的教训。 "别光啃面包，喝点汤。你是小孩子吗，噎着都不知道？" "西兰花都吃了不许剩，自己就是医生还这么挑食！" 沈复生塞了满嘴淡而无味的水煮西兰花，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爸爸——" 他把那两个字念得湿嗒嗒的，勾着什么心照不宣的意味似的。林誉瞬间卡壳，脸上憋出一片阴晴不定的黑云，一腔训话全给憋回了肚子里。 "你等我晚上回来收拾你。" 沈复生端起果汁晃了晃，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林总得早点回来才行。" 吃完饭时间还早，林誉兑现承诺送沈复生去医院。这次换了一辆不常开的路虎上路，他那辆奥迪A8太有名，谁都知道是他的座驾，不适合送沈复生上班。 他让司机先去公司侯着，自己开车带着沈复生来到医院附近，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在沈复生要下车前伸手拉住他，万分缱绻地摩梭着他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亲吻，像一个骑士膜拜自己的公主殿下。 “晚上几点下班？我来接你啊。” 林誉温柔的时候无微不至，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沈复生就是被他溺毙的一条冤魂，永世不得超脱。 “不用了，当医生哪有正点下班的。”沈复生笑道。他快迟到了，但是林誉不放开他，他就舍不得抽出手指。 林誉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冲沈复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接起电话。 沈复生没有趁机下车，只是抽出一根烟衔在嘴边，没有点燃，保持着安静的沉默。 听林誉的说话，打来电话的是他母亲，那个出身社会最底层，如今却是整个S市最耀眼的商界神话的传奇女人。 林家是几代积累的豪富之家，到了这一代，真正主持大局的却是这个名叫陆琴的女人。 这个跺跺脚都会引起金融市场波动的女人，如今打来电话却在挂念关心着令她放心不下的晚辈们，一如每一个平凡的慈详的家长。 沈复生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温和慈蔼的声音，手肘支在窗边，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你方姨说昨晚晴暖喝醉了，我不是让你看着他们，你怎么就让她喝多了？！” “她没喝多少，就是酒量不好，再说我一直看着她呢，不会让她出事的。”林誉敲着方向盘回道。 陆琴又说了些什么，沈复生听不清楚。 他转头看着林誉严肃俊挺的侧脸，突然涌上一丝恶作剧的冲动来。 沈复生松开安全带，将唇边的香烟夹在指间，蓦然凑近林誉，无声地轻笑着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 林誉警告地撇了他一眼，沈复生不怵他，笑着舔了舔嘴唇，扒在他的肩膀上，用埋怨的神情一字一顿地用气声挑逗林誉："我……了，怎……么……办……" 林誉的呼吸瞬间沉了。 这个男人在阴差阳错地和他搅和到一起之前直得堪比钢尺，走的是一路阳光明媚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直到现在林誉还是会对他女性化的表述更加激动。但沈复生本人个子高挑，宽肩窄腰，即便生得好看也完全是属于男性的好看，完全没有一丝女性化的柔美特征。因为医院工作压力大，他很少有时间打理自己，也没有属于都市白领男性的精致。但林誉对他倒是几年如一日地兴趣浓厚。 沈复生这个医科天才都想不明白他这算是什么取向。 林誉随便应付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母亲几句，就果断地挂了电话，扳过沈复生的脸恶狠狠地道："沈医生，你今天是不准备上班了？！" "林总要在车里吗？"沈复生一脸无辜地道。 这里虽然偏僻，少有人经过，但也还是光天化日，不管林誉还是沈复生都没有那么不讲公德。最后林誉只是狠狠地把人压在座椅上唇舌泄愤了一番，才气喘吁吁地放开沈复生。 沈复生的双唇染上艳色，眼中也波光潋滟，修长的脖颈有一种纤细脆弱的美丽。每一次他高高地仰起下巴承受时，那漂亮的线条几乎是神圣的，虔诚的，如同全身心献祭自己的纯洁的少女。 林誉爱怜地轻抚着沈复生柔软的头发。 沈复生抿了抿唇："真的要走了，我快迟到了。" 林誉点头，突然又笑了起来。 沈复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林誉道："感觉像偷情一样，真TM刺激。" "偷情？"沈复生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一丝危险的意味。 林誉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不是偷情，当然不是偷情，你可是正房，怎么能叫偷情呢。" 沈复生撇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开门下车。 林誉凑过去摁下车窗。 "复生，晚上我来接你，早点下班听到没有。" 沈复生边走边裹紧了黑色的大衣，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朝后挥了挥。 病房里，姨婆正在陪着一心吃早饭，沈复生赶在查房之前先来看看小家伙。 一心看到他，高兴地眼里放出光来，抿着嘴不出声地笑，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只是盯着沈复生目不转睛。 沈复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蛋，一心就顺手拉住了他白大褂的衣角。 “爸爸。”他小声地叫了一声。 沈复生一愣，笑着道：“小东西，我可不是你爸爸。” 姨婆也板着脸训他：“瞎叫啥，你是我在河沿子捡的，你的黑心爹妈不要你了，小沈可不是你爸爸。” 她担心医院的人误会沈复生，沈复生还没结婚，怎么能让人误会他有那么大一个儿子。 一心仍旧腼腆地笑着，改口叫沈复生叔叔。 同病房的看护家长皱着眉头出声道：“老人家怎么能跟小孩子那样说话，会给小朋友的心理留下阴影的。” 姨婆没懂是怎么回事，只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不然人家也不会说她。正剥鸡蛋的手也停住了，无措地看向沈复生。 她知道自己没见识，最怕的就是给沈复生添麻烦。 “没事，你们接着吃饭吧。”沈复生笑着安慰道。 隔壁的家长将心比心，心疼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年纪的一心，还在不满地道：“医生您也劝劝老太太，一早上就听她在那训小孩。养孩子不是光给口吃的就算完了，小朋友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她还在说着，病床上正等着她喂饭的小男孩不耐烦了，把碗一掀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拾贰墨 2个；lyricheese、暖手宝小胖猫、染月归、全职路人、爱吃奶黄包、Henta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取名很烦 24瓶；魅音、豆花粉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005 病房里瞬间热闹起来，隔壁床的年轻父母爷爷奶奶齐齐上阵，又哄又劝，那个好心的母亲也顾不了一心这边了。 一心歪头打量着室友那边，半晌回过头来，接过姨婆手里的鸡蛋剥开，掰了一半递回去。 “奶奶吃。” 沈复生摸了摸他的头顶。姨婆这个年纪的人，脑子里没有那根弦，在意不到心理健康这个层面的高深教育技巧。 但她会冒着冰冷的大雨从一滩烂泥里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挖出来，用自己老屋子里干净柔软的棉被包裹他脏污冰冷的身躯，那历史悠久到褪了色的鸳鸯戏水的棉被里有太阳的味道。 老人给他饭吃，给他治病，让他活着。 能够活下来的孩子,必须懂得感恩。 晚上六点，沈复生今天难得不用加班，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从书柜里拿了一本期刊杂志来看。 董老路过他的办公室，站在门外探头看他。 “复生，你怎么还不走？今天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师，我马上就走了。”沈复生站起身道。 董老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不是没有车吗？还磨蹭什么，再晚赶公交车也不方便，走吧，我顺道送你回去。” 沈复生有些为难地笑了笑：“不用了老师，我、我约了人的。” “哦？！”董老顿时来了八卦的兴致，“怎么着，处对象了？是哪里的姑娘？怎么不带来让我瞅瞅。” 沈复生连忙摇头，哭笑不得：“老师，您想哪去了。我一个没钱没房的小医生，哪家姑娘愿意跟我啊。真的只是朋友。” “行吧行吧，只是朋友你害什么羞？！笑那么甜还说是朋友，老师还能耽误你的大事吗！走了！”董老一脸不置可否的神情，大手一挥，果断地走了。 沈复生拍了拍脸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让老师误会他害羞了？笑得很甜吗？没有吧，他根本没有笑啊……沈复生挺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端着杯子续了一杯咖啡，照例倒了许多糖浆进去，重新坐回座位。 这一坐就到了将近八点，沈复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一阵吵闹的铃声把他惊醒。 “喂……”他睡眼惺忪地找出手机放到耳边，有气无力地趴回桌面，把脸枕在一副鲜艳的心脏解剖图上。 “复生，你在哪儿呢？” “办公室。”沈复生已经做好了准备听林誉的道歉。林誉平常比他忙得多，就算说了要来接他下班，也不是一定能做到的。虽然等在这里，但是他并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林誉却道：“马上下楼，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沈复生一下子坐了起来，瞌睡瞬间都飞了，来不及回他一句就果断挂了电话，拍了拍睡麻的脸，起身去穿外套。 下了楼，一路小跑地来到医院大门外，林誉的那辆路虎就停在不远处的路灯底下。 沈复生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扣上安全带以后就懒散地靠进宽大舒适的座椅里，跟没有骨头似的。 “来太晚了，我都睡了一觉了。”他抱怨道。 林誉发动车子，眼角撇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每天这么累，真不知道你图什么，非要当什么医生。” “我只会干这个啊。”沈复生架起手肘支着脸颊，看着窗外的景色。 林誉把车子驶上主路，路边高大的路灯和亮黄色的灯光迅速地朝车后退去，晃动得如同老电影的背景。 “你爸爸也不想你这么累的。”林誉道，“他其实很疼你，你也该试着和他缓和关系，不要总是那么倔。他打拼下来这么大一份家业，总不至于放着亲生儿子不管，让你一辈子当个小医生。” 沈复生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林誉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再说，你毕业那年沈叔不是给了你两千万的毕业礼物。他给你一笔启动资金，是希望你能做出一番事业，他也能放心一些。” “不放心什么，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沈复生不想听这些，尤其不想谈沈家那些事。 林誉是个温柔的人，总想着让他和沈家和解。但其实他对父亲和他的新家庭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觉得接触起来太尴尬，想必父亲他们对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就干脆少来往，两边都轻松。可是林誉却总觉得他对沈家有怨，总希望能化解他的心结。 “财富榜上有名的沈家,前妻生的儿子却当个累死累活的小医生，没人会觉得放心吧。” “这有什么，现在的人不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吗，说不定我也能赚个和你一样的好名声，富二代救死扶伤，感动中国啊。” “那你也不用真的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吧，那笔钱你要是不想用来投资创业，花了享受也行，还是你不想花沈家的钱？” 沈复生日常几乎没有什么开销，房子是林誉的，吃住都是林誉负担。林誉不是那种带着小情人去名品街扫货的霸道总裁，所以只有为数不多的衣服需要自己买。 然后就是烟和咖啡，现在还被林誉严厉管制，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的物质需求了。 “至少买辆车代步，也省得天天挤公交。”林誉敲着方向盘，“我记得你有驾照的吧。” “不想买。”沈复生扭头对着窗外，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消极态度。林誉看他一眼，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要是心疼我，就天天这样接我上下班啊。”沈复生双手扯着安全带，倾身靠近林誉，从肩膀的高度仰视着他俊挺的下颌线。 林誉笑了，带动着脖子上的肌肉隆起好看的线条。 “沈医生，你是跟我撒娇吗。” “你说是就是。”沈复生眨着圆润的无辜双眼。 “我不上你的当。”林誉从容地微笑，“你已经长大了，得学会自己上下班。” 沈复生哼了一声，靠回座椅。 “没意思。” “嫌累就去买车，我陪你挑台好的。”林誉还在劝。 “说了不想买就是不想买，你少啰嗦。” 沈复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林誉知道这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劝解，只得罢休。 沈复生不想理他，也不想看他，干脆整个人侧过身子背对着林誉，车窗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翘面色沉郁的男人。 他觉得有点委屈，这世上除了他的影子，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真可怜。 林誉总以为他要和抛妻弃子的父亲划清界限，所以不愿意用他的钱。可他要是真的有钱，也不用为一心的手术费用发愁了。 沈复生知道林誉拼着惹他不高兴也要提起沈家，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人回到家里一起钻进厨房做饭的时候，林誉果然状似不经意地向他提起来，他的父亲沈大路，S市的商界新贵，要把今年的五十五岁寿辰大办特办一番。 “到时候整个S市的名流都会到场，你出面来捧个场，你父亲会很高兴的。”林誉把切好的西红柿夹起一块塞到沈复生嘴里，顺手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林誉说得他好像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重要人士似的，沈复生觉得好笑，他看起来有这么不近人情吗，连老父亲的寿宴都要别人来哄着他去？ “好啊。”沈复生轻飘飘地点头。 林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沈复生抱起手臂皱眉看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想让我去吗，那我不去好了。” 林誉笑道，“去，当然得去，沈医生还得隆重登场。行了你出去吧，烧完这个汤就可以开饭了。” 沈复生被人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他左右无事，便钻进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专业书籍仔细翻阅起来。 今天在医院给一心做了全面的检查，一心的身体状况很虚弱，心脏越来越负担不了身体机能的运行，可是儿童心源是最难等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只能做修复手术，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才行。 林誉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推开书房的门进来。沈复生埋头书海一无所觉，林誉只好走过去，把他嘴边衔着的香烟抽出来。 “沈医生，在自己家里不用这么刻苦吧。”他把香烟丢到桌上，“还有谁说过不再抽烟的？” “我没抽。”沈复生抬头无辜地解释，“没点着。” 医生不是好干的，沈复生一忙起来就靠烟续命，要不是林誉时常管着，他大概也要变成自己师傅董大师那样的老烟枪。 “你自己做医生的，这么不爱惜身体。”林誉皱眉拉起他，“吃个饭也要我三催四请，我看你就是生来磨我的命。” 沈复生坠在后面，仿佛很不情愿离开那把舒适的老板椅。手臂被人家扣着，后倾的身体全靠着林誉的力道朝前拖着。 他看着林誉高大的背影，看着自己被他包裹在手心里的手。那只握着他大手有着温柔的包容和温暖的热度。这一刻世上所有人都比不过他的幸福，世上所有的美丽字句都描摩不出他舌尖的甜蜜。 沈复生咬住唇，却抑制不住那盈满得溢出嘴角的甜美，最后只能化作微笑，匀散一些盛在一侧颊边清浅的梨窝。 林誉发现这顿饭沈复生吃得格外乖巧，平常像只猫似的扒拉不了几粒米就说饱了，这一次不但添了一碗饭，还把所有的蔬菜都吃了，一点没有挑三捡四。 林誉纳闷地仔细品尝了一下，恩？他也没觉得今晚做的饭菜格外好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亲反映双引号显示有问题，我把双引号都替换了一遍，现在好了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琥珀 2个；lyricheese、暖手宝小胖猫、全职路人、Neikar、皮皮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琥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006 “我去洗碗。”沈复生老实地吃完了饭，又乖乖地端起空盘碗筷往厨房走去。 林誉简直受到了惊吓，跟到厨房门口。 沈复生不常做家务，这时候也没去看一眼洗碗机，就站在流理台前，就着细细的流水，一板一眼地拿着百洁布蹭碗底。略长的发丝垂在他的额前，修长盈润的手指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沫。 虽然林誉对沈复生做一个开腔破腹的小医生颇有微辞，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就的这双手，要么天生该是抚弦弄琴的音乐家，要么注定要去摆弄手术刀这样的精密器械，否则就是辜负了上天最精致的造物。 自小长在乡野间的沈复生，此生和艺术是无缘了。所以他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神赐的完美双手在活人温热的心脏上尽情起舞，似乎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林誉站在厨房门外抱臂看了片刻，确定他能够安生地把碗洗完，就放心地去了客厅。 沈复生洗完了碗，摆好碗筷擦干手，跑去卧室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路过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林誉时，他脚下一转靠了过去，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俯身在林誉耳边吹了一口气道：“林总，一起洗澡吗？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林誉被他带着勾子的声音勾得气血翻涌，有时候他真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失去理智把这个家伙弄死。 沈复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敢再浪，连忙见好就收，丢下一句你继续看新闻吧，就抱着睡衣跑进浴室。 “我先洗了，你要用卫生间就去客房吧！” 林誉起身，抬手优雅地松了松领口，迈步朝浴室走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本来不想理会，跳动的来电显示却让他不得忽视。 林誉长吁了一口气，只好过去拿起手机，打开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阳台上。 “妈，您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我刚从公司回来——等我一下。”电话那头的陆琴在安排佣人做宵夜，忙活了片刻才继续道，“我最近忙得没时间过问你，你爸爸说你已经一个月多没回家了。你啊，工作再忙也要经常回家看看，都在一个城市住着，又不是隔着重山峻岭，你工作再忙连点回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吗。我和你爸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林誉只好应着：“我知道了，过两天就回去。” “那就好，要回来提前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 陆琴不是那种以丈夫儿子为天的女人。她还是个婴儿时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外，幼时几次有人想收养她都被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吓退。上完义务教育就缀学打工，一步步进了林氏集团，从杂物小妹做到董事长助理，又从董事长的助理变成了董事长的太太。 因为林誉的父亲天生体弱，年轻时还好，随着这几年年纪渐长，虽然还挂着董事长的名义，基本长年在家休养，整个林氏实际上已经被陆琴把持。 陆琴有事业有地位，繁忙的工作占据了她的大半精力，但是对自己惟一的儿子，她称得上是个称职的母亲，再忙也没有缺席过儿子的成长和教导，甚至把儿子教导得十分出色。 比起她过于柔弱的丈夫，林誉是更加出色的未来掌舵人。 “对了，你方姨让你去请那两个孩子过来给沈大路贺寿，没有问题吧。” “恩，沈复生已经答应了，他大哥那里可能还需要费点功夫。” 陆琴叹了一口气：“你方姨家这一摊子烂事，倒是辛苦你了。对了，沈复生是那个小的？当医生那个？你和他很熟？” 林誉看着脚下都市车水马龙的夜景，点起一根烟，道：“是，沈叔不放心他，托我照顾他一二。” “沈大路是老糊涂了，他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托你照顾。”陆琴嗤了一声，“再说都是快三十的大男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林誉没有说话。 “大的那个在城南做建材生意，是叫沈楼？这个人最麻烦，就是他一直跟人败坏你方姨和晴暖晴朗的名声。”陆琴有些心烦地叹了一口气，“晴暖和晴朗这次回国，是准备接管沈家家业的。沈大路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硬是不让他俩进公司，想进公司就要直接下放，说得好听是锻炼能力，你方姨怕他起了别的心思。” 烟头微弱的火光映照着林誉皱起的眉头：“方姨想得太多了。晴朗和晴暖太年轻，贸然进入公司高层才是害了他们，沈叔这样安排才是真心为他们打算，您让方姨放宽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那个小医生且不论，沈楼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现在事业也算小有成就，圈子里的人看在沈大路的面子上也愿意给他行个方便，他就一边占着自己姓沈的便宜一边造谣生事，恐怕所图不小。” “既然如此，方姨还执意请他们去沈叔寿宴干什么？”林誉有些心烦地弹了弹烟灰，火星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你不知道外头都快把你方姨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妈了，你当她愿意请那两个过来膈应她啊，能安了沈大路的心就好，省得他老防着老婆孩子。”陆琴也很烦，“总之这件事情你办好了，后面他沈家的破事，我让她不准再来烦我儿子！” 陆琴说得果断决绝，林誉却不会真信。 方妍是他母亲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时的精神寄托，说是福利院的小妹妹，感情却堪比亲妹妹甚至亲生女儿。比起他和父亲，方妍在他母亲的生命里甚至占据了一个先来后到的先字。 陆琴又嘱咐了几句，让林誉这周末一定要回家，就挂了电话。 林誉收起手机，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眯着眼睛远眺S城流光溢彩的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身后靠近过来，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包裹了他。 沈复生穿着睡衣，头发上还滴着水滴，被林誉身上的温度冰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 “你是在外头吹了多久的风？身上好凉。” 林誉没有回答，一只手伸向后方把他揽到身前。 沈复生站在林誉的双臂中间，从他手里把只剩了一小截的烟头抢过来，冷笑一声。 “不让我抽，自己倒是躲到外面偷偷抽烟。林总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当然了，老公可以抽烟，妻子不可以。”林誉从他手里抢过烟头，摁灭在阳台的烟灰缸里。 沈复生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动了动脚转了个方向，靠在林誉坚实的胸膛里。 “不愧是二十万一平的豪宅，夜景真美。”沈复生感慨着。 “你也可以买一个。”林誉拿起沈复生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盖在他的头顶，慢慢地擦着那头柔软的黑发。 沈复生没有理他，林誉叹了一声：“你啊，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复生觉得自己挺上进的，他的专业能力得到业界肯定，他做手术稳准狠，他能用比别人更短的时间完成更出色的手术。他用双手缝补好了一颗颗有缺陷的心，破碎的心，他能从死神的手中争夺生命。 只是在世人眼中，这些都算不得成功。他现在职称不高，工资不高，没买房也没有车，理财观念基本为零，导致经济状况时常捉襟见肘。 在林誉这种站在社会顶层的精英眼里，他引以为傲的成就大概是不值一提的。 林誉总是操心他把自己过得一团糟，总怕他孤独终老，晚景凄凉似的。甚至连沈大路给他的那两千万也是因为林誉的提议。这件事情林誉没有说过，还是有一次他被拉回沈家修补家庭关系时，沈大路不小心向他说漏了嘴。 林誉从来不用金钱沾染二人的关系，但是通过沈大路就不同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沈复生明白，这是林誉的细致温柔。 结果替他争取来了，他却束之高阁，不投资，不理财，不享受，也难怪林誉总觉得他怨气不消。 林誉擦干了他的头发，把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沈复生踮了踮脚，突然抱怨道：“啊，我脚好冷。” 林誉低头一看，他竟然光着脚就出来了。今年的早春冷似寒冬，这阳台又是四面露天，高空的寒风毫无遮蔽地呼啸吹过。 “你是傻子吗。”林誉微怒，“还不进去穿鞋。” 沈复生一只脚踩着他的一只鞋面，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往他怀里贴，不愿意下来。 “地面好冰！”他连连抱怨。 “冻死你算了。”林誉恨恨道，却俯身揽着他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走回客厅把沈复生扔到了沙发上。 “等着。”林誉扔下一句话，就进卧室去给他找拖鞋。 沈复生在宽大的沙发上翻了个身，扒着沙发靠背，去看林誉忙碌的背影。 林誉拎着一双拖鞋走过来，扔到沙发边上，沈复生顺着靠背滑了下来，像一条柔软的蛇。等林誉在沙发上一坐下，他就已经依偎过来，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别人身上。 “这把懒骨头啊。”林誉摸了摸他的腰背，“你这样居然还能当医生，不会天天被病人投诉吗？” “我在医院很勤快的好吗。”沈复生享受着林誉的抚摸，自下往上地白了他一眼，“就是在医院里太累了，在家才要懒一点。” 林誉张了张口，沈复生已经麻利地打断他：“不要再说让我换工作的事，我是不会换的。” 林誉只好闭嘴，一只大手在他后背摩梭着。 “那就不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哥那里，你去劝他一下吧，让他去沈叔的寿宴上露个脸。总归是一家人，别弄得水火不容，让外人看笑话。” “我哥啊。”沈复生哼哼了两声，“他肯定不会去的。他和沈大路就差断绝父子关系了，怎么可能会给他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同学说本章引号又不正常了，重新替换了一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个伞萝大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全职路人、暖手宝小胖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琥珀、木木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007 “什么沈大路，那是你爸。”林誉无奈地纠正他，“所以让你去劝劝他。沈楼最疼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哥最疼我了。” 林誉笑了笑：“还用我看吗，因为你的事你哥不知道找我多少麻烦了。他觉得我照顾你是居心叵测，凡是和你阿姨有关系的人都是你们兄弟俩的敌人。我还不能对付他，真是头疼。” 沈楼是沈大路的长子，早就成家立业，经营着一家建材公司，也算小有资产。沈大路对这个长子似乎没有过多在意，只有沈复生，沈大路特意嘱托他多多照顾。 “你也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林誉笑道。 沈复生垂着脸庞，没有说话。 “复生？”林誉唤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沈复生不抬头，他就去扳他的脸。 没想到转过来的那张脸上带着坏笑，凑到他面前。 “要是我哥知道林总是怎么‘照顾’我的，恐怕就不只是找你麻烦这么简单了。” “是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照顾得还不周到吗？或者复生跟我说说，我是怎么‘照顾’你的？”林誉眯起眼睛俯身下来，一只手探进他的睡衣里，手心贴上那温暖光滑的肌肤。 “你这是干什么呀。”沈复生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抬起的黑润眼睛里满是无辜。 林誉眸色更深了几分，干脆更过分地欺身上前。 “复生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更卖力地‘照顾’你了——” …… “不行！我不同意！” 一股有形的怒气如暴风袭面，惊得沈复生不由得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我绝对不去！你也不准去！”沈楼把签字笔摔在办公桌上，怒气冲冲地走到沈复生面前，“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我让你到家来你从来不来，好不容易来找我一回，就是来给沈大路当说客的？！那个老混蛋，现在想父慈子孝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想得美他！活该他身败名裂！” 沈复生被他喷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哥，我们就是去吃个饭，也没让你跟他父慈子孝啊。” “吃个屁！”沈楼和沈复生肖似的脸庞更多几分硬朗凌厉，此时因为愤怒而显出一抹狠戾。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利用你呢！那个狐狸精想推自己生的两个小杂种上位，偏偏名声臭大街，其他股东不买她的帐。老东西办什么寿宴会想着你跟我？那是让我们过去给那狐狸精搭梯子下呢。” 沈复生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他不爱考虑这些人情往来，不代表他就不懂。他当然知道这背后的用意，就算没有沈楼说的这么不堪，也一定别有目的。 只是让他过去露个面，他并不介意。 不管是沈大路还是方妍，他对他们没有沈楼那样深的怨恨，当然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没有很多的精力和感情去分配，那样太累了。 他忍不住劝沈楼道：“哥，你这些年一直在跟爸爸过不去吧。我觉得差不多了，他毕竟公司大人脉广，你的公司现在能生意顺遂，多少也是沾了他的光。你就好好经营公司，不要跟他们呕气了。嫂子还指望着你呢，你难道要为了十几年前的旧帐，把现在的日子也搅得一团糟？” “谁沾他的光了？！沈棋，你究竟是站哪一边的！是不是姓林的给你洗了脑了！我就知道，跟那个狐狸精沾边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离那个姓林的远点！我以前没有钱，只能把你放在老家，你现在搬出来，哥能照应你！” 沈楼一着急，就把沈复生小时候的名字带了出来。其实他一直不懂，弟弟为什么要把原本好端端的名字改成沈复生这么奇怪的名字。只是沈复生不愿意解释，他也问不出缘由来。 “搬什么啊，我是林誉的家庭医生。”沈复生把这个话题匆匆带过，继续道，“哥，你别嘴硬了，你敢说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顺利，客户这么好说话，不是因为人家看在你是沈大路的儿子份上？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何必再跟他们过不去。” “行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沈楼不愿意听，一摆手打断沈复生，"你要当我是你哥，就别来给那老混蛋和狐狸精当说客。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沈复生无奈地住了口，沈楼过来揽住他：“不说那些扫兴的人了。难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来找我一趟——诶，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姓林的压榨你了？！不是我说，你给他当什么家庭医生？赶紧辞了！” “那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沈复生撇了撇嘴，不愿意。 沈楼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沈复生毫不退让地回瞪，最后沈楼只能甘拜下风。 “算了算了，我是不明白你，伺候别人的工作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开多少工资啊，早晚你得后悔，知道大哥说的都是对的。今天我不说你了，你得跟我回家，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沈复生摇头道：“不用了哥，嫂子也快生了吧，你那也不方便，我就不去打扰了。” 沈楼有点生气，捏着他宽直却单薄的肩膀，感觉到骨骼嶙峋的瘦削，心里更是不悦。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我们俩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跟我这么生分是想干什么？还是你天天跟姓林的在一起，真让他给洗脑了？！你脑子拎拎清楚，他妈跟那个小三狐狸精是什么关系，要是没有他妈，指不定小三根本上不了位！姓林的天生跟我们兄弟不对盘，你要是被他挑拨了，我可不认你这个弟弟！” 沈楼个性冲动，他脱口而出的气话，沈复生并不放在心上。 “哥你最疼我了，你才舍不得不认我呢。”沈复生奉上一张乖巧的笑脸。 沈复生一摆出这副姿态，沈楼就拿他没有办法，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对着惟一的弟弟发泄。 “算了，你就仗着我疼你吧。”沈楼无奈道。 沈复生笑眯眯地整理了一下围巾：“哥，我真的有事，改天一定去家里找你。我先走了，替我向嫂子问好。等小侄子出生了，我一定封个大礼给他。” 沈楼哭笑不得：“我稀罕你的大礼，你有时间记得常回家看看就算你有良心了。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可不准跟哥客气。臭小子长大了，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乖了。” 小时候父亲抛妻弃子，母亲性格要强，一腔心思都用在报复不忠的丈夫和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小小的沈棋离开他半天就要思念落泪，放学回来就粘着他不愿意分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粘人的弟弟却跟他分得那么清楚了，小的时候半天不见就要找他，现在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稀客，好不容易来找他一回，还是为了那些混蛋的事。 “小棋长大成人，就要离我而去了。”沈楼叹道。 沈复生看着他脸上不舍和怅然，也想起小的时候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的亲密无间，有一些久远的情绪突然就击中了他的心脏，那些弥漫开的旧故事里，有想念，有遗憾，还有一些不知该向谁诉说的委屈。 那个时候，世上没有沈复生，他没有林誉，哥哥也没有嫂子，沈棋只是沈楼的弟弟，沈楼只是沈棋的大哥，他们亲如一体，互相就是彼此的整个世界。 沈楼年少缀学，揣着两百块钱就孤身一人出外闯荡，也是为了他惟一的弟弟可以不受委屈地自在成长。 临行的车站前，少年满脸泪水地抱着他发誓，一定会在外打拼出一番事业，把他接到身边，不去管抛妻弃子的父亲，远嫁他方的母亲，不去管其他所有人，他们兄弟二人永远不分开。沈棋哭着重重点头，然后在熹微的晨光里，他追着绝尘而去的老旧大巴车使劲地挥手作别。 一定是他那时挥得太用力，这一挥，就将那些他还来不及告别的少年时代彻底留在了那个清晨的小镇站台。 他也希望时光永远不变。可是不行，人终究要长大，长大之后就要背负起更多身份，别人的丈夫，父亲，每一个责任都重逾千斤，那才是所有男人最终的归宿。 沈复生轻叹口气，上前揽住沈楼的肩膀：“对不起大哥，是我疏忽了，工作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以后我一定常来看你。” 沈楼笑着捶了他一拳：“你行了啊你，把大哥当空巢老人啊？你看不看我都在其次，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啊现在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有困难也不跟我开口，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以后不准和大哥这么见外，知道了吗？” “我也没有什么困难……”见沈楼瞪他，沈复生只好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结果，还是没能说服沈楼去沈大路的寿宴。 沈复生不知道怎么跟林誉交待，他对自已抱着很大希望，以为沈楼会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林誉没来问他，沈复生也就拖着不说，他对这件事实在缺乏主观能动性。比起沈大路的寿宴，他更关心一心的身体。 一心被接来住院之后，有了董主任亲自看护调理，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每天就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在自己住院的楼层到处溜达，护士站的小姑娘们都和他熟识起来。一心长得非常漂亮，也就格外受到护士姐姐们的优待。 沈复生拿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朵走进病房，正在吃饭的一心眼睛一亮，放下饭碗就扑了过来。 “复生叔叔。”一心抱着他的大腿，仰头看他的眼晴闪闪发亮。 沈复生把他抱了起来：“一心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一心重重地点头：“有！” 姨婆端着饭碗过来拽他：“下来，不知道自己多重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抱，不害臊，别累着你复生叔！” 隔壁床的年轻妈妈又在直皱眉，只是这次忍住不管闲事了。 沈复生觉得好笑，走到床边把一心放下，又从姨婆手里接过碗勺，自己来喂一心。 一心手里捏着沈复生带过来的那枝花，虽然他只有一枝，远远比不上隔壁的小朋友床头天天不重样的大把花束，一心却珍而重之地捧在心口，仿佛他手里捏着的才是全世界最珍贵的那一枝。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复生，张大嘴巴努力吃饭。 一派岁月静好的背后，却是令沈复生愁绪万千的狼狈现实。 他没有钱了。 一心住院这些天，虽然有董主任的尽力照应，但没有户口没有医保的一心，还是把他所余不多的存款花了个精光，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烧钱的无底洞，可是银行卡里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沈复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早知道，应该好好存点钱的啊…… 沈复生在走神，勺子就喂得歪七扭八。一心就自己张着嘴巴追着勺子走，努力把每一口饭塞到嘴里，并且乐此不疲。 隔壁床的年轻妈妈一边给儿子削苹果，一边看着这边老的老的不靠谱，大的大的也不靠谱，可怜小小的孩子只能独自坚强，心里酸涩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总算一碗土豆丝拌饭见了底，一心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去，累得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沈复生把碗放下，起身摸了摸一心的小脑袋：“叔叔要走了，记得乖乖听姨婆的话，不要淘气，好好休息，知道吗。” 一心仰头不舍地看着他，乖乖地点头。 姨婆佝偻着后背挪着小脚把沈复生送到病房外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卷着的手帕，一把塞给沈复生。 “复生啊，这钱你拿去用，你也别老想着一心，你看看你自己瘦的。”姨婆拉着沈复生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老人只看到自己住旅馆和给一心买药的钱都是沈复生拿的，却不知道最大的花销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全部的积蓄拿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沈复生推了回去：“不用，姨婆，我有钱。董主任你见过的，我是他惟一的徒弟，跟着师傅很好赚钱的。” 姨婆当然知道董主任，那个十分严肃的老专家，看上去就是有钱有地位的贵人。 沈复生这么说，姨婆也就信了。 “那你可得跟着师傅好好学，不要让人家挑毛病。不要老顾着一心了，我能照顾好他。” 沈复生笑着应了。 “那我先走了，姨婆，您回去看着一心吧。” 沈复生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就又拍回桌子上。 是林誉…… 林誉基本不在白天给他打电话，现在打给他，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事。 沈复生有点心虚，是没完成别人嘱托的心虚。 他不想接，手机却契而不舍地响着，最后赶在铃声快结束前他还是接了起来。 “喂，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道，“不知道我很忙吗，现在打什么电话？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沈复生先发制人，先把林誉质问了一通。 林誉沉默了一瞬，道：“复生，是不是没有请动沈楼？” 沈复生一下子就泄了气，趴在桌子上，刚才的气焰也都消失了。 “是啊，没请动，我哥根本不愿意见那一家人。” “那就算了。” 林誉也不想催他，可是方妍一直给他打电话。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也是烦不胜烦。方妍总想让晴朗和晴暖马上进公司接手高层事务，沈大路不同意，她就担心沈大路会偏心了前头的孩子。 林誉觉得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才总是不安。沈大路显然不会把公司留给沈楼和沈复生，真不知道她急什么。 “他不来就算了，你才是贵宾。”林誉笑道。 “你不用恭维我。行了，我要上班了，不跟你说了。再见！” 沈大路的寿宴安排在S城中心最高档的四季酒店，时间就在这个周六。沈复生提前跟同事排开了班，把那一天留出来，准备跟林誉一起去酒店。 结果陆琴叫了林誉提前去帮忙，沈复生只能自己过去。 周六一早，他特意找出一套正装，向来随便乱翘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四季酒店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皮卷 3个；暖手宝小胖猫、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008 这套黑色的西装是毕业那年找工作的时候买的，平常完全穿不着，现在穿到身上，沈复生还觉得有些不自在。 正整理着领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姨婆惊慌的叫声。 ”复生，你快来、快来！一心他——一心他晕过去了！“ “一心怎么了？！”沈复生心里一紧，顾不上别的，马上让司机掉头往医院开，“姨婆您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老人慌得失了分寸，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原委，沈复生安慰了两句就挂了手机，有些着急地看着时间。 到了医院，他一路飞奔到一心的病房，一心和姨婆都不在那里，负责病房的小护士告诉他一心已经推进了手术室，是董主任亲自主刀。 “董主任让您到了医院立刻过去帮忙。” 沈复生又奔向手术室，等在外头的姨婆看到他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他急得老泪纵横。 ”我早上给他吃了几颗葡萄，一心说不舒服，我就让他睡了，结果没多会孩子就捂着胸口说疼——都怪我，都怪我！给他乱吃什么东西！“ ”姨婆，不是吃的问题，不关您的事，您别担心，我这就进手术室。一心会没事的，您放心！“ 他安抚了老人几句，就急急地去换衣洗手，穿戴完毕，举着双手进了手术室。 脱在更衣室的西服口袋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响过良久之后自动挂断，不多时又响了起来，直到彻底静寂。 四季酒店顶层旋转宴会厅里，一袭名贵礼服的贵妇人在酒店经理的陪同下，将布置得十分精美的会场最后巡视了一番，又挑剔出几处不满，经理连忙让员工立刻整改。 打发走经理，贵妇人走到坐在角落的的林誉跟前，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 “这些人真是笨死了，早就跟他们强调，一定要雅致，要雅致，还给我整些俗不可耐的东西过来。高档酒店就这品味？那个金寿桃是个什么鬼东西？我家老沈才五十五，不是一百零五！” 林誉起身请她坐下：“方姨，您休息一会吧。宴会马上开始了。” 方妍比沈大路小十岁，四十五岁的年纪保养得当，看上去十分年轻，秀丽的五官仍旧光彩照人。她对这次寿宴很重视，几乎全程亲力亲为，还总觉得不够完美。 早年沈大路的生意还没做这么大的时候，就因为酒桌上别人拿方妍的身份打趣，他硬是拼着得罪了当时最大的客户，也不委屈妻子受人羞辱，所以这么多年方妍一直对丈夫死心踏地，她觉得自己没有选错男人。 只是自从晴朗和晴暖回国之后，为了两个孩子的工作问题，二人不知道争吵过几回了。向来对她十分宠爱包容的丈夫这一次却寸步不让，坚持不让两个孩子接触公司管理事务，这让方妍十分恼火。 她坐下来，用手扇了扇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林誉。 ”宴会十点就开始了，他还没有来吗。“ 林誉知道她想问谁，方妍从来不肯正面提起沈大路的前妻和他前面的两个孩子。不面对就只当他们都不存在，也就可以无视自己恩爱有加的丈夫曾经有过别的家庭的不悦事实。 这次为了让沈大路高兴，居然专门去请沈楼和沈复生，已经是她极大的让步了。 林誉摇了摇头：”电话打不通。“ 方妍顿时怒火上涌，撕着手里的丝巾：”那两个小杂种，我看他们就是专门跟我作对的！“ 林誉皱起眉头：”方姨——“ ”我说错了吗？！我都跟老沈说好了请那两个来给他贺寿，一个提早说不来就算了，反正那个大的向来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个小的说了要来要来，现在放我鸽子，让老沈怎么想！说不定又觉得我坑了他宝贝儿子了！我就知道他比他哥还坏，阴着坏！“ 方妍气得脸红，比起一直和她不对付的沈楼，她似乎更不喜欢沈复生。明明沈复生基本不在她面前出现，更没找过她的麻烦。 林誉皱眉道：”方姨您多虑了，复生应该是有事耽搁了，不会故意不来的。沈叔也不会误会您的。“ ”他有没有误会我，我比你清楚。“方妍看了林誉一眼，“复生复生的叫这么亲热，小誉你跟他很熟么？” “他是我的家庭医生。”林誉道。 方妍冷笑一声：“什么家庭医生，他一个心脏外科的医生，能当什么家庭医生？！你就帮着老沈蒙我吧。可惜呀，他想当人家的好爸爸，人家偏不领他的情，他还要专门托付给你，老东西为他的宝贝儿子真够用心良苦了。” 林誉总算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沈大路对沈复生的这点关照，方妍就在心里埋了刺。晴朗和晴暖的工作分歧也只是一条□□，方妍真正介意的不过是沈复生得了她丈夫的一点关心。比起这些，沈楼一直在外头不遗余力地败坏她的名声，她反而没看在眼里。 林誉无奈道：“方姨您想多了，公司肯定是要交给晴朗的，不然沈叔何必送他出国深造。不让他俩过早接触公司管理也是因为他们还太年轻，缺乏历练。总要先从基层练起来，将来才知道怎么管理公司。” “得了吧，这么多家里有产业的人家，也没见个个都把继承人下放的。”方妍不以为然，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林誉一下，“你明明是我侄子，倒跟沈大路一条心，小心我告诉你妈。” “方姨，我是帮理不帮亲。” “管你帮什么呢，小誉你得帮着晴朗，以后你们亲兄弟一起征战生意场才能守望相助，别的都是外人！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时间到了，我得去招呼客人了！”方妍说完就朝会场外走去。 林誉没有跟过去，又给沈复生打了一个电话，仍旧没有人接，他捏着手机，眉头紧皱。 宴会十点钟正式开始，不少宾客已经到达,在会场里三三两两地交谈。方妍带着沈晴暖和沈晴朗二人穿梭其中，把自已的宝贝儿女介绍给众人认识。 不多时，沈大路陪同几个重要来宾从大门外进来。沈大路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五官俊朗，头发灰白，眉宇间有时两道深刻的褶痕，令他看上去十分严肃。 平心而论，他的四个孩子里，最像他的就是沈楼，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可是沈大路对沈楼似乎最是严苛。 他平常不苟言笑，对子女也十分严厉，沈晴暖和沈晴朗都有些怕他，此时却挂着满脸笑容，比平日里和蔼可亲多了。 和宾客寒暄了两句，沈大路径直来找方妍。 “沈楼和沈棋呢？还没到吗？你没让人去接？！” 方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已经刻意托人请了他们，还是托的你最信任的林誉，难道还要我派人去把他们绑过来吗？就算我派人去接，你的宝贝儿子敢上车吗，不怕我把他们绑去卖了？” 沈大路无奈地看着妻子：“我就问问你怎么安排的，你就有这么多话等着我。” 方妍也不想跟他呕气，本来办这些事就是要让他高兴的，吵架多不划算。 “我没让人去接，消息都通知到了，还请了林誉当说客，要这样他们还不愿意来，你也就歇歇心吧，别再自作多情了。” 沈大路面色沉了下来，方妍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只好道：“再等一下吧，就算沈楼不来，沈棋应该也会来，他不是小誉的家庭医生吗。你就等着吧。” 这一等没有等到两个儿子来贺寿，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宾客到齐之后，沈大路照例要站到台前感谢来宾，顺便把一对儿女正式介绍给生意场上的朋友们。 方妍站在下面，满意地看着台前。沈大路先前给了那个人两千万的现金也就算了，但是沈家的公司，绝对不能让外人沾染分毫。 致辞刚进行到一半，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关着的大门被挤开，几个保安围成一个半圈，从大门外面节节后退，一路退到了宴会厅的中央。 厅里众人都觉得诧异，避开推推搡搡的不速之客，站到一旁好奇打量。 方妍上前拦住，皱眉斥道：“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这个厅被包了吗？” 保安苦着脸道：”我们知道，可是有个孕妇非要硬闯，我们实在拦不住……“ 这年头孕妇是有万能通行证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些保安因此束手束脚，不敢认真拦阻。 何况那孕妇自称是沈家的儿媳妇，也让他们有所忌惮。 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推开保安的人墙站了出来，她留着短发，挺着个大肚子，气势汹汹。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不染胭粉也五官明艳，一头短发显得十分干练。 她径直走向沈大路，似笑非笑地道：”爸爸的五十五大才寿，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能不来庆贺呢，那不是太不孝了吗。“ 沈大路沉着脸色看她，她拍了拍脑门。 ”看我这粗心的！爸爸可能还不认识我吧？我是沈楼的媳妇，沈楼您知道吧？您的大儿子啊，要是您连他都不记得，我也没有办法了。“ 沈大路朝林誉看了一眼，林誉不用他提醒，已经去将那些保安请出去，又让晴暖和晴朗去招呼宾客，酒店的服务生也开始工作，端着点心酒水穿行在众人身边。宾客再是心里好奇，也不能明晃晃地围观，只好跟随指引四处散开，端着酒水互相攀谈起来。 沈大路看着眼前的短发女子，转身朝后台走去。 “你跟我来。”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四处好奇窥探的视线，撇了撇嘴，挺着肚子跟着沈大路往厅后走去。 她不怕这些人好奇，越好奇越好，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楼遭受了多么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连他们想跟沈大路说句话都要到这种场合，私下里见一面都难！ 方妍让林誉帮着关照一下客人，也跟了过去。 宴会厅后面是几间休息室，沈大路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一脸桀骜的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似乎在嘲笑沈大路对沈楼的漠不关心。 “我叫杨露！”她昂着头道。 沈大路点了点头：“是沈楼让你来的？” “谁让我来的重要吗？难道沈楼就不是您的儿子？！我真没见过这样当人父亲的！你也偏心得太没边了！”杨露扶着肚子义愤填膺。 沈大路一直面无表情，杨露刚刚气愤地指责了他几句，方妍就从外头进来了。 “我不管你是谁！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方妍怒道。 杨露看着一身贵妇妆扮气质优雅的方妍，更是觉得恶心。 “原来你就是我家沈楼的后妈啊，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我算见识到了，小三都长你这样，也怪不得天下的渣男会为小三抛妻弃子了！” “你！”方妍气得浑身发抖，一步跨到杨露面前，一只手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 杨露护住肚子，脸却高高地抬了起来。 闹吧，闹大最好，让这些人的龌龊全部都暴露在人前，想遮也遮不住！ 方妍的巴掌没有落下来，休息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撞开了，从门外闯进来的男人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恨得双眼充血，大吼一声挡在杨露身前，狠狠地推开方妍。 方妍被推得一个踉跄，沈大路从后面扶住她，目光凌厉地看向来人。 “沈楼！——" 医院里，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从早晨亮到下午，终于变成了绿色。 沈复生头昏脑胀地从手术室里出来，把手套和手术服丢进垃圾桶，迅速地洗完澡，就着急慌忙地去办公室找糖。 一心的病情已经暂时稳定了，他却几乎去了半条命，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了，不然他上一台手术简直比人家卖一次身还惨。 护士长提醒他道：“复生，你的手机今天响过好几次，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你。我去给你把饭热一下，今天一天还没吃饭吧你。” 今早的记忆突然回笼，沈复生差点被满嘴的糖浆呛着。 对了，今天是沈大路的寿辰，说好要过去的，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也没跟林誉说一声…… 沈复生找出手机正想打给林誉，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赶紧接通：“喂？林誉，你听我说，我今天一早——” 林誉却直接打断他：“复生，你现在过来吧，这边出了点事。” 沈复生一怔：“出什么事了？” 林誉无奈地道：“沈楼闹到会场来，现在铁了心要闹大，你来劝一下吧。” “我哥？怎么会，他说了不去的啊……” “一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是快过来吧。”林誉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复生把杯子里的糖浆倒进嘴里，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端着饭的护士长连忙一只手拉住他：“站住！你又去哪儿？饭都热好了，赶紧趁热吃一口！” “不吃了，我还有事，谢谢陈姐！”沈复生说完就跑了出去，护士长在后面急得跺脚。 “有什么天大的事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天都没吃饭，沈复生你是要成仙吗！” 只是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转瞬跑没了踪影。 沈复生打车来到四季酒店，下车以后揉了揉胃部，可能是空着肚子喝了一杯甜腻的糖浆，现在胃里很不舒服。他和林誉联系上，林誉让他直接到顶层宴会厅的休息室。 厅里的客人已经都散了，却还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沈复生走过来，那几人互相一合计，都忽喇喇围上来，录音笔几乎怼到他脸上。 “请问这位先生是来参加沈大路先生的寿辰的吗？您和沈大路先生是什么关系？” “您知道木雨建筑公司的沈总和沈大路先生有什么过节吗？” 沈复生眉头紧皱，本就难受的胃里更加滞涩起来，隐隐地透出几分疼痛。 他抱着肚子，谁也不理，生硬地挤出几人的包围，往休息室走去。 “是沈复生先生吗？这边请。”守在出入口的保安显然得了吩咐，让沈复生通过之后，又把后面追上来的记者堵在门外。 身后的人群发出几声不满的抱怨，又是一阵喧哗吵闹，让沈复生更感胃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今天晚上有点事耽搁了，粗长一点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木 10瓶；爱吃奶黄包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009 沈复生顺着长长的走廊朝里走，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走廊转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他的手指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拨着微长的发丝，随意地拖着脚步不断地东张西望，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沈复生只扫了他一眼，注意力全在找那个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的休息室。 相向而行的这一小段距离，他却感到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放肆的打量，这让沈复生有些不悦。 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伸手拉住他，沈复生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却没能挣开那人无理的拉扯。 “沈复生！真的是你啊！” 他的不悦显然没能被对方感知，男人拉着他一脸兴奋，手劲大得如同铁钳，扯得沈复生踉跄了两步。 “你是谁？放开我。”沈复生微怒，本就不舒服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吧你，老学长你都不记得了？！当年在学校我那么关照你，你好意思把我忘了？！” 沈复生皱着眉头看他，用力把手臂扯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请你让让。”沈复生绕过他往前走。 身后有人追来的脚步声，他烦躁地紧走了两步，差点撞上从走廊一侧开门出来的林誉。 “复生，你到了啊，我正要下去接你。”林誉揽住沈复生的肩膀往门里带，“快进来吧。” 沈复生一踏进这扇门，脚底下就踩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名牌包包。整个宽敞的房间里，各色物品狼狈地散落一地，连酒店的椅子都歪倒在角落，不知道刚才是经过了怎样激烈的一番大战。 原本被隔音良好的房门完全掩蔽在门板背后的争吵声也争先恐后地钻进耳里，沈复生皱着眉头，忍不住更用力地按了按同样在抗议的胃部。 门板在身后阖上，林誉落在后面，一脸严肃地在和跟过来的男人说着什么。沈复生暂时顾不上他，眼前的一片混乱已经让他无暇他顾。 房间里，沈大路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方妍站在他的身边。 沈楼被沈晴暖和沈晴朗拦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和沈大路相似的脸上满是可怖的怒火。他正嘶声斥骂着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喷薄的怒火几乎能掀翻屋顶，沈复生有点意外，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哥生那么大的气。 沈楼的身后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短发女子，正抱臂冷眼看着沈大路和方妍等人，薄唇边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 沈复生顾不上了解太多，上前拉住越发激动的沈楼。他正用力推搡着拦住他的沈晴朗和沈晴暖两兄妹，沈晴暖力小人轻，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在茶几上。 护崽的方妍几乎睚眦欲裂，扑上来扶住女儿，回头对沈大路抖着声音道：“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晴暖怎么着他了，他要下这种狠手！就是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帮他这么多年他领你一分情吗？！他连晴暖都想害！” 沈晴暖看着玻璃茶几的尖角，也是一阵后怕，抓着方妍的手就红了眼圈。 沈复生扯开狼狈的沈晴朗，拦在沈楼身前：“哥，你冷静一下。” 沈楼满布红血丝的眼睛瞪向他，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让沈复生也是一阵心悸。 他有些错愕，明明前两天去请沈楼的时候，他虽然对父亲一家不满，可也不像现在这样，眼睛深处都是浓烈的憎恨。 “哥，发生什么事了……”沈复生握紧了沈楼的肩膀。 沈楼看到他，总算还能压抑住怒火，只是冷冷地看向沈大路。 “你去问那个人渣！他纵着那个狐狸精搅散了我们家不说，现在还敢对你嫂子动手！”沈楼指着他，“我告诉你沈大路，你别以为我不敢，杨露要是有一点不好，我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沈大路只是沉着脸坐着，一直没有理会沈楼的痛斥指责，此时终于抬头看向他，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你闹够了吗？” “我闹？！是我在闹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狐狸精对我老婆动手，你还有脸指责我闹？！那我告诉你，我他妈跟你没完！” 沈晴暖小声地抽泣着辩解：“明明是那个女人先惹怒我妈的，我们也没请你们来啊。” 杨露冷笑一声：“小妹妹，你可讲点道理。你们一家其乐融融地贺寿，我们这正儿八经的儿子媳妇就不能来？我来了没说三句话，你妈妈就要对我动手。如果我说错了，她大可以指责我，纠正我，跟我一个孕妇动手算什么呢，恼羞成怒啊？” “你！你这个女人就别挑拨了行吗？！”沈晴朗提心吊胆地生怕有谁的情绪一点就着，着急地跳脚。 “我是挑拨了，你们倒是别上当啊。”杨露干练利落，牙尖嘴利，沈晴朗哪是他的对手，几句话被堵得哑口无言，憋得脸通红。 沈复生有些疲惫地看着众人，又劝沈楼：“大哥，有什么误会我们改天找个时间聚到一起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现在外面有很多记者，闹到新闻上就不好了。” 沈晴朗怒冲冲地道：“他们巴不得闹到新闻上呢，那些狗仔就是他们找来的！” 沈复生看着沈楼，有一丝惊讶又有一点迷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沈楼不可能跟他解释，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 “小棋，你要是当我是你哥，就不要拦着我！他们敢对你嫂子一个孕妇动手，我今天就没准备善罢甘休！” 沈复生只觉得胃痛得更明显起来，之前还只是钝钝得发闷，现在已经有一丝丝刀搅一般的疼痛在胃里弥漫。 他狠狠按了胃部一下，眉头紧锁，看着沈楼。 “如果你当我是你弟弟，就听我一句劝，不要这么冲动好吗？！你图一时痛快，想过后果吗？！大哥！” 怒发冲冠的沈楼顿时沉默了一瞬，似乎是被沈复生的斥责震住了，却又以一种不明意味的视线看打量着这惟一的弟弟。 半晌他指着沈大路方妍几人，不敢置信似地问他：“小棋，你和他们站一起的？一起来针对我这个亲大哥？！” 胃痛已经很明显了，痛感如同海平面的波浪，一浪盖过一浪，连绵不绝的疼痛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沈复生只想抱着肚子缩成一团，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想说，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他浑身的力气似的。他现在也无法思考整件事情谁对谁错，只想尽快平息这场争执，然后跟林誉回家。 “我没有针对谁。”他有气无力地道，可面对沈楼染上悲痛神色的双眼，他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就算沈楼冲动不理智，他却的的确确站在了大哥的对立面。在大哥的眼里，他就是判徒。 沈楼没再发泄怒火，他只是环视着房内的众人，最后视线定在脸色有些苍白的沈复生身上。 “好，很好。复生，大哥给你这个面子，我今天放过沈大路。这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你拿我们的兄弟情义来要胁我，我认了！” “大哥……”沈复生动了动唇。沈楼脸上的伤心决绝让他难受，可他现在没有立场安慰他。 一道熟悉的气味从他的身后靠近，停在他的身侧。那是他买的平价洗发水的味道。 林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记者已经都打发走了，沈楼，你现在没有必要再争执下去了。” 这种事如果不见报，沈楼闹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的发泄，所以他们夫妻才找了记者过来，还偏偏选在沈大路寿宴这一天，宾客齐聚一堂的场合。 杨露过来拉住丈夫的手，不屑的目光将众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沈复生的脸上。 “算了，人家这一大家子都不欢迎咱俩，我们还是走吧，不要耽搁人家父慈子孝了！” 沈楼最后看了沈复生一眼，意兴阑珊地后退了两步，径直拉着妻子朝门外走去。 没想到杨露却甩开沈楼的手，走到沈复生面前。 “沈医生，我不得不说，你太让你哥哥伤心了。也难怪沈总一出手就给你两千万，对你大哥却像仇人。谁让他没有你这么大的忘性，连拆散自己家庭的渣男小三都能当成家人。你哥哥向来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挂念，你真配不上他这么疼你。” 杨露说完回到沈楼身边，沈楼没有看沈复生一眼，牵着妻子的手就离开这一片狼籍的房间。 沈复生看着沈楼的背影，一时有些怔忡。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呼，沈复生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只看到一个苗条华丽的身影直冲他而来，然后一片红色突然盖住视野，一大蓬冰凉的液体瞬间就浇到了他的头发上，脸上，脖子里。 他被人泼了一脸红酒…… 沈复生直到好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 面色沉郁的方妍丢开空了的酒杯，冷冷地看着沈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空zero 2个；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怡然自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010 林誉伸手拉过沈复生，抬手抹去他脸上的酒水，紧张地道：“复生，没事吧？！” 沈复生摇了摇头。林誉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拉到身后。 沈大路也走过来，严肃的眉头紧锁，沈复生却往林誉身后藏得更深，周身都是抗拒的意味。沈大路脚步顿住，神色复杂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沈复生。 林誉看向方妍，始作俑者却在气得浑身颤抖。 她冷眼看着沈大路，言语刀锋都冲着沈复生：“你们两兄弟，不用在我面前唱双簧！我不信你那一套！” “小妍，你少说两句。”沈大路皱眉看向妻子。 方妍怒火更炽，几步走到沈大路跟前，捂着胸口满腹委屈：“我说错了吗？！沈大路你按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就算对他们兄弟不够关心，我也没使过坏吧！再说人家有亲妈在呢，也轮不到我关心！可他们呢？！在外头到处污蔑我，把我说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毒后妈，我计较过吗？我劳心劳力办这场宴会，都是为了谁？！我诚心请他们兄弟过来，想一家人缓和关系，想化解这些年的矛盾，我做得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捧着他们才能知足？！结果呢？！他们兄弟根本就是把我当仇人！把宴会搅和得一塌糊涂，把沈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最后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沈复生，你够厉害，我甘拜下风！” 沈大路自然知道方妍做这些都是为他，这些委屈本不该让妻子担着，指责她的话便说不出口。 林誉挡住激动的方妍，方妍抬头瞪他：“你让开！怕我这个无良后妈当着你们的面毒死他吗？！” 林誉感到后背上有很轻很轻的手掌拂过，如同一阵无痕的微风，几乎像是错觉。 他把手伸向后方，握了握递进掌心的手，看向沈大路道：“沈叔，我先送复生回去。” 沈大路点头，方妍却怒道：“小誉！你到底是哪边的！不许你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侄子！” 林誉无奈道：“方姨，复生是我专门叫来平息纷争的，我不能不管他。” 身后一阵门轴轻响，林誉回头去看，沈复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板外面。 他迈步去追，方妍却让沈晴朗拦住他：“不准去追！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大男人没有人护送能不能走得动道！” 沈晴朗挡在他前面，一脸为难。 “表哥，现在还是别惹我妈生气了，她这几个月都在筹备这次宴会，现在心血都白费，她快失去理智了。气头上的女人不能惹，你看我爸平常说一不二的，现在都不敢惹她。” 林誉眉头紧锁，沈晴朗小声道：“大不了让司机去送送他，你悄悄地打电话，别让我妈听见。” 酒店走廊里，沈复生一手紧摁着疼痛难忍的胃部，一边顺着墙根慢慢朝前挪着，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不敢再在那间房间里多呆片刻，否则这剧烈的疼痛就掩饰不住了。他很少计较什么，惟独不想在那些人面前显露软弱。 不是因为自尊好强这些漫无边际的理由。如果他倒在他们面前，他知道父亲是一定会关心他的。可是那种场景，只是想象就让沈复生头皮发麻。 他不怨恨父亲一家，只是也同时失去了接受他的关心的能力。 从他高中毕业被沈大路接到s城开始，沈大路一直在努力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沈复生不像大哥沈楼那样脾气暴烈，对沈大路释放善意的举动，他也愿意报以善意。 但是，他也是在那时才发现，对父亲所有关切照顾的举动，他会后背发冷，会心跳失衡，会头昏欲呕。 在那之前沈复生从来不知道，原来坦然接受别人的关心，也是一种能力。 对于他生命中走得太远又姗姗来迟的父亲，他彻底丧失了这种能力。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靠近沈大路的原因。不愿意，因为他不能。 这样的原因，沈复生无法向任何人说明。 林誉一直希望他和沈家和解，希望他得到沈家的庇护，对于他总是抗拒沈大路照顾的举动十分苦恼，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林誉解释。 前方不远处就是电梯，沈复生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缓缓朝电梯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他熟悉的节奏。沈复生很放心，他没有回头，径直去摁电梯。 林誉从后面追来，先他一步按下电梯按钮，这才转身看着他。 “复生，我送你回去。” 沈复生点了点头，没有力气说话。他向林誉伸出双手，顾不上这里随时可能有沈家的人出来。他实在是太疼了。 林誉拉住他，沈复生就顺势倚靠进他的怀里，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下巴也抵在林誉宽阔的肩膀上。 林誉只好用力撑住他，在他头顶道：“复生，你阿姨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我替她向你道歉。” 在舌尖打着转的诉苦话语突然尽数咽了回去，沈复生睁眼看着电梯上方的虚空，心尖像被谁刺了一下，蓦得一酸。 他讨厌自己就像个恋爱中的敏感女人，为情人的一句话纠缠不休。 “你替她……向我，道歉？”他小声地低语。 “你说什么？”林誉扶着他的肩膀去看他的脸庞，却被沈复生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复生，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沈复生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把脸贴回他肩上：“我们快点回家吧，我想休息。” 话音刚落，电梯终于到了，林誉半抱着沈复生走进电梯，直下地下车库，最后开着一辆沈复生从来没有见过的车，径直回了住处。 沈复生找了止疼药吃下去，就趴在客厅中央宽大的沙发里，捣着胃部昏昏欲睡。 林誉喊他回房去睡，沈复生装作熟睡的样子不搭理他。林誉没有办法，只好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来，用浸湿的毛巾给他擦脸。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林誉本来不欲理会，手机就一直响个没完，仿佛对面的人的不耐催促。 他只好拿起手机接了，对面是陆琴，不用肯定问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誉简单地向母亲说明今天的情况，陆琴果然道：“你方姨跟我抱怨了一堆，让你小心那个沈复生，说他最会装可怜，小的时候就是这种人。我已经跟沈大路说了，他想照顾他儿子就自已去，找别人也行，他不该来麻烦你，你以后别再管他的事了。” 林誉看了熟睡的沈复生一眼，起身走到阳台，低声道：“没有的事，我有分寸……不会影响什么的……” 沙发上，双眼紧闭的沈复生，鸦羽般的睫毛却渐渐透出打湿的阴影。 他的师父董主任说，好的医生，一定要耳聪目明，要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要能听到别人听不到，因为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生命的倾诉和纳喊。而他是个中翘楚，他的天赋如此，所以他天生就是要做医生的。 现在沈复生却情愿自己没有这样的天赋，他就不用去听那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着的事情，最近两天却被不同的人反复提起。沈楼，方妍，陆琴，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不约而同地提起同一件事。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透过不同的人反复提醒着他，让他不能再自欺欺人，逃避不见—— 林誉是因为沈大路的嘱托才和他走近，是因为林沈两家的复杂关系才和他有了交集。否刚，他和这个天之骄子本该毫无瓜葛。 可悲的是，他根本无法反驳。 林誉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呵护他，宠爱他，索求他的身体，甚至沉迷不可自拔。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爱。 我爱你三个字，组成最复杂的一句话，有些人可以脱口而出，对于他和林誉，却像一句不能直面的咒语。 翻遍回忆，林誉对他说过的惟一一个“爱”字，夹杂在那句他几乎快要遗忘的话语里。 “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义务必须爱你。所以，你又为什么委屈呢？” 冷淡的少年高傲淡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软弱的泪水。 那才是他和林誉的初遇…… 林誉已经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在他睡着的沙发旁边蹲了片刻。一只手在他的头发上轻抚着，温柔得几乎让他维持不住熟睡的伪装。 大概是病痛的软弱，今天的遭遇让他格外难过。沈复生想扑到林誉怀里，想不顾形象地号陶大哭，想抱怨方妍的无理，想指责父亲的不负责任。想埋怨妈妈，想埋怨爷爷奶奶，想埋怨哥哥，想埋怨哥哥的妻子，想向他倾诉满腹的委屈。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直、一直很委屈。 可是直到林誉起身离开，沈复生也一动未动。只在他离开之后，悄悄把脸埋进靠枕里，把所有眼泪都氤进柔软的枕套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改了好久……希望大家满意 九点钟改得困得不行，写了一堆梦话，什么车链子一定要改革【问号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千千、Neik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011 林誉到书房处理了几封邮件，回到客厅发现沈复生已经把脸埋进靠枕里，身体紧贴着沙发内侧，熟睡的呼吸声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让听的人都感到一股窒息，真怕他把自己闷死。 怎么看也不像能好好照顾自己的成年人。 林誉只得上前把他怀里抱得死紧的靠枕抽出来，灰缎的枕面上有几团水痕。沉睡着的沈复生脸上染上几分捂出来的血色，乌黑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汽。 林誉把靠枕扔到一边，俯身摸了摸沈复生柔软的头发。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准备参加宴会的正装，林誉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没有来，现在也不必再问了。 他把沈复生沾了红酒的衣服脱掉，俯身抱起那纤瘦却柔软的身躯，走进卧室把他放到床上。 沈复生迷迷糊糊地问他几点了，当医生的时间观念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睫毛上委屈的水汽还没散尽，就记挂着起床工作了。 林誉笑了笑，把他摁回大床里，展开宽大的被子包裹住他，压住他仍旧不安的身躯，在他胸口拍抚了两下。 “乖，时间还早，接着睡吧。” 他在沈复生额上亲了一下，斜倚在床头展臂将他揽在怀里。 沈复生总算安稳下来，半张脸埋进干燥柔软的被子里，靠在林誉胸前，再次陷入沉睡。 一心的手术和酒店的风波接踵而至让他身心俱疲，那种疲惫仿佛深到了骨头里，深到了血管里，深到了心脏里，多保持一刻的清醒都要多忍受一刻的精神凌迟，只有漆黑无边的睡眠才能让他暂得放松。 S城中心有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区，在一片繁忙的道路交通和林立的高楼大厦包围下，这里留有上百公倾的奢侈绿林，在绿荫掩映中分布着若干栋各具特色的别墅建筑，沈家和林家的宅子就在这片绿林中比邻而居。 沈大路带着妻子儿女回到家里，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更加严肃沉郁。沈晴暖和沈晴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大大的怂字。 在他们幼时父亲忙着工作，经常一连几个月见不到人，等到长大了也就更难同父亲亲近，因此他们对严肃的父亲有一种天然的惧怕，怕得连青春期的叛逆都被直接掐灭在萌芽状态。 以往总是温柔调剂的母亲是他们和父亲之间的纽带，今天母亲比父亲心情还差，家里的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黑云压城。 “我去练琴了。”沈晴暖举手汇报完毕，一路小跑地躲去琴房。 “我去看着她！”沈晴朗也急忙道，跟在妹妹身后跑没了踪影。 沈大路和方妍都没心情搭理他俩，方妍抱臂坐在沙发上，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沈大路叹了一声，倒了杯水走到方妍跟前，递给她道：“喝杯水，消消气，跟自己怄气，何必呢。” 方妍抬眼瞪了他片刻，一开口全是委屈。 “我愿意自己生气！我气死了，你不正好跟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交待！” 沈大路在她身边坐下，无奈道：“我要跟谁交待？谁也没有我老婆重要。” “你少跟我面前油腔滑调，当年你要是这副德性，我也看不上你。” 沈大路揽着她拍了拍：“好好，老婆大人教训得是。” 方妍渐渐平复下来，向沈大路抱怨道：“我知道你那两个儿子怎么看我，说我是小三，恨我抢了他们的爸爸，恨我破坏了他们的家庭。可是老沈你自己知道，就算没有我，你和你前妻就能一辈子过下去？你来s城做生意之前，在家里跟她相看两相厌，天天吵架，这总跟我没关系吧。你那个前妻自己性子要强，你们处不到一块去，凭什么恶名都让我担了。” 沈大路叹道：“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怕委屈，我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但是老沈，你自己得拎得清。不管你对你那两个儿子有多少愧疚，你得记住，现在我和晴暖晴朗才是你的家人，别的都是外人。你要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伤了晴暖晴朗的心，我才真的会失望。” 沈大路无奈道：“你放心吧，我当然清楚，我怎么会让晴暖和晴朗伤心？你也得相信我啊。” 方妍认真地看着他道：“那好，你要让我相信，就做出点实际行动给我看。关于晴朗和晴暖的工作，你到底想怎么安排？！” …… 二楼的琴房里，沈晴暖抱着自己的大提琴出神，不时地用琴弦勾扯两下，沈晴朗抱怨道：“你弹棉花呢？真难听，快别弹了。” “真是吓死我了，我从来没见妈妈发那么大的火。”沈晴暖拍了拍胸口。 “她这几个月的心血都被人破坏了，能不生气吗？我看那个孕妇才可怕，一张嘴到处挑拨，生怕我们家不闹起来。”沈晴朗同样心有余悸。 沈晴暖道：“我看妈妈更气的还是那个沈复生吧。” “为什么，我觉得他挺好的啊。比沈楼好太多了。” 沈晴暖撇了撇嘴：“哥，你真健忘，你忘记我们小的时候第一次跟爸爸回老家的情形了。那个时候妈妈就很在意了。” 沈晴暖一提醒，沈晴朗也想了起来，在他八岁那年，他们一家人跟着事业蒸蒸日上的父亲衣锦还乡时，在那个小镇子里第一次见到那几个只在别人的流言中才存在的人。 那也是父亲离家八年之后，头一次回乡省亲。 那年八岁的沈晴朗已经可以听得懂父母的谈话，知道他们一家是带着大笔投资回到那个小县城的，所以当地的领导十分重视，亲自陪同父亲参观了他们的工厂和经济开发区，又在他们那里最大的礼堂隆重地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父亲一直带着打扮得低调但优雅的母亲共同应对当地的领导和媒体，他和妹妹就跟在被母亲拉来玩的林誉表哥身边。刚满十六岁的表哥已经十分沉稳，母亲很放心把自己和妹妹交给他照顾。 就在那个人头攒动的礼堂外面，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两个名义上的哥哥，沈楼和沈复生。 那时记者发布会刚刚结束，他们一家人在当地领导的陪同下，迎着媒体的镜头往礼堂外走去，准备去参加不远处布置下来的剪彩仪式。他和妹妹的身边围绕着一些不认识的大叔大伯，介绍都是当地的民营企业家，口口声声地叫着他俩“小少爷”“小小姐”，让他感觉十分新奇。 表哥说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父亲的前妻生活在这个小镇子上，一直在说父亲和母亲的坏话，但不管他们之前是怎么诋毁他们一家的，在父亲带过来的真金白银面前，家乡的人都会倒戈到父亲这边。 礼堂外围了许多人，他居高临下地看到了一些骚乱，人群一角有人在大声地闹事，很快就被保安强制驱离了。他看到那是一个满脸愤恨的女人，她长得很美，但是看向他们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母亲说那就是父亲的前妻。因为她总是和父亲吵架，打架，所以他们离婚了。母亲从来不避讳教导他和妹妹这些人□□故，用那个女人的经历教导妹妹，必须做一个淑女，做一个拥有自己的事业的淑女，永远不要为了男人生气，才不会落到她那样的可悲境地。 他注意了一下父亲的表情，严肃的父亲甚至没有往那边看上一眼。这让沈晴朗感到一丝放心，又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怜。 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妹妹都这么大了，父亲已经从过去的生活当中抽身走了很远，她却还停在原地，还找上门来想要和父亲吵架，父亲却已经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人。不知道这一次的见面能不能让她意识到这种差距。 沈晴朗有些感慨，又有一些小小的优越感。因为父亲的成功，这优越感是自然而然的，否则为什么成功人士都喜欢衣锦还乡呢。 这种优越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跟在父母的身边，顺着礼堂的楼梯走向前方笔直铺展的红毯。 他们刚刚踏上红毯一端，突然有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从道路一侧拥挤的人群中脱出，在保安没来得及阻拦之前，高个子的那个拖着矮个子的那个，飞快地跑到了他们一行人的必经之路，立定在红毯和所有人的视线中央。 高个子的少年脸色通红，胸膛喘得很厉害，对着来驱赶他们的保安大声道：“我们是沈大路的儿子，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保安顿时停了下来，为难地看向身后的雇主。 媒体的相机在疯狂闪光，陪同的领导们面面相觑，防住了前妻却没防住两个小孩，结果导致这么尴尬的局面。 沈晴朗看到父亲向保安示意退开，那两个孩子就径直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在他和妹妹身前站住。 他和妹妹穿着得体的小西服，小洋装，都是母亲每个月飞到巴黎购物时专门为他们兄妹订制的小礼服。对面的两个大孩子，穿的是背心短裤，露着大片的后背胳膊，大腿小腿，被太阳晒得发红，他连在家里都不会穿得这么失礼。 他们的对比太过鲜明，八岁的沈晴朗还没想明白他和妹妹是应该感到自豪还是应该感到羞耻，就见那个矮个子男孩一一今天的沈复生，当年的沈棋，竟然冲着他们的父亲、他们那个严厉得像是教导主任的父亲，在他八岁的记忆当中总是忙碌得难以见到人影，从来没有抱过他和妹妹的父亲一一伸出了双手，还带着鼻音的喊了一声。 “爸爸，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家？” 沈棋走到西装笔挺的沈大路的跟前，索求的手伸向他，努力地仰头看着高大的父亲，浓黑的睫毛上挂着水汽。 和记忆当中总是穿着帅气的皮夹克，爱笑的父亲有一些不一样了，但这就是他一直想念的爸爸。就算妈妈一直在他们耳边咒骂他，骂他是个抛妻弃子的坏蛋人渣，就算镇子上所有人都喜欢在闲谈的时候谴责他，说他那么有钱却不管亲生儿子，沈棋仍旧想念着他。 他没有见过抛妻弃子的父亲，没有见过坏了良心的父亲，他年幼的记忆中对父亲最近的印象，是那枝从街头买来的凤凰形状的糖人。母亲为此和父亲大吵了一通，他躲在卧室里头吃糖，甜甜的味道刻进他的记忆深处，从此之后每一颗糖的味道都和父亲有关。 沈棋努力地向父亲伸出双手，沈大路的脸上有一瞬的怔忡，一旁的秘书极有眼色地上前来牵住沈棋。 “小少爷我们先到弟弟妹妹这边来，先让你们爸爸工作啊……” 一只大手却突然横在秘书面前，她怔了一下，手中牵着的少年就被她的上司捞在了手里。她向来严肃到不近人情的上司，此刻弯腰把小小的少年抱了起来，托在怀里，赶在他睫毛上的泪珠子掉下来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码到哭出来，泪点怎么这么低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筑小城、lyricheese、黄暴荷、梦回唐朝、暖手宝小胖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影英 10瓶；爱丞丞的mo 5瓶；爱吃奶黄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012 早上六点，沈复生准时醒来。 昨天睡得很沉，现在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造反的胃部也消停下来。 昨晚好像做了很多梦，梦里的时间乱七八糟地横跨了许多年，内容他都不记得了，倒是把昨天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冲淡了。 他从床里爬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光着脚走到客厅。 林誉正把做好的早饭从厨房里往外端，看到他站在餐桌旁偷吃，光着的脚丫子左脚踩着右脚，无奈地道：“复生，你又光着脚。” “我去洗澡。”沈复生捏着切成小块的三明治扔到嘴里，拖着脚步往浴室走去。 林誉跟到浴室里，靠在洗手台上和玻璃隔间里的沈复生说话。 “复生，昨天的事一一” “你要是又替你方姨道歉就不用说了，我昨天都听到了。”沈复生的声音伴着蒸腾的水汽传出来。 林誉顿了顿：“复生，我是怕你难过。” 明明是沈楼夫妇的闹剧，却让沈复生代为受过，简直是无妄之灾。 “方姨针对你，是因为她有危机感，她一直认为你爸爸偏爱你，害怕你成为晴暖和晴朗的对手。他们是夫妻，也许她的感觉没错，这样也好，你爸爸会一直关照你。” “你不说话我一点都不难过！”沈复生光着身子出来，身上打着沐浴乳的泡泡，满手的泡沫就来推林誉，“会不会安慰人？我都好了你又来说说说，说什么东西，我不想听。出去！” 林誉狼狈地被推出洗手间，笔挺的白衬衣上两只湿湿的手印，只好回房去换衣服，回到餐厅的时候沈复生已经洗完澡出来坐下吃早饭了。 林誉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沈复生拿起蜂蜜往牛奶里啪啪直挤，看得林誉嗓子直起腻。 “你也太能吃甜食了，对牙齿不好。” 沈复生对他龇起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蛀牙了吗？！真啰嗦。我是三十岁，不是十三岁。” 林誉笑道：“你要真是十三岁，我管你也没那么难。” 沈复生不说话了，端起牛奶喝了几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 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十三岁的时候，林誉根本不会管他。 “想什么呢。”林誉按住他的筷子，上面夹着固定三明治的竹签就往嘴里送，“疯了吗，这也敢吃？！” 林誉一脸后怕地把竹签拿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真是一眼看不紧你就给我出状况！” 沈复生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就是，林誉，你不好好照顾我，我会死的。” “别胡说。”林誉夺了他的筷子，把放三明治的盘子推到他跟前，“用手吃。以后还是吃包子豆浆算了，我也不太会做这东西。” 沈复生嘴里塞着三明治，又开始翻之前的旧帐。 “反正你以后少跟我提我爸怎么样，我哥怎么样，我不喜欢听。” “依赖父兄长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爸和你哥都愿意为你着想，复生，我是希望你过得轻松一点。不要那么倔，试着依赖愿意给你依靠的人，不要总是一个人硬撑。” “你又说。”沈复生把脸一沉，饭也不想吃了，“你怎么老想着把我推给别人？！你觉得照顾我太烦了？！” “不要无理取闹。”林誉顿时头疼，“你看谁家女儿嫁了人就不跟娘家人来往了？！” “那不好吗，你不喜欢这种媳妇儿吗？”沈复生端起自己甜得腻人的牛奶，优雅得像端着86年的拉菲葡萄酒，一边晃着杯子，一边托着下巴缓声慢述，“没有别人了，谁都不管他，他就只能依靠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想做什么他都不能反抗……” 林誉捂着脸：“沈复生！不要大清早就在这里传播色青。” “明明是你思想色青！”沈复生把牛奶倒进嘴里，“不吃了，上班去！” 林誉今天不能送他，沈复生就揣着公交卡去坐公交。 车上座位很空，沈复生在后排角落坐下，车窗上映着一个满脸疲惫的男人。 现在他只想沉默。说话其实很累，他一点也不喜欢说很多话。一个人坐在公交车里，和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无言相对，其实很轻松。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下，沈复生回过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沈楼发来的微信。 “今天下班来家一趟，我有事和你谈谈。” 不用说沈楼想和他谈的肯定是昨天的事，沈复生回了一个好的，收起手机。 又是谈谈，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谈…… 到了医院，忙碌的工作让沈复生无暇去想其他。下午时住院部发生一起纠纷，病人家属闹了起来，就在一心住院的楼层。 沈复生担心一心和姨婆，和董主任说了一声就往住院部跑，结果里头正在上演全武行，他一出电梯就被卷了进去，身上的白大褂成了显眼的标志，无数棍棒拳头落到身上。沈复生不能还手，只好抱头护住要害，直到保安赶到才把他解救出来。 好在一心和姨婆周全地躲在病房里安然无恙，沈复生自己却挂了彩。师父这个外科圣手亲自给他处理皮外伤，让他脱了衣服坐在手术台上，露出一身青紫红肿，气得老专家破口大骂。 “查查是谁在闹事，以后我们医院不准收治他们任何一个人！让他们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师父，我没事。”沈复生笑道，“再说他们睡的铺盖都是医院的，怎么能卷走。” “你还有心情开师父玩笑！”董主任气得瞪他 ，在他肋部肿起来的一团青紫上使劲摁了一下，疼得沈复生把脸皱成一团。 “师父，疼。” “你还知道疼？！一心和他奶奶能有什么事？！人家打的就是你这种穿白大褂的！明知道那边在闹事你还去送人头，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傻徒弟！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董主任气得厉害。从私心上来说，沈复生和一心比起来，他关心的只有沈复生，一心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个病人，在治病之外的事他管不了太多，何况一心和沈复生也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这话不能在这傻徒弟面前说，他也实在不理解沈复生为什么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一老一小这么亲，拼着自己不要命也要顾着他们。 难道是父母离婚另组家庭，让小孩产生了移情补偿的心理？董洪对沈复生的家庭情况是了解一些的，可惜他不是心理专家，不知道怎么开解徒弟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情感补偿。 董主任安排了一系列检查，虽然沈复生觉得没必要却不敢不听话，乖乖地一套做下来，再等到出结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董洪在灯箱上挨个看下来，点头道：“幸好，幸好，没有骨折没有内伤。”' 沈复生身上的伤看着吓人，那是因为他皮肤白又敏感，碰一下能红一片，一开始的凄惨模样差点没把老师父吓出心脏病。好在各种检查下来没有问题，董主任总算放下心来，就注意起另外一件让他有点介意的事情来。 他给徒弟处理皮外伤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明显不是伤痕的暧昧痕迹。董主任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不但知道，还能看出留下这些印子的人相当孟浪。 沈复生一直单身，董主任就有点担心自己的徒弟误入歧途，担心他被人骗了。 “复生，师父问你一一”董主任有点艰难地开口。 顶着一身包扎完美的白绷带，沈复生把衣服穿好，一边系着衣扣一边看向师父。 “您想问什么。” 向来干脆利落的老专家这一次却陷入了犹豫，最后干脆一挥手。 “算了算了，没什么要紧事。好好养伤知道吗？！下次不准这么虎了！” “我知道了，师父。”沈复生笑着应下来。 回到办公室穿上外套准备下班，沈复生才突然想起来沈楼的交待，懊恼地捂住额头长叹一声。 他找出手机，沈楼的未读微信已经塞了几十条，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沈复生咬着手指尖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良久没有人接，沈复生趴在桌子上，都能想象得到大哥有多恼火。 本来爽约只是小事，可是关联上昨天的事，又牵扯到嫂子，沈楼这个宠妻狂魔肯定会变成一只喷火暴龙。 那边总算赶在铃声停止之前接通了，沈楼“喂”了一声，声音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复生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道：“大哥，不好意思啊，今晚有事耽搁了，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改天？算了吧。”沈楼声音又冷又硬，看起来真的气得不轻。 “你嫂子也没那精力再招待你一回。” “嫂子？嫂子怎么了？” 沈楼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疲惫的妻子，眼里有懊恼，有自责，对爽约的弟弟更没好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医生工作忙我理解，来不了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想让你在家吃饭，你嫂子就顶着个大肚子忙活大半天做了一桌子饭菜，又跟着我熬着等着，劳累过度差点动了胎气。” 沈复生皱眉道：“嫂子不要紧吧，我明天去看你们。” 沈楼道：“不用了，你一来她又得忙活，她一个孕妇禁不起这个。就这样吧，你忙你的，暂时别来了。” 挂了电话，沈复生脱力似的扔掉手机，整张脸都贴在桌面上，盯着笔筒出神，半晌就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琥珀、暖手宝小胖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013 沈复生坐上回家的深夜公交，接到林誉打来电话，说是要临时出差几天。 沈复生唔唔地应着，林誉语重心长交待他：“复生，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滚。” 林誉笑了：“行了不说了，要登机了。” “林誉，你路上小心，下了飞机给我电话。”沈复生顿时涌起无限不舍，明明只是分开几天，不舍的心情却无法控制，“早点回家。” “我知道，再见复生。” 挂了手机，沈复生心里空落落的，本来还发愁怎么跟林誉解释自已身上缠得跟木乃伊似的，现在倒是不用烦恼了。 虽然沈楼说了不用他过去，但是毕竟是他爽约在先，还劳累了嫂子，沈复生再不在乎人情世故，于情于理都要去沈楼家里看看。 周末没有排班，沈复生买了几斤葡萄干果，坐公交去沈楼家。 沈楼的公司开在城南的建材市场，就在城南郊区新开发的别墅区买了一栋房子。嫂子杨露怀孕，沈楼不放心外面请的月嫂，就把刚退休的岳父岳母接到家里照料。 杨露的父母都是知书达礼的教师，只有杨露这一个女儿，沈楼对他们女儿好，他们也把女婿当成亲儿子疼爱，这都是大哥告诉他的。沈楼说的时候非常心满意足，沈复生知道大哥虽然对父亲仇恨，却恰恰是最注重家庭的人，一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沈复生拎着水果走到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 “先生贵姓？您找谁？”保安挺有礼貌地问道。 “沈复生，我找沈楼。” 保安翻了翻手里的pad：“沈先生今天没有登记访客。您先登记一下，我给沈先生打个电话。” 保安递给他一个本子，条条框框十分细致。沈复生不由对比了一下自己小区的门禁安保，难道别人来找他们也要这么盘问？怪不得他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谁来找过林誉。 他拿起笔认真填写，又等了半晌保安才从门卫室里出来，仔细核对了一下他填写的内容，终于打开电动门放行。 沈复生走到沈楼家门外，理了理衣服，伸手按响门铃。 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身上挂着围裙，看着十分亲切，应该就是杨露的母亲了。 “复生是吧，快进来，快快，你哥天天念叨你，可把你盼来了。” 沈复生被杨母拉进屋子，老人接过他手里的水果放到桌上，又忙活着去翻鞋柜，拿出一双一次性的拖鞋放到地上。 “大老远的你还带什么东西来呀，太客气了。” 沈复生一边换鞋一边笑道：“我来看看嫂子。” “嗨，多懂事的孩子。快进来坐，我去叫你大哥。” 沈复生脱了外套挂到玄关的衣帽间里，走到客厅坐下，腰背挺直，抬头四处打量。 整间别墅装修得非常温馨，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所有的家具都看不到尖锐的棱角，圆弧形的收边显然是为了快出生的小宝宝准备的。沈复生拿起沙发上绣着卡通小猪的抱枕，茶几上还堆着几本图画精美的胎教书，这温馨如童话中的大房子，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柔软。 身后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沈复生一惊，转头就看到了黑脸门神似的沈楼站在他身后。 “哥。”沈复生抱着抱枕站起来，笑着叫他。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哥？！”沈楼仍旧一副气不顺的样子，杨母拍了他一下。 “人家复生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你好好跟人说话！”又向沈复生笑道，“你们谈着，阿姨去给你们洗水果啊。” 说完就拎着水果进了厨房，沈复生看着老人慈详的背影，眼里有几分羡慕。 “还看什么看！你跟我过来。”浓楼背着手朝书房走去，沈复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地跟在后面。 两人关在书房里，沈楼就发难了。 “沈复生，我现在很生气我告诉你！你不用摆那副可怜样子给我看，我再也不吃你那套！你最好给我一个正当理由，那天为什么放我鸽子，还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嫂子陪我等到多晚！” 沈复生知道不好好解释是不行的，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把沈楼吓了一跳。 “干什么？！说不过我就耍流氓啊？！” 沈复生没理他，扯开衣领给沈楼看身上的绷带。 “昨天有人在医院闹事，我被人打伤了。太乱了，我就给忘了……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沈楼吓了一跳，哪还顾得上生他的气，一把扯开他的衬衫，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那清瘦的身躯上层层叠叠地缠着白色的绷带。 “伤得这么重你还乱跑什么？！”沈楼怒道，“傻子吗？！打电话跟我说清楚不就行了！” 沈复生拉起衣服：“没那么严重，都是些皮外伤，是我师父小题大作而已。” “皮外伤就不疼吗？！不知道疼的吗你！”沈楼还是气得够呛。 沈复生知道大哥这场气是过去了，笑着道：“真没觉得疼。大哥你不生我气了吧。” “我怎么敢气你，我看你早晚把我气死！” …… 不多时书房里传出阵阵笑声，杨露走进厨房，朝书房的方向撇了撇嘴。 “看吧，你傻女婿又让人三两句哄好了。” 杨母瞪了女儿一眼：“你还敢说，人家都说妻贤夫祸少，我看你就是个祸头子。要不是你瞎胡闹，沈楼能跟他爸闹那么厉害！” 杨露不服气道：“我就是看不惯装模作样的那一家子，沈楼从小没人管没人问，小小年纪出来打拼。两个小的就锦衣玉食，精英教育，还好意思发新闻吹什么留美归来的青年才俊，我呸。都是姓沈的凭什么我家沈楼要受欺负？！人家和和美美过大寿，单把沈楼撇一边，我就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最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姓沈的和他小三是什么货色。” “结果呢？！小楼不是说了他弟弟来请了是他不去的吗。你不弄清楚就瞎胡闹你还有理了。” “他弟弟也不是简单人物。”杨露道，“沈楼那么疼他，当初出来打拼都是为了有能力照顾他，结果有什么用？人家把有钱老爹哄得服服贴贴，松松手就给了他两千万，你女婿这傻子见过一毛钱吗？真没法说。” “真有两千万？”杨母也惊到了。 “骗你干什么，沈楼告诉我的。就这样还疼他弟呢，也没见他弟疼疼他。” 杨母拍了拍手，对女儿道：“你也不用跟别人比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沈楼挣得也不少，是个有本事的人。说是为了照顾他弟出来打拼，他一直照顾着的不都是你吗，要是他当年真把弟弟也接到身边照顾，你觉得你能这么舒坦么。人得知足知道吗？” 杨露一扬脸：“切，他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我还给他生孩子呢。敢欺负我我就跟他离婚。” 杨母笑着拍了女儿一下：“别贫了，把菜端上桌，去叫他们下来吃饭。” 饭桌上十分和气，杨露也和颜悦色，一直让沈复生多吃菜。 她大着肚子不方便动，就嗔着沈楼：“你是猪啊，就顾着自己吃，给复生夹菜啊。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动。” 沈楼放下碗就去夹菜：“行行行你最大，你说夹啥就夹啥。来复生，多吃多吃，妈的手艺比五星级大酒店不差什么。” 杨家二老也都十分和气，看得出来他们真心拿沈楼当儿子对待。这也是沈楼用真心换得真心，小时候最渴望的，他已经全部都得到了。 沈复生吃完饭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杨露看着丈夫收拾餐厅，跟在一旁提醒道：“你别怪我又啰嗦，不要被别人哄两句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你和沈家闹翻了，他和沈家还有两千万的交情呢。我看关键时刻人家未必站你这边。” “能有什么关键时刻。”沈楼笑道，“再说复生永远不会站沈大路那边的，他可是个记仇的家伙。” “仇？什么仇？他们之间还有仇？不是父慈子孝的吗。” 沈楼本不想讲小时候那些让当时的他们痛苦难堪的事，但看着妻子满满的好奇和求知欲，还是不忍心扫她的兴。 “我十六岁那年，沈大路带着一家人风风光光地回家省亲——” 他和沈复生的母亲叫李彩，是他们当地有名的美人，沈大路在外头找了小三，李彩和他几乎闹到反目成仇。沈大路也是够狠，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要，在法律规定的抚养义务之外，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 年长一些的沈楼已经懂事，因此对于被抛弃的愤怒格外强烈，等亲眼看到沈大路一家人的风光，对比自己兄弟和母亲三人的落魄，那种愤恨更是达到顶点。 “只有复生还傻乎乎地以为爸爸还是原来的爸爸，还敢往上凑。”沈楼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他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没想到这一次直接给他撞昏了，疼得让他记一辈子不敢再往上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亲们更晚了，码着码着睡着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onelyDelia-cb 10瓶；木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014 沈楼习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他的弟弟习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沈复生小时候一度做到了每日三省吾身，他好好学习，成绩优异，尊老爱幼，从不淘气，再加上街坊四邻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夸的，“小棋长得真漂亮”。 沈复生认为自己有这么多优点，而缺点基本为零，所有爸爸没有理由不喜欢他，所以他理直气壮地扑向了那个在母亲嘴里狼心狗肺的男人。 让沈楼大跌眼镜的，弟弟居然成功了。狼心狗肺的沈大路把他抱在怀里，把狐狸精的脸都气青了，一边陪着笑脸面对领导，看向自已弟弟的眼神像却一把把小飞刀，嗖嗖地往沈复生身上扎。 可是沈复生一无所觉，挂着眼泪，紧紧搂着沈大路的脖子，走在所有人簇拥的最中央，理所当然地站在沈大路身边陪他剪彩。 沈楼本来觉得弟弟对着抛弃他们的人渣哭太丢人，可是看着狐狸精拉长的脸，他又隐约觉得脸上挂着眼泪的弟弟还挺厉害的。 直到后来遇到杨露，他才发现眼泪实在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大杀器，小时候的弟弟是无师自通。 靠着沈棋的一哭一扑，他们兄弟二人成功地成为了优秀企业家的儿子，那几天的生活，沈楼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像是一个梦。 和沈大路一家在一起的那些天，方妍对他不屑一顾，尽管他一直挑衅她，出言不逊地羞辱她，方妍看他的眼神始终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惟独对安静沉默的沈棋，她的表情总是让沈楼不寒而栗。 “最后一天的宴会上，那个女人当众诬陷复生偷了她的名表。”沈楼笑了笑，“老套的把戏，但是很管用。外面坐着的都是我们当地的街坊四邻远近亲戚，比起陪那些领导喝酒谈生意，这才是沈大路衣锦还乡的重头戏。那个女人的把戏一点也不高明，明目张胆地诬陷，我都看得穿，我不信沈大路看不穿。只是闹到亲戚街坊们面前，沈大路选择维护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转天他们就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们。我妈性子要强，本来街坊们陪她骂沈大路，现在都议论她没教好孩子教出个小偷。她当然受不了，后来重组了家庭，去了G城。我那年高中毕业，复生放在老家有爷爷奶奶照顾，我就出来打拼了。我俩人生的两次重大变故都是因为沈大路和方妍，你说复生他能跟沈大路站一边么。” 杨露听得赞叹两声：“你们这是属于豪门恩怨么，真够曲折的。看你弟弟现在还跟沈大路正常来往，一点看不出来以前的遭遇，所以人家有两千万，你一毛钱都没有。” “你怎么还惦记那两千万呢，是老公我不能挣吗？！” “谁把那两千万看在眼里了，我是替你打抱不平！这不是钱的事，是偏心，偏心知道吗？不过算了，知道内情之后我觉得沈大路的偏心也没什么好的，他爱偏心谁就偏心谁吧，咱们一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沈楼听到妻子这么知书达礼，差点就给跪下了：“我的姑奶奶，你总算不钻牛角尖了。咱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对了。” 杨露白了他一眼，突然捂住肚子：“唉呦，沈楼，你儿子踢我！” 沈楼顿时化身傻爸爸，围着妻子团团忙碌起来。 他也曾愤世嫉俗满腔怒火，是杨露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不再总是被年少时的苦难牵绊，能够满怀希望地面对明天。如今一个小生命即将临世，那些久远的旧事更加只似故梦一场，再提起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心情激荡。 他虽然埋怨复生对沈大路不计前嫌，但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他放心不下孤家寡人生活清贫的兄弟，又不能真的生活在一起。 他们都已长大，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替别人背负人生的年纪，他能背负的也只有一个杨露而已。这么多年，谁辜负谁，谁亏欠谁，算得再清楚又能怎么偿还？沈大路还不回他们兄弟的童年，即便可以，他也不想回去那没有杨露的岁月。 小时候的沈复生，长得像个冰雪做的娃娃，站在所有人窃窃私语的视线中央，竭力证明自己没有偷东西，自已不是小偷。 他很聪明，小小年纪就能条理清晰地列出一二三四的漏洞来驳斥大人们诬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掰着手指头认真辩驳。 沈大路站在黑暗的阴影里，看到光聚集到男孩小小的身体上，其他所有都化作虚空。 他大声说：“我没有偷东西！” 我知道。 “是她诬赖我的！” 我知道。 “爸爸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 沈大路努力想往儿子身边靠近，可他徒劳地列完了自己的一二三四，就垂头丧气地转身往虚空里走去。 沈大路眼见他就要消失，失声的喉咙挤出一声沙哑的：“小棋，等等！” 男孩没有回头，他突然想起来，小儿子给自己改了名字，早就抛弃了他给他的名字。 “复生，回来！” 沈复生终于回过头来，年幼的脸庞满是冷漠，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厌恶。 “爸爸，我恨你！” 尖利的少年声音在耳边炸响，沈大路感到自己被吵醒了，但其实幽暗的卧室里只有妻子安静的呼吸声。 沈大路躺在床上，缓缓吁了一口气。 每一次见沈复生，当年那一幕总是如约于梦里造访。他总觉得这个儿子是最恨他的，虽然他看上去最随和沉默。这个在他面前惜字如金的孩子，难道不是还在记恨他当年不愿听他竭力的自我辩白？所以现在他一言不发。 还有他的名字，复生，复生！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复生！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 酒吧里色彩光怪陆离，舞池里挤满疯狂舞动的人群，角落的这桌相对安静，谁也想不到这几个疲惫邋遢的中年男人几个小时前还在手术台上握着一颗心脏和死神讨价还价。 沈复生穿着深灰色的风衣，端着一杯酒晃着里面的冰块。 “你有没有欠我钱，还钱！” 坐他对面的同事甲一脸黑线：“人家都说这几天沈医生满医院讨债，见面第一句先问人家欠钱没，居然是真的。我郑重声明，我可不欠你钱。” 同事乙道：“复生你穷疯了，你很缺钱吗？” “恩，很缺钱。”沈复生喝着酒发愁，一心的帐单给到他手里，他们已经拖欠了医院好多费用，再不还上就说不过去了。 同事乙突然想起他还在给儿童住院部的一个小孩治病，顿时用上了关爱傻子的眼神。 同事甲把桌子上的酒杯摔得啪啪响：“虽然我不欠你钱，但是我们可以玩个游戏！我们来比喝酒，谁先趴下谁掏钱！” 沈复生积极应战，一晚上挣了一千块钱。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沈复生恍惚觉得脑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现在有人告诉他昨晚卖身了他都信。 好在今天没有排他的手术，他头重脚轻地洗漱完出门挤公交，到了医院门口下了车，没走几步路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臂。 “沈复生！果然是你！你在这个医院工作啊？！” 沈复生抱住翁翁直响的脑袋，撇了那人一眼。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宋惟长腿一跨挡住他的去路。 “你这是什么记性，我是你学长！” 沈复生总算正眼看他，眼前的人一头锡纸烫，一身运动装，青春靓丽得仿佛哪个大学的在校学生。 “你是……”沈复生迟钝的大脑努力运转，宋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宋学长。”沈复生总算喊了出来。 宋惟心满意足，拖着沈复生的手就朝停在路边的黑漆漆的车子走去。 “宋学长，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还得上班。” “上什么班，你那仨瓜俩枣的挣着有什么意思。我听说你最近缺钱，我这有个好机会，沈医生不想听听我的条件么？” 提到钱，沈复生顿时就像被捏住后颈皮的猫，连挣扎都不那么诚心起来。他也没有心思深究宋惟才刚和他重逢，从哪知道他缺钱的。 “你怎么一直缺钱？”宋惟用安全带把沈复生绑在副驾上，一边开车一边道，“当年在学校你就到处想法挣钱，还找到我头上帮你联系工作。结果我出了个国创了个业，回来看你还在缺钱。” “学长到底有什么合作机会？”沈复生只关心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宋惟不提以前还好，一提起以前帮他找工作的事就让沈复生想起那时候有多糟心。 虽然和林誉是一同长大的发小，宋惟完全没有林誉那么稳重可靠，是个相当不靠谱的家伙。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是为一心筹手术费用，急需挣钱，宋惟自告奋勇帮他找工作，不是去ktv陪老女人唱歌就是去酒吧跳艳舞，虽然都有宋惟陪着一起受辱(？)，不是他一个人被坑，但是那种不靠谱的感觉已经深深刻进沈复生的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少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ariit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015 沈复生回忆起当年堪称惨烈的遭遇，顿时有种误上贼船的懊恼。 “要是再去陪酒陪唱你自己去吧。” 宋惟撇了他一眼：“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那天在四季酒店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沈复生没理他，宋惟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吧，我怎么舍得让沈医生去干出卖色相的事，那不是太大才小用了吗。” 沈复生对他的承诺不置可否，反正宋惟也不会现在放他下车。 得不到回应，宋惟也觉得没劲，放着摇滚和着节拍敲起方向盘。看他那个忘我的样子，沈复生真怕他一高兴脚底下也嘣嚓嚓地踩起来。 “我听说，你是林誉的家庭医生？” 吵闹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沈复生还没习惯车里的陡然安静，就听到宋惟的发问。 “……是啊。” 宋惟讥笑道：“可你不是心脏外科的医生吗？林誉现在就需要看心脏病了？！我就说他是三十岁的外表八十岁的内在，天天一本正经的，果然未老先衰了。” ……你才未老先衰。 沈复生懒得理他，转头看着窗外，表达出拒绝交流的姿态。 可是宋惟可不像林誉那么善解人意，还在恬不知耻地追问：“你给他当家庭医生到底给他看什么？我也想要个家庭医生，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太熟悉，沈医生有兴趣兼职不？！” “抱歉，我不兼职。” “不要那么干脆地拒绝嘛，好歹咱俩也是一起跳过艳舞的交情，沈医生不再考虑考虑。” 沈复生额角一跳，他对此行终点的预感更加恶劣起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到了目的地立刻就撤，只是下车之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瞬。 耸立地他们面前的，分明一座崭新的医院大楼。 宋惟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走到他身旁。 “怎么样？！我的医院！” 沈复生有些疑惑：“你的医院？” “对啊，这就是我一手投资建成的全s市最大的民营医院，我要把它建成全国最有名气的综合医院 。怎么样沈医生，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效力？待遇方面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见沈复生只是打量着眼前高耸的门诊大楼，宋惟很干脆地道：“不如我带沈医生参观一下，让沈医生对我院实力有一个直观了解。” 宋惟拉着沈复生进了医院大楼，医院还没开张，大楼里只有保安和清洁人员在坚守岗位。 沈复生对宋惟不住炫耀的昂贵装修不感兴趣，却被各种各样崭新的世界先进的仪器震撼住了。宋惟这里的东西，甚至比他们那正儿八经的三甲医院的设备还要齐全，先进。 沈复生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深知工具的重要性，有了完善的仪器辅助，很多原本无法做的手术都有了新的解决办法。那些崭新先进的器具仪器无不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宋惟带领沈复生推开手术室的大门走了进去：“怎么样沈医生，看得还满意吗？以沈医生的 技术实力，在科室里完全可以独挑大梁了。” 沈复生心里一动。不得不说，无论从个人还是工作的角度，宋惟这里都十分有吸引力。他根本不能像自已想像得那么坚决拒绝。 沈复生摸着手术室里安静陈列的各式仪器，最终只是说：“让我考虙一下吧。” 宋惟笑道：“那沈医生可别让我等得太久。” 这个周末，是林誉出差回来的日子。沈复生在电话里反复和他确认了飞机落地的时间。 “怎么，一秒钟都等不了，要来机场接我啊？”林誉笑道。 沈复生抓着手机缩在沙发一角，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和几个散落的糖浆包装。 “是啊，你高兴吗。” 林誉笑了：“那得看你表现了，沈医生。” 数着日子过到周末，沈复生一大早乘公交去了机场，带着一丝丝久别重逢的雀跃心情，其实他和林誉也不过才四天不见，却莫名觉得分开了很久，甚是想念。 机场里正好有一群小姑娘在给偶像接机，看时间应该和林誉是一个航班。沈复生站在接机的人群里，被身旁的小姑娘们盯着看了好几眼。 他无暇他顾，专注地看着依次走出来的人流，在林誉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就忍不住飞快地迎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家。“沈复生脸色染上微红，更显潋滟。 林誉皱眉看向不远处拿着□□短炮的群体，拍了拍沈复生的肩膀。 “我们走吧。” 接机的人群里，一个女孩对同伴星星眼地道：“刚才那一幕你拍到没？太养眼了有没有？！而且那个男人扑过去的动作好暧昧，他俩说不定有一腿。” 她说完没听到同伴的回答，扭头看向同伴，却发现她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连自己的偶像要出来都顾不上了。 “晴暖，你怎么了？！” 沈晴暖把手里的应援物都堆到同伴怀里。 “刚才那是我哥！”说完就飞快地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少了点哈，因为我困得不行不行的，一直在写梦话，全是胡说八道【捂脸】 第16章 016 沈复生和林誉一同走向停在外面等着接他们的商务用车，司机叫了一声林总，殷勤地打开车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哥！等等我！” 二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回头，就看到沈晴暖正从大厅里跑出来，一路小跑地直冲他们而来。 林誉道：“晴暖？你怎么在这儿？” “哥！”沈晴暖停在他二人身前，看了沈复生一眼，抓住林誉的手晃了晃。 “沈晴朗说你出差了，你今天回来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来接你啊。” 林誉都快怀疑自己不是出差了四天，而是四十天四百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郑重地要来接他。 “你是想抢老何的工作么？”林誉笑道，老何是他的司机兼保镖，从他学生时代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老何笑了笑，道：“林总，沈先生，先上车吧，这里不好停太久。” 林誉点了点头，沈晴暖已经非常敏捷地钻进后座，爬到里面，拍着座椅道：“哥，快上来。” 沈复生这个正经二哥完全被她无视，看这情形，他只好拉开副驾车门。一个座位而已，他不至于和小妹妹一般见识，就是得想想怎么摆脱她才好，不然他们就回不了家了。 让别人看见他来接林誉不是问题，但是他们住在一起这件事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就是天崩地裂了。虽然有家庭医生的身份当幌子，但也没几个家庭医生是跟主雇睡一张床上的。 沈复生正要坐进车里，手却被人拉住，他讶异地回头看向林誉。 林誉没有看他，在后座旁边弯腰看着车里：“晴暖，下来。” 沈晴暖不乐意地控诉：“为什么要我下去？我是乘公交来的，你要把我扔在机场吗？” 林誉不为所动，沈晴暖没有办法，只好从车里爬出来。 她看着赶自已下车的林誉轻声细语地让沈复生上车，气得脸通红，钻进副驾摔上车门，抱起手臂生闷气。 老何把车子缓缓开上路，一开始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副驾的沈大小姐不说话，后座的老板和沈医生一个扭头冲着左窗一个扭头冲着右窗，谁也不想看到谁似的。 老何都替自家老板头疼，本来出差就累，嘴里说着来接他的两个人却自己闹起别扭，还不如谁都别来呢，他一个人来接不挺好的。 老何在替老板打抱不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手悄悄地伸出来，顺着昂贵的真皮座椅的椅面，慢慢地探向身旁。 沈复生一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另一只手却偷偷地塞到林誉的手心里。感到手指被林誉用力地捏住，他笑了笑，纤长的手指微微分开，一根一根缠绵地缠住林誉的指尖，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真是一个极尽亲密的动作，一指一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似永远不能分开。 车子开到半路，沈晴暖就忍不住打破了车里的沈默，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自已正后方的林誉，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完全无视坐在另一边的沈复生。 小姑娘的话在老何听来都是没有意义的废话，也难得他们何总有耐心听得下去，还能应上几句。 另一边上的沈医生把头抵在窗上，随着车行的颠簸微微晃动，好像是睡着了。 沈晴暖突然发问：“誉哥，他怎么会来接你的？你都没跟我们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誉道：“什么他他他，晴暖，不准没礼貌，这是你二哥。” 沈晴暖显然不喜欢这个多出来的二哥，不悦地嘟囔了几句。 沈复生对沈晴暖礼貌不礼貌无所谓，却从这里发现，原来林誉不只在他面前孜孜不倦地劝和，沈晴暖他们也难逃摧残，这样一看他就平衡多了。 明明是相看两相厌的两群人，林誉还真是执着地想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啊。他紧了紧手指，将林誉夹得生疼。 林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翻手把他作乱的手包在掌心。 沈晴暖厚着脸皮跟了一路，老何把车开到林誉的公寓小区门口，沈晴暖理所当然地跟着下车，看到沈复生也下来了，顿时瞪着眼晴看他。 “谢谢你陪我们到家，不过你下来干什么？！” 沈复生似笑非笑地看了林誉一眼：“我住这儿啊。” “胡说，明明是誉哥住这里。” “对啊，你誉哥住这里，我也住这里。” “你们俩，住一起？！”沈晴暖顿时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 她从在机场看到二人那个拥抱就十分在意了，不然也不会不顾偶像接机执意跟了一路。她很介意，沈复生和她表哥的关系，明显比她们以为的好太多了。 还有同伴跟她说的“有一腿”，这件事放别人身上她也可以跟着高呼“在一起”，可是关系自己身边的人，她一百万个抵触。 “誉哥，你们真的住在一起的？！”沈晴暖拉着林誉的手质问。 林誉看了一眼给他惹了麻烦还笑得幸灾乐祸的沈复生，避重就轻地道：“他是我的医生。” “什么医生，他算哪门子医生，你别想蒙我！要不是我爸——” “晴暖！”林誉声音陡然严厉，沈晴暖顿时就被吓住了，要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林誉放缓了声音：“别闹了，我让老何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去你那住！”沈晴暖觉得自己快气死了，她要是死了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沈复生。 一直以为和自已最亲的哥哥，居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和她最讨厌的人搅和在一起，甚至对他比对自己还好。 激烈的委屈瞬间爆发，而林誉还只以为她在无理取闹。 “凭什么他能去不让我去！我今天就不走！” “小妹妹别闹了，你不就想看看我和你表哥进不进一扇门么？当然不是。”沈复生终于体贴地灭火来了，他自已最清楚火源在哪里，一小杯水倒下去，就把几欲燎原的大火给浇熄了。 “那你刚才说——” “我住在这个小区。可我不住你誉哥家里。”沈复生笑了笑，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拜拜了两位。” 沈晴暖嘟着嘴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保安殷勤地和他寒暄，给他放行。 身后的林誉打开车门，皱眉让沈晴暖上车：“晴暖，别闹了，上车，让老何马上送你回去。” 沈晴暖这次不敢不乖乖听话，林誉虽然脾气好，在他们心里却十分有威严，没了那口恶气撑着，她一点也不敢犟嘴。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速度爆发新低，生理期简直堪比安眠药，这两天一到九点钟就困得要昏过去，完全没办法保持清醒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eik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017 林誉回到家里，沈复生已经钻进书房用功去了。别的不说，沈复生在专业方面是真的很刻苦，林誉不知道他的医术怎么样，也想象不出在他面前总是像菟丝花一样柔弱依赖的家伙会怎样成为病人的依靠。 他脱下外套，走进书房，沈复生垂首沉浸在厚比砖头的大部头书里，对他的到来置若罔闻。 不知道为什么，林誉觉察到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刚才还在车上和他偷偷玩手指勾勾缠的家伙，现在明显情绪低迷。 一难过就学习，这是他们还不太熟的时候他就知道的沈复生的古怪习性。 林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复生抬头看向林誉，这个在外面独当一面的天之骄子，天天为他洗手做羹汤，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实在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谁能真的心满意足。 “晴暖已经怀疑我们的事了，你觉得离这个地方暴露还有多远。” 沈复生有些悲观，这里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只是林誉众多住所中的一处。过去几年无人探访，让他有了一种秘密堡垒的错觉，而实际上一旦这里被发现，它实在脆弱的不堪一击。 当他和林誉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历经磨难，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是他和林誉的开始，而结局沈复生看不清楚。 林誉的手指停在他的发丝上，最终缓缓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你不用担心，什么都不会变的。” 沈复生挥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哪来的自信？今天你能挡住一个沈晴暖，明天如果来了别的人呢？方妍。沈大路，你母亲，你能把他们全部都挡在门外吗？” 林誉没有说话，半晌沈复生再次轻声道：“林誉，我刚才是故意和沈晴暖说那些话的。我故意让她误会，让她怀疑，让你的金屋藏娇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他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沈复生自己都不清楚。 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从一开始搬进这座房子就再也没有搬离过，二人瞒住了所有人亲密地同居在这里，曾经他把这里当作最安全的港湾，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可言明的紧迫感，仿佛头顶正悬着一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沈复生讨厌这种未知，他想干脆自已砍断那根拴着剑的绳索，让一切尘埃落定，不用再徒劳地猜测未来。 没想到林誉道：“我知道。” 他知道，却不生气，也不质问，还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林誉从来都是这样，明明是出身显赫的大少爷，不熟悉时他很难接近，可是一旦被他接受，他就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沈复生无言以对，他再次埋首书本，回答了林誉最初的问题。 “你随便做吧。” 林誉离开书房。沈复生也看不进去书，盯着书桌上的沙漏发呆。细细的沙在缓缓的飘落，记录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沙在他的视线当中突然流的更快了，仿佛瞬间就空了一半。沈复生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了那透明的玻璃罩，细沙仍在不紧不慢的继续飘落，仿佛刚才的加速只是他的一场幻觉。但沈复生的心里突然出现了倒计时，犹如古老的带着摆锤的座钟发出巨大的钟声，震得鼓膜生疼。 沈晴暖带着狡猾的沈复生在她的心中种下的怀疑种子回到家里。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地，等了片刻，听到楼下客厅的声响，外出参与姐妹的时尚派对的方妍回来了。 沈晴暖一刻不停的来寻母亲，迫不及待的把今天在机场的见闻和后来的遭遇讲给方妍听。 “妈，我觉得我们都被那个狡猾的沈复生给骗了。表哥说是因为爸爸的嘱咐才去照顾那个家伙，可是他俩分明熟的很，表哥对我都没有对他那么好。” 沈晴暖说着，委屈再次袭上心头。这是一种憋着难受，说出来又太矫情的委屈。 向来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好。她最多只能接受那个人是沈晴朗，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沈晴暖越想越气，扑到沙发上又捶又打。 “气死我了。表哥到底在想什么？！” 方妍一边摘耳环一边冷冷的笑了一声：“我早就猜到了，沈大路在给他的宝贝儿子铺路找外援了。可他不该找到林誉头上。” 沈大路的眼光倒是好，林誉无论站在谁那边，都是最强有力的靠山。谁有他保驾护航，几乎就是稳操胜券。 沈大路打的一手好算盘，却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林誉是她姐姐的儿子，是他的侄子，天生属于她方妍一方。沈大路打他的主意，就是直接和她宣战。 沈晴暖拉着方妍：“妈妈，你一定要管管表哥。让他知道谁才是他最亲的人，让他不要去管一些无关的外人。”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向林誉哭诉她的委屈。从小林誉最疼她，就应该让他知道他的做法让她的心里有多难受，他的一意孤行伤害了她。 可即便是任性的沈晴暖，也知道那种哭是无用的。 连你这个人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你痛苦不痛苦呢？林誉真的不知道她很难受吗？他分明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更在乎另一个人。 沈晴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仿佛怨妇的怨愤。 “妈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表哥，让陆姨教训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方妍拍了拍女儿：“这还要你交代吗？小誉也真是的，这么听沈大路的话干什么？” 方妍的心里对沈大路同样是有怨愤的。从十几年前在那个小镇子里看着丈夫抱起那小男孩的样子，方妍就一直不平。即使她占据了这个男人全部的爱情，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她也未能企及的。 如果她未曾得到过整颗心，她也就不会在乎那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正是因为她拥有了全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她和她的儿女以外的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怨愤和委屈，值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和自己的丈夫对抗。 而她越来越发现，沈大路对沈复生的在意远超她的想象，甚至一直阻止晴朗和晴暖接触公司高层事务。林誉和姐姐都认为她是杞人忧天，恃宠而骄。只有她。知道，女人对枕边人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影英 5瓶；清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018 方妍拨通了陆琴的电话。 陆琴向来是个大忙人，方妍一般也不敢打扰她，只是这一次牵扯到林誉，还是要让陆琴知道。 电话接通，方妍刚露个话头，陆琴已经不悦地打断她：“我上次说过的了，你们沈家的家事，以后不要再麻烦小誉。他也很忙的，不是你们沈家的调解员。” 方妍忙道：“琴姐，我这次不是要麻烦小誉。”她把林誉和沈复生的关系向陆琴说明。 陆琴道：“他已经这么大了，他的交际圈子我不管，小妍，你也别太忧心了，前妻的儿子也是沈大路的儿子，你不能要求他一点不管。” “谁要求他不管了，他给钱给什么我都不拦着，我看他是管得太多了！不让晴朗进公司，还让小誉去帮他，哪天他把公司直接给那个沈复生我都不意外！“ 陆琴觉得她想太多，只是劝不了方妍，最后只好道：“你自己先找沈大路说清楚，照顾他自己儿子不要找小誉，小誉不是他的保姆！” 周一上班，沈复生到了医院，正在换衣服时接到宋惟的电话。 "喂，沈医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这条橄榄枝都等到快枯萎了，您现在能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沈复生迟疑了一下。 宋惟继续抛出诱人堕落的苹果："来自国内外的精英团队，百万年薪哦。" 沈复生几乎就要拜倒在万恶的金钱势力面前。 "其实沈医生，我给您交个底，优秀的医生呢，我不只挖了您一个。整个S城的三甲医院都被我的猎头渗透了，已经有数位有前程，有眼光，有野心，有实力的青年医生接过了我的橄榄枝，我们阿尔法医院承诺为每一个优秀的医生提供最好的工作环境，最优秀的合作团队，最安全的人身保障，绝对免受医闹困扰，而且保证给医生充足的时间进行学术研究和论文发表，他们很快就要拥抱成功人生，享受高光时刻了！" 沈复生听他说完，才道："宋学长在国外创业做的是什么？" "什么什么？"宋惟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我跟你说医院呢，你提什么国外创业。" "我以为学长在国外卖保险呢。" "沈复生！"宋惟气得倒仰，"我请了那么多人，就你婆婆妈妈的，你以为我想跟你说那么多，你到底来不来吧？！" "我本来还有一点犹豫的，不过听学长说完刚才那些，我就下定决心了。" "决定接受学长火热的爱了？"宋惟笑逐颜开。 沈复生叼了根没点的烟在嘴里："我正式拒绝。" "你疯了？！"宋惟简直不敢置信，"沈复生，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名利，财富，地位，未来医院的发展趋势，你这是背逆历史潮流，终究会被时代抛弃的你知道吗？！" 沈复生笑了笑，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没想那么多，我原本只是想挣钱而已，可是宋学长刚才一番话提醒了我，我如果为了钱接受了你的邀请，断的就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路。" "哈？我请来你就是当医生的，谁要断你的路了？" 沈复生摇了摇头："学长还是不要把国外的那一套直接搬到国内来用，国情不同，我怕你撞到南墙，头破血流。" 宋惟原本也不是单纯为了医院事业才来找的沈复生，但是被他这么说，一腔争强好胜的心全被他挑起来了。 "国情哪里特殊了？我这是响应国家政策，未来民营医院才是主流大趋势，你一个金字塔里的小医生，不要对我的商业头脑妄加评断。" "我是不懂政策，但是我懂病人。任你志向再远大，病人只要听到私立二字就会退缩。没有病人的医院又怎么经营？除非你去坑蒙拐骗。没有大量的病例诊疗，再优秀的医生也会退化成白痴。就算你想走高端医疗路线，有钱人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年做不了几次手术的白痴医生手里吗？你要是心脏出了毛病，是来找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医生呢，还是你自己手底下天天写论文的医生。" "找、找你。" 宋惟原本的雄心壮志被沈复生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透心凉。 "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当其他人是傻子吗？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查房去了。学长再见。" "复生你等等一一"宋惟话音未落，那边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宋惟捏着手机气得冒烟。 "行吧，你不赚白痴医生的钱，那你还是给阔太跳艳舞去吧！" 沈复生上班前去看一心，一心正乖乖地坐在病床上看着隔壁的小护士收拾东西。 "看什么呢。"沈复生了摸他的脑袋。 一心回过神来，看向沈复生的笑脸无比灿烂。 "复生。" "叫叔叔。"沈复生无奈地纠正。 一心现在不像刚来时那样谨慎小心，对于沈复生的要求只是报以微微一笑，继续盯着隔壁床，脸上有几分落寞。 隔壁的小胖子做完了手术，恢复得很好，昨天就出院了。一心和小胖子没有什么交情，同住一间病房那么久都没有变成朋友，甚至没说几句话。 他舍不得的是那个漂亮温柔的阿姨。虽然阿姨也和姨婆吵过几次嘴，可是一心不讨厌她。阿姨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地让人心碎，仿佛他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一心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可被她那样看着时也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可是小胖子很霸道，他不许自己的妈妈把关爱分给别人一分，所以后来阿姨也就不再看他了。 "复生叔叔，我想要妈妈。"一心道。 那个未知的狠心地抛弃了他的女人，如果此时在他面前，会不会也用那种温柔欲碎的眼神看着他？只要一个那样的眼神，他就会原谅她所有的抛弃。 沈复生在他身边坐下："我也想啊。" "为什么她要扔掉我呢。"一心既疑惑又伤心，以前姨婆说因为他病了才被人扔到河边等死，所以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都怪他病了，妈妈才会不要他。 可是看到小胖子的妈妈，他才发现，别人的妈妈就没有抛弃生病的孩子。为什么只有他的妈妈这样狠心对他？ 沈复生看到身边的小男孩越发沉郁的稚嫩的脸，十分头疼地把他揽到怀里。 "她肯定是疼爱一心的，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沈复生的安慰干巴巴的，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他只能这样说，豁达的一心惟独在这个问题上有点扭曲，沈复生不能再火上浇油。 难道要像某人对待他的方式，把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都揭露在小朋友的面前？ 在那个众人欢聚的宴会上，父亲无视他的辩解，选择维护那个诬陷他的女人，而把他扔到众人鄙视苛责的视线中央，沈复生就听到了大山轰然倒塌的声音，那是在他生命里屹立了他至此刻为止全部岁月的父亲的山。 沈复生记得自己跑到小桥边哭得声嘶力竭，既伤心又不解。林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桥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披一身月亮的清辉，高贵无比，一张嘴却尽是刻薄。 "你哭什么呢？难道你要跳河？” “你才要跳河。”沈复生认出他是那个坏女人的侄子，顿时竖起一身的刺。 高挑的少年手插着裤袋，头顶一轮明月，向下瞥的眼神显得十分傲慢。 “她是你的后妈，你们都有财产继承权，天生就是敌人。你应该想到她会对付你，你也应该提防她，有什么好哭的。” 沈复生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人更讨厌的人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得寸进尺地蹲下来，比月光更白的脸凑近他。 “那你是为你爸爸的误解哭？其实他没有误解，他只是在儿子和妻子之间选择了他的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一定爱你，一定选你。他给了你生命，就必须给你钱，因为这是法律义务，却没有义务必须爱你。他在天平上选择了别人，抛弃了你，你觉得很委屈是吗？" 沈复生被说中了心事，眼泪更汹涌地滚出眼眶。 林誉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抛弃过你一次的人，就会抛弃你第二次。你不该对他留有幻想，不该让自己站在他的天平上。” 这是他和林誉的初见。林誉从小就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惜不能用来教导一心。不然沈复生觉得这个扭曲的小孩可能会当场变态，还是灌他鸡汤比较稳妥。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变态？沈复生觉得说不定他已经变态了，他除了给人做手术其他什么都做不好，生性懒散，不爱运动，不好好吃饭，他还路痴，说不定都是因为林誉那番话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 为什么要对小孩子揭穿残酷丑陋的人心？是鸡汤不好喝吗？！ 沈复生继续给小孩灌他的夹生鸡汤。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一心的妈妈一定在哪个地方想念着一心呢。” 一心从他怀里抬起头，十分克制地说：“复生，你别说了。” “叫叔叔。”沈复生掐着他的小脸。 一心随他揉搓，用漏风的嘴道：“复生叔叔，你放心，就算为了乃，偶也会克制自己的仇恨，不会触犯刑法，让乃伤心难过的。” 沈复生默默松开了手。怎么办，这小孩已经变态了吧…… 离开一心的病房，沈复生给林誉打了个电话。 “林誉，我今天晚上要喝鸡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转转转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019 沈复生一直想着晚上的鸡汤，上了手术台打开病人的胸膛，露出卜卜跳动的心脏，他举刀沉思了片刻。 一助紧张地看着他，看看病人的心脏，看看他，再看看病人的心脏。 这心怎么了吗？只是一个常规手术，为什么让号称天才圣手的沈医生陷入了沉思？！难道内中深藏什么他看不透的玄机？！ 沈医生终于再次动了起来，手伸到病人胸膛里持刀切开心包。 "恩……鸡心还是烤着好吃……" 一助："……" 只是到了晚上，沈复生还是没能喝到他心心念念的鸡汤。 林誉打来电话，说到晚上不回来了，让他自己弄点吃的。 "不，你还是在医院吃了再回去吧。"林誉很操心，"回去了你肯定就不吃了。" "一顿不吃有什么关系。"沈复生站在茶水间拆了一堆糖包，往咖啡里一顿洒，看上去像女巫在做什么邪恶的药水。 "一顿饿不死我，我会活到你回来的。" 林誉顿了一下，道："不只今天，往后几天我都不能回去，复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几天是几天？"沈复生把拆开的包装纸窝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端着咖啡杯往办公室走去，"你要干什么去？又出差？" "不是出差。" 沈复生脚步一顿，林誉什么都没说，他偏偏现在福至心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嘀咕着："那个丫头回去果然告状了吧。" 林誉没有解释，只是道："我得回家住几天，正好我妈前些日子一直催我回去。" 沈复生喝着咖啡，靠进自己不太舒适的椅背里。 "'恩，我知道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落下，还是他亲手斩断的绳子。眼下四处烟尘四起，待到迷雾散尽，尘埃落定之后，一切的真容才会显露。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 挂了电话，沈复生几口喝掉快凉的咖啡，换衣服，下班。 林誉回家了，那个230平米的公寓就只是一座大屋子，太大太空旷，还没有吃的。 林誉回家了，他也要回家。 沈复生出了医院，径直走向东门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推开门的时候，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补东西的姨婆一看是他，喜得颠着小脚就迎上来了。 "复生啊，刚下班吗？！吃过饭没有？姨婆给你做去。" "我要吃蛋炒饭。"沈复生把包扔到掉了皮的斑驳沙发上，软了声音道。 姨婆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 "好好好，喝点热水，姨婆马上给你做好啊。"说着又颠去了厨房。 这处房子的房东是董主任的朋友，他听说自己的徒弟为了省钱给家乡来的姨婆在医院附近的旅馆里包了个单间之后，what the fuck已经不足以形容董主任万马奔腾的内心。 为免徒弟贫穷饥饿而死，董主任发挥自己强大的人脉关系网，在医院附近的小区里给他租了一间民宅，还是两室一厅的，友情价算下来，比旅馆包间便宜了好些。 沈复生跟到厨房里，看着姨婆手脚麻利地给他做饭。 "姨婆，我今天住这里。" "不是说跟朋友合住么？怎么了？闹别扭了？" 沈复生摇摇头："他回家了，我一个人住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陪陪您。这里离医院也近。" 姨婆直点头："没闹别扭就好，年轻人啊，要沉住气，不要动不动为一点小事生气，才能处得长久。" 自从知道他和朋友住一起，姨婆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女朋友。沈复生解释了她也不信，只好放弃，反正从某方面来说，也不算说错。 老人虽然身材瘦小，做饭却是一把好手，偌大的铁锅颠得飞起，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很快就出锅了。 "好好吃。"沈复生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在林誉跟前数饭粒的不是他。 姨婆笑着继续捡起之前的针线。沈复生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划开一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名字叫"追风的人"。 果断点了拒绝，对方马上又发来一条。 申请信息里写着"宋惟！！通过！！！" 沈复生只好给他通过了。 【追风的人：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开心的人：？】 【追风的人：好像情侣名，哈哈哈！】 【开心的人：……】 【追风的人：复生，你是不开心吗？有心事吗？为什么取了个这么忧伤的名字。】 沈复生："……" 这个人到底干什么来的？ 蛋炒饭已经吃完，沈复生进去刷了碗碟，再看手机时发现宋惟在微信里写起了诗。 【追风的人：我总觉得复生你身上有种抹不去的忧伤】 【追风的人：你连笑着的时候都不是真的开心】 【追风的人：蝴蝶飞在空中，和着万千雨滴落下眼泪】 【追风的人：还假装自己没有哭，但是我分辨得出来哪一滴是他的眼泪。】 沈复生："……" 【开心的人：学长，你实在喜欢这个风格，就发语音吧。】 【追风的人：哈哈哈，复生想听着我的声音？！】 不，我还可以选择不听。 半晌过后，宋惟又发了一条。 【追风的人：不了，这些话读着怪羞耻的。我还是用写的吧。】 ……你还知道羞耻啊！ 沈复生知道不回答他的无聊问题，他大概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只好认命地打字。 【开心的人：是我的职业。】 【追风的人：职业，不就是医生么。当医生这么不开心么。】 【开心的人：我的科室。】 半晌过后，追风的人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总算是不写诗了。 沈复生准备把今天下载的论文打印出来用功一下，出租屋里没有打印机，得下楼去找家文印店。 半路上宋惟又来敲他。 【追风的人：看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复生，你不是要赚钱么，有零工打不打。】 原本不准备搭理的沈复生立刻停住脚步回复过去。 【开心的人：什么零工？】 要再是什么陪酒跳舞的他绝对不去，林誉那家伙会气死…… 不过宋惟现在好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精英，总不能像学生时代那么没有节操。 【追风的人：我姐的影视公司准备做一档医疗相关的综艺节目，要不要来当个嘉宾？通告费不少。】 沈复生立刻就想到了他要开的那间医院，什么医疗综艺多半是给他的医院造势。 他刚用他传统的观念否定了他的创业梦想，宋惟就用新兴的手段给他上了一课。 医院也能用明星效应，说不定人家开张以后真的不愁病人…… 【开心的人：我去。谢谢学长。】 【追风的人：……我怎么觉得你像在骂我。复生以后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多说几个字有助于消除误会。】 沈复生："……" 林家大宅里，陆琴为了迎接久未归家的儿子，特地提前从公司回家，和家里的厨师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大餐。 林誉一回到家，小保姆赶紧布置好餐厅，把饭菜端上桌，整整摆满了一整条桌子。 林誉笑道："妈，你们不用这么夸张吧。" 陆琴迎出来大力地抱住他。 "谁让我生了个没有良心的儿子，半年几个月都不回家一趟，想和儿子吃顿饭都是奢侈。" 林誉被她说得有些愧疚："妈……" "行了，别说废话了，去叫你爸爸下来吃饭。我没跟他说你要回来，省得你又临时变卦让他空欢喜一场。去，让你爸惊喜惊喜。" 林誉走楼梯上了三楼，把在三楼画室画画修身养性的林朝闻请出来。 林朝闻身体不好，公司全部交给妻子，自己就每天写写字，画画山水，怡情养性。他看到儿子果然很高兴，拉着林誉多说了几句就有点咳嗽。 陆琴看着小保姆端上最后一碗汤，把她们都打发出去，才在桌边落座。 "小誉，别让你爸说那么多话，亏了气晚上又难睡着。" "没事，没事，小誉难得回来一趟，我高兴一一咳、咳、咳一一！！" 林朝闻说着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嗽，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琴拿了药来给林朝闻服下，他总算平静下来，脸上带着咳出来的红晕，还在和儿子说："没事，爸爸平常也不这么咳，都是因为你难得回家来爸爸太激动了。" 林誉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感受到了来自二老的双重处刑…… 吃完了饭，林朝闻上楼继续养生，陆琴又切了水果端过来，边吃边过问儿子近期的工作状况。 工作方面其实林誉完全不需要她担心，陆琴问了几句就话锋一转。 "晴暖说你和沈大路前妻的儿子住一起的？" "她看错了。" 陆琴道：我就知道，你方姨非拿小孩子的话当真，她现在实在有点偏执了。" 林誉惜字如金，陆琴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道："虽然没住一起，我听说沈大路托你照顾他儿子，所以你雇了他当家庭医生。以后你和那边关系就断了吧，我也跟沈大路说过了，让他别拿他的家事来麻烦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020 陆琴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之所以显得那么复杂，是方妍和沈大路共同的不懂事造成的。 “小誉，辛苦你了。妈妈以前工作忙，总让你多看顾着你方姨和晴暖晴朗，结果把你也缠进去了。你方姨小时候挺懂事的孩子，接来咱家之后反而被我宠坏了，什么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林誉道：“都是小事。” 陆琴点了一根烟，翘起腿靠进沙发，冷笑一声：“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小事才恶心人。小妍来麻烦你就算了，沈大路算哪根葱，也敢来支使我儿子。我跟你方姨说了，以后沈家的事我不管了，也不准你管。除非沈大路真把公司拱手送给他前头的儿子，把她和晴朗晴暖都扫地出门，不然我是不会再过问了。” 她把没抽两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也把那个小医生的事断干净，不然你方姨和晴朗心里总归是根刺。” 涉及到家产之争，她再怨方妍不懂事，也是要站在她这边的。 林誉却垂首道：“沈复生是我的家庭医生，这是真的，不是幌子，他的医术很高超，不必因噎废食吧。” 陆琴有一丝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她以为这是最容易最不值一提的一步，可是—— “你这是……维护那个沈复生？” “我只是就事论事。” 陆琴坐正了身体，打量着身边笔直而坐的儿子。她本是锐利而果断的，足以担负起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商业集团，只是她从不将那种锐利带进家里。 但此刻她打量着林誉的眼神，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商人，冷静果断，权衡人心和利弊。 “难怪。”片刻后陆琴突然轻笑一声，“难怪方妍这么不安，生怕守不住晴朗晴暖的利益。我只怪她偏激，原来都是有预兆的。小誉，你是想帮沈复生争夺沈家的财产？” “他是与世无争的人，方姨的确是杞人忧天了。” “我不管他，我只问你。小誉，如果沈复生有了争夺之心，你是会帮他还是会帮晴朗？” 林誉皱起眉头，陆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已经说明了问题。” 林誉沉默了一瞬。 “沈复生也是沈叔的儿子，在法律上他和晴朗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是继承者。” 陆琴面露一丝讽笑：“法律？你又不是法官，用不着你来审判。晴朗从小那么粘你，现在也很信任你依赖你，向来把你当成亲哥哥。你站在他的对立面，考虑过晴朗的感受吗？” 林誉摇了摇头：“我说了，沈复生并不想争夺什么，您说的假设都没有意义，我也没有站在晴朗的对立面。” 陆琴起身道：“小誉，人对亲近的人都很敏感，你的态度，即使你不说，晴朗他们也能感受得到。如果你可怜沈复生，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他，给他经济上的帮助，但是和他同进同出的亲密，甚至将他和晴朗他们放在同一天平上，都是在伤害晴朗晴暖和你方姨，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特殊，几乎算是死敌。” 她顿了顿，又道：“你方姨可能对不起沈复生，但是她对你毫无保留，也曾舍命救过你。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陆琴说完留下林誉一人在客厅，自己去楼上陪林朝闻去了。 她知道在方妍和沈家之间，方妍错得最多，从她疯狂迷恋沈大路，插足别人的婚姻开始，就注定了今天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就像她对林誉说的，人有远近亲疏，她不会对亲人进行道德审判。 沈复生准备参加宋惟推荐的综艺节目，他本以为既然是医疗主题的，那就各拼本事，在专业方面他还没怕过谁，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没想到被宋惟全面推翻。 【追风的人：现在最最首要的是，你得买几套穿得出去的衣服，沈医生！】 沈复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休闲裤，没觉得哪里穿不出去了。 【开心的人：我平常也没裸奔啊】 【追风的人：……你听学长的，如果不知道怎么买，就去步行街旁边的那条小巷子，随便进一家男装店，挑你看得上眼的拿几套就可以应付了】 【开心的人：恩，大概多少钱？】 【追风的人：不多，你准备两三万就差不多了】 沈复生翻了翻口袋。 【开心的人：我现在还有两块三】 【追风的人：……………】 步行街的街头有一个公园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挺大的人工湖，沈复生下班以后来到这里，天色已经变成暗蓝，一轮明月挂在黯淡的天幕上。 他找了一个石阶坐下，等着宋惟。 宋惟一定让他买一身两三万的行头，他买不起，宋惟就把标准降到了几百，但必须他来把关，亲自挑选。 几百块沈复生还是买得起的，在财力允许范围内他会全力配合宋惟的要求，毕竟这个工作是宋惟给他的 二人约在步行街头的绿地广场见面。 沈复生等了片刻就收到宋惟的微信。 【追风的人：我到了，你在哪呢，怎么找了一圈没看见你。】 【开心的人：我在月亮的左边。】 宋惟盯着新收到的这条迷之信息，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这他喵的是什么新式指路法？ 【追风的人：说清楚点，你在哪？】 【开心的人：我在湖边，月亮的影子在我的右边，这都听不明白？】 宋惟的两条长眉毛快打成死结，看看，人家还有小情绪了呢。 【追风的人：那沈医生你试试原地向后转】 【开心的人：干嘛？！】 片刻后—— 【开心的人：……月亮现在在我的左边】 您放过月亮吧！ 宋惟直接打电话：“把你位置分享给我，我去找你！” 微信收到回音，宋惟开启导航，去找不知道在月亮左边还是右边的沈复生。 沈复生发完位置，收起手机，原地坐下等着宋惟。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定望去，就和缓步走来的林誉对上了视线。 “林誉？”沈复生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两步，林誉却突然移开了视线，像只是不经意扫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低下头礼貌地听着身边的女伴说着什么，从沈复生身前并排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白天走路特别多，困到昏迷，昨天没码成，今天码到这个点才更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医科大柚子、Neik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eika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021 沈复生站定在石阶上，望着林誉远远离开的背影。 记忆和现实将林誉的身影割裂，一个对他无限温柔，无微不至，会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一个只将视线远远地扫过他，像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也许他们本就该是陌生人，他们之间的联系，原本就是一个偶然。 蝴蝶扇动了翅膀，在无数正常运作的时空之外，扇出了这一条荒诞不经的故事线。 在这个故事里，一个出身优越，思想正统，既有令人艳羡的财富，又有无数女性的青睐，前程远大的年轻人，放弃了即将订婚的初恋女友，选择了他。 刚才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个男人，也许正是来自一个正确的时空，要将一切荒诞修正。 林誉书桌上有一只沙漏，从沈复生注意到它时，它就一直在那里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沈复生从不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林誉也不会在意这种小装饰品，那是谁放在那里的呢？ 瓶身翻转时，细沙落下，时间重新开始流逝。 宋惟举着手机，从远处奔了过来，在台阶下团团转了几圈，才看到站在上面的沈复生。 “你是任务NPC啊，让我好找。”宋惟上来拉住他的手臂，“走，跟学长逛街去。我还没陪男的逛过街呢，复生你是第一个，知道吗？” 沈复生被他拖着走了一路，若有所思，满腹心事。 他向来很懒，但也只在林誉面前显露本性，在外人面前沈复生永远腰背挺直，一丝不苟。 可是今天他有一些分心，懒散地拖沓着脚步坠在后面。 宋惟在前面拉着他，笑道：“复生，你真像我养的一只猫。” 沈复生回过神来，不好再发呆，收回自己的手臂。 “谢谢学长，我自己走。” 宋惟耸耸肩，背着双手在沈复生的身边，带着沈复生乘上电梯，来到5楼服装部。 沈复生看着这一整层在装饰灯下闪闪发亮的陈列柜，有些迟疑的问道：“学长，这些衣服真的只有几百块吗？” 他虽然不常逛街，但也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件衣服都昂着脑袋挺着胸，就差顶着“我很贵”三个大字。 宋惟扯着他走进卖场深处。 “我骗你干什么？快来挑几套行头，好好打扮起来，你得符合我们综艺的定位，打造全明星高富帅医生组合。” 宋惟一这样说，沈复生就只好乖乖听话，他既然要赚这个钱，配合别人的工作就是他的义务。 二人一起走到一家店面前，店名是一串没见过的英文字母，沈复生暗暗比对了一下，不是那几个名牌男装的任何一个，他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宋惟走进店里。 “复生你随便看，我在这儿等着你哈。”宋惟找了个沙发坐下来，托着下巴示意沈复生去挑衣服。 沈复生只好走向衣架，随便翻翻吊牌，果然都是几百块钱，他准备认真挑选几套。 身后突然有一个人靠近，沈复生对林誉以外的人的靠近向来警醒，他猛地回头，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原来是服装店的营业员，小伙子拍着胸口，还隐约白了他一眼。他“先生，您看上哪套了，我来帮你拿吧。” “谢谢，不过我想随便看看。” 小伙子有点不高兴，拉长了脸道：“我们这衣服都很贵的，不好让顾客随便摸来摸去。” 沈复生讶异道：“不是都几百块吗？” “怎么可能？！”小伙子叫道，“几百块在我们店里连条腰带都买不了，客人您搞错了吧？” 沈复生翻着吊牌给她看：“你自己看。” 小伙子一脸不可思议地一连检查了几件，连连摇头：“不对，这不对，肯定有人换了！” 营业员怀疑沈复生，沈复生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宋惟。 宋惟一早注意到这边的纠纷，起身走过来。 “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买衣服了？！” 营业员一双火眼金睛将宋惟从头到脚一打量，这位虽然穿得花里胡哨，但单品样样价值不菲，光脚上的运动鞋就是某牌天价的限量版，国内还没发售。 “这些衣服的吊牌有点问题，给二位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我得处理一下。”小伙子当机立断，连对沈复生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本来打量这人没钱，怕他买不起又乱摸，没想到人家有个有钱有势的朋友，看起来关系还不错，那换吊牌的事应该不是他捣鬼。 火眼金睛的营业员急得满头冒汗，这要是让店长发现了，他可怎么交代。 宋惟把眼睛一吊，看着就是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架式。 “我看吊牌没问题，是你有问题！想坐地起价是不是？！你们店长呢！让她出来见我！” 营业员被逼的一脸窘迫，连连道：“真的是吊牌有问题，我们这些衣服至少几千到几万不等，绝对不可能几百块就买到的。” “你他妈还说！”宋惟急得脸都青了，恨不得把这个嫌贫爱富的二货抽一顿。 沈复生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他表演。 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性踩着高跟鞋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进来，营业员一见她急忙迎上去，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店长。” 店长一巴掌把他拍开，一双锐利的眼睛把宋惟身后的沈复生快速地打量了一遍。 “宋总，看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就让你们赶上了，也太不巧了。”店长笑容满面的和宋惟握手。 “这是我新招的小工，还没培训，什么都不懂，宋总别听他瞎说，咱这店里的衣服价格都是我亲自核定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点问题都没有。” 店长向宋惟道歉，实际上是说给他后面那个人听的。 宋惟通知她改吊牌的时候她就十分好奇了，什么人值得这个花花大少费这样的心思？！如今一见，个子高挑，长得漂亮，的确不俗，但怎么——是个男的？！ 宋大少虽然爱玩，但交往的都是女人，突然来个男的，店长有点搞不清楚路数。 她还在努力往回找补，但他们俩的双簧全被自己招的这个过分精明的小工给破坏了，傻子才会被骗。 让宋大少这么费心思的自然不可能是傻子，在那个男人安静的注视下，店长的戏快要演不下去了。 沈复生走到宋惟身边，道：“别为难店长了，你觉得都这样了我还看不出来吗。” 宋惟皱着眉头，把杀人的目光看向那个营业员。 “把他给我开了。” 店长点着头：“这还用宋总说吗，这种蠢货我留着干什么，嫌钱太好挣吗？” 营业员苦着脸被店长赶了出去，宋惟冷冷地说道：“操，什么东西，败坏心情。” 这样的宋惟有点陌生，平日里他的平易近人好学长形象太深入人心，沈复生几乎快忘了他也是和林誉一样，出身优渥，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 宋惟很快转向他，端着笑脸道：“复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买得开心点。” 谁知道来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把他完美的安排全给揭穿了。真扫兴！ 沈复生摇了摇头，顿了片刻道：“学长，买衣服的钱就当我向你借的吧，以后发钱的时候从我的酬劳里扣掉还你就是了。” “这样才对嘛。”宋惟十分高兴地揽住沈复生，“跟学长完全不需要见外的嘛。” 沈复生看着宋惟笑了笑，确定店外传来一个女声的轻唤。 “宋惟？你不是说去处理医院的事情，在这儿干什么呢？” 宋惟揽着沈复生转向店外，沈复生先是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士，再向后看，他的视线又冷不丁的撞进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里。 宋惟在他身边高声笑道：“姐，林誉，你们怎么混一块儿了？难道姐你终于向窝边草下手了？！复生，来，这是姐姐，这是姐夫，快叫人啊。” 沈复生看着面沉如水的林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挖坑不填的作者都是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022 宋惟的姐姐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脂粉不施，却依然十分亮眼，引人注目。 她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气质卓越，即便面带微笑的和善，却仍让人感到遥不可及。 她瞪了弟弟一眼：“别胡说。”又看向沈复生，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宋惟的姐姐，我叫宋越。” 沈复生也忙握了握那只伸出的手：“你好，我叫沈复生，我是……宋惟的朋友。” 宋越讶异的看着他：“你就是沈复生？刚才我还说到你呢。”她转头看向林誉，“你不是说沈医生很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没有时间来参加我的节目？” 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林誉，他只在看着一个沈复生。 沈复生却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头看向一旁。平日里一点小事不顺他的心意，他就要向林誉发脾气，今天林誉无视他，他却只能避开他的视线。 宋惟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誉：“是这样吗？林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怪不得我让你帮我约沈医生怎么都约不到。托到我姐身上你还这么敷衍。复生明明挺闲的，我一约就约出来了。是吧复生？” 他把手搭在沈复生的肩膀上，斜倚向他，挑眉发问。 沈复生不看林誉，同样也没搭理他。 林誉丝毫没有谎言被当面拆穿的尴尬，像没事人一样对宋越道：“越姐，既然宋惟来了，就让他陪你去取衣服吧。我有事要和沈医生谈谈，我们就此别过。” 宋越点头道：“那也行，你别忘了我今天跟你说的事儿，回去你最好注意一下。” 林誉点点头，就要来拉沈复生。宋惟一把拍开他，抱着沈复生转了个圈，后背对着林誉。 “你干什么？今天是我约复生出来的，凭什么你说带走就带走。我说不准走，我俩还有事儿呢。要走你自己走，沈医生得跟着我。” 林誉的眼角跳了两下：“你们能有什么事？！” “复生跟你又有什么事儿？！” “复生是我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怎么了？你要是快死了我肯定让复生跟你回去。复生还是我的学弟呢。”宋惟嗤笑一声，“你俩是雇用关系，我俩是感情关系，你这雇主别管的太宽。” 林誉看着宋惟，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一样：“我只说一次，放开他，宋惟，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沈复生感到宋惟搂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勒得他生疼。 “林誉，你少在这里发号施令，真以为自己是老大啊！” 怎么一副气势不足的样子……沈复生心里嘀咕着，被他勒得动弹不得，像个布娃娃一样甩来甩去。 宋越眼见两人要吵起来，连忙收起看戏的姿态，上前圆场：“宋惟你放开沈医生，抱着人家像什么样子。们们都别争了，谁都别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吃！”宋惟现在只后悔自己嘴贱叫住了姐姐，林誉三番两次阻拦他见沈复生都没让他警觉，他都忘了林誉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端着正人君子的做派做着蔫儿坏的事情。 宋越直接来拉沈复生：“行吧你俩不吃就不吃，我和沈医生吃饭去。” 十分钟后。 宋越挑了一间中餐馆，沈复生坐在卡座里侧，林誉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他旁边的位子，和宋越姐弟相对而坐。 宋越看了看沉默的几人，微笑着开口道：“沈医生，是这样的，我的公司准备策划一档医疗综艺节目，宋惟向我强力推荐你，说你形象气质好，而且医术高超，今天见了沈医生，果然不凡，怎么样，沈医生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的节目。” 不待沈复生回答，宋惟抢先开口：“他当然有兴趣，我已经和复生说好了，他都答应了，今天我就是陪复生来买衣服的。” 沈复生点了点头：“是的，多谢宋总的赏识。” “不行，我不同意。”林誉在一旁开口，“恕我直言，宋姐的公司并不适合沈医生。” 和林誉在一起这么久，沈复生很少听到他这么斩钉截铁的否定自己，大多数时候他是温和的，无奈的，所以显得唠唠叨叨，苦口婆心。 宋惟和宋越却似乎对这样的林誉习以为常，宋惟面露不屑：“控制狂。” 宋越笑着道：“何出此言呢？实话说，本来邀请沈医生都是因为宋惟的要求，只是见了沈医生本人以后，我却觉得非他不可了。沈医生的外形气质，有让人为他疯狂的潜质。我完全有信心把沈医生打造成全国第一个明星医生，或者医生明星，随便你们怎么定义，我认为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沈复生道：“我不需要那些，我只是想多赚点钱。” 林誉看了他一眼，沈复生垂首扭头，只留给他一抹修长的脖颈和乌黑的发尾。 宋惟道：“复生你要想的长远一点，名声有了，流量有了，钱自然也就有了。到时候你不想要钱，都会有人捧着钱来找你。”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说你的公司不适合沈医生。”林誉道，“宋姐的公司精于炒作话题和流量，沈医生的情况不适合让你大肆炒作。” 说到这里，连宋惟也皱起了眉头。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沈复生的身世简直集中了八卦爱好者的所有G点，他可以想见宋越的公司把沈复生大肆炒作一番之后的爆炸流量，只是到时候他们也把沈家给得罪的死死的。 宋月看着三人各自不同的凝重表情，笑了笑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吗？” 宋惟道：“姐，你一直在国外你不知道，回头我跟你解释，这里面的事儿还挺复杂的。” 宋越便暂且把这件事放下，虽然她很喜欢沈复生，但也要看人家自己的意愿。 宋越叫来服务员点完菜，又笑道：“说到在国外这件事，我们姐弟俩都是回来不久，可弟弟你似乎不太招人待见呢。爸爸说他最近和林誉商量了一下，似乎还想把你送到国外继续为他开疆拓土。” 宋惟顿时瞪大了双眼：“开什么疆拓什么土，我给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外头的根基都打下来了，他就不能换个人使唤？——不对你说什么，为什么老头子要跟林誉商量？！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瞪着林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不帮我拦着老爷子，你连我都不告诉一声？！” 林誉拎起服务员送上来的开水，把沈复生的碗筷都细细的烫了一遍，视宋惟如无物。 宋越一边给自己烫碗筷，一边看了林誉一眼笑道：“林总活的太精致了，我要不跟着做一遍，比得我都不像个女人了。” 宋惟还在怨念自己又要被发配出国的命运，闻言道：“你现在就很像女人了吗？连个帮你烫碗筷的人都没有。” 沈复生把宋惟的碗筷拆开，拎起水壶：“宋学长，我来帮你烫碗筷。” 林誉：“……” 宋越：“……” 宋惟：“？？？” 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宋惟也没了强留沈复生的理由，林誉和宋家姐弟二人告别，就不由分说把沈复生拉上了自己的车。 沈复生坐在副驾上，任由林誉服务周到的帮他扣上安全带，然后沉默的驱车离开停车场。 高速路上的路灯拉得很长，橘色的灯光仿佛穿越了时间，从过去走到眼前。沈复生头靠在车窗上，呼吸在玻璃上渐渐氤氲。 林誉一直没说话，沈复生扭头问他：“你今天不用回家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哈 还有通知一下，明天入v三更，希望大家支持订阅，有个好成绩更有动力，抱拳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追更好心焦 3个；阿遇、破格百年、藏山、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莫言若寻 77瓶；喔唷你好壮 40瓶；藏山 15瓶；water 5瓶；木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023 林誉的声音有一些生硬：“我们现在就在回家。” 沈复生笑了笑，又把头靠回车窗。 林誉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林誉目视着前方道路，眉头紧皱：“不是大事？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宋越是为了流量可以不要底线的商人，你一旦走上了荧幕前就只能任由摆布，是好是坏都不由你说了算。” 沈复生嗤笑一声：“坏？什么叫坏？流言蜚语我从来不在乎，我赚了钱，她赚了流量，这分明是皆大欢喜。坏在哪儿？坏在沈家的名誉会因我蒙上污点是吗？！” 林誉的呼吸陡然加促，沈复生几乎以为他会暴怒，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林誉发怒的样子。 但今天在宋家姐弟面前，他窥见了一个与他面前截然不同的林誉。 预感中的怒火没有来临，林誉稳稳当当地开车，遵守交通规则，不快一分也不慢一分。 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男人。 沈复生也没了争吵的热情，又趴在窗玻璃上发呆。 车子开回公寓的小区，林誉沉默的停好车，将慢吞吞的沈复生从车上拉下来，一路拉到电梯上，直到回到家里，进门换鞋，走到客厅。 在开口之前，林誉敏锐的察觉到这座房子里有什么跟之前不太一样。他说不出具体的不同，只是觉得比之前冷清了许多，在他离开的这几天，这里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气息。 “你这些天住在哪？！”林誉张口问道，紧锁的眉头显示他的内心远没有他的表面那么冷静。 沈复生略微迟疑，林誉看着他，瞬间爆发了。 “不要告诉我你一直住在宋惟那里！” 他一把抓住沈复生的手腕，逼近了几步，二人一起踉跄着跌进沙发里。 沈复生挣扎道：“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你自己在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 “你不也没在吗？！” 沈复生吼了出来，二人一齐陷入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沈复生掀开林誉坐了起来，一边理着衣服一边道：“我这几天住在医院那边，林总还想问什么？！我为什么不回这儿？你都不在，我回来干什么？靠我自己，是能住得起这种公寓的人吗？” “复生，你别这么说，这里也是你的家。”林誉有些脱力地抬手捂住眼睛。 沈复生不言语了，他不想在气头上和林誉吵架，发怒时的口不择言，往往最能伤害亲近的人。 “我不想你和宋惟走的太近。”林誉也慢慢起身，拉住沈复生的手。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仰视着他的眼睛几乎有点可怜，却清晰的传达出他的意愿。 林誉不愿意他和宋惟走的太近，不愿意他参加宋越的节目。不管林誉以多么弱势的姿态面对他，这种不愿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吗？还是因为他们是沈家的朋友？”沈复生自嘲的一笑，“算了，今天你把利益关系向宋越摆清楚，她肯定不会找我上节目了。” 把他推到公众面前，就是把沈家的那些陈年旧事摆在台前，公众的道德审判会让沈大路方妍和他的两个儿女无所遁形。 林誉不会坐视那种情形出现。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真的对方妍很好，也是疼爱沈晴暖和沈晴朗的好哥哥。 这件事沈复生以前就知道，可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受深刻，深刻的让他心脏麻痹，指尖发抖。 他又一次站在了别人的天平上，他又一次被人抛弃。 一次一次，无数次，他总是不能吸取教训，总是学不会林誉教给他的第一课，永远在奋力地攀登，登上别人的天平一端。 然后看着每一个他在乎的人，护着另一端的人，对他说着抱歉，然后渐渐走远，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慢慢地坠入无边黑暗。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不能要求别人为他停留。 父亲，母亲，哥哥，林誉，所有人。 人的一生当中会有许多重要的人，会面临许多取舍的境地，沈复生知道，即便他哭喊请求，搞得自己一身狼狈，除了换来别人怜悯的眼神，或几滴同情的眼泪，他留不下任何一颗欲离他而去的心。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失去，习惯了活在别人的怜悯和议论中，所以他才练就一身不惧流言蜚语的铜皮铁骨。 习惯了他依赖谁，挽留谁，谁最后总要离开。 他学会沉默，微笑着告别，不去喋喋不休自己的苦难，不让自己狼狈，不让别人为难。 无数次的分离让他明白，不需要他一次次把自己的软弱曝露在别人面前，没有什么眼泪和苦难是瞒得了别人的，只是别人有了取舍，才会对他视而不见。 别人总是对他这样狠心，沈复生永远想不明白。明明都曾视他如珍宝，为什么最后无一例外选择了另外的人？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他不值得被爱？ “复生？你怎么了？”视野中的林誉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手忙脚乱的把沈复生拉到怀里，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就用他昂贵的衣袖捂在他的眼睛上，“复生，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我没哭。”沈复生扯开他的手，瞪着干涩的眼睛看着林誉，一滴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他抬手捂住眼睛。 又是这样，他又让自己陷入狼狈。这么多年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维持沉默的体面，这一次也没有体面了。 可是，只有对林誉，只有对林誉，他再狼狈也想问个清楚。 为什么把沈家人看得比他重要？！ 既然能够毫不犹豫地辜负他，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温柔，这么好…… “为什么呢？林誉，你告诉我，我总是想不明白。”沈复生搂住林誉的脖子，把脸藏在他的肩膀。 既便已经如此狼狈，他也不想把全部的软弱都曝露在人前。 曝露自己，赚来一把左右为难的眼泪，最后再被人舍弃，那样的难堪，这一辈子已经够多了。 他不想让林誉看到自己，也没有看到林誉被他一搂心碎欲裂的眼神。 他只感到林誉紧紧地抱住他，不住地揉搓着他的后背。 “你怎么会这样想？复生，他们怎么比得过你重要？！” 一瞬间，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给我做的封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关于你的眉、凌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024 清晨，沈复生从睡梦中醒来, 身体很累, 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不知今夕何夕。 昨天他做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林誉抱着他一遍遍地说"复生最重要", 然后呢？ 然后林誉就…… 然后他就…… 沈复生捂着脑袋低吟一声, 还有一点懊恼。 林誉肯定会觉得他也太好哄了…… 从卧室穿过宽敞的客厅走到餐厅，里面传来阵阵家常饭菜的香味。 沈复生走到餐桌旁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豆浆油条小咸菜。他撑着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脸几乎快垂到豆浆里。 林誉出来就看到这幅情景，他把手中端着的两碗豆腐脑放在桌上，扶着沈复生的肩膀让他坐直。 “别睡了，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 到车上再睡。” 沈复生有点不好意思，恹恹的拍开他的手, 手拄着脑袋, 用还微微发红的眼尾看他。 “你不回家了？” 林誉一丝不苟地摘下围裙放好，在沈复生身边坐下。 “我能去哪儿？再不看好你，你连家都不回了。” 沈复生叹了一声，趴到桌子上又打了个呵欠。 林誉无奈地看着他, 伸手把他拉起来, 沈复生就势靠到他的身上。 林誉把他揽到怀里：“你这一把懒骨头，搁哪靠哪，好好坐着不行吗。” “怪谁？我看我早晚让你给弄死, 到时候你就替你姨妈除了心头大患了，你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沈复生抱怨着。 林誉不搭理他的胡说八道，熟门熟路地在他腰背上揉捏了几下，手劲轻重适中，正揉在痛处。 “养你一个我都快变成十项全能了。”林誉道，“我给我妈都没揉过肩做过饭，全在你这练会了。” 沈复生想，林誉真的很好，他一个出身优越的天之骄子，谁敢让他天天下厨，谁敢对他颐指气使？ 和他在一起久了，他都快忘了没有熟识时的林誉是什么样子。 昨天在宋家姐弟面前，他记忆深处那个高高在上的淡漠少年又重新清晰起来。 沈复生靠着林誉，不想起来。 “林誉，我还是想去参加宋越的节目。” 林誉显然不同意，拒绝得清楚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不行。” 沈复生不说话了，推开他默默地吃饭。 林誉看他拿着一根油条，以一种要将它碎尸万段的气势，把它一段段撕开扔到豆浆里，眉头皱得快要打结。 半晌他叹了一声：“复生，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工作？” “你又不同意，问那么多干什么？不是说不在乎沈家的名声吗？那让我去参加那个节目怎么了。结果你根本是嘴上一套做的一套，你已经没有信誉了。” 林誉顿了顿道：“复生，我不是阻拦你工作。你没接触过那个圈子，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你以为流言四起的时候，你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沈大路夫妇会坐视自已风评下落，会甘心给你当垫脚石？等你站在那个战场上，对手同样也能用流言来中伤你。那里不是正义道德的较量，纯粹是钱和势的比拼，惟一的结果就是落个两败俱伤，真正的赢家只有背后的商人。复生，我希望你明白，流言是一把双刃剑，能伤害到沈家，同样也能伤害到你。” 沈复生推开被他搅得一团乱的豆浆。 “我不在乎，流言蜚语我听得够多了，如果我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从小到大，从沈大路和方妍的事传回那个小镇，从沈大路连离婚都不愿意亲自回去见原配发妻一面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别人异样窥探的目光里。 最隐秘的家事被别人当众谈论，最亲爱的人被别人以同情之名辱骂不休，流言蜚语伴随着他的整个成长时期，不是他被流言杀死，就是他练出铜皮铁骨，百毒不侵。 “真正能够杀死人的流言，多半来自身边那些亲近的人。因为亲近，就可以以关心之名，不断在你面前谈论你，不断向你探听细节，拉着你的手发出怜悯的感慨。你想不去听，可总有人不放过你。想跑，却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我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觉得我需要考虑网络流言的杀伤力吗？” 沈复生攥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林誉分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掌心，指甲已在他的手心里留下深深的几道月牙，边缘泛着血色。 沈复生怔了怔，转开视线。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失态了。” 林誉轻柔地抚平那些印迹：“不用抱歉，不是你的错。” 沈复生低下头，心头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因为年代太久远了，那点委屈不平早已被时光打磨得褪了颜色，想说的时候没有人听，过了那么久，似乎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那些年，父亲带着妻儿回到遥远的S市，母亲远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兄长先一步长大，离开那座闭塞的小镇，事业有成，也有了要守护的爱人，要背负的责任。 他也不是一无所有的，父亲没有少过他的抚养费，母亲将他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哥哥也时常与他联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谁也没有对不起他。即便有一些委屈不平，说出来总有些不知好歹的矫情。 林誉垂眼看着那白晰掌心里几道刺眼血痕。 沈复生十八岁才被接到S市。在那之前的日子，未成年的沈复生是怎样度过的，他以前从未提起过。 这是第一次，沈复生向他倾诉，就因为昨天的那一句，“最重要”。 沈复生收回手掌，眼睛望着上方的虚空。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方妍总是说，沈大路和我母亲的婚姻早就出了问题，他们性格不合，总是吵架，沈大路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城市打拼。就算没有方妍，他们的婚姻也走不长久。难道因为这样，她这个第三者就可以被原谅？就是因为她的存在，让我和哥哥在别人的议论里长大。所以林誉，你想让我们友好相处，我感谢你的努力，但那永远不会实现。” 林誉摇了摇头：“复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和方妍和解。就算你愿意，她也不可能放下心结。” 方妍的心结来自于她抢了别人的丈夫，父亲。轻易得来的，总是更害怕轻易失去。所以她总是惶恐不安，她的心里永远藏着一根刺，碰一下都痛彻心扉。 沈复生不明白：“那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去见沈家人？” “沈家人不等于方妍，沈家是你父亲的。你越是亲近你父亲，方妍越是心慌无措。复生，你难道不知道，她所有的不安定都来自于你。” 沈复生皱起眉头，林誉看着他：“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避着沈家也不会让她安心。方妍被我母亲宠坏了，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是你不招惹他，她就会放过你的。” 沈复生就想到了那天迎头泼来的红酒。 他有一些心浮气躁，他不想友好相处也不想费心敌对，他是很懒，只希望两边相安无事，可没想到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和她争什么的。” “因为你的父亲在乎你。沈楼也在这里，他甚至比你更有野心，可是方妍从没将他放在眼里。她认定的敌人只有你，因为她看到了你的父亲对你的在意。” “他不愿意沈大路在意我，就跟她的丈夫明说，我不信沈大路那么维护她会不听她的。她总是针对我干什么？” 林誉笑了笑：“因为说也没用，你父亲在这件事上，态度太含糊。方妍是很聪明的女人，她精于把控人心，不要把她的不安当成她的神经质。她让晴暖和晴朗提前从国外回来。想尽快让他们参与公司高层事务。可是你爸爸不准许，他把公司牢牢把控在手里，不让晴暖和晴朗染指一分。所以方妍的不安越来越深。” 沈复生觉得很荒唐：“你想说什么？沈大路想把他的公司留给我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誉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也在犹豫，也许他有其他打算。” 虽然他一直向陆琴和方妍说，沈大路的决策是为了晴朗和晴暖好，但其实他也猜不到沈大路的想法。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你父亲托我照顾你，他心里是有你的，所以我才希望你跟他和解。” 沈复生摇头笑了笑：“什么叫和解，我本来对他也没什么想法。还是让我和他父慈子孝？你饶了我吧，太尴尬了。再说，难道我还真的去和方妍争家产？” 林誉道：“有何不可呢？” “没什么可不可，我没兴趣。” 林誉看着他：“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沈大路还在意着你，方妍就不会放弃针对你，既然避不开，不如正面迎击。” 沈复生摇着头，他这辈子都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牵扯。他不眼红他们的泼天富贵，对他来说那里只有无底的泥潭。 “你情愿参加宋越的节目也不想面对亲生父亲？那个圈子的水太深，我不希望你涉足其中。再者，与其求助别人，不如去拿回自己应得的。复生，这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非黑即白，现实和利益才是永恒的。” 沈复生捂着脑袋趴到桌子上，光是想一想那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争夺，他就快要窒息了。 他不喜欢争夺，他只想拿起手术刀，让全部感官都安静地徜徉在人体的每一根血管，经脉，不受人打扰，不必思索太多。 每一次他打开病人的胸腔，看到那些即使残缺却仍然奋力跳动的心脏，就更深刻地体会着，只是活着就是多么努力而伟大的事，为什么还要招惹无数烦恼。 林誉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半晌道：“复生，只要你想争夺，我会站在你身边，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至于眼前。如果你缺钱，那两千万……” 沈复生顶着乱糟糟的脑袋抬起头：“别再提那两千万了。我实话说了吧，我不用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笔钱。” 林誉皱起眉头：“怎么会呢？当初我怕方妍从中做手脚，亲眼看着你父亲把钱打到你卡上的。” “没有谁做手脚。话说回来你到底有多防着那个女人啊！钱我都收到了，我……我给捐出去了。” 林誉瞪着沈复生，像听到什么天下奇闻，差点维持不住冷静的形象。 “捐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收到不久吧，我哪还记得。” “捐了多少？！” “全部。” “……捐去哪儿了？” 沈复生一扭头：“匿名的我哪记得去哪儿了。” 林誉瞪了他半晌，沈复生一点也没有知错善改的态度，最终他也只好长叹一声：“沈医生，你够洒脱，我甘拜下风。” 那些钱在他眼里是不算什么，可却是沈复生的全部身家，结果放他手里都没焐热就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还是匿名的。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没有人嫌自己太有钱，即便他拥有万亿身家，现在汲汲营营的一切不也是为了更多利益吗。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需要宋越的工作了吧？”沈复生理直气壮地道。 只是有一点仍旧让林誉万分不解：“你做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钱？！” 一个小时后。 林誉站在病房的门口，与坐在床上的一心视线相对，两相无语。 沈复生穿着白大褂，走到病床前，一心立刻移开视线，不去看门口那个一脸不高兴的男人，张开双手投入沈复生的怀抱 沈复生抱住他，抚摸着他顺滑柔软的头发。 一心道：“复生，一心今天很乖。我自己吃完饭，还帮护士站的姐姐做事。” 沈复生笑着夸他：“一心真乖。” “那复生这两天为什么不来看我呢？”一心抱怨道，“我想每天都见到复生。” “叫叔叔，没大没小的。”沈复生掐了掐他的脸蛋，“复生叔叔给你挣钱去了呀。” 一心立刻垂下小脸：“复生叔叔，我的病要花很多钱吗？姨婆说，她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出来，给我治病。等我好了，让我赚钱养姨婆和复生。” 沈复生摸了摸他的头：“好，我等一心病好了来养我。现在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让自己健健康康的，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知道吗？” 林誉走到他身边，看向一心，生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林誉，是沈医生的朋友。” 一心收起撒娇的样子，也看了他一眼：“你好，我是一心，是沈医生的孩子。” 沈复生：“……” 林誉：“……沈医生没有这么大的孩子。” 沈复生把林誉拉到一旁小声道：“一心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真，你就不能和蔼一点。” 不待林誉说话，一心抢先说道：“不用了复生，他说得对，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沈复生敲了他一下：“你给我叫叔叔。” 林誉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沈复生哄着一心。 十分钟后，二人一同走出病房，沈复生带他上了医院的楼顶天台。林誉站在他身边，一起迎着高空烈烈的强风。 “又是为了这个孩子。”林誉有一丝明显的不悦。 这是林誉在沈复生面前少有的情绪，他一直是包容而宽和的。 向来理直气壮的沈复生，竟也在这件事上自认理亏，变得十分乖顺。 他把双肘架在栏杆上，看向远处的天际线。 “是好是坏也就这一次了，一心的心脏必须等待合适的心源来做移植手术。” “所以你需要大笔治疗费用。”林誉道，“上一次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同样是让宋惟帮你，你还记得结果吗？你不吸取教训，现在又是为了这个孩子，你需要钱，又和宋惟混到一起。” 林誉说着就是一阵心塞。时间仿佛开了个玩笑，在沈复生这里绕了一个圆，把一切都重演一遍。 上一次老天阴差阳错地把沈复生送到他的手里。这一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二人沉默了半晌，林誉道：“复生，一心的手术费用我来解决，你不要再去找宋惟了。” 沈复生点点头：“我知道了。” 今天的沈复生格外听话。 他和林誉在一起的契机就是一心，但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所以这一次为一心筹钱的事，他下意识的瞒着林誉。 现在事情摊开在二人之间，他也只好摆出足够乖巧配合的态度。 二人准备下楼，沈复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林誉比他还眼明手快，早就看到来电显示里那碍眼的宋学长三个字。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有想到，这三个字仍旧能撩起他的噩梦。 他一把抢过沈复生的手机，直接挂断。 "不许接！" 沈复生抢了一把没抢回来，林誉举起他的手机，在上面快速地滑来滑去。 沈复生怒道："林誉，你也太霸道了！" 他可以不找宋惟帮忙，但是林誉连他正常的朋友往来都要干涉，就太过分了。 沈复生要夺回手机，却被林誉一把推到墙上，后背撞得生疼。 "我说不许你再找他！"林誉一掌拍在他脸侧，逼近过来的脸上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表情。 沈复生被他震住了，靠在墙上看着林誉。 林誉当着他的面，把备注为宋学长的联系人拉到了黑名单，又把微信也拉黑，统统删掉。 "复生，你听我的话，不要再搭理宋惟。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你心里以为的好学长。" 林誉柔声劝导，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沈复生却像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看着他听话地点头，一丝跋扈的模样都没了。 "真乖。"林誉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庞，把手机还给他，拉着沈复生下楼。 沈复生在后面拖拖拉拉地跟着，还有心思琢磨，林誉说宋惟"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也"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林誉把沈复生送回办公室，驱车离开医院，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规规矩矩地停下。 他放空地望着人行道上往来的行人，脑海里却全是"宋学长"那三个字。 渐渐地，它们不再是单调的文字，变成了语音，接上了表情，染上了□□。 沈复生年少时的稚嫩脸庞在他记忆中鲜明深刻，那张酡红的脸上满是迷蒙，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沾在脸颊上，漂亮得一塌糊涂。 他在宽大的浴缸里蠕动着，像一只快要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一缸凉水很快就压不住他炽热的体温。 林誉接着放凉水，却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无力地拉住，那张嫣红的嘴唇不住地喃喃道："林学长，帮我、帮我叫宋学长来一一" 林誉没理他，拨开他的手，开大了凉水的龙头。 迎面洒下来的冷水让沈复生清醒了几分，他咳了几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还在孜孜不倦地道："我、我没事了，不用麻烦你了，你帮我把宋学长找来好吗？" 宋学长、宋学长，那种时候找什么宋学长一一 宋惟那种没有节操的人形播种机，他那个样子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结果？！还是他根本就知道？！ 耳边一声声拉长的鸣笛声把林誉拉回现实，眼前的红灯早已变绿，他踩下油门冲过人行道。 宋惟，就不该让他从国外回来。 沈复生做完一台手术，拿出手机查看消息，他已经习惯了过去几天宋惟经常发一些无聊的消息过来，一打开微信就有几十条未读讯息。骤然变得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林誉很介意宋惟的存在，沈复生并不觉得意外。 虽然他和林誉相识在先，但是关系最好的却是宋惟。 宋惟从小就是能和所有人打成一团的性格，林誉却是生人勿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有宋惟这一个朋友，林誉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十年前他刚刚高中毕业，就被沈大路从老家接来了s市。来到沈家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宋惟和林誉。 沈大路也许真的像林誉所说，对他心怀愧疚。他到沈家的第一天，受到了沈家上下热烈周到的招待，除了似笑非笑的女主人，其他人都友好而热情。 他的卧室被安排在沈清朗的旁边。 宽大柔软的床铺，高耸到房顶的书架，舒适的书桌和座椅，都是沈复生在老家时从未见过的。沈大路给他的，是只在电视里才见过的漂亮房子。 在老家，他就住在爷爷隔壁的厢房，狭小拥挤，但是有一扇宽大的窗户。窗户的外面种着他从野地里移植过来的各种植被花树，一连好几年，他每年都去挖一些回来种在窗下，不知不觉，就将窗下的土地栽满了。 每到春天，鲜花盛开，他的窗户被一路繁花点缀着，梦里永远飘着阵阵花香。 在沈大路这里，他的卧室在三层，窗户外面是一棵巨大的树，高高的树冠遮天蔽日，像一个巨人蹲在他的窗外。 一切都令沈复生感到陌生。房子很大，他只将自己带来的行李放在小小的角落，自己也坐着座椅一角。他下意识的减少自己存在的痕迹。 因为沈复生有预感，他在这里住不长久，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也永远不会属于这里。 他来到沈家的第一天。沈大路非常高兴，他似乎忘记了几年前在老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了沈复生仍然背负着偷盗他的妻子的名贵珠宝的嫌疑。 他知会厨师做了许多丰盛的饭菜，让保姆把沈复生的房间打扫一新，还堆放了许多特意买来送给沈复生的礼物。 晚饭时他想要抱一抱儿子。沈复生不像别的男孩子过了青春期就长得五大三粗，纤细的少年秀气得像个女孩，仿佛生来就该被人宠爱。 却被沈复生躲开了。 沈大路笑了笑道："小棋长大了，都不让爸爸抱了。" 沈复生退到一边，低声道："我改名了，我现在叫沈复生。" 一直坐在沙发上冷清不语的方妍发出一声冷笑。沈大路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谁让你改的，改回去！" 沈复生摇了摇头："改不回去了。" 是姨婆先把他叫做复生的。那个时候会叫他的名字的人不多，父母和哥哥不在身边，他也没有朋友，爷爷奶奶习惯地叫他小名，惟一会用姓名唤他的，只有姨婆。 姨婆叫他复生，他也就认了这个名字，高考前填报资料时，他借着机会改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不同以往，改名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借着高考这种契机，很少能够成功改名。 从此以后，沈棋消失了，只有一个沈复生。随着沈棋这个名字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为了给儿子取名翻遍新华字典的年轻父亲。 沈大路知道无可更改，这个名字就像在他脸上狠狠呼了一巴掌。让他没有办法再做出一副慈父的脸孔。 沈家的氛围陷入凝滞，所有不欢迎他的人都不再伪装。沈复生反而觉得轻松起来。比起虚伪的亲近，他情愿要冰冷的真实，至少无需他费心应付。 沈复生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听到在远处的书房里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保姆们在餐厅外窃窃私语，沈晴暖和沈晴朗也远远地避开，只有他一人面对着满桌子的丰盛饭菜。 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誉和宋惟结伴而来。 沈晴暖和沈晴朗十分高兴，欢呼着出去迎接。 沈复生听到林誉的名字，顿时想起了那个身披月光清辉的清冷少年。 他起身往楼上走去，想要避开这些与他不同世界的来客。 刚刚走到二层，门外的少年们携一身夏夜的气息一同进了客厅。 他听到有人叫道："楼上那个是谁？你家来亲戚了？" 沈复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里站着的几人。 穿着公主裙的沈晴暖道："那是我二哥，今天刚来我家，他长得很帅吧，比沈晴朗帅多了。" 沈晴朗抱怨："你这个花痴，连哥哥也不放过。" 沈晴暖叫道："怎么了怎么了，谁让你长得那么难看，带出去都丢我面子。" 在两兄妹无意义的争执声中，宋惟走到他脚下，抬头看着他。 "听到我们来了你躲什么呀？晴暖二哥是吗？你叫什么名字？下来一起玩啊。" 沈复生低头看着他，还有站在远处独自美丽的林誉。 这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也挺奇怪的。 比起林誉，宋惟更像沈复生印象中的富二代，骄奢跋扈，性格张扬，可是他却意外地好相处。从小到大，宋惟竟然成了沈复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在改名事件之后不久，沈大路又因为他擅自把经管学院的专业改成了医学而大发雷霆。 他原来的专业是沈大路选的，沈复生能感觉到宅子的女主人对他日渐深刻的敌意。大概是沈复生在经管学院里成绩优异让她分外忌惮，沈复生暗笑她的杞人忧天，在第二学期就转到了他原本就打算报考的医学院。 沈家情况特殊，他住在沈家的豪宅里，经济状况却捉襟见肘。在他擅自转专业之后，沈大路就很少单独见他，方妍更不可能关心他的生活。 宋惟从来不打听他的家事，知道他没有钱，就带着他的狐朋狗友跟沈复生一起吃大排档。吃得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小公主上吐下泄。 沈复生时常利用休息的时间出去打工，赚点生活费，宋惟就热心地介绍给他一些工作。听说他要当家教，就介绍他去自己高中同学家教人家妹妹，结果人家是要学法语，沈复生自己英语都还是散装的，法语更是天书，最后只好和宋惟一起灰溜溜地告辞。 虽然大部分都这么不靠谱，宋惟却乐此不疲，沈复生也愿意陪他趟雷。 在大排档里吃饭时看到电视里热播的电视女主角，宋惟吹嘘自己泡过多少多少当红女星，描述得绘声绘色，却被身旁的狗友拆穿。 "惟哥，你天天跟沈复生呆在一块，吃个饭都不敢去正经餐厅，你用什么泡的女明星啊？冰可乐吗？老板，给我再来一瓶！" 宋惟恼羞成怒："就你屁话多！上次怎么没让你拉死在马桶上！" 沈复生在一旁笑得开心。 好几年间，他的朋友圈里基本只有一个宋学长，和围绕着宋惟身边的那一群人。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誉，就像天边的云彩，指间的清风，看得见，靠不近，摸不着。 林誉比宋惟有出息得多，早早地出国留学，毕业回国继承家业，事业已经小有成就，宋惟还在国内的学校混着一个不知所云的研究生学历。 因为方妍和陆琴的关系，林誉经常会来沈家，虽然他比沈晴暖和沈晴朗大不了多少，却总是端着长辈的架式，对他们兄妹疼爱有加。 几年时间里，林誉和沈复生基本没有说过话，全然陌生人一样，顶多迎面碰见时点头致意。 他一直住在三楼的卧室，感谢豪宅设计师给每一个卧室都配上了卫生间，他只要回到卧室，就可以不踏出房门一步。 有时候宋惟会来找他，沈复生带他回自己卧室，两人在卧室里经常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宋惟在他床上躺着看漫画，他就在书桌旁看书，医学生永远有看不完的专业书籍。就这样一坐几个小时，他不觉得枯燥，难得的是宋惟这个大少爷也不觉得无聊。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林誉晚上也来沈家。于是就连和朋友的这点相处时光，都被林誉无情地剥夺了。只要宋惟在他房里超过十分钟，沈晴暖和沈晴朗就被派上来轮番喊人，喊到宋惟不厌其烦，只好下去加入他们的圈子。 那个圈子，是沈复生永远无法融入的。他们不是宋惟身边可以陪着他一起去吃大排档的那些人，他们是真正的优秀精英，人中龙凤。 这个圈子以林誉为首，俨然把沈家当成了经常聚会的私人俱乐部。方妍对这种事自然乐见其成，如果没有林誉带着，沈晴暖和沈晴朗想打进那个圈子，还差着许多火侯。 宋惟也不可能放过这种高端交流，陪着沈复生在卧室里虚耗光阴。最后沈复生只好自己一个人关在门板里头，背着一本又一本大块头的专业书。 宋惟天性不爱听那些一本正经的生意经，或是装逼的艺术时尚讨论，经常走神出小差，手痒地偷偷给沈复生发微信。 沈复生从来不让他等太久，再无聊的话题也和他有来有往，一个表情包都可以互聊许久。 沈复生拍下自己的专业书，抱怨背不下来。 宋惟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翻到起褶的书边，还有沈复生徒手画的各种解剖图，除了佩服两个字，没有别的语言。 "宋惟，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这么留恋人家的闺房就干脆别出来了，有多少话聊个没完啊，我都羡慕你了。"有人讥笑道。 宋惟一抬头就对上面沉如水的林誉，还有他那个魔鬼一般的眼神，顿时打了一个激零，整个人都清醒了。 其实林誉本人并不使特别手段，他的威信全部来源于一件事，那就是这孙子一路读书连连跳级，早早毕业步入社会，现在是和各家的长辈平起平坐的合作关系。 他要是想给谁穿小鞋，那简直太容易了。听说有个家伙因为得罪了他，现在正在一家汽修厂修车，连继承权都被剥夺了，这简直是所有二代们集体的噩梦。 宋惟觉得林誉可能是盯上他了，不然他怎么每次打量自己的眼神都那么吓人。 手机又响了一下，林誉看了他的手机一眼，那一眼的眼神之复杂层次之深厚简直堪比影帝。 虽然宋惟一点也没读懂他影帝级别的眼神内涵，但是林誉用语言直白地传达了他的意思。 "再玩手机，你就退出我们吧。" 轻描淡写的退出俩字，却让全体与会人员都精神了起来。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出。这是各家家长派给的最高作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今天退出了这个圈子，改天会不会退出更大的圈子。去汽修厂修车？这个谁也说不好，谁也不敢用自身去验证传言的真实性。 在林誉的淫威威慑下，宋惟只能偷空和沈复生简短地见面谈话，再依依惜别，搞得沈复生像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似的。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和林誉大概会是永远的陌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凌璃、开心的人ヽ(○^?^)??、花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025 沈复生回到办公室，照例到茶水间给自己准备了一杯糖浆, 端到座位上, 长吁了一口气, 仰头倒进嘴里。 对面座位的同事一脸纠结地瞧着他, 腻得智齿隐隐作痛。 沈复生一口闷完, 满足地吁了一口气，放下杯子，噗通一声趴进了桌子里。 新来的实习医生吓了一跳，大呼小叫地奔过来。 “沈老师，沈老师！你怎么了？！沈老师！” 一旁的同事按下他：“莫慌，莫慌，常规操作。你沈老师醉糖。” “啊？！”实习医生拍拍胸口，一脸惊慌。 走到沈医生的桌子前一看, 他枕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睡得正香。 实习生：“……” 今天的手术是经典案例，沈医生主刀, 手术室里挤进一堆求知若渴的实习医生, 团团围着手术台，挤得像吃火锅一样。 沈医生在手术台上从早晨站到下午，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腰背挺直目光坚定, 操作迅速精确堪比教科书, 让一众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惊为天人。 在手术台上好似神功护体，没想到下了手术台的沈医生这么……身娇体弱？ 办公室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是内部电话, 一般只有护士站的大姐头们需要下达指示的时候才会发来夺命连环call。 离得最近的医生甲连忙接起来。 “喂？哪位？” “我找沈复生！”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狂暴地涌出。 不是护士大姐？ 医生甲顿时来了底气，把脸一沉，对着电话道：“你是哪位？沈医生现在正忙着。” 色厉内荏的同时又有一些担心，这种口气，别是医闹吧？ “我是他爹！你让他给我接电话！” 医生甲顿时犹豫了。这声音那么年轻，也不太像是沈医生的父亲辈啊？果然还是医闹吧？ “你等一下。”他搁下电话，走到沈医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医生把肩膀一塌，避开他的手。 同事：“……” 这人属猫的吧？！ “醒醒，别睡了，有人打电话找你，我怕是医闹，你快想想看最近有没有和人有纠纷。” 沈复生猛地抬起头，眼睛还迷离着，乱糟糟的碎发扎得睁不开眼。 “什么医闹？” “电话里。”医生甲指了指座机示意他。 沈复生看着电话，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医闹等于纠纷，有纠纷就会扣奖金，他现在最怕扣奖金了。曾经那个仗义轻财的沈医生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沈医生连公家一块糖都能赖则赖。 医院里原先流传着沈医生是贵公子的传说，最近已经演变成沈医生家可能是破产了，贵公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连自动贩卖机的饮料都要蹭别人的。 “跟他说我不在。”沈复生咽了咽口水，对医生甲道。 医生甲苦着脸：“沈医生，你还是接吧，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避着不见把人惹急了，最后还不是得找你。” “我没和病人吵过架啊。”沈复生左思右想，想不起自已得罪过谁。 他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走向电话机，深吸了一口气，拿了起来。 “沈复生吗？”对面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 沈复生仿佛看到了这个月的奖金背着天使的翅膀，向他挥挥手，转身飞走了。 啊，心痛得不能夫吸。 “说话！我知道是你！沈医生，沈学弟！你长本事的啊！无缘无故把我拉黑？！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在这个城市里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宋学长？”沈复生听出是他，骤然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什么是你是我的？！沈复生，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了？！给我加回来！立刻马上！” 沈复生也不想拉黑别人，可是林誉提起宋惟就黑脸，而他在这件事上总有一些心虚。一直跟宋惟聊些有的没的，他也莫名有一种出轨的感觉，因此只能含糊道：“加不回来了。” “？？？”宋惟满脑袋问号，“我先不跟你提微信！你电话也拉黑我，我哪惹着你了让你这么赶尽杀绝？！” 沈复生想，你没惹着我，你是惹着林誉了啊，他从小就看你不顺眼你都没发现么。 “我换手机换号都打不通，你特么开了什么黑科技，专门针对我来的是吗？！” “啊？不会啊。”沈复生去检查自己的手机。就是因为知道宋惟实在想找自己时可以换手机打，他才对林誉拉黑宋惟的事没那么在意，不耽误紧急联络就够了。 沈复生低头戳了半晌，对电话那头等结果的宋惟道：“哦，就是欠费停机了。” 宋惟：“……” 这实在欺人太甚吧！ 宋惟气得想打人，最想抓住沈复生打一顿。可是他不但打不通沈复生电话，发不出微信，连人他都挨不到。 之前还能在医院门口堵他，现在堵也堵不着，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进的医院。 想进医院外科大楼找他，又被保安死死拦住，亮明身份都震不住那两个没见识的乡下大汉。 自从一次医闹事件后整个医院就上了万全的安保系统，想见沈复生这个号称本院心外神刀的重点关照对象，除非他做好准备让他切上一刀。 医院进不去就算了，可连住的地方他都靠近不了。 沈复生这个穷光蛋居然住在本市最高档的一个公寓小区，门口的安保堪比银行金库。 不是业主又没有邀请，他又被无情地拦在了外面。那个绿豆眼的保安甚至把他列为重点监控对象，对他严防死守，就是不让他进。 宋惟简直怀疑自己还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吗？为什么他要见沈复生一面就像农民工讨薪一样困难？！ “你等着沈复生，我就不信我逮不着你。”宋惟笑得咬牙切齿，“你就在家洗干净等我来找你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复生：“……” 他是没有想到，宋惟为了进公寓堵他，知道他住6号楼，就准备跟他买个楼上楼下，得知6号楼早已售罄，又退尔求其次地买了7号楼。 办完手续拿到钥匙，就是他一雪前耻之时！ 宋越听到弟弟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促助理赶紧给他把房子买了手续办好。她放下手中的时尚杂志，道：“你消停点吧。家里这么大不够你耍的？你不在家承欢膝下彩衣娱亲，非学林誉出去住？小心爸爸削你。” “你个大龄未婚外籍剩女拽什么成语。”宋惟瞪了宋越一眼，“看你的弱智杂志吧，我的事你少管。” 自从宋越拒绝了捧沈复生上节目，他再看姐姐就没什么好脸色 宋越抽了他一下：“怎么跟姐姐说话呢。你知道沈复生和林誉住一起的吧？” “知道啊。他不是林誉的医生么，他又没钱，肯定是林誉那货给他安排的。” 宋越叹了一声，这到底是觉没觉察那两个人关系匪浅？ 这种关系她在圈子里见得多了，同性异性都有，只是没想到林誉也玩这个，还玩到亲戚头上。 不过这个亲戚显然不招沈家待见，不然也不至于让林誉弄去金屋藏娇，还没人说什么。 “听姐姐的话，离那个沈医生远一点。” “凭什么。当初沈复生天天跟在我身后宋学长，宋学长地叫个不停，现在勾搭上林誉，就想跟我装不认识，当我是泥捏的没脾气啊？我还没让人这么耍过。” 其实沈复生不是第一次突然和他切断联系，上一次甚至更夸张，明明一直好好的，他还带着他去会所玩顺便赚点外快，没想到他突然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人影不见。 那次一失踪，就和他彻底断了联系，后来他去了国外，直到前不久的再次重逢，沈复生一开始还和他装不认识。 这一次类似故技重施，宋惟顿时火冒三丈，战意十足。 “你也别老带人家去什么会所，沈复生一看就不是爱玩的人，说不定就是怕了你了才不想理你。” 宋越边说边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会所怎么了？我们都是合法场所——”宋惟说着，顿时想起一个久远但清晰的画面。 他把当时还是大四学生的沈复生带到会所，自己和一众狐朋狗友玩得嗨了，隐约看到一个人扶着沈复生走了出去，因为场子里都是朋友他就没在意，后来想来，沈复生当时的样子看上去不是很清醒…… 宋惟猛地站起来。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才再也不和他联系了？！ …… “复生，今天我没时间去接你，让老何去了，你在医院等着他。” 林誉打来电话，沈复生乖乖应了。 他现在对林誉相当顺服，一方面是林誉帮他担负了一心的治疗费用，另一方面，因为宋惟的出现，让他记起二人当初的阴差阳错，就有点嚣张不起来。 这就像两个人打架时一个人裤子突然掉了，顿时气势就弱了下去。没有人赤身裸体还能斗志昂扬的。 他在林誉面前就有这种心虚。 当年他和宋惟一起进出各种会所，就因为宋惟说里头有赚钱的兼职。虽然心怀疑虑，为了一心的医药费，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反正都有宋惟陪着他。 惟一一次和宋惟失散，他就被人下了药，带出了会所。 如果不是遇见了林誉，沈复生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一切的孽缘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更新时间太飘逸，导致大家有了断更的错觉? 其实这几天是日更的，看我的小红花，我以后会固定更新时间的。从明天开始白天也闲下来了，我多码点，争取多更新，么么哒大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的人ヽ(○^?^)??、纳兰二狗子、嗯嗯嗯嗯嗯嗯嗯、finishx2、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风 12瓶；娃娃鱼、芣苡 10瓶；刘长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026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宋惟叫上沈复生, 还有平日里殷勤相随的大排档部队, 浩浩荡荡地开往目的地——据说是宋惟的朋友新开的一家高端会所。 沈复生其实不想去, 他不喜欢人多的嘈杂场合。跟着宋惟玩过几次之后, 他也发现宋惟说的什么打工赚钱都是骗他的, 就是哄着他玩，带着他闹，起哄他那些朋友们往外撒钱。 虽然不想去，但别人都可以陪他去吃大排档，他也不该扫人家的兴。 沈复生被架到台上唱歌，宋惟自己玩得最疯，贴着沈复生跳脱衣舞，最后脱得比谁都豪放, 惹得全场疯了一样又叫又闹，几乎把屋顶掀翻。 沈复生总忍不住担心这些酗酒到夜半凌晨, 还情绪激昂高负荷运动的大少爷大小姐们, 也不知道心脏受不受得了。 就算心脏受得了，也不知道头发受不受得了。 别看现在过着酒与故事，诗与远方的潇洒生活，这些人啊, 早晚得秃。 沈医生已经从专业角度给这些人下了秃顶通知单。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见证王子公主们的秃顶, 自己先遭了一回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个不知名的陌生人扶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沈复生还有一丝意识。 但这一丝意识还不足以让他摆脱桎棝，连出声求救也做不到, 一瞬间无穷无尽的懊悔淹没了他。 他后悔把目光移开了自己的饮料——不，他就不该在外头喝什么饮料。 如果他不跟宋惟出来鬼混，在学校里喝多少饮料也不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如果他没有来S市，如果他没上这个大学，他就不会认识宋惟，就不会被他带出来鬼混。 如果不是沈大路非要把他接到S市，他就不会遭遇这一切。 沈大路，我恨你…… 沈复生被人架着离门越来越近，用迷蒙的视线寻找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央高台上的宋惟，他动了动唇，发出一声微弱的求救，彻底陷入昏迷。 再次恢复意识时，沈复生是冻醒的。 明明是炎炎夏季，沈复生却觉得自己好像周身泡在冰水里，寒冷刺骨。体内那股异样的浮躁被寒冷击退，潜藏在深处蠢蠢欲动，伺机再起。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臂，带起一串哗哗的水声。沉重的眼皮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又被刺目的光线晃得赶紧闭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这是一个宽大的浴室，自己正被泡在一浴缸冷水里。 沈复生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确认了衣服都还在，他才放下心来。 “醒了？”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再次艰难地睁眼，上方模糊的人影被顶上的浴室灯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让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你是谁？”他有些惊慌，“你想干什么？” 问出来又觉得多余，他是学医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纯洁。这种给人下药带到酒店的罪犯，能对他干什么好事。 只是没想到男生也会有这种危险。 那人一直不出声，只是坐在浴缸边上，沉默地低头看着他。 “你放了我吧。我没看到你的脸，也不会报警的。”沈复生费尽力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徒劳地企图自救，心里却被越来越多的绝望淹没。 如果真的被人做了那种事，他就去死了吧。还活着干什么？就像一个笑话。 那人终于说话了：“现在知道怕了？这些天不是玩得很高兴吗，什么店都敢去。” 沈复生听着他不像凶徒，这清清冷冷的声音又有一些耳熟，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你到底是谁？” 那人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只毛巾扔到他脸上。 沈复生艰难地抬起手擦干脸上的水，终于看清抱臂站在浴缸边上的人，居然是几乎没和他说过话的林誉。 这个形同陌路的人，却让他有了一丝安心。只是看着林誉面无表情的严肃的脸，沈复生又有几分无地自容。 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情愿和宋惟一起经历，也不想面对林誉。 因为二人初遇的情形，他在林誉面前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林誉脱掉了外面的西装外套，里头的衬衫也被水打湿了，他解开领口挽起衣袖，把手表也摘了下来，放到洗手台上。 “老何去接宋惟，在会所外头看到你被人架到车上，怀疑是绑架，就把你救了下来。”林誉简短地交代了始末。 虽然他用了绑架这个词来粉饰，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不然也不会把他泡在一缸冷水里。 不知道他失去意识时有没有露出什么丑态。 沈复生忍下羞耻，低头道谢：“多谢你，林……林学长。” 他想表示感谢，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林誉。直呼其名不礼貌，毕竟他比自已年长，还救了自己。 二人平常太过生疏，连正式的介绍都没有过，只有沈大路把他当亲戚互相介绍过一回，让他跟着沈晴朗和沈晴暖叫林誉表哥。 他自然不可能叫表哥，林誉只怕也不会认他这个表弟。最后只好跟着宋惟那边喊一声学长。 他挣扎着想要出来，林誉只是袖手旁观，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意思。 沈复生更觉狼狈，只能低着头咬牙奋力挣扎。 终于快要爬出来的时候，林誉却又上前，伸出手轻轻一推，把他推回了浴缸。 扑通一声沉入冷水的时候，沈复生心想，林誉不会是想借机杀了他，给方妍除去心头之患吧？！ 头上的水龙头又打开了，哗哗的冷水冲下来，沈复生刚刚习惯的水温顿时变得冰凉起来。 他胡乱抓住林誉的手：“我已经没事了，谢谢林学长，让我给宋学长打个电话就好。” 他不想继续在林誉面前承受身体上的不适和心理上的羞耻的双重折磨，在宋惟面前，至少他可以不用这么无地自容，就算丑态毕露也没这么让人难受。 林誉不理他，他只好再接再厉。 "林学长，帮我、帮我叫宋学长来一一" "我、我没事了，不用麻烦你了，你帮我把宋学长找来好吗？" “没事？”林誉突然冷声道，“你这样叫没事？你知道出了冷水自已是什么样子吗？找宋惟又能做什么？老实呆着。” “那我先出来……”沈复生说着就往外爬，林誉却非把他按在浴缸里不让他出来，还把冷水开到了最大，直接浇到他身上。 “再泡着清醒会。” 沈复生真想哭，不要让他在林誉面前更狼狈了。 “我想——唔！”要说的话被打断，他捂着嘴连滚带爬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林誉见他真的不舒服的样子，不敢再把他强摁下去。 沈复生在马桶边上吐了个昏天暗地，因为医生的那点洁癖，他硬是挺住了没趴到马桶上，被冷水和过量的药物双重刺激的胃抽搐得像要搅成一团。 林誉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你没事吧？” 沈复生只是轻轻摇头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没事那再泡会吧？” 沈复生：“……” 你想弄死我就直说。 最终林誉也没能把他劝回浴缸里泡着。沈复生抱着造反的胃倒在床上，光滑的丝织床单从身上滑过，带起一股难受的战栗，不知道是胃疼的缘故还是药物的余威。 渐渐地身上暖了一些，胃疼也缓缓退去，一直抱着腹部忍痛的沈复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着疼痛退去，有一些陌生又可怕的悸动再次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意识被暧昧的渴望裹胁，火热地在衣衫不整的身躯上蒸腾。 迷迷糊糊地，他感到有一个散发着凉意的物体凑近了他。 沈复生展臂揽住，紧紧贴着那冰凉的物体不放。 这一次是彻底地失去了一整夜的记忆。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站在阳台边向外看的林誉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把手指里夹着的烟头摁灭，走到沈复生面前，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复生从床单里缓缓地坐起来，印着满身狂乱孟浪的痕迹。林誉眼神微深，移开了视线。 “不用……我又不是女人。”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 林誉强硬地拉住他挣扎的手腕：“和男人女人无关，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女人。我只是，对我做过的事负责。” 负责，负责，为着兑现这两个字，从来对面如不识的林誉，从那之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长久地与他分开。 他从家里搬出来，在高档公寓买下一层住宅，沈复生从医学院毕业以后，两人就避着所有人同居到了一起。 说是同居，开始时更像尴尬相处的朋友，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彻底屏闭那一夜。 没有说过喜欢，更没有说过“我爱你”，有的只是保护，责任。 即便是这责任，沈复生认为自已不愿意泡在冰水里才是根源。只是贪恋着林誉以责任之名的无微不至的温柔，他无法拒绝，无法逃开。 作者有话要说：　　早了一点哈，我接着去码，争取明天又早又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璃、2093820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渣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027 那天之后又过了几个月，宋惟突然说要出国, 对沈复生抱怨父亲太专制, 嫌他在国内混日子一事无成, 要把他发配到毛里求个斯去当酋长。 沈复生安慰他：“毛里求斯很好啊, 欧洲的后花园, 风景漂亮的海岛，你就当去旅游了。” 大排档部队一号道：“宋少，你家复生真好骗。” 二号说：“说什么信什么。” 沈复生这才知道宋惟只是在胡乱抱怨，便闷着不说话了 。 宋惟郁闷地点了一堆歌，举着话筒把隐形的翅膀唱了二十遍，把大排档部队唱得死去活来。 三号捂着胸口说：“不行了，我感觉被宋少摁在浴缸里强坚了一整夜。” 四号把正举着手机打电话的沈复生推到宋惟面前。 “哥，你要强就强你家复生一个吧, 我们就不了，太重口味了。拜拜, 您慢慢享受。” 沈复生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林誉说话一边分神应付一二三四号, 结果两边都没顾过来，啥也没听清。 林誉的声音带着冰碴子，从手机里钻出来，擦得他耳朵凉凉的。 “复生, 你在哪。” 宋惟又一把搂过他, 把啤酒举到沈复生嘴边。 “复生，他们都没有良心，还是你最乖了, 今天陪你宋学长不醉不归。” “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沈复生手忙脚乱推开宋惟的酒，虽然没听清对面林誉又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口气就够吓人了。 宋惟不满地道：“复生，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以前天天和学长在一起，现在我找你十次你八次不出来，好不容易来了还老是抱个电话打不停。说，到底是谁。”说着就要来抢沈复生的手机。 混乱中电话被挂了，沈复生正好收起手机，专心应付醉鬼。 他把宋惟推到沙发上坐好：“宋学长，你喝太多了。” 宋惟还在喋喋不休他跟别人打电话的事。 沈复生也很无奈，从那天之后，林誉仿佛把他当成了什么攻略任务，一早一晚必定打一通电话。 两人之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沈复生根本不知道和他说什么，硬找话题来聊也只有尴尬，最后林誉干脆问他专业知识，搞得像电话面试一样。 沈复生想都这样了就彼此放过吧，林誉却非要折磨他连带着自我折磨，天天准时打电话来考他专业知识，考得沈复生这个高材生都想撞墙。 但是他居然更加认真地学习起来，希望林誉问到的他都能答出来…… 宋惟彻底醉了，他的狐朋狗友们一直起哄让沈复生照顾他，包间的门却突然打开。 林誉像个黑面神一样从外头走进来，环视现场一周，喝得七七八八的大排档部队像应激反应的装死仓鼠，直着眼睛眼睁睁看着进来的高大男人把沈复生拎走了。 这是林誉头一次在沈复生面前发火，以前的他要么是淡漠的要么是高高在上的，即便在那天之后他也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沈复生看着他额角隐隐的青筋，以为他下一秒就会爆发。 ——“沈复生，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不过是一次阴差阳错，还是让一切回到正轨。” 沈复生作好了准备听到林誉的分手宣言——不过他们根本没在交往，可能也谈不上分手。 虽然总是林誉先给他打电话，先来找他，虽然他生气的样子仿佛吃醋。 沈复生对林誉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在他心里他一直是当初在家乡小桥上身披月光清辉的高傲少年，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你哭什么呢？没有人有义务爱你。” 林誉的话像一种残酷预言，结果是连生养他的父母都不再爱他，或者说，有了比他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那还有谁会爱他呢？ 爱不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是因为容貌？性格？还是其他？ 他要怎样才能得到别人的爱？ 如果有人爱他，他却又更加惶恐。因为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爱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怎样去维系这种爱。那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失去，爱他的人还是会转身就走，让他留也留不住。 “搬来和我住吧。”林誉突然道。 一直在等待宣判的沈复生骤然一怔。 林誉认真地看着他：“我新买了一套房子，谁也不会来打扰，你愿意住过来吗？” 他又恢复了谦逊有礼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还气得青筋直冒。 “复生，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一个人住生活上确实有许多不便。你住过来能多分担一些家务也是好的。”林誉认真地看着沈复生，看着他颇有迷惑性的勤劳贤良的模样。 “搬过来和我一起，往后更多生活起居就要麻烦你了。” 林誉就这样插着一个巨大的flag向沈复生发出了邀请。 …… 三天之后，宋惟拿到了光明街6号院7号楼2007室的钥匙。 他拿上钥匙门禁卡，叫上司机，开上自己的小超跑，一路直奔新居。 车子轰鸣着驶入绿荫夹道的光明街，搅碎一整条街的清净。刚刚冒头爬上高枝有一声没一声振翅高歌的夏蝉全都把鸣声憋了回去。 不远处的绿豆眼保安已经隔着他昂贵的车窗玻璃，紧紧地把目光锁定了他。 宋惟拿出钥匙，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像一个无惧的国王，视线与绿豆眼在半空里正面交锋，一路火花飞溅。 司机按着导航缓缓放慢速度，嘴里念念有辞，一边看着街道边的路牌。 宋惟露出微笑，等着车子渐渐靠近守在小区大门安保处的绿豆眼。 这一次，他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打肿绿豆眼的那张鞋拔子脸。 近了，更近了。到了！ 远了，又远了。 严防死守的绿豆眼露出一副满脑袋问号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宋惟拍着司机，扭头看着后面。 “过了，过了！回头！” “没过，没过。”司机一脸自信，“宋少，前面才是6号院，导航准着呢。” 车子停在一街之隔的另一个小区门口，安保处的绿豆眼二号看到他的车子眼冒红光，殷勤地迎上前来。 “这位先生是新的业主吗？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宋惟站在车门边，遥遥望着绿豆眼一号的地盘，傻眼了。 “我们不是买的7号楼吗？！为什么和6号楼竟然不在一个小区里！” 司机迎着老板的唾沫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你们开发商是吃屎的吗！”宋惟冲着绿豆眼二号开喷。 绿豆眼二号端着笑脸风中凌乱。 宋惟怒气冲冲地拿出手机，打给助理一顿臭骂。 “再给我买套房子！我要6号楼旁边的！挨着6号楼的！立刻，马上，给我买下来！” 助理放下电话一头冷汗。 正在批复文件的宋越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宋惟又出什么妖蛾子？” “小宋总让我再给他买套房。”助理擦汗。 不是说回国来办医院的吗？怎么把公司事务全甩给大小姐，自己炒房去了？ 这岂不是跟国家政策对着干？房住不炒啊小宋总…… 光明街5号院6号楼，林誉一手提着公文包搭着外套，一手拉着沈复生出了富丽堂皇的门厅。 “复生，我要去摩洛哥出差几天，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知道么。” 沈复生双手插着口袋：“别人出差都往纽约巴黎，你怎么净往非洲跑。” 林誉笑道：“你想去纽约巴黎？下次带你去玩。” 沈复生摇头：“饶了我吧，我哪都不想去。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林誉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他。 “这是一心的治疗费，你拿着。”这是他第一次给沈复生钱，还是一笔巨款。 沈复生接过来，放在手指间摩梭着，点点头恩了一声。 “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你也不要全花在那小孩身上。”林誉嘱咐道。 沈复生乖乖地点头，十分听劝的样子。 但是林誉知道他是不会用这笔钱的。 他在沈大路家里住着的时候，就从来不要沈大路的钱。把沈复生接到家里已经惹了方妍不高兴，所以沈大路尽量平衡，不再给沈复生额外关照。只有学费和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会供给的。 晴暖和晴朗自小穿的用的都是方妍细心准备的各类名牌，低调而优雅。沈复生这里没人管他，他就从网上给自己买各类低价产品。 沈大路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其实很丰厚，就算不能让他过上贵公子的奢侈生活，也不至于让他过得那么节俭。只是他把钱都存着，按时给家乡的爷爷奶奶汇过去。 虽然二老有沈大路养着，沈复生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一份力，毕竟是两位老人把他带大的。只是他还没工作没有收入，只能先用沈大路给的生活费借花献佛。 沈复生的物质欲望很低，一点点钱就可以如鱼得水。如果不是后来一心突然发病，手术急需用钱，他可能永远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感受。 林誉对这些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从不和沈复生谈钱。 他捏了捏沈复生的手心：“我该走了，复生，好好照顾自己。” 沈复生点着头，看着林誉离开。 刚到医院，沈复生就接到一个电话，他连忙接了起来。 “奶奶，您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来了？” 对面传来一个十分硬朗的老先生的声音。 “小棋啊，我是爷爷。我和你奶奶来s城了，你今天下班早点回家来，别去你那跟人合租的房子了。回家来一家人吃个晚饭，你爸一直念着你，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他。” 沈复生转着铅笔，只好都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通操作猛如虎，回头一数，一整天没码到一千五(+_+)我这个码字速度也是够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寄生千夜、32664507、凌璃、姜汁面包、嗯嗯嗯嗯嗯嗯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归 50瓶；二娃 10瓶；芣苡 5瓶；明明白白的辛小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028 下午沈复生处理了一个急诊病患，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刚出了手术室, 小护士拿着他的手机匆匆忙忙的来找他。 “沈医生, 你做手术的时候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看了一下, 来电人是你奶奶。可能是找你有急事, 你快回个电话吧。” 沈复生接过手机, 向小护士道了谢。一边往办公室走去，一边回拨了电话。 “爷爷，对不起我刚才在手术室里，不能把手机带进去。我现在就下班，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的声音。 “小棋啊，快点过来吧，一家人都等着你呢。” 沈复生点头应了，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只果篮, 打上车直奔沈家的别墅。 沈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两个老人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 沈大路坐在他们的旁边, 正与老人说着什么。方言一个人坐在离得稍远的单人沙发上，沈清婉和沈晴朗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 几个保姆在厨房里忙活着，整个客厅里人员济济一堂。 沈复生拎着果篮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他将果篮递给迎上来的保姆，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抱歉, 最后一台手术时间长了点, 让你们久等了。” 其实他倒希望沈大路他们别等，那他过来看看爷爷奶奶就可以走了，不用留下来吃一顿不尴不尬的晚饭… 沈复生感到方妍看向了他。他还记得上一次在四季酒店方妍泼他的那一杯红酒。如果今天方妍再无缘无故发难, 他一定转身就走 林誉的表白似乎给了他一些自信，让沈复生知道，就算他不依不饶，不愿意息事宁人，到最后至少林誉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家寡人。 没想到方妍今天态度十分友善，她笑着迎上前来。 “复山工作真够忙的，每天这么晚下班。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快开饭吧。” 她说着过去站在沈大路的身边，与他一起陪着两位老人往饭厅走去，仿佛上一次酒店的纠纷从未发生过。 她当作无事发生，沈复生自然也落的清静。 在餐厅落座之后，沈奶奶道：“复生啊，你工作每天都这么忙吗？你爸爸说你现在就不回家住，也不经常跟家里打电话。什么工作让人忙得这样脚不沾地？我看你干脆辞了算了。咱们沈家自己家公司这么大，你和晴朗晴暖早该进去搭把手帮个忙，不要让你们爸爸这么辛苦。” 方妍闻言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凡是涉及到沈家的公司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沈奶奶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晴暖道：“奶奶，你不懂，他学的是医学专业，跟我们沈家的公司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公司招人都不会招这个专业的学生，他就算进了公司也没有办法帮忙的啦。” 沈奶奶道：“那是对外人，我们自己人讲究什么专业不专业，你爸还是一个木匠呢。不也开了这么大的公司，我看你们公司跟木匠也没有什么关系。当老板的脑瓜聪明就行了 ” 沈奶奶说的一套一套。沈复生注意到，一直隐忍不语的方妍快要忍到极限了。 沈大路道：“妈，这吃饭呢，工作上的事别在饭桌上提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沈奶奶接过沈大路给她夹菜的碟子，方妍也终于调整好情绪。一直笑着劝二老吃菜。 沈复生看着一家人的表现，开始思索等一下怎样说服爷爷奶奶让他离开。 爷爷奶奶一直希望他和沈大路好好相处，对他放着沈家不住，非要出去和别人合租的行为一直不满意。 拿房间说事肯定是不成的，沈复生知道，沈家二老既然说让他回来住，方妍一定会配合地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妥妥当当。 沈复生承认在为人处事方面，方妍比他的母亲李彩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小时候李彩和沈大路吵架是家常便饭，还经常闹大到爷爷奶奶和街坊四邻面前，李彩脾气一上来，连沈家二老也不放在眼里，说他们养出来一个没用的木匠儿子。而方言的脾气从不在沈爷爷沈奶奶面前使，甚至在晴朗和晴暖小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带他俩回老家住一段日子。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老人对她另眼相看，抵消了他她名声上的不堪。 沈复生还在思索，沈晴暖开口道：“我也有朋友是做医生的，好像都没有二哥这么忙呢。二哥总比别人忙的多。每次叫他吃饭都得让我们等好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对咱们家有什么意见呢。” 是你对我有意见吧，沈复生想。 沈晴暖原本很单纯。在方妍的影响下，也开始用刻薄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从这方面来说，沈复生又不觉得方言是个聪明的女人。 沈晴暖撇撇嘴道：“你不跟爸爸解释一下吗？第一次在他的寿宴上迟到，这一次又迟到，迟到的人最讨厌了。” 沈复生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做医生就是会面对许多突发的情况，病人进了手术室，你划开人家的身体，用电锯撬开胸骨，把人家的血导到机器里，把心脏停掉。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把病人治好缝好才能离开呀。” 沈晴露出嫌恶的表情，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沈爷爷道：“复生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不要欺负妹妹。” 方妍冷不丁的说道：“复生是记恨晴暖的话吧。晴暖向来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她从小被教育要守时，复生连续迟到让长辈等她才会有意见，他不了解你的工作性质，我代她跟你道歉，你别怨她。” “不，没关系的……” 沈复生总觉得方妍阴阳怪气的，听着让人不舒服，却也挑不出人家的错。 可能是他对沈清暖的态度让方妍不高兴了，忍了一整个晚上的情绪终于借机发泄了一点出来。 沈复生道：“对了，奶奶说爸爸是木匠，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爸爸用木头给我做了许多玩具枪和玩具小车。因为商场里的我们买不起，爸爸为了不让我伤心，就亲手给我做了许多的玩具，那些玩具还在吗？” 沈奶奶连连点头：“在在，都在都好好的收着呢。” 沈复生眼角瞥到方妍黑成锅底的脸色，不由得暗暗好笑。 都是林誉告诉他的，方妍最在意的是沈大路对他的疼爱。是沈大路从没有给过晴朗和晴暖，而只给过他的那些疼爱。 他随便一试，竟然果真如此。林誉看人神准，也怪坏的。 只是吃个饭而已，就像金枝欲孽过了一百零八招一样，沈复生只高兴了一瞬就丢开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大路，突然给他夹了一块肉。 “小棋，吃菜，这是你最爱吃的。” 沈复生点了点头，仍在若有所思，囫囵的把菜扔进嘴里，没有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沈大路复杂的神色。 最后是医院里的一通电话解救了他。急诊处收治了一帮聚众斗殴的人，有几个伤势过重，值班医生忙不过来，让他赶紧回医院。 沈复生向在座的人匆匆解释了几句，饭也不吃了，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沈奶奶连连摇头：“这工作不行不行，连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时间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方妍怕她又提起让沈复生进公司的事情，连忙给她夹菜，打断了她的思路。 晚饭过后，沈爷爷和沈奶奶一起来到沈大路的书房。 沈爷爷道：“大路，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谈谈。” 沈大路道：“爸妈，你们先坐下，有什么事想谈的你们直接开口。” 沈爷爷问道：“小棋这些天有没有找你要钱？” 沈大路一怔，苦笑着摇摇头。 沈复生向他要钱倒好了，可是这个孩子除非他找到理由去请，否则是绝对不会和他有一丝联系的。比起他来大儿子沈楼反倒时不时的出现，能让人知道他的近况。 沈爷爷在柔软的椅子里坐下：“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咱们老家祖屋的前头住着一个老婆子不。她一直是一个人，儿女都不知道在哪里，李彩把小棋送到我们那儿的时候，他还小。结果就被那个老婆子骗了，一直把她当成正经长辈。这也就算了前些年那个老婆子又收养了一个小孩，听说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我最近才知道，小棋竟然把那个老婆子和小孩都接到了这里，说是给他治病。有些人还说老婆子的儿孙孝顺。他们懂个屁。小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大路沉默了半晌，道：”小棋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 先心病的手术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他的儿子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沈爷爷继续道：“大路啊，你可能不知道，小棋现在用的这个名字，什么复生复生的，也是那个老婆子先给小琪取的。你说这名字多怪呀。小琪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在高考的时候给改了。” 沈大路目光微深。 沈爷爷道：“我们明天准备去医院看看他们。我想当面问问看，她凭什么罢占着我们沈家的孩子给他养老？？”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有事忙，更新又晚了，对不起大家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彼岸有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029 六月的一个周日，在宋惟孜孜不倦的努力下——主要是努力对弱小无辜但能干的助理进行了毫无人性的鞭策, 他终于达成了回国以来最渴望no1的目标。 他终于用他无所不能的金钱战胜了兢兢业业的绿豆眼保安, 在那双绿豆小眼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注视下, 趾高气扬了走进了他倾情守护的社区, 顺道附赠给他一个风骚的飞吻。 "以后也要像之前那样拼上性命地保护我哦！" 看着小保安忍辱负重地点头, 以及自家老板扬眉吐气的样子，帮着老板搬家的今天依旧很勤劳的宋氏首席李助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们花这么多钱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就为了怼这个小保安？老板口味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搬家公司正在楼里卸货，李助理陪着老板在小区里四处转了转，冷不丁地听到老板大喊了一声："沈复生！"然后就疾奔而去。 李助理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只见自家老板双手一张拦住了一个高挑漂亮的男人。 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爱岗敬业的李助理突然有了一种放心的感觉。 这样就对了, 这才是老板这种二代浪荡公子哥该有的品味嘛…… 男子的身材高挑而瘦削，拎着方便袋的手指修长, 指尖圆润, 纤尘不染的白衬衫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露着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白晰胸膛，一头略长的乌发比夜还黑，衬得光滑的肌肤显出一种脆弱的冷白色, 噙着香烟的淡色薄唇抿出一丝疏离厌世的纹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绿豆眼小保安的对比, 李助理看着这个微皱眉头与老板对视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无敌漂亮，无敌俊俏, 简直倾国倾城。 只是……为什么又是男人…… 老板的处男之身，开荤就找男人，会不会难度太大了点？ "沈复生，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宋惟震惊无比，暂时把别的都忘到脑后了。 这还是他那个烟酒不沾，从不熬夜，早睡早起，好好学习的乖乖学弟吗？ 沈复生拿掉香烟："没点着，过个嘴瘾。" "……"听着更糟糕了好么，瘾这么大么？ "这不OK！"宋惟怒道。简直——简直是打破男人的幻想！ 沈复生："……宋学长，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宋惟磨了磨后槽牙："我来找你！我在你家隔壁买了房，看你以后还能怎么躲。" 沈复生："……"他倒觉得无所谓，只怕林誉回来要抓狂。 "给你，就当庆贺你乔迁之喜了。" 沈复生把手里的方便袋塞到宋惟怀里，宋惟打开一看，两罐咖啡两罐啤酒，还有一支口香糖。 "你也太随便了吧。不行，今晚我去你家吃饭，你给我亲自下厨！" "……" 沈复生不想验证宋惟和林誉谁比较命硬，为免发生命案，还是带着宋惟去小区附近的馆子里吃了一顿。 沈复生吃得很少，很早就放下筷子，端着大麦茶看着宋惟与青椒土豆丝、毛血旺、水煮鱼奋战。 宋惟看着他直皱眉："你也吃得太少了，一点也不像个大男人。" 沈复生抿了一口茶："吃不下。所以让你别跟我一起吃饭，影响食欲。" "复生，这不正常，你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沈复生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就是医生，每年的体检报告在那里，有什么毛病我自己不知道啊。" "那可不一定，医人者不自医，也许你是精神病呢。" "你才是精神病。"沈复生无语了，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复生，不如我帮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吧，我在国外认识的专家，超级厉害的。我看你就是太压抑自己了，没有精神病也可以和他聊聊天，很解压，每次都像Doi了一样身心舒坦。" "我不用了，学长留着自己Do吧。"他可以和林誉Do，想怎么do就怎么do。 宋惟还想再劝，沈复生手机响了起来，只好收声等他接电话。 "老师？！有什么事吗？"沈复生凝神听着，表情从疑惑到凝重，末了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您不用担心，只是小事。" 电话那头的董洪道："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告诉老师，别老是自己扛着，知道吗？" 挂了电话，护士长从门外进来，无奈地道："还在吵吵，唉，这不是为难沈医生么。" 她和董主任是少数知道沈复生家庭状况的人。沈复生年幼时父母离异，各自再婚，他这个拖油瓶就让爷爷奶奶带大，长大了又被父亲接到身边养到大学毕业，进了医院走上工作岗位才从父亲家里搬出去。 让外人看来，那个沈大老板也不是完全不管儿子，爷爷奶奶更是亲自带大了他，没让他流离失所也没让他孤苦无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医生时常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总是压抑自己，总是无法开怀。 "沈医生也是心思太细，想得太多，就是为难自己。" "能不想多么。"董主任哼了一声，"复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人家对他一分的好他都铭记在心。他要不是这样的人，我还懒得再收徒弟呢。那个沈大路还不如混帐到底，彻底别管他，索性他就完全放开了。好一半歹一半才最伤人，简直是杀人不见血。要么复生自己混帐一点，宁可我负他人，不可他人负我。他也就轻松了。可要是这样他就不是我学生了。" 护士长笑道："我都忘了董主任还修过心理学的。" "有什么用。"董洪摆了摆手，"小陈，你帮我去看着复生，我懒得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我在这看书，有事就来找我。" 护士长应声去了，回到病房的时候，里头沈奶奶正在说道："老姐姐，我们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你也得体谅我们。我们是小棋的亲爷爷亲奶奶，他一直把你当亲的，让人心里也难受。而且小棋他爸虽然有钱，可是他那个媳妇厉害得很，怎么愿意前头的孩子分她儿女的家产。所以小棋也就挣个医生的死工资，那能有多少？能养活他自己就不错了。还有一心这孩子，小棋给他治病是他心善，我们肯定全力支持。一心治疗的费用我们拿了，就这么定了，老姐姐您可别跟我推辞。" 一直被沈复生叫做姨婆的老太太呐呐地道谢，还摁着床上的一心，非让他给磕个头。 一心不愿意，姨婆就拍了他几下，生气地骂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救你的命，你给沈爷爷沈奶奶磕个头怎么了？！" 一心眨着黑黑的眼睛，道："姨婆，我不要他们给我治。他们给我治病，是为了抢走复生。" 沈奶奶气得够呛："小棋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什么叫抢？我说你们祖孙俩霸着他也霸着太久了，不管你们是图什么，小棋身上都没有。" 护士长在外头听着，算是明白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了，都是感情上的事，让外人怎么管。 不多时沈复生就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 护士长上前道："就二老刚来的时候吵了两句，他们也是好心，怕你被人骗。现在已经不吵了，在说给一心治病的事。" 沈复生点点头："谢谢陈姐，我进去看看。" 护士长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有话好好说。" 沈复生进去，正听到沈爷爷在说："我们给小孩治病，也不图你们什么，得让小棋把名字改回来。复生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 在两个老人看来，他们的孙子就是因为叫了这个名字之后，就像中了邪一样变了一个人。 从前又乖巧又懂事，时常撒个娇爱粘人，叫了什么复生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闷闷的。也不是说就不听话了，只是让人觉得不通透，不像个孩子。 后来他出来上大学，每个月都往老家寄钱，数目还不小。沈家二老一问，才发现孙子是把儿子给他的生活费都寄给他们了。 沈大路发迹之后，沈家并不缺钱，住着祖屋是因为故土难离的感情，市里还有几套房子租出去收着租金，因此沈家二老收着孙子的钱，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反而很不是滋味。 他这算什么，划清界限？根本不把自己当成沈家人啊，还不如吵吵闹闹的大孙子让人心里舒坦。 在乎才会吵会闹，让人觉得热乎，不像小孙子，明明跟你和气，却让人觉得冰冰冰的捂不热。 后来他工作了，当个小医生，工资才几千。 二老都知道方妍厉害，拿住了他们儿子，他赚的产业不可能便宜了沈楼和沈棋兄弟俩。 沈楼还聪明一点，自己开着公司，上窜下跳地找他老子麻烦，知道沈大路怎么也会顾着他。 沈棋被沈大路接到身边养了几年，最后却去当什么外科医生，又累又受气。 结果却听说，沈棋第一个月的资，都寄给了住他们前头的孤寡老婆子。 他那仨瓜俩枣，还比不上沈大路给他的一个零头。只是他把远近亲疏分得那么清楚，二老不是不寒心的。 等到前不久听说他把老婆子和她收养的孩子一起接到了身边，二老就再也坐不住了。 "改名，一定得改名。"沈奶奶强调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坑里有毒、开心的人ヽ(○^?^)??、凌璃、每天追更好心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022615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030 沈复生走进病房，一心看到他, 眼睛放出来光, 叫了一声："复生叔叔。" 沈爷爷和沈奶奶坐在凳子上, 脸色都不是很好。 沈复生道："爷爷奶奶, 一心的手术费我可以解决, 不用你们费心了。" 沈爷爷抽着花白的眉毛，斥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小棋，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你说话做事都向着别人，让爷爷奶奶多寒心！" 沈复生走过去，将伸手要抱的一心揽在怀里。 "爷爷，我没有别的意思，治疗费都交过了，你再给钱医院也不会要的。" "那好, 你不要我和你奶奶的钱，我们也不是非塞给你不可。你今天就跟我去派出所, 把名字改回去！" "不好改了。"沈复生摇了摇头, "现在是信息社会，改名字不容易的。" 沈爷爷犯起倔来："我不管什么信息社会！让你爸给钱！我就不信你这个名字改不回去！" "爷爷奶奶是吧，你们好，我是复生的朋友。"宋惟笑着上前搭话。 "其实复生的名字挺好听的啊, 现在都流行这个范儿, 以前的名字才土呢，我觉得不用改，叫这个名字挺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沈爷爷和沈奶奶不知道他是谁, 都没有搭理他。沈爷爷还以商讨私事为名把他请了出去，直接把门锁上了。向来是人群中心的宋大少不敢置信地面对着冰冷的病房门板，真实自闭。 沈奶奶抹着眼泪，既是心酸又是心寒，想不明白他们老两口自小养大的孩子怎么就跟别外人那么亲。 小棋，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怨，你说出来，别拿外人来刺激我们，成吗？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谁也不会故意对你不好。你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谁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啊！你爸爸是做错了事，可是凭良心说，就你妈那个性子，能和你爸好好过一辈子吗？她从嫁过来就嫌弃你爸是木匠没出息，你爸自己到矿里当上会计，把家搬到镇子上，她还是嫌他不能赚钱，天天在家摔摔打打，谁家是这样过日子的？你爸让着她，那么多年也没想离婚，都是看着你和你哥太小，不能没有亲妈照顾。你和你哥恨他我可以理解，可我这个当妈的看他这么多年不容易也心疼他，你能理解理解奶奶吗？小棋。" 沈奶奶小声泣诉。 这里是少有人来的VIP病房区，是林誉把一心转过来的。厚厚的门板一关外人什么也听不到，可是沈复生也像被困在了这团看不见的泥沼里，动弹不得。 "我没有，我谁也不恨。"他低着头道。 "小棋，想听你一句真话就那么难？"沈奶奶无比失望，"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你爸爸一下班，就带着你去接小楼放学。天下雨了，他就把你举到头顶，撑着伞骑在他的脖子上，生怕你的小脚沾到凉水。他是疼你们的，他是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可是他也有日子要过，我们多想想他的好，行吗小棋？" 沈复生在奶奶的声声质问里，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十恶不赦，他咬着嘴唇，踉跄了一步坐在床边。 他当然没有忘，只是他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太久远的事情。 可是那些回忆都被他珍而重之地尘封在一个箱子里，好好地保存在脑海深处，一秒也不舍得忘记。 只是它们越来越苍老，越来越陈旧，旧到一文不值，旧到让他的珍藏像个笑话。 那里面每一个画面都是一驾时光机，瞬间带他逆流而上，经历每一次欢笑，每一秒幸福。每一日阳光明媚，每一场大雨滂沱。 那里面有最好的他，没有秘密，没有阴郁，站在春天的深处自由生长，永不坠落。 那里有他最好的时光，最爱他的人，最伟岸的父亲，用炽烈的阳光封存剪影，温暖明媚，光辉耀眼。 每一次见到现在的父亲，看懂他带着希冀的复杂眼神，都会让他更恨一分。 可是每一次他心生怨恨，那些被他珍藏的剪影就化作最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伤他，拷问他，"你怎么敢？你怎么这么自私？" 因为有期望才会失望，因为深爱过才会怨恨。可是他恨不了，也不能爱，不需要别人来质问，他千疮百孔的思想已经快要将他扯成两半。 "小棋，奶奶说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想的？你说句话。"沈奶奶拉着他的手，却惊了一下，"小棋，你手怎么这么冰？！" 沈复生抽回微微震颤的手，被身后的一心拉过去抱在怀里捂着。 他抬头看着爷爷奶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一直呐呐不言的姨婆突然拉了他一下。 "沈大姐，你就别逼复生了，他从小到大都乖得很，没做错过事，也没对不起你们，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么逼他。" 沈奶奶听到那个名字就来气。 "什么复生，他叫沈棋！" 姨婆道："不管是沈棋还是复生，不都是你们的孙子。你们非说他闷着不说所以你们不知道，那怎么我这个外人就啥都看在眼里？！你们是真不知道吗？！他说了你们不肯听，现在怨他不说，有什么意思。" 沈奶奶和沈爷爷对视了一眼，沈爷爷倔脾气地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知道你抢了我的孙子！" "我第一次见着你们的小孙子，"姨婆道，"他拉着你的手哭着不肯走，你骂了他两句，塞给他几块钱，让他去镇上玩。沈大姐，这件事，你早就想不起来了吧。" 沈奶奶看着面前这个几十年比邻而居的老姐妹，一直气势汹汹的底气，突然就没有那么刚硬了。 "你们家沈大路一到孩子寒暑假，就把他媳妇儿女送回老家来看你们，住上几天。你们老两口有福气啊，儿女媳妇都孝顺。"姨婆感慨着，"可是为什么她们一来，你就要把复生往外赶？成天成天地不准回家，晚上偷摸回来睡个觉，一大早又让出去玩。你说你不知道，他拉着你哭着要回家，你怎么就不知道了。" "那也就是那几天一一" 沈奶奶当然记得，方妍带晴朗晴暖回家住，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沈棋不顺眼，为了免生冲突，她就让沈棋白天避开他们。每年一夏一冬也不过就是那几天的功夫，就值得他气性这么大，记到现在？ 姨婆看着一脸青白的沈复生，叹了一口气。 沈奶奶每次让小复生去镇上玩，他一般不会走远，就在村子里闲逛，挖些花花草草地回家种院子里。平常都很听话，让出去就出去了，也就那一回闹着不愿意走。 姨婆年轻的时候当过接生婆，懂点药理，见小孩小脸通红，垂头恹恹地往河边走，看着让人不放心，就往河边去找他。 找到小复生的时候，他正蹲在河岸边拿着小锄头挖几株野草，挖几下咳嗽几声，小脸憋得通红。 姨婆走过去，对他说："小棋，太阳这么大，外头不好玩，去姨婆院子里玩吧。" 沈复生恹恹地摇头，姨婆去拉他，还被他硬挣开了。 沈复生从小就是恋家的孩子，用心装扮家里的小院子，在外头等着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他也就能回家了。 "沈大姐，我没抢你们的孙子，我也抢不走。"姨婆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家二老，"那天傍晚他也没回家，我在芦苇荡子边上的老木船里找着他，给他喂了退烧药，把他送回你家，我就问他，小棋啊，你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个有本事的哥哥，怎么就落得跟我这个老婆子一样，整天孤伶伶地一个人呢。" 。。 来时势在必得，回去的路上却只有沉默。 沈大路派来的司机稳稳当当地开着车，后座的老两口一人占着一边，谁也不说话。 半晌，沈奶奶道："大路对不起小棋。" 沈爷爷嗓子里咕噜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要孝顺咱俩，把晴暖晴朗送回去就算了，把他媳妇也送回去干什么？我们稀罕她来？！知道乡亲们都骂小三想给他媳妇做脸呢，哪是要孝顺我们！" 沈爷爷不想家丑外扬，看着前座的司机，瞪了老婆子一眼，没想到前后座中间突然升起一块隔板，把后座严严实实地挡在里面。 沈奶奶心烦意乱，没心情看新鲜。 "我就讨厌那个狐媚子，勾引有妇之夫，不要脸！" 沈爷爷沉着脸道："回去再说。" "她敢做，还怕人说？！要不是她矫情，小棋能成天成天的不敢回家？！都是我的错啊，我惯着这狐狸精干什么？！"沈奶奶懊悔得捶胸顿足，"就因为小棋太乖，就都欺负他。我帮着那个狐狸精欺负他啊！我的乖乖一一"沈奶奶捶着胸口，"那一个院子里的花，都是小棋从野地里挖回来的。他一个人在外头不能回家，就干这些，他还想着家里，我的小孙孙啊一一" 沈奶奶想着那时候乖巧贴心的小孙子，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一一 再怎么温和也像隔着一层什么，总也靠近不了的，沈复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吧，哇咔咔 码了一天呢，继续码，我要保持！不能熬夜，沈医生说熬夜会秃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娃娃鱼 8瓶；小时光 2瓶；开心的人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031 病房里静悄悄的，沈复生坐在床头, 手里捧着姨婆倒给他的茶, 低着头慢慢摩娑着杯沿。 一心一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姨婆抓住他, 让他老实点。 一心小声地说道 ：“我还没见过复生叔叔没穿白大褂的样子, 复生这样真好看。” 一旁的宋惟十分无语，这小屁孩年纪还没狗大，就看腻了制服诱惑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姨婆点着他的脑袋：“瞎说，你小时候来治病，也是你复生叔抱着你到处找医生的，还一直照顾你。” “那时候太小，不记得了。没有见过穿校服的复生。”一心很苦恼。 宋惟在沈复生身边坐下：“没见过这么银荡的小孩。” 沈复生没理他, 一心问道 ：“叔叔，什么叫银荡啊。” 宋惟：“……就是夸你聪明伶俐, 活泼大方。” 一心道：“哦, 那叔叔你也很银荡。” 宋惟：“……复生，你儿子骂我。” 沈复生放下茶杯，把靠在他背上的一心捞到怀里。 “刚才叔叔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知道了吗一心。” 一心不解：“可是叔叔说了。” “没说。”沈复生把脸一沉。 一心：“……恩, 他什么都没说。” 宋惟道：“看你，拿孩子撒什么气。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沈复生看向他：“学长, 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口花花，别让他学得满嘴浑话。” 宋惟只好连连应声。向来讲规矩懂礼貌的学弟厉害起来，他也招架不住。 一心抬起小手，按了按沈复生微皱的眉头 ：“复生，我不会学坏的，你不要不开心。复生，你也要银荡起来。” 沈复生：“……” 宋惟：“那个，我先出去！我给你关门，打孩子得关起门来打，才过瘾！” 沈家二老回到家里，方妍也刚刚收到商场送上门的当季新品，正带着小保姆在客厅里一件件拆包，沙发上到处都是她新采购的衣裳鞋包。 沈奶奶自认为很开明，对两个儿媳都没怎么管过。 他儿子爱俏，娶的两任媳妇都是美人灯，沈复生的母亲李彩尤其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比方妍还好看得多，不然也不会离了婚带着两个拖油瓶还能嫁到G城富商家里当贵夫人。 李彩和方妍都喜欢打扮自己，沈奶奶早就见怪不怪，就算不喜欢也从来不说。 可是今天，她看着方妍那伶仃的身材和细秀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恶，可恨。 方妍见公婆回来，赶紧放下衣服迎了上来。 “爸妈，这大热的天还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和大路，我们替你们去办。你们啊就在家吹吹空调，享享福。” “享福？我享什么福？！我的小孙孙都要让人欺负死了！”沈奶奶阴阳怪气地说道。 方妍一僵，不知道这老太太出去一趟是中了什么邪，回来跟她撒气。 她顿了顿，直接忽视老太太的话，笑着道：“爸，妈，你们快坐。小黄，去把厨房里刚买的水果洗净端上来。” 老太太总有些怪癖，反正在她家也住不了多久，她不准备理会。 没想到她不计较，老太太反倒越发来劲了。 “天天买这么多衣服，你一天能穿几套？买着回来也没见你穿过。天天在家闲着正事不干就知道花钱，敢情钱不是你挣的，浪费起来不心疼。” 方妍气得发抖，沈爷爷看她这样，拉了拉沈奶奶：“行了，你少说两句。” 沈奶奶不依不饶：“我说错了吗？！整天就知道矫情，也不看看多大的人了，别人家有这样的吗？！” 她想骂的不是这些，可是她想骂的却骂不出口，因为整件事情最错的就是她的儿子沈大路。她骂谁都会最终骂到自已儿子头上。 她不舍得骂自己儿子，也不敢。 当了这么多年上位者的沈大路，早就不是她可以随意斥骂的人。 钱就像男人的变身器，当年他多喜欢李彩，费尽功夫娶回家，吵架吵了十几年都没离婚，一出外赚了钱就像变了一个人，把少年时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长大后背着抱着娶回来的女人一脚踢开，看都不看一眼。 沈奶奶不知道到底是钱的错还是儿子的错。 方妍到底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知道自已丈夫是孝顺的人，她再气也没有向公婆发难。 “小黄，把水果端过来，让爸妈在客厅休息，我们去活动室拆包裹。” 竟是完全不搭理沈奶奶这一茬。 沈奶奶指着她的背影：“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什么态度！” 沈爷爷摁下他的手：“行啦，你就少说两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找她麻烦能有什么用。” 进了活动室，方妍的脸色瞬间一沉，让跟进来的小保姆把袋子都放下。 “你去问问司机，今天都带着老头老太去了什么地方？” 无缘无故的，又看她不顺眼起来？！ 小保姆出去，很快带了消息回来。 今天二老去的是沈复生的医院。 “又是他！”方妍气得胸膛起伏，“我看他就是我的克星！” 他也是真有本事，明明老头老太这次过来就是不满他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乱花钱，昨天老太太还心寒孙子养不熟，今天又心疼上了。 本来还指望他们去劝劝沈大路，赶紧把晴朗和晴暖的工作落实，现在看来根本指望不上。平常一副疼爱晴朗晴暖的样子，谁知道事关真金白银，老太太一发神经会偏心谁。 方妍一个人坐在活动室想了半天，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出去。 沈大路坐在主位，席间的气氛有点尴尬，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妻子和一脸不悦的母亲，最终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方妍进了沈大路书房。 “老沈，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晴朗和晴暖进公司！” 沈大路眉头皱起：“不是都说了，我自有安排，你还提这事干什么？再说晴暖是管理公司的料么，她连自己都管理不好，这两天连晚饭都不在家吃，净往外跑，把公司交给她，我能放心么。” “好！那就不说晴暖，晴朗那么乖那么上进，总够资格进自家公司了吧？我就没见过哪个当爹的对儿女严防死守的就是不放半点权，我们打拼大半辈子为的是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儿女！将来咱俩百年之后，你还能把公司带进棺材不成？！” 沈大路连连叹气：“你都在胡说什么。” 方妍想到别人家，尤其是林家，她姐姐陆琴嫁到林家，很快就大权在握，如今儿子也陪养出来，早就可以独挡一面。 可是沈大路呢？别说给妻子参与公司了，他根本连自已孩子都防很紧紧的。她也不想天天闲在家里只能琢磨花钱的事，可是沈大路就只给她钱，公司的事情连多过问一嘴他都生气。 方妍有些悲哀地道：“沈大路，你就给我说句实话，你防着我，防着晴朗晴暖，你到底想把公司留给谁？” “你想太多了，方妍，我说了我自有安排，以后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公司的事，我不想和你讨论公司的管理章程。” 又是这样，方妍看着沈大路面沉如水地低头办公，显然不准备再搭理她。 她失望地退出去，回到卧室里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 所有人都说沈大路疼她宠她，连陆琴也是这么说，可是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在那种表面的疼宠之下，沈大路从来没有真正向她敞开自己。 就像当初刚刚在一起时，沈大路给她花钱，但是从来不告诉她他有多少钱。她是小三上位，连沈大路自已都走不出那段过往，永远拿她当笼中的金丝雀。金丝雀是不值得信任的。 “可恶！”方妍暴躁地把化妆台上价格不菲的各种瓶瓶罐罐都扫到了地上，然后在一地狼籍中把自己埋进床里。 书房，沈大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半晌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只没有完成的木头小车。 久远的记忆鲜明地复苏在小车上，清晰到分毫毕现。 小小的沈棋一手拉着他，艳羡地看着别的父亲花钱买走了那一整套价格不菲的玩具。 “小车不好玩，小火车也不好玩，我不想要。”他抬头向父亲，坚定的眼神仿佛连自己都说服了。 沈大路知道镇上的人都在嘲笑他，没有本事，连老婆都嫌。现在连个玩具都拼不过别人，让儿子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残酷的事。 他用木头刻了全套小车，沈棋高兴得不得了，拿着就不撒手，他和李彩带他出去散步他还要揣在怀里，碰到那个买了玩具的小朋友，竟然把人家说哭了，闹着要木头车不要爸爸买的车。 对方的爸爸气不过，哄不好儿子，抱起哭泣的小男孩，轻蔑地看了沈棋一眼。 “穷木匠的小孩，拽什么。”又瞪了沈大路一眼：“穷鬼。” 小车突然从手心里滑落，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沈大路弯腰捡起来，小心地摆在桌子上。 他当初要出来打拼，要赚钱，要赚很多很多钱，都是为了让那些人再也不敢轻视他，不敢轻视他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魅音 10瓶；water 2瓶；-苏城以南。、开心的人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032 周五下午，林誉在简陋的蓝色板房里和当地的分公司工作人员开完最后一个会, 终于结束了这次出差的行程。 他走出活动板房, 看了看表, 下午4点钟。 身后的分公司负责人追上来：“林总, 客户说单子签完了放松一下, 要请咱们去市里的酒吧玩玩。” 林誉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把公司的人都叫上，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这次费用公司出，让大家玩得开心点，你别小气。” “诶，我知道了。”分公司负责人连忙点头，“林总您也一起来吧, 这个城市怎么也是世界著名旅游圣地，您来了净在咱们公司这呆着了, 都没出去逛逛。” “真不去了, 我明天的飞机回国，得早点回酒店休息。” 分公司负责人很是惊讶：“这么早就回去啊？” 这里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又是浪漫的爱情之都，每天都有世界各地的妙龄女郎慕名而来。林总这样的年轻人, 也能忍得住不去邂逅浪漫。 不多时司机把车开到路边, 林誉道别之后就上了车直接回酒店。 客户方的负责人也从会议室出来，操着一嘴口音浓重的英语道 ：“你们林总呢？” 负责人道 ：”林总回酒店了，林总明天的机票回国, 今天就不跟我们一起去玩了。” 客户遗憾地道：“我还希望介绍侄女儿给他认识呢。林总这样长相俊美的青年才俊，能如此自律，更是难得。” 分公司负责人嘴角抽了抽，这老兄怕是不知道他们林总的出身，别看他们公司小，可老板来头大，哪是普通人高攀得上的。 回到酒店，刚刚四点半。林誉算了一下，中国正是凌晨一点。他只好忍住给沈复生打电话的冲动，在酒店房间的办公桌前坐下。 这次他出差几天，沈复生不知道在忙什么，完全没有主动跟他打过电话，和以前出差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上一次他出差，家里有沈复生数星星数月亮地盼着他回去，把他回程的时间确认了好几遍，好来机场接他回家。 这一次别说确认回程了，日常电话都没打几个，打了也说不了几句话，沈复生就匆匆忙忙地结束通话，仿佛有天大的事要忙似的。 林誉闭目养神了半晌，感觉天应该要黑了，拿起手机一看，才过了十分钟。 林誉：“……” 这漫长的八个小时时差，他该怎么打发过去。 处理公务，早就已经做完了。打开电视，看不懂。打开手机，没什么好玩的。 从来不玩游戏不看闲篇的林总，彻底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空虚。 凌晨二十四点。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一直坐在椅子里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作沉思状的林誉，慢慢坐直了身体，他关掉闹钟。 当地时间凌晨十二点，中国早晨八点，复生应该已经上班了。 林誉翻开通讯录拨了出去，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你哪位？” 正要开口时，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让林誉一顿，一时忘了回应。 “喂？说话呀？到底是谁？”对面的人一阵忙活，片刻后扬声喊：“复生，你表哥打你电话！” 这一嗓子喊出来，林誉终于认出来声音的主人。 宋惟—— 他咬牙切齿地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两遍，手机那头一阵窸窣声响，沈复生清亮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喂，表哥，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宋惟的喋喋不休也透过话筒远隔重洋地传了过来："复生，网上说了，不要用亲属称谓备注通讯录，容易被骗子利用。" 林誉黑着脸道：“表哥？！谁是你表哥！”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是先过问宋惟为什么接到沈复生的电话，还是先计较沈复生在手机里给他的备注如此奇葩。 “你啊，表哥。有没有要紧事，没事我挂了，在朋友家呢。” 林誉敏锐地捕捉到了又一个重大信息。 “在、朋友家？这个时间你不在家？” “恩。" 恩你妹啊！ "你在宋惟家里？！"林誉的血压直线飙升。 宋惟在一旁上窜下跳："我听见表哥在叫我名字，表哥认识我？" 林誉快气炸，谁特么是你表哥，我没有 你这么丢人的表弟！ "是的啊。"沈复生理直气壮。 "这个时间了你怎么不上班？！" 沈复生一边拿毛巾蹭着脸颊一边疑惑地看了看手机。 "你大清早打电话来就是催我上班？今天休息。" 林誉在房间里大踏步，小小的酒店房间完全不足以稳定他的情绪。 不是上不上班的事，也不是表哥不表哥的事一一 "你为什么会在宋惟家里？你在他家过夜了？" 林誉向来沉着高冷的声音在问号的地方抬高了八个度，他快被心里的小火苗熬干了。他只恨自己没有特异功能，能一步跨到沈复生面前，马上就看到他，马上就摸到他，马上就能掌控他所有动向。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他做那个弱智游戏，问他"如果只有拥有叮当猫的一件物品，你想要什么呢？" 林誉一定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出来，任意门！ 一一不，还是要时光机吧。他可以回到昨天晚上，把想在宋惟家里过夜的沈复生马上带走。 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已经成为了一件既定事实，他无力更改了。 "你最好给我一个信得过的理由。"林誉的声音冰得快要滴出水来。 沈复生皱了皱眉，道："钥匙落在医院了，我就在宋学长这里借宿一晚。" 林誉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在他那里借宿。" "离得近啊，宋学长在我们小区买了房子。" 啪。 沈复生疑惑地道："什么声音？表哥你怎么了吗？" "我没事，我很好。对了，我今天的飞机飞回去，虽然你没问，我还是跟你说一声。就这样，先挂了。" 忙音传来，沈复生都没来得及说话。他看了看手机，怎么觉得林誉的声音有点一一委屈？ 见鬼了吧。 宋惟四肢大张躺在沙发上，看向沈复生。 "跟表哥打完电话了？那复生你快做早饭去吧，我饿了。" "……我不会。" "别谦虚嘛，又不用你做什么山珍海味，普通小菜就挺好。" 沈复生："……"普通小菜不会，普通剧毒大概可以。 "出去吃吧，我请客。"沈复生道。 吃完饭他正好回医院拿钥匙。 宋惟跟他一起出门，又问道："对了，你表哥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哥？" 沈复生没说话，宋惟打着哈哈道："不会是林誉吧？哈哈哈。" "就是一个远房亲戚。"沈复生手插着口袋，抬头看着电梯灯一格一格地降下去。 他存了林誉的两个号码，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私人的，私人的这个就改了个名字。也不是防着谁，就怕有一些意外情况出现。 "想想林誉还真是你表哥。"宋惟笑道，"晴朗他们叫他表哥，你怎么也是晴朗亲哥，叫林誉一声表哥也是应该的。" "别哥来哥去了，学长你想吃什么？"沈复生指着离小区不远的美食一条街。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来，小店虽然不大，却装修整洁干净，天花板下还吊着一台电视，正在播着娱乐新闻。 宋惟看着电视道："哦，是昨天那个慈善晚宴，我姐让我去，我懒得过去。" 其实他本来是准备去的，只是在小区门口撞见沈复生往外走，听他说没带钥匙卡进不了家门，就直接把人带回家了。宋越被放了鸽子，气成了一头母老虎，这几天他都得躲着她了。 沈复生也抬头看了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节目。 "对了，你爸也去了一一"宋惟正说着，电视画面一转，从一群衣着华美的明星、企业家上空一扫，定格在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身上。 主持人过来和沈大路寒暄了几句，硬拉着他让他谈谈对本次活动的感想。穿着晚礼服的方妍坐在他身边，面含微笑地看着丈夫被主持人哄抬起来，摄像机靠近过来，对准了他们夫妇。 电视画面上，沈大路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带着从容的笑容讲了几句场面话，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地方。沈复生就低下头划开手机，准备看看林誉今天的航班有哪几趟。 这些天爷爷奶奶过来，把他都给忙晕了，忘了林誉出差一周也快回来了。电话打得少了些，也没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林誉好像有点不开心。 "……慈善这个事情，应该是发自本心的，才有意义。我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无暇分心他顾，今年会想到来参与进这个活动中来，也是受到了我的儿子的影响。我的儿子，沈复生，原本我还觉得他不听话，不愿意走我给他安排好的路，非要去当什么医生，还是又苦又累的外科医生。如今我也是上了一课，孩子走什么道路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本心。一个企业要做大做强，更是不能缺少了这种难能可贵的本心。让我们携手共进，今后共同为我们的慈善事业添砖加瓦。" 沈复生抬头看着电视里的画面，沈大路仍旧带着公式的微笑，扯了扯西服衣角从容地落座，他身边的方妍倒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嘴角的笑容不掉下来。 "你爸……"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字又睡了个不醒人事，真是一秒钟都熬不住，虽然我老熬夜，偶尔有一天就会补偿性昏睡_(:з」∠)_早起补上嗷！！ 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酒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酒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志蛋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033 宋惟看了看沈复生，笑道：“沈老板想通了, 知道你才是他们家最出息的孩子。” 沈复生没有说话, 脸上也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模样。 宋惟道 ：“自从晴朗和晴暖回国, 你后妈天天上窜下跳地要你爸安排他俩接手公司。这些天还找了媒体造势, 整个S城的商界圈子都开始讨论老沈家的继承人, 好想你爸马上就要退位了。要我说就晴朗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样，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公司么。你爸总算忍到头了。” 沈复生没有说话，又低头开始看手机。 “给个面子兴奋一下啊。，复生你知道你爸有多少钱么。” “多少？” “你是沈老板儿子，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那宋学长说得那么起劲，原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惟掰开一双竹筷，道：“你懂什么, 我不知道你爸到底有多少钱，我知道他很有钱很有钱就是了, 足够让你放下一切自尊低头叫爸爸。” “他本来就是我爸。” “你还知道啊, 你是他儿子，你也有继承权。我看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真是替你捉急。” “我只会治病。” “哇，沈医生！”宋惟叫道, “这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品格！你爹捧着无敌家产求你接手, 你云淡风轻地说，和我无关，我只会治病。复生啊, 你是不是什么小说的主角啊。” 沈复生把查好的航班号记下来，准备等会给林誉回个电话。 “学长，人家也没说要给我，别这么自作多情好吗。” “你别不信学长的判断，我跟你说，绝对是你后妈惹着你爸了。你爸现在正当壮年，看上去又不老，还挺玉树临风的，是个老帅哥。他又有钱，又有貌，这种人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了。再怎么正经，心里都是个自恋狂。你后妈老是用继承人的事情烦他，一遍遍提醒他老了该退位了，他能高兴么。想想康熙朝的大太子是怎么死的，你爸好好的大权在握，怎么能容忍别人来觊觎他手里的权利，亲儿子也不行啊。” “所以拿我挡刀吗。” 宋惟道 ：“复生，你不能这么想，管他拿你挡刀还是拿你当宝呢，这都给了你一个参与角逐的机会啊。本来你都不在赛场里，现在方妍自己昏招迭出，你爸给了你一张参赛许可，你还矜持什么？马上跪下叫爸爸，好好表现自己，绝对不能放过沈家这块肥肉！” 沈复生沉默了半晌，老板已经把他俩点的油条包子豆腐脑端上了桌，他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是不想要钱。” “这就对了！” “可是我拿到沈家之后，还要不要管着方妍和沈晴朗沈晴暖？” “这个……”宋惟抓了抓鼻子，“现在是法制社会，你爸如果给了他俩股份，你也不能说把人家扫地出门啊。” “那就对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为免我一时冲动，从公司董事长沦为刑事案件被告人，我还是好好地当我的医生吧。” 宋惟满脑袋黑线：“喂，你思想是有多阴暗。” 沈复生没理他：“快点吃饭吧，吃完了我还要回医院。” 关于沈大路突然在媒体面前提起他这件事，沈复生还是放在了心上。 继承家产还是没影的事，但是方妍的刁难恐怕近在眼前了。想想镜头前面那个女人恐怖的笑脸，沈复生就觉得头疼。 沈大路永远管不好自己老婆，真的麻烦。 没想到方妍还没有找来，他先收到了来自大哥沈楼的电话。 “小棋，你最近有空吗？” “大哥，有事吗？” 沈楼迟疑了一下，道：“我看了沈大路的慈善夜采访，他在媒体面前提起你，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他是什么居心我也管不了，不过最近他没有找我。” 沈楼道：“小棋，先说一下我不是嫉妒你得他看重，我是担心那个女人来找你麻烦。” 沈复生停下翻病历的手，圆润的指尖无意识地滚着鼠标滚轮。 “我知道，我怎么会那么想。” 眼前却没道理地浮现起一些小时候的画面。 沈楼背着他在河边走着，脚一滑踩到河里，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挺直了背用力地把他托到脖子上，不让他沾到水。因为爸爸说他小时候身体弱，沾了凉水容易生病。 那时候，沈复生想，他们都可以毫不犹豫为对方献出生命。 长大了就会心有芥蒂，再也不是亲密无间，连说句话都怕对方多想。 长大真是一件混帐事。 沈楼道：“嗨，我也就是多句嘴，总之你注意着点那个女人，我也会替你注意的。” 挂了电话，沈复生继续整理病历。 今天林誉回来，可惜不是休息日，他是不能去接他了。沈复生正想着，林誉的电话就来了。 “复生，我刚下飞机，你在哪？” “在医院呢。” “好的，我正好也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去。” 沈复生早就习惯林誉忙得像个陀螺，闻言只是恩了一声，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林誉收起手机，对司机道：“去天越。” 天越是几乎不对外开放的会所，是宋越给自己公司的艺人开的，不是熟脸连门都进不去，所以隐私方面几乎没有漏洞。 林誉为一下飞机就和宋越联系上，这个时间宋越正在天越休息，让林誉过去找她。 进了包间，宋越正和一个年轻男孩卿卿我我，林誉皱了皱眉头，道：宋总，我有正事和你谈。” “那谈啊，小林是我的人，绝对不会出去胡说的。因为他自已满头小辫子都在宋姐手里握着呢，是吧小林同学？” 宋越穿着男装，连姿势也大刀阔斧地不像个女人。小林被她骚扰得十分窘迫，只好赔笑应声。 “让他出去。”林誉沉下脸来。 宋越打量了林誉一眼，见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也不敢惹急他，拍了拍小林的屁股。 “出去吧，跟其他队员处好关系，别让我操心。” 小林点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林誉在宋越对面坐下，看她撩着头发端起红酒，漂亮的脸庞被红酒的光亮染出淡淡的艳色。明明是非常出色的女人，合该被男人追捧，却非要把自已搞得那么可悲，找那么年轻的小男生，轻浮着让别人害怕又厌恶。 “林总想在我脸上看出花来？”宋越笑道。 林誉收回视线，道：“有一件事，宋总得注意一下。宋惟最近太闲了吧，追人追到我家门口去了。” 宋越坐直身子：“我有什么办法注意他，他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要我把他关起来吗。” “你不管，是想等我来管？” 宋越看了林誉半晌，叹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宋惟是你同学啊。”这种教训晚辈的口气真让人不爽。 “小学同学。”林誉补充道。 宋越翻了个白眼：“是，林总不用提自己当年有多神童，你那三级跳的本事，谁有本事跟你一直同学啊。” “那就拜托宋总了。” 宋越无奈点头。林誉是个黑心的，这次宋惟招惹他的人，让他去对付宋惟，他才不会留情面。 "你直接来找我，不怕我把你的事曝光出去？" 金屋藏娇这种事，还是瞒着比较好吧。 "宋总想曝光你弟弟追我追到在我的私宅附近买了两个房子？" "得了吧，林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和沈大路的儿子那点事，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你也不怕沈大路知道了把你拆了。" 林誉道："我相信宋总不会胡说的，毕竟你也有满头小辫子在我手里握着，对不对。" "啊啊！狡猾！你剽窃我！"宋越拿起一只靠枕扔向林誉。 林誉躲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不过，你和那个沈复生来真的？”宋越问道，“他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有什么真面目？" 宋越看着他推门离开的背影，向后靠进沙发里。 "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谦谦君子装得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呢。" 林誉回到家里，客厅灯火通明，浴室里传来一阵水声。 他弯腰把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一直捡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板笑道："复生，你是怕我离家久了，找不到浴室的路吗？"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惨叫，把林誉吓得一哆嗦，扔了手里的衣服就要开门。 "复生，怎么了？！" "别进来，我没事。"沈复生的声音慌乱地响起，还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到底怎么了？"林誉推了推门，没推动，用力拍了两下门板。 "复生，开门！" "跟你说了没事没事！"沈复生吼了一嗓子，林誉听出他的色厉内荏，眉头拧成一团。 他出差一个周，怎么觉得复生变了许多呢？！难道什么宋学长的魅力就这么大，一周就把他的复生改变了。 林誉把额头抵上门板，瞬间被失落和落寞萦绕。 浴室门突然打开，一阵混着香气的暖风传出来，沈复生穿着浴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抱怨："我在全身脱毛呢，你敲敲敲敲个什么劲？！看人脱毛很过瘾吗？林总的口味真是变态呢。" 林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睡到昏迷……今晚还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illziyi 8瓶；大大木 3瓶；小志蛋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034 沈复生把林誉手里的衣服接过来。 “我去洗衣服，你先洗澡去吧。” 林誉抬了抬眉毛：“今天这么乖。” “你刚出差回来, 我怎么好劳累林总。” 沈复生说着, 抱着衣服去了洗衣间。 林誉笑了笑, 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跟了过去。 “正好把我的衣服一起洗了。” ”林誉你变态啊！哪有站在洗衣机跟前脱那么干净的！“ “有什么关系, 自己家里管那么多干什么。” ”慎独, 慎独知道吗？让别人知道威武勇猛的林总在家里这么屌丝，得多幻灭。“ ”谢谢夸奖，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多么威武勇猛。“ ”你不但对着洗衣机耍流氓，你连我都不放过。可恶，洗衣机被你弄脏了，我也被你弄脏了。“ ”……你不脏，不是全身脱毛了，我摸摸, 滑溜溜的，干净得很。“ 沈复生拉着浴衣的领子从洗衣间里狼狈地跑出来。 他输了, 一败涂地。 浪不过, 甘拜下风。 …… 第二天早晨，林誉照例做了早饭，沈复生早早地坐在餐桌旁，低头闻了闻, 满意地道：“家的味道。” 林誉笑道：“多谢夸奖。” “恩, 不用客气。林总再接再励，勇攀高峰。”沈复生笑眯眯地道。 今天的早餐林誉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有摊得金黄撒上葱花的鸡蛋饼, 抹上甜面酱，裹上炸得酥脆松软的油条，香气扑鼻。 “煎饼果子。”沈复生拿起一个道，“我看如果林总以后落难了，去卖煎饼果子也能东山再起。” “那你跟着我就只能天天吃这个了。” “我不挑食，有得吃就行。”沈复生边说边把葱花都剔了出来。 林誉制止他：“复生，你没有听说过那句话么。” ”什么？“ “葱花是煎饼果子的灵魂。你把它都剔出去，吃的就是没有灵魂的煎饼遗体。” “……你给我滚。”沈复生把林誉推到一边。 林誉拿起另一个煎饼，道：“我听说，你爸爸在一个媒体采访里提到你了。” 沈复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啊。”沈复生道，“你也想让我去跟沈晴朗他们争家产么？” “也 ”林誉皱起眉头，“还有谁说过。” “宋学长啊。你们真不愧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想法都是一样的。” “我跟他不是一个圈子。”林誉窝着火道，“我跟他爸是一个圈子。” “你不要占人家便宜。” 林誉不想听沈复生说宋惟的事，反正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之外了。 “说说沈家的事吧。我觉得，你最好抓住这个机会，不管你爸爸是为了什么把你架到众人的视线当中，这都是你的一个机会。” 沈复生撕着煎饼，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方妍他们打交道，但是这一次就算你继续退让，方妍也不会善罢干休。她知道你爸爸的心思，不会坐以待毙。你如今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可能躲得开，不如奋起迎击。” 沈复生叹道：“你也挺会激励别人的。你可以出个什么励志鸡汤，书名就叫我奋斗的那几年，去当个励志精神导师什么的。” “复生，不要茬开话题。我向来不赞成你一退再退，你这是掩耳盗铃，敌人不会因为你的退让就偃旗息鼓，只会更激烈地打压。” “那你说，我去参加沈家的豪门争产，我的工作怎么办呢？当医生有多忙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一边去和别人争产一边去给别人开胸做手术。” 当然是放弃医生的工作。”林誉皱起眉头，“这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不是吗？利益最大化还需要考虑吗。” “利益最大化？难道让世界上多一个技术精湛的医生不如多一个为富不仁的商人？” “我只是说一个事实。”林誉道，“利益当然是指你自身的利益。我知道你当医生有自己的骄傲，如果你来自普通的家庭，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只是复生你的家庭不俗，你真要拱手把不菲的家产都让给别人？在中国当医生当到顶尖，也比不过接手你父亲的商业集团。如果你希望做更多的事，更要有钱权地位，才能有更大的自由随心所欲。” 沈复生低头不说话了。林誉和方妍沈晴朗的关系他是知道的，能这样劝他参与争产，已经是十分难得。 他半晌后道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他其实是一个特别随波逐流的人。沈复生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在逃避还是真的那么洒脱，即便是现在他也想不清楚。只是一想到要和沈大路虚与委蛇，要和方妍明刀暗箭，他就觉得太麻烦了。 到了医院，却在大厅里遇到了沈楼。 “大哥？”沈复生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陪你嫂子来的。” “嫂子？她怎么了？没事吧？” 沈楼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背有点疼，来医院查查好安心，毕竟也怀孕32周了。” 沈复生点点头：“小心为上。” 他看了看表：“我得去查房了，回头再聊。” 沈楼点头，目送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大厅后方的楼梯尽头，他才舒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背也垮了下来。 沈楼走回vip病房区，推开一间门走进去。杨露正坐在床上吃水果，看到他进来，连忙把水果放下，拍拍手在床边坐正：“哎，怎么样，和他说上话了么。” “废话，你让我在复生的必经之路等，他看见我能不说话么。” 沈楼心里不太舒服，他总觉得杨露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本来他和弟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如今这样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复生说话了。 “怎么跟你老婆说话呢，我还怀着你们老沈家的孩子呢你就敢这样对我，以后还想怎么样。”杨露拿果皮砸了沈楼一下，“还不快来帮我捏捏背，哎真的是很疼，到底怎么回事也查不出来，一群庸医。” “是，老婆大人。”沈楼连忙上前，给杨露又是揉又是按的，杨露趴在床上很是满意。 “让宝宝也享受一下他爸爸的按摩技术。”杨露道，“对了，有没有跟你弟说让他最近勤往沈家跑呐。” 沈楼没有吭声，杨露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木头，说个话能难死你啊！” “以前是我不让他去，他去了我还骂他。现在我又叫他去献殷勤，算是什么？！” “算什么？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杨露白他一眼，“你又不是要和他争，还是帮着他争，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俩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不好说的？” 沈楼沉默了。以前当然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被杨露这么一掺和，他怎么想怎么别扭。他是没想和复生争什么，可是杨露催着他和复生套近乎，不还是因为钱么？ 什么时候，他和复生的关系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了？ 杨露道：“你说话啊，到底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 杨露气得发昏：“你真是根木头，我怎么就跟了你了。你也不想想，沈家那是多少资产，不是一两千万，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可以自己去挣。你不要觉得谈钱俗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天经地义的，不然那些个A城赌王，G城首冨的，儿女争产争得全国人都知道，也没人笑话他们只认钱，反而那些争不过的才被嘲笑没用呢。不过那些都是长子长孙不在了的情况下，不然有下面人什么事。你这长子，我肚子里这长孙，怎么也能争一争吧。” “你别想了，我一直找沈大路麻烦，他不恨死我就算好了。要争也是复生去争，跟我没关系。” “所以我让你和他搞好关系嘛，我说错了吗？你就会假清高。” “我和复生关系没有问题！要不是为了你——”沈楼一时竟忍不住对杨露发了火，把杨露吓得怔住了。 “……对不起。”沈楼看着身怀六甲的妻子，抹了把脸缓缓坐下。 杨露却也怒了，揪着丈夫道：“我怎么了？什么叫为了我？！我从你一文不名的时候就跟了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我们小家着想，你怪我什么？！你怪得着我么？！” 沈楼有些疲惫地低下头，他是怪不着杨露，杨露是个好女人，好妻子，一心为着他们的家庭。 杨露一直不忿沈家照应着复生，却不管他，所以不拿复生当一家人看，出发点也是为了他们的家庭。这世上最不该怪她的就是自己。 可是他和复生的关系——他和复生之间，从来不该是杨露怂恿的这样，没有利益的时候敬而远之，有了利益就亲如一体。 曾经他也是可以为了这惟一的弟弟付出一切。钱是什么东西？他连命都可以给他。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复生之间再也不是无话不谈，没有芥蒂？复生看着他的眼睛里，也早就没了小时候的依赖和孺慕。 也难怪复生不愿意去他家里，他嘴上说着那也是复生的家，可是实际上，那只是他和杨露的家。复生去他那里，不但不是回家，反是被审视的客人。 病房里一片沉默，门突然开了。两人抬头看去，沈复生正拉着门把手站在门口。 似乎感受到房里空气的凝固，沈复生迟疑了一下，道：“我来看看嫂子。” “复生啊，快进来。”杨露比沈楼还快一步露出笑脸，又白了丈夫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复生搬个凳子。” “不用了，我马上就得去上班。” 沈复生走进来：“嫂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医生也说不准是什么毛病，就是背有点疼，可能是看着你嫂子是个孕妇，就让留院观察。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复生道：“背疼问题可大可小，你们也别不当回事。” 他不是随便客套，从他的专业角度，还真的担心有可能是大事。所以他给杨露安排了更多检查，好一一排除。 杨露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啊复生。嫂子先恭喜你了，我看沈家继承人这位子，你是十拿九稳了。” 沈复生笑道：“没有的事，我当医生当得挺好的，短期里都没有离职的打算。” 杨露有些着急：“哎，当医生有什么好？又苦又累还挣不着钱。放着好好的大笔家产不要，难道便宜你们后面那几个？他们握在手里，你们兄弟俩才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现在沈大路当权，她嘴里怪他只管二儿子不管大儿子，心里却清楚，沈楼的生意没有沈大路关照，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 以前沈大路偏心后面两个，现在突然形势一变，沈复生有了机会。那谁又能说以后，沈楼就一定没机会呢。古时皇子争位，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可是沈楼要进一步，就得沈复生把握住这个机会，带他一把。这两个男人墨墨迹迹，还没她一个孕妇看得清楚。 沈复生却摇了摇头：“医院里是真的离不开我，我暂时不考虑别的。” 杨露就是烦他这种假清高，她从一开始就和沈复生不对盘，可能真是气场问题，她喜欢直白的人，沈复生这种矫情的样子是她最讨厌的。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世不二出的神医啊？ “复生你这时候就别想着摆姿态了，机会稍纵即逝啊！”杨露双腿从床上下来，想站起来说话。躺在床上总觉得气势不够，矮人一头。 沈楼连忙过来搀扶，却见杨露突然大喊一声，扶着床往地上倒。 沈楼吓得肝胆俱裂，一把扶住杨露，让她软倒在自已身上。 “露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杨露脸上汗如雨下，手往胸口背上真抓。 “疼，好疼……” 沈复生早叫来护士吩咐了几句，护士急急出去找人，准备急救，沈复生走过去蹲了下来，拉起杨露的手腕按了按脉搏。 现在没有任何工具，只好用中医的方法先检查一下。 沈楼紧张地问：“怎么样？复生，你嫂子到底怎么了？” 沈复生面色凝重：“现在不好下判断。”只是他已经基本可以确诊，杨露是突发心脏病。 32周的孕妇，加上心脏病突发，不是一般的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好了，我去睡了。。。。 复生：当我说我医术高超的时候，是真的特别特别高超。当我说别人离不开我的时候，是真的地球离我不转。 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664507、lyrichee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灵阳 88瓶；愿为长风、小蔫果儿 10瓶；大大木 5瓶；小志蛋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035 沈楼等在医院走廊里，向来神采奕奕的男人, 突然显出十分的颓废来。 沈复生走出来, 看着大哥的背影, 叹了口气, 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沈楼大梦初醒一般, 拉着沈复生的手：“复生，你嫂子到底怎么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他说着抱住脑袋，痛苦地低下头去。 沈复生犹豫了一下，道：“情况不乐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治疗办法。哥你别担心，我会治好她的。” “复生，复生, 救救她——”沈楼一把搂住弟弟，一直寒气直冒的身体终于找回一丝温暖, 在黑暗中不停下沉无依无靠的惶恐, 也终于找到能够自救的支点。 他从来没有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弟弟也能成为这样坚定有力的依靠，仿佛连死神都要在他面前止住脚步。 “检查结果表明，患者得的是心脏主动脉夹层。” 会议室里, 有董主任坐镇, 沈复生向患者家属说明治疗方案，也就是向他的大哥沈楼解释情况。 沈楼听着患者二字心里一阵发抖。 “复生，你还是叫她名字吧。” 董主任瞪了他一眼：“家属不要指挥医生做事, 不要随便对医生的工作指手划脚！” 沈复生继续道：“主动脉膜有三层，正常情况下应该紧密贴合，一旦膜与膜之间有了缝隙，血液流入，患者会感到撕裂般的剧痛。患者……杨露还是孕晚期的孕妇，这一点比较棘手。一旦主动脉被撑破，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沈楼听着那些可怕的专业名词，只觉得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如同孤身一人赤着身体暴露在冰雪漫天的荒原之上，寒风刺骨，既惶恐又无助。 董主任完全体会不到他的心情，翻着病案道："最佳方案，舍弃胎儿，全力救治大人。这台手术还是由复生来主刀。" "好的，老师。" 沈楼见两个人轻描淡定地就决定了两条生命的何去何从，抖着声音道："等等，孩子已经快满月了啊！你们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再想想办法啊复生！那可是你的侄子。" 董主任拍了拍病案："这是最安全的方案，有最大的成功率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媳妇。难道你要为了孩子让你的媳妇以身涉险？" 沈楼苦涩地眉头纠成一团，让他做这个决定，无异于让他亲手杀死那个还没出世的小生命。他曾经满怀期望地期盼着它出生，长大，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决定不要它？！ 董主任接着："如果时间还够，我们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尽量保下两人。但是患者的病情十分危急，主动脉随时有破裂的可能，到时候两个人就都保不住了。必须尽快做手术。" 沈楼一脸惶恐地看着董主任，他觉得被沈复生拦住脚步的死神，在这个董主任的推动下，又在举着镰刀大步前进了。 沈复生道："这只是初步方案，当然还会和病人以及家属沟通。我会尽力满足病人的要求的。" 董主任不同意地看了沈复生一眼，他们做医生的，最忌讳的就是随便给别人希望。上了手术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万一手术失败，随意许诺的医生，将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 沈复生向着老师笑了笑："老师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的。" 董主任无奈地摇头。沈复生的医术的确高超，所以才有别人没有的自信，这对年轻的医生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他还是老了，万事只求稳妥，不敢再冒一丝风险。 沈楼连连点头，他不敢去看那个董主任，那个老头更像是死神身前为虎作伥的爪牙。也许他身怀神技，有手术成功率最高的记录，但他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冷冰冰地不愿意给人一丝希望。 "不，我不同意！不能伤害孩子！"杨露躺在病床上，挣扎着要起身，沈楼连忙按住她。 "不会的，当然不会的，孩子会没事，你也会没事。复生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有办法。"沈楼带着绝望的哀求看向一旁一身洁白如同高光的弟弟。 杨露也看向他，面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早上她还在劝沈复生放弃医生的工作去和方妍争夺家产，还在不屑他的故作清高，什么医院离不了他，她根本不相信。世上医生千千万，怎么就非他不可了？他是什么神医在世吗？ 可没想到，很快老天就让她体会到，原来真的非他不可。 连科室里最权威的专家都给她肚里的孩子下了判决书，最安全稳妥的治疗方案就是放弃孩子。 放弃孩子，她就只是普通的心脏病，以现在的技术，手术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可是，这个孩子是她怀胎十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长大的，她每天都能感到它勃勃跳动的生命力，每一次胎动都是那样活泼有力。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孩子？ "复生，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杨露咬着嘴唇道，"现在没有保大保小的选项给我们选，但是我私下跟你说，求你保小的，我无所谓。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是我连累了它，我绝对不能让它有事。我当着沈楼的面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他是你亲大哥，绝对不会过后告你的。如果你不放心，让你哥和我爸妈都跟你签军令状，谁也不准过后找你麻烦。" 沈楼握着她的手："你在说什么啊？！露露，你休息一会吧，我会和复生好好商量的。" "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了。"杨露狠狠地攥着他的手，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手心。 沈楼面色复杂，安抚着杨露，回头一看，沈复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他把杨露哄睡，连忙出去找沈复生。刚出了病房门口，就看到沈复生在走廊不远处的窗户边站着，连忙大步地走过去。 沈复生嘴边噙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望着远处的天际。 他看向一脸憔悴的沈楼，笑了笑道："来找我签军令状的？" "别玩这种玩笑。"沈楼沉下脸色。 沈复生撇了撇嘴，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沈楼看着他，心头越发苦闷起来。 他既心疼杨露受的苦，担心她的安危，又忍不住恨她这个时候还要把他们兄弟之间泾渭分明地划分开来。也许她是无意的，她就是从来没有把复生当作自己人，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还以为这样可以让复生安心。 可是他知道，沈复生是最重感情的人。沈楼体会得到杨露那些话对沈复生的伤害会有多深，因为这一次连他也感同身受。 什么军令状，法庭状告，这些冷冰冰地词语彻底撕裂了他好哥哥的面具。原来在他的枕边人眼里，他是有可能为了她对复生做出这些事的人。那在复生的眼里呢？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哥哥？可以为了妻子毫不犹豫舍弃他？ 不，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复生就已经看透了，所以无论他怎么邀请，复生也很少到他的家里去。 他说他的家就是复生的家，可是那里是他和杨露的家，是杨露父母的家，从来不是复生的家。 沈复生陪着心思纠结的沈楼在窗边站了半晌，把一颗完整的香烟扔到垃圾桶里。 "我得再去研究一下方案，你去陪着患者吧。中午再开一次方案讨论会，下午一定得上手术台了。我会请别科专家来会审，手术责任告知书也会准备好，你们不用想其他的。"沈复生双手插着口袋道。 这一次在私人的场合他仍旧用那么冰冷的术语来称呼杨露，沈楼却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我知道，一切拜托你了，复生。" 沈复生笑了笑，窗外的天光使他清秀的轮廓无比耀眼："我可是最优秀的医生，我的目标是，永不失败。" 他永不失败，他手下的生命就永远会从他的手中重生。这是只属于沈复生的骄傲，任何人也无法企及。 沈复生看着弟弟挺拔走远的身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曾经的那个依赖着他的弟弟，是彻底地走远了吧。 "两个方案，第一，力保大人，因为心脏手术需要低温和体外循环，手术时胎儿有极大可能缺氧而死。但大人可以保住机能，以后再生育。" "第二个方案，先将胎儿取出，再对大人进行治疗。但在剖宫产时，对孕妇的心脏负荷会增大，极容易引发危险。在心脏手术过程中，为免引起大出血，只能摘除子宫。" 中午的方案会中，沈复生把两个方案摆在沈楼面前，一一细致说明。 沈楼双目茫然地看着这两份冷冰冰的方案，半晌看向弟弟。 "我该怎么选。" "我决定执行方案二，会同妇产科的专家一同会诊，同时做两台手术，也许会是三台。" "三台？"沈楼茫然不懂。 "万一胎儿有状况，同样要对胎儿进行手术。这是手术责任告知书，请过目。" 沈复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知道你不会告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是不会失败的。" 沈楼抬头看着他，沈复生的身影从来没有如此高大可靠，也从来没有如此冰冷理智。 原来工作当中的弟弟是这样的，怪不得，怪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6645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超级棒的 10瓶；water 2瓶；大大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036 怪不得什么呢？沈楼一直有些恍惚，无暇去细想过往。 他坐在手术室的门外, 看着一直显示着"手术中"的红灯, 身体里满是极度惊慌之后的深重疲惫。 奇特的是, 杨露在一门之隔的手术间里与死神争分夺秒, 他坐在这里, 却已经没有了一丝担忧。 因为复生的那句话，"我不会失败'，就仿佛把他全身的重担都卸了下来。站在他身前的不再是弱不禁风的弟弟，是能扛住世间一切黑暗的神明。 沈楼以前总将弟弟当作没有长大的孩子，因为他既任性，还有点迷糊，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他觉得弟弟离开沈家，自己出来当一个小医生, 不沾沈大路的一点便宜，却还对沈大路和颜悦色, 简直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的重点都错了。他以为重点是沈家, 是方妍，是沈大路，是他们的恩恩怨怨，是钱和利, 所以他觉得复生是个拎不清的怪人。 可是原来重点从来不是那些, 重点是医生，他一直都忽略的，复生是一个医生, 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 生与死的间隙，他只经历一次就快要耗干全部精力，复生每天都在经历着。 一条生命的重量就快要将他压垮，但复生的每一份工作都担负着一个人的性命。 他知道弟弟是多么心软的人，会在乎一朵花的开谢，在乎一只蝴蝶是否伤了翅膀。他不是董主任那样心坚如铁的人，注定他感同身受每一个人的悲喜恐慌。 小的时候看电视，复生就最喜欢八点档的大团圆结局，最后一定要所有人都好好地，欢欢喜喜地在一起，有一点点缺憾他就会难过很久。 "为什么女主角会死呢？" "因为她生了很重的病。" "为什么医生不治好她呢？" "呃……因为医生的能力没有达到。" "如果我是医生，我一定会治好所有人，让大家永远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 沈楼想起来了，复生喜欢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会选择伤害孩子的方案。不喜欢分离，以他必须努力修炼自己，做一个不会失败的医生。 怪不得，他不想和沈大路敌对，也不想应付他这个大哥，大概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吧。 手术室里，消毒和麻醉完成，妇产科的专家很快为手术台上的孕妇实行剖宫产，顺利地取出婴儿。 接下来，就是摘除子宫的手术。 身后的手术台突起片刻混乱，有人惊慌汇报："婴儿心跳和呼吸都很弱，随时有窒息的危险。" "心跳停止了！" 沈复生看了一眼还在紧张手术中的妇产科专家，走到另一个手术台前，接手婴儿的急救。 "沈医生，孕妇那边很快就轮到您做手术了！" 护士有些紧张地提醒道。 "我知道，不会耽误的。"沈复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拿捏着手上的力道，对手中脆弱的婴儿进行施救。 "子宫摘除手术完成。"妇产科专家放下手中器械，沈复生把心跳和呼吸已经恢复的婴儿交到他手里，重新消毒换过无菌手术衣，站在了主刀位置。 麻醉医师立刻向他汇报了病人身体各项指标参数。 "暂时一切正常。" 沈复生点了点头，拿起手术刀，稳稳地划开病人胸膛。 日光在窗影间移动，很快被夜幕掩盖。沈楼低头坐着，过往今来在眼前穿插，几乎模糊了时间。 手术室上的绿灯亮起时，他有一种恍然如梦的虚幻感。 沈复生双手插着口袋从里面走出来，绿色的手术服显得他更加挺拔瘦削，他走到沈楼面前，口罩上方的眼睛露出温柔的微笑。 "恭喜，手术成功。" "复生……" 沈楼拉着他的手，沈复生点了点头，抬手摘下口罩，朝外走去。 刚进办公室，他正要扑到茶水间，陈姐就端着一杯糖水过来。 "知道你辛苦，都给你准备好了！拿去，唉呦，甜齁我了。" "谢向陈姐，你就是我的女神！"沈复生猛虎般扑了过去，搂着陈姐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一仰头倒进嘴里。 陈姐腻得直撇嘴："过瘾了？" "过瘾。"沈复生长叹了一口气，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你就是太逞强，不然能这么累心？不听你师傅的，他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不听他的话，早晚让你栽个大跟头，你就知道疼了。" 陈姐是护士长，每一台手术都得她来安排，手术当中的突发事件她也往往第一时间知道。 这一次勉强地既要保住大的又要保住小的，即便事先做好一切最坏可能的预案，真的发生时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 "这个真的不算什么。"沈复生不是谦虚，这并不是很复杂的手术，也不算罕见，只是需要把控时间。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控手术时间。 "因为我很快，而且不是一般的快。又快又稳，不是超级厉害的吗。"沈复生用手比着刀，一脸得意。 陈姐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你就得瑟吧，" 她摇着头去洗杯子。 沈复生似乎把生活当中所有的懒散和迷糊所节省下来的精力都分摊到了手术台上，所以他在手术台上总是比别人更加清醒，迅捷。 可是他又太过追求完美，不懂得取舍，总是勉强自己。 前段时间收治的一个久病床头的老头，儿子儿媳都不愿意给他治了，只想让他临走前过得舒服点。沈复生说可以治，让原本心如死灰的老头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可是晚辈不愿意，指责沈复生想骗钱，闹得不可开交。还是董主任使了手段两头安抚，最后一群人带着老头转院了事。 沈复生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一直念叼着"我能治好他的，我确定我能治好他！" 也许他的确有天纵之资，能做成别人做不到的事，可是这个世上终究不是简单的两极分化，最复杂的永远是中间地带。 他们既不好，也不坏。既不算正，也不是邪。总是身不由已，总是情有可原。既无意害人，又最有可能带给别人最大的伤害。 陈姐只希望，沈复生永远不要受到那些人的伤害。 "复生？复生在吗？"有人在门外叫道，陈姐走出来，发现是沈复生的那个哥哥，而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刚刚还在的沈复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医生可能洗澡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沈楼举起手中拎着的餐盒。 "复生做了一下午手术，我想他还没有吃饭，给他买了点。" 陈姐露出笑意："嗨呀，太谢谢了，你这些天也怪累的，还得分心记挂着沈医生，你也不容易。"她过去接过沈楼手中的餐盒。 沈楼见她抽着鼻子闻了闻，眉头微皱，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不知道哪里不对。 陈姐却立刻又笑起来，把餐盒放到桌上。 "我也给沈医生留了饭，我受董主任的托付，都照顾沈医生好几年了，你不用担心他。快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也几天没合眼了。等你媳妇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还有得你忙呢。" 沈楼点了点头："劳烦您了。" 沈楼离开不久，沈复生就擦着头发进了办公室。陈姐已经拿出给他准备好的饭菜。 "快，先来吃一口再下班。" "怎么有香菜的味道。"沈复生擦着鼻子。 "你哥给你买的饭，他这两天也是够累的，还记得给你买饭，可惜你不吃香菜，浪费了。" 沈复生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没有办法，基因让我不能闻香菜的味道，我也不想挑食。下一篇论文就写这个吧，论香菜与人类进化。" 陈姐笑着拍他："别贫了，赶紧吃了饭回家休息。" 沈复生吃饱了饭，打车回到家里。 林誉正坐在客厅里看着新闻，电视上还是一张熟面孔。 画面里一身西装革履的宋惟正对着媒体侃侃而谈，在为宋家即将开办的大型综合医院造势。 他正准备好好听听，电视一闪就黑了下来。 "喂。"沈复生不满地看向林誉。 林誉收起遥控器："这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别的男人，我不允许。" "那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别的男人，你怎么解释？" 林誉："……" "对了，还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沈复生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宋惟的回答已经到了尾声。 "……接下来，我会主要去日本和美国考察成功的私立医院运营方案，争取把我们的医院建成世界一流的，同时兼顾着我国国情的大型综合医院。" "宋学长最近在忙这个啊，怪不得都见不到人了。" 林誉暗暗冷笑，我会让你们永远不能相见！ 他从后面抱住沈复生，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行了，看也看了，沈医生现在可以看看我了吧。" 沈复生把他拽到身前，捧着他的脸严肃地左看右看，点头道："看了，林总最近又变帅了。" 林誉笑了笑，也抬手捧起他的脸，猛地低头凑过去。 沈复生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抬着眼睛看着林誉，长长的睫毛拱起越显无辜的上目线。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整理文件四点才睡，今天起得太晚鸟。 通知一下，明天还是晚上七点半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清风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 2个；糯米旻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风 15瓶；开心的人ヽ(○^?^)?? 8瓶；晴小米 5瓶；小志蛋蛋 3瓶；五十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037 林誉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沈复生已经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 他不喜欢换成轻薄的凉被, 清凉的席子, 就是喜欢把空调开大, 再把自己陷在柔软厚实的被子里。 林誉笑了笑, 眼底一片柔软。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从床尾爬上床，掀开被子，一双白晰细致的脚露了出来，细瘦的脚腕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林誉摸了摸那双脚，一低头钻进被子。 沈复生迷迷糊糊地惊醒，才发现自己等林誉等到睡着。被子底下突然有一些诡异的异动，眼前一个乌黑的大包隆起, 顿时各种恐怖影片里的闹鬼片段涌进脑海，沈复生吓得连忙坐起来, 瞬间清醒了。 “谁？谁？什么鬼？！干啥呢。” 他胡乱踢着, 手舞足蹈地想把被子掀开，却越慌乱陷得越深，柔软的被子把他包围，他快要不能夫吸了。 被子底下传来几声闷哼, 乱踢的双脚被人用力抓住 , 沈复生缩成一团看着被子缓缓掀开，林誉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沈复生！你想踢死我啊。” 沈复生瞪大眼睛，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林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 钻人被窝底下装神弄鬼，是不是有毛病！” 林誉一脸郁闷：“这也是我的被窝好么。” 沈复生动了动被抬在半空的脚：“放下我，疼，我这天天站手术台的老胳膊老腿，你小心给我弄折了。” 林誉握着他的脚腕放了下来，抱在怀里捂着。 “哪里老胳博老腿了，明明软得很。” 沈复生收回脚，自己盘在怀里：“你少耍流氓。” 林誉笑了笑，躺下在床头半倚着，把沈复生扯到自己怀里。 沈复生把被子拉了上来，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真舒服。”他轻叹了一声，在林誉胸前蹭了蹭，闭上眼睛。 林誉摸着他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柔软发丝，道：“复生，你想好了吗？怎么应付沈大路。” “你还没忘哪。记性真好。” “你想拖到我忘，可是你爸爸不会忘啊。他现在不找你，近期一定会找你。不管你想怎么做，总得有个章程，不然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什么章程？我不要他的钱，这个够章程么。“ 林誉叹了一声：”你想得真简单。“ “本来就可以很简单。” 沈复生不乐意去思索复杂的人际关系，想多了，就更觉得没意思。 他和沈大路之间的关系，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决定权都在沈大路那里，他想再多章程也是惘然。 林誉见他懒得去想怎么应付沈大路，他再有能耐，也不能钻进沈复生的脑子里逼他思考。 不多时怀里传来悠长平稳的呼吸声，林誉低头看了看，沈复生眼睛下还有着疲惫的青影。 他轻叹一声，只好把人轻轻地放倒在宽大的枕头上，关了床头灯，翻身搂住沈复生。 一个星期后，杨露出了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 沈楼家底不薄，也开了一间VIP病房给妻儿休养，得知隔壁就是他们老家祖屋前头住着的那个老人家，沈楼很是惊讶。 ”姨婆？您怎么了？您是什么时候来S市的？怎么在医院住着？“ 姨婆正端着给一心洗的水果经过走廊，正好撞见从外头买东西回来的沈楼。 “你是……小楼啊？！都长这么大啦，唉呀，姨婆都不敢认了。” 她最近一次见沈楼，还是他高中毕业之后，准备离开家乡出外闯荡之前。 那时候沈楼还是个莽撞少年，如今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模样变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倒是她看着长大的沈复生，十几年如一日地，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我的小孙孙在这里住院，我来看着他。”姨婆指指隔壁的房间笑道。 沈楼有些惊讶，姨婆只是个乡下的孤寡老人，什么时候有的小孙子他不知道，能住这样的vip病房更是匪疑所思，他马上想到了沈复生。 这个家伙，难道把沈大路给的钱都用在这些事上了。 沈楼和姨婆不太熟，姨婆也不太想跟他多说的样子，寒暄了两句就进了病房。 一心扒在门边看着姨婆进来，姨婆揪着他的后衣领拎到床边，气道：“我一拳头楔到你！谁让你又下地乱跑，着凉了又让复生操心。” 一心摸了摸吃了两个脑瓜崩的额头，拉着姨婆道：“门口那是谁？” “你复生叔的大哥。” “大哥？那不是要走走亲吗？” “他跟你有个屁亲。” “不是复生的大哥么？那当然有亲。” 姨婆把洗好的水果一只只摆到盘子里，叹道：“他跟你复生叔都不亲，跟你更没有关系。你少去套近乎。” “为什么跟复生叔不亲？” 明明复生有那——么好。别人也同情他，也帮助他，他感激他们，可是也不敢太亲近他们。只有复生，让人觉得软软的，暖暖的，可以随意地亲近。 姨婆拍了他一下：“你哪儿那么多话，吃水果。” 一心只好闭嘴，姨婆可不是复生，有无限的耐心给他，姨婆一言不和就给他脑瓜崩吃。 姨婆看着小脸发白，嘴唇发紫的一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希望一心能好好地长大，健健康康地长大，让沈复生在这个世上也能有个一心待他的伴。 沈复生上班照例巡房，一心和杨露现在都是他的病人，他出了一心的病房，就进了隔壁。 沈楼本来有话要问他，见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整齐洁白的白大褂的医生，一口一个沈老师地请教他，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站在一旁老实地当个普通家属。 等到众人都散了，沈楼叫住他，道：“复生，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沈复生看了看表：“那好吧，不过我只有十分钟，一会儿还有一个手术研讨会。”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沈楼忙道 。 自从复生给杨露做了手术，沈楼现在面对弟弟有点端不起大哥的架子。犹其是面对穿上白大褂的沈复生，他甚至有些发怵。 以前他看不上弟弟每个月赚那几千块钱死工资，面对沈复生时不自觉地有一种成功人士的优越感，可是现在，沈复生说只有十分钟时间给他，他还真的不敢耽搁他哪怕一秒。 “你知道住我们祖屋前头的姨婆也在这个医院吗。” “知道啊。”沈复生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我把他们接来的。” 他这么直白，沈楼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想了想，只好小心提醒。 “复生，我知道你医术高超，视金钱如粪土，可是人活一世，总是脱不开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的，哪怕是你也得为以后考虑，手里留住点钱，远的不说，你就算谈朋友处对象，也得要钱吧。” 沈复生抓了抓脑袋，蓬松的头发被他挠得显得十分柔软，沈楼几乎想要摸一摸弟弟的脑袋。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大哥，还有其他的事吗？”沈复生又抬手看了看表，沈楼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沈复生离开。 他现在没有立场命令沈复生做什么，可他也是真心为弟弟操心，只好先打听清楚，再作打算。 回到病房里，杨露正靠在床头，岳母坐在一旁给她削着水果。 杨露有些着急：“护士把孩子抱去检查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沈楼，你快去问问吧。” “没事，人家是专业的，你和孩子的命都是这家医院救的，你还担心什么。” 杨露若有所思地靠回床头。 “我就是，孩子不在身边，总觉得不安心。” 杨母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手里，笑着道：“露露自己当了妈，总算知道当妈的辛苦了，当年还嫌我和老杨不给她自由，现在好了，你自己连孩子离开一眼都受不了，总算知道为人父母的难处了吧。” “妈，你还说那些干什么。我那时候都多大了，和现在能一样么？等这孩子长到十几二十岁，肯定也不愿意呆在我们身边了。” 沈楼也想起来那些年少时的轻狂岁月，杨露叛逆时，也正是他离开家乡出外闯荡的头几年。 “我刚认识露露时，她还骗我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只好收留了她。”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住在鸟笼子似的出租房里，明明有床不让我睡，还让我打地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沈桉想起那些虽然艰苦动荡却充满激情的岁月，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怎么让你睡，那张床是……” 杨露眼睛一亮，揪着他的衣袖：“那张床是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故事！当年我寄人篱下没有立场问，今天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 沈楼苦笑着看向岳母：“妈，你看看她，孩子都生了，她现在要跟我翻十几年前的旧帐。有这么无理取闹的吗。” “我不管，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快点坦白从宽，那张床到底是你给哪个狐狸精准备的？！还骗我说没有前女友，我是你的初恋，你骗鬼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魅音 15瓶；小吉 13瓶；20226156、姜汁面包 10瓶；藏山 5瓶；小小、风车、33547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038 杨露记得刚认识沈楼那会儿，他一顿饭连吃几根咸菜都要数着, 却舍得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张小床, 铺得整整齐齐。 沈楼只得连连求饶。 “我要是知道日后你是我媳妇, 别说一张小床了, 你想睡天花板我都给你把床吊上去。” “滚吧你, 油嘴滑舌。” “我去看看孩子。”沈楼笑着从病房里出来。 关上门板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地垮了下来。 那张小床……他遗忘了那么久，现在突然记起来了了。连带着当初置办那些床褥时的心情，他都记起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给沈棋准备的床。 他想等他立稳了脚跟，就立刻把弟弟接到身边，从此以后相依为命。弟弟学习好，他可以供弟弟上学，等他毕业了, 兄弟二人一同闯出一片天地。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就是全世界。 那是他人生当中头一次充满希望, 就算流离失所食不裹腹，也觉得一路繁花，光明无限。 买那张小床的时候，他想最多一年, 他一定要赚到钱, 把小棋接到身边。 他一个人在祖屋住着，爷爷奶奶虽然不会不管他，到底他们还有别的孙子孙女, 小棋从小心思敏感，一定会受委屈。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小棋只有跟着他才会自在。 沈楼坐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找了偏僻的地方点起一根烟来。 后来呢？他记不清了，自从遇到杨露，时间仿佛踩上了风火轮，飞快地就滑了过去。等他有余力回想的时候，那张小床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间被丢在了哪个角落，而他曾经视若生命的兄弟，也不知何时被他弄丢了…… 同样遗失的还有他未经注意就飞快流失的少年时光，那些人生充满希望和干劲的日子，那些有着无限可能的岁月。 少年时设想过的所有未来都没有实现，他走上了一条从来没有想过的道路，有一个平凡但幸福美满的家庭，做着一份普通但也算成功的事业，还有了让他心都融化的稚儿。 只是—— 沈楼噙着烟，抬头望着树叶缝隙间高远淡蓝的天空。 只是，从前走得太快，来不及回望来路。蓦然回首时，连同那张小木床，连同他的弟弟一道遗失在不知名的岁月中的，又何尝不是他无法挽回的少年时光…… 长大，真是一件操蛋的事。 倒是有一个人，没有被时间改变。就是那个被他们称作姨婆的老人。 也许她已经太老了，老到时间也拿她没有办法。沈楼记得这个老太太在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往她那个低矮阴暗的小泥屋里捡东西，别人丢掉的铁锅，瓷碗，木桌木柜，她都捡过。甚至捡过别人丢掉的一窝小猫，现在厉害了，捡了个孩子，可惜却是个先天性心脏病，不然她也算老有所依。 沈棋小的时候听他讲起住在前头的行为古怪的阴沉老婆婆，还觉得很排斥。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竟然和这个老太这么亲近起来？ 沈楼还在沉思，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 “同志，医院里禁止抽烟！违者罚款的200！”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抽了。”沈楼连忙摁灭烟头。 拿着扫帚的清洁工一脸严肃：“晚了!拿着你的烟头，跟我去交罚款！” …… 下午的手术做完，沈复生又到一心的病房里看他。 一心很喜欢他用凉凉的听诊器在他身上听来听去，他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才是身体检查，平常做的那些仪器检查都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一心拉开衣裳，露出小肚皮，拍拍自己的胸口。 “复生，你来听听看，是不是比昨天更强壮了？” 沈复生笑了笑，把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戴在耳朵上，拿着另一头在那瘦弱的小胸膛上滑来滑去。 “恩……真的强了很多呢。”沈复生笑道，“一心真棒。” 一心拉好衣裳，举起手臂：“当然了，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觉得我的心脏越来越好了，可能慢慢的自己就好了。” 沈复生笑了笑，坐到床边把一心抱到怀里。 一心的心脏越来越弱，却等不到合适的心源。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一心却似乎感觉到了大人的束手无策。他用自己的办法求生，祈求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能够慢慢自愈。 “姨婆说，我一定要活得很久很久，要活到复生娶妻生子，活到复生的儿子长大，活到复生变老。” 复生复生，全是复生。 沈复生眼睛发热，他摸着一心柔软的头发。 “一心只要为自己活着就行，我一定会让你活得很久很久的。” “复生会变老吗？” “当然会，等你长大了，我就变老了。” “那我要是不长大呢？” 沈复生笑了笑：“傻孩子，这个可由不得你。” “你是医生，也没有办法吗？” “医生也没有办法阻止你长大。” 他也不想长大，却不得不长大，面对种种长大的烦恼，接受所有人的改变，然后一个个离开。 一心显然陷入了苦恼当中，自己托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 沈复生也不打扰他，如果他想的是如何不去长大，不要变老，那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出来的。 半晌，一心捧着脑袋叹了一声：“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行了，你离长大还早着，我离变老也早着，你慢慢想吧。” 沈复生看了看表，准备下班。 林誉刚刚出差回来，他这几天能不加班就不加班了。 刚刚走到门边，就看到姨婆脸色不郁地从门外进来。 看到沈复生，姨婆顿时笑了起来。 “复生来了啊？看过一心了吗？他最近没事，精神可好了，又能吃又能睡，之前老说胸口闷闷的，现在也不喊了。” “看过了……姨婆，您怎么了？谁惹着您了？” 老太太向来和蔼可亲，很少沉着脸，这一次笑着寒暄都让人觉得是强颜欢笑。 姨婆果然就不笑了，她往病房里看了看，抬腿朝外走去。 “复生，跟我来。” 姨婆把沈复生带到走廊尽头，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沈复生，脸上有一丝犹豫。 沈复生道：“是和我有关吗？姨婆，您不用瞒着我任何事。我是一心的主治医生，你必须对我毫无保留的。” 姨婆想了想，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是应该让你知道，省得你蒙在鼓里，到时候让人占便宜。” 沈复生哭笑不得：“我有什么便宜让人占的，就我每个月拿的这仨瓜俩枣，骗子都嫌少，懒得开张。” “我说的是正经的。复生，防人之心不可无。那边的，今天一整天净找我打听一心的费用的事。” 姨婆把嘴巴往杨露紧闭的房门一努，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满，也不知道到底被问了几次，能把姨婆这样的人问到不耐烦。 “我没有跟她们说什么，可是人家只要找一个护士随便问问，都知道是你掏钱给一心看病。”姨婆一脸焦虑。 “没事的姨婆，他们问就问了，知道了也没什么。大哥他公司很能挣点钱，再不济也不会贪我这点小钱。” “我不是说钱的事。”姨婆唉声叹气的，“我知道她们有钱，是富太太，看不上咱们这点小钱。我就是不喜欢他们过问一心的事。” 老人拉起沈复生的手：“复生啊，你为了救一心做的所有的事，一心小小年纪都看在眼里。只要他能平安长大，他的眼里心里肯定都只向着你。不管你大哥大嫂说什么，你一定不能放着一心不管。一心人小鬼大，你对他稍微有一点变化，他都能知道。” “姨婆，您放心吧，我当然会管一心管到底，不会半途而废的。” 姨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用方言抱怨了几句。 “沈楼也真是的，自己不管弟弟就算了，好不容易你长大了，他还非要来横插一脚。要是因为他让一心和你生嫌隙了，我一定找他评评理去。” 沈复生只好安抚着暴躁的老人家。 “没事的，姨婆，我会跟大哥好好说的。” 姨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往病房走去，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 “我看这些人，就不能放你过几天安生日子。管好自己就是了，还管别人怎么过……管又管不彻底，把复生身边地人都赶光了，他们就高兴了？真是的……” 沈复生看着姨婆进了病房，半晌才转身离开。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一心，一心小小年纪，其实也受了很多委屈。 姨婆一直跟一心强调让他好好活着，永远陪着复生，仿佛他生存的意义不是自己，却在别人身上。 也多亏一心是个豁达的孩子，不然只怕心理要出问题的。 有了姨婆的提醒，沈楼再来找他的时候，沈复生也不觉得意外了。 沈楼开门见山：“复生，先说好我不是跟你纠结钱的事，我就想问问，你把姨婆和他那个小孙子当成什么人了？为什么要这么伺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我这个傻子，这周的榜单忘申了TvT 第39章 039 “伺候着？”沈复生怔了一瞬，“没有啊, 都是护士……” “那个不是重点。”沈楼挠了挠头发, “复生, 我是怕你被人骗了。” “ 我真没什么让人好骗的。” 沈复生哭笑不得。 他长着一张很好骗的脸吗？怎么谁都来跟他说当心被骗。 “那我问你, 那个小孩的手术费, 是谁出的？” 沈复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谁出的？林誉出的呗，可是这种事他怎么跟大哥说呢？ 沈楼却自以为了解了他的沉默，长叹一声道：“我就知道是你。复生，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到这里沈楼想起来，复生如果给那孩子治病，凭他那点工资还不够塞牙缝的，用的只能是沈大路给的钱。那还真是大风刮来的…… “我查过了, 像这种小孩子的先天性心脏病的治疗费用，也就是几十万, 钱不算多, 我也不是阻止你助人为乐。只是我觉得，这种事可一不可二，自古以来升米恩斗米仇，我担心你把自己陷进去了。” 沈复生认真地听完, 笑了笑：“你放心吧, 姨婆不是那样的人。” 沈楼忍不住皱起眉头，复生对那个老太太的信任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以前村子上的人谈起这个老太太，都说她脑子有点问题, 这么大年纪没有老伴也不见儿女，自己没有孩子就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很多大人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孩子都说当心被村南头的老太婆抓走。 复生也被这么吓过，所以他从小就怕她，经过她家门前都要快步跑走。 那是从什么时候，复生竟然和她们这么亲近了？ 沈楼本想和弟弟拉近关系，让复生知道，他一直是那个爱护他的大哥，不管杨露是什么态度，他对复生始终像小时候那样，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原本以为很容易，因为复生这么多年看上去一直没有变过，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人。只要他做出改变，他们的关系很容易回到从前。 可是努力的第一步就遭遇了重大挫折。 在他没有关注复生的这十几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复生的心里，又塞进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人？ “大哥没别的事的话，我得走了。” “你等等。”沈楼拉住转身欲走的沈复生。 真奇怪，他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复生对他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吗？爱搭不理，说走就走？还是因为杨露的一席话伤了他的心，他才变得这么冷淡？ 沈楼回想着过去的沈复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事件。 只想起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复生最亲近的人。 又想起这么久以来，复生从来没到他家留宿过。 多么可笑，既是最亲近，却没有多少交往。以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矛盾。 “复生，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好好谈谈了吧，今天下班你别走，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再好好玩一玩，就咱们兄弟俩，像小时候一样，你说好不好？”沈楼自己说着便有些雀跃起来。 对，只有他们兄弟俩。 复生从小最喜欢缠着他带他去镇上的KTV唱歌，那时候没有钱，到底也没去过几回。 现在他有钱了，既然复生和杨露合不来，为什么非要把复生往家里带，为什么不能就他们兄弟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逍遥自在地玩乐一天呢？ 沈楼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欢欣鼓舞，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担突然从肩头飞走，仿佛那走得太快的少年岁月又长着五彩斑斓的翅膀飞了回来，仿佛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所畏惧，没有阴霾，阳光激越的十八岁少年。 “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下班我来找你!” 沈复生不知道大哥怎么从质询姨婆和一心的事，突然变得心血来潮要和他出去吃喝玩乐。 沈楼这么欢欣雀跃，他也不想扫兴，如果是以前，他乐意奉陪。只是—— “大哥，我已经约了人了，只能改天了。” “约了人？约了谁？” 沈复生不好说和林誉有约，只能模糊地道：“一个朋友。” 沈楼慢慢收起了心血来潮的雀跃，看着摆出抱歉的表情却断然拒绝了他的弟弟。 “那就明天吧。” “大哥，明天也……” “那后天总行了吧？大后天呢？就这周里找一天，找不出来吗？那下周呢？” 沈复生看着渐渐失去耐心的沈楼，不懂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就算不能相约感到失望，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吧？ “大哥，我真的很忙……” 沈楼看着沈复生为难的脸，刚刚那一瞬的兴奋雀跃顿时了无踪影。 他觉得愤怒，觉得不甘心，却又说不出口。 他有什么理由愤怒，又是因何而不甘呢？ 只是因为复生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乐？这么幼稚的理由说出来都矫情，他们已经不年轻了。 是啊，他们到底已经不年轻了。 “大哥，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沈复生顾不上沈楼的心情，抬手看了看表，就急匆匆地走了。 沈楼转头看着沈复生匆忙离开的背影，恍惚看到年幼的弟弟张开双手向他奔来。 沈复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弟弟的身影也渐渐消散。 沈楼在原地站了片刻，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向病房。 他必须承认，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沈复生了。 比起沈复生，他现在见得最多的，反而是住在对面的祖孙二人。 他不喜欢那个老太太，老太太也在防着他，他感觉得到。每一次沈复生到他们这边查房，那老太婆都会等在门外，等复生一出来，就把复生拉到他们那边，不知道在打听些什么。 沈楼听不到她对复生说什么，却看得懂她戒备的眼神。 原先他的心里也许藏着一分的失落，一分的不甘，或许还有一些愤怒，都在那老太婆祖孙霸着复生不放，同时提防着他的举动当中，日益发酵起来。 沈楼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维持了，那老太婆反倒更有底气似的，见着他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完全视他如无物。 更可恨的是，沈复生，他的亲弟弟，仍然把那对狡滑的祖孙俩视若亲人，对他这个亲哥不冷不热的。 这算什么？报复吗？那他已经体验过了不被人重视的感觉，简直太操蛋了。 那个小孩的名字也很奇怪，叫什么一心。老太婆婆取的名字都很奇怪，一心，复生。最可恨的就是好好的小棋被她改成复生，从此以后他乖巧的弟弟就真的消失了，转而成了跟老太婆这么亲的复生。 沈楼真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会妖法，给复生下了咒了。 中午的时候，一心抱着沈复生买给他的皮球在楼道里慢慢地拍着，他的心脏负担不了剧烈的运动，只能用这样温和的玩具来自娱自乐。 皮球不小心滚走了，一心慢吞吞地迈步去追，却见一只脚挡住了往前滚动不停的皮球。 一心抬头看向来人，沈楼抓起他的球，掂了两下。 “叔叔，球是我的。谢谢叔叔。”一心过去接过球就跑，仿佛不愿意跟他多呆一秒。 沈楼气得咬牙，一把拦住一心。 “小鬼你跑什么？怕我会吃了你吗？” 一心连连挣扎。 “放开我。姨婆不让我跟你玩，你放开我！” “你以为我稀罕跟你玩？你们不要缠着我弟弟，我才懒得理你。” “你才是不要缠着复生！该管的时候不管，不需要你管的时候也不要瞎管！” 小孩嘴里的话有一丝不合年龄的成熟，想也知道是谁教他的。 那老太太真不讲究，自己说他坏话就算了，还教给小孩子。平常肯定没少在复生面前抵毁他。 沈楼恨得牙痒。 “小吸血鬼。” 扒着他的弟弟就不放，连他这个亲哥都不让亲近，作出一副要把复生圈定在他们身边的样子，实在可恨。 一心不知道小吸血鬼是什么，听口气就知道不是好词。 “你才是吸血鬼！我不是鬼，复生说我是最可爱的小孩子。” “你可爱个屁，你就是吸血鬼，专吸复生的血。” “我没有!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复生！你不照顾复生，害复生差点死掉!复生长大了，你就不准再来找他!” 一心在他怀里吵闹挣扎，沈楼却被他的话惊住了。 这小孩说的话都是姨婆教她的，那复生—— “什么差点死掉？！复生好好的，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姨婆告诉我的！” “小鬼，你给我说清楚，姨婆到底说了什么？！” 一心本来还在挣扎，却被面前这个男人的严肃脸色镇住了。 “我……我都说过了。” “我问你，复生什么时候生的病？” “复生小时候。” 沈楼努力地回想着，却完全想不起来复生什么时候生过病。 “接着说，把你姨婆说的话都告诉我。”他握着一心单薄的肩膀，脸色铁青。 一心不再挣扎，看了看沈楼，老实地说道：“复生爷爷奶奶去看儿子儿媳妇，复生自己在家生了病，姨婆要带他去看病，他不愿意去姨婆家里，就乘车去找你。” 什么时候？复生什么时候来找过他？——沈楼有些迷茫地回想着。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正在创业的时候，复生是来找过他的。他租的屋子太小，还因为住的地方兵慌马乱了一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可是，那时候复生病了吗？ 他用力地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后来几天下雨了，下了好几天。复生又乘车回来了，从三轮车上昏倒了，掉到泥洼里。”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会让生病的复生冒雨回去吗？绝对不会！他那么疼复生，那么疼爱着他…… 沈楼用力地回想，可是，想不起来，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的记忆里，有他一手创立的公司，有他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对沈大路和方妍的痛快报复，只是没有复生。 “……姨婆把复生捡了回来，用被子捂着他，给他吃饭，给他吃药，带他看医生，复生就好了。” 一心乖乖地把姨婆的话复述完毕，就闭上了嘴巴。其实姨婆还对他说，复生很可怜，他喜欢谁谁就离开他，他努力去追却谁也追不回来。所以他一定要活着，他要好好长大，要好好照顾复生。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脸色，一心觉得这些话不是不要对他说了。不然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心，可能会像他一样碎掉。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五个小时，时速只有700( ??? ? ??? )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芣苡 5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040 冰凉的雨水哗哗地倾向天地间，沈复生躺倒在柔软的泥水中的时候, 其实是有一丝轻松的感觉的。 他已经不觉得冷, 仰面躺在大地上, 眼前是开阔的天空, 无数晶亮的雨丝仿佛从一个原点发散成了无限大, 将他的全身，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雨幕当中。 乌云密布雷声隐隐的天空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把亘古的岁月都拉到了云层里，然后散落在了雨滴里。 身下的大地被雨水浸湿，泥泞却不肮脏，带着清新的泥土味道，带着泥土地特有的温和柔软，垫在他的身下, 温柔地托举着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并不难受，沈复生也没有晕过去, 只是三轮车上的同行路人似乎非常慌张, 一个接一个地跳下车走到他身边，用雨伞给他遮雨。 他们是好心人，却挡住了他视野里亘古悠远的天空。沈复生觉得有些遗憾。 有人把他扶起来，沈复生借着好心人的力气坐起来, 安慰他们道：“我没事。” 只是他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沈复生怔了一下, 视野中满是焦急的脸，他的耳边却只有大雨倾盆的巨大喧嚣，众人好似在雨中演着一出没有声音的默剧。 再后来, 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周身被柔软干燥的棉被包裹着，鼻子里满是阳光的味道。 “乖乖，吃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复生听话地张嘴吞下苦苦的药片，一只瓷碗抵到他的唇边，微温的白开水滑进喉咙，把几枚药片带下肚去。 “谢谢。” 沈复生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在哪里，一只干枯长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拍着他，他又渐渐陷入昏睡。 直到再次清醒，沈复生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回到村子里，只是爷爷奶奶进城看望他爸爸还没回来，他现在住的是前头那个孤僻的老太太家里。 他感到一丝不自在。老人对村里的孩子一直很和蔼，只是大家都不喜欢她，远远地避着她。 曾经他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员，他喜欢干净的大房子，喜欢新奇的玩具，不喜欢这种连墙角的蜘蛛网都透着腐朽气息的老房子，空气里都是老旧的气息，门窗永远黑洞洞的又阴又冷。 只是此刻，他身处在这座老房子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舒适。 他认得出这是前面打谷场里经常晾晒的被子，大红的被面显得十分老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旧物了。他和其他孩子一起嫌弃过它又旧又破，此时却为自己身上的泥水把这洗得发白的被子弄脏了感到羞愧。 老人见他搓着被子上的泥点，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事，弄脏不怕，等天晴了，姨婆把它拆洗了就干净了。” 沈复生收回手，乖乖地缩在被子里不动了。 姨婆叹了一声：“真是作孽，大人只顾着自己，苦了小孩子。” “他们没有不管我。” 沈复生不知道是为谁争辩，还是单纯觉得被这样一个孤寡老人同情，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可悲。他不想显得那么可悲。 姨婆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棋饿了吧，姨婆做饭给你吃。小棋想吃什么？” 沈复生没有说话。 “面疙瘩好不好？” 沈复生点了点头，看着老人系上围裙，走到屋子外面的厨房去给他做饭。 老人生活清贫，有得不多，面疙瘩已经是很好的食物。一碗白面搅出疙瘩，下到柴火煮沸的开水里，打一颗鸡蛋，放几根地里新摘的菜叶，撒上香葱，点上香油，浓浓的香味就飘满了老屋内外。 沈复生捧着碗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道：“真香，真好吃。” “慢点吃，都是你的。” 老人微笑着，脸上的皱纹慈详地皱起，摘下围裙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沈大路家的事几乎成了本地经久不衰的八卦谈资，众人津津乐道着原配和小三，姨婆却觉得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沈家人都不是坏人，可是谁说坏事一定是坏人做的呢？ 最可恨的不是被人欺负，而是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不由已，无比辛苦，都有说不完的苦衷，倒不尽的苦水，让人连怨恨都站不稳脚跟。 结果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被遗忘在原地，追在谁的身边都是多余。 “我吃饱了。”尚显稚嫩的少年把碗放到桌子上，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她，“我去洗碗吧。” 被人照顾他觉得不安，可是现在却无处可去。 老人看着他带着几分讨好的眼神，忙把他摁回床上，用被子裹好。 “你就在这捂着，哪都不准去。明天烧还不退，姨婆带你去卫生所看病。” “我没事，我不觉得难受……” “小棋听话啊，听话才是好孩子。” 沈复生就不动了，带着一丝羞愧不安，勉强在被子里躺下，看着老人端着他吃完的碗筷离去的背影。 …… 医院的大门外头，一辆孤伶伶的快餐小摊支在路边。现在是凌晨两点，大半个城市都陷入沉睡，只有这个时候严格的市容才能短暂地容下这疮疤似的无证小摊。 沈复生被一台突发的手术拖到这个时间，满身疲惫地走出医院大门，驱车来接他的林誉已经在车里等了他三个小时。 “复生，这里。”林誉呜了呜笛，摁下车窗朝他招手。 他那辆帅气高大的越野车就停在卖米线面条的快餐小摊旁边。 摊主是个皱纹满面的干瘦老头，知道开这种车的人不会是自己小摊的潜在客户，就默默地坐在马路边，抱着手臂无意地打量着这条路上惟二的过路人。 沈复生在车头前停了下来，林誉见他不过来，只好下车走向他：“怎么了复生？还有什么事？” 沈复生按着肚子：“我饿了，我们吃点宵夜吧。” “好啊，上车我带你去找家好店。” 即便是凌晨两点，对于S市这座燥动热烈的城市来说，总有一些地方彻夜不眠。 “这里不就有吗。”沈复生走向那个小摊。 林誉在后头皱了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沈复生已经动作迅速地在惟一一张小桌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搓着手对受宠若惊的老人道：“大爷，给我下一碗面条吧。给他也下一碗。两碗都少放点辣椒。” “哎哎，我这就给你们做。”老人连忙抄起锅碗瓢盆动手下面。 林誉在沈复生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一双长腿憋屈地无处伸展。 “这种小摊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卫生许可证，干净不干净也不知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沈复生笑道。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这是一个医生的见识吗。” “这是老祖宗的见识。”沈复生给林誉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好了林总，别纠结了，偶尔吃一次路边摊影响不到你的高贵。” 林誉叹了一声，他能怎么办？顺着沈复生几乎成了本能，他怎么可能为一个路边摊让他不高兴。 “我看你根本不是饿了。” 沈复生看向老人忙碌的身影 ，半晌笑了笑道：“我在想，这老人家是为了什么，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摆个面摊？他年纪这么大了，儿女们在哪里呢？要是他一个人飘在这个城市里，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也太可怜了。我看不得老人受苦。” “你能看得谁受苦。”林誉无奈道。 那个先心病的孩子，这个摆面摊的老人，还有他不知道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接受过沈复生帮助的病患。 “你这种就是圣母病。” “你胡说，我这是医者仁心，大道凛然。” 林誉看了他半晌，突然握住沈复生的手，拉到自己怀里。 沈复生吓了一跳：“你干嘛，光天化日的——” “现在是夜黑风高。” “人老板还在呢！” 林誉不跟他做口舌之争，只是摩梭着沈复生的手。 “沈复生，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老奸巨猾。” “什么？”沈复生一头黑线，“不会用成语就别用，我看你才老奸巨猾，谁能有你林总老奸巨猾！” 深情款款地拉着别人的手，怎么就突然开始人身攻击了？是不是有毛病？！ 林誉不解释，老人已经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头大蒜。 “自家种的，新鲜得很，你们吃。”老人搓着手笑着，局促地站到摊子的另一端去。 “喂，我怎么就老奸巨猾了，你给我说清楚。” 林誉不理他，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一口送到嘴里。 “好香！” 沈复生顿时就不纠结他的人身攻击了，得意地挑眉看着他：“对吧，我能坑林总吗？你别小看这种路边小摊，只要食材新鲜，做出来都是正宗味道，比你们那些五星大厨做的不差什么。” 林誉闷头狂吃，又拿起蒜掰得叭叭响。 沈复生慌了，连忙去抢他的蒜：“你吃慢点，吃完可没你的份了。” “你那不还有一碗吗。” “你想得美！把蒜给我！” …… 老人看着那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肆无忌惮地打闹着，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低头掏出装钱的口袋，一元一角地摊平数起来。 沈复生看着老人的背影，满脸不忍。 却没发现默然地望住他的林誉，有着同样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南风，在续肝文，我先下个班，蹬上我的风火轮儿，今天不知会肝到几点，说到做到恩哼！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三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041 在小摊子上吃完饭，沈复生极为难得地见识到了林誉霸道总裁的一面。 只见林总大手一挥, 道：“既然复生不忍心看着老人受苦, 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把老人家叫到跟前, 拿出一张名片给他。 “老人家, 你做面的手艺很好, 我很喜欢。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地址上这个公司，就说林总让你来公司食堂应聘，专门在食堂开一个卖面的小窗口给你。你就在我们公司食堂好好干，不要再大半夜的出来摆摊了。” 凌晨出来卖面，根本没有什么客人来吃，老人辛苦一夜恐怕也挣不到什么钱。 只是这个年纪的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项谋生技能, 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引以为豪的能撑起一整个家庭的手艺，在这个变得太快的世界, 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穿着上个世纪的老旧汗衫布裤的老人, 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张小小的卡片，双手捧在掌心里，如同捧着什么金科玉律。 “谢谢，谢谢, 可是, 我就只会做面……” 沈复生笑道：“那大爷您就只做面条卖。你做得好吃，大家会喜欢的。” 老人感激得连连点头，沈复生道：“大爷, 您赶紧收摊回家吧。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吃饭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林总的公司好好应聘。” 老人连连点头，收起小摊堆到板车上，弯腰推着小车慢慢地走远了。 林誉拉着沈复生回到车里，笑着看他一眼。 “怎么样，沈医生，是不是舒坦了？” 沈复生点头：“舒坦极了，多谢林总，林总真是个大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只是有钱，而且不是一般地有钱。” 沈复生老实地听着，嘴角撇得老长，为林誉的大言不惭。 不过人家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林誉发动车子缓缓驶向路口。 “如果今天我也只是一个小职员，除了能在老人面摊上买碗面支持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沈复生抱起手臂：“你想说我没用是吗。” “我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怎么从和你父亲的交锋当中把利益最大化。只有钱权到手，你以后才可以不那么被动。” 沈复生真是被他打败了。 林誉向来随和，很少坚持什么，像是今天这种在哪吃饭的锁事，林誉从来都是顺着他的。 沈复生都快忘了林誉也是有脾气的人。在沈家的家产这件事上，沈复生发现他不但有脾气，他还有一副牛脾气。不达目标绝不罢休啊。 “有钱才能为所欲为。不然就像你连吃人家一碗面都不给钱。” 沈复生猛地扭头：“什么？你吃完饭没给人家钱？！” “我以为你给了啊。”林誉理所当然地道。 沈复生崩遗地抓了抓头发。 原来他们捧场捧半天，白吃了两碗面，最后一分钱没给人家？！ 转眼间，到了杨露出院的日子。 这些天沈复生作为主治医生，和沈楼杨露之间的关系与以往不同，杨露知道沈复生医术高超，她和她的宝宝的性命都在沈复生手里，再面对他时就摆不起长嫂的架式。 杨露一边看着沈楼收拾东西，一边吃着苹果闲聊。 “唉，我现在看着你弟弟都有点发怵。有本事的人就是腰板硬。” 沈楼闷头干活，没有吭声。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沈楼这些天都有些避着沈复生，也不想再听杨露说这些长短。 “你都要出院了，以后他也管不着你，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杨露不满道：“你吃枪药啦？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呛我。” “我不是呛你，我说的是事实。”沈楼把收拾好的大包小包摆在病床上，过去给杨露换上新买的的平底布鞋。 “以后你只要好好的别进医院，见复生的机会也少，你有什么好怵的。” “我就是好么一说。”杨露想了想，扒着丈夫的肩膀，道，“唉，就算我们不进医院，你弟弟总是咱们孩子的叔叔啊，干嘛这么生分，时常把他请到咱家拉拉关系呐。” 见沈楼纳闷地看了她一眼，杨露道：“干嘛这么看我？我是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别人，但是你弟弟不一样，他可是名医。”杨露有些雀跃，还有几分敬佩。 “我真没想到你弟弟的医术这么厉害，我觉得这医院里的一些老专家都很重视他，他还这么年轻，未来可期啊。这种优质资源你不好好笼络住，你是不是傻……” “杨露！”沈楼突然高声喝止她。 杨露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沈楼从来没有吼过她。 现在，就为了几句闲话，给她脸色看？ “你吼什么吼？！我哪句话惹你着你了？！” “复生是医生之前，他先是我弟弟！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 杨露觉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再说，我说什么了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楼闭了闭眼，他对杨露发脾气是没道理，杨露对别人再不好，对他们这个家庭却是全心全意，最没资格对杨露发脾气的就是他。 何况，杨露这样对待复生，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态度在先？ 他嘴里说着复生是他最亲的家人，实际上他做过什么了？从杨露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对复生有多忽视。 他应该怪的只有他自己，对杨露发火只是迁怒。 沈楼不愿意和妻子吵架，继续沉默地收拾东西。 杨露却不愿意善罢干休。 “沈楼，我早看你这些天不对劲了，你阴阳怪气这么多天，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今天你索性给我说清楚!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 杨母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女儿女婿在闹离婚，急忙走过来拉住女儿。 “这是在闹什么啊？好好的准备出院，怎么就吵起来了？” 杨露一脸泪水，指着沉脸不语的沈楼：“你问问他！他心里不知道对我有什么怨恨，我多说两句话他就来挑我的刺，还吼我闭嘴!我跟他过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吵架就吵架，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离婚的话不准随便说!” “不离婚，他不知道恨上我什么了，以后要天天这么阴阳怪气，我说什么都给我挑刺，我怎么跟他过！” 沈楼只是沉着脸听着，没有争辩，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哄杨露。 杨露看着他，眼泪哗哗地掉。 “你看看他啊，妈，他就是恨上我了。” 杨母也不好去教训女婿，只能拉着女儿劝解。 沈复生知道沈楼今天办了出院手续，趁着空闲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满屋混乱。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沈楼却已经看到了他，连忙过来招呼。 “复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听说你们出院，我过来看看。”他看向还在啜泣的杨露，“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和你嫂子拌了两句嘴，都是小事。” 杨露也擦了眼泪，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复生，多谢你了，工作这么忙还想着来送我们。” 沈复生笑了笑，不想掺和大哥家的私事，也不准备久留，寒暄了一番就走了。 杨母还要看着小外孙，叮嘱了两句让他们不要吵架赶紧收拾东西，就急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杨露瞪了沈楼一眼。 “接着说吧，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有话直接说，少跟我打哑迷，阴阳怪气。” 杨露有些咄逼人，显然是不准备息事宁人的。 沈楼看了她一眼：“复生是我的弟弟。” 杨露露出一脸倦意和不耐烦。 “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你不用跟我一直强调，烦不烦啊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背着他跑遍了整个小镇，又去过郊区，农田，小溪。” 沈楼缓缓地道：“溪边太滑，我不小心踩进水里，我就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托在头顶，不让他沾到凉水。我们是兄弟，从小同吃同住，一同长大，那个时候，复生就是我奋斗的全部理由。”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妻子：“杨露，我希望你不要再用功利化的眼光来评判复生了。他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是我的兄弟，曾经就算要我拿命去换，也要他平安喜乐的最重要的亲人。” 杨露冷笑一声：“你是怪我让你们兄弟生份了？” 沈楼摇了摇头，任杨露说再多，他都不再回答。 东西很快收拾完了，沈楼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他们闹中取静的别墅小区。 把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在房间里安顿完毕，沈楼自然感到一丝丝喜悦，却又夹着难言的惆怅。 从此以后，连自欺欺人的必要都没有了。什么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全是谎话，当年复生听到这些话又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复生最后一次主动来找他的时候，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拖着生病发烧的身体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洗澡去了。 太晚了，下一章大家明天白天看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肉多讨厌 50瓶；墨七 3瓶；夏皎梓、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042 下午七点，沈复生难得准时下班一回。他换了衣服, 又翻桌倒柜地找出公交卡, 拎着准备回家。 同事笑着问道：“怎么, 沈医生今天没有专车来接了？” 这些天林誉比较闲, 基本天天来接, 一天一辆豪车换着开到医院门口接人，因为太过风骚终于引起了院内同事们的注意。 大家都说沈医生可能是让富婆给包养了。这也不奇怪，人家长成这个俊俏的模样，很难不招女人喜欢。结果风言风语传过一轮，就演变成了沈医生为了给那个孩子治病不得已卖身给某富婆了。 沈复生笑道：“没人接了，今天朋友约了人谈事情，我只能自己挤公交去了。” 卖身富婆的传闻他也知道，这都是林誉最近太浪惹的祸。他一点也不在意, 只要林誉自己不怕曝光，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说。 林誉今天的确有事, 跟他说好一晚上都不回来了。沈复生问到他去哪里过夜, 结果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没个准话。 沈复生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逼出他这副可疑的嘴脸。 “林总，你给我说清楚，你今晚到底干什么去？” “说了是公事。” “公事你心虚成这样？” “谁谁心虚了？！”林誉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说完就避着沈复生，贴着墙根溜出去了。 可疑，简直太可疑了。 沈复生坐上公交车, 白天工作的时候强按下去的疑虑顿时爆发出来，眉头紧皱地摸出手机。 林誉刚在椅子上坐下，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坐在他对面的沈晴暖好奇地道：“誉哥，你怎么了？不接电话吗。” 林誉笑了笑，推开椅子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之后才接通，沈复生道：“林总，公事忙完了吗？” 林誉拿着手机走到露台上，看着天空微蓝的夜景，笑道：“怎么，沈医生又查岗来了。” “谁让林总早上形迹太可疑。” “沈医生可以放心，我从身到心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可入不了我的眼。” 沈复生在公交车上笑了出来：“是这样吗？林总什么时候变成口花花的油腻中年了。” 他并不怀疑林誉出轨什么的，以他们这种没名没分的关系，林誉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一拍两散是最便利的做法，他又能怎么样 公交车上响起报站的声音，沈复生笑道：“不听你贫了，我要下车了，你好好工作，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晚饭就在我们小区附近的那家熟店吃，比别的地方干净卫生一些，我跟老板说好了，你去吃饭让他专门给你做些清淡家常的饭菜，不准拿外头的重油重盐大锅饭给你吃。” 沈复生走下公交车，对着手机哭笑不得，他简直无法想象林誉这样的男人跑去婆婆妈妈地跟人家老板交待这些。 “那我多谢林总了，我一定过去吃，不能辜负林总牺牲个人形象气质给我换来的便利。” “我牺牲什么个人形象了。”林誉轻笑了几声，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和沈复生聊天。 “林总在电视里媒体里的形象多精英多高冷啊，劳您为我这么费心，婆婆妈妈地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老板肯定要腹诽你，别人天天在店里吃也没见吃出什么问题，就你事多。”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 沈复生忍不住脸庞一热。这算情话吗？算吧？真是的，张口就来啊，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到小店门口了。” 林誉等沈复生挂了电话，才微笑着收起手机。 沈晴暖站在客厅里招手叫他：“誉哥，快来吃饭吧，就等你了。” 林誉走回餐厅，方妍正指挥着保拇把最后一盆汤放到桌子中央，一边招呼着他：“小誉快坐下，等了那么久，该饿了吧。” 林誉在沈晴朗身边坐下，沈晴朗凑近过来小声地道：“表哥，给女朋友打电话吗？” “别胡说。” “看你笑得那么暧昧，不是女朋友是什么？怎么还藏着掖着的，难道是陆姨不同意？” 林誉拍了他一下：“你以为我像你那么不靠谱吗？” 沈晴朗缩了缩肩膀，看向坐在主位的严肃的父亲和笑意盈盈的母亲。 “我有什么不靠谱了，表哥你别瞎说。” 林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沈晴朗自己有些心虚，乖乖地坐正，也不敢再来打听表哥的事了。 “小林最近工作忙，难得过来吃一顿饭，我们一起举个杯吧。”沈大路端起饮料道。 方妍笑着附和：“就是，我还总当小誉是孩子，可想想他现在也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了，忙得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跟老沈年轻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年轻人，就该是奋斗拼搏的时候。” 方妍道：“晴朗晴暖，你们听到没有？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还整天闲在家里让父母养着，惭愧不惭愧？！” 沈晴朗乖乖应声，沈晴暖笑嘻嘻地道：“可是我很好养的啊，给我口吃的我就能茁长成长，妈妈你怎么还嫌弃人家了。”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花钱最厉害，你买一个包就得花外头一个小白领一年的工资，你那满屋子的奢侈品，还敢说自己好养活？赶紧地出去工作挣钱去，我和你爸可养不起你了。” “爸爸！你看妈妈呀！我就买几个包她又啰嗦上了！” 沈大路笑了笑：“买，晴暖随便买，爸爸挣钱就是给你们花的，不买留着干什么。” “还是爸爸最好了。” 沈晴暖得意地看了方妍一眼，方妍无奈地道：“老沈，你就惯着他们吧。” 林誉喝着饮料，把餐桌上的其乐融融看在眼里，只是挑了挑唇角。 吃完饭，沈大路把林誉喊进书房。 看着门板关上，方妍站在客厅里，狠狠地跺了跺脚。 沈晴朗蹑手蹑脚地从她身后溜过，方妍眼角余光瞅见他，恨铁不成钢地叫了一声。 “你给我站住！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是做贼的吗？在自己家里贼眉鼠眼的干什么？！” 沈晴朗立刻被喷了个透心凉。也就是他心理强大，不然哪家二代能甘心被人这么骂？要么叛逆了要么抑郁了，幸好他还是个正常人。 沈晴暖也道：“妈，你说得太难听了。”就你那母老虎的样子杵在客厅，谁不得偷偷地溜啊，哪有说自己儿子贼眉鼠眼的。 方妍看着书房紧闭的门板，憋气地坐在沙发里。 “我都是为了谁？就为你们两个不争气的，我跟你们那个没良心的爹冷战多久了？你们也长点心，拿出点成熟稳重的样子来，给你们亲爹看看，你们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行不行啊？！” “妈你不是找了陆姨了吗？你放心吧，只要陆姨站在您这边，爸爸他是抵不了陆姨的压力的。” 沈晴暖其实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是不要管公司的，继承人除了哥哥还能有谁？不管谁当权都短不了她的钱花，她也懒得费那个心思。她就特别不能理解自己妈妈这些天为了一个公司的职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做法。 方妍冷冷一笑：“是，要不是你们陆姨一句话，他沈大路不知道能跟我跳成什么样呢。我就看他还想怎么偏着前头那个！大不了这公司让林家收了，我也不给那个人沾沈家一毛钱！” 沈晴暖和沈晴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十分无奈。 一个走火入魔的老妈，一个心思深沉的老爹，他俩这是过的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书房里，沈大路和林誉相对坐在沙发里以后，就兀自沉默了许久。 林誉也不催他，捧着茶水安静等着。 半晌沈大路道：“小誉，你最近，挺忙的吧，听说你正准备把公司扩大经营，那事情可不少。你方姨总念着把你叫到家里来吃饭，没耽误你工作吧。” 林誉笑道：“还好，不是很忙，都是常规操作。” “你的能力我相信，不然我也不会把小棋托你照顾。小棋最近，还好吧。” “沈医生挺好的。据说最近做成功了一例很罕见的手术，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得到医界认可，真的是个难得的天才。” 沈大路笑得眼角纹路皱起：“是，小棋从小就很聪明，我相信他在任何领域都能达到别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林誉点了点头：“您说得没错。” “他做的手术我也知道，是他嫂子的那例手术吧？新闻里也登载了，倒是把他们爷爷奶奶吓了一跳，本来都已经回去了，又想折回来看看孙媳妇和重孙子。” “是那一例。” 沈大路叹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本来以为小棋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托给他妈妈，再托给他爷爷奶奶，还有他大哥。谁都放心不下他，没想到他现在反倒成了他大哥的救命符。” 林誉眼神里露出一丝温柔：“沈医生一直是个值得依赖的人。” 听沈大路漫无边际地聊着沈复生的近况，这是他每一次和沈大路单独见面的必备程序，沈大路已然把他当成了解儿子的最佳途径。 但是这一次显然不只是随便聊聊家常那么简单，林誉很有有耐心，等着沈大路提起。 半晌过后，沈大路顿了顿，终于还是说起最近烦扰着他的事。 “小誉，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跟你妈妈沟通一下，让她不要助长你方姨的任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我得先下个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043 林誉看着沈大路，那张和沈复生有几分相像的脸上布满烦扰。这个性格极其霸道的男人, 从来不会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如今却直接求到了他的面前, 可见他的困境有多棘手。 “恕我直言, 沈叔, 如果你早一点定下继承人，安了方姨的心，这些烦恼也就不会发生了。现在定下来也不晚。” “连你也要插手我们沈家的事？”沈大路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对沈家的事没有兴趣，我只是说一个事实。您知道我妈和方姨的感情，既然方姨求动了她，她就不可能不帮她。何况，她也是真心疼爱晴朗和晴暖的。我用什么理由说服她不管这些事呢。” 沈大路面沉如水：“这是沈家的家事，就算她位主权重, 她也没有资格过问我沈氏公司的发展！” “可她是以方姨姐姐的身份在帮助她，只不过她刚好位高势大。沈叔, 这个忙, 我真的帮不了你。” 沈大路默然不语，面色阴沉。 “我听说沈叔也正打算把沈氏集团扩大规模，准备向旅游地产领域发展，只是, 刚好有一个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 又刚好在关键时刻得到了高人相助，优势已经远超沈氏。沈叔这一次的商业布局，只怕要一败涂地了。” 沈大路冷笑一声：“你对沈家的生意倒是了如指掌。不错, 我现在是进退两难，这全是你母亲陆总的手笔。为了帮方妍，她联手外人来打压我，她俩倒真是一对亲姐妹。” 林誉垂头不语。 他不可能帮沈大路，既是帮不了，也是不想帮。 他了解母亲的手段，陆琴既然决定出手逼迫沈大路，那就绝对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除非沈大路立刻顺了她们的意愿，确认让沈晴朗兄妹接班他的大路集团，否则陆琴不会收手。 “沈叔，我想知道您的想法。您对集团接班人，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方姨有一句说得对，不管您要选谁接班，现在都该好好培养起来了。” 沈大路已经有些后悔找林誉来商量这件事了，因为托他照顾复生的事，他一度把林誉当成了自己人。 但是他到底姓林，他是因为方妍的关系才和沈家往来密切，他怎么可能和他是自己人？ “行了，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你这么忙，我也不耽搁你了。”沈大路起身送客。 林誉走到门边，还是回头道：“如果沈叔是想让复生接管公司，现在也该把他接到身边好好培养了。” “不劳你费心了。”沈大路冷淡地摆了摆手，林誉只好告辞出来。 客厅里的方妍一眼就看到了出来的林誉，笑着迎上前来。 “和你沈叔谈完了？小誉今天就别走了，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人打扫着，随时都能住。” “不了，方姨，我还得回家一趟。” “这就走了？”方妍连忙扬声喊沈晴朗。 “晴朗，跟你表哥一起去林家，帮我给你陆姨带点东西。” 她这样说，林誉只好等着沈晴朗。 其实哪有什么东西要送，方妍只是想让晴朗和他多套近乎，让他在夺权的时候能完全站在沈晴朗这边。 林誉等着带好东西的沈晴朗一起沿着林荫小路向林家走去。 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林誉想着沈大路模糊暧昧的态度，不知道他到底属意谁来继承家业？向来聒噪不停的沈晴朗这一次竟然也安安静静地没有出声，拎着送给陆琴的礼物跟在林誉身旁。 沈晴朗的那点小秘密，林誉是知道的，只是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多管。 在林誉看来这只是一件微小得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沈晴朗看来，却是打破了他二十几年生存法则的大事件。所以他最近总是患得患失，甚至彻夜难眠。 到了林家，把东西交给陆琴之后，就把方妍交待给他的几句话都忘了个七七八八，沈晴朗有些不好意思。 陆琴是知道方妍的心结的，她要说的话，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 只是看沈晴朗这个迷糊的样子，方妍非要她帮着晴朗上位，这样真的好么？ 林誉从陆琴那里知道了被她资助的那家公司的情况，老板叫郑国涛，本来是卖医疗器械的，挣了钱之后就投资房市，现在又在谋求生意扩展。 他的底子不如沈大路深厚，但是他胆子很大，因此公司业务扩展迅速，很快就能和沈氏集团一拼高下。 这一次莫名其妙得到了陆琴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打得沈大路毫无还手之力。 林誉把郑国涛的信息发给助理，让他尽可能地收集这个人的情报。 虽然不打算帮沈大路，但是也不能眼看着沈氏集团一蹶不振，不然拿到手里也是鸡肋。 沈复生没有想到，他再见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是在一个那么诡异的场合。 早上七点，他准时来到医院上班，查完房回办公室要经过门诊楼的大厅，平常秩序井然的大厅里此时正是一片混乱，吵吵闹闹。 沈复生担心又是医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来看到围观的人群一个个脸上带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沈复生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就算不是医闹，这么多人挤在大厅里看热闹也很碍事。他准备去找保安趋散人群，走近一看，才发现被围在中央的热闹主角有点眼熟。 沈复生仔细打量了两眼，才发现那人居然是沈晴朗。 不怪他认不出来，沈晴朗从小就是个衣着整洁，浑身写满有钱的精致大少爷，这会突然身穿一件清洁女工的衣服，还推着清洁小车，载歌载舞地在拖地，把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保安很快来了，把围着的人群都驱散，沈晴朗还意犹未尽似的不愿意走，拉着清洁小车不放手。 两边正在僵持不下时，沈复生走过去对保安道：“你好，这是我弟弟，他脑子有点不正常，我正准备带他去做做检查呢。” 保安见是医生自己出来拉人，便不再多说，把一个傻子似的沈晴朗交到沈复生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沈晴朗瞪圆了眼睛。 “我在这里工作啊。”沈复生皱着眉头，用手指把他上上下下指了一遍，“倒是你，你在这是在干什么？！” 沈晴朗没想到自己刻意藏着的这些丢人事迹就这么大白于天下，还被沈复生撞了个正关。 他扯着自己身上的清洁工制服：“我在跟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是大冒险，所以我来——” “行了行了，这部分不用详细说了。” 这副尊容，光用看的就已经斯文扫地，哪来的脸把他们的幼稚游戏再重复一遍？ “你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影响病人就医？” “可我的大冒险还没有完成，不能随便回去啊。” 沈复生顿时无语：“玩个游戏，要这么上纲上线么？” “游戏可以不认真，但是输掉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沈复生觉得简直多余理他。 “太幼稚了，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要玩去别处玩，别挡着病人的道。” 屡次被赶，沈晴朗也很为难。 “不行啊，我的大冒险就是在医院里当众表演白雪公主打扫卫生的场景。” “……”还是说出来了，这是什么奇葩大冒险啊。 “你刚才不是已经又跳又唱的么？可以了，你拿去交差，怎么也能应付过去了。” 沈晴朗连连摇头：“不行啊，画面里头都是人，没有什么能用的。可是不好好完成游戏，朋友一生气，我的机车又要遭殃了。上次被毁了一辆，新车才刚刚办下来，还没骑过几回，再毁了就太可惜了。” 沈复生越听越不对劲，本来不准备理会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却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机车被毁？” “就是被摧毁了啊。我朋友开修车行的，把我的宝贝机车给我拆了，拆成一块一块的，简直闻者伤心……” “你确定那是你朋友吗？”沈复生一脸黑线，“你不是遇到霸凌了吧。” 沈晴朗连连摆手：“不是的啊，我们就是在玩游戏。” 玩游戏玩到生拆人家的车？有钱人的世界他真是不懂。 沈复生看了看表，他没有时间再留给沈晴朗聊闲天，匆匆告别就往门诊楼里跑。 等他一天忙完，沈晴朗早就不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重新当众表演来完成游戏。 沈复生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去了就完全抛之脑后。 不久后林誉突然带回来一个消息，沈大路想要和他见上一面，商讨一下沈家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等事宜。 沈复生对于这个邀请，更是两眼茫然。什么企业发展方向，他完全不懂好么？ 他只会开心，哪懂什么企业发展之道。沈大路不可能不知道。 怀疑的目光顿时就看向一旁悠然喝茶的林誉。 “又是你在里头掺和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努力日也日不到一万这个高岭之花，日一日六千还行(￣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17906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吉 10瓶；笑书侠 4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044 这天正是周末，林誉说动一心想宅在家里的沈复生陪他出门逛街, 一通买买买之后又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随便选了播放时间最近的影片, 也没管是什么内容, 反正看电影不是主要的, 一起看电影的仪式感才是重点。林誉捧着一手的暴米花可乐炸薯条走到等候区, 在沈复生身边坐下。 沈复生还在纠结沈大路要见他的事，眉毛纠成一团。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从中作梗。”他接过林誉递过来的暴米花，瞪了他一眼。 林誉抬了抬眉毛：“你爸爸找你，你为什么怀疑我？” 沈复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誉搞的鬼。只是林誉一直热心怂恿他继承沈大路的家业，沈大路就这么巧来找他商量什么企业发展，他想不怀疑都难。 “我不懂商业管理啊，他找我能商量个什么。你跟他说我不想去。” “不说。” 沈复生气结：“你！林誉, 我就知道是你搅和的。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他打交道，你还给我找事！” “你可以决定去不去, 不过你不去的话, 恐怕会错失重大机会，后悔莫及啊，沈医生。” “是吗，你看我会不会后悔。” 林誉拿了一颗爆米花塞到他嘴里：“沈医生, 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逃避问题？可逃避这种行为往往是事与愿违的。你越想逃避什么, 最后就越要面对什么。为什么不趁着苗头不显的时候勇敢面对，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它呢。” “解决谁？你是让我弑父啊还是弑夫？” 林誉感到汗毛一竖，摸了摸摸沈复生的手：“你瞧瞧你, 说的什么话。我说的是解决问题，你不要逃避。” “你少给我灌你的毒鸡汤，我不喝。”沈复生看了看时间，从流线状的等侯区坐椅起身，“马上检票了，走吧。” 林誉站了起来，沈复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想想就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自己又得去跟沈大路一家掰扯不清，简直剪不断理还乱，顿时就是一阵牙痒手痒。 他抬手在林誉后背上拍了两下，身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在人体穴位这一块拿捏得准准的，林誉脚底下一个踉跄，止不住地狂咳起来。 “怎么了林总？打起精神来啊，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嘛！” 林誉咳得眼泛泪光，抱紧了爆米花扭头看他。 “咳……咳……咳……沈复生！我肺差点让你拍出来！” “你活该!这就是你自作主张的教训!”沈复生从他手里接过爆米花，昂头走向检票口。 虽然取得了口舌之争的胜利，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执拗过林誉，沈复生没有办法，只好依约赴宴。 这一次沈大路没像往常那样，把沈复生叫到家里去谈事情。他在酒楼包下了一间豪华包间，沈复生到的时候，房里除了沈大路，还有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这位就是令公子吧，幸会幸会。”男人上前来热情地握他的手摇了摇。 沈复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也搞不清沈大路想干什么，只好一边跟男人握手，一边疑惑地看着父亲。 “好了，都别客气了，郑总快请坐下吧。复生既然来了，也不用急于这一时，我们先吃饭，先吃饭。” 沈大路把门外的服务员叫进来点菜，那个男人一直殷切地看着沈复生，炽热的视线让沈复生心里直犯嘀咕。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沈大路难道还敢把他卖了？ 沈大路点完了菜，见沈复生被盯得一直局促地坐着，赶忙来给二人介绍。 “复生，这位是涛声国际的郑总，你叫他郑叔叔就好。” “郑总你好。” “我好，我很好，我见到沈医生之后，就更好了!”郑国涛一脸热情甚至狂热地看着沈复生。沈复生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真的要怀疑他有什么不良企图了。 “复生，是这样的。”沈大路清咳了一声，开口道。 他也不喜欢姓郑的看复生的眼神，好像他真的卖儿求荣似的。 “郑总的妻子有点先天的心脏毛病，她现在又怀了孕，医生都说她生孩子会很危险，建议她终止妊娠。郑总和夫人都不舍得。就在前段时间，郑总听说了你做的那例罕见的孕妇心脏病的手术，他十分激动，说什么都想要见一见你。” 沈复生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郑国涛一脸殷切地道：“沈医生，您一定要帮帮我，您可是我最后的希望啊！报酬方面您不用担心，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位！” 沈大路默然坐在一旁，看着这个一度让他头疼不已的竞争对手堆着讨好的笑脸向他的儿子大献殷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郑国涛性子狂妄，他几次跟他打交道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全都被人丢到地上踩。 如今在复生面前，这条疯狗反倒收起了爪牙，摇着尾巴装出一副忠厚模样。 “郑总，你不用这样。我是医生，给病人治病是份内之事。这样吧，您尽快把尊夫人送到我们医院，我给她安排一下全身的体检，好治定一个全面的诊治方案。” 郑国涛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突然摇头：“不，不能去你们医院，我们已经在宋家的医院入住了。” “宋家？”沈复生一怔，才想起应该是宋惟开的那家私人医院，原来还准备挖他过去。 “宋家的医院已经开张了？” 郑国涛连连点头：“开了，最近刚开。宋家医院别的不说，各种器械仪器绝对是世界领先的。只是医生净是些庸医!” 郑国涛不屑地哼了一声，对于那些口口声声让他妻子堕胎的医生鄙视至极。 “宋家请的医生一定都是很好的。”沈复生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 这些医生在原先的医院也都是一把好手，不然也入不了宋惟的眼，用高薪把他们都挖到自己医院来。 不过在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最相信公家的医院。 郑国涛道：“是，沈医生说得对，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专业的事儿，我就是一看到沈医生就觉得可靠！比那些杂鱼都可靠得多。沈医生，您看这样行不行，你就到宋家的医院给我夫人看护到她生下孩子，您再回去。报酬方面我说了，只要我能给得起，你就算要我的全部身家，我眼都不眨一下。” “我不需要你再给我额外报酬，我有工资奖金。”沈复生道。 在安排郑夫人在宋家医院还是回他们医院之间，沈复生犹豫了一瞬，毕竟宋惟舍得花钱，采购的仪器器械都是世界顶级的，只是，沈复生总觉得有点没底。 片刻后他道：“郑总，我觉得尊夫人在宋家医院住院观察也很好，那家医院志在做高端医疗服务，请的医生都是各界顶尖，您完全可以放心把夫人交给他们。我不能从自己的岗位上离职那么久，这边医院里还有许多病人要顾着。” 郑国涛见他不愿意，顿时有些着急了：“沈医生，不是我不相信他们，你不知道那些庸医个个都说要堕胎保命，可我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指望着这个儿子给我老郑家续香火了。你说我能把妻儿交给他们吗？这样吧沈医生，你来开价，只要不要我老郑的命，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 沈复生眉头紧皱，沈大路见这个土老帽越说越不像话，沉着脸道：“郑总，我们沈家再不济，还不至于贪你那点钱。” “老沈，我跟沈医生开的价，关你鸟事!咱俩事先说好的条件，你这边要是落实不了，我也落实不了。” “你！” 沈大路脸色铁青，他是心思深沉性格刚硬的人，自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憋屈。 只是当年敢为方妍踹翻客户的勇气，也随着沈家的家业越来越大，早被镇在这花团锦簇以财富为名的五指山下。 沈复生看着两人，猜到沈大路大概是有事要求这个郑总，郑总正好急需医生，就拿他当筹码了。 还真是卖儿求荣啊，这个沈大路…… 可是不管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个郑国涛只是一个抱着期望求到他头上的患者家属。他身为一个医生，不可能把病人往外推。 “心脏不好的孕妇，分娩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真的很危险，那些医生的诊断也不一定就是错。就算您找到我，我也必须在给夫人做完检查之后才能下论断，很大可能仍是一样的结果。” 郑总听得认真仔细，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沈医生要是也说不行，我老郑就认命。” 他说着看向一边沉着脸的沈大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沈啊，咱俩什么交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个急性子，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还得谢谢你养了个好儿子，我早就了解过了，沈医生不但医术高超，还从来不怕担事，能治病救命的他都救，哪怕失败了要担责任……不像有些人畏畏缩缩，满脑子想着前途，钱途，我怎么敢把老婆儿子的性命托给他们？！只有沈医生这样的汉子，我敢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到1点多准备更新，结果不知道动了哪里，一半的内容都没了，撤回键也不管用，历史版本也找不回，心如死灰。不说了，我继续码，晚上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凌璃、307562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八里阳 15瓶；肆拾贰墨、祁醉今天做人了吗 10瓶；彼岸有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045 沈复生干笑了两声，这要是让同行们听见, 大家会怎么想？这个郑总真会捧杀人。 “如果郑总想要我给夫人看病, 还是转到我们医院来比较好。”沈复生道, “我们医院的设备仪器虽然比不上宋家医院的高端齐全, 但是应对各种病症治疗完全够用了。” “这……” 郑国涛有点犹豫。越有钱越追求完美享受, 他觉得宋家的医疗环境加上沈复生的医术才是最佳组合。想到公立医院里那老旧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吵闹环境，他看向沈复生，想再努力一把。 “沈医生，您看——” “郑总，想让我医治必须到我们医院来。我暂时没有辞职的的打算，也不可能抛开其他病人单顾尊夫人一个人。” 沈复生态度强硬，郑国涛眉头一锁，脸色就有点阴沉。 沈大路知道这个姓郑的向来是个浑不吝, 气急了动手打人也是有可能的。他赔着小心和复生商量那么久，复生完全不买的他的帐, 真把他惹急了,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他把复生叫来，怎么能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让人欺负。 沈大路正要说话，郑国涛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就是沈医生这样有原则的人, 我才敢信你！” 沈大路打量着他，不知道他萌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男人，能忍下复生三番两次不给他面子？ 郑国涛还真不在乎有没有面子。如果要医生都听他的, 他还找医生干什么？他自己当医生算了。 “行吧，就这么定了，我把老婆孩子送到你们医院去。她和孩子的性命，我就全拜托给沈医生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谈完了正事，郑国涛一身轻松，端起笑脸给沈大路和沈复生敬酒。 “废话不多说，我先敬你们父子一杯。感谢老天让世界上有沈医生这样的牛逼医生，也感谢沈总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情意都在酒里，干了！” 沈复生不喝酒，沈大路给他换上饮料，笑着对郑国涛道：“不是不给郑总面子。他是外科医生，靠的就是一双巧手，酒是绝对不能沾的，让孩子用饮料来敬郑总一杯。” 郑国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得不错！外科医生的手多金贵，哪能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喝得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不能喝，坚决不给沈医生喝一滴酒。” 沈复生捧着饮料，听这两个老总闲话家常，互相吹捧。 亏他们脸皮厚，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转头就当没发生过那回事，亲热得像上辈子失散的亲兄弟。 沈复生默默吃菜，准备吃饱了就撤。 沈大路一边应付着郑国涛，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换上沈晴朗这副作派，他定然嫌弃。老大不小的人了，酒桌上不去联络关系，自己闷头就知道吃，还当自己是十岁孩子么？ 可是换上沈复生，他却无话可说。 仿佛这是他生命里缺失了的一页，在此刻得到补完。 如果他曾带着十几岁的复生出去应酬，他定然也是像这样，乖乖地喝着饮料，安静地吃饭吃菜，带着恬静的微笑听大人说着无聊的话题。 郑国涛对沈复生有无限的耐心和殷勤，见他喜欢吃哪道菜，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凉了，就让服务员再点一份热的端上来。 他是在捧着自己的救命福星，沈大路却真心感谢他这副作派。 孩子总是被关注的核心，仿佛天生就该众星捧月。 晴朗和晴暖小时候被捧得够多，所以他们现在应该长大成人，应该成熟稳重独当一面，不谙世事的幼稚是可耻的。 复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注，所以沈大路希望他还是个孩子。 “……在L城的商业布局，我可以完全退出。这一块，我拱手让给沈总你，我老郑说到做到。” 郑国涛的声音把沈大路拉回现实，他把视线从沈复生身上移开，看向郑国涛。 “郑总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需要你拱手相让什么，良性竞争是商业发展必不可少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垄断一个城市的生意。只是郑总也知道，你背后的那位小动作有点过分了，挤得我走投无路，我是希望郑总不要助纣为虐罢了。” 郑国涛喝了一杯酒，也叹道：“沈总是个明白人。不瞒你说，你以为我有贵人相助就春风得意了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是陷在坑里了。那个女人手段太霸道了，我完全是身不由已，老沈啊，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过，你可知我也是夜夜睡不安稳哪。我的涛声国际，完全成了那个女人手上的一把□□。她的目标是你，只不过选了我来当她的武器。她要是爱惜一点呢，这把□□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她要是不爱惜随便造坏，我又能落着什么好。你说咱俩谁更倒霉？” 沈大路和郑国涛互相诉苦，仿佛又成了一对荣辱与共的难兄难弟。 沈复生总算是饱了。 他放下筷子，把饮料喝完，道：“郑总，爸爸，我还有事，你们聊着，我得先走了。” 郑国涛连忙起身：“沈医生这就饱了？这才吃了多点，我再让服务员上几个招牌好菜，你这外科医生体力消耗太大，多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做手术啊。” “不用了郑总，我真的饱了。” “复生，你再坐会儿，你现在怎么走？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郑国涛惊讶道：“怎么沈医生自己没车吗？老沈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赚这么多钱都是为谁？！怎么能亏着孩子呢？我要是有沈医生这么乖的孩子，我得捧上天去！连辆车都不给买的，这是怎么整的？沈医生，我家正好闲着一辆车，不是啥好牌子，代步还可以，你等下就跟郑叔回去把车开走！” 沈复生简直有点招架不住郑国涛的热情，看样子他是真的非常在乎他妻子了。这让他压力有点大，如果检查下来真的不适合继续妊娠，还不知道这个郑总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可不敢信他说的什么认命，这种人怎么可能认命。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没驾照，给我车我也开不了。爸爸，不用你送我，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 “复生听话，爸爸送你。”沈大路起身，“我也不吃了，咱们这就走。” 沈复生怔住了，一时想不出还能怎么拒绝。 “行吧行吧，我和老沈什么时候都能聚，不能耽误了沈医生的正事。医生手里都是救命的事，咱们这些算啥，充其量不过几个臭钱，哈哈哈！” 沈复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沈大路来到停车场。 沈大路开的车子很低调，完全不像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只是车里布置得很温馨，后座上几个柔软的靠垫一看就是女主人的手笔。 沈复生低头坐进去，扭头看着窗外。 沈大路设好导航，把车开出停车场。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沈复生一脸的疲倦，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在任何场合都能侃侃而谈的沈大路，现在却不知道如何挑起一个能和儿子聊天的话题。 “复生，今天麻烦你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坦诚。 和复生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僵了，继续粉饰太平，假装无事发生，只会把这个儿子越推越远。 “你帮了爸爸一个大忙。”沈大路道，“这个郑国涛是爸爸的一个很棘手的对手，最近把咱家的公司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多亏了他有事求你，不然这次爸爸要元气大伤了。” “这没什么，治病救人是我的份内之事。” 沈复生其实觉得有点奇怪，以郑国涛的身份和财力，他完全可以直接来找他，为什么还要通过沈大路转达一次？ 听他们的谈话，郑国涛还为此出让了很大利益给他父亲。费这么大力气，是怕直接找他不够用心，要给自己加重砝码？ 沈复生想不明白，不过在他这里都没差别，他只要专心治病救人就够了。 “最近公司连受重击，人心惶惶，要是知道是因为你让公司平安渡过难关，大家会感谢你这个少东家的。”沈大路笑道。 这本来几乎是个必死的局面。方妍太过任性，逼着他立刻定下继承人，对他的解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找来陆琴当帮手。陆琴那个女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方妍找她就是引狼入室，几乎快把他逼上绝路。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陆琴用着最顺手的打手郑国涛，居然有不得不求到他头上的事。 “他想要求你救他的妻儿，又怕因为我和他之间的竞争关系，让你不够倾尽全力。这个老狐狸，别看他装得一副热情坦率的样子，其实多疑得很。不然就不会通过我来找你了。” 沈复生终于恍然大悟，同时又不由得感慨，这些人心眼也太多了，也不嫌累得慌。 “他想多了。” 沈大路也笑道：“他是想多了，白白让出到手的利益，只为求一个安稳，不知道我儿子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 沈复生干笑了两声，没有应声。 这就是他不愿意和沈大路独处的原因，太尴尬了。 别看大哥和父亲势同水火，可是他俩碰一起吵得不可开交，反而挺和谐的。 可是他和沈大路一起，每一次都是没话找话，时刻冷场，沈大路想表现得亲密一点，总有点用力过猛，搞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这种相处简直太煎熬了。 沈大路总算不再出声，沈复生悄悄松了一口气，默默算着时间，希望赶紧到家，结束这段煎熬的独处。 终于，熟悉的街景出现在窗外，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沈大路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外的路边，沈复生迫不急待地想要推门下车：“谢谢您，我先走了。” “复生，等等。”沈大路叫住他。 沈复生只好收回手，等着沈大路说话。 “复生，你也知道公司里最近内忧外患，十分不稳，我希望你能到公司来帮我。” 不，沈家公司怎么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不懂那些。” “不懂没关系，不懂可以学。以你的聪明才智，学习公司管理完全易如反掌。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可以亲自教你。” “可我不想学。” 沈大路止住了，看向面色疲惫的儿子。 “我现在的工作做得很好，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就算换工作，我也还是做医生，我不会进你的公司的。” 沈复生想不明白沈大路让他进公司的用意，他并没有惊天之才，沈家的公司也不等他力挽狂澜，他好好的医生不做，为什么要去趟那个浑水。 “复生，你不用想太多，爸爸只是希望你不用那么辛苦。”沈大路顿了顿，自嘲地一笑，道：“就像郑国涛说的，我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的？还不是想让你们都过得轻松一点。” “可我不觉得辛苦，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沈复生推门下车，站在车窗外道：“谢谢您送我回来，天晚了，您赶紧回去吧。” 说完就朝着小区大门一路小跑过去，留给沈大路一个单薄的背影。 沈大路在车子里坐了半晌，直到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着方妍，他才打起精神，一边接起电话一边驱车离开。 …… “我开了单子，先去做几项检查吧。”沈复生和VIP病房的新客人聊了一会儿，笑着道。 这个郑夫人意外地很年轻，看上去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此时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只有肚子高高隆起，柔弱的脸上带着惊慌，看上去十分可怜。 沈复生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最差的情况不过是堕胎，我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让你健健康康的出院。” “不，不能堕胎！”郑夫人一脸惊慌地捂住肚子，“这个宝宝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能看着它出事！大夫，求求你了，不要放弃我的孩子！” 沈复生只好点了点头，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alsj13 5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046 S市新开业的购物中心，方妍正带着小保姆沿街扫货。 “这两件都是当季新品, 一件典雅一件活泼, 夫人您这么年轻, 哪一件都很适合您呢。” 导购小姐站在试衣镜前的方妍身边, 声音甜美地夸赞道。 方妍对着镜子比划了两下, 把衣服扔给导购小姐。 “既然都合适，那就都给我包起来吧。” “唉！” 导购小姐兴冲冲地抱起客人要订的一堆衣服去结账，方妍带着小保姆继续往下一家走去。 小保姆兴奋地道：“还是跟着方姐逛街最爽快了，我以前的主顾——恩，不提以前。这种店我从来不敢进，进来也被人当贼似的看着，太伤自尊了。今天我还是头一次享受了贵宾待遇！” 方妍笑道：“喜欢我就多带你出来。这些小导购，卖多了奢侈品以为自己也是奢侈品了, 看不起普通老百姓，可恶得很。” “就是, 超级可恶。” “走, 去下一家！” 方妍这些天心情很好，心情好她就要花沈大路的钱，心情不好她也要花沈大路的钱。 沈大路，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老男人。 她也不想借姐姐的手逼他, 可是他实在是太偏心了, 一心想着那个沈复生，对她的晴朗和晴暖却不冷不热，不像个当父亲的样子。 这不是最近才有的。这个心结, 她已经按纳了几十年了，晴朗有多大，她的心结就有多少年。 她知道沈大路是爱她的，沈大路对她很好，把一个男人对女人可以有的全部温柔都给了她。那么有野心的一个人，可以在事业刚起步时为了她得罪最大的客户，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 可是，这个那么爱她的男人，却对她生的孩子那么不公。 她真的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他厌恶他的前妻，为什么对她的孩子又那么念念不忘？ 她不是要自己的丈夫憎恨前妻的孩子，如果他对所有孩子都一样冷淡，她也不会这样不平。 可他只对晴朗和晴暖严厉冷漠，对前头那两个——尤其是那个虚伪的沈复生——那么偏爱，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 爱屋及乌才是人性，沈大路太矛盾了，矛盾得让她想不通，矛盾得让她不敢再放心依赖。 她注意到沈大路的矛盾，就是在第一次跟他回乡的时候。她站在沈大路的身边，看着他抱起那个沈复生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激动，很想念。 晴朗和晴暖出生那么久，也没见他抱过几次。以前她以为是沈大路事业忙，从那一次之后她才知道，沈大路心里的那杆称，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 正在一家店里看鞋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方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了起来。 “姐，你没上班吗？怎么这会儿有空给我打电话？”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对她是全心全意地偏爱，那就只有陆琴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了。 没有血缘关系，她们之间却有着比血缘更深的牵绊。陆琴就是她的姐姐，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所有亲情的来源。 “小妍，我得跟你说一声，沈大路这次逃过一劫，我暂时拿他没有办法了。” 方妍一怔：“什么意思？” “你让我帮你逼他下决心，我不可能直接命令他，只能从生意场上给他制造障碍，让他知难而退。可是我使唤的那条狗不听话了，他竟然和沈大路勾结在一起。所以，暂时沈大路逃过一劫。” “什么？那不是说，他现在又可以无视我和晴朗的意愿了？！” 方妍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一空，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在公众场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高声叫喊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谁敢不听姐姐的话？！既然他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再让这个叛徒付出代价！” 陆琴站在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头疼地摁了摁额头。 “小妍，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是可以拿捏住那个背叛我的人，毕竟他是我一扶持起来的，我想处理他轻而易举。可是生意场上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绝，我总不能逼得他走投无路。以前他有所顾忌，所以要听我的。现在他有性命攸关的事，那些能掣肘他的利益相关，他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我总不能真的6把人逼上绝路。” “那怎么办？他碰到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要背叛姐姐才能解决？！” 陆琴叹了一声：“那个郑国涛一直想生个儿子，好不容易一个小情人怀了孕，检查出来是个儿子，结果小情人是个身体不好的，没有医院敢让她生。” “那关沈大路什么事？！沈大路还能给他老婆接生？” “沈大路是没有办法，但是你的那根心头刺，他正好是个医生，还是个医术很高的医生。”陆琴道，“小妍，这是天都不站在你这边，姐姐劝你放平心态，你现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别再作了。” 陆琴越是这样说，方妍就越觉得心中堵着的一口气难以平复。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难处，所以人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都看不透沈大路的真面目，只有她这个枕边人知道他有多不对劲！ “姐姐，我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讲过了，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方妍的偏执已经到了陆琴也无法容忍的阶段。有时候陆琴会想，这是不是她当年介入别人的婚姻的报应。因为抢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所以方妍的内心永远不能得到平静。 耍了手段抢来的，总怕轻易失去。 “我不管，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就不相信那个沈复生能有多厉害？！别的医生不敢让生，他就敢吗？！在他手上一尸两命，他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失败上是最愚蠢的。”陆琴沉思了片刻，“郑国涛也在等沈复生的诊断结果，如果真的不能生，他还是要来摇尾乞怜。到时候再用他对付沈大路，他会更用心。” 方妍连连点头：“好，好，那我等着。” 一旁的小保姆一直看着自己的雇主打电话，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等6挂了电话，才小心地上前问道：“方姐，还逛街吗？” “还逛什么逛？！回去了！” …… 医院里，沈复生在灯箱面前看着黑白影像的片子，俊秀的眉毛深深地皱起。 “孕妇二尖瓣狭窄，妊娠21周。”董主任道，“可以使用介入手术，无需开胸和体外循环，在完全生理状态下通过影像设备来修补二尖瓣。不影响孕妇妊娠。” “如果只是这样，难度并不不大。”沈复生换上一张影像，“但是遇傅你看。” 董主任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凑近灯箱仔细观察了起来。 “不妙，不妙啊，居然——” 沈复生面色凝重，道：“综合情况是，孕妇妖娠21周，二尖瓣狭窄。胎儿胸部发现巨大肿瘤压迫心肺，继续妊娠下去，胎儿也会因为肿瘤压迫而发育不全。” 他看向董主任，董主任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终止妊娠了。这件事我去和病人家属说，复生你不用管。” 董主任说着就离开了会议室，沈复生站在灯箱间，秀气的眉头微皱着，认真凝视着那给一个奋力膊动的小生命下了死亡通知书的黑白影像。 “事情就是这样，尊夫人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怀孕，最好尽快进行流产手术，越早手术，术后恢复越快。” 郑国涛面色铁青，坐在董主任的对面，碗大的拳头死死地捏着，放在桌面上。 “我就是因为不接受这样的诊断，才执意把我老婆从宋家医院送到你们这里来的。沈医生呢？沈医生怎么说？！” “我是沈医生的师傅，他是我手把手带出为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医生不是神仙，医术再高的医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郑先生，您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希望您尽快做出理智选择。” “什么理智选择？！你们根本什么都没做，就要把我儿子流掉？！我不同意！我不接受！”郑国涛双拳击在桌面上，“我不管，你们一定保住我儿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董主任皱起花白的眉头，看着对面身材高壮的商人面色渐渐阴狠。 “实在没得选择，，给我保住小的，保住小的就够了。” “郑先生，这是21世纪，不需要你来教给医生保谁不保谁。”董主任也把面色一沉，“再说，就算你做了这种丧良心的选择，最大的问题出在胎儿自己胸口的肿瘤，孕妇本人的心脏问题只是小问题，我们随时可以给她治好。大人会安然无恙，真正有问题的就是胎儿。” 郑国涛来到病房的时候，沈复生正给郑夫人解释完她的心脏手术问题。 “你的心脏手术很简单，是常规手术了，不用全麻，创口很小，也不会留疤。” 郑夫人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那太好了，谢谢你，沈医生。国涛说来找你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太年轻只是徒有虚名，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最让我放心的医生。” 呯地一声，房门大开，二人一起看向门外，郑国涛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冷冷地看了沈复生一眼。 他又看向床上的女人：“你真没用。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我要你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_(:з」∠)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5472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彼岸有妖 5瓶；芣苡、小志蛋蛋 3瓶；夏皎梓、杨柳依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047 沈复生觉得郑国涛话里有话，看床上的女人瞬间白了脸色, 开口道：“郑总,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 用不着指桑心骂槐, 她是个孕妇, 又有心脏病，你不用对她发火。” 郑国涛看向沈复生，虽然仍旧一副沉郁的样子，却显然克制得多。 “沈医生，我不是对你不满，我知道你尽力了。但是，这个孩子真的是我最后的希望！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沈复生皱起眉头：“郑总，就算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只要郑夫人的病治好，你们以后总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了！不会有了！”郑国涛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 “你是医生, 我不怕跟你露丑。我之前到外地出差，腹部受过伤，以后……很难有孩子了。” 那次出差还是为了和沈大路争地盘，最后却为了求他儿子救命, 再把争来的东西拱手相让。 命运真是讽刺, 也许一切歪门斜道都会有报应，只看或早或晚。 郑国涛苦笑一声：“沈医生，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了吧。” 沈复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实在处理不来这种事情。 看似每个人都有苦衷，有苦衷就可以自私自利，伤害别人了么？ 一道细细的哭声传来，沈复生看向床上的女人。女人苍白的脸上布满泪水，细瘦的手掌遮在脸上，抖得如同风中的残叶。 “沈医生，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沈复生刚才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孩子的事，只把心脏手术的事告诉了她。她才刚刚喜悦于母子平安，转瞬就被告知孩子保不住了。 “我求求你了，沈医生，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只求你让它活下来。” 女人泪眼婆娑地捂着肚子，细瘦伶仃的身躯仿佛有着千钧的力量：“我怀着它这些天，它在我肚子里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感觉到。它是我的孩子，它应该顺利地出生，安安稳稳地长大，用他的眼睛好好地见识这个世界的繁华多彩，他应该有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它想活下去，我能感觉到。我要保护它，我不能让你们用冰冷的器械把它搅成碎片，把它拉出来，像垃圾一样扔掉。我是他的妈妈，我要保护它！” 沈复生沉默地看着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绝望的女人，郑国涛也默然地坐在沙发里，不再出声。 “在这例手术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先保住大人的性命。”沈复生道。 女人挣扎着道：“沈医生，我不在乎!我只要孩子活着！我可以签字立押！” 郑国涛看着她，嘴唇嗫嚅了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女人还不知道，他却清清楚楚，那么小的胎儿的身体里长了肿瘤，它要怎么健康的发育长大，到顺利出生？ 沈复生晚上回到家，神情恹恹地没有精神。 他可以一天做三台手术，只需要一杯糖水就恢复精神百倍，可是碰到这种事情却尤其累心。 林誉这些天乖乖在家当起家庭煮夫，每天的空闲时间就用来研究菜谱，变着花样地给沈复生做大餐。 沈复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厨房跟他腻歪，却钻进书房找出一堆书来摊到沙发旁边，自己趴在沙发上拿着笔圈圈划划。 林誉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蹲到沙发旁边笑道：“沈医生，都回到家里，不用这么用功了吧。” “还不是你给我找的事。” “我给你找什么事了。”林誉一脸无辜。 沈复生头也不抬：“你别当我是白痴，郑国涛找到我爸来求我，我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你那些天神神秘秘的，这件事跟你脱不开关系。” “你有证据么？” “我哪有证据，我就是随便诬陷你。” 林誉笑了起来，抱着沈复生的腰把他揽到怀里，自己靠进沙发里。 “对别人深明大义的沈医生，就只会对我撒气。” 沈复生眼睛都没有离开书本，喃喃道：“你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真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我要怎么解决你给我找的麻烦呢……” 林誉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脑袋：“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别用功了，吃完饭再看书。” 林誉今天又做了一桌子菜，他一边吃饭一边拿着手机点个不停。 沈复生好奇道：“你干什么呢？” “我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做完了可以上传菜谱和图片。” “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能吸引几个粉丝吧。” 沈复生来了兴趣：“给我看看。” 他拿过林誉的手机，一眼就看到他的账号名称：给老婆做的饭。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 再看粉丝数，沈复生默默地数了数，已经一百多万了…… “你这叫‘’几个‘’粉丝吗？！” 自己精心做了好几百篇医学科谱却只有三位数粉丝的沈医生立刻就酸成了一颗柠檬。 “你这都是个网红了啊，林总！” “网红能干什么？” “能换钱啊！” “我缺钱么。” 沈复生顿时卡壳了。 “不……重点不是那个……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发点东西都有那么多粉丝啊？！你是不是买粉了？！” 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就是随随便便都能成功。林誉以后就算破产了还可以当个网红美食博主，反正人家这辈子就是个不差钱的命。 某网红大V立刻道：“你需要粉丝吗？我可以给你宣传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沈复生一边吃着人家做的饭，一边翻着微博评论。 “按照饭哥哥发的菜谱做的菜，果然又方便又好吃，色香味俱全。[图片链接]” “今天的饭菜好丰盛!羡慕饭哥哥的老婆。[柠檬]” “饭哥哥的手好漂亮，想看哥哥的脸啊！” “求饭撒！” “为什么好男人都结婚了？！” “我可以！” …… “饭哥哥全是女粉丝啊。”沈复生酸溜溜地道。 林誉道：“恩，还经常有人给我发照片。” “好看吗？” “都是磨皮成充气娃娃，眼睛占脸一半大的样子，我不能理解。我还是喜欢清纯一点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正的美人不需要滤镜，更不需要整容和化妆。” 沈复生憋着气：“饭哥哥观察得还挺仔细啊。” “还行。” “我吃饱了，我洗澡去了。”沈复生气冲冲地扔下碗，冲进卫生间。 林誉笑着跟了过去，敲了敲门：“沈医生，我做了那么多菜，再吃点吧。” “不吃！” 林誉知道把人惹毛了，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走到卫生间门口，再次敲了敲门。 “沈医生，我进来了。” 门里没有声音，林誉直接推门进去，房间内一片水气氤氲，暖香四溢。 沈复生躺在浴缸里，整个人埋在白色的泡沫底下，搭在浴缸边上的光洁手臂有着柔和的线条。 他抬起一只脚转了转脚腕，脚背从泡沫里显露出来，转头看向一脸玩味的林誉。 “我就知道，林总喜欢这种女子力满满的样子。” “沈医生懂我。”林誉笑着凑过去，把热好的牛奶端给他，“喝点牛奶吧，你总是吃那么少，对身体不好。” “你喂我。”沈复生懒洋洋地趴在缸沿上。 林誉无奈道：“这难度有点大，呛着怎么办。” 沈复生接过牛奶，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饭哥哥现在女粉丝多了，飘了，对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他一仰脖把牛奶喝尽，林誉伸手接过空了的玻璃杯，朝外走去。 沈复生扒着浴缸边沿没什么诚意地叫道：“就别洗了吧饭哥哥，放那我洗。” 林誉头也没回：“不用了，沈医生把自己洗干净，等着我收拾完厨房来收拾你。” …… 林誉系上围裙，把餐桌上的杯盘狼藉收进厨房，放在桌子一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半晌，又归于平静。 陆琴收起手机，坐在沙发里看报纸的林朝闻看向她：“给小誉打电话啊？” “恩，他没接，可能在忙。”陆琴又拨了方妍的号码。 方妍一如继往地很快接起。 “姐姐，有什么消息么？” 陆琴道：“郑国涛小情人的孩子没得救了，沈复生也不敢做。” 方妍顿时舒心地笑了出来，最近憋屈在胸口的一口浊气一舒而尽：“我就说嘛，他才多大，能比宋家请来的那些专家还要厉害？！人家都说孩子留不住，他偏偏还要显摆。打脸了吧，哼。” 沈大路从客厅路过，皱眉看着方妍，方妍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直到沈大路转头走向书房，方妍才恹恹地收回视线。 郑国涛没希望保住儿子，最近把一腔愤怒全发泄在和沈大路的竞争上，沈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方妍身为沈家的女主人，自然也轻松不到哪去。 只要那个老顽固松口，只要他肯在公司众人面前定下睛朗的地位，她一定让陆琴立刻收手。 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死扛着来自陆琴的打击，也不愿意向她低头。 方妍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甲，对着手机道：“姐姐，如果沈大路死不认错，你就……把沈家的公司收了吧。我无所谓。” 就算到最后一无所有，她也不会把沈家的公司让给那些无关的人！ …… 啪。 一叠文件拍在董主任的桌面上。 他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的小徒弟挂着黑眼圈的眼睛里精光四射。 “师父，我可以帮郑夫人。让我做手术吧。” “本来就是你的病人，当然是给你安排手术。”董主任推了推眼镜道，“不过介入手术是内科的事，得看他们愿不愿意给。” “不只给郑夫人的介入手术，我想——给胎儿做手术。只要手术成功，大人孩子都能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肿么了算了算了 10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048 “给胎儿做手术？”董主任眉头皱起，“复生, 这太冒险了。你知道这种手术的难度有多大吗。” “我知道。21周的胎儿太小了, 心脏更小。手术中要把胎儿从子宫中取出来, 进行开胸手术。在这个过程当中, 如果胎儿过度暴露在子宫以外, 胎儿体温下降，孕妇羊水减少，胎儿早产的概率会增加。也有可能因为子宫壁出血，引发母体休克死亡。” 董主任看着沈复生：“你都考虑到了啊。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手术。我不同意。” “老师，我觉得是可以的。我有把握！” 董主任瞪了他一眼：“有把握什么有把握，这种话就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 敢出去乱说，万一出了事被人告到倾家荡产你信不信。” 沈复生笑道：“我当然只在老师面前说, 可是我真的有把握。” 他已经把这台手术的所有步骤烂熟于心, 几乎闭上眼睛就能完美还原手术过程的每一个细节。。 “况且，我不做这个手术，病人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做了这个手术，至少还有一丝可能母子平安。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做啊, 老师。” 董主任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徒弟, 心里真是又爱又恨。 有什么理由不做？理由多了，最大的理由就是成功率太低。沈复生的天赋让他往往低估难度，对后果预计不足。董主任知道这个小徒弟有多自负, 在专业领域里，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 “成功了固然是好，可是万一失败了呢？万一连累母体一同死亡，你承担得起这种后果吗？！” 沈复生看着苦口婆心的老师：“我知道，老师，所以我不能失败。” 董主任差一点被自己的小徒弟气笑了。 “不能失败？是，站上手术台，谁都不想失败。可你说得简单，真到了那个时候 ，孕妇撑不住了，胎儿再那么虚弱，你要怎么保证不失败？我知道你手上的功夫厉害，可是不管你再天才，这个世上总有人力达不到的地方。” 沈复生垂着头不说话了。 董主任看着浑身散发着沮丧气息的小徒弟，又觉得心疼起来。 “你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就算不救那个胎儿，孕妇总归是能保住的。他们只是一时过不了这个坎，一个没生下来的孩子，再伤心也有限。你看每天堕胎流产的人那么多，这不是什么大事。” 沈复生还是低着头，从前面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刘海和挺直的鼻梁。 “怎么了复生？哭了？”董主任凑过去，“唉别哭，老师口气不好，可我不是否定你的努力，别哭别哭啊。” 沈复生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清爽干净。 “老师，请让我做手术吧。” “……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董主任一声怒吼，沈复生被赶了出来。 陈姐刚走到董主任办公室外头，手忙脚乱地避开从站里狼狈退出来的沈复生。 ”怎么回事复生？你又惹你师父生气了？“ ”我没有……“沈复生抓了抓头发，抱着自己这些天准备的功，”我还有事，陈姐回见。“ ”慢点，你这孩子，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陈姐进了办公室，以为会看到董主任大发雷霆的样子，没想到他正叼着烟卷，优哉游哉地仰靠在坐椅里，心满意足地云吐雾。”董主任，您又抽烟。现在室内禁烟不知道吗？“陈姐抬手在脸前挥着，过去把窗户打开。 ”哼，有本事让他们开除我。“ ”是是，您老最大，谁敢开了您呀。“ 董主任吐了一口烟，笑道：”我可当不起，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一浪马上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陈姐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夸自己的小徒弟了。 ”复生不错，艺高人胆大，又从不骄傲自满，沉得下心钻研。“ “他要不是这样的孩子，也入不了您老的法眼啊。” 董主任呵呵一笑，夹着烟沉吟了片刻，把烟头摁来在烟灰缸里。 “这次手术，我必须给他保驾护航了。” 如果有一丝希望，谁愿意亲手杀死一条小生命呢？ 郑国涛坐在会议室里，看着面前娓娓道来的沈复生，仿佛做梦一样。 “你是说，孩子有救了？” 他听不懂那一大堆专业术语，他只听明白了一件事，已经被所有医生结局的他的儿子，在沈复生这里，又有了生的希望。 董主任道：“郑先生，我要提醒你一下，这个手术风险很大，成功率也不高。您最好考虑周全了，再在告知书上签字。” 郑国涛抹了一把脸：“我还考虑什么，就算只有一丝生机，我也要拼死一试！” “拼命的不是您，是尊夫人。”沈复生道。 郑国涛现在看着沈复生就是神仙，就是天使，就是渡他出苦海的观世音菩萨，自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一举一动都是光芒万丈。 他觉得他对最纯情的初恋都没有对沈医生的这种迷恋崇拜。 沈复生已经习惯了被人小心翼翼地仰慕追捧，追捧到近乎卑微。因为他总在挑战高难度的手术，许多人就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其实大部分来医院的人都对医生有着敬畏之心，闹事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有什么文件都拿来，我全都签了。”郑国涛爽快地道。 “先别急，这件事还要对夫人说明。” 因为真正承受风险的是躺在手术台上的孕妇，郑国涛看起来对她并不关心，她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没想到沈复生才刚对她介绍了两句，她就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沈复生只好停下不说。 郑国涛道：“你看看，我就说不用告诉她吧，她有什么用，遇事就会哭。” 女人突然紧紧地抓住沈复生的手：“救它，救我的孩子!我怎么样都无民谓，只求沈医生救救它！” 沈复生叹了一声：“你放心。” 一切文件工作准备就绪，手术就安排在这个周五。 沈复生回到家里，脱下外套就坐到沙发里闭上眼睛，一副入定的模样。 林誉下班回来，就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看到一个盘腿打坐的人影。 他打开灯，走到沈复生面前。 “复生你修仙啊，也不开灯。” “如果在手术过程中，胎儿的心率突然下降，消失，该怎么办呢？” “什么？”林誉一头雾水。 沈复生眼都没睁开，手指在虚空中抓握穿飞。 “要优先拯救母体……准备升压药。从这边……打开子宫，对胎儿直接进行心脏按压……” 林誉抓住他的手，沈复生慢慢睁开眼睛，脱力地躺倒在沙发里，用靠枕捂住眼睛。 林誉抱住他，怀里的身子柔若无骨地趴在他身上。 “你怎么累成这样。”他捏着沈复生的肩膀。 “还好，最近想得太多，有点累了。”沈复生转了个身，趴在林誉身上，舒适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那个郑总才叫累。一会儿跟沈大路争得你死我活，一会儿两人又哥俩好了。给他的上司打电话又换了一个模样，谄媚得让人头皮发麻。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这种日子他却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听到他跟他的上司打电话了？” “应该是上司吧，我不太清楚，反正狗腿得很，不是上司也是能够镇得住他的人。” “恩。”林誉应了一声，慢慢地给沈复生捏着肩背。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人对于阶层相同和地位更高的人，只能戴着面具演戏，要试探对方的底线，要斟酌自身的取舍，谁都逃脱不了，你可能看不起他的谄媚，但只有走到更高的位置，看所有人都在脚下时，才可以脱下面具 ，因为只有强者对弱者才没有必要演戏。” “我是强者吗？我就不爱演。” “你是我的小情人，你还不够强吗。” 沈复生一言难尽地看了林誉一眼。 “怎么了，沈医生有什么不满么？” “不……没有。” “是吗？我倒觉得沈医生惯会口是心非啊……” “……” 周五一早，沈复生早早地到了医院，叮嘱陈姐好好检查一下手术工具。 “胎儿太小，一定要备齐小型的手术工具。”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我干了一辈子护士，不说能帮你解决多少难题，肯定不给你添乱，保证给你服务得周周到到，可以放心了吧沈医生。” 沈复生笑了笑：“谢谢陈姐。那我先去准备了。” 手术安排在十点开始，沈复生刚刚走到办公室，就被分管病房的小护士喊住。 “沈医生，1003号房突然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1003就是郑夫人住的vip病房。 “走，去看看。”沈复生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平常安静的vip病房走廊里，此时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大开的房门里，一个女人尖利的斥骂声毫不遮掩地传了出来。 “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活该你有这个报应！举头三尺有神灵啊!老天都不放过你这个道德败坏的贱女人！” 沈复生皱起眉头，穿过走廊走到1003室的门外，只见一个体形微胖衣着富贵的中年女子正站在病房中央，指着病床上泪流满面的“郑夫人”大声斥骂。 郑国涛向来蛮横的脸皱成一只苦瓜，正憋着气骂一旁的秘书。 “不是说让你帮我瞒着的吗？还放了你一个大假专门陪夫人飞欧洲随便玩。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秘书也很委屈。 “我尽力瞒着了，可是我也不能拦着夫人不让她跟别人见面啊，这次只是跟沈总的夫人打了个电话，夫人就什么都知道了，临时定的飞机票飞回来的。” 赶着飞回来打小三啊。 “沈大路？！”郑国涛疑惑得很，“他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闲事管到老子头上来了!他自己还不是为个小三抛妻弃子，好歹我还没要跟老婆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哈 我不是医学专业，病例都是从新闻或者论文或者影视剧里找的资料，大家看到一样的案例不要觉得奇怪(/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049 沈复生站在门边，冷眼看着房里的混乱。 郑国涛先看到了他, 顿时懊恼了一瞬, 担心他刚才口不择言的一句话让沈复生听见。 他还是最近才知道沈复生和沈大路一家的复杂关系, 之前见沈大路在他面前一副十分疼爱紧张沈复生的样子, 他怎么都没猜到沈复生居然是他抛弃了的前妻的儿子。 “沈医生, 一点家庭矛盾，让您见笑了，我马上处理好。” 郑国涛推着沈复生往外走，他的正牌老婆一眼看到二人的小动作，怒吼了一声。 “姓郑的！你敢跑试试，我今天就抱着你的小情人从这里跳下去你信不信！谁都别想活！” “你这是干什么，在医院里说什么死啊活啊的。”郑国涛揪着眉毛斥责她。 郑夫人一头顶了过来：“你还敢说我，我跟你拼了我！” 郑国涛连忙拦住她, 秘书也赶紧过来帮忙，房间里顿时乱成一团。 沈复生躲着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墨镜口红太阳伞, 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身后就是看热闹的围观人群, 有一个扛着吊瓶就来了，一边看还一边啧啧地点评。 “这个小三手段太高了，让原配跟她老公没形象地又吵又闹，自己躺在床上哭得梨花戴雨的, 真是个绿茶婊。” “不是这样说的吧。她今天下午就要上手术台了, 不绿茶她也下不来地啊。” “听说她怀的是这个老总惟一的儿子，这是母凭子贵的节奏啊，怪不得她拼死也要生下来。” “那原配岂不是惨了？老公抢不过, 孩子也拼不过。” “看这个男人的样子，对他老婆还挺好的啊，挨了几巴掌了也没生气，也没敢动他老婆一指头。” “这就叫对老婆好了？！不打老婆就是好，你这是什么奇葩标准。” …… 正和郑国涛撕打个不停的郑夫人突然揪着郑国涛的领口停了下来，看向门边：“沈复生是吗？我知道你，你是沈大路的儿子吧？你是要帮她吗？！你难道还要让我和我的女儿也受一遍你受的罪吗？！” 沈复生无言以对。 他看向病床上掩面低泣的女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把父亲从母亲和他们兄弟二人身边抢走的方妍。 她和方妍是同一种人。 “让她把儿子生下来，到时候继承了公司，他们母子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女儿跟着我喝西北风吗？！我女儿是我的命根子，她一辈子让我娇宠着长大，难道我能看着她像你一样爹不管娘不爱，干着累得要死的工作只赚那点万儿八千的工资，一辈子为房子车子发愁？” “你别瞎说的行不行，你说就说别带着沈医生行不行？” 郑国涛恨不得堵住自己老婆的嘴。 “谁让你们娘俩喝西北风了，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怎么可有不管她？！” “那公司你也舍不得给她，还要再生个孽种来继承家业，我告诉你，休想！”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病床上的女人突然低。低地喊了几句疼。 郑夫人气得头晕，指着她骂道：“你少在这里装一副狐媚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勾引男人，不害臊！” 她骂得正起劲，一道人影突然来到床边。 沈复生在小声呼痛的女人身上检查了一下，挥手叫来护士。 “病人病情有变，马上准备手术！” 护士连忙点头应了，转身跑走。 郑夫人怒道：“不行，我不同意！这个孩子该流就流，费用我出！他本来就不该活，就是你多事非要救它！” 沈复生让赶过来的护士把人推走，看着又急又怒的郑夫人，道：“没有哪个孩子不该活的。” “就算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孽种？！” 沈复生看向一旁的郑国涛，郑国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丝心虚，只好赔着笑看向沈复生。 “关键并不在别人身上，也不在孩子，只在你丈夫身上。” 郑夫人怒道：“你少说这些冠免堂皇的话！我以为你有这种经历，会懂得我的感受，会体谅我的难处，没想到你还是帮那个小三。我的家庭如果生变，你就是最大的帮凶！活该你妈被人三，你以后也被人三!” 郑国涛拦着她：“好了你这个婆娘，怎么连诅咒都上来了。沈医生，手术那就拜托你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在郑夫人中气十足的怒斥声里离开了这间病房。 换衣，刷手，沈复生举起双手进了手术室，护士和助手已经在手术台旁边就绪，沈复生向众人点了点头，走到主刀的位置。 “先进行使用导管的心脏二尖瓣扩张手术，手术刀。“ 护士手脚利索地递上器械。 “留置针。” …… “导丝。” …… 计时的数字时钟显示15分钟，沈复生把器械放置在器械盘中。 “母体介入手术成功。” 在学习室里观摩手术直播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 “好快。” “沈医生的手好稳，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真是太帅了!” “我怎么练都练不到这种程度，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郑国涛一行人也挤进了观摩的人群，郑夫人嘴里说着我要看着她怎么死，抱臂看着那个沈复生继续从护士手里接过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划开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屏幕上忠实地记录着最真实的手术视野，高清□□的血肉内脏毫无预警地冲击着视觉神经，郑夫人顿时脸色一白，胃里一阵翻腾。 郑国涛看着她：“害怕就不要勉强了，别看了就是。” 郑夫人瞪着他：“我就看！我就要看着你的孽种怎么死!我就是要看看小三到底有没有报应！” 郑国涛无法，只得陪着她继续看25禁画面。 沈复生握着手术刀，头也不抬地问道：“麻醉师，病人生命体征？” 麻醉师看了一眼仪器：“大人生命体征115/82，心率85.胎儿的心率138。” 沈复生点了点头：“现在开始切除胎儿的肿瘤。单极电刀……子宫切开完毕，护士把手术器具换成胎儿用的。” 护士立刻应道：“都准备好了。” 沈复生让护士把放大镜拉下：“把胎儿的一部分拿出子宫外，第二助手托住胎儿……下面切开胎儿的胸部，手术刀。” 学习室里的郑国涛夫妇俩已经看得面无血色。 郑夫人看着沈复生手里托着的那个小小的胎儿，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另一半还隐没在那个女人的肚子里。虽然只有一个巴掌大，却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小婴儿模样，有手有脚，双眼紧闭。 这就是让她恨之入骨的那个孩子…… 可是此时看着它，那些恨意却找不到切实的着落。郑夫人只觉得可怕，这个本该在母亲的肚子里安全发育等待降生的婴儿，此时却暴露在冷冰冰的无影灯和锋利的刀刃下，任由别人把它切开…… 观摩学习的医生还在实时解说：“未发育完全的婴儿胸廓很脆，一点点偏差都会造成极大的损伤。但是沈医生肯定没有问题。” “胎儿的心脏只有樱桃大，肿瘤却比心脏还大。哪怕伤到一点点被肿瘤压迫着的主动脉，这个孩子就会死……啊，开始关胸了，这就完成了。” 郑夫人下意识地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一阵急促的电子音突然传来，郑夫人吓了一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怎么回事？这个声音不是……” 她不懂专业，却看过电视，这种声音几乎是夺命符，一响起来就没好事。 麻醉师紧张地向沈复生道：“沈医生，胎儿的心率正在下降！85……76——还在降。” 助手也惊慌道：“母体子宫壁出血。” “沈医生，母体的血压也正在下降！” 郑夫人瞪大着双眼，看着手术室里慌乱的医生们，而那个信誓旦旦的沈复生也像呆住了一样，垂脸看着那个女人剖开的腹部，一动不动。 “报应吗，真的是报应……”她喃喃地道。 可是报应应验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复生，别勉强了，放弃胎儿，优先保住大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用通话器指导着手术室里的沈复生。 郑国涛却突然抢上前去夺了过来，对着话筒沉声道：“沈医生，优先保住孩子！我是孩子父亲，听我的！” 郑夫人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郑国涛还在黑着脸高喊“保住孩子”。 这个男人一瞬间就在她的眼前变得无比陌生，比得知他出轨养情人时还要陌生。 他只要孩子，完全不顾那个女人的性命。 这是那个女人的报应，可是她不觉得高兴，却只觉得可怕…… “麻醉师准备升压药。”沈复生把器械放下，“打开子宫，对胎儿直接进行心肺复苏。” 董主任沉声道：“复生，太勉强了，先保住大人要紧。” “保孩子！” “郑先生你不要在这里妨碍大家！” “你们别吵了。”沈复生伸出手指，缓缓地捏住那樱桃大小的心脏，“我两个都要保。” 直接作用于心脏本身的心脏按压，又是如此幼小的胎儿，沈复生必须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力道。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毫无动静。 郑国涛一脸紧张地看着沈复生把手伸进他儿子的胸膛里，然后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样，用分毫不差的力度持续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太久了，感觉已经不行了。” “按了这么久，沈医生连个姿势都没变过……” 数分钟后，就在众人都觉得绝望的时候，一道动听的电子音突传出，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飞。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三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金 30瓶；羽生结弦的老攻 17瓶；夏皎梓、杨柳依依、未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050 “活了……”沈复生喃喃道。 “子宫出血止住了。”第一助手也吁了一口气，汗水已经布满了额头。 麻醉师立刻道：“胎儿心率130, 母体血压115/82, 心率85。沈医生, 我们成功了！” 沈复生笑了笑, 隔着口罩只能看到他微微弯起的明亮双眼。 “下一步缝合胎儿的胸部, 可吸收缝合线。” “是！”护士按纳着激动的雀跃，迅速递上准备完善的工具。 “把胎儿放回子宫……” “缝合完毕，手术成功。大家辛苦了。” 沈复生向在场众人微微躬身，手术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不辛苦！” “沈医生也辛苦了！” “谢谢大家!” “成功了！！” 整场手术中沉稳严肃的医护人员们此时像了糖的孩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只怕要狂奔拥抱才足以表达心中的激动。 沈复生看着仪器上那两台代表着生命再生的曲线，全副武装之下惟一露在外面的眉眼显得尤其温柔，转身率先走出手术室。 郑国涛一行人已经等在手术室外, 见到沈复生走出来，一群人一拥而上, 郑国涛激动道：“我的儿子保住了？！” “手术成功, 母子平安。” “太好了！谢谢沈医生！您真是妙手仁心，神医再世！我郑国涛承你的情！” 沈复生没有搭理激动难耐的郑国涛，视线却忍不住转向站在人群最后的郑夫人。 这个一身富贵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几个小时前的咄咄逼人，反倒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又看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仿佛想透过那冰冷的门板看穿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可恨情敌。 …… “啊……好累，好想睡觉。” 沈复生洗完澡回到办公室，就趴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 现在外头都在为他刚刚完成的高难度手术激动不已, 术中发生的生死攸关的危机此时也成了增色的谈资，仿佛没有这样一场危机就不能体现这台手术的惊险和完美。 只有沈复生和一众医生知道，这次手术差一点就失败，那脆弱的母体和胎儿差一点就没能走下手术台。 同事端着浓茶走过来笑道：“我最佩服的就是沈医生的心理素质。要让我碰到那种情况，我肯定就慌了，最多能保一个是一个。沈医生到底怎么做到的，传授一下经验吧。” 沈复生眼睛都快睁不开，抱着枕头躺倒在沙发上。 “我判断我能保住两个，就那么做了。”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同事哑然失笑。 陈姐走进门，有些心疼地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沈复生：“你看看他的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了，他为这台手术不知道熬了多少天。光写失败的应对方案就写了几大篇，我看他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失败都想到了。” 陈姐不知道沈复生是不是比别人有天赋，但他肯定比别人用功得多。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沈复生总是在别的事情上迷迷糊糊，得过且过。偏偏他又有一个不省心的家世，知道真相的陈姐总是十分心疼。 如果他多为自己想一想，哪怕把他的精力分出十分之一来应对沈家那些人，他都能过得比现在好过百倍千倍。 可是那样的话，像今天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一样绝望的人，就少了一个可以求救的希望。 同事走过来往沈复生嘴里投喂了一支不明物体。 “复生张嘴。” 沈复生下意识是含住，才发现是一根棒棒糖。 “好甜。”他满足地眯起双眼。 “这是我女儿的零食，我老婆从国外买的。我看她很喜欢吃，想到沈医生也爱吃糖，就给你带了点。” 沈复生爬起来盘起双腿：“你女儿的零食啊，那怎么好意思。” 同事笑了起来：“我倒奇怪沈医生怎么这么爱吃糖，跟小女孩似的口味。” 陈姐也笑了：“唉哟，别说他那些糖，甜得腻人，女孩子也吃不下。外头都把你当妙手仁心大神医呢，你就躲在这里吃糖。” 几人正说着话，沈复生的手机响了。 他含着糖接起电话，林誉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你刚完成一台了不起的手术，恭喜你啊沈医生。” 沈复生笑着道：“还好啦，这也不算首例。” “快下班了吧，我去接你啊。” 林誉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钻进耳朵，低沉又清晰，沈复生几乎有些害羞起来。他转头看了看陈姐和同事，担心话筒声音太大让他们听到。 “复生” “听着呢，那你来吧。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林誉又不在医院，总不至于还有人专门打电话给他汇报吧。 “宋越告诉我的，她正好也找你有事，晚上在宋家开的一间私人会所定了包间，要请你这个大神医吃顿饭。” “宋越？她找我有什么事？” 沈复生想了片刻才想起来宋越是谁。 宋惟的大姐，那个女强人，他们是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关系，她能有什么事找他？ “去了不就知道了，晚上我来接你。” 沈复生只好同意。自从当年在这种娱乐场所差点出事，他就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有林誉陪着就没什么好怕的。 林誉六点钟到了医院，打电话把沈复生叫出来，带人直奔宋家的会所。 他跟沈复生闲聊着，半晌没听到他回话，扭头一看，沈复生已经把脸靠着窗玻璃，睡得人事不知。 林誉无奈地笑了笑，把冷气关小。 车里突然响起一阵来电铃声，林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点了挂断。 不多时微信消息的声音响起，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复生惊醒了。 “怎么了？有人打你电话？”他揉了揉眼睛问道。 “骚扰电话，把你吵醒了？接着睡吧，到了我叫你。” “没事，我陪你说说话……”沈复生说着，刚刚坐正的身子又在椅子里一软，头也垂了下去。 林誉失笑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真可爱……” 宋越早早地来到会所，在包间里等着，自己一个人守着一杯酒枯坐了两个小时，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她顿时沉不住气了，拿起手机就给林誉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宋越就开始发难。 “林总，你们怎么回事？我们约的是七点吧？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的守时精神呢—— ” “嘘，你小点声。”林誉连听都没听，就示意她小声说话。 “什么呀……”宋越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疑惑地地看了看手机。 “喂，我就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到？总不至于因为我有事求你，林总就来给我摆谱吧？！” “怎么会，我向来很重视和宋总的合作。” “那你们人呢？！” “七点已经到了你们停车场。” 宋越更加疑惑：“所以呢？” 七点就到了，这都八点了，人呢？在停车场里干什么呢？！ “复生太累了，让他休息一下，等他睡醒了我带他过去。” 宋越：“……” 她忍住快要冲到脑门的怒火，对着手机吼道：“林誉!你马上带你的小情人，给我过来!” 沈复生是玻璃做的吗？有必要这么惯着？ 就算这俩人真的在一起，非要当着她这个单身狗的面这么不要脸地撒狗粮吗？！ 不多时林誉就出现在包间外，身后还跟着一个迷迷糊糊的沈复生。 “两位贵人可算是到了，再不来我都要报警了。”宋越没好气地道。 林誉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沈复生把他带到沙发旁坐下。 沈复生还记得林誉说的宋越有事找他，强打着精神道：“宋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沈医生来说更是大好事。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谈事。” 沈复生不说话了，林誉也一直保持着安静。 饭菜很快摆满桌台，宋越高兴地道：“好了，先吃饭吧！” 沈复生拿上筷子，没什么食欲就假装什么都吃，听着林誉和宋越二人闲聊。 听着听着，他又困了…… 林誉看着脑袋垂在一盆菜的上方一点一点的沈复生，无奈地道：“算了，别吃了，宋总还是赶紧把事情讲了，说完我就带复生回家。” 宋越也是真服了这人的入睡能力，她这个常年靠着安眠药入睡的人，太羡慕这种哪都能睡着的体质了。 “他不是今天做的那台手术吗？怎么困成这样。” “可能就是难度太大，把电耗光了。”林誉很是温柔地推了推沈复生，“复生醒醒。” “……” 宋越真想把随便撒狗粮的林誉踢出去，真是肉麻死了，不要脸。 趁着沈复生清醒了一会儿，宋越飞速地道：“事情是这样的，因为郑国涛的情人在我们医院住了许久，没能把病治好，接到你们医院之后立刻就做了难度如此之高的手术。最可恨那个郑国涛到处宣扬，现在大家都把沈医生您当成神医，当成英雄，把我们医院的大夫们当成草包，大家更加不愿意来私立看病了。我们医院的名声还没打出去，事就先早上门来。” 第51章 051 宋越看着沈复生道：“这次手术过后，随着沈医生名声大噪, 我们医院的评价将会进一步下跌。民营医院的话题原本就敏感, 口碑一旦坏了, 我们宋氏医院就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所以我希望沈医生能帮我一个忙。” 沈复生看了看林誉, 道：“不知道我能帮到宋总什么？我不会别的, 只会做手术。” 宋越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勉强沈医生做您不喜难免的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沈医生愿意跳槽到我们医院，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宋惟当时许诺给沈医生的一切待遇照旧，我还可以再给沈医生加码。我听说沈医生老家有一个小朋友正在你们医院治疗心脏病，把他转到我们医院来，我保证可以给他更优越的疗养环境，最高端的私人护理，包括手术和治疗费用全免, 沈医生觉得意下如何。” 如果是他为一心的治疗费用发愁的那些天，沈复生一定会认真考虑。不过现在, 林誉已经替他解决了经济压力, 宋越的提议对沈复生并没有什么吸引了。 宋越又道：“沈医生别忙着摇头，我知道有林总在您身后，您肯定是不差钱儿的。但是对于儿童先心病的专业护理，这些事情, 我想林总即便有钱, 也是不方便安排的。我们医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和国外的许多顶尖医院都有合作，我们完全可以为一心小朋友大开特殊之门, 所有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待遇，我都可以给他实现。” 沈复生不说话了。 儿童先心病的护理的确很重要，在等到合适的心源之前，一心只能靠小心累致的护理来维持健康。 林誉没有替沈复生做决定。但是从宋越的求才若渴来看，沈复生身上有着巨大的商业价值 。 也难怪复生一直迷迷糊糊的，从来不为金钱发愁。他手边有无数宝藏，探手可得，只要他愿意，如此自然有潇洒的资本。 反倒他们这些巨富名流，不崩紧了神经永争上游，巨大的财富完全有可能如雪崩艔瞬间化为虚无。 复生的潇洒，他们都及不上。 沈复生沉吟了片刻，又看了林誉一眼。林誉鼓励地冲他微笑，完全不干预他的决定。 “宋总，我感激您的慷慨，不过，还是不了。一心在我们医院过得挺好的，虽然没有顶级的护理，但也够用了。我暂时没有离开我们医院的打算。” 宋越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可能比林誉还理解这个表面温和柔软的年轻人。 “虽然猜到了沈医生的答案，我还是有些失望啊。”宋越笑道，“沈医生这样的医术，如果是在资本至上的M国，恐怕是林总也要仰视奉承的社会名流。”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一只被林誉娇养的金丝雀。 林誉道：“宋总，你说你的事，不用牵扯到我吧。既然复生不同意，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以复生的意愿为重。” “我还有第二个方案，仍然需要沈医生帮个小忙。” 沈复生也觉得三番两次拒绝别人的好意有些不好意思，因此道：“宋总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我，我愿意帮忙。” 再怎么样这也是宋学长的心血，总不能让它真的没开业先倒闭。 “是这样的，我原本就在策划一档医疗相关的综艺节目 ，以前邀请过沈医生，后来也不了了之。现在我想再次对沈医生发出邀请，当然，这一次不是让您站在选手台上，而是请您作为裁判席的一员，来参与我们的节目。您意下如何” "裁判？"沈复生微微皱眉，“宋学长当初挖过去的人才，很多都是我的 同期，甚至是前辈，我觉得我不适合当裁判……” “这件事您不需要担心，我自然会安排妥当，保证不让大家对沈医生有所误会。” 其实宋越现在还在窝着火，挖过来的那些精英们要说医术并不一定比沈复生差，可是他们太过求稳，不敢冒险。 沈复生仿佛不知什么叫害怕，也从来不想自己会失败，他才能做到别人不敢尝试的惊世之作。当然，失手的代价也是很大的。 沈复生不怕失手，可是她手底下的这些精英们是不愿意承受这种后果的。 甚至连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是逐利的商人，会为了宋家开出的高薪而转投过来的也是和她一样的人，他们有着同样的野心和追求，所以他们会用同样的思考方式应对这个世界。 那些只想着治病救人的医生他们也挖不来，这就是个无解的悖论。 沈复生想了想，又看向林誉。 “你觉得呢。”他对于对加节目是无所谓的，只是林誉极力阻止，他也不能不考虑林誉的想法。 林誉笑道：“这是你的事业，你自己作主就是了。” 沈复生对他这么好说话有点意外，道：“那我就同意了？” 林誉很爽快地点头：“可以。” 他笑着看向宋越，宋越当然看得懂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分明是在威胁她继续把宋惟支使得远远的，她差点没维持住表面的风度。 这个姓林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话已谈妥，林誉道：“宋总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沈医生需要好好休息。” 沈复生的确十分困倦，既是体力透支也是精神疲惫，林誉强拉着他离开，他只来得及跟宋越匆匆道别，最后只剩宋越一个人守着一大桌子精致的饭菜。 “你最好让人家好好休息……这么一只小绵羊，怎么就进了狼口了。”宋越悠然地自斟自饮着，叹气感慨。 回到家里，林誉在宽大的按摩浴缸里放好洗澡水，看着沈复生舒服地躺了进去，眯着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誉坐在浴缸边上撩了撩里头温暖清澈的水，道：“复生，你躺着别睡着了，我去接个电话。” 沈复生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把修长的手臂架在微凉的浴缸边上。 林誉把手上的水擦净，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走到阳台。 “说吧。” 电话另一边的人喁喁地说了许久，林誉点燃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眯眼听着。 末了他道：“我知道了，以后这些小事不用向我汇报，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 “……” “如果你的能耐仅止于此，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合作。我不用废物。” 林誉说着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来，一边挂了电话。 回到浴室的时候，沈复生还是睡着了，整个人挂在缸沿上，差一点就滑进水里。 林誉连忙上前把他捞起来，无奈地道：“我要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能把自己淹死？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沈复生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拱了拱，舒服地继续睡着。 …… 数天之后，一直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白芳——郑国涛包养的那个小情人——终于可以离开那个秘不透气的玻璃罩子，回到普通的VIP病房。 郑国涛这些日子偶尔过来陪她，他那个人老珠黄的郑夫人也突然从她眼前消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上次还一副不依不饶的霸道姿态，现在却连她的身都近不了。白芳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无论户外的阳光还是炎热的空气，都令她激动怀念不已。 沈复生作为主治医生，还要负责在她的康复过程中密切观察。 白芳觉得这个年轻俊秀的医生对她的态度，完全和以往不一样了。 难道是剖开了她的肚子之后，对她这个人的观感都完全变了？ 设身处地地自己想一想，如果是她亲手剖开一个人，白芳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客观地面对那个人了。 她觉得有些悲哀，她这个孩子怀得真的不容易。 早上沈复生照例来查房，查完房之后正准备离开，却被白芳叫住。 “等一等，沈医生。” 沈复生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白芳捂着肚子道：“我听说了那天手术的过程，我想知道，胎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不会导致先天不足吧？我希望生一个健康的宝宝，真的不希望我受那么大罪生下来一个病秧子。” “我不能百分之百地给你什么肯定，不过妇产科的专家一直在跟进你的妊娠情况，孩子发育得很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白芳听了，似乎并不能放心，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为了这个孩子的健康而忧心不已的女人，有多少原因是为了能够继承郑国涛的家产，又有多少是如同她在绝望之中时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自己的孩子那样伟大的母爱？ 沈复生看着病床上满脸算计的女人，转身离开。 白芳赶忙在身后叮嘱道：“沈医生，劳您把我的身体状况写得更虚弱一点，最好让国涛看见。” 郑国涛自从她手术成功之后就变得非常忙碌，曾经是医院的常客，现在想见一面都难，白芳忍不住心里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0226156 20瓶；十八里阳 10瓶；开心的人ヽ(○^?^)?? 9瓶；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052 对于白芳的要求，沈复生只是笑了笑, 道：“白小姐, 这是不可能的。” 白芳咬着失血的薄唇, 垂下头去。 “沈医生,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沈复生看着她越显无辜的疑惑, 胸腔中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讨厌吗？他也说不清楚。他连对沈大路和方妍都懒得多想，这个女人再没道德，到底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他需要讨厌她吗？ 只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好像在故意撩拨他早已尘封在心底的那些无解的疑问。 当年离开家乡时那样高大磊落的父亲，在他接触不到的那几年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抛弃了他的责任心？为什么会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什么会爱上方妍那个女人？在他和方妍苟合在一起的时候,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身份。 他许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再也没有精力分给沈大路, 只能将那些疑问彻底掩埋。 今天的白芳就仿佛把当年的方妍生动形象地演绎给他看, 虽然她们有很大的不同，郑国涛也不是沈大路。 “我是医生，我只管病人的身体健康，病人的私事与我无关。” 白芳却不依不饶起来：“之前沈医生对我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沈复生没有时间应对她的胡搅蛮缠, 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白芳在他身后喊道：“沈医生, 你别生气，我只是太孤单了。我一个人怀着宝宝，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郑国涛又不管我，我真的好害怕。” 她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细细的哭腔，听着十分可怜。 沈复生头也没回地出了病房。 当年方妍就是这样勾引父亲的么？有些女人惯会用这样的伎俩，白芳对他耍手段又是想做什么？也许她不是耍手段，是真的孤单可怜，可是他已无法用善意来揣度她。 “沈医生，有人找您。”护士从门外进来，身后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沈复生认出她的脸，感到很意外。 “郑夫人。” 郑夫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沈医生啊：那天真是对不住了，你只是治病救人尽职尽责，我却不分青红皂白把你骂了一顿，真的非常抱歉。” …… 沈家的别墅里，沈大路坐在花园里喝着茶，和身旁的林誉闲聊着。 “小誉啊，今天工作日你不去公司，怎么有空回家来？” 林誉今天原本是回林家和父亲林朝闻商量事情的，结果被母亲陆琴派到沈家来给方妍送东西。 沈大路不由得感慨，林誉在外头早是跺跺脚就能让商界震荡的人物，也就陆琴那个女人还把他当成个孩子使唤。 还有方妍。 不过陆琴是因为太强了，又是林誉的亲妈，怎么使唤他都是她的自由。方妍……纯粹是因为无知。 “小誉，我听说你要收购我的几家工厂？” 林誉笑道：“是有这个意愿。” 沈大路叹了一声道：“那几家工厂是我发家起步的地方，沈氏集团早已转型升级产业，那几个工厂在沈家的业务里占比很小，有它没它都不影响什么。只是，我是饮水思源的人，也有点迷信，相信它们是我沈氏的福地。所以小誉，那几间工厂我不能卖掉，你体谅一下沈叔。” 林誉笑了笑：“没关系，还只是初步意向，我们同时考察了不少类似的制造项目，沈叔的工厂只是因为类型相符才在同时考察之列。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我当然不能不顾沈叔的想法。” 沈大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除了这几间工厂有私人感情的因素在里面不能转手，沈叔对你的工作也是绝对支持的。” 看着林誉俊雅随和的笑脸，仿佛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沈大路忍不住地心底冷笑。 陆琴差点把他逼上绝路，林誉这个小兔崽子就趁火打劫，想把沈氏旗下的几间制造工厂纳为已有，这母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虽然现在沈氏集团在金融市场上如鱼得水，旗下的地产、酒店等业务也在逐年扩张，但是沈大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传统的农民，当农民的手里有地才不慌，那几间利润微薄但稳定的工厂就是他的地，是他的底气。不然他也不敢在陆琴的压迫下强撑那么久。 他不知道林誉为什么会看上他的地，但是林誉的行为显然比陆琴还要动了他的底线。 沈大路道：“对了，小誉，这一次沈氏能度过难关，多亏了复生医术高超，救了郑国涛的儿子。现在整个沈氏上下都知道复生的功劳，都对复生十分服气。所以，我准备把复生安排进公司，亲自带他熟悉公司业务。之前他一个人在外面，又不愿意接受我的关心，我只能托你照顾复生。现在不需要了，我的儿子总不能一直麻烦你来照顾。沈叔十分感谢你不辞辛苦，不嫌麻烦地替我照顾他，以后，也希望你也能把复生当成好朋友，你们在事业上互相支持，一起奋斗。” 林誉笑意未变，左眼的眼睑和嘴角的肌肉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分，让他原本随和的笑容显得有一丝狰狞。 他渐渐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照顾复生，我不觉得麻烦，也不辛苦。” “是，我看得出来你对复生十分上心，所以沈叔也是真心感激你的。”沈大路叹道。 他不喜林誉觊觎他的工厂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得承认林誉是一个非常让人省心的晚辈。出身优越，却性格随和，待人周道，努力上进，远见卓识，在事业上有野心又有手段，对父母孝顺，对方妍很尊重，对晴朗晴暖都十分疼爱，连对复生都那么尽心。 如果沈楼有林誉的一半，他都可以放心把公司交给他。可惜那是个莽货，惟一的出息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沈氏交到他手里，方妍和晴朗晴暖没好日子过不说，只怕连复生都不得安生。 林誉低下头：“我会继续照顾复生的。” 沈大路笑道：“不麻烦你了，我会把复生接回身边亲自教导的。” “我说了照顾复生不是麻烦！！”林誉陡然抬高了声音，沈大路一怔，再看向林誉时，他却仍是那副随和沉稳的模样。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林誉笑了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去和父亲说说话，他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我不能经常陪他，很是愧疚。沈叔，我先告辞了。” 沈大路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林誉说完就转身走了。 医院里，沈复生带郑夫人来到食堂一角的咖啡吧，给郑夫人端来一杯热咖啡。 “这里只有冲泡的咖啡，您别嫌弃。”沈复生道。 郑夫人接过来放到面前，笑道：“嗨，我嫌弃什么，我本来也喝不出这个咖啡那个咖啡的有什么不一样，什么外国进口的咖啡豆现磨现煮，弄个小炉子咕嘟咕嘟地烧，我喝着味挺怪的，还没有冲的好喝呢。” 沈复生也笑了：“其实我也喜欢冲的味道。” 因为这个还被林誉教导了半天，专门带他去了一家非常高档的咖啡厅，让他接受专业咖啡师的洗礼。 那个家伙骨子里完全是个大资本家作派，比人家中产小资更进一层，也难为他愿意洗手作羹汤，把中式的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学得炉火纯青。 郑夫人笑起来很爽朗，和她一身的名贵衣饰珠宝很不相衬。 沈复生猜测她应该是郑国涛未发迹时娶的妻子，俗称糟糠之妻。 郑夫人道：“沈医生，我就喜欢你这样务实的小伙子。可惜我闺女太小，不然我一定要把她嫁给你。” 沈复生顿时一滴冷汗，干笑了两声。 您可千万别有这想法，我有主了啊…… “其实男人年纪大一点也没关系，知道疼人。我看沈医生个子又高，长得又这么俊俏，医术又这么好。我那闺女天天迷恋些花美男，肯定会喜欢沈医生！” 沈复生见郑夫人越说越当真，连忙打断她：“郑夫人，您不是说找我有事要说的吗？” 郑夫人被打断了思路，怔了一瞬，一拍大腿：“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她面色变得严肃，凑近沈复生道：“沈医生，我回去想了好些天，老郑也提醒了我，我那天为什么会突然知道那个女人的事，还跑到医院来闹你。都是你那个后妈方妍撺掇的。” 郑国涛在家里把沈医生治病的事和沈家生意的事跟她仔细讲了一遍，她对那些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只有一件事清清楚楚，她是被人给利用了。 郑夫人想到这里就觉得懊恼，方妍那个坏女人，自己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还拿她当枪使来找沈医生麻烦，真是坏透了！ “我就是来提醒沈医生，你那个后妈阴着坏，你也没招她没惹她，她还是在后头搞事情。你得防着她，免得着了她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今天还有。 这些天困得我不行不行的=0=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三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时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053 沈复生笑道：“谢谢您的提醒，她影响不到我什么, 您放心吧。” 郑夫人见他这样不当一回事的态度, 不由得着急起来。 “沈医生, 你不要不当回事。你是不知道有些后妈会坏到什么地步, 当年我们在老家的时候——” 她说着,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远了，只好截住话头：“反正你自己得当心，这一次她利用我来找你的麻烦，下一次就不知道会使什么阴招了。” 沈复生感激她一个陌生人的善意，便解释道：“她只是不希望我染指沈家的家产，我没有那个想法，现在也不在沈家住，她很快就会明白对付我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再说, 他作为一个医生，靠本事吃饭,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 谁能拿他怎么样？ “她要是陷害你怎么办？你天天做的都是救死扶伤，万一她陷害你治坏了人，怎么办？” 沈复生失笑：“那您就太小看我们医院的安何工作了。郑夫人，您不必担心我, 我有分寸。” 郑夫人只好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我是被弄得草木皆兵了。沈医生，你是不知道这些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有多坏，那个白芳不知道在老郑跟前诋毁过我多少回, 弄得有断时间老郑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正常人根本想不到她们有多没下限。” 沈复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置喙，只好微笑地当个听众。 “这次要生个儿子出来跟我闺女争家产，也不看看她配不配，我呸！” 沈复生看着愤怒的郑夫人，从那张略显富态的脸庞上，他却仿佛看到了母亲李彩的那张满含怨气却依然明艳照人的脸。 他喃喃地问道：“您没想过离婚吗？” “离婚？想得美!我陪着老郑一毛一毛挣下来的家业，我离婚了都便宜那个狐狸精？！下辈子都不可能！再说我离婚了让我闺女在后妈手里讨生活？看看沈医生你这么可怜的样子，无依无靠的，沈大路还比老郑有良心呢，到时候我闺女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可不舍得我闺女受这个罪。” 沈复生笑了笑，他问郑夫人这个问题也是多余，郑夫人和他的母亲面临的处境并不相同，那个时候沈大路铁了心地要离婚，可郑国涛却显然没想过要抛弃糟糠之妻。 李彩那样的美人留不住沈大路的心，郑夫人同样性格泼辣，郑国涛却没想过离婚。 有些事本来就没有原因，因为人性如此复杂，也许有些人的决定就是一瞬间，就是一冲动，他年少时的那些疑问原本就没有答案。 沈复生感到心中的那一丝阴云似乎正在散去。 “我现在也懒得管郑国涛跟谁鬼混，我现在就把我闺女好好地培养长大，到时候再找个靠得住的女婿，我就不信我争不过她那个病殃子。” 沈复生料到事情没有郑夫人想得那么简单，但是他喜欢她这样积极向上的劲头。这个妇人的眼里尽是阳光炽烈，恨也恨得坦荡磊落。 跟白芳的阴郁和眼泪比起来，郑夫人有自己的魅力，也许这也是郑国涛不愿意离开她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辜负了妻子，因为他感觉得到她对那个男人的惟一关联，只剩他们共同的家产，她连白芳都不在意了，那天那个因爱生怨的妇人已经不见了。 郑夫人一拍脑门：“看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沈医生是个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回去帮你看着那个女人，她要是再有什么阴招，我一定告诉你，放心吧，啊！” 沈复生起身送她，笑道：“不耽误，跟您聊聊天，我挺高兴的。” 他把郑夫人送到电梯，郑夫人就不让他送了，进了电梯还不忘向沈复生道：“我给你看着那个女人，你等我消息！” 她仿佛把对抗方妍当成了什么严峻的战斗，沈复生也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笑着点头道谢。 心情愉悦地回到办公室，同事看着他好奇地道：“沈医生是有什么喜事么？”平常见到的沈复生要么无精打彩要么懒懒散散，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这副愉快的样子还真少见。 “没什么事啊。”沈复生拉开椅子坐下，继续查看病历。 “他就是跟那个郑夫人聊了一会儿。”另一个同事端着咖啡走过来道，“我说沈医生，看你平常跟护士站的小姑娘们都不爱聊天，你不是有什么恋母情结吧？” “滚。”沈复生拍开他的手，“别碰我，请自觉跟我保持一米距离。” 同事举起手向后退：“行行行，天才医生冰清玉洁，我等凡人惹你不起，我不碰你可以了吧。” 沈复生笑了笑：“可以。” 郑国涛的困扰解决了，倒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顶着陆琴的压力，扛着不小的亏损，彻底撤出了和沈大路的竞争。 因为郑国涛把前期辛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相让，沈大路突然发现，这单生意的前景比他料想得广阔得多。 沈氏公司危机解除，又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不少高管在严密的实地考察过后，都向沈大路建议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把公司规模进一步扩大。 “正是开启新一轮融资的好时机。”所有高层管理在数次会议商讨过后，达成一致意见。 沈大路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被过于光明的前景预测冲垮理智，他让手下人继续加班加点尽早拿出详细的方案出来研讨，现在他的主要精力在另一件事上。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音乐响过几轮，又孤伶伶地停了下来。 林誉被吵得没有办法，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扬声道：“复生，电话！” 沈复生闷在书房里没出声，林誉解锁他的手机，翻了翻来电，都是一个号码。 他走到书房门外敲了敲门：“复生，你电话响过几次了。” “不接。”沈复生打开门板皱眉道。 “行行，你不想接就不接。那也别让它一直响啊，吵死人了，拉黑还是关机？” 沈复生想了想：“拉黑吧。” 沈大路隔了一段时间再拨过去，语音提示已关机，他眯着老花眼看了半天手机屏幕，再拨回去还是已关机，只好暂时放弃。 沈复生不接他的电话，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和复生交流。 以前还有林誉当中间人，现在么……沈大路有点不信任这个过于完美的晚辈了。 “老沈，吃饭了。”方妍在外头敲门。 沈大路收起手机朝外走去。 方妍和陆琴合作的围追堵截没有奏效，她现在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一心信任着沈大路的小女人，也很久不提让沈晴朗进公司的事。 沈大路体谅她的心，对她更加宠爱，沈家的氛围最近倒是更加和乐了。 沈晴朗看着恩恩爱爱的父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沈晴暖掐了他一下，对回头瞪她的大哥低声道：“你这个傻子，妈妈现在都没有办法替你争取了，你还觉得乐呢。现在爸爸铁了心要把那个人招回公司，以后还有我们什么事吗？” “没事吧，我们也有继承权的。” “那也得看爸爸乐不乐意给。” 沈晴朗看了一眼难得和颜悦色的父亲，回头跟妹妹小声道：“我觉得不至于，爸爸再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分些产业的。” “能分些什么呢？” “房产，珠宝，股票，现金什么的，咱俩至少能分几个亿。” “那还行。”沈晴暖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小保姆听得直翻白眼。 女主人这么有野心的女人，怎么养出这两个没出息的家伙的。 几个亿就打发了？真是，太容易满足了吧。 月薪八千的小保姆在心里直摇头。 林誉以为拉黑了那个执着的号码就可以清净了，谁知两分钟不到手机又响了起来。 书房被占只能在客厅办公的林誉啪地合上笔记本，按了按直跳的额角，扬声道：“沈复生！接电话!再乱响我就给你扔了你信不信！” 书房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踢踢踏踏的声音，随意地罩着一件惨绿色宽大T恤的沈复生戴着眼镜光着脚从里头跑了出来。 “接了接了，你看你，发什么火嘛。”他推了推眼镜道。 林誉瞪了他一眼，沈复生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一看是沈楼打来的，马上接了起来。 “喂，大哥？” 林誉放下笔记本，走到他身边，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折好放到茶几上，面色凶狠地对他作口型。 “我要惩罚你，不听话的孩子。” 说着就伸手搂住那截柔韧温暖的腰身。 “别闹。”沈复生赔着笑无声地求饶。 “复生？”沈楼在电话那头叫他，“你在听吧？我听说沈大路最近一直在找你。他又想干什么？没骚扰你吧？” “没有，没事。”沈复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憋着笑。 沈楼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复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复生推开捣乱的林誉，拍着胸口吁着气，笑道：“没事，有猫挠我痒痒。”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沈楼嘀咕着，“复生，你周末有空的话，我去看看你吧。最近的事我们一起聊聊，看看沈大路到底想干什么。” 沈复生哪敢让大哥来看他，忙道：“不用了。” 沈楼的声音有些伤心：“复生，我想去看看你都不行吗？” “不是……我养了只不听话的猫，客人来就挠人。” 林誉靠在沙发里，冲他伸了伸爪子。 沈复生笑了笑：“我去看你吧，大哥，就去你的公司。” 沈楼本来兴致勃勃地想邀沈复生回家里聚一聚的，正好看一看他的儿子，复生亲手救下的小侄子。 听沈复生特意强调了一下去他公司，他顿时哽住了，半晌勉强笑道：“好，好，大哥天天在公司，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那好，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好。诶复生——” “嘟——嘟——” 沈楼看着手机半晌，叹了一口气。 “来之前告诉我一声，大哥带你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akuya 2瓶；相逢一笑泯恩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054 沈复生和沈楼说好了要去看他，想想自从杨露出院以后, 他还没有去看望过刚出生的小侄子, 便在网上买了一些婴儿用品, 拎去了沈楼公司。 到了沈楼的公司楼下, 他拨通了沈楼的电话。 “哥, 我到了。” 沈楼正和部门经理讨论项目，接到沈复生的电话有些忙乱。 “复生，你先等我一下……” “大哥，你在忙着吗？那我先把礼物搁前台，改天再说吧！” 沈楼听着弟弟雀跃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挑这个时间来，知道他在工作, 想借机逃跑，不想跟他见面。他那点小聪明都用在这里了。 “复生, 你原地等着, 不准走！”沈楼的声音陡然严厉，他让部门经理先回去把商讨过的部分改了，自己出了办公室朝电梯走去：“我现在来找你，你给我呆在原地不准动。” 沈复生无奈, 只好在乖乖等着。 沈楼给他打电话说起沈大路, 他就一点也不想来。他不想和大哥再谈论沈大路的事，每一次都是老调常谈，回忆一下往昔的苦日子, 重提一遍沈大路的抛妻弃子，愤恨难平地痛骂他一通，然后一切都没有改变。 沈复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何况每次骂完之后，他也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负能量满满。 一分钟以后沈楼就从电梯里出来，大步地走到他跟前，脸色十分不悦。 “拿来吧。” “什么？” “不是买了礼物吗？给我!” 沈复生忙把手里拎的袋子递了过去。 “不知道宝宝用什么牌子，我看我们院的女医生给孩子买的这些，就依样买了一些。” 沈楼接过袋子：“费那些心思做什么，用什么不是用。咱们兄弟俩野地里长大，不也出人投地。” 沈复生也不在乎这个，反正他和林誉在一起连个蛋也生不出来。但这是别人的孩子，沈楼可以客气，他不能随意。 “那不一样，现在大家养孩子多精细啊，宝宝用的东西具体到什么牌子，什么产地都有讲究，哪能像我们那时候。” 沈楼哼了一声：“就是崇洋媚外，我就不信鬼佬比中国人好到哪去。做生意的只跟钱亲，我情愿相信孔夫子教导过仁义礼致信的中国人。” 沈楼一边说着一边带沈复生朝公司一旁的咖啡馆走去。 “这家店做简餐，正好一起吃个中午饭。”沈楼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拉开凳子让沈复生坐进去，自己在他对面落坐。 “想吃什么？” 沈复生看他这架式，是一定要和他长聊了，叹了一口气道：“随便。” “少唉声叹气的，跟大哥吃个饭就这么不乐意么。” 沈楼面上和沈复生插科打诨，心里的酸涩却已然顺着他的血管，渗透进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感觉不对，怎么都不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把他和复生的关系拉回从前。 可沈复生既没有怨恨他，也没有对他冷淡，他还像从前那样，温和的，柔软的，仿佛什么都没变。 可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情愿复生大声地斥责他，痛骂他，哭诉他的委屈，抱怨沈大路和李彩，抱怨他这个兄长，抱怨杨露都可以，抱怨他们这些本该是他最亲的人却在他还小的时候抛弃了他，他全都听着。 他一定会安抚他，补偿他，然后把一切都拉回到从前。他会做回那个可以为复生赴汤蹈火的哥哥。因为复生不只是他的弟弟，还是他那些未经意间便匆匆流逝的年少岁月。 可是沈复生什么都不说，他像一潭安静的死水，任他如何努力，也搅不起一丝涟漪。 沈楼感到深深的无力。 沈复生点好了餐，看向沈楼：“大哥，你要什么？——你怎么了？” 沈复生对沈楼颓然的神色有点不安，对于接下来沈楼要谈论的事情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没事，工作太累了。”沈楼打起精神笑了笑，也点了一份套餐，就和沈复生相对沉默起来。 “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看着弟弟无知无觉的神色，沈楼克制不住地感到一丝无力的愤怒。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我找你一定就得有事？” 沈复生捧着咖啡向后撤了撤，嘀咕道：“不是你说要找我商量爸爸的事么？” 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沈楼再一次沉默。 复生现在和他没有一丝默契，他不能指望复生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复生之间就只有沈大路可以谈了。 真是讽刺。 他不说话，沈复生只好开口：“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爸爸又来找我麻烦，他没找我麻烦，就是老打电话让我去见他，我不想去，就把他拉黑了。其他就没什么了 。” 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要吐槽沈大路，他和杨露不是更好吗？找他干啥，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倾吐对象。 沈楼黑着脸道：“没什么？你是故意说得这么简单，好赶紧走，还是你真就想不明白他找你回沈家的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我不理他就是了。” 沈楼沉默了一瞬，道：“我听说方妍撺掇别人去医院找你的麻烦，这件事你也不准备跟我说吗。” 沈复生没想到沈楼连这些都能打听到，这种事除了郑夫人自己说，别人一般也不会知道吧。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是有这事，不过只是一点小麻烦，她也只能让别人来说两句闲话，我又不在乎。想影响我的工作，那是她太天真了。” 说到工作沈复生向来自信，沈楼真不知道弟弟这副度量是好是坏，他倒是不爱生气，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 “行吧，不说她了，还是说说沈大路。”沈楼敲了敲桌子，“沈大路一直在他的公司和生意伙伴面前给你造势 ，现在在大家都猜测他要把你定下来，继承他的公司了。他找你回去一定就是为了这些事。” 沈复生一脸烦闷，搅着咖啡低头不语。 沈楼看着他：“你都知道是不是？”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想知道这件事还真得需要一点人脉，毕竟沈大路也只是对公司高层和亲近一些的生意伙伴暗示一样地提过。以沈复生的人脉圈子，想知道这件事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林誉，不过这事不好向沈楼解释。 “我猜的。”沈复生低着头道。 撒谎。沈楼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满脸写着撒谎两个字。 看来复生也有自己的人脉在沈大路的身边，只是不想和他交心。 “行吧，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沈大路的企图就好。他想接你回沈家，你只靠拉黑他手机是无济于事的，他想找你总能找到你，复生，你怎么考虑的。” “我没什么考虑，我不会进他的公司的……不管他有什么打算，都跟我没有关系。” 沈楼沉吟不语，沈复生道：“大哥你可以放心，沈家的公司我不会沾的……” 沈复生没料到自己话没说完，今天一直有点怪的沈楼却突然暴发了。 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我放心？你让我放什么心？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复生怔了一瞬：“我……我随便说说的啊，大哥。” 沈楼看着脸上写满真诚迷惑的弟弟，半晌自嘲地一笑。 他相信复生是随便说说，不是有意讥讽暗示。 可是随意当中才尽是真意。复生已然把他当成了一个会为了沈家的家产对他不放心，和他对立的角色。 他甚至没有立场指责复生误会他，看低他。因为他的确和杨露一起合计过复生的所得，合计过他们的所得。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转变，改变都是这样细微的，润物无声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甚至复生也没有意识到。 可向来敏感的复生就是知道，他变了，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从前的哥哥了。 沈楼的怒火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 “复生，你跟大哥说一句真心话，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相信大哥了？” “什么？我没有不信你啊。”沈复生被他的悲怆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先别忙着回答我，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再也不信大哥可以一心一意只为你着想，不考虑我的事业，不考虑杨露，不考虑我儿子，不考虑沈大路和方妍 ，就只是为你，就只单纯地想着你。” 沈复生张了张口，想说一句相信，却被沈楼满含着悲哀的眼神打消了这个敷衍的念头。 不管他和大哥之间改变了多少，至少不应该在他这样认真的时候随意地敷衍他。 沈复生抿了抿唇，道：“大哥，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我们都长大了，如果你现在还这样对我，那也很不正常……你真的不用太在意这些。” 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事业有成，妻儿在侧，沈复生想不明白沈楼为什么还不满足。 沈楼颓然地靠回椅背，抬手捂住眼睛，“复生，你信不信，我出外闯荡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一辈子是个自私的人，可是对我弟弟，我可以不要命地对他好。” “……我不需要大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小时候他也可以为了哥哥付出生命，因为他们相依为命。可是那都是回不去的岁月，可以追思缅怀，却不应该被它困住。 沈楼苦笑了一声：“是吗？你不需要啊。” 沈复生道：“总之，爸爸那边的事我会掌握好分寸的，也有人会帮我——” 此时服务员端着两人点的套餐送上来，沈复生闭嘴不言，沈楼也沈默着，两人默默地吃完了饭。 “大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沈复生起身道，“下午还有一个手术。” “又撒谎了。”沈楼仰头看着他，笑了笑道，“复生，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撒谎可是瞒不住的。再坐一会儿吧，我不耽误你的正事。” 沈复生只好重新坐下。 沈楼道：“复生，我记得你来找过我一回，你小的时候。” 沈复生对他非要谈论小时候的事有点无奈：“是啊……都那么久了，大哥别总想着过去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八里阳 10瓶；鱼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055 “我想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复生到底受了谁的委屈, 复生也从不跟我说, 就这么把我踢出局了。大哥真是不甘心啊, 你知道吗？” 复生从那个时候就没再依赖过他, 可是他最近才想明白。这么多年他还一直扮作一副好大哥的模样, 简直是——让人难堪啊。 沈复生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 “还是不愿意告诉大哥吗？” 沈复生看沈楼这么在意，反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 “一心跟我说你来找我的时候生病了。” “是啊，爷爷奶奶不在家，我就来找你了……我一来就告诉你了啊，大哥你不记得？！” 沈楼顿时脸色发青。他的确不记得，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复生告诉过他。 沈复生无语地看着他，真不知道沈楼为什么非要旧事重提, 现在让他知道原来大哥那个时候是完全无视他的，隔着这么多年来扎他的心？多大仇。 沈楼说到一心, 沈复生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最近开始纠结过去的事, 一定是姨婆的态度让沈楼觉得心里过不去了。 “我生病了来找你，回去的时候下了大雨，坐的车出了点故障。就这点事，大哥你不用纠结了, 别管一心和姨婆说了什么。” 和一心说的完全一样。 沈楼想究根问底, 他知道一定有更多细节，更多说出来怕矫情，闷在心里却日积月累地斩断了他们兄弟的亲密无间的细节。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也许他只是希望复生向他诉苦, 希望复生心存委屈而怨恨他，希望他们兄弟之间的所有改变只是复生意难平的报复。 可是复生既没有意难平，也不是在报复他，他只是……不在意。 如果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决裂，他都不会这样难受。 偏偏最深厚的情义被最不起眼的琐事一点点磨灭，渐渐变得平淡，变得客气，变得疏远。 真正意难平的是他，而他完全找不到途径释怀。 沈复生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看，再次起身：“大哥，我真的要走了，医院里真有事，这次不骗你。” 沈楼知道留不住他，一开始就不想来的人，他要怎么留？ “我送你。” “不用，这里公交车很方便，大哥你回去上班吧，我先走了。”沈复生说着就匆匆朝外走去。 沈楼还是送他去了公交车站，看着他上车，看着电车干脆利落地启动，绝尘而去。 沈楼坐在公交车站看了许久，才拎起复生买的给他的礼物，慢慢地走回公司。 到底还是没有谈成他想说的事。 不过他对复生的无力感，相信沈大路只会比他更深。好歹复生还把他当一个可以走动的哥哥，对沈大路却是避之惟恐不及。 他恨沈大路至极，可能在复生的心里，他和沈大路也是差不多的角色吧…… 晚上回到家里，杨露看到他拎回来的袋子，挑了挑眉毛：“嘿，真难得，我们沈总也会记得给儿子买东西。我还以为沈总忘记自己有个儿子了呢。” “你说什么啊，我有那么不称职吗。” “你没有吗？我就是网上说的那种，丧偶式育儿。”杨露瞪了他一眼，拿过袋子开始翻。 “你还挺会买的，我一直给宝宝用这个牌子。” 沈楼有些疲惫地靠进沙发里：“是复生买的。” “怪不得。”杨露把东西拿出来收好，“你是个大老粗，你弟弟的确像是个这么细心的人。以后他老婆有福了。” 沈楼没说话，杨露突然道：“诶，对了，你弟弟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怎么了。” 杨露有点惊讶：“那不应该啊，他长得那么帅，工作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了，怎么会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女朋友。” “他不愿意谈，谁也不能逼他。” 他和复生说过这件事，李彩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也会念叼，不过他们都没有立场催他什么，倒让复生逍遥至今。 “唉，说起这个，我表姨家的那个妹妹，你还记得吗？长得可漂亮了，和你弟弟差不多大，也是正经本科毕业，在旅游公司当导游。前些天跟男朋友分手，整天在家里醉生梦死的。不如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一下，要是他俩能成不是亲上加亲吗。” 沈楼眉头微皱：“你说的谁？” 杨露家人口简单，她自己是独生女，岳父岳母也都不是爱交游的人，亲戚朋友都走动得不多，沈楼完全不记得杨露有什么妹妹。 杨露把厨房里洗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在他身边坐下：“就知道你对我家人一点也不上心，我那个妹妹你是见过的。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她来找我，在你那里住过几天。正好那会儿你弟弟从老家来找你，两个人还见过面呢。要是真的能成，那也是少年缘分了。” 沈楼一下子怔住了，杨露的话仿佛一把钥匙，记忆突然如潮水般翻涌上来。 他追问沈复生得不到的答案，竟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可笑他对复生的记忆，还不如杨露的一个远房亲戚…… 他记起来复生来找他，小脸白白的，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水气，嘴唇通红，抱着他说想他，说自己病了，说爷爷奶奶不在家，说姨婆来找他，说他一个人很害怕…… 复生没有骗他，他的确什么都没有瞒着他。只是他自己不在意，所以他不能第一时间想起来，他所纠结的一切自己早有答案。 那个时候他的创业正面临关键时刻，杨露又因为一些误会和他冷战，他的心被事业和爱情占满，每天在巨大的痛苦疲惫和幸福欢娱中辗转，分不出一个微小的角落留给老家来的弟弟。 他租的房子太小，杨露和妹妹一起住着，就没有复生的地方了。 他去附近的宾馆给复生开了一间房间，带他买了感冒药，把他留在那里。 第二天下班回来，杨露告诉他，复生来家里找他，等他等到下午，见他一直不回来，留话说他回老家了，就自己走了…… 最早是沈大路教给他第一课，当一个父亲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任他哭闹撒泼，调皮捣蛋，自甘堕落，他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而他这个哥哥又教给了复生，当一个相依为命的兄长不在意他的时候，他的倾诉入不了他的耳，他的虚弱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委屈入不了他的心。 他曾怨复生什么都不说，可是复生又能对他说什么…… 杨露还在说着什么，沈楼已经听不清楚。 他突然憎恨起这突然而至的记忆，如果他想不起来，他还可以在复生面前当一个好哥哥。可是他偏偏想起来了，面对经历过这一切的复生，他要怎么把好哥哥的面具重新戴回来？ …… “沈医生，董主任让您这边忙完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护士跑到急诊室门口，对正在里头帮忙的沈复生叫道。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今天下午医院收治了一群打架斗欧的伤者，有些人伤得很重，医生忙不过来，沈复生也被叫过来帮忙。 现在手上正在包扎的病人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人长得斯斯文文，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看着沈复生往他手臂上一圈圈地缠纱布，还有精力称赞道：“你的手法不错，比别人包得都好。他们说你是心脏外科的医生，你还会正骨吗。” 沈复生看到他身上有很多旧伤，知道这是个入院常客。 “你倒是久病成良医。” 男孩咧嘴一笑，还想再说什么，沈复生已经给他包好，一边摘手套一边转身就走，一阵风似的。 董主任找他是让他就最近做的几例手术好好地写篇论文出来，省得评识称的时候抓瞎。 沈复生只好答应，回家吃完饭就埋头钻进书房里整理资料准备开写。 林誉端着咖啡进来，往他手边搁了一杯。 “晚上就别那么用功了吧，今天和沈楼见面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他可能是被姨婆教训了，最老想拉着我回忆从前。” 林誉抬了抬眉毛：“打感情牌啊，难道是听说了你父亲准备培养你当继承人的事？” 沈复生撇了他一眼：“你别总是用你的商人思维衡量世界万物好不好。” “利益原本就是第一驱动力，只看钱够不够多。你以后进入商界就知道了。” “我什么时候要进入商界了？！” 林誉笑了笑，正要说话，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递给沈复生。 “你爸。” “我爸给你打电话，你给我干什么。” “你不愿意理他，他就只能来找我了。毕竟你是我的私人医生啊。我让他晚上再打的。” 林誉半倚着书桌举着咖啡，微笑地看着沈复生。 沈复生只好接起电话，喊了一声：“爸。” 沈大路一怔：“复生？真的是你？！你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和林誉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书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056 沈复生瞪了林誉一眼，林誉微微一笑, 接过手机开了公放。 “沈叔,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所以找复生看看。您不是一直要我帮你联系复生吗？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沈大路的确是打电话来催他帮忙联系复生的, 可是他并不想在深夜的时候听到复生还和林誉在一起。 复生名义上是林誉的家庭医生, 沈大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姓林的使唤。 他暂把沈复生的事放一边，问道：“小誉你不舒服？怎么了吗？真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的好，复生又不看头疼脑热的，他也帮不了你什么。” 沈复生抱臂看着林誉，他并不怕林誉把他们的关系暴露，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在乎，真正在乎的是林誉。 林誉果然道：“我没什么事，沈叔你不是要找复生吗, 电话给他了。” “复生？复生，是你吗？” 沈复生看着放在面前的手机, 只好应声：“是我。” “复生, 我有要紧事找你，你尽快回家一趟。” 沈复生无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回沈家，也不会进你的公司的。” 沈大路怒道：“什么叫我的公司？你也是我的儿子！” “我认为那些不重要……我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进公司能做什么。我当医生很好, 不想重新换个行业。” 沈大路原本替他报考的大学专业就是金融相关, 是沈复生私自改成了医学专业，然后迫不急待地脱离了沈家。 可是这是他不能提供话题，所有关于从前的事, 都是他和沈复生之间的禁忌。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沉大路沉声道，“小棋，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是，除非你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否则，你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我沈大路的儿子，沈氏的公司就有你的一份。这个周日我就在家等你，小棋，我希望你体谅我的苦心。” 沈大路说完就把电话挂断，完全不等沈复生多说什么。 他把手机还给林誉，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林誉道：“复生，你还不准备回去吗。你爸爸决定好的安排，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沈复生摇了摇头：“他是强人所难。” “至少和他谈一谈。” 沈复生笑了笑道：“你觉得和他谈能谈出什么结果，我想说的，我的想法，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但我能跟他谈的也只有那些。” 林誉当然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沈大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他明知道沈复生的态度，也知道沈复生对沈家避之惟恐不及的原因，却仍然逼他接受他的安排。他并不在乎沈复生想什么。 或者他在乎，只是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弥补方式。 林誉叹了一声：“其实我觉得，复生你应该接受的。” 沈复生抬头看着林誉，俊秀的眉微微皱起，柔和圆润的眼底闪着微光，是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林誉，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我回去沈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 林誉拉过一只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拉过沈复生的一只手。 沈复生道：“你还是想让我和方妍他们和解吗？” 明知道方妍对他的伤害有多深，明知道他一点也不想面对方妍。 沈大路不敢和他提起从前的事，那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而他从来不敢和林誉认真计较方妍的事。 林誉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 沈大路，李彩，沈楼，甚至姨婆和一心，谁都不能和林誉比。 可是林誉的心里呢？ 他的世界很广阔，他在乎的人有太多，他有关系和谐的家庭，有他接触不到的那个圈子的朋友，有需要操心爱护的弟弟妹妹，还有从小亲如一家的方妍。 他在林誉的心里占着多大的分量？沈复生不敢问，更不敢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复生从来不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因为他太明白比较之下的伤害是多么摧心折肝。 每一个面临选择的他最亲近的人们，都最终选择了别人。 那种痛苦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那是他最深刻的恐惧。 太难过了，却没有理由挽留，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有义务最爱他，永远爱他。也许他真的不够好，无法在一次次的比较中胜出，无法成为别人的选择，永远一败涂地，永远被抛弃。 他无比渴望着“最重要”这个位置，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达到。也许他只是不配得到这个位置。 他可以用眼泪换得林誉一句“谁都没有你重要”，可是曾经，沈大路，李彩，沈楼，都一样深爱着他。 惟有面对选择时，他才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复生？”林誉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听没听我说话。” 沈复生恍然回神：“你刚才说了什么？” 林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需要换一个思路来看待这件事。你不是为了沈大路，我也不是为了方妍他们，这件事和方妍无关，甚至和沈大路无关，只是你自己的事业。复生，我希望你不要逃避问题。如果你现在是19岁，我肯定不逼面对。年轻才有逃避的资本。可你已近而立，总要为将来多考虑考虑，否则再过十年，即便你后悔了想要争取，也已经晚了。” 沈复生看着苦口婆心劝他的林誉，一直以来的坚定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他选择医学仅仅是为了逃避沈家，他一心想要当医生，仅仅是为了不去面对令他心烦的人和事吗？ 大学他私自改专业的时候，的确是为了逃离令他尴尬的沈家。 可现在他是真心热爱医生这个工作，难道就连他的爱岗敬业也是因为他想要逃避？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后悔？我觉得我的工作很重要，我的医术很好，我的工作也一直做得很好。你觉得我这样很失败吗。” 林誉拿起他手边的医学书本翻了翻：“当然不是。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在你的领域来说，你是一个优秀的成功者。可我们都活在现实里，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你现在凭着工作收入，又没有长辈帮衬，能在S市买得起房，养得起车，在女人的眼里是一个体面的结婚对象吗？这个社会很现实，即便是那些求着你救命的人，在你救了他们之后，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感激你？因为你是医生，领着一份医院的工资，救治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如果你治不好他们，或是他们以为的治不好，都是你的严重失职，要被谴责，被惩罚。身上担着巨大的责任，却没有相应丰厚的收入和地位，所以又算不得成功。” “体面的结婚对象？”沈复生神情微妙地看着林誉，“我考虑那个干什么，你觉得我现在不体面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 沈复生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你举个锤子，你举个大西瓜！你就是个大西瓜!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影响我写论文。” 沈复生连踢带踹地把林誉往书房外面赶，林誉招架不迭，怼着书房门板道：“复生，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快点滚啦你！” “复生，我向你道歉，别生我气。” “道歉你个大西瓜，你这个无良资本家，你就是看不起劳动人民！你未来几天都别想睡我！” 随着呯地一声巨响，被沈复生的豪放宣言震惊了的林誉就这样被拍在门板外头。 门一关上，沈复生就脱力地靠在门背后，仰起脖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流转着一丝疲惫。 周末整整两天，沈复生没有去找沈大路。既是不想去，也实在是忙得走不开。 沈大路坐在书房里，从日出到日落，等不来儿子，也等不来一通解释的电话。 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复生用十几年的时间表达他对沈家的反感，他不能指望把他瞬间说服。 眼看着时钟渐渐指向晚上八点，沈大路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按照之前说的，行动吧……” 周一一早，沈复生来到医院，忙活了一早上，在办公室里坐下来看了会儿病历，就被陈姐拉到食堂，带着他吃午饭。 “多吃点，下午又要进手术室，全是体力活。” 陈姐一边说一边给他盛了许多菜，堆了满满一餐盘。 沈复生道：“我吃不完……” “这才多点，小姑娘都比你吃得多。”陈姐瞪了他一眼，带着他在食堂里找位置。 今天医院的会议室借给一个学术组织开会，食堂里来了许多院外的人，平常就很满的用餐区今天更加拥挤，两人一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空座。 食堂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从门外进来的人还在频频回望，互相谈论，一副好奇又激动的模样。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挤在前来秀就餐的人群里走了进来。他们既不像病人，也不像来开会的学会人员，进到食堂中央就开始四处张望。 身高很突出的沈复生很快就被他们锁定，径直朝他走来。 陈姐有点慌了，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善茬，又明显冲着沈复生而来，她担心是医闹。 沈复生虽然医术很高，很多人慕名而来。可有时候态度太直接，一点也不委婉，得罪的病人家属也有不少，真有人来找他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 “复生，你先回科室去。” 那边安保更严密，同事也多，比食堂安全得多。 “不用，如果真是来找麻烦的，我们现在也跑不掉。”沈复生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兜里，看着那两个黑衣人越走越近，面上十分平静，心里却在狂揍林誉这个乌鸦嘴。 说什么医闹医闹，他本来很少碰到这些事，都是被他催出来的，还给他催来了两个肌肉发达的黑衣人。 那两个人越过千山万水走到沈复生的面前就停了下来，沈复生一脸淡然地面对着这两个又高又壮的大汉。 陈姐往前半步，挡在沈复生身前。 “两位要找沈医生么？现在是午休时间，有什么事还请两位先去挂个号，按号到专家门诊看病即可。” 两个黑衣人都没有理她，突然一齐向沈复生鞠了个躬，把陈姐吓了一跳。 “少爷，是您父亲沈总让我们来的。您的生日快到了，他提前给您买好了生日礼物，吩咐我们给少爷送来。” 黑衣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很豪的车钥匙，递到沈复生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白天在外头跑了一整天，回来困成狗也顾不上码字，这是补昨天的。接着码，下章明天上午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皎梓、3782952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八里阳 10瓶；医科大柚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057 人民医院的露天停车场里，一辆鹤立鸡群的豪车在院内引起了一阵轰动, 今天来借用会议室的学会组织成员成了围观主力。 众人以那辆闪闪发亮的黑色小车为中心, 发射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举着手机边拍边议论, 还有挤不进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热闹的群众在最外圈急得团团转：“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事了？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我的乖乖，这车得值我十套房子。” “这可不只是钱的事，xxxx限量款，全球只有几十辆，你以为光有钱就够了吗？” “谁啊，这么壕？开到这里炫什么呀。” “我酸了……” 在现今的时代，飞速的手机网络保证每一个角落出现的新鲜事都能实时地传送到互联网上，进入普罗大众的视野。 一个耸动的标题使得这一条自媒体新闻突出重围, 迅速获得极高热度，还在继续以恐怖的速度向外传播。 “XXXX限量版, 有价无市, 传说中的移动宫殿！惊现一普通医院停车场！” 沈复生被绑架似地架到停车场的时候，他还不不知道这件事正在网络上飞速地发酵起来。 豪富总是触动人们的神经，医患关系又是一个敏感话题，一个三甲医院的普通医生开得起这种车, 舆论已经有隐隐的愤恨情绪。 沈大路做这些事的时候没能充分预估到这爆炸式的新闻传播, 有钱的日子过久了连对钱的概念也模糊起来。他的朋友们家的孩子，甚至晴暖和晴朗，哪个不是一车库好车, 买辆车像像买玩具一样简单。 可是他送给复生一辆车竟然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仿佛他不配开好车一样。沈大路看着公关部经理呈上来的网络言论，脸色黑成一片。 “就让他们去说，我的儿子凭什么不能开这种车？” 黑衣人来到停车场，看到那么多人围着拍照，也是一愣，不过老板交待下来要把这位沈家二公子的身份公诸于众，这个众的范围老板并没有给个定义，两人只是相视一眼，决定继续执行任务。 “少爷，这就是老板送给您的生日礼物，请您试驾。” 顿时无数镜头对准了姗姗来迟的主角，沈复生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无奈道：“你们开回云去吧，我用不着。” “如果您对这个礼物不满意，老板会再给您挑选别的。” “我没有不满意。” “那就是喜欢了？我们回去报告老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少爷。” 沈复生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我拜托你们好好说话，以为在演偶像剧么。” 他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手机镜头，嘀咕道：“都快被你们演成社会新闻了，还演呢。” 好在沈大路是个合法商人，这么高调顶多被人说炫富，不至于让他锒铛入狱。 “反正我不要，你们开回去吧。” “反正我不要，你们开回去吧。” 沈复生说完转身就走，两个黑衣人却不依不饶，把钥匙塞到他的手里，就要告辞。 事件已经引起轰动，而且不只是在医院里头，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不会开车，我也没有驾照，你们给我这个也没用。”沈复生把钥匙扔了回去，“况且，我的生日也不是最近。你们回去告诉沈总，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我真的不需要。下午还有手术，我先走了。”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沈大路要送豪车讨儿子欢心，居然连人家没有驾照不会开车都不知道，这简直是马屁拍到马腿上，让人不知如何收场 。 “原来真是院里的医生啊。这么好的车，送到手里都不要，啧……“ 半晌有人一拍大腿，啐道：“卧槽，这个装逼装得好！太有格调了！” “那也得先有值你十套房子的车才能装这个逼呀。” “刚才那个医生是谁？哪个科室的？什么来头？” …… 沈复生回到办公室，停车场里的事已经从网络发酵到了办公室，比现场回传还快一点，同事们都在闷头看手机，因为是发生在自己医院的热点事件，众人自然更有热情。 几个小护士围成一圈看视频，看到沈复生走过来，一轰而上地将沈复生包围了起来。 “沈医生，你火了诶！” “沈医生，你好帅呀，真不愧是我们医院的院花！” “……” 沈复生被那么多手机怼着拍的时候就知道会被传到网上，只是没想到传播得这么快。 也不知道沈大路到底想达到什么结果。 “别看那些，快去准备准备，下午还有一台手术。” 沈复生一声令下，小护士们都四下散开做术前准备去了。 几个同事扒在办公室门口酸酸地道：“还是沈医生威风，这些丫头平常我一个都使唤不动。” “你还想使唤人家，这些大姐不来使唤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上次做手术被一个护士姐姐骂得狗血淋头……” “原来沈医生真的是富二代啊，院里一早有传闻，我还觉得荒唐，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有因，能传出来的事都是有预兆的……” 不出半天时间，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们院里那个仗义轻财，经常弄得自己穷兮兮的沈医生就是那个在各大城市经营着一堆商场，酒店，高档住宅，豪华娱乐场所的沈氏集团老板的亲生儿子。 手术台上，沈复生觉得除了躺在手术台上没有知觉的病人，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的…… 董主主任靠进椅子里，眉头紧皱，脸色严肃。 “这个沈大路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对复生这么关心起来？还给我搅得满院风雨，他是何居心哪。” 陈姐知道董主任是个从来不上网的顽固老头，认为那是勾人堕落的邪恶之物，所以他还不知道网上传得更广。 一开始还有一些仇富的声音，但是沈复生的身分被人肉出来之后，舆论方向就突然一边倒了过去。 他做过的疑难手术被内行人士从论文网上扒了下来，再以浅显的措辞解释给好奇的围观群众。 虽然大部分术语看不明白，但是众人接收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这个人很牛逼，非常牛逼 。 原本是一个普通医生开豪车的新闻，变成了开豪车的大少爷是神医，同样的一件事，顺序变一变就成了完全相反的风向。 “这个人我认识，是我初中隔避班的同学啊。他爸爸搞小三，抛妻弃子，我们那的人都知道。怎么现在又成了个好爸爸了。” “对，我也认识他，我们是老乡啊。他爸爸带着小三和小三的孩子在S市生活，他就是个留守儿童，一个人跟着爷爷奶奶老两口过活，天天在村子外头一个人玩，有时候也不回家，很可怜的。” 偶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消失在一众赞美花痴的浪潮里。 “林总，提到沈夫人和沈总当年旧事的贴子都压下去了，我们会继续密切监测，免得有人借机搞事。” 林誉恩了一声：“你是专业的，我不管你怎么做，尽量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说完他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远眺着青蓝的晴空。 沈大路这种老古董不懂网络舆论的可怕，居然敢这么高调地搞出这么大动静，以为这样就能逼沈复生回沈家吗？也太天真了。 林誉啜了一口咖啡，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放在耳边：“复生，怎么了？” 沈复生被堵在医院里头不敢出去，只是一天的功夫，他们医院门口就成了网红打卡地，一堆有钱有闲的人等在门口看看能不能偶遇他，他刚一踏出医院大门就被人拉到一边，镜头直接怼到脸上，对方说了什么沈复生也没有听清楚，吓得落荒而逃躲进医院里，一步也不敢出来。 “林誉，我被堵在医院了，门口围了一堆人，我不敢出去。”沈复生欲哭无泪。 林誉对这种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想想沈大路那个蠢货可能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手段高超，他就忍不住窝火。 “你别慌，复生，你去地下停车场等着，我让老何去接你。” “那好吧……你让他快点来。” 林誉是不能去的，他自己也算半个网红总裁，他敢去接沈复生，明天能直接双双上头条。 老何很快来到医院，接上躲在地下停车场里的沈复生，直接开回了住处。 趁着林誉还没回来，沈复生拿手机上网看了看。，经过一整个白天的发酵，晚上七点钟正是舆论爆炸的时候，连在他们医院门口拍个照片发到网上，都能有不少转发评论。那个扯住他拍了一小段视频的博主，更是点击流量飞速上涨。 他点开那人的视频，想看看到底拍了些什么。当时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视频还在缓冲，底下的评论进入视野，赞在最前头的一个评论显得很聒噪。 “医生哥哥！！！！！！我可以！！！！！！求切！！！！！” 沈复生想了想才明白过过来求切是什么意思，顿时一阵胆寒。 现在的人都好可怕…… 视频终于缓冲出来，他的脸占满了大半个镜头框，画外音有大声的尖叫，还有一声盖过一声的提问，画面中的他就像个茫然无措的土拨鼠，使劲挣开被人拉着手臂，没头苍蝇一样团团转了两圈，才找到医院大门的正确方向，赶紧逃了回去。 连他团团转的动作都被单截了了出来，转得全网都是。 ”“真是太可爱了，迷之惹人怜爱。” “重点是长得好看！” “你们这些人吓着小医生了！不怕不怕，小可爱麻麻爱！” “……” 沈复生随便翻了几分钟，就糟心地看不下去了，干脆扔掉手机扑到沙发里，用枕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时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书侠 6瓶；芣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058 一连几天下来，情势愈演愈烈。 S市人民医院大门前面的一条街每天都聚集着乌泱的人群, 有做直播的, 有拉着路过的医护人员采访的,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 网络上这个神秘的“最帅神医贵公子”的名声越传越广。 沈复生像做贼一样穿过重重险阻进入医院大楼, 迎面碰上几个同事，就被立刻包围起来。 “沈医生，你也管管他们啊，一天天的围着医院也不是个办法。” “我已经被截住两次了，拉住我要采访，拜托我连妆都没化，不想当个上镜的中年油腻路人女啊！” 沈复生只好连连道歉。 刚走到走廊拐角，几个人突然从拐角后头飞快地溜走了, 留下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 “是病人。”同事无奈地道，“据说现在拍一条沈医生发到网上就能涨粉丝。” 咔嚓。 沈复生扭头看去, 另一位同事悻悻地收起手机：“呵呵,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蹭一蹭沈医生的热度不行啊。” 众人一齐发出鄙视的声音：“切！” 沈复生带着学生查房，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拿出手机对着他拍拍拍, “……术后恢复良好, 很快就能出院了。出院以后，记住继续遵医嘱吃药，注意作息, 不要过度劳累……” 病人恩恩地应着，手机里变着花样地换特效，看着屏幕里的猫耳医生，激动得几乎从床上掉下来。 “好萌呀，好可爱！” 沈复生：“……行吧，你比我预测的情况恢复得更好，继续保持。” 视频里头顶毛绒绒猫耳的俊秀青年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下达医嘱，又让网友好生疯狂一把。 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术后恢复良好，喵~很快就能出院了喵~——” 沈复生进了办公室，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喵喵声，他面无表情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隔壁同事举着手机让他看。 “哈哈哈，沈医生，你真萌！”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医嘱猫咪，哈哈哈！” 沈复生推开他们：“你们不是嫌烦的吗。” “这是两码事。诶，你说我要是去爆料你这个贵公子神医还喜欢吃糖，是不是也能涨粉。” 沈复生看了他身后一眼。 “涨不涨粉不知道，你一会儿就要长记性了。” “什么？” “一个一个的都干什么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董主任中气十足的斥骂声在头顶炸响，顿时把一办公室的靡靡之音打断，没来得及立刻逃走的同事脑门上挨了一指头：“看看你们的样子，还像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吗？！那么喜欢当网红，病人能放心把生命交给你们吗？！” 被敲了一指头的倒霉蛋捂着脑门溜回自己的座位，打开病历闷头用功。 “沈复生，你跟我过来！” 董主任严厉地看了一眼沈复生，转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沈复生只好起身跟上，身后的同事们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目送着这个话题风暴的中心人物走出办公室的大门。 进了董主任的办公室，沈复生像小学生罚站一样乖乖站好，低头叫了一声：“师父。” “复生，这样下去不行！”董主任一脸严肃，“你如果想好好当医生，就别整这些事情。” “不是我……” “你别委屈，这就是你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导致的。我知道你家里情况特殊，你和你父亲想必也缺少沟通，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拉近和你的关系。如果你早点处理好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沈复生无言以对，只好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 董主任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叹了一声：“复生，我也不是要责怪你。我是怕你失去本心。” 沈复生是他最看好的年轻医生，是他所见过最有天赋又愿意努力的徒弟，看着性子柔软却敢担责不怕事。这是他一手雕琢出来的美玉，他绝不能容许别人把他抢走，亲爹也不行。 “你爸爸这么多年不管你，他现在是抽什么风？让满世界都知道你是他儿子，他是什么居心？！” 其实这话说得很没道理，人家本来就是亲生的，召告天下也是人家的权利。可是董主任觉得不舒坦，他从沈复生大二的时候就看中这个徒弟，这么多年手把手地带过来，沈复生叫他一声师父，他就是半个爹。 他觉得沈大路在跟他抢儿子，可恶得很。 “复生，他虽然有钱，可豪门不易当，你那个后妈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一定要把持住，不要被他的糖衣炮弹攻陷！网上这些事，你要让他务必认识到这已经对你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让他立刻停手！如果你说不通，就让师父去说，我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想拿我徒弟怎么样！” 董主任的暴烈性子，越说越气，说到最后连拍桌子。 沈复生连连答应：“我懂的，我会跟他好好谈的。师父，我只想当医生，其他的我做不好，也不想做。” 董主任气顺了下来，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师父知道。”他一点也没有抢别人孩子的罪恶感，理所应当地道：“总之，让沈大路知难而退，别再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沈复生怀疑这和沈大路可能没什么关系，送车的虽然是他，后面网上的这些事，不像沈大路的风格。 他某些方面和董主任有些像，都是有点顽固的老派人士，对网上这些新兴的事物完全不熟悉。 这熟练的操作，沈复生只能想到一个人…… “复生，你自己坚定信念就好，回去工作吧，今天还有一台手术，虽然只是小手术，记得全力以赴，不要被这些事分心。” “我知道的，老师，那我先走了。” 董主任挥了挥手，等到小徒弟笔挺的背影走出办公室，把门板轻轻阖上，他马上掏出手机，伸直了胳膊端着手机，眯起眼睛瞅着屏幕，用一根手指头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怎么整的这个……”董主任嘟囔着嘴，半晌在医院的微信群里划出那些小护士发的视频，用指头戳开。 “……术后恢复良好喵呜~很快就能出院了喵~~出院以后，记住继续遵医嘱吃药，喵喵~~，” 董主任拍着大腿：“我的乖乖，太可爱了！！” …… 林家一层的客厅里，方妍对着陆琴哭得眼泪汪汪。 “姐姐，我真的不明白，沈大路他到底是怎么了？简直像鬼上身了，当年他为了我可以不管公司前程，可以无视其他所有人，如今就这样欺负我！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陆琴沉默地听着，半晌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行了，别哭了，你姐夫身体不好还在休息，你别吵着他。” 方妍擦着眼泪收声，小声地啜泣着。 说怕影响林朝闻休息，林家的宅子怎么可能连这点隔声都做不好，陆琴是不想听她哭了。方妍很了解陆琴，她不敢不听陆琴的话，除了当年非要介入沈大路的婚姻外。 陆琴道：“这不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吗，你一直说沈大路偏心着沈复生，我只当你是杞人忧天，没想到真被你料中了。” 方妍擦着眼泪：“我早就说过，你们都不相信我。可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变得那么快。”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种男人，当年可以为了你抛家弃子，有一天就可以为了别的人弃你于不顾。负尽天下不负你的男人只是小女孩的妄想，这种人我连做生意都要小心应付，你既然选择了他托付终身，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方妍，这就是你当年抢走别人的丈夫和父亲的报应。” 方妍不服气，可是看着陆琴不含一丝情绪的冷静双眼，她又不敢辩驳。 “姐姐，我们不要再说当年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啊？我没想到沈大路能为那个人做到这个地步，捅到网上炒作，真亏他想得出来。现在那个人快被捧成活菩萨了，连我之前为晴朗争取到的支持也都开始观望。晴朗和晴暖一个比一个天真，将来真的要被欺负死了。” “你也知道他们天真。如果让我选择继承人，我也不会选晴朗和晴暖。” 他们这样大的家族企业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承担的，选错了继承人几乎等于断送集团的生机。 “他们不会还可以学，沈大路嫌晴朗不好，他可以教，这都不是理由！结果他情愿去把那个当医生的儿子弄回来管公司，他能比晴朗强到哪儿去？” 方妍想着她辛苦一辈子，竟是为前头的那个做嫁衣裳，她就满肚子怨气。 陆琴道：“我现在帮不了你。” “姐姐？！” 方妍大惊失色，陆琴就是她的底气，如果陆琴不管她，她还能靠谁？ “我已经逼过沈大路一回，结果失败了，我不能再出手，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沈大路不是兔子，他是狼。” 第59章 059 宋越最近找到了一个新欢，比起以前那些兔子似的小男孩, 还是小狼狗更合她的心意。 比起狗, 这一只更像一匹狼。 身边还带着一只丁满。 宋越坐在自家会所的豪华包厢里, 一手撑着脑袋, 无奈地看着左右开弓狂吃不停的新欢, 还有他身旁端端正正坐着的沈晴朗。 她用昏暗的灯光和糜糜之音营造出来的色色的氛围都被破坏一空。 半晌她终于忍不了了，道：“晴朗，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到底懂不懂读空气啊？看不见姐姐已经玉火焚身了吗？方妍那种人精怎么养出来的这种老实人？！ 沈晴朗笑道：“没事，没事，我不在意。” 宋越：“……”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她又看向自己新找的小狼狗，这是饿死鬼投胎吗？八辈子没吃过饭吗？准备吃过这一餐就辟谷了是吗？！能不能看一眼自己这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啊？！ “呃，小羽是吧。”宋越决定无视那个电灯泡沈晴朗, 开始对猎物出击。 “名字不错嘛，小帅哥。”宋越俯身趴在小狼狗精瘦结实的肩头, 从黑色的山寨T恤下面隐隐能看到几圈白色的绷带, 看起来受过很重的伤。 宋越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对这种她平日的圈子当中少见的热血少年气息很有兴趣。 “真是个坏男孩呢，不过姐姐喜欢。”宋越的手指轻巧地搭在男孩的肩头，隔着衣服触碰那下面的绷带。 “小羽是假名字, 你可以叫我小林。” “呵, 愿意告诉姐姐真名字？” “也是假的。” 宋越：“……”那有什么区别吗？！ 沈晴朗呱唧呱唧拍手：“不愧是你!” 你喝个屁的彩啊！ 宋越顿时兴致尽失，推开男孩，抽出一根烟来点上。 街头捡来的就是没有素质, 什么小狼狗，就是个熊孩子。看他吃得这么欢，就当做好事了。 手机响了起来，宋越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喂？！你最好有正事！” “……宋总，你动了我的人，还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林——等等。我动了你的人？”宋越在沙发上坐正身子，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彭彭和丁满。 林誉的人？哪个是他的人？美人医生不要了，换新欢了？从大美人换成彭彭还是换成丁满？口味真重。 宋越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准备色诱彭彭。看彭彭也不像甘于人下的人，林誉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身板能不能压得过人家还两说，那难道是沈晴朗？！ “林誉，你怎么可着沈家兄弟糟蹋，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的癖好？” “什么？！”林誉一头雾水，“宋越，我知道这几天网上那些热度少不了你推波助澜，这种做法我很不喜欢，你马上收手。” “什么啊，原来是这个事。”宋越无聊地拨了拨头发。 “你对你的美人医生倒是长情。真让人看不惯。” 林誉皱了皱眉头：“宋越，沈复生答应你参加你的节目已经是在帮你。你劝你不要得寸进尺。他不是你能利用的人。” “林总也太紧张了，这只是业内常规操作，我也是在帮你的心肝宝贝儿啊。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把他捧成仙子，没黑他也没骂他，林总至于为了这点事来恐吓我？” “不是谁都喜欢这种炒作，你已经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了。”况且炒作是把双刃剑，现在宋越可以捧着沈复生，为了给她的节目造势，改天她就可以为了别的目的去黑沈复生，这种好坏全在别人股掌之间的感觉林誉非常不喜欢。 他也并不喜欢沈复生被网上那些人品头论足。 宋越知道林誉被惹毛了，也正了脸色道：“我本来也只是顺水推舟，没想拿你的沈医生怎么样。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做就是了。只是林誉，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个态度也太让我伤心了。” 挂了电话，宋越彻底没兴趣逗小孩了，糟心地看看沙发上一个吃一个看的两个家伙，起身走出包厢。 沈晴朗道：“莫羽，你还没吃饱啊，宋姐的饭可不是容易吃的，你还是少吃点的好。” “啰嗦。我问你，最近网上很红的那个沈医生，真的是你大哥？” “不是大哥，是二哥。” “反正是你哥就对了。”莫羽一抹嘴，拍了拍胸口，“我这身上的绷带，就是他给包扎的。上次你们家厂子里的那些孙子抢我们定单，被我们好好教训了一通。” “我知道，我爸很生气，他一直怀疑是我表哥干的。因为表哥想收购我家的厂子。” “你表哥是谁？”莫羽说完挥了挥手，“算了，我没兴趣。你二哥真好看，介绍我认识一下吧。” 沈晴朗脸憋得通红：“你——你想认识我二哥，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当然不是。”莫羽摸着自己胸口的绷带，“他给我包扎的时候可温柔了，我觉得他可能喜欢我。” 沈晴朗：“……”我觉得你可能在想屁吃。 莫羽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总之，把你二哥介绍给我认识，不然我揍你！” 沈晴朗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 沈复生回到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让他头痛的“喵喵”声。他踢掉鞋子走进客厅，径直扑到沙发上夺走林誉的手机。 “林誉！你怎么也看这么低级趣味的东西！” 林誉笑看着沈复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地划拉着他的手机：“有什么关系，猫耳很可爱啊，我喜欢。” “你品味低俗。”沈复生瞪了他一眼，把手机扔给他。 林誉拦腰抱住他，把他锁在怀里。 “我说真的，沈医生，我真的很喜欢，就戴给我看看嘛。” 沈复生脸上浮起一层红云：“你那是什么变态嗜好？我不戴！” “这怎么能叫变态呢，这是闺房情趣。” “你省省吧，我不跟变态玩!” …… 林誉摇晃着高脚杯里的酒液和冰块，微笑地看着从卫生间里遮遮掩掩地走出来的沈复生。 他放下杯子，松了松领口，走过去低头打量着脸红得可怜的人。 “恩……” 沈复生抬手捂着头上那两个毛茸茸的东西，眼角都红了起来。 “林誉，你敢笑我一声，我就……我就去死！” 林誉噗地一声笑了，把快要恼羞成怒的沈复生抱进怀里。 “复生啊复生，哪有你这样威胁人的，你真是太可爱了。” 沈复生把脸埋进他的肩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都已经把猫耳装买回来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的。 “好可爱呀复生。”林誉轻叹着，伸手挠了挠他用发卡别在头顶的耳朵。 沈复生不由得脸更热了，明明是假的玩具，他却觉得仿佛真的被挠到了耳根，让人羞耻得想要钻进地缝里。 …… 第二天一早，床上的两人还在熟睡，一阵急过一阵的手机铃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扰得沈复生捧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他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没有摸到手机，铃声已经自动挂断之后又一次重新响起。 沈复生怕是医院有事找他，不敢耽搁，只好揉了揉眼睛驱散困意，下床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找。 “在哪呢……” 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衣裳，那两只羞耻的猫耳朵一只在门上挂着一只扔在床头，沈复生胡乱扒拉了一通，总算找到自己的手机，赶紧接通。 “喂……” “你好，是沈医生吗？我是宋总派给您的临时助理，我叫王乐乐。宋总让我直接联系您，因为我们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录了，在录制节目期间，由我全程负责帮助您跟随录制流程和照顾您的日常起居……” 对面的小姑娘嘴皮子十分利索，沈复生晕头晕脑地听完了，才反应过来是宋越的那个节目。他答应了宋越去她的节目当评委，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他都快忘了这回事。 “沈医生，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您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暂时没有……不过，节目的录制时间不能和医院的工作有冲突。” 王乐乐保证道：“这个您放心！我们的节目既然是展现医生的风采，自然不能有违医生救死扶伤的本职！以后每一次录制时间都会跟各位医生敲定了再决定的。” 沈复生点了点头：“那我没有问题了。” “那先这样沈医生，期待合作愉快！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合作愉快……”沈复生话音刚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真是风风火火活力十足的年轻人…… 在日后的两个星期里，沈复生彻底体会到了那个圈里的工作节奏，比起生死时速的医院都不惶多让。 本以为派个助理给他也是多余，没想到人家远不是他想的端茶递水的那种简单角色。幸亏有了那个业务精湛的小助理的帮助，他省去了一大堆烦杂琐事的烦扰，只要按着安排坐到别人指定的地方，照着台本一板一眼地把节目录完，他总算是完成了对宋越的承诺。 因为林誉的威胁，宋越也不敢在台本上做什么手脚，人设很正常，不敢乱炒作，专业部分都由沈复生自己发挥，他比她找来的那些专家还要靠谱。 两个星期以后总算顺利地录完了节目，沈复生终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也没精力再关注它。 等到这节目再次进入他的视野，已经是播出的那一天。这一次不用宋越炒作，之前的网络热度借着节目又掀起一波浪潮，沈复生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评论，简直有点后悔答应了宋越录这个节目。 可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沈大路的抽风行为会把他送上热搜，各方面机缘巧合地凑到一起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虽然他很红粉丝很多，基本没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已经有些人开始不满医院炒作自己的医生当网红的行为。结果就是医院里完全不敢给他安排太难的手术，生怕他一分心一失手，他们医院就可以和三甲彻底说拜拜了…… 沈复生用十五分钟完成一台手术，在一众实习生“好快真的好快”的赞叹声和崇拜的目光中气呼呼地走出手术室，换了衣服径直去找董主任。 “老师，什么时才能让我好好做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猪要减肥 20瓶；木木 10瓶；芣苡 6瓶；笑书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060 董主任看着小徒弟气愤的脸，抬手抓了抓花白的头发, 唉声叹气地道：“复生啊, 别着急, 这只是权宜之计。现在院里是这样决定的, 我也没有办法。” 沈复生等了这么多天, 已经等得不耐烦：“可是，这要权宜到什么时候啊。” 董主任也觉得很为难。网上的热度居高不下，医院对于自家出了个网红医生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如临大敌，越发保守，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复生哪，这件事，我和院里反应了, 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放着好好的医生不用, 时间久了再好的技术也要荒废了。可是这个事咱们理亏, 你在网上火了，导致医院也跟着上了那个什么热搜，现在院里很恼火，我也不敢去摸老虎尾巴啊。” 而且沈复生的身份也是个麻烦, 沈家集团的继承人, 这个名头对一个小医生来说实在是有点大。院里也相信沈复生的医术，可是医生不是神，总有人力无法达到的情况, 他这个身份太容易被炒作引导，这是医院最怕的事。 沈复生烦闷地抓了抓抓头发，连董主任都没有办法，他还能怎么办。一开始没有考虑周全，现在说后悔也晚了。 几家允欢喜几家愁，他在这里愁白了头，宋越却是志得意满。 靠着节目的热度，她又下大力气营销了一把，现在关于宋家医院的舆论已经实现了一个大逆转，就算还有几个说风凉话的人，也都淹没在疯狂的水军和粉丝吹捧里。 和公立医院不同，宋家的医院需要关注，需要热度，黑的红的她无所谓，反正现在的网络上愿意花钱就能引导舆论。公立医院不可能往这些方面投入资金，可她是专业的。 只要热度来了，医院即将迎来的开张之日，定然赚得盆满钵满。再说她们宋家的医院也并非徒有其表，他们花大价钱购买了全世界最先进高端的医疗设备，也毫不吝啬地砸下重金在人才培养上，挖过来的医生全是各领域尖端人才。目前已经有数家公立医院和他们签定了合同，大部分是看上了她家的设备，愿意以医辽交流的途径来换取合作。 而且因为沈复生的好名声，宋惟和沈复生的关系也被她利用起来，借着沈复生的热度，宋家也狠狠刷了一把好感度，连宋惟这个典型的纨绔子弟都成了心怀天下的栋梁之才。 秘书敲门进来，拿着一份文件给宋越过目。 “宋总，节目庆功宴的企划做好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越拿起文件，惬意地转着椅子，一目十行地翻看着。 “怎么请的嘉宾里面没有沈医生？” 秘书无奈地道：“我们请了，可是他坚决不愿意出席。我们也办有办法，只好把他的名字划掉了。 ” 宋越想了想，道：“不用我们请，会有人带他来的。” “谁带他来？” “这你不用管了，这个交给我。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秘书拿着文件出去了，宋越直接给林誉打了个电话。 “林总，您忙着哪？我们的庆功宴，带不带家属来啊？” 沈复生回到家里，换了旧T恤做的居家服就往书房里钻。 林誉跑过来抱住他：“唉复生复生，等等。先别跑。” “你干嘛，我要去看书。”沈复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副眼镜架到鼻梁上，衬着微乱的头发，像个书呆子。 一个漂亮的小书呆。 林誉爱不释手地用力把他勒进怀里，抱着他往客厅里挪。 “回到家里还那么用功干什么。我的书房都被你给占了。” 沈复生推了推眼镜，委委屈屈地嘀咕道：“你不喜欢我占你的书房，我就搬到卧室里看。” 林誉哭笑不得：“别跟我装可怜，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沈复生被林誉拖到沙发上坐下，规规矩矩地双手叠在并拢的膝盖上。 “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是这样的，宋越那个综艺节目搏了个满堂红，宋家的医院也要趁着这股东风正式开业，宋越准备举办一个庆功宴，实际就是借着这个名目宴请S市的商界名流。” 沈复生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他们请过我，我推了。” 林誉道：“复生，我觉得你应该去参加一下。” “为什么，我不想去。”沈复生抱怨道，“就是因为这个事，现在医院都不敢给我安排手术了。” “只是参加一下庆功宴，媒体肯定进不来，这点分寸宋越是有的，和网上那些事没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非让我去，我去不去关系很大吗。” 林誉摸着他的头发：“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你可以多认识一些人。如果以后接手了沈家，人脉是很重要的资源。” 沈复生沉默了。关于是不是接手沈家公司的事，他和林誉已经不知道争执过多少回。只是林誉仍旧固执已见，他一直认为争取掌控沈氏集团是最好的决定。 对林誉来说也许是，他天生就是不断进攻的商人，停下来就等于灭亡。 虽然他自己觉得当医生很好，但是在林誉的眼里，没有经济自由的工作就算不得成功。 他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狼群首领，一直教导着他怎样在丛林中生存，怎样夺取最好的生存资源。 可是狼王教导幼狼，是因为它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危险的丛林。 林誉总是这样教导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复生隔着镜片，认真地看着林誉的双眼。 林誉突然伸手摘了他的眼镜，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既然要看就清清楚楚地看。” 他凑近过来捧着沈复生的脸，温柔地摩梭着他。 那温热的亲密的感觉，几乎让沈复生落下泪来。 “林誉，你为什么总想让我接管沈家的公司？” 我需要的其实不多，我不需要什么自强自尊那些东西，我愿意一直活在你的庇佑下，我愿意一直依赖你，你也会觉得我是一个负担了吗？ 沈复生闭上眼睛，把头扎进林誉怀里：“你养着我嘛。” 林誉笑着把他抱紧：“养养养，当然养。” “那我还要什么沈家的公司，我当医生的工资也不低了。”沈复生躺在林誉怀里，玩着手指，“虽然你这种无良资本家看不上，可是在我们普通人中间真的不算低了。” “我没说你当医生不好，只是我觉得，既然有第二个选择，还是应该争取一下。哪怕争取到手里你不想要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怕你现在不争取，以后会后悔。” 他伸出手指抵住沈复生微启的嘴唇：“不用说你以后不会后悔的话，你现在不想接触沈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在逃避和你父亲以及方妍的关系。你不想要沈家的公司，有多少原因是你真的淡泊名利，又有多少原因是你的逃避心理？这个世界很现实，如果你因为逃避而错失机会，也没有后悔药让你重来一遍。” 沈复生默然不语，他无法反驳林誉的话。 他的确是在逃避，他不想去面对让他难过的父亲。他知道沈大路现在对他感到歉疚，也在尽力补偿他，可是他越是这么做，他就越难过。 如果沈大路无情到底，他说不定真的会去把沈家的公司挣到手里。可是这个把赔罪写在脸上的父亲，他恨不彻底又不能爱他，每见他一次就让他想起他曾经可以多么幸福，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念之差，就把一切都毁了。他觉得既委屈又难过，仿佛还对父亲抱有希望似的，可是那个人是他最不能抱有希望的。 他想永远躲在林誉的身后。可是永远有多远？林誉从来没有向他说过永远。 林誉抱住他晃了晃：“去吧，复生，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先带你认识一些人，不管以后用不用得到，多认识一些人总是没坏处的。况且，也不是我们有求于他们，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认识你。” “想认识我？为什么？” 林誉笑了笑：“谁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复生，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的工作，实际上，你不知道你的工作有多高的价值。” 沈复生躺在林誉的怀里，仰头看着他。 林誉真的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满足？难道因为雌伏人下，连心也变得像女人那样细腻了吗？ “怎么样，去不去。” “去吧……” “真乖。”林誉笑着，俯下身亲了亲他。 沈复生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努力地逢迎，把自己全身心地奉上…… 宴会定在这个周六的晚上，地点就在宋家自家的酒楼。 白天刚刚召开过宋氏医院正式开张的新闻发布会，到了晚上，所有媒体都被拦在会场之外，只有S市最顶级的业界名流才能得到一张入场函。 沈复生穿着专门定制的银灰色西装，和林誉一起来到会场。看着金壁辉煌的大厅里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的经常在新闻里才能见到的面孔，顿时觉得，他让别人三催四请地才愿意来，简直是太大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拜托,给我药 6瓶；芣苡、穹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061 “复生，跟我来。”一身深色西装的林誉拉着他走进会场, 瞬间居为全场焦点。 众人纷纷和林誉打着招呼, 有人把目光投向他身旁的沈复生, 笑道：“林总, 这位朋友有点眼生, 你不介绍一下。” “正要跟大家介绍的，这位是沈复生医生。”他这副口气，仿佛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别人听到他的名字就该认识他似的。 沈复生有点局促。 “这位就是沈医生啊，最近您的名声真是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幸会。”沈复生笑着与人握手，听林誉给他介绍这是哪家集团的总裁，那是哪家公司的董事长。 很多人他不认得, 人家却知道他。沈复生没想到网络的传播力竟然这么广，这些人可不像会关注那些小道八卦的人。 林誉带着他走过一圈之后, 就把他领到一处能将大厅一览无余的角落, 看着沈复生长吁一口气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有这么紧张吗？你刚才应对得很好。” “我不是紧张……”他在医院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什么难搞的人都面对过，相比起来这些商界名流们不管心里怎么想, 好歹都会端出客气友好的态度, 应付他们一点也不难。 “要先走出你自己的舒适圈，这个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吧。” 沈复生撇了林誉一眼，林氏鸡汤又上线了。 “可我也没觉得哪里好。我已经接受自己是条咸鱼的事实了, 林总也快点认清现实吧，你天天睡的起劲的不是天鹅是咸鱼。” 林誉一口酒差点没含住，赶忙咽了下去。 “咳咳，我怎么起劲了……” 沈复生鄙视地看着他：“从我医生的角度来说你就是太起劲了，幸好我是医生懂得怎么保养，一般人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您老受累。” “知道就好。” …… 方妍端着酒水走到陆琴身边，等着她和别人寒暄完，拉着陆琴道：“姐，小誉和那个人也太亲近了吧？从来到会场就一直带着他，现在还在那边啼嘀咕咕说了半天，有多少话说不完？” 陆琴看向方妍指的方向，自己的儿子正和那个最近声势很盛的沈复生一起站在大厅一角，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 她向来不管儿子的交友圈，林誉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自己的每一步都有规划，绝对不会行差踏错一步，所以她也完全放心让他自己成长。 只是—— “姐，我早就说了，那个沈复生手段不简单，不但让沈大路着了魔似的非要把公司送给他，连小誉也被他蛊惑了，总是和他站在一边。” “行了，沈大路都还没说过要把公司给谁呢，你就别到处给他宣扬了。” “你看他对沈复生那个态度，他说不说出来有区别吗。再说我也没有到处宣扬，就是跟你说说。” 陆琴看了方妍一眼：“沈大路也是用心良苦，晴朗和晴暖哪一个都不是守业的料，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可能任由它毁在晴朗和晴暖的手里。也只有这个沈复生，好好培养一下还能成器的样子。你有功夫来缠我，不如费点心把两个孩子教好，比什么都有用。” 片刻后陆琴打电话给林誉，让他过来一趟。 方妍一直跟在陆琴身边，陆琴道：“你也别总是跟着我了，去看看沈大路吧，你们夫妻俩的矛盾，别让外人看笑话。” 方妍撇了撇嘴。外人要看的笑话早就看了，如今谁都知道沈大路喜欢前妻的儿子，都笑话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誉挂了电话，向沈复生道：“我有点事要走开一会儿，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吧？” “你去忙吧，我自己呆着没关系，我去吃点东西。” 林誉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复生不由失笑：“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快去吧。” 林誉转身走了，沈复生看着他的背影走向大厅一侧的陆琴和方妍，几人说了会儿话，陆琴便与他一起加入了另一个小圈子，方妍自己穿过人群去找沈大路。 林誉找的这个位置真是绝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沈复生知道那边是他插不进去的领域，他收回视线，把杯中的饮料饮尽，准备去自助区那边拿点东西吃，不然一个人干站着也是尴尬。 其实他也有点好奇那些名流们三三两两地站一起都在谈些什么内容，总不能在这种场合谈生意吧？可惜没人来找他谈谈，让他亲身体会一把。 沈复生从自助区拿了一小碟点心，往回走的时候却碰上了沈大路一家，一左一右挽着沈大路的方妍和沈晴暖母女俩一齐瞪着他，仿佛他是闯入了什么禁区的不速之客。 沈大路向他走过来：“小棋，你来了。林誉说会劝你过来，我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次机会难得，我带你到处转转，你也认识一下爸爸的朋友。” 沈复生以为方妍会发火，没想到她虽然冷眼看着他，却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连沈晴暖都没有说什么。 他也算见识到了贵夫人贵小姐的修为，私下里可以闹得天翻地覆，在外人的面前一定是优雅高贵的。 只是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总是没来由得让他想起小的时候沈大路第一次衣锦回乡的情景。他站在拥挤闷热的人群中远远地望着，父亲手挽着新的妻子儿女，带着一家人走在万众瞩目的红毯中央。 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都显得格格不入。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有拦住沈大路追根究底的勇气，现在却只想走得远远的。 “不用了，林誉带我认识过了。”沈复生看了看左右，“我准备吃点东西，你们也接着忙吧，回头见。” “小棋……复生！”沈大路见他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 方妍冷笑一声：“你看清楚了吗，就他这副样子，你敢把公司交给他，我们娘几个都没有活路了。到时候我情愿带着晴朗和晴暖去要饭，也不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方妍和他冷战多日，没有跟他说话一句话。此时又像往常那样发起牢骚，沈大路也不觉得麻烦了。 他叹了一口气，揽住妻子的肩膀：“你都说些什么啊，我辛苦一辈子把公司做那么大，为的不就是这个家，为的不就是你和孩子们吗。” 方妍斜了他一眼：“话说得真好听，你说的孩子们，是不是还包括你的大儿子二儿子啊。” 沈大路笑了笑，沈晴暖受不了地抱紧自己。 “爸妈，你们结束冷战和好我是很高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但是不要当面给我撒狗粮好吗。我懒得跟着你们了，我找朋友说说话去。” 两人只好一齐目送着沈晴暖去找她的小姐妹，沈大路朝角落里的沈复生看了一眼，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端着小碟子正吃得专注。 “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了。”方妍挽着他道。 沈大路只好点了点头，和方妍一起离开。 沈复生见他们走了，碟子里的点心也吃不下去了，只觉得嗓子里甜得腻人。这是他头一次吃甜食吃到不适，不过他小的时候本来也不爱吃糖，后来是为什么喜欢上甜腻的味道，他也想不起来了。 他兴致缺缺地放下碟子，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沈复生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一袭华贵晚礼服的宋越站在他身后。 宋越递给他一杯饮料，道：“沈医生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宾，什么都不干不是太浪费了吗？走走走，给我张罗张罗去。” 宋越强硬地拉起他，沈复生想抽回手，居然挣不过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由得一阵汗颜。 “宋总，我能替你张罗什么？你们说的话题我都不懂。” “你管他们在说什么，你就说说你懂的。你说的他们也不懂，那不是扯平了吗。” 沈复生哭笑不得，还能这样？ “可是我只懂得手术开刀。” “那你就讲讲手术的事嘛。你忘了我这个宴会是开来干什么的，我们医院要开张啊，这个才是正题。” 宋越径直拉着沈复生上了布置得简洁明了但十分有格调的舞台上，拿起话筒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感谢大家拨冗来前参加我的晚宴。今天是我们宋氏医院正式开张的日子，在这里我就祝大家身体健康，最好让我们医院永远没有赚你钱的机会。” 台下众人发出哄然的笑声，宋越继续道：“下面请容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医院的镇院之宝，也是近来声名雀起的神医沈复生沈医生，大家欢迎！” 众人捧场地鼓起掌来，林誉皱起眉头，低声与正在商谈的朋友告一声罪，走到最前排来。 被架到台上的沈复生也扯着宋越道：“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医院的医生了，宋总不要虚假宣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finishx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超级棒的 10瓶；Ice懒语 8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4瓶；芣苡 3瓶；夏皎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062 宋越笑道：“虽然沈医生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但是, 至少在我们的节目当中当了一日导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希望在日后的工作当中, 还能够有机会与沈医生和贵院在医疗方面开展紧密合作与交流, 共同为人类医学进步做出贡献。” 沈复生知道宋越是想通过他联系上他的医院,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医疗方面，钱还是比不上权威。 录节目的时候他专门考察过宋家的医院，从医生力量到医疗设备都堪称顶尖，宋越不是随便糊弄人的，想赚钱是真，用心要办好医院也是真。有些设备他们医院也很眼馋，合作共赢的事他还是明白的。 沈复生接过话筒站在舞台中央, 炫目的舞台灯光将他映衬得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方妍正冷眼看着台上的沈复生，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裸露的皮肤像被尖利的鹰爪勾住, 让人十分不舒服。 她皱眉回头，一张苍白瘦削的脸正专注地盯着她。 “方姨，我哥哥找你。”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对她说道。 女孩应该是长得很漂亮的，她有着大大的眼睛, 乌黑的睫毛, 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只是瘦骨嶙峋的体态和着苍白到可怖的脸色，将她所有的美丽全然掩盖, 只有偏执阴郁的眼神格外惹人注目，细细的呼吸时缓时急，显得十分吃力，让人怀疑她会不会随时闭过气去。 方妍不动声色地撤回被她抓着的手臂，往周围看了看，见沈大路在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沈复生，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她吁了一口气，往大厅外走去。 “你跟我来。”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台上讲述着最近刚刚完成的两宗疑难手术的年轻医生，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闪着无法言明的情绪。 她跟着方妍走出大厅，在走廓里站定，方妍低声道：“语明，你哥哥在哪里？” “我在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转角处走过来，他和妹妹一样穿着虽然昂贵却有些不合身的礼服，虽不若女孩那样瘦弱病态，却一身疲惫憔悴。 “方姨，你让我找的沈复生炒作的证据我都整理好了，的确是有人操作的结果。你想我什么时候曝出去。” 方妍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无缘无故地天上掉馅饼偏偏砸中他？所有人全都自发地吹捧他，就差把他捧成了活菩萨，原来全是用钱买的。” 他一个穷酸医生能有几个钱，说不定都是沈大路给的。方妍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气得五脏俱沸。 这个男人就会在她面前说漂亮话，实际上还是偏心前头那个！ “要曝给沈总知道吗？”面前的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 方妍面对这两兄妹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女孩病态又有点神经质的模样让她几乎不敢直视，也不敢靠得太近。不过她现在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别的人都看着沈大路的面子根本不会帮她。 陆语明和陆子枫，说起来和陆琴还沾着点远房亲戚，只是陆琴从来不认。 陆家是卖电脑起家的，陆语明和陆子枫也曾是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大小姐，只是他们的父亲陆杭突然牵扯进一件经济案里，被判刑抄家，从前的大少爷大小姐瞬间流落街头。 陆语明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看过的所有医生都说治不好，陆家有钱的时候还可以靠钱养着，陆家突然倒了，她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方妍以前偶尔接济兄妹二人，看在二人都姓陆的份上。这一次沈复生突然借由网络的渠道声名雀起，陆子枫这个网络高手就派上了用场。 “不用等了。”方妍看向宴会厅紧闭的大门，冷笑道，“还有什么场合能比现在更合适？!” “……在医疗领域方面，我仍然有许多需要学习探索，愿与广大医学界的同仁一起，为我国的医疗事业一起添砖加瓦，共同努力。” 沈复生能讲的只有自己的专业，也不管底下的名流们听不听得懂。目光所到之处，林誉向他举了举杯，一脸鼓励。沈复生垂首笑了笑，像有一丝羞赧。 陆琴把二人的眼神往来尽收眼底，看来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家庭医生是真的很满意。 虽然方妍一直诋毁沈复生，其实陆琴并不相信她。她识人的眼光向来毒辣，这个沈复生又十分好懂，在她的眼中等同一览无余，毫无遮掩。 这是一个心地柔软的年轻人。 心地柔软的人往往优柔寡断，他不堪成为一个事业伙伴，却可以作为一个慰藉心灵的朋友。 也是因为如此，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和他深交。他们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身处没有硝烟的战场，身边每一个人都是会择人而食的凶兽，会被沈复生这样的人吸引是理所当然。 如果沈大路真的能培养他成为沈家的继承人，陆琴相信方妍所担心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她和晴朗晴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沈复生完全不是一个会赶尽杀绝的人。 沈大路也算用心良苦，他的四个孩子当中，只有沈复生是最适合作为他的继承人的。 沈复生把话筒递回给宋越，正要下台，一道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响彻宴会大厅。 “沈医生，你对最这网络上炒作你是神医的事件怎么看呢？”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人群中，举着一只话筒质问道。 沈复生怔了一下，他怎么看？他很烦啊……那个事情完全影响到了他的工作，让他连一台像样的手术都做不了。 但这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他拿不准该怎么办。 他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的，只是这毕竟是宋越的主场，而且网上那件事的炒作，沈复生猜到必然有宋越的手笔。 台上的宋越果然皱起眉头，道：“陆先生，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你。” 陆家牵址进一桩大案子里，众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没人敢去亲近他们。 林誉看向陆子枫，眉头微皱，招手叫来侍应生，低声说了几句。 侍应生点了点头，转身朝陆子枫走去。 陆子枫已经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的安保人员，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不长久，马上把自己的目的喊了出来。 “沈复生根本不是什么神医，他就是一个利用水军炒作手段包装吹捧自己的拙劣骗子！我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我们下周网上见！” 在被安保人员架出去之前，他一口气把话喊完。 他和沈复生没有仇，但他需要方妍许诺给他的那笔巨额资金。 妹妹的心脏已经快要不行了，他要带着妹妹到国外找名医治病，甚至要到黑市去买移植的心源。为了救妹妹的命，他什么都能做。 宴会厅有一瞬的吵嚷，复又归于平静。 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追根究底，这里不是法院，他们也不是法官，只是商人。 沈复生是不是有真材实料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家的医院要开张，而宋越认沈复生这个神医，沈大路准备迎接这个二子作为继承人，而沈大路认他救死扶伤的丰功伟迹。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神医，并不重要。 陆子枫就快被架出宴会厅，众人已经收拾好被这段插曲打乱的节奏，再一次让宴会变得优雅轻快。 话筒的电流声又一次响起，伴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电流声，沈复生的声音响彻大厅每一个角落。 “你错了，我医术很好。”沈复生认真地道，“如果只是一般的好，我也不会说。我说的很好，是非常非常好那种好。” 大厅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谦逊有礼的沈复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再谦逊了，还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 陆琴扬了扬唇角：“有意思。我看沈大路是不可能得偿所愿了。” 这个孩子对医术的执着异常强烈，而不仅仅是用来作秀。沈大路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想劝动这个儿子放弃事业回来继承家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女孩突然走到众人身前站定，目光阴沉地看着台上的人。 “什么神医，自称神医的全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女孩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苍白，细细地呼息着，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刮倒。 众人自觉地保持着距离，不知是怕她过于苍白的病容，还是生怕离得近了一口气就能把她吹倒。 阴郁的女孩站在台下，举着话筒看着他：“沈医生，他们都说你专门挑战各种疑难杂症，专门敢治别人不敢治的病，是真的吗？” 宋越示意沈复生先下台，笑了笑道：“语明小姐，你怎么来了？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休养身体，我们不方便叼扰，所以并没有邀请你们兄妹啊。” 陆语明不屑的目光转向她：“宋越，你不用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是怕沾上我们陆家惹得一身腥，在场的谁又不是这种想法，你们说这些漂亮话给谁听呢。” 饶是宋越这样老练成精的人，也在她的咄咄逼人下显出几分狼狈。 大家都知道陆语明是将死之人，她不在乎豁得出去，谁又能在这种人嘴上讨得便宜。 “是你想治病？心脏有问题？”沈复生走下台阶，却径直走到陆语明身前。 林誉皱了皱眉，走到沈复生身后。 他看得出沈复生又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这个人和他们医院里那些没钱买药的人完全不同。当年陆家兴盛时遍访名医为她治病，国内外有名的医院都看过，得出的结论都是要等待心源移植。陆家又为心源奔波许多年，还没等找到合适的心源，陆家就垮了。没有心源，即便是沈复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林誉将这些在沈复生耳边轻声叙述了一遍。陆语明也听在耳中，苍白的薄唇抖了抖，扯出一丝讽刺又绝望的笑意。 “就是啊，别的医生都没办法，沈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那你自称什么神医呢？还在网上把自己吹捧得那么厉害，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正被安保人员往外推的陆子枫见妹妹进了大厅，又推搡着要回来。 “语明，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在那里干什么？我们回去！” 陆语明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沈复生。 沈复生打量了陆语明片刻，又拿起她的手腕号了号脉。现在没有检查的仪器，只能先用中医的望闻问切诊断一下。 陆语明虽然对他说话很不客气，对于他的诊治却没有挣扎，反而十分顺从。 陆子枫的声音一直很吵，沈复生忍不住道：“你别吵了，你妹妹是来找我给他治病的。” 陆语明抖着嘴唇反驳：“你胡说——！你只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 “难道你不是因为看了网上的报道，所以来找我求医的？你说那么多话，无非只是想问我一个问题，能不能治好你？” 沈复生看着她的眼睛，陆语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说节奏慢了，我会调整节奏的。 。 第63章 063 陆语明看着沈复生，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抬起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 干瘦的手背上青筋尽现。 “如果你是为了当众表演, 那你最好不要说大话。你知道我看过多少医生吗？所有医生都和我说, 只有等到合适的心源, 才能开始治疗。你懂了吗？现在把大话放出来，到时候再说不能治，你就很丢脸了。咳咳咳——” 她嘴里说着刻薄的话，抽动的脸颊显得分外神经质，沈复生看到的却尽是她的恐惧和绝望。 因为太害怕了，她只能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传达。 “一直等到不心源，这颗心脏已经不堪重负了。没有办法了，谁都没有办法,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神医，都是骗人的。” 沈复生突然指着陆子枫道：“把他放进来吧。” 宋越走到沈复生身边：“沈医生, 你是我请来的贵宾, 这些麻烦事你不用过问，我来处理。” “她是病人吧。”沈复生指了指陆语明，“其他的事我管不了，病人的事我可以管。” 陆子枫已经挣开保安的钳制, 跑到陆语明的身边。 “语明, 医生说你不能激动，我们走吧，哥哥带你去外国治病, 我们一定会治好的。” “去外国？！去哪个外国？我们还能去哪？！我们找的名医还不够多吗？哪一个敢给我治了，只会让我等，让我等！”陆语明用力地推开哥哥，“他们是让我等心源吗？他们不过是让我等死！全是骗子，通通都是骗子！咳咳咳——” 陆语明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陆子枫紧张地抱住她。 “好好好，他们都是骗子，我们不找骗子。语明，你别激动。” 沈复生看着这落魄可怜的兄妹俩，叹了一口气，向陆子枫道：“先跟我走吧。” “什么？” “这里不方便，你们跟我回医院，我给你妹妹做一遍检查。” 沈大路从人群里走出来，不赞成地道：“复生，这件事你最好别管。你不知道她的情况，陆家还好的时候已经带她看遍了国内外的专家，心脏移植是惟一的办法，这件事你也无能为力。你养着的那个小孩也正在医院里排队等心源吧。” 如果沈复生有办法，又怎么会让那个叫一心的小男孩一直等着。 “各人情况不同……我需要先看看。” 沈大路很无奈，他以为沈复生当医生只是为了逃避他和沈家，这是他头一次看到他作为医生的一面。 简直骄傲到自负。 那么多国内外的专家下过的诊断，他觉得他能比别人都强？！ 陆子枫突然把手伸向沈复生，林誉一把拍开他的手，陆子枫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握在手里的手机飞出去老远。 宋越看了看周边围观的人群，衣鬟鬓影，行止优雅，然而兴致盎然，她头疼地捏了捏额头。 这个局面，她也控制不了了。l 陆子枫扑过去捡起手机：“别误会，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想给沈医生看看我妹妹以前的检查结果！” 宋越道：“陆子枫，你别闹了，刚才不是你自己说沈医生是水军炒作出来的，现在给他看什么呢——” “我看看。”沈复生直接接过陆子枫的手机看了起来。 宋越给他气得胸口疼。 沈复生这个脾气也就林誉受得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他能不能有点气性？ 她在这里气得够呛，沈复生根本感觉不到，还在认真的翻着手机。 陆子枫手机里存了陆语明每一个时期的所有检查结果，按日期分门别类。 沈复生翻到最近的一次，仔细查看起来。 心脏内部有占位性病变，磁共振检查显示陆语明心脏内的肿块不仅大，而且与左房壁紧紧相连，占据了整个左心房及肺静脉开口，肺静脉血液回流受阻，所以陆语明才会一直咳嗽。 “你妹妹的情况，必须尽快手术。”沈复生把手机还给陆子枫，看着兄妹二人。 陆语明愣了愣，道：“你什么意思？你要给我治病吗？”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听我一句话吗？”沈复生笑了笑，“是的，我给你治。” “不用……不用再去等心源了？”陆语明瘦弱的身躯颤抖得仿佛风中的落叶。 “如果有心源当然好，可是既然现在没有，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林誉拉了拉他：“复生，你有把握吗？” “如果不尽快手术，她随时有生命危险。” 林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希望渺茫，不如放手一搏。 可万一失败了，陆语明的死亡就要算在放手一搏的沈复生的头上。 讽刺的是，这两兄妹原本就是不怀好意冲着沈复生来的。如果陆语明出了事，陆子枫会想到沈复生为他妹妹所做的努力，愿意心怀感激吗？林誉完全不相信人性。 “复生，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无论做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陆语明突然嘶声痛哭起来，声音盖过了林誉，盖过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她向前踉跄了两步，扑到沈复生的身上，沈复生连忙扶住她。 “沈医生，我就只想听到这句话！我就只需要听到这句话而已！我希望有人告诉我可以给我治病，而不是让我等下去，再等下去，没有希望地等下去。”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宣泄出来。 “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报道，看到那些被判了死刑的患者者绝处逢生，看到你跟他们说没关系，我可以治好你。我害怕那些报道是假的，我希望那些报道是真的，我又好嫉妒那些人！所以我来找你，我就也想听到您对我说这句话！沈医生，求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真的好害怕！” 陆语明抱住沈复生失控地痛哭，细瘦的手指紧紧地锁住沈复生，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惟一一根救命的浮木。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和对沈复生的依赖，那是将性命相托的依赖。 林誉站在沈复生身后，劝说的话只能咽回肚里。 劝沈复生三思后行，多想想自己，似乎就是残忍地夺走了别人活下去的希望。 沈大路和宋越看着突然将沈复生当成天的陆语明兄妹，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沈晴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孩低声道：“哇，感觉你哥好帅啊。” 沈晴暖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哥。” “晴暖，你这个终极颜控怎么在这里掉链子了？这么好看的哥哥你都不要？” “不但帅，还有才，网上关于他的报道我都看了，真的超级厉害。简直是偶像剧人设。” “陆语明没得病的时候傲得像只孔雀，谁都看不起。病了之后又像个神经病，逮谁咬谁，她还是头一次跟人这么弱……” 沈晴暖看着被陆语明当作救命符的沈复生，高挑单薄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比坚定可靠的力量，脸憋得通红，半晌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啦，他是很帅啦。” 就是因为他帅，初见面的时候她是非常喜欢这个哥哥的。可是架不住方妍天天信息轰炸，她渐渐也觉得此人包藏祸心，不是好人。 “你不要什么都听你妈的，你这个二哥真的很好了，比你们那个大哥不是好多了吗？他们是被你父亲抛弃的人，本来就有理由恨你们。可是我看你二哥的态度很好，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老针对他，光看着脸也狠不下心啊。” “好啦好啦，说来说去还是看他长得好看。”沈晴暖不满地道，“你们懂什么，你们又没有来跟你们争家产的人。” “钱有好看的小哥哥重要吗？！必然没有！” “再说他是神医唉，跟他搞好关系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这还不够赚吗？！” “他要是我哥哥，我把家产拱手送给他，只求他养我一辈子。” 沈晴暖对这群只看脸的姐妹绝望了。 沈复生让陆家兄妹到医院去挂号检查，林誉也中途退场，开车带着沈复生往医院驶去。 “复生，你真的有办法治好陆语明吗？” “恩……大概吧。”沈复生把玩着自己灵活的手指头，漫不经心地道。 “大概？”林誉无奈道，“一个大概你就敢揽事上身，揽得还都是人命大事，我该不该佩服你。” “不是我揽事，她一开始就是来找我求救的。” 沈复生见过形形色色的绝望的人，不是所有的求救都哀哭痛号，跪地祈求，有人不动声色，有人虚张声势，惟一相同的只有令人胆寒的恐惧和绝望。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性命相托的求救和依赖。 林誉叹道：“那沈医生有没有看出来他们一开始是来找你麻烦的。” 沈复生托着下巴扭头看他：“可最后还是要来求我啊。” “那是巧了，要是陆语明没病呢。” 沈复生伸了伸手指头：“那也无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要我等得够久，早晚那一个宴会厅的人都得犯在我手上。” 林誉：“……” 陆语明被收治入院，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沈复生就知道为什么别的医生都建议等待心脏移植了。 陆语明的左心房占位病灶位于心脏后壁，而且肿块体积大，想要原位直接切除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以他的技术，也不可能完成。 陆子枫坐在会议室的一侧，呆呆地听着沈复生的讲解。 “那就是说……我妹妹，还是要等心源？” 经历过希望又回归原点，潮水般的绝望几乎将他压垮，陆子枫快要撑不下去了。 “等待心源的时间过长，陆小姐的心脏已经不能再等了。所以必须立刻手术。” “可你不是说不可能切除肿块？！” “是不能原位直接切除肿块，所以我的手术方案是，将心脏切除。” 陆子枫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可怕的事情？ “将心脏取出胸腔，置于托物盘中，在体外将肿块剔除干净，再将修复好的心脏移植回去。”沈复生捏着自己灵巧的指尖。 他的动作够快，心脏离体30分钟以内就可以完成切除肿块到修复心脏，再移植回胸腔，使心脏复跳，四个小时就能完成这个手术。 “就这么简单。”沈复生把手术同意书递到陆子枫的手边。 就这么简单？ 陆子枫看着眼前的手术同意书。 只要他在上面签下名字，困扰了他们陆家十几年的难题，在今天，就可以彻底了结了。 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解脱的眼泪渐渐莹满眼眶，陆子枫拿起笔，在签字处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挑却单薄的年轻医生接过他的手术同意书，仿佛接下了压得他们陆家十几年喘不过气的重担。而他轻轻巧巧，只若等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mihil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mihilao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影英 15瓶；十八里阳、鸦鸦 10瓶；芣苡 3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064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一直亮着，陆子枫坐在外头, 面容憔悴, 神情呆滞。 路过的医生护士形色匆匆, 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在每个手术室外都有一个生离死别的故事, 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意外。 陆子枫一直安静地坐着, 直到一遍遍响着的手机铃声将他唤回现实。 他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方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子枫，你答应我的事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陆子枫顿了片刻，道：“方姨，你知道沈医生救了语明的命，我不可能恩将仇报, 再去网上对付他的。何况，就算网上的事有人炒作, 可他很厉害也是真的。” “那钱呢？钱你也不想要了？”方妍冷冷地道, “你妹妹是心脏的问题，就算治好了，后续总要继续保养吧，你准备拿什么养活你们兄妹俩？” “不需要了。沈医生说了, 他给我妹妹做完手术, 只要手术成功就可以很快出院，也不需要像移植心脏那样终身服药。” 手术和住院还有一部分的医保报销，最终需要拿出来的费用他完全负担得起, 甚至还有剩余。 陆子枫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暗无天日的绝望生活就觉得恍如隔世，曾经将他压迫得无法喘息的那座大山，就被沈医生轻而易举地搬走了。 “方姨，我很感激您这些年对我们兄妹俩的帮助，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为您效劳，只有一点我不会再做对沈医生不利的事了，方姨，对不起。” “陆子枫!——陆子枫？！喂？混蛋！”方妍对着被挂断的手机气急败坏，狠狠地扔到地毯上。 沈医生沈医生，才接触了几天就满嘴这么毕恭毕敬，她这几年还同情接济那兄妹两个，全都喂了狗了。 那个沈复生到底有什么邪法，让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被他蛊惑。 前有一个林誉，后有一个张子枫，还有那个狼心狗肺的沈大路，放着一直陪在身边的晴朗晴暖不管，一门心思去贴那个不冷不热的沈复生。就是犯贱！ 方妍气得倒在沙发上，已经是初秋的天气，还是气得满头大汗，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杯杂志用力扇起来。 “妈妈，我——”沈晴暖从楼上下来，“妈你怎么了？怎么出那么多汗？” “我没事，还不是被你爸气的。”方妍丢开杂志，无精打彩地倚到沙发里，“不是让你和晴朗好好熟悉一下公司业务么，好不容易给你们找的老师，你们俩不准偷懒。” 沈大路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他不让沈晴朗进总公司，反而把他下放到又脏又累的工厂去跟什么车间主任学习，自己追在那个沈复生后头求他进公司。她从小当宝贝疙瘩养大的孩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精细最昂贵的，现在却天天搞得灰头土脸，像个路边的小痞子。 方妍很不平，自己给儿子找了一个能接触到公司核心业务的集团经理当老师，说什么也要把沈晴朗往集团一把手的方向培养。沈大路敢连这个都拦的话，她拼着跟他离婚，把公司分一半到手，也绝不让他拱手都送给那个沈复生。 好在沈大路还没有荒唐到不许儿子学习，不但默许了她请的老师上门施教，还亲自指点过沈晴朗。 沈晴暖撒娇地依偎过来：“妈，我又不想进公司，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不管是以前咱们家的工厂还是现在搞的酒店房地产，我看着就头疼，都让给老哥去用功吧。不如让爸爸给我一笔资金，我自己创业。” “你创业？你能创什么业。” “妈，你不要小看我，我现在网上直播美妆，有好多粉丝了呢。以后我就自己搞个美妆品牌，往时尚圈里发展，不也相当于拓展咱们家业务范围了么。” 方妍笑了笑，把沈晴暖搂进怀里：“我女儿就是厉害，你爹偏心偏得没边，看不到我们宝贝有多能干，天天想着那个沈复生，早晚有他后悔的。” “我正要说这个。”沈晴暖搂着方妍，眼睛亮晶晶地道，“妈，我想把二哥请来跟我做一期直播。他现在可火了，有他在肯定流量爆炸，粉丝都要看二哥呢！” “二哥？什么二哥？”方妍顿时脸色一黑，推开沈晴暖，“你只有一个哥哥，谁是你二哥？！人家都快把咱们娘仨挤出沈家了，你还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沈晴暖直跺脚：“妈，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这种豪门争产的戏码。陆姨都跟我说了，我觉得很有道理。爸爸选他是深思熟虑的，方方面面都为您考虑到了。而且现在只是让他进公司，也没说一定让他以后接管。如果我哥能立得起来，爸爸也不会不给他机会。就算他接管了公司，二哥心软，他心里再不舒坦也只会委屈他自己，该给您的一分都不会少。” 方妍气得脸色发青：“我自己的公司自己的钱，我稀得他给我？！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我还生气呢。”沈晴暖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刚刚发布的视频底下的评论已经满坑满谷，大部分都叫着要看沈医生。 她凭着“有三个哥哥的小公主”的人设吸了不少粉，要是让粉丝知道她大哥是个混蛋，亲哥是个傻瓜，二哥也不怎么理她，她还怎么混？ 手术室的走廊外，陆子枫眼看着红色的指示灯变成温柔的绿色，不多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穿着墨绿色手术服的沈复生从里面走出来，脸上一如继往地带着微笑。 “手术成功，再住院观察几天，没有什么意外你妹妹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带着消毒水和一丝血腥味道的高挑身影在他面前停留了一瞬，简单地将结果通知他，就朝外走去。 这应该只是他的日常工作，并不需要特别的应对，却是他的救命稻草。 陆子枫转头看着，那个一边走一边拉伸着疲惫僵硬的手臂脖颈的纤细背影，看上去不但不宽厚不健壮，反而有一丝柔弱，却成为他眼中稳如泰山的伟岸存在。 他也曾经活得嚣张跋扈，后来他的天塌了，他只能靠自己为妹妹撑起一角喘息的余地。就是那一双纤细的并不孔武有力的手，轻易将他负重不堪的重担抬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能够舒展地挺直身躯，畅快地喘息着清爽的空气，眼前阴霾尽散，只有高远的蕴含无限可能的蓝天。 “啊，好累——”沈复生洗完澡，脖子上搭着毛巾扑到办公室的沙发里。 “才四个小时，复生你越来越快了，不过四个小时就这么累，你是不是有点虚啊。”同事递上一根棒棒糖：“来吃糖，我让老婆专门给你定的。她差点以为我在医院养小三，过来跟我一起合个影发给她，让她看看我的小三长得是不是比他美。” “你干嘛，吃你个糖就这么多要求……” 同事把棒棒糖塞到他嘴里，硬把他从沙发里挖出来，掏出手机打开相机。 沈复生连忙对着相机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被同事搂在他肥肉Q弹的胸前，一脸严肃地比了一个V。 跟在陈姐身后进来的陆子枫：“……” 沈复生推开同事，在沙发上盘腿坐下。 “怎么了？陆小姐有事？” 他们院的麻醉医也很牛，把下了手术台的病人交给他绝对放心，沈复生对自己的操作也很有信心，所以他想不出陆子枫来找他的理由。 陈姐道：“没事没事，她情况很好。是陆先生说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我才带他来的。” 陆子枫咳了一声，低声道：“沈医生方便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么。” 沈复生穿着拖鞋起身：“跟我来吧。” 陆子枫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一身沐浴香味的背影，无论是和宴会厅上那个衣着光鲜的沈家二少爷，还是手术室前沉默稳重的医生，都不能顺畅地联系起来。 二人走到走廊尽头外的平台，沈复生道：“陆先生想说什么？” 陆子枫看着被平台上猛烈的风吹起衣摆和发丝的沈复生，那双裤脚下露出的白皙脚腕细得可怜，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说什么重要的事。 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他之前要陷害他的那点事，值得他来占用他宝贵的休息时间吗？ “陆先生？”沈复生皱眉喊了他一声。 “啊？我，我是想说，之前让我在网上陷害你的人，是你的后妈。沈医生，你要小心她，她对你的恨意很偏执，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 陆子枫看着沈复生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心底忍不住一阵失落。 他现在对沈复生有一种说不情的情愫，像雏鸟面对第一眼的人，那种崇拜和依赖充莹了他的心脏，他希望自己也能对沈复生有点用处，哪怕一点微小的用处也可以。 “沈医生，我会的不多，网上的风向我会帮你把控，绝对不让有心之人诋毁你。” 如今在他的心里沈复生如同光明的神祇，任何一丝诋毁和污蔑都是一种亵渎，是罪大恶极的恶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滴，今天还有 看到有同学说的更新时间的问题，我记得啦。尽量改正，加快节奏，避免头秃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蔫果儿 5瓶；芣苡 3瓶；大大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065 沈复生为陆语明完成的手术是国内第三例，而且难度也要复杂得多, 因此医院专门为此召开了一次研讨会。 因为沈复生早前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的名声, 不少媒体记者疯拥而上, 这一次的技术研讨会传播范围意外地广泛, 从网络到电视媒体,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个年轻有为的医生。 “……沈医生对我们兄妹有再造之恩，我妹妹这么多年来看遍了国内外的名医，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是沈医生的精湛医术给了她新生，也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一辈子感激他。” 媒体镜头里，陆子枫对着话筒真诚地说着。 陆琴关了电视，看向身旁的林朝闻：“这个陆家的小子从前要多狂有多狂，没想到被一个沈复生轻而易举收服了。” 林朝闻从报纸里抬起头, 看了妻子一眼。 “久病之人对能救他出苦海的好医生的那种渴望和依赖，几乎和最狂热的崇拜无异, 既像是孺慕又像是爱情, 是一种非常浓烈的感情，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陆琴嗔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有这样一个心仪的好医生？又是孺慕又是爱情的，你也不怕我吃醋。” “你还会吃醋？”林朝闻笑了笑, 继续低头看报纸。 陆琴凑过去, 坐在丈夫身边。 “我知道你怨我夺你的权，可是你的身体——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 如果可以，我也想当你身后的女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扛。” 就像两个人初相识的时候，像每一部令少女心萌动的偶像剧，一个普通的姑娘和英俊多金的男人，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只是历经磨难之后幸福地在一起并非结局，而是开始。 男主角并不总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他也会虚弱，也会倒下，灰姑娘只能走上台前，自己成为翻云覆雨的女王。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与其苟延残喘，我情愿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倒在最光辉的顶点，也好过拖着这么一副没用的皮囊缩在家里熬日子。” 陆琴那双总是显得凌厉的眉毛皱起，露出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显露的柔弱。 “闻哥，你别这么说，你怎么会没用呢，你活着就是我的天，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你如果不在了，我也活不了了。”她趴在林朝闻盖着薄毯的双腿上双肩颤抖，柔弱得像初相识时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 林朝闻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只是随便说说，有你给我找的专业医辽队伍，我还有得活哪。” 陆琴突然从他腿上抬起头：“闻哥，我们去找那个沈复生吧。所有人都把他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也许他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她猛地起身，有些兴奋地来回走了两圈：“正好小誉和他关系不错——” “行了，小琴，别激动。你走得我头晕，过来陪我坐会儿。” 陆琴走到丈夫身边，乖乖地坐下。 “你忘了他的身份了吗？你那个妹妹害得他从小双亲离异，孤苦无依，你也是帮凶之一。要不是你们姐妹俩，他现在哪里需要那么辛苦做一个医生。你们只看他现在是一个举重若轻的神医，可知这碾压旁人的高超技艺背后要付出多少难以想象的艰辛。这艰辛可全拜你们姐妹所致，否则他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会去当医生。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 陆琴难得露出一丝难堪的神色：“我承认我和方妍对不起他。可是你什么都没做，错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可以向他赔罪——” 这一刻陆琴突然体会到了陆子枫的心情，多年无望和失望的阴霾中突然出现一线希望的曙光，她愿意付出一切将那道光抓到手里。 林朝闻摇了摇头：“你不用着急，和那些都没关系。沈大路的这个儿子，我早就听说过。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否则他那样的成长环境，如果心里充满仇恨，怎么沉得下心去钻研一门技艺，还能做到顶尖。只是他是心脏外科医生，我却是不能做开胸手术的体质，你找他也是没用的。” 陆琴忍不住掩面低泣：“为什么偏偏让你碰上这种事？连陆语明那种所有医生都判了死刑的都被他救活了，也许他有办法的，他是神医啊，我们就问问他好不好。” 林朝闻揽着妻子，默然叹了一声。 噔噔噔，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从客厅宽大的电视墙前面飞奔过去。 噔噔噔，叭，又一次飞奔过去，这一次还踢到了电视柜的边沿。 “痛痛痛。”沈复生抱着光着的脚丫子跳了几步，又忙碌起来。 “……”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的林誉实在没有办法无视他了，摘掉眼镜放下笔记本电脑，走过去拦住那个着急慌忙的身影，把人揽进怀里用力地勒住。 “你又作什么妖？就不能消停会儿？” “咳咳，太紧了，不能夫吸了。” “……”林誉松开他，看他光裸着踩在昂贵的石材地板上的白皙双脚，干脆一用力把人抱了起来，走了两步扔进宽大的沙发里，游刃有余地压制住想挣扎着起身的纤瘦身躯。 “你这一趟一趟地干什么呢，沈大神医。”林誉看了看他掉落在地上的大部头专业书籍，“蚂蚁搬家啊。” 沈复生仰面躺在沙发上，乌黑略长的发丝从头顶散开，细碎地铺展在平整的沙发表面，细腻的皮肤衬着漂亮的五官，在客厅柔和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更显几分俊俏。 沈复生道：“院里要请专业媒体来拍一集纪录片，让我来主讲，我好紧张。没办法，我要临时抱一抱佛脚，书都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争取在纪录片开拍前看完它。” 林誉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浓密的头发。 “就你还用抱佛脚啊？平常够用功了，我的书房里早成你的地盘了。” “你懂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沈复生推开他坐了起来，“万一有什么地方表现不好，就太丢脸了。” 尤其是现在大家对他寄望那么高，那就更不能有一丝失败的可能。 林誉叹了一声，看来沈复生是彻底不可能回沈家了。以前他就不愿意，现在有了名声底气，他就更不会妥协了。 当医生是成全别人，夺回公司是成全自己。可惜沈复生不认同。 “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沈复生盘腿坐下，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你这是资本家的腐朽思想，太狭隘知道吗，成功的定义又不只一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地主家的儿子，又有钱又有貌，自己还很用功，是个才名远播的神童，受到皇帝接见。另一个孩子出身贫寒，每天只能种种地放放牛，闲的时候学几个字，十几岁才把地主儿子两岁看的书学完。” 他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林誉忍不住催道：“恩，然后呢？这两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哪知道。” 林誉：“……”你不知道你讲的什么故事？ “重要的故事难道不是在后半截吗？！” “应该都死了吧，跟你说了很久很久以前了。” 林誉：“……”这猝不及防的一碗毒鸡汤，差点没把他毒死。 “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在这个前提下，我开心才最重要，对吗。”沈复生慢慢地爬到林誉身上，捧着他的脸，“林誉，你如果为我着想，只要爱我就够了。你爱我我就开心，你永远爱我，我就永远开心。” 永远年轻，永不褪色，永不衰老，永远不会后悔。 我不想面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想处理那些纷乱的关系，不想理会别人是否对不起我，我又是否辜负了别人，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林誉抬头看着那张俯视着他的俊俏脸庞，那双乌黑眼睛里的情愫仿佛一汪平静温和的湖泊，又仿佛正掀着涛天巨浪，黑沉沉地注视着他。 沈复生是陆子枫陆语明郑国涛们的依靠，却显然全身心地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依靠。 林誉喉咙动了动，用力地抱住贴在身上的温热柔软的身躯，像要揉进身体里，像要融进骨血里。 …… “恩，这种手术的名称叫作自体心脏移植，早在上世纪90年代，西方的医生就用作治疗心脏肿瘤，国内也早有相似案例。” “那为什么陆语明小姐看过那么多医生，都没有人提出这种手术方式，只有您来做呢？” 你说为啥，因为我技术超好啊。 “呃，考虑到实际情况，并不是所有相似病症都适用这种手术。首先自体心脏移植的操作比起异体心脏移植要复杂得多，有心源的情况下当然优先选择异体心脏移植。而陆语明小姐的病灶部分又十分复杂……” 沈复生的纪录片播出以后，影响力便不只限于网络上的盲目吹捧，不少病患慕名而来，指定要他进行手术。尤其是一些有钱人，前半生用命换钱，后半生开始偿还代价，手中有钱也更加惜命，有许多只是常见症状，但自己觉得是天大的事，非要神医来操刀手术不可。 沈复生这些天忙成狗，排队的人数却只多不少。月底一算奖金，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倍。他拿出一半交给林誉打理，剩下的交给姨婆。 好不容易偷空来看看一心，却撞上了上门看望姨婆和一心的沈大路。 沈复生看着父亲那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芣苡、夏皎梓 3瓶；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066 沈复生走进一心的病房，手里拿着一捧刚从医院花坛里摘下来的鲜花, 还有一根棒棒糖, 笑着道：“一心一心, 叔叔来看你了——” 还没说完的话音戛然而止, 沈复生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大路, 有些愕然地止住了话头。 “爸，您怎么来了。” 一心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复生，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每天晚上想你得想孤枕难眠。” “……小孩子不要乱用成语。” 沈复生摸了摸一心的脑袋，本来想逗一心玩玩的，现在也没了心情，把棒棒糖递给他，又把花插在花瓶里, 这才看向沈大路。 “爸，你来看姨婆的吗？她本来也想去看看您的, 只是一直抽不出空来。” 沈大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拿别人当亲人, 把自己却当外人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果沈复生是故意气他的，他可能还没那么生气。可是他那副小心翼翼却理所应当的态度，才是最让沈大路难受的。 “没事, 我见过姨婆了, 她老人家身子还硬朗。” 沈大路憋着气，对这个抢了自己儿子的老太婆没有一丝好感，可是又不得不敷衍。 如果这是一部警匪片, 沈大路觉得老太婆就是那个拿枪指着他叫嚣着“你儿子在我手里”的坏蛋匪徒。 “复生来了？在这站着干什么，快快坐着歇着去。”姨婆端着热水壶从外头走进来，连忙拉着复生走到一心的床边，让他在床头坐下。 床上的床单被褥都是姨婆从老家带过来的，洗得干净平整，散发着阳光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即便沈复生没有洁癖，也觉得坐在这样的床边更加舒坦。 姨婆一边忙着给沈大路倒茶，一边道：“这里的小护士天天说复生现在名气可大了，有钱人都来找他做手术，把复生忙坏了。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就说医院也太不人道，我们复生再厉害，哪有可着一个人使唤的。” 沈大路沉默地听了半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做医生太辛苦了，明明家里有那么大的产业，何必天天这样吃苦受累。我的儿子也不缺钱，不用为那些人服务。” 姨婆怔了一瞬，脸上顿时露出欢喜的神情。 “大路，你终于要接复生回家了啊？诶，我就说——” 她高兴地回头看向沈复生，却见他眉头微皱，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姨婆连忙止了话头。 一心坐在沈复生身边，抱着他道：“复生叔叔以后不当医生了吗？那谁来给我治病呢？” 沈大路皱眉道：“好医生有那么多，只要有钱，你复生叔叔可以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 “可是复生叔叔就是最好的医生，全中国，全外国，最好的。”一心不高兴地噘起嘴巴。 他要最好的复生给他冶病，治好了病，他要活得很久很久，永远陪着复生。 他就不会再那么孤孤单单一个人，比他还可怜。 沈大路不喜欢这一老一少把自己当成复生亲人的样子，老的还有一点避讳，小的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复生欠了他的？ “复生现在当着医生，工资也不够负担这孩子的医药开销吧。等他回了公司，经济上更宽裕，可以给这孩子更好的照料。” 沈大路看向儿子，他知道沈复生和这两个人很亲近，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以沈家的财力，养着这一老一小也不是问题，给这孩子找更好的医院更有名的专家，都可以，他一点也不介意。只要沈复生心里舒坦。 “爸，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我喜欢我的工作，管理公司什么的我真的不在行，也不喜欢，肯定也做不好。” “只要你用心，没有什么做不好的。我会手把手地教你。” 沈大路仍旧固执，沈复生很无奈，他完全清楚沈大路为什么非要他回公司。 因为他不像大哥那样桀骜不驯，对他和方妍充满仇恨。因为他愿意承担责任，不像沈晴朗那么幼稚，不堪大用。 同事们从网上知道他家里的八卦，小三上位，豪门争产，都是点燃众人热情的关键因素，说起来都是义愤填膺，个个撺掇他回家接管公司，报仇雪恨。 见他死守着外科医生这一亩三分地，简直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如果家里有万亿家产等着继承，还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小三等着去斗，谁还在医院里苦哈哈地做手术，熬资历，一台手术一站就是五六七八个小时，下来的时候就像去了半条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沈大路眉头紧皱地道，“以前我什么都由着你，这一次必须听我的。自从你名声大了，什么人都来找你做手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工作。何况你这么瘦，哪像个男孩子的体魄。看起来在外头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回了家，爸爸至少可以看着你好好吃饭。你不用起早贪黑地工作，公司里的事不懂也没关系，我会亲自带你教你——” “够了！你别说了！” 沈复生突然大喊了一声，漂亮的五官都有一丝扭曲。 沈大路有些愕然地止住话头，不知道沈复生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关心他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复生为什么—— 一心摸着沈复生的手臂：“复生你冷吗，你起了好多鸡皮疙瘩。我冷的时候手臂也会起鸡皮疙瘩。” 沈复生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叹了一口气，看向沈大路。 “爸，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绝对不会回沈家，也不会进你的公司的。” 沈大路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担忧地看沈复生的姨婆，还有搂着复生不放手的一心，心里更是厌烦。 “什么叫不会回沈家，什么叫我的公司。复生，你非要和爸爸划分得这么清楚吗。我知道，你小的时候是我做错了，我让你受委屈了。爸爸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弥补你，我想好好照顾你，你真的不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吗？” 这些话沈大路从来没有跟沈复生说过，如今说出口，才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复生，你知道爸爸为什么离开家出来做生意吗？我全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俩，我不希望你们跟着一个无能贫穷的爸爸受人白眼，不希望你们长大之后还要自己受苦受累去奋斗，我希望给你们一个比大多数人都要高的起点，让你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 忆起往昔，沈大路也是感慨万千。 他看着对面自己的儿子已是眼眶通红，晶亮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自从他小时候在宴席上被方妍诬陷，哭着解释自己之后，复生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流过一次泪水。没有哭过，没有开心过，也没有生气过，即便住在家里的那几年，也像一个谨慎的寄居者。他成功地营造出一种压抑的关系，让沈大路也不知如何打破。 如今他还愿意在他面前哭，沈大路竟觉得无比高兴。 “我知道那些年爸爸让你受委屈了，爸爸向你道歉。复生，小棋，再给爸爸一次机会，让爸爸照顾你，好吗。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出来开这个公司。它就是你的，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你不是寄人篱下，你才是它的主人。” “我……我已经长大了……时间都过去了……”沈复生哽咽着。 沈大路心疼得无以复加。从小他就最疼爱小棋，乖巧的，贴心的，像一块小手炉一样熨贴着他的小棋，在李彩和他吵架的时候会抱着爸爸妈妈哭着劝阻的小棋，他理应捧在掌心呵护他长大的小棋。 他怎么就舍得抛下他一个人这么多年？ “以前的时间过去了，不要紧，爸爸还年轻，你也还小，以前是爸爸错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不在乎以前受过什么委屈。” 实际上他没资格觉得委屈，父亲没有缺过他的抚养费，也没有扔下他不管，至少好好地托付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也没有对他不好，冬添衣夏添凉，好好地把他养大，他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 只是，他太清醒了，他比受着良心煎熬的沈大路要清醒得多。 他相信父亲的歉疚是真的，承诺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他并不是虚伪，并不是对他演戏。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和他的新家庭出现在一个天平的两端。 父亲仍旧疼爱他，仍旧永远不会选他。 所以每一次见沈大路都使他备感煎熬，他情愿沈大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爸爸，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相安无事，你为什么最近才总想着补偿我，你想过原因吗？” “复生，你以为爸爸在骗你？你误会了，我——” “我知道您没有骗我，您只是在骗您自己。”沈复生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无奈的悲哀，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戳破父子二人之间仅余的这一丝温情。 就算他不回沈家，沈大路仍是他的父亲，他们偶尔联系，寒暄几句，他还可以叫一声爸爸，好像他还有家。 “这几个月，沈晴朗回来了，方妍一直要求您考虑继承人的事情，您发现不得不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可是沈晴朗被养得太过天真，不堪大任。沈晴暖更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不在您的考虑范围之内。沈家偌大的一个公司，您半生的心血，眼看着竟没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来延续它的辉煌。我和大哥也是你的儿子，大哥比我有经商天分，只是他对您和方妍充满仇恨，尤其是对方妍和晴朗晴暖。哪果把他召回来，日后沈家一定没有宁日，方妍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所以您想到了我。” 沈大路张口结舌：“不是的，小棋，你怎么会这样想——” “倒是您怎么会忽视了自己内心的需求呢？”沈复生笑了笑，“我性子软弱，我优柔寡断，我掌管公司也一定不会不管方妍和沈晴暖他们，就算我心里再怎么讨厌他们，我也不会丢开这份责任。” “您觉得利用了我，良心倍受煎熬，就算您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因为您关爱我，您的内心仍旧清楚地知道，您选择我有多少原因是因为我能够和您的新家庭和平相处。就算我自己心里再难受，我也不会给他们找难受。” “所以这几个月，您突然觉得对我这个儿子无比歉疚，连小时候那些陈年往事都清楚地回忆起来了，一定要我回到您身边，要我接受您的教导，接受您的公司，您连自己都骗了，以为都是为了我好。可实际上是为了谁呢？” 沈复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这一番长谈就将他的精神悉数带走，只余无数疲惫。 沈大路眉头紧皱，道：“什么连自己都骗了，我没有那个本事。小棋，这只是你的偏见。” “也许吧。可是，让我猜猜，沈晴朗应该被您送去苦炼了吧。从小太过娇生惯养，养出了一个不堪大用的公子哥，现在改正也不算晚。如果他锻炼出来，将来在公司里，两个姓沈的继承人，您会怎么选？” 沈大路面色铁青，想要张口。 沈复生打断他：“我并不想听到您的答案。我只是，再也不会站在别人的天平上，让别人来选择，是留下我，还是不要我。” 他站起身来：“所以，我绝对不会回沈家的，爸爸，您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很多事，难得糊涂。一旦认真地清醒起来，那就一丝余地都没有了。 可沈大路逼得他不得不清醒地面对。 大家都觉得他活得迷糊，可实际上他在手术室外早就见惯人间百态，人心于他，不难看懂。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懂。 “小棋！”沈大路看着沈复生径直离开的挺拔背影，想要拦住他却又没有借口，姨婆反而起身挡住他追赶的脚步。 原本高高兴兴的老人此时沉着脸：“复生都说那么清楚了，你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我的儿子我不用你来教我!” 姨婆看着他半晌，连连摇头。 “大路啊大路，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你年轻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好孩子，唉，怎么就变样了呢。男人有钱就变坏，还真是谁都逃不过啊。” 沈大路面色沉郁：“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批评你，我这个老太婆哪有资格批评您这个大老板。只是你和李彩夫妻俩把复生一个娃娃从小扔了那么多年，现在他好不容易成才了找到一个喜欢的工作，你就不要再逼他了吧。” 沈大路怒道：“我没有不要他！” “是，你们都没有不要他，只是他一个小娃娃从小就经常在村头游荡，村里的孩子欺负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他也没有朋友，也没有地方去，就天天一个人在漫山坡的野地里自己玩。你们家里人回老家，不想看到他，他就连家都不能回了。他一个有爹有妈的孩子，怎么就落得比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还可怜呢？大路啊，你自己想想吧，复生比你看得透彻，只是他心软。你也别再折磨他了，放过他吧。” 一心扑过来用拳头砸沈大路的大腿：“坏蛋！欺负复生！大坏蛋！” 沈大路被他扑得向后退了两步，坐进沙发里，颓然地垂下头。 放过他？他想对复生好，反而成了折磨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从每章长一点开始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魅音 10瓶；芣苡 3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067 沈大路回到家里，扔下钥匙, 有些疲惫地在坐在沙发里。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 修剪齐整的草坪上光秃秃的, 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雨丝里。 秋雨一阵凉过一凉, 他记得复生小时候从幼儿园里学到一点天气的知识, 就回来跟他显摆了许久。 “秋天的时候，下一场雨气温就会下降一次。” 对于大人来说很浅显的事情，刚刚接触这个世界不久的复生当作一件大事来记录。到了秋天的时候，每一次下雨前后都要认真地记录气温，理论得到印证的时候就会无比开心。 复生从小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 沈大路一直觉得自己只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婚内出轨。可是对两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过不负责任的想法。 虽然从小不在身边，但他一直记挂着沈楼和复生, 尤其是复生，因为离家的时候他还小, 太依赖他, 太乖巧听话，又爱哭，所以他心里的牵挂更多，比晴朗和晴暖还多。 可没想到, 他在复生的心里, 就是一个会随时抛弃他的人。 “老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人在想什么。”方妍从楼上下来，坐在他身边, 陪他一起看雨。 沈大路转头看了看她。复生认为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从方妍的利益出发，他真的这么爱这个女人么？ 如果没有那么爱，当年又何必背着抛妻弃子的恶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自从和方妍在一起，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在向谁证明着，也向自己证明着，他是真的非常非常爱这个女人，为了她可以不顾事业，不顾道义，不顾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若非如此，他当年为了方妍搞到自己家庭离散，岂不是一场笑话。 事实证明，他做得非常成功。复生信了他可以为了这个女人利用全世界，连他自己也信了…… 晚上八点，沈复生终于忙完工作，可以下班了。 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条信息，林誉说今天要来接他，车子还停在老地方。 原本累到无精打彩的沈复生突然跳了起来，仔细看看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发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林誉不会等不及走了吧？！ 沈复生飞快地换了衣服，拎起背包，脚不沾地地往外跑。 一路疾跑如风，差点撞到了巡察病房的小护士。 “小心一点啊，医院里禁止无故跑动喧哗！” “抱歉，抱歉，几位姐姐，下不为例。” 他一边扭头道歉一边连蹦带跳地往外跑，差点撞上没来得及打开的自动玻璃门。 “唉，沈医生，你小心点。” 沈复生已经推开门跑得没影。 他用背包挡着脸，鬼鬼祟祟地避着路人，跑到林誉以前经常停车等他的街角。只是放眼望去，却没有他熟悉的车子。 沈复生一阵失望。 林誉已经很久没亲自来接过他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还被他自己错过了。 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很喜欢和林誉一起下班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喜欢和朋友们一起放学回家一样，只是那时候他没什么朋友。 沈复生有点失望地垮下肩膀，沿着街边往公交站走去。路过一个巷口时，冷不防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影，拖住他就把他拉了进去。 沈复生惊呼一声，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昏暗的路灯下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他怎么也看不清钳制着他的人。 到底是什么情况？绑架？狂热粉丝？还是什么？ 那人突然笑出了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沈复生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咬那只捂着他嘴巴的手。 林誉连忙把手收回来：“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呢。” “你才是狗，无聊的狗！”沈复生气得拿背包砸他，“林誉，你搞什么？！肺都快给我砸出来！” 沈复生拍着胸口咳了两声，林誉连忙给他顺了顺气。 “开个玩笑嘛，沈医生，别那么小气。我都等了你四个多小时了，怕你在工作，你这手上都是人命的职业，我连电话也不敢打一个。怎么样，可以将功抵过了吗。” “我要你等我了吗？” 沈复生趾高气昂地道，仿佛刚才那个患得患失着急慌忙地跑出来的人不是他。 林誉双手撑在沈复生脸侧，微笑着俯下身。 “是，都是我自愿等的。那沈医生说，想要我怎么赔罪呢。” “你少来……”沈复生有些脸热，转头朝巷口看了看。 “最近很多人来我们医院门口拍照，你不怕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你就尽管来吧。” 林誉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来什么来，你想什么呢。光天化日的，我没那么禽兽。”他牵起沈复生的手，“走，回家。” 沈复生看着两人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动了动手指用力地回握住林誉的手。 “恩，回家。” 林誉的车子停在另一个路口，离医院得有一里路，为了避开沈复生的粉丝们，他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虽然这么麻烦，林誉还是亲自来接他，还枯等了四个小时，也没有不耐烦，沈复生很领人家的情，一路上都心情很好。 “听说你爸今天来找你了？” 林誉一边开着车一边和他闲聊。 “恩。” “他又在劝你回公司？” 沈复生叹了一口气：“我都和他说开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两人之间连最后一点虚伪的温情都被他揭开了，以后想若无其事地往来也不可能了。 沈复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遗憾，胸膛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也只是一点而已。 林誉看了他一眼：“说开了也好，以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当你的医生了。” “是啊，只要你也别再来劝我。” 林誉笑了笑：“我劝你有用吗？你都不爱听，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复生恹恹地恩了一声，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开快一点，我饿了。” 他其实很想问林誉，为什么一定要他去争夺公司。林誉似乎总是为他以后的生活操心，为他安于现状的态度而焦虑，所以他一直劝他以进取的姿态去争夺家产。好像只要他掌握了沈家的公司，他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这种未雨绸缪也许是林誉的习惯，居安思危也是他身为一个成功商人的敏锐。沈复生做不到他那样，也许是工作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也许他只是生性懒散，他不想去考虑太多以后的事。 小的时候他也想过长大以后，要和爸爸一起当木匠，要当科学家，要娶个漂亮的老婆。但生活总是使人猝不及防，他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他喜欢当医生，便要坚持当医生。他现在和林誉在一起，便要开开心心地和他在一起。 至于以后怎么样，谁能想得到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誉不解：“什么？” “我在想你直不直。” “我？当然直。” 沈复生随便敷衍他，没想到自己也被人家敷衍了回来。 不过林誉的确不算弯，他的审美仍然是大众向男性的那一套，喜欢纤细的，漂亮的，柔软的，白皙的，沈复生都能满足他。他如果是个金刚芭比，林誉肯定不会跟他在一起。 至于对性别没要求，只能反应出林誉的没节操。 沈复生疯狂地腹诽，眼看着前面就是回家要下的主路出口，林誉却径直地开了过去。 “喂！直男，刚才该拐弯了!” “直男从来不拐弯。” 沈复生：“……”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林誉无奈地转头看他：“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沈复生有点懵逼，这一刻他就像被妻子逼问到脸前却想不起答案的不负责任的丈夫，有一丝害怕还有一丝恐慌。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相识纪念日？可他们真正相识算哪天？ 不然，他的生日？林誉的生日？都不是啊。 还是结婚纪念日，孩子的生日？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林誉看着自己想不起来反而恼羞成怒的家伙，无奈地道：“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啊。以前也没有认真对待过，但是今年是第七年，还是纪念一下吧。” 沈复生疯狂地往回想。 他们在一起是哪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可能一点不在意的啊？ 慢慢地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浮上脑海。 那个时候，他为了赚钱跟着不靠谱的宋惟一起去了风月场所……结果被人下药……后来被林誉所救，然后就被他给…… 沈复生脸色一黑：“这也没有什么好纪念的吧？纪念我出丑，还是纪念你犯罪？”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你非要找个好听的名头，那就纪念咱俩互弯。” 沈复生：“……” “这次要拐弯喽。” “行了行了，你别再说这个字了……” 电视里，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打出的字幕标识出他所做的手术有多么困难而大胆，而手术的成功又使得原本多么绝望的患者重焕新生。 躺在病床上等着康复出院的患者，眼睛里闪着无限希翼的光芒。 “……多亏了沈医生，我觉得他就像我的守护天使，挥着手术刀逼退了站在我身边等着索命的死神。我感觉就像重新活了一回，原来最普通平凡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多姿多彩，值得期待。” ……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亮在闪烁。躺在床上的人嘴里嗫嚅着，干枯的手颤抖地摸索着掀开被子，小心地走下地去。 “治病，治病，我要治病……” 刚刚走到门边，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脱力地半躺在地上，无法起身。 门外亮起一线灯光，一阵兵慌马乱的脚步声响起，门板被人推开，走进来穿着睡衣的一男一女。 “爸，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折腾什么啊？” “就是，怎么电视还开着？这都几点了，您不休息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被两人搀扶起来，往床边扶过去。 老人瞪着浑浊的眼睛，努力地动着嘴：“治病，我要治病……我不要等死！” 搀着他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羞愧，很快又掩饰起来。 “爸，没人让你等——只是我们看了好几家医院，所有医生都建议这段时间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不必再去医院受罪。” 老人完全听不进去，被送到床上仍然挣扎着要下地。 “沈……沈医生，早就说过，他可以治。他可以治！我要去医院，送我去医院!给我找沈医生！找沈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cmyzz 13瓶；蛋黄包的蛋黄 10瓶；31149204 6瓶；芣苡 3瓶；water、sakuya 2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068 林誉带着沈复生来到一处氛围典雅的高档餐厅，大门处高冷的性冷淡风装饰就能吓退不少人, 反正沈复生自己是绝对不会进来这里的。 他举着玻璃杯打量着四周, 小声道：“这么高调, 你也不怕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新闻头条全是, 年轻有为为国争光的实业家, 夜会神秘男子，共进晚餐，举止亲密，同返爱巢。” 林誉笑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从哪里学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说法。” 沈复生也觉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还不是网上那些人说的。最近上网有点多，有点浪费时间了，我反省。” “原来学霸沈医生也会沉迷网络？” “学霸也是人啊……网上大家都在讨论我, 我也想看看大家是怎么说的。” “哦？你看到些什么？” 沈复生有些羞赧：“基本都是夸奖的……看看还是挺开心的，就是经常一翻就忘了时间, 这样不太好。” 林举点了点头：“沈医生知道就好。网上那些言论不用太在意, 说好说坏都很容易被人引导。还有一些爱说酸话的影响心情，你别陷得太深了。” 沈复生很受教 ，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乖。”林誉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甜品也端到沈复生手边。 “知道你爱吃甜的, 都给你。” 他晃着酒杯, 看着沈复生摆好两份甜品左右开弓，继续道：“我一直不希望宋越在网络上过分炒作你，也是这个原因。” 网络可以把一个人捧上云端, 也可以把一个人踩到脚底，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势的翻云覆雨手，是捧是贬都很容易被人带动。 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当初通过网络舆论打压他的那个人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可是沈复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他比常人更容易受到别人情绪的影响，所以林誉不想让他出名，不想让别人对他评头论足，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看了就是。” 沈复生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可是说真的，你真不怕让人看见啊。” “不怕。” ……这么刚？ 林誉笑道：“我已经包场了，花了那么多钱还不能给我保护好隐私，这家店也不用开下去了。” 沈复生：“……” 行吧，你有钱你是大爷。 他整天说林誉是为富不仁的资本家，可是林誉还真的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也没在他面前显露过什么超越阶级的生活方式。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林誉去的最多的就是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和便利店。 林誉家里有矿，他一个月赚个一两万块钱，可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可逾越的代沟。 今天算是小露端倪，这大概才是林誉原本过惯了的生活方式，一个富家的公子哥，一个身家万亿的成功人士。 沈复生慢慢放下挖着甜品的小勺，林誉道：“怎么了？吃饱了？” 沈复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林誉，半晌道：“林誉，我没有接受你的建议，去当一个你眼中的成功人士，你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他继承了父亲的公司，他和林誉，至少算得上门当户对。七年了，林誉一直迁就着他的生活方式，不知道他会不会厌烦。 “怕我失望你还不听我的话。”林誉笑了笑，见沈复生脸上现出一丝难过的神色，连忙握住他的手哄道：“我跟你说笑的，我怎么会对你失望。我只是从我的阅历来给你一些建议，抛开个人感情因素，纯粹从利益的角度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不管是讨厌沈大路，还是讨厌方妍，都不妨碍沈复生接手公司之后所得到的巨大收益。 生意场上利益才是惟一的风向标，喜欢谁讨厌谁都是最无用的情绪，一个成功的商人从来不会让感情影响判断，意气用事的人往往一败涂地。他们朋友遍天下的同时又一个朋友都没有。 只是沈复生做不到这样。 林誉看不出来他恨不恨沈大路，恨不恨方妍，他只是本能地远离他们。 沈大路一直很痛苦，他一面把儿子托付给他这个外人照顾，一面嫉妒着沈复生愿意亲近他。他甚至希望沈复生恨他，至少那也是一种浓烈的感情。 沈复生没有想过报复他，却似乎天生精通怎样折磨这个带给他最深伤害的男人。 林誉笑道：“不要就不要了，你还担心我会养不起你吗？” “林誉……你会不会觉得我假清高。” “你不是假清高，你是有恃无恐。” “恃谁？恃你吗？” 林誉笑着捏了捏他修长圆润的手指。 “这才是你的依仗。” 沈复生对自己的医术越自信，对沈大路的施舍就越不屑。 物以稀为贵，沈复生如果想拿技术换钱，他很容易得到名誉和财富。 “淡泊名利的人必有随时取得名利的底气，否则就只是眼高手低的愤世嫉俗。”林誉笑道，“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沈复生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可以去当鸡汤导师。” 真是好一碗大补汤，沈复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和英俊的林老师大战三百回合。 “对你口味就好。”林誉笑着道，拉着沈复生的手指不放，一根根地轻轻揉捏着，温柔地不带一丝暧昧。 “其实我也感觉很奇特，我每天握着的这只手，居然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林誉笑着道，“看来复生霸占我的书房，比我自己用着更有价值。” 陆子枫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现在几乎成了沈复生鞍前马后的小弟，可想而知沈复生对他的震撼有多大。 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誉拿起来看了一眼。 “复生，你等我会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复生点点头，放开拉着的手，拿起精致的小银勺又挖了一勺甜点放进嘴里，看着林誉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外的小花园。 “什么事？不是说了没有紧急事务今天不要打扰我吗。” 电话另一边的秘书道：“林总，您的吩咐我记得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紧急事务。那个……秦小姐回来了。” “谁？”林誉眉头皱起，回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津津有味的吃着甜点的沈复生。 “秦智儿，秦小姐。”秘书被老板的态度搞得有点拿不准，他不会是连前女友都忘记了吧？ “秦小姐说打您原来的手机号显示已停机，不得已就联系上我，希望我跟您说一声，她明天的飞机到S市。她的号码我已经发给您了。” 秘书忐忑地汇报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老板既然拉黑了前女友，那就表示不想再联系她了吧？他也是一时脑残，光想着老板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和这个秦小姐谈了许多年，国内媒体都经常报道，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两人还差点订婚……他怎么就没想到时过境迁，老板现在还愿不愿意见她？ “行了，我知道了。” 对面的老板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没有高兴也没有怪他的意思，秘书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想了半天，自己应该——没做错吧？ 林誉回了座位，沈复生刚把最后一口甜点吃完。 “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沈复生点点头，跟着林誉起身。 司机老许已经把车开到餐厅外等着，两人上了车，老许非常自觉地升起隔板。 林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束玫瑰，放到沈复生怀里：“复生，七周年快乐。” 沈复生接了过来，鉴于两人一言难尽的那个开始，就勉强算是……快乐吧。 林誉又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沈复生，支着手肘微笑着看他。 “打开看看。” 沈复生看着那只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脑子里还没有形成一个具体的概念，心脏已经先一步快速地跳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慢慢地打开。 一只做工精致的手表映入眼帘。 “手表啊……”沈复生拿了出来。 林誉拉着他的手腕给他带上：“不错，定制款好看多了，还是精致一点适合你。” 沈复生动了动手腕：“有点不习惯啊，手上带个东西，做手术还得摘掉。” “那你记得戴回来就是了。名表也是男人的象征，实有不实用都是其次的。难道你们科室里已婚的医生们都不戴婚戒？不也没影响什么。”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婚戒啊。 沈复生转着表带调整角度，林誉看他实在不习惯的样子，伸手要摘：“戴着不舒服就放着吧，本来也是买着玩的。” 沈复生护得死紧：“不要碰，我要戴。” 林誉无奈地收回手：“喜欢的是你不喜欢的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谁不喜欢了，我喜欢的。”他举起手看了看，又忍不住腹诽。 这也太像女士表了，林誉的直男审美啊。 “今天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明天补给你哈！” 林誉笑道：“你补我什么？沈医生是不是忘了这个月的工资都已经上交了？你还有钱吗？” “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啰嗦。”沈复生说着在宽大的座椅上半躺下来，“唉，今天白天做了三台手术，累死了。我有点困……” 林誉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拿出毯子盖在他身上，摸了摸沈复生的头发。 “那就睡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 林誉不让沈复生过多关注网络上的言论，他就很听话地没再看过。所以一天早上到了办公室，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跟他说一个什么视频的时候，沈复生还是一头雾水。 “等等，你们一个个说，网上有什么视频了？” “沈医生，你自己的事你自己都不关注？都上热搜了。”同事拉着他在电脑前坐下来，点开一条微博视频，“你自己看吧。” 视频里是一对中年夫妻，对着镜头举着手机，先把网上关于他的那些溢美之辞念了几段，然后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批判他为了制造话题夺人眼球，专挑那些别的医生认为应该谨慎处理的疑难手术去做。 侥幸做成功了一例两例就可以拿出来吹成神医，变成网络红人去赚钱。而在这成功的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原本可以保守治疗多活许多岁月，却被他的激进手段害死了。 沈复生越看越生气，看到最后那对中年夫妻控诉他故意挑唆老人接受他剑走偏锋的手术治疗，导致老人现在别的医生的话都不听，一门心思要找他做手术。 “……我们不禁要问，这到底是真的神医，还是谋财害命！” 声情并茂的视频演讲到此结束，沈复生气得拍案而起。 “太过分了！简直岂有此理！” 同事们纷纷附合：“就是!根本是故意带节奏，谁知道他们家老人是谁？谁挑唆他了，就是在造谣。” 沈复生怒道：“再难的手术我都是在万全的准备之下才做的。成功的并不是一例两例，我没有失败过！” 同事集体失声了。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吧，但是，怎么听着有点扎心呢？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解决。”同事们道，“网上已经有好多人在骂复生了，真是的，平常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这个时候都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了。” 沈复生就想到林誉靠诫他的那番话，网络上的言论果然很容易被带偏，只要有人下功夫去做。 “先看看吧……”他看着视频画面里那对中年夫妻。 在别的方面沈复生也许无能为力。但是在他的工作里，他不怕任何人翻查他的底细。所有的医疗纪录都详细地历历在案，他们有本事就来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猪要减肥 10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069 对于网上出现的这个视频，陆子枫比沈复生上心得多了。 自从沈复生救了陆语明, 他一直想为沈复生做点什么, 只是沈复生完全不需要他。原本看沈复生那样的家庭状况, 陆子枫以为自己会有很多出力的地方, 毕竟沈复生看上去温温吞吞, 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而他又有一个虎视耽耽攻击性十足的后妈。 只是这么久以来他竟全无用武之地。方妍虽然恨沈复生，却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伤害到他的机会。 如果沈复生做别的行业，也许靠足够的资本还能够渗透，对他造成伤害。 可沈复生偏偏是个医生，而医院又是一个绝对严密防备的地方，方妍有再多手段也插足不了，否则轻易就是刑事案件了。 她总是不屑沈复生的职业, 说他一个月工资连晴暖一个包都买不起，更别提在S市安家落户。可又是这么一份职业, 让她想尽办法也难以够到沈复生的衣角。 可是这一次, 陆子枫还是查到了这个视频的背后明显有人为炒作的痕迹。 稍有了一点成果，他就急吼职吼地带着电脑来到医院。 “沈医生，我查到了……这个视频背后买了水军带节奏的人是方妍。我可以帮您反击回去！” 正值中午休息，沈复生带他在医院食堂吃饭, 没什么意外地道：“是她啊。”反正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他不明白的是, 他都已经回绝了父亲的邀请了，方妍怎么还不放过他？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恨他呢？明明是她抢了他的父亲，她才是那个恶人, 反过头来这么恨他这个受害者，到底是什么道理？ 陆子枫看着一脸疑惑的沈复生，欲言又止。 沈复生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以前我们跟沈家和方妍关系还好的时候，倒是经常听她说起您。” “反正没好话吧。”沈复生托着下巴道，“她说我什么？” 林誉教他不要对别人的评价太过在意，他可以不在意，但也会好奇。 尤其是对方妍，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让她从十几年前就恨他到现在。 就算是他小的时候被她诬陷那一次，她不也是大获全胜的吗？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陆子枫道：“她恨您占据了您父亲的全部注意力，害得晴朗和晴暖从小就没有父亲宠爱。还有，他一直觉得您父亲偏心您，对她有所防备。” 以前他们家因为和陆琴的关系，和沈家也算来往亲密，这些事情方妍经常私下里抱怨，在他们面前并不是秘密。 沈复生十分惊讶：“可我爸爸跟他们才是一家人，十几年都没见过我，她这是什么逻辑。莫名其妙。” 陆子枫倒不觉得方妍的想法不可理喻。当年他们家还发达的时候，每一次去沈家，他都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家里那种不太正常的氛围。 沈大路的确不怎么管沈晴朗和沈晴暖，教导养育的责任都落在方妍身上。 他对沈复生才更像一个正常的父亲，方妍的嫉恨都是由此而来。亲近之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微妙的，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天大的过错，但就是有一种吐不出咽不下的如鲠在喉，让人的心理越来越失衡。 沈复生折磨着沈大路，方妍又因为沈大路的态度备受煎熬。沈大路得不到释怀的机会，方妍也就无法解脱，所以越来越恨沈复生。 沈复生撑了撑额头：“好复杂……” 陆子枫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连忙闭嘴。似乎和沈复生在一起，他就连说话都不会了。 “沈医生，你不用担心网络上的舆论，我会帮你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 陆子枫连忙道：“找大V，刷话题，请水军……基本就是网络上那些常规操作。” 沈复生道：“那要花钱的吧？你有钱吗？” 陆子枫一怔，忙道：“我有的，当然有。我最近也在创业，经营了一些营销号公众号，钱的方面不用担心——” “算了吧。”沈复生站起身来，“别花那个冤枉钱了，网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看就是了。” “可是——” “况且我是一个医生，总是水军水军的，不就跟视频里人家说的没两样了吗。” “可是，如果我们不反击，最后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那我们就等等着看吧。” 沈复生说完，端起吃剩的餐盘转身离开，扬起的洁白衣角显得分外潇洒。 陆子枫垮下肩膀，本来以为终于可以替他做点事，结果沈复生还是用不着他。 但不管沈复生怎么说，该做的他还是会做。 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人，凭什么任凭她们在网络上肆意歪曲，泼他脏水。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又凭什么对他评头论足？ 方妍有资本，他也有。 这两周以来网络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喧嚣的战争，沈复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这几天慕名而来的病人少了很多，也不再有一些大佬拍给他几十几百万只为一个十五分钟就能完成的小手术，这样反而清净了许多。 同事们每天把网上那点乌烟瘴气的斗争津津乐道，沈复生终于可以理解林誉所说的不希望他在网络上被炒作的那些话。 恩，林誉总是对的。 S市一中后门外的街角处，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挑女子，细细的高跟鞋轻巧地点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节奏。 她拎着自己精致的小包，从容地走进了这家不起眼的咖啡店。 轻盈的脚步一路踩着仿天然石材的地板朝里走去，停在最角落的一张咖啡桌前。 林誉坐在桌子一侧，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外面的车子果然是你的，为什么不进来等？” 秦智雅坐在林誉对面，双后搭在桌面上，微微一笑：“因为你从来不让我等你，记得吗？可是这次，你却比我迟到了。” 林誉笑了笑，没有应声。 秦智雅转头四顾，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这里是我们上高中的时候经常约会的地方，所以我才约你到这里见面。” 林誉点了点头：“我知道。” “可是店虽然还在，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了。” 林誉笑了笑：“中国发展得很快，三年就是一个世代。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店还能保留着，已经是托了学校附近没有过度开发的福。再用十几年前的内装，现在的学生可不会买帐。” 秦智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不是想跟你聊中国的发展的。” “抱歉，职业病。” 林誉话音一落，店员送来两人的咖啡。 林誉笑道：“我替你点的，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口味，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你的心意。” “谢谢你还记得。” 秦智雅慢慢地搅着咖啡，微垂的脸庞妆容素雅，却衬得她原本出色的五官更加明艳。 林誉打量了她片刻，道：“你这些年在国外发展得不错。” “你听说了？”秦智雅笑了笑，“好歹当初我和你也是一对令人称羡的学霸情侣，我怎么也不能输你太多啊。” “你比我条件艰苦，是我比不上你。” “不要说这些客套的话了。”秦智雅突然有些生气，“我问你，我给了你手机号，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也没去机场接我，林誉，我真的很失望。” “抱歉，我让司机去接你了啊。” “那和你亲自接我能一样吗？” 那一瞬，秦智雅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有点活泼狡黠的聪慧少女，待旁人温文得体，却把所有的刁蛮任性都情展现给她最亲密的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秦智雅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 她笑了笑：“说起来还是怪你，都怪你太会宠人，我那么好的教养，都被你宠成了一个坏脾气。” 林誉那时候也是孤高少年。许多少年情侣总是在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因为都很骄傲，谁都不愿意后退一步。 可是林誉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把无限的包容都给你，可以把人宠上天。 “我听说你还没有结婚，是网上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啊林总。多少保洁小妹灰姑娘都等着打你巴掌等你娶她们呢。” 林誉摇了摇头，笑道：“秦总，你如果专门找我叙旧，我也乐意奉赔。可是如果你有正事，还是开门见山吧，不然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秦智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林誉，你还怪我那时候不告而别吗。” 林誉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两人刚刚留学回来，准备大展鸿图的时候，秦智雅那个身居高位的父亲突然因为一桩贪污受贿案而啷当入狱。他提前了一周得知自己罪行败露，就动用所有能量把独生女儿紧急送出国去。 那个案子牵连很广，陆子枫家就是炮灰之一，连沈大路也被牵涉其中，只是他有惊无险地走过来了。 从那个时候他和秦智雅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严格来说，我们根本没有分手。”秦智雅道，“我们谁都没有提过分手，反而正在商量结婚。我爸送我出国，我根本反抗不了，也没有办法联系你……我们那时候都太年轻，根本身不由已，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林誉打断她：“你有孩子了吧？” 秦智雅顿时失了声，看了林誉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林誉啊林誉，你这不是露馅了吗？原来你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啊？怎么？我有孩子的事扎了你的心了？林总的脸色不太好看啊。” 林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秦智雅收起笑意。 “行吧，叙旧的事以后再说。我就跟林总聊聊我这次回来的正事。林誉，我要你帮我对付沈家。” “沈家？” “沈大路!”秦智雅恨道，眼睛里闪着一丝怒火，“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年我爸爸会落马，就是中了他下的套！” 林誉微微皱眉：“我相信检查机关不会错怪一个好人的。” “我没说我爸没犯错。可是犯错也分很多种，他一辈子爱惜羽毛，不说两袖清风，也算得上是清正廉洁，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一步跨进那个泥潭里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一直在追查，最近终于让我查到了线索，这一切都沈大路不择手段的圈套。如今我爸爸和陆伯伯都受到法律的制载，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可是沈大路这个始作俑者还在逍遥法外，我绝不答应!” 林誉顿了顿，道：“你有证据？” “当然不是直接的证据。”秦智雅冷静了片刻，“沈大路很狡猾，他并没有触犯法律，所以当年逃过一劫。可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他，法律治不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凭什么我父亲在狱里赎罪，他沈家一家人却在外逍遥，享受着当年陷害我父亲的红利。林誉，你帮不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蟹排也不错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芣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070 林誉的手指敲在光洁的桌面上，秦智雅看着他。 “怎么了？林誉, 你不愿意？他可是害得我们半道离散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 我们一定早就结婚了, 我们会幸福地在一起, 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 我们一起为我们的家庭和未来奋斗。就是因为沈大路，这些美好的愿景全都化为虚有，林誉，难道你不恨他吗？” 林誉沉默了片刻，道：“我需要看到证据。” 秦智雅点头：“证据当然有，我知道你和方妍的关系，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也不愿意和他们敌对。” 她从她精致的小包里拿出一只U盘, 推到林誉面前：“证据全在这里面。你看了，就知道我没有找错敌人。” 林誉抬手拿起那只小巧的U盘, 却被秦智雅覆住手背, 纤细的指尖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我们共同的敌人。” 秦智雅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所有的分别都是因为沈大路的所作所为，是他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轨迹。我知道往事不可追，可是，林誉, 我真的不甘心！我一直、一直都想成为你的妻子, 就是因为他的私心，就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就让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甘心！” 林誉顿了顿, 将U盘捏到手心里，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种熟悉的温柔，让秦智雅忍不住眼圈一红。 “我们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就这样分别了快十年。所以我永远无法释怀……林誉，难道你没有感到遗憾吗？这种结果，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她有些痛苦地把脸埋进林誉的双手间，几滴温热的湿意在掌心中化开，又渐渐变得冰冷。 林誉叹了一口气，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秦智雅用手背按了按眼角，把脸凑过去。 “你给我擦。”她有些任性地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管，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行吗？快点，我眼泪都快干了。” 林誉又抽了几张纸巾团成一团按到她的眼睛上，秦智雅连忙接过纸巾捂住眼睛。 “你干什么？这么大力!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不懂怜香惜玉。” 林誉笑了起来，秦智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少年时代，大街小巷飘着熟悉的港台歌星的歌，她和林誉站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里，一起走向光明无限的未来。 回到公司，林誉坐在椅子里，把玩着那只小巧的U盘。 许多年过去，秦智雅再是留恋过去，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当年的秦智雅，一定不会选择这种冷冰冰的造型简洁的个人物品，再不起眼的东西她也要用心地装饰一番。 林誉拿起内线电话打给秘书。 “把公用的笔记本电脑拿来。” 秘书送来电脑，林誉插上U盘，打开里面的文件。 秦智雅对这一份资料显然十分用心，按时间分门别类，从文档到图片，内容详实，条理清楚。 她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单从这份文件的用心程度，林誉就能看得出来，她想要对付沈大路的心，是认真的。 “沈家啊……” 林誉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高远天空。 秘书在门外敲了敲门，走进来道：“老板，之前您吩咐的，网上关于沈医生的那些□□都尽量压下去了……但是好像不只我们一家在做，还有另外的人在帮沈医生，动作比我们还快一些。”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把着关，后面再有负面的炒作一律压下去。” 秘书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关于沈复生的□□，林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有个虎视耽耽的方妍在侧，怎么可能让沈复生一帆风顺地名利双收。 她现实中接触不到沈复生的生活和工作，也就只能在网上发泄发泄了。 这种炒作和反炒作的争斗可能会变成长期化，直到人们不再关注沈复生。林誉找了专业的公司来应对，并不需要特别费心。 只是，另外在帮沈复生的是谁？沈复生是不可能拿钱去请人的，那会是谁出钱出力地来帮他？ 晚上林誉下班回家，’听到浴室里传来模糊的水声。 他放下钥匙，推开浴室的门，淋浴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玻璃上映着一道模糊的高挑身影。 他随手捡起沈复生丢在脏衣篮里的T恤，敲了敲淋浴间的玻璃隔板。 “复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水声瞬间停止，沈复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林誉你回来了啊？今天主任给我放假，让我早点回来休息一下。” “这么好？一年到头地忙活，也不见给你放个假，今天怎么大发善心了。” “最近科里也没什么事……网上有些□□，好些人都不来了，来了也不让我看。大家怎么这么容易被网络影响，说好的时候就一窝蜂地来，说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也不来了——” 沈复生说着，打开玻璃门探出头来：“林誉，你帮我拿一下——你拿着我的脏衣服干什么？” 林誉看了看手里的T恤，捂到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闻闻沈医生的味道聊解相思。” 沈复生大喊一声：“林誉，你变态啊！！！” “这有什么。你一天能洗八遍澡，一点也不脏。” 林誉很喜欢沈复生身上的味道，是一丝常用的沐浴露的清香夹杂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让人格外安心。 沈复生脸红一片：“你这个大变态，你快点出去！” “不是让我帮你拿东西吗？拿什么？” “拿你个大头鬼，滚出去啊！” 沈复生伸出手臂抢过自己的衣服扔进脏衣篮里，呯地关上淋浴房的门。 林誉笑了笑，走出浴室，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他打开看了一眼。 “老板，沈大路那个项目进展非常顺利，有我之前打下的基础，项目推进得很快。他信心满满，看起来准备进行新一轮融资了。” 发件人赫然是郑国涛。 林誉随手删除了信息，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去更衣室换了舒适的居家服出来，沈复生已经头顶着毛巾坐在沙发上了。 “洗完了？”林誉过来抱住他，趴在他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变态，离我远点。”沈复生推开他，认真地擦着头发。 林誉想接过毛巾帮他擦，沈复生不给，他只好放弃，在他身边坐下。 沈复生一只脚盘在沙发上，一只脚踩着地板，七分长的裤脚处露着纤细的脚踝，十分惹人怜爱。 林誉捞起他的脚抱进怀里：“怎么就是不爱穿鞋呢，你们做医生的还这么不懂养生。” “咱家地板都是恒温的，不穿鞋怎么了。再说，医生就懂养生了？最没功夫养生的就是医生了。”沈复生道。 医院里因为作息不规律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同事大把，但最让他害怕的就是他近期猛然发觉的同事们日渐稀光亮的头顶。 入院时同样是中分都看不到发缝的年轻小伙同事们，现在已经逐渐开始需要地方支援中央了。 沈复生被那种强烈的视觉效果冲击到了脆弱的心灵，顿时陷入深深的惶恐 。 他想他要是秃了，一定立刻离开林誉。 太没有美感了，太不符合他的美学了。 林誉摸着他滑溜溜的小腿，笑道：“又脱毛了啊？你说病人们知不知道他们全心倚仗的沈医生其实这么可爱。” “你说那些万分仰幕你的小姑娘们知不知道他们眼中的白马王子这么变态。” “恩，她们没机会知道。” 沈复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借着毛巾的遮挡露出一丝笑意。 “自大狂……” 林誉一把拽下他的毛巾：“沈医生，你偷笑了。怎么了，心里是不是美滋滋的？” “还我——谁笑了？别闹，头发还没擦好呢。不擦干容易掉头发！” 每掉一根头发，他和林誉的缘份就少一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缘分就掉尽了。这是被秃头大神降下的禁锢，他守着这未知的命运，独自悲怆。 “别擦了，头发都被你薅掉多少根了。你今天怎么净跟头发过不去。”林誉从毛巾上摘下几根黑发。 沈复生不敢抢了，顿时视那毛巾如洪水猛兽，恨不得丢得远远的。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啊！ 林誉拿来吹风机，把沈复生揽在怀里，细细地吹着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林誉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沈复生头发一干就又一头扎进书房里，打开平常用来记事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记着他从一个病人的病历上抄下来的内容。 “病人男，79岁，筋纤维芽细胞肿瘤……位置在腹部大动脉上方。粘连在腹腔动脉……另外已侵袭到胰脏，肝脏和小肠。不会吧？牵涉到好几个器官，不好办啊……” 他打开林誉的电脑，登录上学术网站，以关键字和日期开始查询最新的论文资料。 “这个英文名称是……唔……”沈复生抱着腿缩在宽大舒适的座椅里，下载了几篇论文在桌面上，一边转着笔一边看起来。 …… 秦智雅抱着手机坐在沙发椅里发呆了片刻，打开微信，对话的最后一条仍然是她发出去的问候。 她轻叹一声，丢开手机，一个穿着精致小西服打着领结的小男孩抱着恐龙玩具走过来，趴进她怀里。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秦智雅搂住他，替他解开过于正式的衣着：“宝宝乖，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 小男孩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摇头道：“这里不是我们家，我们家在M国，在海边。” “这是里妈妈的家，妈妈从小在这里长大，宝宝不愿意跟妈妈回家吗？” 小男孩一脸苦恼地纠结片刻：“既然是妈妈的家，那也是我的家。” “乖。”秦智雅把小男孩搂进怀里，看着他发青的小指甲，心里一阵紧涩。 “妈妈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 沈复生第二天照常上班，刚走到医院门口，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一群人围了起来，一个个相机和手机镜头对准了他，黑洞洞的仿佛执行判绝的枪口。 他被闪光灯闪得睁不开眼，只听到几个人大声地大他耳边叫着什么。 “等等……我听不清楚。你们一个个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沈复生挡着眼睛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现场的吵闹声立刻止住了一瞬，相机的咔嚓声瞬间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被推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沈复生立刻挣脱：“你说着，我能听到，别碰我。” “你！”中年男人瞪着他，“你们看看，那些水军还说他多好多好，原来神医对病人就是这种态度！” 沈复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的病人，我用不着呵护你。” 中年男人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那些举着手机的年轻人仿佛也不是和中年男人一伙的，倒是开着直播软件播得开心。 一直密切关注网络舆论的陆子枫第一时间发现了各直播平台上突然冒出来的关于沈复生的直播，顿时觉得不好，拿起手机钥匙就跑出自己的工作室。 那个中年男人就是拍视频谴责沈复生的主角之一，这次摆明了给沈复生下套去的，这么多直播平台实时地播出去，沈复生要是被他们带进沟里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肯定又是一阵风暴等在前头。 他坐上开往医院的公交车，打开人气最高的一个直播看着，视频里中年男人正在质问沈复生。 “当初我父亲在你们医院进行治疗，是不是你一直撺掇着要给他开刀？！” 沈复生道：“我没有撺掇他——” “是不是你跟他说只有开刀才能治好的？！” 沈复生点了点头：“是的。” 陆子枫一阵焦急，屏幕上的评论刷刷地飞过，他也来不及关注有没有带节奏针对沈复生的。 中年男人咬牙道：“我们看了那么多专家，就连你们医院的院长都亲自看过，都说保守治疗对老人家是最好的。只要他宽宽心，配合治疗，说不定可以有奇迹发生——” “只靠等待是不可能有奇迹发生的。”镜头里的沈复生认真地道，画面猛地切向近景，他过分漂亮的脸庞顿时占满有些晃动的屏幕。 中年男人想到给他发钱的那个人的要求，一定要引导这个沈复生说出些气急败坏的话。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心眼，很好引导，可是对话的主动权似乎又并不在他手里，他有些着急，高声道：“你就是漂亮话说得好听！你知道我们老爷子得的是什么病吗？！如果可以，我们怎么会不想给他彻底地医治？你为了显摆自己挑得老爷子不能安心治疗，我们没见办法只有转院去其他院，可老爷子还是不安心配合医生的冶疗，非要找你开刀，你敢开吗？！” 屏幕里的沈复生漂亮的眉头微皱：“我的最优治疗方案，我当然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777 10瓶；Ice懒语 8瓶；芣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071 医院附近一家咖啡馆，两个女人一同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桌上摆着手机, 画面里沈复生正一脸严肃地道：“你们不用说那些没用的, 把病人送过来, 我来接手。” 方妍摘下墨镜, 眉头紧皱地问坐在对面的中年女人。 “你们老爷子的病确定是不治之症？” 中年女人一怔，面对这个给钱的金主她一直有些自卑和怯懦，但是问出这种问题也让她很不舒服。 那言语之间，分明是希望如此的迫切。 半晌没得到回答，方妍不耐烦地道：“问你话呢。” 中年女人忙道：“是的……我们已经看遍了各大医院的专家，专家们都说老爷子这种情况，只能保守治疗了……原本我们是在这家医院住院的，但是那个沈复生不知道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他就不愿意配合吃药治疗，非要找那个沈复生开刀。” 中年女人越说越气。 他们并不是不想让老人家好的, 可是看了那么多专家都说没有办法了, 保守治疗至少还可以让老爷子多活一段时间，手术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结果因为那个沈复生，把他们家搅得一团乱。 如果能治好老爷子他自然是名利双收。可所有专家都束手无策的手术，他就可以？不过是拿别人的性命当出名的工具。 方妍哼了一声：“原来是虚张声势。你说得对, 这个沈复生向来会沽名钓誉, 觉得谁都对不起他，非要人家都把他当成焦点，都围着他转他才满意。” 就因为他做了几个手术, 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天才，她的晴朗和晴暖都成了陪衬。沈大路一直拿这个当借口，还说晴朗不争气。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只有一个沈复生，从小就有让她如鲠在喉的本事。她才不信这种人真的人畜无害，他比他那个大哥更阴，能让她有苦说不出。 方妍只恨世人眼瞎，看不透这个沈复生的真面目。 啪，投影机打开，医院会议室巨大的幕布上投映出一份病历。 “刘冬，男，73岁。恶性筋纤维芽细胞肿瘤。位置在腹部大动脉上方，粘连在腹腔动脉，上肠间膜动脉的根部。另外已经侵袭到胰脏，肝脏和小肠。肿瘤牵涉到好几个器官，位置很不好。这样下去他最多只剩6个月的生命。” 沈复生站在最前方，看向会议室里一同商议的专家同事。 一名同事走上前看着灯箱上的病灶影像，道：“肿瘤直径大约15公分，而且缠绕在主要动脉上，如果手术就需要截断血流。但是牵涉到那么多个器官，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给那么多器官做手术。不论怎么看，病人的情况都不适合手术。现在的治疗方案是没有问题的，尽量保证病人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时间，已经是能达到的最好效果了。” 沈复生低下头：“我觉得，只有健健康康地活着，才是最好的结果。” 董主任看着他：“复生，这个病人的情况，即便勉强手术，也很难将全部病灶清除干净，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术后恢复不好，会使患者生存质量下降，寿命也会大大缩减。这个手术没有办法的。” “那也未必。” 董主任眉头微皱：“你想怎么做？” 沈复生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中。 “这个手术的难点在于牵涉到的器官和血管过多，直接在体内切除肿瘤，手术需要大量时间，被遮断血流的器官会坏死，这样的手术的确是没有办法进行的。所以我想换个思路，对患者进行体外肿瘤切除手术。” “你想怎么做？” “我想，将胃，胰腺，脾脏，肝脏，大肠，小肠这六个器官，一一摘出体外，将各自附着的肿瘤清除干净，再放回腹腔。” 会议室内沉默了一瞬，顿时沸腾起来。 “这个太异想天开了吧？！” “不，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行性的。但是，这样要重建多少根血管？” 沈复生道：“一千根左右吧。” “一千根？你有多少时间？” “要把所有器官放回腹腔，最多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六个小时只能做两个器官吧？！” …… 董主任扔下资料，起身道：“不可能的，这次手术风险很大，太不现实了。” “老师，我仔细研究过了，我觉得十分可行。” “你觉得可行，我觉得不行!这个手术不能做，就这样!散会！” 回到办公室，董主任回头看着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的沈复生，把手里的笔记本和一沓文件纸拍在桌子上。 “已经决定了，这个病人我们不能收。” 他看向站在面前一脸不服气的沈复生：“他现在的治疗方案完全没有问题，主治医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完全相信他的医术和人品。现有的治疗方案都是从病人角度出发的，即便是让我来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 “可是我们做为医生难道不是要尽可能地治愈每一个病人吗？既然有办法让病人康复，为什么不愿意一试？从病人的角度出发，就只是让他们舒服一点等死吗？” 董主任拍了一下桌子：“难道全天下就你一个好医生了？！别人都选择不开刀，就你能开？！复生，我欣赏你敢闯敢干的精神，可是我也不得不说，你不能总是这么莽撞，没撞过南墙你还不知道疼！” “可是，老师，明明有办法救人，真的就这么不管吗？” “你所说的有办法，成功机率到底有多渺茫，你考虑过吗？！为什么别人都不做？别人就没你负责任吗？” “我没这样说。”沈复生有些不服气地道。 董主任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病人，以前在我们医院做保守治疗，当时就是因为你跟病人说有办法治疗，家属差点跟你闹了一通。” 沈复生抿了抿唇，道：“老师，我并不是否定专家们的治疗方案，如果换一个人，我可能也不会这样坚持。可是，就是因为是这个病人，我才想要坚持的。我知道这个手术很棘手，可是这个老人自己有很强的求生欲，他在我们这里住院的时候，我跟他聊过几次。他是一个退伍军人，意志很强，他不甘心做着保守治疗，明知道结果是死亡，只是苟延残喘地拖延着那天的到来。他想要么明明确确地治好，要么痛痛快快地结束，不想躺在病床上没有尊严地熬日子。所以我才会去研究根治他的法子。老师，他不是没有机会活下来的，他又那么想活，我想治好他。” 董主任听得连连摇头。 他的小徒弟啊，表面上不温不火，温温吞吞，却有一颗热血少年的心。 “复生，你愿意为病人的心愿着想，我肯定你的努力。但是我们也要考虑现实情况，我们毕竟不是神，你为他拼一回，很大可能他干脆利落地结束在手术台上，后续你要怎么办？不顾所有同行专家的诊断，不顾家属的意愿，一意孤行地要做这种成功率这么小的手术，你以为你还可以全身而退吗？说不定连医生都当不了了，你想过吗？!” 沈复生垂下头，有一些委屈的模样。 “我没想过。” 董主任看他这样子，向来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好换上一副轻声细语的口气。 “以前没想过，现在想一想也不晚。复生啊，你想要救人，想要救更多的人，你就得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我知道你不忍心让这个老人家失望，可是如果你因为这一次治疗，失去当医生的资格，以后再想行医救人也不可能了。那么多等着你救的人的都没有希望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主任说完就长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温柔，这哪是教了个徒弟，这简直是养了个闺女。 沈复生不说话，董主任起身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放到他腿边。 “来，复生，坐下，坐着说，没让你罚站。” 他伸手把沈复生按着坐下，沈复生一直没有说话，董主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想要救活每一个人……可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你得学着接受我们也无能为力的时候。” 出了董主任的办公室，沈复生一整天都无精打彩地。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今天没有别的事，他早早地回到家，换上居家服，抱膝坐在沙发里，拿着秒表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身后抱住他的一双手臂把沈复生惊醒过来。 “谁……” “谁？你老公，谁？”林誉直接跨过沙发靠背，在沈复生身边坐了下来，“发什么呆呢？天都黑了也不开灯。” “没发呆。”沈复生揉了揉眼睛，手里的秒表被林誉夺了过去。 秒表上的数字停在5个小时51分钟。 “什么玩意儿。”林誉挑了挑眉。 秒表被夺了回去，沈复生把表收了起来：“我们专业的东西，你不懂。” “行吧，一个秒表，你说我不懂我就不懂吧。”林誉道，“那就说点我懂的，网上那些负面消息都压下去了，沈医生可以不用担心了。” “哦……”沈复生心不在焉地走向书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林誉正准备跟进去，来电铃声响了起来，他只好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林誉，对付沈家的事，你想好了吗？是帮我，还是帮沈大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ce懒语 8瓶；33400724、芣苡 3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夏皎梓 2瓶；凝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072 林誉手指间把玩着打火机，转身靠在栏杆上。 “智雅,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想劝你一句, 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是沈叔下了套, 你父亲违法犯罪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向沈家报复, 除了发泄私愤，没有其他意义。况且沈家根基不浅，你和沈大路为敌，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又何必？过好自己的日子，让你父亲在狱中不用为你担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智雅冷笑一声，只觉得心口都微微发寒。 林誉永远端着一副理智冷静的姿态, 做着自认为最客观的决定。人怎么可能永远冷静？不过是痛没在他的身上，他根本不在乎。 如果他真正在乎, 是考虑不到对错, 也无法权衡利益的。明明自己有能力，谁愿意让在乎的人受委屈。 “我多希望你为我意气用事一回……”秦智雅无奈地笑了一声，“林誉，你从小就是这样, 永远只做对的选择, 所以大人们对你很放心，同龄人也远远及不上你。可是我一直希望你也能为我年少轻狂，像个会在生日的时候带着女朋友逃课游玩, 会为女朋友打架不顾后果的坏男孩……可是那时候你不会为我打架，就像现在，也不会为我对付沈大路。我时候真的怀疑，你虽然包容我，宠我，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林誉无言，秦智雅等了片刻，意料之中的等不到回答，她失望地握紧了手心。 “林誉，你既然一直关注我，一定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吧。” “知道。”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公司最近被国际市场封杀，急缺一道材料，你最近一直很困扰吧。那你知不知道，那道材料，我可以帮你搞到，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足以解你后顾之忧。” 啪。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林誉转身将手肘撑在护栏上。 “略有耳闻。” “林誉，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搞垮沈家。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啪。 半晌后，打火机又重新燃起微蓝的火苗。 林誉笑了笑：“成交。” 刚刚挂断电话，一道消息及时进入手机。 “林总，我刚和沈大路喝酒，他对您和陆家已经开始提防。沈大路预备开启新一轮融资，我们的资金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出手。” 自从郑国涛因为沈复生救了他的情人和儿子，而把与沈大路竞争的项目全部拱手相让，两人反倒成了不打不相识的酒友。 沈大路以为郑国涛只是陆琴的棋子，却不知道他私下里早已向林誉投诚。 陆琴对付沈家只是表面逼迫，不过是为了帮那个沈夫人争夺公司权利，根本不打算让沈大路伤筋动骨，可是林誉对沈家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郑国涛不问为什么，安心地做好一颗投诚的棋子。 他甚至有点同情沈大路。以为是通家之好的子侄，却一直对他的身家虎视耽耽，下手就欲将他置于死地，郑国涛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林誉删除了消息，回到客厅关上阳台门，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复生，晚上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我做点宵夜，吃不吃？” 门板从里面打开，沈复生抱着一本专业书探出头来，抬手推了推眼镜，一脸感动地道：“我说怎么有点难受呢……我肚子好饿，我要吃。” 林誉笑了起来，伸手拿掉他的眼镜。 “冰箱里有我之前买的速冻食品，做起来很快的，去洗个手到餐厅等着，别让我再来三催四请。” 沈复生连连点头，抱着书就往卫生间跑。 林誉哭笑不得：“把书放下来。” 沈复生到卫生间里洗了手，又抱着书到了餐厅，刚摊到桌上翻了两页，林誉就端着两碗小馄饨从厨房里出来。 “快快，腾个地方。” 沈复生连忙把书挪走，抬手去接碗。 “好烫！” “让开，谁让你接了。”林誉把碗放到他面前，递上筷子，“吃吧。” 沈复生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小馄饨，迫不急待地送进嘴里。 “唔……好香，好好吃。谢谢饲养员!” 林誉噗地笑了：“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他抬手摸了摸沈复生的腰背，手掌下曲线美好，触感柔韧。 “那怎么光吃不长肉呢？这让饲养员多为难。” 沈复生由着他摸，捧着碗狼吞虎咽。 “慢点吃，这碗也给你。”林誉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到沈复生面前。 沈复生吃完两碗小馄饨，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 “还是填饱肚子舒服。” 见林誉端着碗去了厨房，他也跟了过去，看着林誉把碗放进洗碗机，凑上去抱住林誉，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林誉脖间，软软地依偎着他。 林誉摸了摸他的头发：“十点了，还看书吗。” “不看了……”沈复生摇了摇头，蓬松柔软的发丝在林誉脖子里扫过。 “那就洗澡睡觉吧，累了吧。” 林誉知道那个指责沈复生的视频可以从网络上删除，却无法从沈复生的心里删除。他这些天又写满了大半个笔记本，图文并茂，连林誉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有多复杂。 林誉洗完澡出来，原本说了要等他的人已经趴在床边睡得人事不知，脑袋和一只手臂还垂在床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命案现场。 林誉扔了浴巾，无奈地走过去，把沈复生捞到怀里，一起躺进干净柔软的薄被下。 网络上的战争还在继续。 陆子枫调动起自己所有的营销号替沈复生摇旗呐喊，还砸了不少钱买水军造势，对方也是分毫不让，一时所有关于医学的内容下面都能看到两方人马的捉对厮杀。 只是他的努力似乎成效不大，反面因为水军营销的痕迹太明显，导致众人对沈复生的专业素养产生了质疑。 陆子枫有些着急，他是想帮沈复生的，却忽略了娱乐圈里的那一套不适合用在沈复生的身上，本来应该靠技术立身的医生却净是网红那些套路，大众自然不敢信任。 陆子枫给沈复生打电话请罪，沮丧地道：“对不起，沈医生，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沈复生毫不客气地道，陆子枫顿时更伤心了。 “真的对不起，我本来想帮您的……” 沈复生倒是无所谓那些闲人怎么说他，他的水平在业内都是得到极大肯定的。只是让陆子枫这么闹得，他在网络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 “沈医生，您放心，我会改变策略，寻找别的途径——” “你等等。” 陆子枫只好闭嘴，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有脚步声，还有吵闹的人声，他心里担心却听不清楚，只好对着手机话筒连声叫道：“沈医生？沈医生，发生什么事了？您那边怎么了？” 沈复生半晌没有回答，陆子枫一边在网上查着，一边焦急地等着沈复生的答复。 好不容易电话里有人声传出，陆子枫连忙拿起来贴到耳边。 “喂，沈医生？” “我这边有点事，有病人来了，我先挂了，再见。” “好的，沈——”陆子枫来不及说一个字，手机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他遗憾地放下手机，抱着笔记本继续奋战。 沈复生走出办公室，快速地下了楼梯，走到宽敞却拥挤的侯诊大厅里。 陈姐带着几个护士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老式军绿色制服的老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老人却只是摇头，一眼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沈复生，竟然挣脱了护士们的搀扶，拄着一根老旧的拐棍，踉踉跄跄地迎向沈复生。 沈复生连忙紧走几步，扶住差点倒地的老人。 “刘老，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转院了——” “沈医生。”老人紧紧地抓紧着他的手，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别人不信你，我信你！说是什么保守治疗，就是把我困在床上吃着药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屎尿都拉一床让别人收拾，人家嫌弃，我也丢不起那个脸！我这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沈医生，你敢做这个手术，我就敢让你开!如果你能让我堂堂正正地活，我感谢你!再不然痛痛快快地死在手术台上，也好过窝囊地躺在床上等死，” 老人说完，就脱力地往地上倒。 陈姐和几个护士赶过来帮着沈复生扶起老人。 “去安排一间病房。”陈姐吩咐一个小护士，小护士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沈医生，走，先带老先生去急诊室。” 沈复生皱眉点了点头，和陈姐几人一起扶着老人离开侯诊大厅。 厅里挂号排队的人群目送着几人离去，半晌有人道：“这不是网上很红的那个帅哥医生，原来他在这个医院啊？” “好像是最近网上吵得很厉害的那个事哎……” “我都拍下来了！” …… 沈复生将一纸化验单放在董主任面前：“老师，刘老的情况不能多等了。必须立刻手术，否则连原来的半年生存时间都没有了。” 董主任拿起化验单看了几眼，脸色也凝重起来。 “可是，家属不愿意签字，你也不能手术啊。” “刘老还有完全行为能力，他可以自己签。老师，没时间犹豫了，您再相信我一回！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冻着了，半睡半醒地躺了一整天，今天晚了点哈 。 第73章 073 深夜十点，护士长陈姐带着几个小护士巡查各处, 却见手术室里的灯还亮着。 她走进去, 惊讶地道：“沈医生, 你一个人在手术室干什么。” 沈复生身上套着墨绿色的手术服长裤上衣, 脚上穿着拖鞋, 正拿着秒表坐在一张手术桌上。 “陈姐，你来了正好，帮我一下。”他双手一撑跳下地，把秒表递给陈姐。 “帮我计时一下。” “还在想那台手术呢。”陈姐接过秒表，把数字归零。 沈复生正摆弄着手术桌上的大托盘，闻言只是恩了一声。 陈姐轻叹一口气。外人只知道沈复生做什么手术都自信满满，甚至有些自大，却很少有人看道他为每一台手术所付出的精力。 科室里的同事都羡慕他动作精准迅速, 比别人节省许多时间，却不去想他也是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沈复生摆好三个托盘, 对陈姐比了一个手势：“开始吧。” 陈姐按下秒表：“计时开始。” 沈复生微闭双眼, 手指在托盘上方比划着，漆黑的眼前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脏器和手术器具，每一条血管，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 “……小肠的血管重建需要35分钟, 和人工血管对接, 重开血流，还需要30分钟。然后进行胰脏的血管对接——” 陈姐按下秒表：“等等，器官摘出后已经过了6个小时。” 沈复生有些挫败地睁开眼, 双手撑着托盘边沿。 “时间还是不够啊……再来一次吧。” 墙壁上挂着的数字时钟显示已经到了晚上23点35分，陈姐收回视线，看向精神抖擞的沈复生，摇了摇头，重新按下秒表—— 一个小时过后，沈复生脱力地趴在手术桌上：“不行了，怎么算都不够，这台手术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陈姐心疼地看着他：“复生，先去休息吧，明天和董主任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沈复生抬头看了一眼时钟，顿时跳了起来。 “已经这么晚了啊！对不起陈姐，耽误你那么长时间。你早该下班了吧？！” “没事，我今天夜班。你也别回去了，现在太晚了，在休息室里早点休息。” 沈复生连连点头，和陈姐一同出了手术室，自己往住院部走去。 今天刘老在他们医院办了住院手续，他的儿子儿媳似乎有点情绪，露了个面就走了，也没有人留下陪护。 他们正和沈复生对口舌，闹得人尽皆知，老头子却自己跑来求他。视频被人传到网络上，他们两口子顿时被一片骂声淹没了，方妍的水军在人民群众的愤怒之下也不堪一击。 穿着过时军装拄着磨掉了漆的拐棍的老人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引起无数人的同情共鸣。因为老头子的擅自行动，沈复生这一役躺赢，出钱的金主气急败坏，尾款也不愿意结了。刘家夫妇哪有好脸色面对沈复生，对怎么说都不听话的倔强老头也起了怨言。 沈复生走到刘老的病房前，本来只是看看，却听里面传出一声接一声的沉重叹息。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刘老，您还没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医生？！我没事，没事，就是起了个夜，就睡不着了。这大半夜的，还劳你来看我。” 沈复生走进去，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 刘老皱纹横生的眼眶还红着，他也不戳破，只是道：“我刚从手术室出来……我也不是来跟您邀功，但是我要告诉您，我一直在练习您的手术，连一根毛~~细血管的状况我都考虑到了，全部过程我都练熟了。” 他微微一笑：“所以您放心吧，这台手术我有信心，我肯定能治好您的。” 刘老连连点头：“哎!哎！沈医生，我信你。不瞒你说，我这几个月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生，我这颗心一直悬着，直到见了你我才能把它放回肚子里。不管你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我这条老命托付给你，我就安心。” 沈复生低头笑了笑，有一丝被夸奖的羞赧。 老人又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就别在外头说了，尤其是我那儿子儿媳跟前，省得他们又——唉。” “我知道，我当然不跟别人说。” 这一刻他不像个掌握生死的医生，只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 之前在这里住院的时候刘老就跟他聊过，沈复生对慈详的长辈一类的人物有种不自觉的亲近，他自己大概都没有察觉。 刘老叹道：“真是乖孩子……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培养的，把你养得这么优秀，摊上你这么个孩子他们真是省心了。” 沈复生低着头，手指在衣角上绕了两圈，只是笑了笑。 “我那个儿子儿媳，其实也挺好的。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就是这人哪一老一病，就太折磨人了。花了不少钱不说，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像一滩没用的肉躺在床上，穿着尿不湿，尿了拉了都要孩子们来收拾……别说他们受不了，我自己也受不了这样活法。” 刘老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沈复生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 “您早点休息吧。” 他轻轻地退出病房，在门前顿了一下，又往手术室走去。 林誉一早收到沈复生要加班到很晚的消息，让他不要等，到了半夜见他还没回来，都准备出去接他了，沈复生又发来微信。 开心的人：今晚不回家，你一个人睡吧。 林誉抽了一口烟，斜叼着烟头啪啪地打字。 “那沈医生发个自拍给我吧，一夜不见甚是想念，让我聊解相思。” “……” 很快一张正脸的自拍照传过来。画面里的沈复生微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周有一圈黑影，衬着被手术室无影灯照得几乎白得发光的皮肤，有一种惊人的憔悴的美感。 无论认识多久，沈复生总能惊艳到他。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在月光下懵懂哭泣的漂亮少年。 林誉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孩子。 他那时被污蔑，被信任的父亲抛弃，痛苦得仿佛天都塌了，心都碎了。 那痛出来的美，更加颠倒众生。 “再拍个脚脚发过来。” 开心的人：= =……滚吧，变态。 林誉笑了笑，掸掉烟灰，准备继续调戏自己的小宝贝。 一个通话的界面突然占满了他的屏幕，智雅两个字顽固地占据在正中央的位置，如同某种坚持。 林誉皱了皱眉，摁灭烟头，接起通话。 屏幕里突然出现画面，原来秦智雅打的是视频通话。 “林誉，帮帮我！！你快过来，程程昏倒了！”秦智雅泪流满面的脸庞出现在画面里，语无伦次地向他求救。 “程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清楚，不要慌。” 林誉起身进了更衣室，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迅速地换起衣裳。 秦智雅颤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程程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晚上吃完饭，他在客厅里跑着玩了两圈。我看他很有精神，我以为不要紧的……可是刚才他突然又哭又吐，现在昏过去了……林誉，求你快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程程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 林誉一边系着衬衫衣扣一边拿起手机和车钥匙。 “你先打120。” “我，我打了。” “那你等着，不要挪动孩子，我马上到。” 沈复生在休息室的淋浴间里简单地洗了澡，正在吹着头发，突然听到有人在外头焦急地拍着门。 他披着毛巾打开门，门外的小护士拍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沈医生您在这里太好了。急诊来了一个先心病的小孩子，想请您过去看看——” 不等小护士说完，沈复生已经抓起门边衣架上挂着的白大褂大步朝外走去。 “我去看看。” 小护士连忙跟在后头，沈复生一边理着衣襟一边进了急诊室。 “送过来的孩子在哪儿？——” 看到房间里等着的两个人，沈复生顿时怔住了。 “林誉，你怎么——” 林誉起身，一个双眼通红的漂亮女人也同他一起起身，紧紧地依偎在林誉身边。 沈复生看向那个女人，大脑里一片空白。 “秦……秦小姐。” 秦智雅，林誉青梅竹马的情侣，差一点订婚的未婚妻，回来了。 沈复生怔在原地，林誉走到他身前，宽阔的肩膀挡住他看向秦智雅的视线。 “复生，你是来看病人的吗？” “啊——是的……”沈复生猛地回过神来，“送来急诊的病人在哪儿。” 值班医生从诊室里出来，过来拉住他的手：“沈医生你今天居然在可太好了!幼儿先心病是你的长项，快快，全靠你了。” 沈复生顾不上林誉和秦智雅，跟着值班医生进了诊室。 秦智雅看着沈复生的身影消失在急诊室的大门里面。 “那是谁？有点眼熟……” “他是沈复生。” “姓沈？”秦智雅猛地看向林誉。 “他和沈大路没有关系。” 秦智雅怔怔地看着急诊室的方向，片刻后冷笑一声：“我想起来了，他是沈大路和前妻生的儿子。你还说他和沈大路没有关系？” 林誉眉头微皱，正色道：“你也知道方妍和沈大路的事情，沈复生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秦智雅奇怪地看向林誉。 “林誉，你怎么这么紧张他？你和他关系很好？” “我和他的关系与你无关，智雅，你只要知道，如果你想找人治好程程，他一定是你最终的人选。”林誉看向大门紧闭的急诊室，“他是，最好的医生。” 从凌晨忙到天色微明，沈复生总算把那个叫程程的小男孩救醒安顿下来。 秦智雅坐在病房前，趴在枕头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沉沉睡着的男孩。 林誉走出病房，拉住一个护士问道：“沈医生在哪。” “沈医生啊，他熬了一天一夜没睡，马上又要上班了，他应该回办公室了。” 小护士热心地带着林誉到了沈复生的办公室外，林誉谢过她，推门进去。 沈复生正从同事的抽屉里掏出一只棒棒糖，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林誉关上门，走过来抱住他。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偷吃棒棒糖——” 他的手刚刚环住沈复生，怀里的人却像一只受惊的猫，炸着全身的毛把他推开了。 林誉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沈复生转过身面对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林誉啊……”他有些尴尬地舔了舔棒棒糖，“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林誉有些不高兴地抱起手臂：“怎么，还有别的人敢这样抱你？” “这里是办公室啊……别搞我，我不习惯。”沈复生绕着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林誉跟了过去，伸出一只手臂环着他：“办公室怎么了？沈医生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气起来。” 沈复生咳了两声，拍了拍胸口：“咳——林誉，你想勒死我啊，放手。” 林誉放开他，却拉着他起身朝外走去。 “你干什么？” “别多问，吃你的棒棒糖。” “……” 结果林誉却把他带到了休息室，扒了他的白大褂，脱了他的鞋子，把他摁在床上。 “你一天一夜没睡了，还想继续上班，你想成仙吗？现在好好睡一觉，我呆会去跟你们领导说一声，上午没有要紧事就不要打扰你休息。” 沈复生有点无语：“你以什么身份跟我们领导说——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休息室在哪里的？” 这么熟门熟路，沈复生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在他们医院里装监控了。 林誉根本懒得搭理他第二个疑问，只是道：“我送了人进急诊室来麻烦沈医生的，我当然有身份去说。你这连续疲劳上班，万一工作出了错怎么办？别逞强，你放心睡吧。” 林誉拿掉他的棒棒糖，搁在床头的玻璃杯里。 “睡觉前别吃糖，闭眼睡觉。”他伸手抹过沈复生的眼皮，沈复生就顺势闭上了眼睛。 嘴里还留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手臂上感到一丝流动的气流。 林誉离开了他身边。 沈复生睁开眼睛：“你去哪儿。” 林誉已经走到门边：“我去跟你们领导请假，你乖乖休息。” “我们领导现在还没来呢。”沈复生抬手伸向林誉，小声地道，“你过来陪我。” 林誉只好走回床边坐下，拉着他手摩梭了两把，笑着道：“刚才还不让我碰，现在又撒娇让我陪，沈医生，你说你是不是太善变了。” 沈复生无意义地恩了一声，把头靠进林誉的怀里，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哪，整天等着破镜，我们按部就班地来，这不是快了么2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绿尺素 29瓶；吃肉多讨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074 沈复生一觉睡到了九点多。他起来的时候，林誉已经不在房间里。沈复生洗了把脸, 穿上白大褂, 一边往胸前别着名牌一边向外走去。 来到办公室, 同事端着茶水招呼他：“复生, 休息好了啊。董主任让你去找他一下, 关于刘老的手术，还要再安排一次碰头会。” 沈复生应了一声，转身朝董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到了地方，沈复生却吃了一记闭门羹。董主任办公室的大门紧闭，沈复生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动。 里面有人问道：“谁呀。” 沈复生道：“老师，是我。” 门里传来脚步声，门锁从里头打开，沈复看到走出来的人, 意外地抬了抬眉头。 “林誉，你怎么——” 他想起来了, 林誉说要替他请假, 难道现在才来请？黄花菜都凉了好么。 沈复生双手插着口袋，无声地谴责他。 现在不是和林誉纠缠的时侯，沈复生准备绕过他进门，门里突然又走出一个人来。 “林誉, 既然董主任有事, 我们就先回去吧。” 沈复生一怔，秦智雅看到他，笑着点了点头：“沈医生, 还没多谢你昨晚照顾我儿子。” 沈复生道：“不用谢……” 秦智雅看向林誉：“我们走吧，我还要去看看程程。沈医生，再会。” 秦智雅走过沈复生身边，林誉拉了拉沈复生的手：“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休息会。我已经跟你们领导说过了。” 沈复生只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和林誉说什么，怔了片刻，董主任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 “复生吗？还不进来，在外头磨蹭什么呢。” 沈复生忙应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我先工作了……再见。” 林誉拉住他：“复生，等等，晚上我等你下班啊。 沈复生没有看他，低着头匆匆地道：“再说吧。”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秦智雅走到走廊尽头才发现林誉没有跟上来，站在拐角处等着他。 “和沈医生说那么久？你和他很熟吗。” 林誉笑了笑道：“这是我的私事。” “行吧，林总的私事我无权过问。刚才多谢你陪我来找董主任，我一个人来他可能不会搭理我。”秦智雅叹了一口气，“毕竟离开太久了，我父亲又下了台，人家避我都来不及，什么人情资源都烟消云散了。” 林誉回头看了看那阖上的门板。 如果真有起死回生的神医，比起董主任，沈复生才更可能是那个人吧。 他是亲眼看着他为每一台困难的手术彻夜达旦地努力，他的神不是虚无飘渺的，是踏踏实实的努力堆积起来的塔石，最终直指神宵。 “不要迷信专家，你先看看沈医生的表现吧。”林誉道，“为了程程着想，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则苦果只能你自己吞了。” 秦智雅嘀咕道：“行了，不用跟我吹了，我不动他还不行吗。我和沈大路有仇，又不是和所有姓沈的有仇。” 董主任的办公室里，沈复生看着办公桌前两张并排的椅子，迟疑了一瞬，拉开一张坐了下去。 “老师，刚才那两个人来找您做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走后门塞红包呗。这些有钱人啊，就是想得太多，他们找不找我，我们也会好好给他们孩子治病啊。非得来拉拉近乎吹捧一番，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沈复生勉强地笑了笑：“那是他们不懂老师。” “不管那些傻子有钱人夫妻，我们开会去。” 董主任拿起笔记本朝外走去，沈复生跟在后头，半晌小声道：“他们不是夫妻。”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路上董主任又从科室里叫了几个人，一同到了会议室，在会议桌前团团围坐。 “复生，你那个患者的手术方案，今天必须定下来，明后天就安排手术，趁着患者状态还好，尽快医治，拖得越晚越不好。关于手术时间不够的问题，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我再多给你安排两个专家助手，每个人负责两个脏器，时间上就可以大大缩短。” 沈复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需要能够让所有器官回流的大托盘，手术桌要三台，超声波手术刀和显微镜用手术器具都得要三套。三个人同时进行手术，时间上就安排过来了。” 董主任点点头：“很好，既然你都考虑到了，那手术方面就交给你去安排。我去给你找人。” “知道了，我会跟陈姐仔细核查手术器具的。” 本以为手术方案定下来，就过了最难的一关，沈复生却没想到，真正困难的还在后面。 因为这台手术十分复杂，配合沈复生手术的助手也必须是顶尖专家。董主任心里已经有了两个人选，但是去找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人竟然双双离职了。 “真是岂有此理！医院是什么地方？！他们这样说走就走，还有一点责任心吗？！” 董主任气得直拍桌子，管人事的行政助理站在一旁无奈地道：“董主任，这也不只我们一家医院这样，很多好医生都被宋家的那个医院高薪挖走了。在咱们这一个月顶天两三万，在人家那一年就开一两百万年薪，还有各种福利，也怪不了人家要跳槽，毕竟人往高处走嘛。” “没有我们这些医院的培养历练，他们能有那个实力被人家资本家看上？！就是一群见利忘义的！你不用给他们解释！” 行政助理无奈地看着一旁的沈复生，用口型求救：“劝劝你师父啊。” 沈复生道：“师父，您别生气，医生在哪个医院都是要治病救人的，他们去了别处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向宋氏医院借人。” ”走都走了，难道还要我求他们回来帮忙吗？！“ 沈复生很无奈，拖着声音叫了一声：”师父——“ 董主任看着小徒弟有点为难又带着恳求的可怜样，顿时什么气都消了，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跟我卖萌。我去跟他们交涉，让他们把人给我送来，行了吧。“ 行政助理打趣道：“董主任，您还知道卖萌哪，真时髦。” 沈复生也露出笑容：”谢谢老师。“ 行政助理在一旁敲敲竖起大拇指。 两人一同离开董主任的办公室，行政助理道：”沈医生大才！小妹我拜服得五体投地。学术您是大拿，撒娇您也是行家啊！跟您比起来我根本就是个汉子！佩服佩服！“ 沈复生笑道：”想学吗。“ 行政小妹拉着沈复生的手臂连连点头：”要学要学，大师请教教我，怎样撒娇才能像您那么清新可爱不绿茶，我见犹怜不做作。“ ”复生？“林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复生回过头，看到林誉端着两份从医院食堂买的午饭。 “真巧啊。”他走了过来，视线在行政小妹挽着沈复生的手上转了一圈。 “下班了吗？一起吃午饭吧。”林誉笑了笑。 沈复生迟疑了一下：“你不是给秦小姐她们送饭的吗？” “这个吗？”林誉突然把饭递到行政小妹的怀里，小妹只好松开沈复生，连忙端住两个摞在一起的饭盒。 “护士小姐，麻烦你帮我送到vip病房C区1201室。” 沈复生道：“别麻烦人家，她不是护士。” “不是护士？”林誉看向行政小妹。 行政小妹以自己敏锐的直觉对形势进行判断，立刻做出决定：“没事没事，反正我回去也顺路，我就去送个饭。那沈医生，回头见!” 眼看着女孩飞快地跑远，林誉抓住沈复生的手：“走吧，我们吃饭去。” 沈复生只好和林誉一起去了食堂。两人打了饭坐下，沈复生看了林誉片刻，问道：“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不上班。” 沈复生低下头。 林誉这个工作狂，为了秦智雅也会旷工一天。 不过这酸意来得也没道理，一个孤独无依的女人带着生病的孩子，林誉帮助她也是应该的。 道理都明白，可是，人的心情什么时候会听道理摆布了。毕竟，在林誉还对他不屑一顾的时候，秦智雅才是那个和他一样熠熠生辉，差点成为他未婚妻的女人。 沈复生戳着饭菜，毫无食欲。 林誉注意到他：“怎么了复生？不舒服？” “没……”沈复生纠结万分，垂着脸不敢看林誉。 林誉放低肩膀，从下方盯着他的眼睛。 “复生？” 沈复生鼓了鼓勇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林誉，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 “秦小姐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什——咳咳!”林誉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怎么会这样想，当然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沈复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但是电视剧里不是都这样演吗，分手多年的女朋友突然回来，还带着一个小孩。观众都知道小孩肯定是男主角的，只有他们自己磨蹭到最后两集才揭开真相。 沈复生不想被蒙骗到最后两集。 林誉无奈地道：“我自己有没有跟人家生过孩子我自己不知道吗。” “那……也许你们避孕措施不到位……”沈复生说不下去了。 “哪有什么避孕措施。” “什么？” “我都没碰过她，避什么孕，生什么孩子不要胡思乱想了沈医生。” 沈复生真实惊讶了。 林誉当年差一点和秦智雅订婚，居然是这样的？ 林誉笑着低声道：“怎么了沈医生，是不是心里舒坦了。老攻一直是你一个人的老攻。” 沈复生连忙朝四周看去，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你……不要当众耍流氓。”沈复生推开他，端着餐盘开始往嘴里扒饭。 董主任的动作很快，下午就直接和宋氏医院的负责人宋越联系上了。 宋越听说了沈复生要做的这个手术，自然十分感兴趣。 所有能增加他们医院威信的手术，她都感兴趣。 宋越道：“但是董老，我要提几个条件。第一，手术得在我们医院做。我们医院有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手术室，相信硬件条件好一些，成功机率也会更大一些。第二，手术成功之后，我要求由多方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宣布这一手术的难度以及成功的消息。当然，该是贵院的名誉，我们也会实事求是，绝对不冒领贵院的功劳。如何？董老，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宋越提出来的两条提议，第一条是为病人着想，也方便沈复生操作，是无需疑义的。 至于第二点，董老对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从来不感冒，宋越想趁势宣传就随她宣传去。 “可以。你尽快准备，既然人员都已经到位，手术就安排在明天。沈复生会到你们医院报道。” 董老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手术，宋越动作也不慢，当天就派了车子来把患者接过去，在自家医院安顿好。 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开的，网络上那些人又得知了刘老转院的消息，顿时一群人又在群情激愤地指责沈复生沽名钓誉，没有那个技术就不要吹那么大的牛皮。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聚集到宋氏医院门外看热闹的播主们的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物。 沈复生穿着白色的风衣，在众人的镜头和目光的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踏进医院的大门。 评论里顿时沸腾起来。因为宋越一早放出过风声，夸耀这台手术是国内首例，因此关注度上升了大半，许多业内人士也在关注直播。 “沈复生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大部分人的疑问。 有人在评论里道：“沈医生才是主刀，他不在这谁在这？” “这么年轻，真的能完成这么难的手术吗？” “手术方案都人家定的，你说人家能不能完成？” …… 网络上一片吵吵嚷嚷，沈复生走进刘老的病房。刘老看着他道：“孩子，不要有压力。不管手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 沈复生拉了拉刘老的手，看着护士们把他推出去。 沈复生又去同器械护士核对。 “多准备一些注射器……检查一下肺动脉导管——” 时间到了十点钟，刘老已经在手术室里麻醉完毕，沈复生和其他两位专家助手刷完手穿好手术服，一同走进手术室。 沈复生站到主刀的位置，将手术室内的众人环视了一圈。 “开始吧。”他伸出右手，“手术刀。” “好的。”护士连忙递上小巧却锋利无比的器械。 沈复生捏住刀柄，在患者腹部稳稳地切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超级棒的 15瓶；芣苡 3瓶；-苏城以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075 手术室上方的观察室内，宋越打开手机摄像头, 对准了手术台旁边一脸严肃的沈复生。 玻璃窗前站着的医生纷纷向两边让开位置。 宋越问道：“怎么样了？” 从手术开始就在这里观看的助理道：“宋总, 沈医生已经把患者的脏器取出放在那三个托盘里。现在三个专家在分别处理脏器上的肿瘤。” “手术要多长时间？”宋越看了看表, 已经过去半天了, 看下面这情形还没过半的样子, 这到底得多长时间？ “沈医生说目标时间是15个小时。” “15个小时？”宋越惊呼，“他们就不吃不喝一直站那手术15个小时？！” 助理点头：“是的，看沈医生的意思，这还算快的了。” 宋越看着手术室中央腰背挺直一脸平静的沈复生，操持器械的修长双手轻盈又稳定，仿佛在击打着什么轻快的乐章。 同样是切除肿瘤，另外两个医生也是他们院里水平很高专家，但是三个人排成一排各自处理托盘中的脏器, 明显看得出来沈复生更加快速果决，动作干净利落, 毫不拖泥带水。 “真漂亮啊……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美貌可是世界的宝藏, 怎么能只让姓林的一个人霸占呢。” 助理很无语：“宋总——” 宋越摆了摆手：“抱歉抱歉。职业病发作。” 毕竟她的本职工作在娱乐圈，这个烂摊子都是宋惟那个不争气的甩给他的。 下方的手术室里，沈复生放下器械，宣布道：“胃和肝脏处理完毕。” “什么？太快了吧——”另外两个医生还在操作, 听到沈复生的进度, 一时有些着慌。 沈复生走向隔避的手术台：“不用慌，时间还很充足。完成到哪儿了？我来帮忙吧。” …… 宋越坐在助理搬过来的椅子里，翘着腿支着脸, 皱着眉头沉默地看了半天。 她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啊！我不行了，这时间也太长了，饿死了，我得上趟厕所去！”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助理：“……” 为什么把这两个事情连在一起说？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适当的因果联想好么…… 半个小时后，宋越端着咖啡走回来，手术还在紧张地进行中，惟一不同的是沈复生又跑到另一个手术台当助手去了。 宋越忍不住感慨：“太强了……可惜这么厉害的医生，我们挖不过来。” 不然她有绝对的信心，把她们医院和沈复生一起包装成国际一流医疗中心和国际一流的名医。 一名助手突然从手术室外进来，举着一份报告走到沈复生面前，道：“沈医生，胰腺组织的检测报告出来了，肿瘤侵蚀到胰腺尾侧了。” “这样的话，胰腺就保不住了。”负责处理胰腺的医生道。 助手道：“是啊……只能放弃了，胰腺的情况是这样，不能移植回去了。” 沈复生举着双手走到手术台上的托盘前：“没有胰腺，病人必须时刻挂着胰岛素泵，谈什么生活质量。”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胰腺肯定不能移值回去的，挂着胰岛素泵就可以正常生活，并不影响病人生存。” 沈复生低头看着托盘中的组织，从侧面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半晌他出声道：“再切除一公分，重新进行组织检测。” 他伸出右手：“手术刀。” 器械护士手脚利落地递上工具。 一旁的医生急道：“沈医生，这样太勉强了吧。” “他是一个军人。”沈复生捏着刀柄，蓝色口罩上方的双眼明亮而果决，“一辈子要强的人，对生活的惟一要求就是痛快。挂着胰岛素泵，饮食受限，活动受恨，这样怎么能叫痛快呢。” 负责胰腺的医生无奈，只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沈复生持刀切了下去。 助手拿着切下来的组织出去检测，观察室里的宋越忍不住趴在玻璃窗上，对沈复生叫道：“沈医生！你太帅了！我爱你啊！！给你打call！！！” 观察室里一同观摩的医生们忍不住直翻白眼。 这不伦不类的风气是怎么回事？一个娱乐圈女老板来带领他们医院，真的能够把医院发扬光大吗？！ 沈复生没搭理宋越，与另两位专家一起继续手术。 时间紧迫，脏器离体六个小时之内必须全部移植回去，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必须争分夺秒。 不多时助手带着检验报告回来：“沈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肿瘤没有侵蚀到胰腺尾侧!” 负责胰腺的医生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沈复生轻吁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钟：“抓紧时间，开始把脏器移植回腹腔。” “好的!” …… 十五个小时以后，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由红变绿，手术终于完成了。 宋越已经从观察室里出来，带着几个小护士早早地等在手术室外。等到手术室的大门一打开，不吃不喝奋战了十几个小时的医生们从里面一走出来，她立刻抱着一捧花迎了上去。 “沈医生!祝贺你手术成功！我代表本院全体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谢谢你。” 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收到了护士送上来的大捧花束，众人都有一些兴奋起来，连站到水肿的腿都顿时轻快如燕。 沈复生接过捧花，笑道：“患者是我带来的，我应该多谢宋总愿意借人给我，还提供了这么好的场地和设备支持。” 宋越摆了摆手：“别叫我宋总，叫我宋院长。” 作为一个向来在光鲜亮丽的名利场中呼风唤雨的时尚达人，她其实并不喜欢医院这摊子事。要不是宋惟不争气，还惹着了林誉那个蔫坏的家伙被发配出国，她宋家实在无人可用，最后只能由她能者多劳。可是宋越一直不喜欢院长这个称呼，太土，一点也不潮，不符合她的时尚品味。 可是这一刻，宋越觉得宋院长这个称呼简直，帅呆了。 “沈医生，本次手术的新闻发布会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举行，我会派人去医院接你。您记得准备好正装。” 宋越原本是要给沈复生准备正装的，不过想想他和林誉的关系，林誉那个事儿逼肯定不喜欢沈医生穿别人的衣服，宋越索性不管了，都交给他们自己搞定。 沈复生一一应了，宋越不再耽搁他们，让人带着沈复生去了他们医院最豪华的病房，临时充作休息室。 眼见着一群人游魂一样地走了，宋越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从早上一直站到深夜，别的医生还出来吃了点东西上个厕所什么的，沈复生竟然从头到尾没出来过。 医术再高可以练习，连生理反应都可以控制吗？ 宋越现在对沈复生简直充满了迷之崇拜。 第二天早上十点，在宋氏医院举行的媒体发布会准时开始。 沈复生坐在台上的桌子后面，听着宋越向媒体侃侃而谈昨天的手术。 “……就在昨天，我国首例多脏器体外肿瘤切除手术在我院成功举行，这标志着我国医疗水平在更高水平上的全新进展，具有非常积极和推动的正面意义。我院很荣幸，在开张之始就能够参与进这样一台意义深远的复杂手术当中，并且以优秀的人才，国际一流的手术环境和手术设备，为这一手术的成功贡献了卓越的力量。” 台下有记者问道：“宋总，请问主治医生是谁？” 她自吹自擂的宣传众人并不感兴趣，今天跑来这里的媒体有一多半都是为着主治医生来的。 宋越不太高兴：“什么宋总，请叫我宋院长。”她抬手指了指身边的沈复生，“主治医生就是我身边的这位，沈医生。” 闪光灯和镜头顿时对准了沈复生，黑洞洞的镜头仿佛一张张窥探的眼睛，沈复生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背。 “请问沈医生，您这么年轻就作为主治医生完成了这样一宗国内首例的疑难手术，您有什么想法要和大家分享吗？” 沈复生认真地听着，清了清嗓子，举起话筒。 陆琴陪着林朝闻一起看着电视里的发布会直播，半晌她道：“这个孩子，挺好的。没想到沈大路也能生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林朝闻笑了笑：“苗是棵好苗，这是多亏没让你那个妹妹养。” 方妍精心培养的沈晴朗和沈晴暖被她养成两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大小姐，沈复生要是被她养大，还不知道她会把人教成什么样子。 陆琴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虽然他少年时受尽苦难，却也是他成才的动力。” 林朝闻摇了摇头：“我看不尽然。” “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林朝闻看着电视里举着话筒有些紧张地面对媒体讲述着手术经过的沈复生。 天才往往是恃才傲物的，这个沈复生作为一个医术超凡又年纪尚轻的天才医生来说，他的脾气有些过于好了。 陆琴笑道：“人家脾气好还成了坏事了？” 林朝闻摇了摇头：“我没和他具体接触过，单从你这些天逼我了解的这个年轻人，我感觉他有点心理脆弱，小时候屡次被抛弃的经历肯定是对他的性格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说回来又是你妹妹作的孽。” 陆琴嗔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都是方妍的错，我认了还不行吗。但这也不全是她的错，沈大路才是主要责任者。你不能因为都是男人就偏坦他。” 林朝闻笑了笑没说话，电视里沈复生正对着镜头作最后的总结陈辞。 陆琴半晌道：“不然，还是让小誉带他来家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默默的莫 20瓶；烟火 10瓶；清风 7瓶；芣苡 2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076 %有了宋越的操作，新闻发布过之后的几个星期, 宋氏医院持续占据热搜和各种热门话题。 宋越是个不会浪费资源的人, 当即的找来自己公司的一哥二哥一姐二姐, 以宋氏医院为背景, 筹拍一个医疗剧。 “专业指导就让沈医生来, 男主角就以沈医生为原型，女主角嘛，就以我为原型。”宋越把脚翘在价格不菲的实木办公桌上，对前来聆听圣旨的两个编剧下达指令。 两名编剧面面相觑，一齐苦着脸应道：“好的，宋总。” 宋越转着钢笔想了想：“男二就以林总为原型，女二你们就自己发挥吧！” “哪个林总？” “还有哪个，林氏集团的大少爷林誉啊。这么风骚的人你们不知道？” 编剧道：“不不, 我们知道。”只是没想到宋越指的是他。这位林公子向来风评绝佳，天之骄子, 沉稳宽厚, 事业成功，还为国争光。私生活干净，绯闻为零，路子很正, 不知道宋总怎么看出人家风骚的。 宋越直接拍板：“行了, 人设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好好编，必须给我和沈医生一段感天动地, 天崩地裂，唯美浪漫的绝世爱情！” “……”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自己YY玛丽苏都可以投资几个亿拍成电视剧荼毒全国观众。 编剧回去生产定制剧本，网络上的热度也因为电视剧的官宣而迎来新一波热潮。一哥一姐的粉丝疯狂刷话题做数据，沈复生的名声也因为这一场手术的成功重回颠峰。不管一些莫名其妙的帐号再来酸些什么，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陆子枫渐渐停止了操作营销号的手。因为他发现，沈复生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忙。 怪不得他从来不在乎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舆论操盘手，因为他一个人，一柄手术刀，足以横扫一切魑魅魍魉。 也许他真的应该想一想，除了每天坐在电脑前操纵着一堆没有灵魂的马甲和别人进行机械的口舌之争——除了这些以外，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努力的方向？ 至少有一天，当他像沈复生一样面对质疑和脏水的时候，可以同样不急不慌，不去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切都和沈复生没有关系。 早上查完房，沈复生来到刘老的病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趴在床边写作业，刘老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在削一只苹果。 “刘老，今天怎么样？看您气色不错。” 沈复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笑着从门外走进来。 刘老一看到他，又惊又喜：“沈医生，你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快坐！” 刘老想要掀开被子下床，沈复生快走了两步按住他，小女孩已经很懂事地给沈复生搬来了一只把椅子。 “沈医生，您坐。”小女孩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沈复生拉过椅子坐下，笑道：“刘老，这是您的孙女？真懂事啊。” 刘老连连点头：“对，对，这是我孙女雯雯。她爸妈没脸来医院，这些天都是雯雯陪着我。雯雯，快去给沈医生倒杯水来。” “哎。”小女孩清脆地应了，甩着马尾辫就跑了出去。 沈复生笑道：“您老有福气，有个这么懂事孝顺的小孙女。” 刘老唉声叹气地摇头道：“别提了，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儿媳，为了别人给的一点钱就做出昧良心的事，现在他们也没脸面对我，更没脸来见沈医生。雯雯知道他们做得不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自己来医院陪着我，撵都撵不走，我真是又欣慰又心酸。” 沈复生笑道：“小孙女懂事又孝顺，这是好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一定要让自己健健康康的。” “那是自然！沈医生您费大力气给我来了一顿大清洗，我不长命百岁地活着也对不住你妙手回春!”刘老摸着肚皮感叹，“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里头的零件您真的给我都掏出来清理了一遍又安了回去？这简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现在真是觉得轻快多了。” “觉得轻快多了本身就是一种好的心理状态，有助于您快速恢复。” 沈复生正说着，雯雯端着一只纸杯从外头进来，双手递到沈复生手边的桌面上。 “沈医生，您喝茶。” 雯雯坐到自己爷爷身边，搂着刘老的手臂睁大眼睛看着沈复生，突然小声地道：“沈医生，我给您道歉。我还要给您道谢，你真是一个超厉害的医生，我们班里的同学都喜欢你。” 沈复生一怔，反应过来小女孩为什么向他道歉，还是为那对中年夫妇收钱针对他的事。 “雯雯真乖。” 刘老看了他一眼。沈复生脸上全然是平静担诚，提到他儿子儿媳做的那些事，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他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在刘老的眼中就是个孩子，他说别人懂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懂事得让人歉疚。 “沈医生，委屈你了，我儿子儿媳这样对你，你还要顶着压力来做这个手术。” 沈复生笑了笑：“刘老不必，您当众来找我，不也是给我解围的吗？我都知道。” 否则刘老离开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求他，偏偏在他的儿子儿媳挑起网络舆论对付他的时候，拖着残败的身躯来到医院大厅里，当众一跪。 刘老点了点头。医院里的护士都说沈复生医术最好，但是做人糊涂。他看沈复生一点也不糊涂。 他拉住沈复生的手：“孩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刘老混浊的眼睛里尽是复杂的情绪，似乎有无数的话想安慰沈复生，最后却只是拍拍他的手，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你会过得很好的！” 沈复生出了刘老的病房，又往VIP病房区走去。 刚刚走到走廊，一只小皮球蹦跳着砸到了他的腿上。 沈复生弯腰捡起来，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怯怯地看着他。 “医生叔叔，能把球还我吗？” 这是秦智雅的儿子，沈复生救过他一命，没想到他醒着的时候是这么腼腆的小孩。 他蹲了下来，把球递到他面前：“你的小心脏有点小脾气，所以你不可以跑得太快，不要又惹它不高兴哦。”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小男孩的胸口，小男孩咯咯地笑了起来，抱住自己的皮球。 “心脏怎么会有脾气呢。” “当然有。上次你的心脏发脾气，你就睡着了，有好吃的也吃不到，有好玩的也不能玩，叔叔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叫醒。” 小男孩一听，马上紧张起来。 “心脏真的会发脾气啊，那我不跑了。” 沈复生摸了摸他的脑袋，站起身来。 “乖。” “复生。” 一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见沈复生抬头看他，他急忙从门里出来，一路小跑地扑向他。 沈复生急忙迎了上去抱起一心：“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跟你说了要尽量避免跑跳不知道吗。” 一心搂住他的脖子，警惕地看了地上的小男孩一眼。 “复生，你是来看我的吧。” “叫叔叔。”沈复生无奈地纠正他。 “叔叔，你是来看我的吧。” 一心很坚持，沈复生低头看了看地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小男孩，顿时明白过来一心的提忧，他是担心他被别的孩子抢走注意力。 沈复生不由失笑，小小的年纪，独占欲倒是很强。 “当然是来看你的。”光沈复生点了点他的鼻子，“你是做哥哥的，见了弟弟怎么不理会？快跟程程弟弟打个招呼。” 一心不情不愿地看向地上的小屁孩，敷衍地道：“你好。再见。” 说完他就催着沈复生，“复生，我们快走，回房去。” 沈复生抱着一心回到病房，没想到程程也跟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小桶。 一心皱着稚嫩的眉头，不满地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又没邀请你。” 沈复生觉得很奇怪，一心从来不是这么小气的孩子，也很懂礼貌，为什么对程程这么排斥。 他看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一心为什么不喜欢程程了。 “……这是我爸爸从美国给我买的玩具，你有吗？” “……这是妈妈给我织的小围巾，可暖和了。你有吗？” “爸爸说等我治好了病，就带我去游乐园。一心哥哥，你去过游乐园吗？” 一心：“……” 沈复生：“……” 这个孩子，还真是……很欠揍啊…… “程程，你爸爸来看过你吗？”沈复生有些好奇 。 程程用力地点头：“对啊，爸爸经常来看我。” “你爸爸在国内？” “在的！” 程程低头玩着玩具，回答得干脆利落。 沈复生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怀抱着别样的心思从一个小朋友嘴里套取情报，真是太可恶了。 一心抱住沈复生，对程程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去找你爸爸吧！你也不要找复生！” 程程脸上顿时露出受伤的神情，扁着嘴要哭不哭。 门外突然传来秦智雅焦急的唤声：“程程？程程！你去哪了？！” “妈妈，我在这！”程程大声应了一声，转身跑出门外。 秦智雅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抱起他。 “臭小孩！你怎么不听话，妈妈不是让你别乱跑的吗？！” 沈复生走到门边，秦智雅看到他，连忙道：“这个孩子身体刚好一点就爱乱跑，我出去接个电话他就给我跑没影。谢谢沈医生照顾他。” “不用谢，程程很乖。” 程程叫道：“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 秦智雅和沈复生告别，抱着他往病房走去。 “马上就来了。我刚才就是跟他打电话，谁让你乱跑的。小心爸爸不喜欢你了。” 程程连忙抱住秦智雅的脖子：“程程听话，爸爸不要不喜欢程程！” 一心拉着沈复生回到病房：“复生复生，来陪我看故事书。我们不理他们！” “好吧，先说好，，我也只能陪你玩一会儿。” 沈复生无奈地被他扯进去，刚刚走进病房，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程，今天又不乖了？惹你妈妈生气了是不是？” 程程大声地反驳着什么，沈复生却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一心还在用力地把他往房间里拉，沈复生却管不住自己的脚，定在原地片刻，又回到了走廊。 刚刚抱起程程的林誉抬头看到他，怔了一下。 “复生——” 沈复生看着林誉怀里乖巧的孩子，看着林誉身后跟着的漂亮贤慧的女人，看着他们仿如一家的幸福剪影，他觉得自己的噩梦仿佛走进了现实。 一心从后头抱着他的腰，使劲往后拉。 “复生，回来陪我玩，我们一起看故事书。他们是一家人，我们不理他们。” 一心说着，看着林誉的视线几乎带着深刻的仇恨。 林誉被他看得一怔，程程还在他怀里闹着：‘爸爸，我们也回去，我也要看故事书！’ 林誉纠正他道：“程程，我不是你爸爸，我是林叔叔。” 程程撒泼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爸爸!” 闹着闹着竟然咳嗽起来，秦智雅连忙接过程程抱在怀里，小心地安抚着他。 “好好好，林叔叔是程程爸爸，爸爸以后天天来看程程，好不好？不要激动，嘘，不要激动。” 林誉空了手，抬头看向走廊远端，沈复生已经不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蟹排也不错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皎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077 秦智雅抱着程程，看向林誉：“我们先回病房吧。等我把护士找来看着程程, 我们再出去谈事情。” 林誉仍旧皱眉看向走廊另一侧, 秦智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 “林誉？” “抱歉, 我还有点事, 你带程程回去吧。” 林誉说着, 就大步地追着沈复生去了。 程程在秦智雅怀里扁了扁嘴，带着哭腔地叫道：“爸爸又走了。” “乖，程程，妈妈带你回去。” 秦智雅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转身走回病房。 一心拖着沈复生回到病房，啪地把门关紧，扑到沈复生怀里，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脸色有点发青。 沈复生顾不得去想林誉和秦智雅，紧张地捧起一心的脸。 “一心, 怎么了？！” 一心居然会这么生气,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沈复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抱着一心坐到床边，慢慢地拍抚着他。 “不气不气啊，这有什么好气的。” 一心在沈复生怀里沉默了半晌, 道：“我先来的……” “什么？” 一心抬头看向沈复生：“我先认识林叔叔的！他以前, 也来会来看我。那个小孩子凭什么说林叔叔是他爸爸？林叔叔没有孩子，才不是他爸爸！” 沈复生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心是在争风吃醋。 这大概是个好现象。 一心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他把自己所拥有的所有东西都视作他人的恩赐，从来不敢主动奢望，总是心怀感恩。虽然知恩图报是一种良好的品性，但是一心这么小的年纪太过懂事，也让人感到心酸。 林誉来看一心的次数不多，没想到一心会对他产生依恋。也许是因为林誉从一开始就是以强者的身份出现在一心的生活里，无论是完全担负起一心的治疗费用给他最好的治疗环境，还是面对一心时不苟言笑的态度，都切合了“父亲”这个角色的形象。 所以突然出现一个程程，分薄了林誉的注意力，才会让一心感到被背叛的伤心和愤怒。 沈复生抱着一心轻叹，谁是先来谁是后到？一心觉得应该拥有林誉，可在林誉的心里，大概程程更重要吧？这几乎是没有疑问的，他对一心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就是对待一个慈善对象，是一心擅自把他代入了父亲的角色。 一心的怨憎似乎是不应该的，因为林誉是他的大恩人。可是沈复生又不能苛责一心，他并不是恩将仇报，只是因为有了感情，才会生出多余的期待和埋怨。等他明白过来，将恩情止于恩情，那些怨恨自然就不存在了。 一心委屈地双眼含泪，抬手拉住沈复生的衣领。程程住在隔壁好些天了，不知道他这股气在心里憋了多久。 “我们再也不要理他了，让他去给程程当爸爸去。” 沈复生拍了拍他的后背：“好。” 走廊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外消失，门锁被转了两下没能转开，拍门声就紧接着传来。 “复生？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 听到林誉的声音，一心顿时双眼冒火，又突然化成汪汪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不让他进!” 一心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板打开，那个让他心里很难受很难受的林叔叔就进来了。 一心猛然想起来，这间病房还是林叔叔给他交的钱，他能在医院治病，也是因为林叔叔的帮助。 姨婆经常教他，他要懂得感恩那些帮助他的人。他知道应该感谢林叔叔，可是看到林叔叔，他的心里就很难受，该怎么办？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办，一心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林誉，视线随着他的走近慢慢地向上移动。 林誉抬起手，犹豫了片刻，放到了一心的头顶上。 “一心怎么哭了？是不是程程欺负他了？” 沈复生摇了摇头。程程只是和一心一样，一样把父亲的角色投射在林誉身上，一样希望得到父亲的宠爱，所以他坚持喊林誉爸爸，只是一种自我欺骗。 一心不高兴地甩开林誉的手，把脸埋进沈复生的怀里。 林誉笑道：“小东西，脾气还挺大的。” 他在沈复生身边坐下，转头看了他片刻，拉着沈复生的一只手揉了揉。 “复生，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 沈复生知道林誉没有做错什么，秦智雅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孩子，林誉帮她也是情理之中。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为什么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好像一只飞在大海上的鸟，在狂风暴雨中不断振翅穿梭，天地间都只有黑色的海水，永远找不到一块能得一昔安歇的陆地，只能不停地拍着翅膀，直飞到羽翼残破，筋骨断裂，然后失去一切支撑，坠落入大海深处。 林誉把沈复生柔软温热的手包裹进掌心：“如果复生不喜欢，以后我少来看他们就是了。” 沈复生笑了笑：“你说的我好像什么棒打鸳鸯的反派似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惹你不高兴。” 沈复生抽回手：“我不高兴什么。我也是程程的主治医生，我会希望他不好吗。满足他的心愿有助于他心情舒畅，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别说违心的话。”林誉打断他，“你不喜欢我见秦智雅和程程，我就不再见他们。我说到做到。” 沈复生心里一动，转头看向林誉。 林誉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还说你没不高兴。我进来那么久，沈医生总算看我第一眼了。” 沈复生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脸上染上红晕。 一心从他怀里抬起头：“真的吗？林叔叔不见程程了？” 林誉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们爷俩一个心思是吗？都要我下了保证才肯正眼看我？” 一心甩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同于刚才，带着一丝小得意似的，自己想了半天，道：“那也不好……程程也很喜欢林叔叔。你还是见他吧，不然他肯定很伤心。” 程程会比他还要伤心。他只是没收到林叔叔的玩具，程程却要见不着林叔叔了。 林誉笑着对沈复生道：“你看看他，小鬼一个，考虑得还挺多。” 沈复生也笑了，摸着一心的头发。 林誉看着他半晌，小心地把沈复生揽进怀里。 不多时姨婆回来，沈复生连忙推开林誉，林誉顺势起身招呼老人。 姨婆回来照顾一心，沈复生就和林誉一同离开病房。 二人沿着走廊往外走，隔着几间病房的秦智雅站在门口，抱臂不满道：“林誉，说好了一起商量事情的，你也去的太久了。今天还能不能把正事商量完？！” 沈复生向秦智雅点点头，就低头朝前走去。身后传来林誉的声音：“……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看着结果就是。” 他话音未落就响起一阵追赶的脚步声，林誉很快赶到沈复生身边。 秦智雅在身后不悦地道：“林誉!不谈别的，你来看看程程行不行？他一直吵着要见你！我真的哄不好他。” 林誉挥了挥手：“抱歉，不是奶爸。” “你！”秦智雅气得脸色发白。 林誉怎么能这样他没有心的吗？！ 秦知雅恨不得剖开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的心，看看他的血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热的？！ 只是看着看着，秦智雅却觉得，那两个一同走远的身影，靠得也太近了吧？…… 秦智雅皱眉看了半晌，直到房里响起程程的呼唤，她才赶忙回到病房。 程程两眼放光地问道：“爸爸呢？” “他有事，先回去上班了。”秦智雅抱起程程，“今天就跟妈妈一起玩好吗？” 程程立刻像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 “可是，爸爸说过会来看我的。” “爸爸当然会来看程程啊，等他工作忙完了，就可以来看程程了。”秦智雅抱着儿子耐心地哄着，程程知道爸爸今天是不会来了，蔫蔫地不再吵闹，拿出故事书让秦智雅念给他听。 沈复生白天还有两台手术，虽然难度都不大，他也不允许自己为私事分心，专心至致地完成了两台手术，才刚到下午四点，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沈复生正要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护士跑过来，说是vip区1201室的患者家属找他。 沈复生放下手里专讲幼儿先心病的论文集，朝护士说的地点走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1201室正是秦智雅带着程程入住的病房，他犹豫了一瞬，上前敲了敲门。 秦智雅连忙开门，很是热情地道：“沈医生，您来得这么快，真是太谢谢您。” “不用。”沈复生跟着她走进病房，“秦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知道沈医生您医术高超，所以我希望，明天由您来给程程做心脏移植手术。” 沈复生有些惊讶：“明天做手术？做手术是没有问题，可是心源——” “心源不是问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应该就送到医院了。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同您联系了，希望您明天能作为主刀医生，为程程做心脏移植手术。” 沈复生有些迷惑。 心脏移植手术对他来说不算复杂，可是他最疑惑的还是心源。 程程登记排队的时间比一心晚了许多，一心还没排上，程程怎么会—— 秦智雅看出他的不解，解释道：“我知道儿童心源是最难等的，所以我也没有让程程坐以待毙，我们通过别的途径，又去寻找合适的心源。这一次就是林誉动用人脉关系，从别的地方依法取得的心源，专门从国际航空空运过来的。沈医生您放心，无论手续还是心源本身，都是干干净净的，绝对合法。” …… 沈复生和秦智雅议定了明天手术的时间，也就秦智雅关心的问题作了一番解答，半个多小时后才离开病房。 一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坐在门边的一心。 一心抬头看着他，脸上有些干涩，眼睛红红的。 沈复生伸手拉起他，一心也乖乖地起身，跟着沈复生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 一心有些没有精神地坐在床边，看着沈复生：“复生叔叔，程程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是吗？他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的小男孩了对吗？” 做完手术，换上健康的心脏，就可以随便地跑跳，再也不怕心脏时不时地任性发脾气。 沈复生摸了摸他的头发：“你都听到了？” 一心点点头。 “听到了，是林叔叔帮程程找来的心源。” 一心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沈复生没有安慰他，只是看着他自己缩成一团坐在床边，抽抽答答地抹着眼泪。 “复生叔叔，我不是嫉妒程程有心源。有了心源，他就可以恢复健康了。他恢复健康，很好，特别好，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沈复生道：“我知道，一心是个好孩子。” “我也不应该怪林叔叔，林叔叔给我钱治病，让我和姨婆能住这么好的房子。林叔叔是大好人。” 一心觉得眼泪仿佛流不完似的。他觉得很迷惑，他既不是嫉妒程程马上就要治好了，也不是怪林叔叔替程程找来心源。那他到底是为什么那么难受呢？明明林叔叔已经帮了他那么多，难道他就这么坏，一点也不懂得感恩，还怪他没有把心源让给自己？ “我不是好孩子，我好坏。”一心忍不住哭着道，“我心里好难受，我不是好孩子！” 一心觉得自己本就残缺的心都快要被撕裂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小时候得知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时候他没有这么难受，第一次心脏病发差点死掉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难受。一心扑进沈复生的怀里，他真的不明白，也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沈复生抱住一心，摸着他的头发。 “一心当然不是坏孩子。你难受，不是因为你嫉妒程程要治好了。是因为你也把林叔叔当成爸爸了。”沈复生捧着一心的小脸，认真地教导他，“一心，你要记住，林叔叔只是一个同情你帮助你的人，他和别的帮助你的好心人们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是你的爸爸，不会做爸爸才做的事，你也不能把他当成爸爸。明白吗？” 一心看着沈复生，抽答了片刻，眼泪渐渐止住了。 沈复生摸了摸他的脸蛋，微微一笑：“再说，谁说没有心源就治不好了？没有心源，我也能治好一心。一心相信我吗？” 一心擦干了眼泪，眼睛里又有了晶亮的光芒，搂着沈复生的脖子重重地点头：“我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七、再来一碗 5瓶；与勋、夏皎梓 2瓶；凝鸢、暖阳、木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078 晚上下班很晚，林誉来接沈复生, 两人坐进车里, 沈复生迟疑了片刻, 道：“你工作应该很忙吧？这么晚了, 不用特意来接我的。” 今天又有临时的加班, 他没有办法给林誉一个确定的下班时间，林誉肯定等了很久。如果是为了补偿白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我自己想来接你，不行吗。”林誉的声音重了一些，沈复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低头沉默。 这沉默中有一丝令人摊挨的尴尬，林誉看了沈复生一眼，觉得有一丝烦躁。 沈复生乖巧地坐在副驾里, 双腿并着，手臂贴着自怀, 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本来就瘦，缩手缩脚地坐着，更加显得纤细可怜。 从前他总是坐没坐相，不是摊在座椅里, 就是倾身向他挨挨蹭蹭, 像要粘在他身上一样。林誉从来没有发觉，他这辆价值不菲的座驾座位居然是那么宽敞，宽到需要他伸长手才能碰到沈复生。 林誉放缓了声音, 尽量轻松地道：“我以前也经常来接你，怎么今天跟我这么见外。” 沈复生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 林誉猛地踩下刹车，停在路口的红灯前。 沈复生颠了一下，紧紧地拉住了安全带。 林誉探手拉着沈复生的手，感到他往外撤的力量，他用力地握住。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复生——” 林誉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没有争吵过，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突然变得凝滞，无论说话还是沉默都带着一丝尴尬。 他只能用力地握着沈复生的手。 沈复生只好让他握着，蹲在红绿灯灯杆上的摄像头不时闪着耀眼的白光，沈复生无奈道：“你好好开车吧，小心被交警拍到算你违反交通规则。” 绿灯亮了，林誉摇了摇他的手，这才松开。 “能让复生跟我说说话，被罚到倾家荡产我敢愿意。” 沈复生笑了笑，就放松身子靠在车窗上，这是他惯常的姿态，林誉觉得比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可爱多了。 两人在外头吃了饭一同回去，沈复生洗完澡换了睡衣就钻进书房里用功去了。这是林誉习惯的沈复生，他向来不打扰他用功，这个时候却忍不住跟进了书房，站在沈复生身边。 “在医院还没忙够吗？回到家里还这么用功。”林誉捏着沈复生的肩膀，看着那松垮的睡衣领口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忍不住低下头把唇印在沈复生颈侧，在那温热光滑的皮肤上逡巡。 沈复生侧了侧头，翻了一页书：“明天有一台手术，我再准备一下。” 再小的手术他都会做好所有可能的预案，何况是心脏移植这样的手术。 林誉瞄了一眼他摊开的书本，异体心脏移植几个标题印入眼帘，他手下一顿。 “你明天要做的是心脏移植的手术？” “是的。” “是程程？” 沈复生点了点头。 林誉看着他的头顶片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复生，我也在给一心寻找心源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拉着沈复生的手：“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到，我绝对没有厚此薄彼的想法。” 他对一心和程程都没什么感情，自然不存在厚此薄彼. 沈复生看向他，道：“我知道的。” 林誉抓着沈复生的手，半晌道：“已经凌晨了，别用功了沈医生，明天还有手术呢，我们早点休息吧。” 沈复生也知道不能熬夜，要养足精神，就起身收起书本，林誉已经迫不急待地搂着他往卧室走去。 “等等，今天不行……”沈复生抗议着，所有的反抗却都被强势镇压，林誉抱着他进了卧室，啪地踢上门。 …… 第二天中午，程程的手术如期进行。 经由国际航空空运过来，专业的医疗队伍护送到医院的心源，第一时间就送到了主刀医生沈复生的手里。 沈复生来到程程的病房，病房间里被各种各样的玩具堆满，瘦小的男孩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恐地坐在一堆毛绒玩具中间，秦智雅正搂着他细细地安慰。 沈复生走进病房，程程看到他身上的白大褂，脸上的神情更加惊恐。 沈复生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一脸恐惧的小男孩，微笑着道：“程程，今天是不是很高兴啊？等一会儿跟着叔叔去治病，你只要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等你睡醒的时候，你就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身体健壮了，你的小心脏再也不会发脾气，你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去哪里都可以，是不是很开心？” “只要睡一觉？”程程小声地道。 沈复生笑着点头：“对。” “不疼吗？” “当然不疼了。程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睡觉就好。” 程程最终平静了下来，看向沈复生身上的白大褂，眼神也没有那么恐惧。 沈复生道：“程程，时间马上要到了，叔叔抱着你去手术室好不好？” “叔叔跟我一起吗？” “当然，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啊，我会把程程的小心脏治好，程程相信叔叔吗？” 程程转头看了看秦智雅。 秦智雅道：“程程放心，沈医生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程程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双手让沈复生把他抱起来。 沈复生抱着程程离开病房，往手术室走去，秦智雅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过程很顺利，手术也十分成功，程程出了手术室被送进监护病房观察，秦智雅又连忙去了监护病房。 此时的她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一扎，身上的衣裳也皱皱巴巴，没有一丝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强人的影子。这一刻的秦智雅只是一个担忧的母亲。 程程苏醒后的护理，沈复生也亲自过问了几回，直到确定他恢复良好，状态稳定，又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眼见着程程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除了需要终身服用抗排斥的药物，程程已经与普通孩子无异，而那点服药的费用对于秦智雅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从程程出生起就一直盘桓在头顶的那片阴云终于彻底消散，秦智雅只觉得天地都开阔了起来。 她就在这开阔的天地间，拨通了那个对她来说有些特殊的号码。 “林誉，你也太冷血了，程程做手术以来这么多天，你真的连出现都不出现一下。程程现在对你很失望，也不再整天把爸爸挂在嘴边。” 林誉靠在办公椅里转了转。 “程程身体好了么。” 秦智雅冷笑：“你想知道不会自己来看看他吗。” 林誉没有出声，秦智雅等了片刻就没了耐心。 “算了，我也不想跟你说程程的事，反正他已经不再念着你了。我只想问问你，沈大路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实？你要的材料我已经给你搞来了一批，你不会想过河拆桥吧。” 秦智雅说着便有些烦躁，起身走到露天的连廊外点起一根女士烟，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鼻间吐云吐雾。 她想起学生时代她和林誉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刚刚学会了抽烟，林誉总说抽烟不好，管着她不让她抽。 转眼间物是人非，她恍惚听到手机里林誉的声音说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秦智雅回过神来：“好，那就祝林总棋开得 胜。” 秦智雅说着就挂了电话，林誉正要放下手机，来电铃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秦智雅，看了看来显，来电话的却是陆琴。 林誉接通通话，唤了一声。 “妈，您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这个时间还在上班，正是各大企业最忙碌的时候，陆琴这个时候应该在工作。 “我没去公司。小誉，我知道你和沈复生沈医生关系很好，这两天找个你们方便的日子，带他回家一趟吧。” “什么？”林誉有些意外，向来高傲的母亲眼里除了工作，关心的就只剩有数的几个人，沈复生一定在她的名单之外。 现在竟然指名道姓地要求他带沈复生回家？？ “还不是为了你爸爸。”陆琴叹息的声音传过来，“最近沈复生名气很大，我看了关于他的访谈和科普。如果那些案例都是真实的没有夸大的成份，那这世上要是还有谁能够治好你爸爸，那个人一定是沈复生。” “可是，他不一定愿意来。”林誉道。 实际上沈复生是肯定不会去的，以自己的母亲和方妍的关系，沈复生只会避得远远的。 陆琴道：“那我就以患者家属的身份来邀请他。” 晚上下班回去，林誉就把这件事向沈复生提起。 他果然为难地皱起眉头：“伯母叫我去做什么呢？” “她知道你可能不愿意见她，所以她要以一名患者家属的身份来请沈医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 “患者？”沈复生猛然看向林誉。 林誉道：“不是我，是我的父亲。他这些年身体抱恙，一直靠药物和昂贵的私人护理来维持健康。母亲看了你的手术，对你的医术非常信服，才想请你见一面。” 沈复生沉默了片刻：“既然是这样，我就去看看伯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嗷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蟹排也不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ce懒语、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079 周六一早，林誉带着沈复生前往林家。 沈复生从超市买了一些水果和新鲜的蛋奶, 放到后备箱里带着。 林家的人情往来从来不是这个路数, 不过林誉没有阻止沈复生, 他甚至觉得带着沈复生和一后备箱水果蛋奶回家的感觉, 很新鲜。 车子开进林家的院门, 又往里驶了一段路程，径直开进车库。 陆琴已经带着保姆等在入口处。 林誉从后备箱里拎出两个方便袋，没让沈复生搭手。 陆琴迎了两步上前，笑道：“我儿子头一次回家没空着手，真稀奇。”她看向沈复生，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林誉才没这个心，肯定是复生的主意。” 沈复生这是头一次近距离地面对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 很意外地，她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那种形象。 从某方面来说, 陆琴也是方妍破坏他的家庭的帮凶, 如果不是她对方妍宠溺无度，方妍未必有那么顺利登堂入室。 在他的心里，陆琴一度像一个强大神秘的恶魔，他只有从方妍的咄咄逼人中依稀窥见她的影子, 高高在上, 冷漠强势，不可战胜。 沈复生从来没有想过，他和陆琴真正见面时, 面对的会是一个态度和善的长辈。陆琴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和善到有些慈爱。 他从来无法抗拒来自长辈的慈祥和关爱，尽管他知道，陆琴对他的态度这样好，多半只是因为有求于他。 陆琴已经走过来拉起沈复生的手：“走吧，都别在这里傻站着了，我们先回屋。” 沈复生看了林誉一眼，林誉笑着朝他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保姆，跟在陆琴和沈复生的身后走向自家的别墅。 沈复生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被牵着的手上，他的手指被牵在温暖的掌心里，这种感觉就是母亲，只可惜她只是林誉的母亲。 一行人到了宽敞明亮的客厅，一个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客厅里，看到他们进来，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誉和沈医生来了啊。身体抱恙，不能远迎，沈医生莫怪。” 沈复生知道这就是林誉的父亲林朝闻了，那个年轻时被妻子夺权从此在公众视野里彻底消失的传奇贵公子。 沈复生上前与林朝闻握了握手：“林伯父好，我理解的，您坐着就好。”他顿了顿道：“能让我看看林伯父以前的检查结果吗？” 他这一次来林家的目的就是给林朝闻治病，医生的身份让沈复生很安心，原本的一丝局促也消失不见。 陆琴叫来保姆，让她去把林朝闻这些年的检查结果都拿来。 她打量着正对自己的丈夫望闻问切的沈复生，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转变也被她看在眼里。原本沈复生还有一丝的怯弱，在他接触到林朝闻的时候就全然不见，作为医生的沈复生没来由得让人感到安心。 医生这个身份似乎也是他的铠甲，披上它他就无所畏惧，百毒不侵。 陆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林誉也在全身贯注地看着沈复生，唇角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她低下头，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主导着二人的关系，现在看来，她的儿子才是陷得更深的那个。只是他自己发觉了吗？ 沈复生没有工具，仅靠经验给林朝闻初步检查了一番。虽然保养得很用心，林朝闻的身体仍旧很虚弱，他的初步结论，应该是肝脏上的问题。 检查结果拿来之后，沈复生按着时间顺序迅速地翻看了一遍，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林朝闻应该是天生体弱，有肾功能障碍，细心保养了这么多年，近一年又突然查出肝癌。 “肝癌合并下腔静脉癌栓，由下腔静脉向右心房蔓延。” 沈复生放下手中的文件和影像，得出结论。 “棘手的不是肝癌，右心房内的栓癌需要手术取出，但是林伯父有肾功能障碍，无法承受人工心肺体外循环，所以不能做开心手术。” 林朝闻似是已经习惯了，只是笑了笑道：“沈医生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看出症结所在。” 陆琴担忧地坐在丈夫身旁，她不怕花钱，只要能换来林朝闻的健康，花多少钱她都无所谓，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这世上还真的有钱买不来的东西，比如林朝闻所陷入的这个困境。 “看肝癌的进展程度，保守治疗已经无法解决问题。必须尽快手术，否则林伯父——” 沈复生看了一眼林朝闻，这个虚弱瘦高的男人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甚至带着一丝鼓励，陆琴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意外，只有林誉眉头紧皱，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沈复生道：“如果不尽快手术治疗，林伯父大概只剩半年的寿命。” 林朝闻竟然鼓起掌来：“厉害，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之前我并不相信网上那些对沈医生的鼓吹，现在看来，沈医生实至名归。” 林誉眉头紧皱：“爸爸，这么大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琴叹道：“我和你爸爸也是刚知道不久。” 林朝闻先天体弱，硬靠着林家的雄厚财力续命至今，陆琴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可是没想到有一天连钱也没用了。所有医生都不敢做这个手术，一旦打开心脏，林朝闻很可能永远下不了手术台。可是不做手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朝闻的寿命一点点流逝。 她就被置于这样绝望的境地，向来不信命运的陆琴也快要被击垮了。 到了这一天，她全部的希望竟然只能寄托在眼前这个纤瘦的年轻人身上，这个她曾经间接地给他造成了最大的伤害的年轻人。 直到前些天，她还在帮着方妍与他争斗。 是命运还是报应？陆琴已经无力去想，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这个年轻人的每一个表情牵动着，忽上忽下，没个着落。 沈复生沉思了半晌道：“现在惟一的办法，必须手术进行彻底清除，才能让林先生真正好起来。但是这个手术要怎么做，我还得想想。” 一句想想，让陆琴有些失望，可是又前所未有地燃起了她早被逼至绝境的心。 毕竟她看过的那么多医生都斩钉截铁地判了林朝闻的死刑，只有沈复生说要想想，而且陆琴没来由地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能想出办法。 “复生，你林伯父的病，就全部拜托你了。”陆琴拉着沈复生的手道。 沈复生点了点头：“这是我的份内之事。” 沈复生已经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怯弱和局促，算上陆琴所见过的各路名医专家，眼前的沈复生俨然有着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名医的气势。 也难怪，沈复生放着偌大的沈家家业不要，甘于当一个医生。 拥有了山颠之云，谁还愿意去俯就脚下的纤草。 保姆见厅里众人谈完了正事，来请示陆琴是否在餐厅里摆饭。 陆琴召呼着林誉和沈复生过去吃饭，两人到了饭厅，偌大的餐桌周围，他和林誉的座位紧紧地挨在一起。 沈复生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林誉帮他拉开椅子，让他落座。 陆琴和林朝闻也在主位坐下，陆琴笑着道：“今天是复生头一次来咱们家，咱们一起吃个家常便饭，复生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沈复生点头应了，没了医生的身份，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陆琴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林誉顾着沈复生吃饭，沈复生反而自在了一些。 吃完了饭，陆琴让林誉陪着林朝闻到院子里散步，自己带着沈复生回到四面开敞的客厅，笑着对沈复生道：“现在你不是沈医生，只是沈复生，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她看着沈复生仿佛被人掀开赖以藏身的保护罩的小狗，露出一丝可怜的不安。 陆琴笑了笑，把保姆端上来的茶水往沈复生面前推了推，道：“复生，你和林誉在一起多久了？” 沈复生浑身一震，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陆琴。 “我……我们没有——” “你不用瞒我，我不是在诈你，我的确知道你和林誉的事。”陆琴看着他不知是太意外还是太害怕而有一丝惶恐的眼神，想逃又不知道逃向哪里的可怜模样，心里一软，放轻了声音道，“你不用怕，我不是在责怪你什么。实际上，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我知道主动要求开始这段关系的肯定不是你，是他。” 林誉从小就是一个目的性特别强的人，他一直乖巧懂事，身为亲妈的陆琴却知道，自己儿子很少对身边的事物抱有强烈的感情，却能将一分表现出十分。照顾晴朗晴暖是她的强求，她只是不希望身为独子的林誉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商人。 沈复生是惟一一个他自己留在身边的人。 “复生，实话跟你说，我和林誉的爸爸在一起的这一辈子，我早就将很多东西看淡，林誉是不是结婚生子我不会强求他，人活一世，自己开心是最重要的。其实我很庆幸他看上的人是你，你是一个好孩子。” 经历过那么多恶意和抛弃还能对所有人怀抱善意，刻苦习得这一身救死扶伤的医术，这样的沈复生让陆琴很欣赏，如果他是女人，陆琴一定逼着林誉早日娶他。 可惜沈复生是男人，陆琴也只是感到一丝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ath 2瓶；木廿、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080 陆琴微笑地看着沈复生，道：“我说这些话, 你是不是觉得只因为我有求于你？” 沈复生摇了摇头。 陆琴握住他的手, 叹道：“说起来我们两家的恩怨, 也有许多年了。当年方妍迷恋沈大路, 我是不同意的, 我这样说，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我得承认，方妍是我宠坏的。她和沈大路在一起的事，我错在没有阻止方妍。” 方妍死也要和沈大路在一起，对她拿性命相逼，她只能放任不管。 陆琴作为豪门正室，不是没有面对过想插足她的婚姻的女人，她从来没把精力放在对方身上。因为她很清楚, 第三者插足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男人没有那个意愿, 再有心机的女人也不会成功。林朝闻是个好男人, 沈大路不是，这才是根本原因。 “我想，你也不稀罕我这迟到了十几年的道歉。我只是希望你相信，我今天说的话, 不是因为你是沈医生, 只是因为你是沈复生。” 沈复生神色复杂地看着陆琴，半晌点了点头。 很奇特地，他从陆琴的身上看到一丝和姨婆一样的影子, 明明她们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也许她是真的这样想，也许她只是演技高超，沈复生分不出来。 他现在连朝夕相处七年的林誉都看不明白，又还能明白谁？ 一个小时后，林誉带着沈复生离开。他看了一眼副驾上沉默的沈复生：“我妈没有为难你吧？” 沈复生摇了摇头。 林誉叹了一口气，自从沈复生见过秦智雅以后，他就变得有些闷，不爱说话，更不爱跟他撒娇耍赖了。 说他是闹脾气，他又乖得不得了，比以前还要乖，林誉拿他完全没办法。 “我妈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复生迟疑了片刻，林誉原本只是想逗引他说话，没想到还问到了关键问题。 “怎么？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沈复生顿了顿，道：“阿姨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伯父的病。”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陆琴已经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甚至同意他们在一起，虽然大概没什么用。林誉想知道完全可以直接问陆琴，人家是亲生母子。 “复生，你没说实话。” “真的没说什么。” “等我查出来，你等着接受惩罚吧。” “你查吧。” …… 沈复生摆明了懒得说话，林誉逗了他几次也沉默了下来。只是他单方面的使力，戳一下才敷衍地动一下，真的很没意思。 二人离开林家不久，陆琴就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方妍进了陆家，甩开保姆直接闯进陆琴的书房，一脸兴师问罪的愤怒。 “琴姐，我听说你今天请了沈复生到家里来？！” 陆琴皱眉看了她一眼，示意后头跟进来的惶恐不安的小保姆带上门出去，才道：“没错。” “琴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敌人！” “复生摆明了不会和你争沈家的家产，你的假想敌已经不存在了。” 方妍她不敢置信地道：“姐姐，你叫他什么？！他才来了一次，你就复生复生叫得这么亲？!你也被他灌了迷魂汤不成？！” 陆琴皱起眉头：“方妍，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的事我不会再过问，我要做什么，也不是你能管的。” 方妍几乎要疯了，比起沈大路一直偏心沈复生，陆琴居然也把那个沈复生看得这样重，这件事更加让她不能忍受。 “我就知道，从他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就是个狐狸精!就是我的克星！碰上他就没好事！我绝不放过那个贱人！” 方妍怒气冲冲地转身欲走，陆琴皱眉叫住他。 “方妍，你站住。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也跟那个沈复生一条心不管我了吗？！我讨厌他!我恨他！我要去杀了他——” 啪！ 陆琴走到嫉妒成狂的方妍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方妍不敢置信地捂住半边痛到发麻的脸，嘴里涌起一丝血腥的味道。 “姐姐……你打我？!你为了一个沈复生打我？！” 陆琴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冷冷地看着她：“方妍，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打他的主意。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只是我捡来的孤儿，我能捧着你几十年，我也可以把你打回原型。敢坏我的事，你知道我的手段。” 方妍看着面前这个十足陌生的陆琴，心里后知后觉地涌起一丝恐惧。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孤儿，因为和她同在一个福利院的陆琴从小就给她无限的宠爱保护，像她的姐姐，也像她的母亲。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陆琴会把这些全部收回，不留着一丝情面。而且就为那个沈复生？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方妍既不服，又不解。 可是陆琴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冷漠到让她心惊，方妍完全不敢怀疑陆琴的话，她不是在吓唬她，她是真的有可能对她出手。 “听明白了吗？”陆琴沉声道。 方妍浑身一颤，看向突然变得陌生的陆琴。 “听，听明白了。” “很好，记住我今天的话，做得到，你就还是沈家的贵夫人。敢阳奉阴违，别怪我对你不留着情面。我还有事，不送沈夫人了。” 陆琴下了逐客令，方妍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坐回办公桌后面开始办公不再理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敢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 沈复生发现林誉现在的索求越发过分起来，连他这个专业的都快要招架不住，每天晚上都要他示弱求饶才肯放过他。 也因为这样，林誉每天补偿似的坚持接送他上下班，因为沈复生的名气再加上林誉的名气，二人一起上下班的事实也被不少人发现。只是国为沈家和林家众所周知的良好关系，大众对二人关系亲密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有一些人仍旧觉察出一丝异样。 沈家工厂的员工宿舍里，一个年轻男孩光着精壮的膀子坐在床头，拿着一只山寨机刷花得飞快。 “操，敢撬老子墙角。” 男孩骂了一句，拨出一个号码，等到对方一接通就骂道：“沈晴朗!说好把你二哥介绍给我认识，你到底放没放心上？到现在还没动静，你是不是想糊弄我？敢敷衍我我打死你啊！” 沈晴朗在电话里急着解释：“我没有……” “你给我滚过来。” 男孩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才不怕那个弱鸡大少爷敢不听话。 果然几分钟后穿着蓝色工装的沈晴朗就灰溜溜地来了，跟他解释道：“莫羽，不是我不找我二哥，我们家关系比较复杂，再说，我最近挺忙的——” “你忙你忙什么了？” “最近我爸爸刚完成一个大项目，我们公司准备开启新一轮的融资——”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这几个工厂都管不明白，融资这么大的事有你什么事。” 沈晴朗叹息一声，闭嘴不言。 莫羽踢了他一脚：“快点去搞定你二哥！介绍给我认识。我去找他医院连大门都不让我进，哼。” 沈晴朗只能点头，想想直接去找沈复生他可能不理会，决定先给林誉打个电话。最近网上都在说他们关系好，让林誉去说应该更容易。 只是电话拨出去，却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沈晴朗觉得很奇怪，又拨了几回，仍旧无人应答。 “怎么回事？网络有问题吗？”沈晴朗嘀咕着，只好暂时放弃给林誉打电话。 商场里，正一脸委蘼地带着保姆逐店逛过去的方妍，看了看服务员包装好的衣服，拿出一张卡递给导购。 “去刷吧。” 导购拿着卡离去，方妍百无聊赖地在沙发椅里坐下。 自从陆琴严厉地教训过她，她就没敢再做什么小动作，心里憋着一股气，只好每天使劲花钱。 不多时导购回来，带着一脸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夫人，您这张卡有点问题，刷不出来。” “刷不出来？怎么会呢？”方妍觉得奇怪，周围的人的眼神似乎都在嘲笑她打肿脸充胖子，她有一丝气急败坏，掏出一堆卡来，最后总算顺利结了这一单。 原本就有些无聊的方妍这下更是兴致全无，让保姆拎着购物袋，自己大步地朝外走去。她对于有些卡突然失效用不了也觉得奇怪，给沈大路打电话，他随口敷衍了她几句，就说有客人来到，挂了电话。 方妍回到家里，生气地扔了手机踢掉鞋子，她只觉得自从陆琴说了不管她之后，突然之间她的生活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她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但是心底总是七上八下地飘忽不定。就像此时一样，她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望着四周空荡荡的空间，突然一阵心悸，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和恐惧。 沈大路的办公室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林誉和郑国涛，这两个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关系的人，同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沈大路的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从九点到现在，只码了几百个字，好困啊啊啊，完全无法保持清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暖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蟹排也不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lf 72瓶；Ice懒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081 沈大路眉头紧皱地看着二人，郑国涛一脸殷勤地给林誉拉来椅子, 请他坐下。 林誉抬了抬手：“不用了, 我们长话短说。” “对, 对, 长话短说。”郑国涛笑着应和。 沈大路一脸嫌恶, 郑国涛和他一同白手起家，他最看不上郑国涛这种对权贵人物惟惟诺诺的小人作派，从前没有钱的时候是这样，如今身家不菲，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因为前段时间那个项目的纠纷，两人从竞争对手变成了还算合得来的朋友。陆琴利用郑国涛来逼迫他对方妍的私心让步，他一度被郑国涛和陆琴联手逼到走投无路。结果因为沈复生救了他的情人和儿子，郑国涛将早已布局好的项目优势拱手相让, 为此还得罪了陆琴，沈大路对他才有了一丝改观。再加上郑国涛一直以来特意跟他套近乎, 又在生意上帮过他几个不大不小的忙, 沈大路觉得此人虽然爱溜须拍马，却也有一身江湖义气，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可是看今天这个架式，虽然还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沈大路却知道, 他必然是中了别人的陷阱了。 他懒得搭理郑国涛这个马前卒，沉着脸看向林誉。 “林誉，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郑国涛抢先道：“沈总,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沈总在Y市的项目大获成功，赚得盆满钵满，给各位股东的报酬率却是30%的负增长。您这一手可太不厚道了，股东们对此可是颇有微辞啊。” 沈大路面沉如水：“郑国涛，你自己也是做公司的，不用跟我装糊涂。一时一地的项目成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最近经济形势不好，公司业务大受影响，我给股东的报酬率绝对没有一丝水份，你说这些话，纯粹是诬陷。” 郑国涛笑道：“沈总，我当然信你，可这些话跟我说是没用的。出于对沈总的信任，这次融资我可是巨资收购了沈氏17%的股份。我可以理解沈总的苦衷，可你让别的股东光看着你自己吃肉喝汤，他们却喝西北风，大家不满也是正常的。” 郑国涛提到他那17%的股份，沈大路就知道，自己必然是被他坑了，因为这一轮融资就是在郑国涛的大力鼓动和牵线下才进行的。 他冷眼看着一脸得意的郑国涛：“亮剑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是一个谨慎的管理者，即便经过几轮融资，稀释了手中的股权，他仍然占有40%的股份，对公司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他看向林誉，不知道林誉在其中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郑国涛道：“因为沈总的行为让众多股东不满，已经有四位股东签署协议，将他们手中合计23.9%的股份投票权及相关权利委托给我。下一周我们会召开股东大会，对公司管理的重大议题和人事任命重新投票决议，沈总做好准备吧。” 沈大路脸色铁青，他知道郑国涛没有这个胆子用这种方式算计他，肯定是林誉。 可是为什么？！他和林誉无仇无怨，两家还是世交，他一度将林誉当作亲近的子侄。为什么他要联合郑国涛一起算计自己？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沈大路看向林誉。 郑国涛一笑，走到林誉身边，一副甘为狗腿的殷勤模样。 “沈总还不知道，我早已投效林总，如今林总才是我司实际控制人。” 沈大路讥讽地一笑：“是吗？郑国涛，你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给权贵当牛做马当狗发展起来的公司，就这么拱手让给他了？” 郑国涛一脸横肉抖了抖，带着被人戳破的恼怒：“沈大路你少啰嗦！你等着下周被扫地出门吧！” 沈大路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以全部身家投效林誉的，看来林誉是先拿下了郑国涛，才通过郑国涛来反制他。 不得不说林誉很了解他，知道他在生意上的谨慎，如果没有郑国涛和他那一个项目的交情，他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踩中他们的陷阱。 如果是这样，那他到底是从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沈大路感到一丝不寒而栗。他提防林誉还是近期的事，从前他对林誉那样信任，林誉也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乖巧后辈的模样，对方妍敬重，对清朗和清暖爱护有加，沈大路一直感慨他怎么是别人的孩子 ，比晴朗和晴暖让人省心多了。 原来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埋下了郑国涛这个对付自己的种子？！ “林誉，给我一个理由！”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誉终于开口了：“没有理由。” “你！” “如果沈叔一定要个理由，多行不义必自毙，算不算。” “林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沈大路做生意全凭良心，俯仰无愧天地，如今败在你手上我甘拜下风，可这只是因为你手段卑鄙，你胜之不武！” 林誉冷笑了一声：“俯仰无愧天地？沈叔，您可真敢说。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么？” 沈大路怔住了，他对不起谁？他是有遗憾和愧疚，可是那些和林誉有什么关系？ 林誉道：“沈叔，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亲自来向您做个说明。下次见面，就是兵戎相见了。” 林誉说完，转身离开了沈大路的办公室。 郑国涛倒是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呆怔着的沈大路，叹了一口气，也追着林誉而去。 二人一起上了林誉的车，林誉让老何往公司开，便在车上闭目养神。 郑国涛笑道：“沈大路那个老东西，恐怕还没想明白他是做的什么孽呢。” 得罪谁不好，得罪了这个主的心头肉。虽然林誉没有说过为什么对沈大路动手，不过郑国涛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他以前差点订婚的那个女朋友秦智雅回来了，那个秦智雅的父亲曾经也是S市的风云人物，本来很有前途的一个人，偏偏栽在沈大路手上，犯了件经济大案进去了，还欠下了两千万的债务。秦智雅从众星捧月的女神一朝贬下凡尘，被收债的人逼得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如今她一回来，林誉就对沈大路下了狠手，多半是为红颜一怒了。 不过在秦智雅回来之前林誉就先把他的公司拿下了，搞得他如今也像个丧家之犬，只能给林誉当一条鞍前马后的狗腿子。 那看来他想整治沈大路应该在秦智雅回来之前，郑国涛越想越替沈大路心惊。 从前他还羡慕沈大路明明是和他一样白起起家的泥腿子，因为娶了个小三就跟林家搭上亲戚，跟陆琴林朝闻平起平起，把那个他们可望不可及的林家大公子当成后辈，林誉还愿意给他面子。 如今看来，那不是幸运，根本就是个巨坑。沈大路这些年的奋斗，全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坐在后座的林誉突然出声道：“老郑，沈氏后续的事务全权交给你处理，改组董事会的事也不用向我汇报，只要把西郊河边那几块地皮给我留着。” 郑国涛连忙应了，却打定主意事无巨细向林誉汇报。 boss可以懒得看，但是他必须得老实上报，这是当一个合格下属的首要素质。 这两周的日子对于方妍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她先是从沈大路嘴里得知，他们公司的控制权被林誉的人夺走了，沈大路这个公司创始人竟然被踢出董事会，除了手里的那点股份，这公司和他们沈家就没有一丝关系了。 再过一周，连这点股份也被一家什么投资机构用一堆合同条款理直气壮地收购了去。 短短两周时间，沈家的公司没有了，股份没有了，就只有卖股份所得的那一笔钱还躺在他们的银行卡里。 方妍不敢相信，更加不能接受。明明她已经赢得了对沈复生的斗争，晴朗已经开始慢慢接触公司管理，一切都在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可突然之间，他们所依附的那棵大树轰然倒塌，这让她之前花费的所有心机和手段都像个笑话。 “我不相信！我不接爱！他们凭什么夺走我们的公司，你才是公司的创始人啊，整个公司都是你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方妍抓着沈大路的手怒不可遏，“对了，我去找琴姐，她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找她？”沈大路一脸颓废地坐在沙发里，冷笑一声，“我告诉过你了，给我下套的就是林誉，你的好侄子，你姐姐的好儿子。你找她帮忙？呵。” “小誉……怎么会？我不信，小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又不缺钱，他为什么来抢我们的公司” 沈大路怒道：“我怎么知道？我看他就是条疯狗！” 沈大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林誉自己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就算他想要的那两块工厂地皮他没有卖给他，也不于至于为了那点事就对他们沈家赶尽杀绝。 沈大路完全想不出理由，他只能归因于林誉就是个疯子。 沈晴朗从楼上下来，哭丧着脸道：“妈，你不用挣扎了，这件事肯定就是誉哥做的。早几个星期我想联系他就联系不上了，现在我才知道，我手机和微信都被他拉黑了。”以前总是打不通电话他还以为是信号问题，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是林誉单主面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 沈晴朗比为失去公司而恼怒愤恨的父母更加伤心，他失去的是一个从小对他很好，他也很崇拜的哥哥。 林誉以前那么疼他和晴暖，到底有没有一丝真心在里头？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对他们沈家下手全无犹豫，一出手就欲置人于死地。 沈晴朗百思不得其解。 “完了，全完了。”方妍颓然地倒在沙发里，捂着脸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既不懂医学也不懂金融，查了很多资料，争取不要太离谱。 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大木 3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082 沈大路生意失败，被人夺了公司的消息, 很快就传播开来。一些财经网站的新闻里寥寥提到几句, 叙述白手起家的优秀企业家在资本市场中失利的事实, 还有一些财经方面的营销号谈起沈家的事却总是一副讳莫如深遮遮掩掩掩的态度, 仿佛背后有着多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沈复生是从手机里推送的新闻消息当中得知这件事的, 他坐在办公室里，犹豫了一下点开那条消息。 打开之后是一则财经报纸的蓝V帐号发送的短新闻，相关阅读里就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了。 沈复生看了一眼就放下手机，滑着鼠标滚轮看着电脑里的表格，却半晌没能看进一个字。 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担忧。一直以来沈大路和方妍在他的心里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威压重重不可撼动, 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能做的只有设法远离，远离方妍的敌视, 也远离父亲那让他看不明白的关爱,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轰然倒塌的一天。 曾经他的生命里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的存在竟如此轻易地崩塌了，沈复生一时有些唏嘘。 手机振了一下，是沈楼发来的消息。 “看到新闻了吗？沈大路倒了。”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沈楼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他了。沈复生自然不会主动去找他, 这还是他们兄弟俩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交流。 沈复生拿起手机回道：“看到了。” 沈楼道：“哈, 简直太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渣男渣女受报应，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这就叫现世报，痛快！” 沈复生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他也能像沈楼一样只感到大仇得报，大快人心，那一定会轻松许多。可实际上，他也只比普通路人多了一丝感慨。 沈楼道：“复生，如果沈大路去找你，你一定要不要理他。” 沈复生怔了怔，回道：“他怎么会找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只是个小医生，找我我也帮不了他们。” “你还是长个心眼，我怕他找你打悲情牌。” 沈楼认为复生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医生，从他作为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以复生现在的名气和他的本事，以后他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 沈大路很有可能用自己的遭遇让复生可怜他，同情他，原谅他以前的所做所为。 他想得美，他就只配和贱三天长地久。想求他们兄弟原谅他换得良心上的安稳，下辈子都不可能。 “我知道了。” 说完了沈大路的事，沈复生和沈楼就不知道聊什么了，干巴巴地问侯了两句，幸好同事大呼小叫地过来打断了他和沈楼的交谈。 “大哥，同事来找我了，回头再聊吧。” 沈复生如释重负地扔出这一句话，就锁了手机扔到一旁。 一群护士和年轻的医生挤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沈复生听到只言片语，知道他们在说的也是沈家的事。 一个小护士跑到他跟前，好奇地道：“沈医生，你了解这个事么？”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沈复生和沈家关系不好，八卦起沈家的败落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复生摇了摇头：“我也是看的新闻。” “你们没看公众号的八卦吗？是林家干的。” “哪个林家” “还有哪个林家，林大公子林誉家的呗。” “可是，他们不是亲戚吗？林家还是小三的亲戚。” 经常关注豪门秘事的都知道沈大路出轨又扶正的小三是林氏老总陆琴的干妹妹。这么好的关系，林家为什么突然之间大义灭亲了？ “不是陆琴，是他儿子。你们不知道吗，故事的女主角还在我们医院呢。” “谁？是谁？” “就是vip病房1201那个秦小姐啊。”年轻的小护士站在人群中央对这些豪门八卦如数家珍，“秦小姐是林公子的初恋女友，两个人是青梅竹马，都是学霸，又一起出国留学，当年可是网红了一把的男神女神。可是两人回国那一年，秦智雅那个当高官的爸爸因为牵涉进一宗经济大案落了马，在出事之前把秦小姐送了出去，两个人就这么断了。那个案子刚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有人说跟沈家有关系，是沈大路做了个套，把秦智雅的爸爸送进去了。传了这么多年半真半假的谁也不知道实情，结果秦智雅一回来，林誉就出手搞垮了沈大路的公司，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 “哇，有没有你说得这么玄乎啊？”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偶像剧了吧。” “就是，而且林公子这些年连个绯闻都没有，是一直在等着秦小姐吗？” 一群小护士发出艳羡的惊叹，男医生们受不了了，嘘声四起。 “太假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这么多年不找女人，不是隐婚就是变态，这种事情你们也信，天真。” 小护士们不服起地回怼：“你们这就是□□丝心态，知道吗？这就是你们追不到女神的原因，女神只会和男神在一起，□□丝就只配当备胎。” 众人顿时转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 一个年纪稍大的同事捧着保温杯穿越唇枪舌剑的战场中央，走到沈复生身边，长叹一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真难懂。这也能吵起来。真是太无聊了，是吧沈医生。” 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沈复生没有出声，同事推了推他：“沈医生，发什么呆呢？” 沈复生肩膀一颤，抬头看向身边的同事。 “……什么？我刚才没听到。” 同事低头看着他屏幕上的病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吵还能工作得下去啊，年轻人都像沈医生这样敬业好学，中国医学何愁不能腾飞。” 他走向前方，拍了拍手：“小伙子们，可以了啊，为个网络上的八卦跟姑娘们吵吵成这样成何体统？！都回去工作了，病历录入了吗？知识点背了吗？论文写了吗？还有时间八卦有钱人的感情生活，都是闲的。” 说到背书写病历，大家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思，一群人一轰而散。 沈复生低着头，垮下肩膀趴在桌面上。 八卦？这不只是八卦，还是一些人的生活啊…… 晚上林誉照旧来接他下班，这些天林誉对他很好。以前林誉也很好，只是现在他把这种好推到了极致，沈复生觉得自己不像是林誉的情人，倒像是他养的一只宠物。林誉几乎是溺爱着他，接送他上下班，给他做饭，洗澡要一起，睡觉也要紧紧地抱着他，他稍微离开一点，林誉就要把他扯回怀里，紧紧地锁住他。 明明这样地溺爱着他，沈复生却总觉得心里飘飘忽忽，落不到实处。 晚上林誉带他出去吃饭，吃完了饭不急着回去，两人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在网红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然后在步行街中央的喷泉广场坐下来。广场四周霓虹璀璨，人群川流不息，有来逛街的，玩滑板的，散步的，还有遛狗的。 沈复生看着不远处一个女孩牵着一只大狗玩耍，女孩显然很宠爱自己的宠物，拿着一只毛梳子，一边给大狗梳着背，一边捧着它的脸说着悄悄话。大狗老老实实地坐着，只有摇得欢快的尾巴透露出它的兴奋开心。 不多时一个男孩走过来，女孩高兴地迎了上去，投进男孩的怀抱。 大狗急得围着女孩的脚团团转，不时地用鼻子顶着女孩的腿，女孩顾着爱犬的心情，推开男孩子弯腰抱了抱它。 沈复生知道，宠物也是会嫉妒的。因为他得了主人太多的宠爱，因为主人就是它全部的世界，所以它也希望自己成为主人的独一无二。 可是主人的世界很大，大到它无法理解。 人类觉得宠物的嫉妒很可爱，总是乐此不疲地逗引着宠物。可是，嫉妒真的是一种很难受的情绪。 主人也会对宠物说，我只爱你，我爱你一辈子，只有你才是我的小宝贝，可是，真的能够相信吗？ 它要如何分辨，它到底是宠物，还是能和女孩相伴一生的人？ “复生，在想什么？发什么呆呢。”林誉用肩膀推了推他。 沈复生回过神来，指着前方道：“我在看那只狗。” “喜欢狗？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沈复生摇了摇头：“算了吧。”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再养一条狗，还得麻烦林誉。 林誉见沈复生手里的奶茶已经见底，笑道：“你还真是喜欢甜食啊，我就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林誉手里的奶茶还有一多半，他和沈复生一人一杯只是为了应个景，出来玩不扫兴，实际上林誉很不喜欢各种甜食。“给我吧。”沈复生接过林誉的奶茶，插上自己的吸管喝了起来。 林誉挑了挑眉：“干嘛还换吸管？口水都不知知道吃过多少了，还嫌弃这个吗？” 林誉凑近他，抢过沈复生的奶茶，狠狠地吸了两口再还给他。 沈复生无奈地道：“你幼稚不幼稚。” 林誉笑了起来，拉着沈复生起身。 “走吧，回家了。” 看着走在身前的林誉，沈复生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拉住林誉，在他不解回头的时候问道：“林誉，沈家的事是你出手的吗？” 林誉怔了一下，笑道：“你知道了啊。” “可是……为什么呢？” 沈复生想问的是，你真的是为了秦智雅吗？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不想提起任何与秦智雅有关的事，如果他失败，至少不要失去最后的体面。 和一个女人争宠，那太可悲了。 “为什么？为了你啊。”林誉推了推他的额头。 沈复生顺着他的力道微向后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为了我？” “是啊，我原本让你接手沈家的公司，可是你不愿意，那就让他破产吧，省得方妍总是仗势欺人。” 林誉笑着揽住沈复生的肩膀，裹着他朝前走。 “所以，你准备怎么谢我。” 沈复生默默地缩在林誉怀里，顺着他的力道朝前走。 “林誉!你站住!” 一道愤怒的女声突然响起，林誉眉头微皱，看向从身后追来的沈晴暖。 “林誉，我跟了你好几天了！”沈晴暖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厚重的彩妆也遮掩不住她一脸的憔悴，全然没了当初那副养尊处优小公主的模样。 “你这个混蛋！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做这种缺德事？” 沈晴暖拦在二人身前，愤恨地看着林誉。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林誉笑了笑，“在商言商而已，你要什么理由。” 沈晴暖睁大眼睛看着林誉，一丝雾气在她的眼睛里凝结。她恨林誉，但恨不足以让她在敌人面前哭。更多是委屈，更多是不解，明明那么疼爱自己的哥哥，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无情？ 以前连她晚一点回家都会担心她关心她的人，为什么转眼间就向她们挥起屠刀？ “誉哥，我不信，你以前对我那么好……”沈晴暖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你对我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么？！”如果是以前，她只要装哭，就能让林誉无奈地和她妥协，满足她一切任性的要求。 可是如今她的眼泪尽是痛苦难过不掺一丝虚假，眼前的林誉却丝毫不见动容。 他只是笑了笑：“晴暖，我最后教你一个道理，不要对你的敌人流眼泪。不但无用，而且自取其辱。” “你、你怎么能这样……”沈晴暖原本携着雷霆之势前来兴师问罪，此时却伤心得只懂得哭。 因为从前的林誉太好了，好得无微不至，好到她现在看到林誉还是无法恨他，只有委屈不解的眼泪汹涌得停不下来。 林誉已经拉着沈复生走远，沈复生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原地埋头痛哭的沈晴暖，不知为何，竟然涌起一丝兔死狐悲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可以早点更新的，结果马桶堵了，通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弄好……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暖阳、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丝丝268 10瓶；善善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083 早上七点，林誉将车停在医院不远处的街道一侧。 “谢谢, 我先走了, 再见。” 沈复生打开安全带, 向后望了望, 准备开门下车。 林誉伸手拉住他, 揉了揉他的手，有些不满地道：“复生以前都要在车里腻歪一会儿才走的，现在怎么说走就走这么无情。” 沈复生坐了回来：“腻歪什么啊……现在那么多人看着。” 经常他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有人举着手机怼到他脸上了，沈复生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后遗症就是他现在总觉得时刻有双眼睛盯着他。 林誉挑了挑眉：“是吗，复生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那你想怎么腻歪。” 林誉不满地看着他，升起挡光板, 拉着沈复生狠狠亲了一通才放他下车。 沈复生扯着衣领手忙脚乱地从车里出来，林誉笑着冲他飞了个吻：“再见复生, 晚上我来接你。” 沈复生应了一声, 匆匆地往医院走去。 林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眉头，半晌才启动车子，缓缓驶离这条偏僻的街道。 到了医院, 各种事务接踵而至, 沈复生很快忙得无暇去想其他。 中午的时候董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拿出一纸文件递到他面前。 “复生啊，最近我们医院接到一个援外医疗的任务, 要我们派遣最优秀的医生参与项目。这件事最近就要在医院内部公开征集报名，你先看一下。” 他知道沈复生还有一个一心要顾着，沈复生一直在研究在等不到心源的不利情况下对他进行手术治疗，万一真的来不及等到心源，惟一能救那个孩子的只有沈复生。 “我知道你还得顾着一心，恐怕一时走不开，如果你想要留下来，我帮你安排。” 这就是董主任的私心了，换一个人他肯定管不了那么多，可是对复生这个得意门生就不一样了。人都有个远近亲疏之分，董主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 沈复生接过文件看了看：“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你怎么想？要留下来吗？” 沈复生迟疑了一下，看向董主任道：“老师，您让我想想吧。” “这还要想？你走了，一心那孩子怎么办？” “我肯定会先安排好一心的。” “哦？你准备怎么安排？一心排队心源的事我也在关注着，让我看，短时间内很难排到。”董主任顿了顿，叹道：“那个秦小姐就厉害了，直接从别的渠道获取了心源，队都不用排。这个世道啊，有钱人都比别人多条命。” 沈复生抿了抿唇，道：“我也担心一心的身体状况，一直等着心源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董主任看着他：“你想好了？对于一心的情况来说，心脏移植是最稳妥的，你想手术进行修复，难度非常大。” 如果所有的先心病都可以靠技术来修复，那就没有那么多排队等心源的了。 “我知道……我会谨慎的。” 董主任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对老师开口，老师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沈复生感激地道：“我知道，谢谢老师。” 沈复生回到办公室，很快又投入到下一台手术中去。 因为刘老的手术大获成功，堪称一次不可思议的奇迹，现在慕名而来的人又多了起来。沈复生尽量满足每一个患者的要求，再小的手术，只要他能排得开，他也会亲自上台。 这个工作给了他许多保护，他能做到的仅仅是精益求精，不敷衍。 下午六点，沈复生下了最后一台手术，手机里收到林誉的微信。 “宝贝，已到老地方等你”。 沈复生忍不住挑了挑唇，同事经过他身边，笑着打趣道：“沈医生，谈朋友啦？笑得这么甜。” 沈复生连忙收起手机：“我刚下手术，洗个澡去。” 进了浴室打开花洒，细密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沈复生站在水流下打湿头发，迅速地揉上洗发水沐浴露，白色的泡沫顺着那片纤细白皙的脊背，腰身，笔直纤长的大腿，流过细瘦的脚腕，与水流一道汇向低处。 沈复生洗得很快，十分钟就洗好穿戴整齐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办公室走去。 楼道里慌慌张张的人群不断从他身边跑过，沈复生有些奇怪，回到办公室正碰上同事们也在朝外跑，沈复生拦住一个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医院里有重大急诊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慌慌张张地全民动员，沈复生以为今晚又要加班了。 同事一脸焦急地道：“住院部的大楼着火了，现在还不知道火势怎么样，总之我们先出去再说！” “什么？”沈复生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随着同事的拉扯一同朝外跑去。 到了楼下，众人按着保安的指示迅速散开，沈复生猛地挣脱拉着他朝院外跑去的同事，转头就往住院部跑。 “你干什么去？！沈医生，回来！”同事在后头急得跳脚，沈复生听而不闻，飞快地跑着，呼呼的风声掠过耳边，大火的热浪已经涌了过来，他的脑海里只有有一件事。 一心和姨婆，一心和姨婆还在病房里！ 到了住院部的大楼下，楼上已经看得到火苗冒出，浓烟滚滚从大楼的各个窗洞处向外涌出，大门外被消防员封了起来，一个消防员伸手拦住要往里冲的沈复生。 “这位同志！我们同事已经进去救人了，你不要着急，火势已经基本控制住！” 沈复生焦急地道：“楼里，楼里有好多住院的病人！！” “我们知道，你放心，我们在逐层搜索，不会放弃任何一名群众的！” 沈复生被消防员拦在离大门数米远的地方，看着大门里面陆续有人捂着嘴巴逃出来，他焦急地看着走出来的人。 没有，没有一心和姨婆！ 一名消防员抱着一个病人奔出来，喊道：“这个病人昏过去了！” 沈复生又朝大门里看了一眼，一咬牙举手喊道：“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他！” 消防员抱着病人朝他跑过来，沈复生趴在地上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平地，让消防员把人放到地上。 他专心至致地做着抢救工作，直到一小队医生和护士前来协助，沈复生才将已经恢复呼吸心跳的病人交给护士。 楼里还在陆续有人从大门处跑出来，沈复生焦急地看着，终于看到一名消防员怀里抱着一心，手中搀着姨婆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姨婆，一心！”沈复生狂奔着迎上前去。 姨婆连连道：“没事，没事，我和一心都没事，感谢小战士，感谢小战士，你们辛苦了。” 姨婆碎碎念着，拉着消防员的手不住感谢，消防员将一心交给沈复生，抽出手急急地敬了个礼，又转身朝楼里奔去。 “复生。”一心咳了咳，嗓子哑哑地叫了一声，他搂住沈复生的脖子，指着楼里，“林叔叔还在里面。” “什么？！” 沈复生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直起来，几乎瞬间停止了跳动，泵到全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被冰冻住了似的，寒气从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向外涌出。 沈复生几乎冷到发抖。 他有些机械地朝病房楼的方向走了两步，姨婆一把拉住他。 “孩子，别急，别急，里面有很多小战士在救人，不会有事的，别怕啊。” 沈复生浑身发软，手臂几乎无法承受一心的重量。 一心顺着沈复生的身体滑到地上，牵着沈复生颤抖的手。 热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沈复生看着浓烟滚滚的大门深处。片刻后，他猛地甩开一心的手，抬腿就朝大楼里跑去。 “沈医生，你干什么？！” 刚刚拦住他的消防员再一次挡住他的去路，沈复生想要躲开他，却被小战士强硬地揽住，半抱着他朝外走去。 沈复生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黑烟愈浓，火舌四起的病房大楼泪流满面。 林誉，林誉！ …… 又一次，几名消防员护送着一小群人从楼里跑出来。 就在人群的最末尾，沈复生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跟着一个惊慌失措的漂亮女人，女人紧紧地依偎着他，他像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像个令人无比依赖的守护者。 沈复生脱力地扒着消防员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秦智雅和程程团团抱住的林誉。 一名消防员上前道：“这位先生，请带着您的太太孩子到这边来，这边有医生协助大家疏散，身体不适话请马上找医生诊治。” 林誉冲着消防员点了点头，视线在不经意间对上沈复生，两人在一片浓烟滚滚宛如末世的背景里，穿越无数或行色匆匆或仓皇惊慌的身影，直直地望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林誉在那双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里，一瞬间看到一片遮天蔽日的虚无迷茫。 他微微一怔，将程程交给消防员，转身朝沈复生走来。 来来往往的消防员，医生和病人挡在他的身前，使他不得不屡屡驻足让路，他和沈复生之间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怎么都走不完似的。 沈复生看着走近的林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姨婆的一声惊慌的叫声突然将他惊醒，沈复生一个激零，转头看去。 姨婆正抱着一心蹲在地上，不停地摸着一心沾着黑灰的小脸。 “一心，一心，孩子，你醒醒，不要吓唬姨婆啊！” 沈复生连忙跑了过去，迅速地给一心检查了一番，抬头急声喊道：“来人！护士！心脏外科的医生！快点来人帮帮忙！这里有个患者马上要进行手术！” 前来协助的医生护士顿时一阵兵慌马乱，几个人越众而出，急急地朝沈复生奔来。 沈复生抱起一心高声道：“我们去老住院楼的中心手术室，护士先去准备手术室，把麻醉医找来！” “知道了！” 众人应声而动，沈复生抱着一心准备带着众人往另一栋住院楼走去。 林誉被挡在人群的外围，看着沈复生抱着一心离开，他喊了一声：“复生！” 沈复生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在众人的簇拥中心迅速地离开了。 林誉停在原地，眉头紧皱地看向沈复生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文，接着通马桶去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善善哉 3瓶；与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084 手术室里，消完毒穿戴整齐的沈复生平举着双手走到主刀的位置, 低头看着打了麻醉沉沉睡着的一心。 一助等了片刻, 不见主刀下指令, 唤了一声：“沈医生？” 沈复生眼睫动了动, 低声道：“开始吧。手术刀。” “好的。” …… 林誉跟随着消防员的指引, 带着秦智雅和程程来到医院里暂时安排的另一栋住院楼。 这里没有vip病房，秦智雅只能带着程程和其他三户人家挤在一间房里。 林誉把她们母子俩送到地方，道：“你们休息一下吧。我出去看看。” 秦智雅一把拉住他，眼睛里还透着惊恐：“林誉，你别走。” 程程也抱住他，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一声不吭。 林誉只好留下来。 程程依偎着他, 半晌小声地道：“不知道一心哥哥怎么样了。” 以前他和一心争宠，可是在火场里突然出现的林叔叔抱着他没抱一心, 他又觉得一心很可怜。 提起一心, 林誉就想起沈复生抱着一心转身离开前看他的那一眼。 只是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他看不透那双眼睛，却觉得有些不安。 复生大概是有点生气，他救了秦智雅和程程, 没有救姨婆婆和一心。 可是以复生的品格, 他又不可能指责他冲进火场救人的行为。 其实救哪个人对林誉来说没有差别，因为消防员已经到场，他们等于是被消防员一道护送出来的, 谁都不会有危险。 林誉正沉思着，程程抱着他的脖子，又问道：“一心哥哥的心脏也爱发脾气，他也去做手术了，也会换一颗好的心脏吗。” 林誉点了点头：“会的。” 但是一心没有心源可以换，寻找心源的事他刚刚安排下去不久，想找到合适的心源没有那么容易。 他跟沈复生说起替一心寻找心源的时候，沈复生的态度就很平静，没忘记对他说谢谢，却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高兴和激动。 也许他那时候就没抱什么希望。 林誉眉头微皱，把程程放到床上，站起身来。 到外面打了热茶的秦智雅走了进来，把手中拎的水杯放到桌上，站在林誉身边。 “你又要走？” “我去看看一心。” “一心？他不是被沈复生救走了吗？现在正在手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这是他和秦智雅的思考方式。 林誉皱起眉头：“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医护人员会照顾你们的，我在这里也没事，你就和程程好好休息吧。” “我一个人不行。” 秦智雅拉住林誉，向来冷静坚强的面容现出软弱的哀求。 似乎借着这次大火，将二人分离数年的那点疏离和试探都烧了个精光，秦智雅不再试图和林誉一争高下，她又像那个和林誉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少女，不管在别人面前多么成熟理智，在林誉的面前总是温柔的，软弱的，需要照顾的。 她知道林誉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也许他感情淡漠，表里不一，但是她参与了林誉的整个少年时代，从相识到分离从无一丝龃龉。林誉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年少时光，所以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来。 手术室里，沈复生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下卜卜跳动的心脏。 上一次的手术是董主任亲自做的，技术方面无可挑剔，但是依然没能让一心的心脏恢复机能。 这一次他要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对一心的心脏进行二次修补。 视野最好的一助紧张地看着沈复生将细小精致的器械缓慢却精准地伸进那搏动不停的心脏里，配合着每一次心脏搏动的频率，一刻不停地穿梭来往，纤巧灵活的指尖如同和着一首无声的曲子翩然起舞，每一次落点都精确地踩在节奏的鼓点。那是生命的韵律。 虽然心脏不停跳的手术早已有之，但那是在不涉及心脏内部结构的情况下。 一助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全神贯注的男人。 他一直以沈复生作为目标，他也想像沈复生一样，只凭一手登峰造极的技术震撼世人，所以他一直努力研习，所有沈复生主刀的手术他都争取来当助手。 他一度以为这种差距已经正在逐渐缩小。每一次他主刀的手术，他只要想象一下是沈复生站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就立刻斗志满满。可是现在他的信心几乎全面动摇了。 有些差距真的是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的吗？ “一助，别发呆。” 沈复生突然出声，一助立刻回过神来，满脸羞愧，把视线专注在手术视野中。 “对不起！我知道了。” 从天光熹微一直到深夜凌晨，手术室里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本职工作，为拯救一条生命奉献着必不可少的力量。 直到沈复生把那稚嫩的皮肤最终闭合，将手中的器械扔到手术托盘里。 “结束了……” 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乎想要立刻瘫倒在地上。 一助看着沈复生：“沈医生，手术——成功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低头看了一眼一心沉睡的小脸。 “成功了。” 超出他想象的成功。 从此以后，一心就和一个健康的孩子完全没有两样，他也有一颗强壮的心脏，他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不用受制于抗排异药物的束缚，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长大，然后像一心一直挂在嘴边的，他会活得很久很久，活到很老很老。 沈复生抬头环顾一圈手术室，看着每一个人憔悴的眼睛，走下手术台，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众人忙道：“不用谢，不用谢。” “沈医生，你谢我们干什么，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啊。”年轻的器械护士守着她那一堆摆放整齐的手术器械，像一个守着弹药的士兵。 沈复生笑了笑，他就是对这些与他一同从死神的手中把一心夺回来，又将本该属于他的健康重新赋予他的同事们，无比感激。 “大家辛苦了。” 他带头走出手术室，扔掉手套，摘下口罩，一边解着脖颈后的带子一边朝外走去。 手术室外等着的几个人让他顿住脚步。 缩在椅子里的姨婆一看见他立刻起身，有些踉跄地朝他跑过来。 沈复生急忙迎上前去。 姨婆一把拉住他，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 “复生，一心怎么样了？” “姨婆放心，一心没事了。” “没事了是？——一心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 姨婆拉着沈复生的手颤抖着，一遍遍地和他确认。 “没能换心，也治好了？！” 姨婆和一心住在秦智雅母子的隔壁，有些事她非常清楚。比如比一心后来的程程却比一心先做了手术，是因为林誉给他找来了心源。 同个楼层的人都知道林誉和她们认识，还包了她们的治疗费，原本就有些嫉妒的心理在。程程的事一出，少不了人在她面前说风凉话。 她驳斥回去，还教一心不准嫉妒程程。 可是老人的内心无比痛苦，感情和理智是两回事，看着程程在林誉的帮助下，在沈复生的医治下恢复健康，她的小孙孙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她而去，她也会觉得不公，甚至希望沈复生去和林誉再求一颗心脏。 她早就看出来，林誉对复生不一般。 眼前的沈复生笑着点头：“不用换心，我修好了一心自己的心脏。” 姨婆心里一松，双手合十，不住地向天俯拜：“谢谢老天，谢谢老天爷。” 林誉走到他身前，身边还跟着秦智雅。 沈复生抬头看向他，秦智雅却上前一步先出声道：“沈医生可以治好幼儿先心病，不用移植心脏？”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闪着微光，像是眼泪，细看又并不是。 林誉皱眉道：“智雅，如果你不是来看望一心，还是回去吧。” 秦智雅却只是看着沈复生：“回答我，是不是！！” 沈复生道：“不同的案例需要具体分析对待——” “你明明能治好一心，却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治疗方案，就直接对程程进行了心脏移植。” 秦智雅的声音已经有些尖利起来，“你，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沈复生皱起眉头，林誉拦住秦智雅，沉声道：“智雅，你误会复生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秦智雅却不管不顾，原本她觉得程程无比幸运，可是现在她想起程程每天要吃的那些抗排异的药物，有了一心作对比，她原本的庆幸瞬间被疯狂的嫉妒取代。 嫉妒像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噬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比痛苦，却无处释放。 一切已成定局，程程注定要终身与抗排异的药物为伍，一心却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享爱人生。 秦智雅几乎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疯了：“你就是嫉妒，是不是！” 她指着沈复生：“你以为你拥了林誉，他却对你在乎的人不屑一顾，先给程程找来了心源。你早就嫉妒疯了是不是？！我真后悔让你给程程做手术，你根本不配当医生——” 啪！ 重重的巴掌将秦智雅的疯狂瞬间扇走，姨婆挡在沈复生身前，颤抖的手指着她。 “你这个女人！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看你才是故意的！” 秦智雅不是一次在她和一心的面前说起心源的事，姨婆以为她只是庆幸程程得救，每次强颜欢笑地应和她。如果是她，她也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小孙孙病治好了。 可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他们都在乎林誉，她知道林誉的选择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也会伤害到复生。 她什么都知道还要让复生给程程做手术，她就是看准了复生医术好，复生脾气好。 “复生好，就活该让你们欺负吗？！现在你还好意思来指责复生没有为程程尽力，你亏心不亏心！” 她们都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火灾让一心命悬一线，又实在没有可以移植的心源，复生也不会冒险对一心做手术。 “复生是厉害，他的厉害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们谁都没资格怨他！”姨婆指着秦智雅和林誉声嘶力竭。 林誉看着面露疲惫的沈复生，他走到沈复生面前，拉起他的手。 沈复生却甩开了他，看着他道：“我刚下手术，还没清洗，你离我远点。” “我等你。回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没有秦智雅和姨婆的爆发，林誉真的没有想到，给程程寻找心源会让所有人都如此痛苦。 那是他和秦智雅交易中的一项，他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也及时在给一心寻找心源。 真正的情感如此错综复杂，细如发丝，他伪装得再好，也终究体会不到其中的玄妙，所以总是犯错。 也许他还伤害了复生。 只有伤害复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例假痛，痛得很哪！！更晚了对不起！晚上还有一更，我先恰个饭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杜若 15瓶；LonelyDelia-cb、椛 10瓶；777、夏皎梓 3瓶；库房保管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085 尽管秦智雅因为嫉妒而口不择言，沈复生还是向她解释了一下程程和一心的不同治疗方式。抛开个人情感来说, 秦智雅是他的患者家属, 他有义务对她的疑惑进行解答。 “……对于程程所患的病症, 从世界范围来说, 心脏移植仍然是一种最保守, 最安全的治疗方法。我可以对他进行手术治疗，但那样做风险太大，而且术后的效果也要观察，一心很小的时候就做过手术，还是我的老师亲自动手的，结果愈后不好，还要来排心源，希望进行心脏移植。这一次是情况紧急, 如果有心源的情况下，我不会冒险选择这样的手术。” 沈复生的解释很严谨, 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又让秦智雅陷入悔恨。 她利用钱财, 利用特权，为程程抢先寻来心源，难道还是害了他吗？ 走廊里已经聚起了一些听闻争端赶来开解的医护人员，将秦智雅的话都听了个清楚。 这种属于医闹, 他们见怪不怪, 但是她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一些讯息却让众人侧目。 沈医生以为自己“拥有”林誉？ 什么叫拥有林誉？ 这些天林誉每天开车接送沈医生上下班已经不是秘密，大家早就好奇他俩的关系，秦智雅的话简直像投下一颗炸弹, 炸得众人目瞪口呆。 沈复生说完，就叫来一个小护士将姨婆带去安顿，他忙了一整夜，现在急需休息。 秦智雅还想叫住沈复生，林誉拦着她：“智雅，你别闹了。事情无可更改，给自己留一点体面。” 秦智雅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复生离开。 她是不甘，她只觉得程程原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结果，甚至让她亲眼看到了最好的结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心中仿佛扎着一根刺，让她无论如何无法平静。 林誉强硬地拉着她，将她带回住院部，带回程程的病房里。 程程正在安静地睡着，林誉道：“你看看程程，他已经恢复了健康，他果真有你想得那么不好吗？” 脑补害人，秦智雅被一心的情况刺激得失去理智，在心里把程程也想得更悲惨了，实际上程程恢复得很好，完全和一个普通的孩子无异。 秦智雅看着面色红润的程程，激愤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她趴到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把脸埋进手里沉默地流着眼泪。 林誉看着她，半晌道：“智雅，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你让我利用财势替程程率先找来心源，做了手术，今天很有可能他和一心都陷入危险。复生不可能同时救两个人，你想让他怎么选择？” 秦智雅不说话，林誉接着道：“他不可能放弃一心，所以，最好的结果也许有，但只会发生在一心的身上。没有什么第二种选择给你，程程的结果已经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你的选择没有害了他，而是救了他。” 秦智雅对沈复生的不依不饶，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不原谅。她认为是自己的急功近利害了程程，她越是后悔，就越会怨恨治好一心的沈复生。只有让她明白是她的选择救了程程，她才能解开心结。 秦智雅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她转头看了林誉一眼，有些勉强地一笑。 “林誉，你的安慰还真别致。” 但是很有用，她似乎真的好受了一些。 “林誉，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我不希望你怨恨沈复生。” “怎么？怕我找他的麻烦？” “是。” “你就这么承认了。”秦智雅冷笑一声，“怎么，还真被我猜中了？你真的跟他好上了？” “我的事与你无关。” “好，与我无关。如果我一定要找他的麻烦呢？你会怎么做？林誉，你要对付我吗？” 林誉沉默了片刻：“智雅，我相信你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秦智雅知道，沈复生救了程程，对她有恩。 她看了林誉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林誉，你就老实承认，你还是不能忘了我吧。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要对付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女人易如反掌，像你对付沈大路那样。你可以对沈家绝情，对我也可以，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啊。可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怕我和沈复生正面对上吗？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怎么选，是不是？” 林誉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言尽于此，智雅，再见。” 秦智雅跟着他走到走廊外，看着林誉离去的背影，唇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林誉，只要你心里还有犹豫，就别怪她见缝插针。 沈复生洗完澡回到办公室，看到坐在他的座位上让同事们窃窃私语的林誉。 看到他回来，林誉起身走到他面前：“复生，你忙了一天一夜，先回家休息吧。” 同事们在林誉背后挤眉弄眼，沈复生也看不懂他们的意思，林誉已经拉起他的的手臂朝外走去。 沈复生道：“不行，今天是工作日……” 同事连忙在他身后喊道：“没关系，林总给你请假了，沈医生放心回去休息，医院的事交给我们。” 两人上了车，沈复生靠在座位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林誉从后座拿出一条毯子盖在沈复生的身上。 他盯着沈复生的睡颜看了半晌，才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沈复生的睫毛动了动，悄悄地吁了一口气。 林誉大概也是一夜没合眼，简单洗漱过后就到床上抱着沈复生一起睡到下午。 沈复生睡得很浅，被林誉抱在怀里，他有一些睡不安稳。 不是林誉的怀抱不舒服，以前他最喜欢把自己缩在林誉的怀里，因为无比温暖，无比安全。 可是现在感觉变了，似乎连同一个怀抱都让他不能适应了。 他在林誉的臂膀中转了个方向，面向对林誉。 熟睡着的林誉仍旧眉头微皱，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下巴上也生出胡茬。 这都是为秦智雅而忙碌的结果。 在林誉毫不留情对付沈大路的时候，沈复生就知道林誉和他想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不，他想象中的林誉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友善多情的。 他更多地契合上了初见时那个清冷少年的模样，有点高傲，有点冷酷。 也许林誉从来没有变过，他永远是那个能够清醒地旁观着别人的喜怒哀乐的少年。 而那样的少年，在那个时候，是属于秦智雅的。 他拥有的是善于伪装的林誉，心思深沉让人永远看不清。秦智雅拥有的却是那个最本真的少年。 他能接受林誉其实是一个冷酷的爱人，因为不管林誉对别人如何无情，林誉对他很好很好。他的爱情就是这样狭隘，就算林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不能动摇他对林誉的爱。 可是秦智雅在林誉的心里是不一样的，沈复生看得出来。 不管他是余情未了，还是只是怀念他的少年时光，他的心里有秦智雅。 只要他和秦智雅都在他的身边，早晚他们会站在天平的两端，成为林誉的两难选择。 沈复生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如同那个冷漠的少年教会他的，永远不要让自己成为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的这一生，可以让沈大路选择要他还是要方妍，可以让母亲选择离开他还是留着在他身边，可以让哥哥选择重视他的痛苦还是重视杨露的心情。 可惟独对林誉，他不会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和秦智雅站在天平的两端，不管林誉会选谁，他单单只是露出一个两难的表情，都会让他心碎。 他可以接受父亲的背叛，母亲的离去，哥哥的忽视，他可以接受他需要谁谁就离他而去，可只有对林誉，他不能接受。 林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双黑漆漆的漂亮眼睛。 他笑了笑，在那双眼睛上亲了一下。 “什么时候醒的？我睡得太沉了。” 沈复生笑了笑，柔软的身体还在他的怀里。 林誉收紧了手臂，又亲了沈复生一下，道：“复生，我说过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沈复生眨了眨眼睛，仍旧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我昨天去住院部，是去看望一心的，顺道去看了看程程。楼里着火的时候，我抱着程程去找一心，消防员已经把一心带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我不希望你有什么误会。” 这些事林誉本来不觉得需要解释，可是从心源的事情到这件事，他必须消除复生的误会。 “程程的心源，也是我和秦智雅的交易——我承认我忽视了一心的需求，后来我也尽量弥补了。”林誉又亲了亲沈复生，有些委屈地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可以得到沈医生的原谅吗？” 沈复生垂着眼睫：“我又没怪过你。” 林誉将他抱在怀里：“那就好，我最怕的就是复生生我的气了。” 沈复生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眼窝里有些酸涩。 这样的林誉，为什么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呢？ 他要离开林誉了，不是因为林誉的错，不是因为怨恨林誉。 因为他病了，他的心理有很严重的疾病，他不能接受林誉的心里有别人的存在，一丝一毫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马桶通了！哈哈哈！一个塑料盖子堵了马桶，看百度上说都要拆马桶才能弄好，我买了一个冲气的疏通机，一炮打下去，堵了好几天的马桶就这么，通了！马桶通的那一下真是神清气爽！马桶真的很重要，在人的一生中占据了非常不容忽视的地位，珍惜你们卫生间里那个沉默的通畅的马桶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芣苡、夏皎梓、-苏城以南。、库房保管员、Ice懒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086 医院住院部着火的事，在当地的晚间新闻上播了出来。因为消防出警及时, 很快控制住火势, 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因此在新闻里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简短播报了一下。 只有这几十秒的新闻报道, 林誉救人的影像就占了十多秒, 现场拍摄者应该是知道林誉是名人，镜头多数时候对准了他。 陆琴陪着林朝闻一起看电视，林朝闻道：“小誉护着的那个，是不是秦家的那个孩子？” 陆琴点了点头：“是，叫秦智雅。当年秦为民犯了事进去的时候，提前把惟一的女儿送出了国。” “我记得她是小誉的女朋友吧。” 陆琴笑道：“应该是吧。” 网上都说两人差点订婚，反正她这个当妈的是一点也没听到风声。 “秦为民出事被抓以后，那孩子回来过, 结果被秦家的债主逼到走投无路，还来家里找过小誉。” 不过那时候林誉忙着创业, 连她也时常找不着儿子, 秦智雅只能无功而返。 陆琴当然有自己的私心，这个女孩其实很不错，她也并非嫌弃秦家的案子，只是她的性格让陆琴不喜欢。 秦家的案子归根结底还是秦为民自己贪心不足, 秦智雅却一味责怪外力使他腐化, 并且立志报仇。她虽然比自己儿子正常多了，但也是个冷漠自私的人。 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者，她当然喜欢这种有攻击性有进取心的下属。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 她还是希望儿子身边多一点善良心软的人。 所以即便沈复生是个男人，陆琴也已经接受了他。她随着方妍的视角了解他越多，就越喜欢他。 一个总是被辜负的孩子，没有满腹怨恨，没有自甘堕落，反而长成了如今的沈复生。 和这样柔软的人在一起，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温暖舒适的。何况他也才华出众，让人无比信赖。 结婚无非是两情相悦，再加上子嗣后代。 子嗣在现代技术下很好解决，不管是林誉的还是沈复生的，这就是财富带来的便利。 陆琴看着新闻画面里林誉带着秦智雅和一个孩子的场景，叹道：“我看你儿子这一次要重重地跌上一跤了。他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谁能做一个面面俱到的人，他大概一直不知道自己吸引沈复生的魅力在哪里。 林朝闻挑了挑眉头：“儿子要跌跤，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 陆琴笑道：“我也想看看咱们儿子真心为谁哭一回的样子。” 最好茫然失措，哭天抢地，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装模作样，让她这个当妈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沈复生坐在办公室里，嘴里叼着同事不间断供给的棒棒糖，在专心致志地翻着各种期刊上的最新文献。 同事捧着茶杯坐在他身旁，往他电脑上瞅。 “沈医生又在学习什么，让我也看看。” 沈复生大大方方地把屏幕亮给他看。 “肝癌合并右心房癌栓的外科治疗……”同事念了出来，“你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随便看看。” 同事眯起眼睛看着他：“这口气，太气人了，学霸又在藐视凡人了。” “世上本没有学霸，学渣多了，看谁都是学霸。” 同事气结，跑到自己座位上一通鼓捣，又走回来。 “学霸，新口味的棒棒糖吃不吃！经我女儿亲身试糖，好恰得很！” 沈复生连忙扭头看他：“吃。” “叫哥。” “哥。” “乖。”同事把剥开的棒棒糖塞到他嘴里，沈复生舔了舔。 “好吃。” “那当然，我女儿爱吃，你肯定爱吃。你就跟我闺女一个口味。” 同事左右晃了晃，又回来跟沈复生说话。 “沈医生，你真的准备报名参加援外项目？” 沈复生点了点头。 “乖乖，你胆子也够大的。你不知道那边乱得很，长年在打仗，太危险了。” “我不怕。” “准备去几年？” “还不知道，得看安排。” 同事叹了一声：“战地医生，想想怪热血的。我要不是结婚有娃，我也想去了。” 他拍了拍沈复生：“还是你好啊沈医生，不要英年早婚是正确的选择，想去哪里都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 沈复生一上午吃了好几颗棒棒糖，中午饭又不想吃了。他怕被陈姐念叼，就说自己要出去吃，一个人晃出了医院。 医院附近有条小吃一条街，沈复生走到街边，找了一家带卡座的奶茶店走了进去。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着他走了进来，在沈复生背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举着手机打开摄像头朝沈复生观望。 店员小姑娘拿着菜单走到沈复生身前，一脸嫌恶地看了看他背后的人，小声地对沈复生道：“帅哥，你后面有个变态一直偷拍你。” 沈复生一扭头，就看到那人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一个手滑就把手机扔到了他脚边。 “对，对不起！”那人挡着脸伸长手臂来捡他的手机，被沈复生按住。 “沈晴朗，你干什么。” 沈晴朗肩膀一震，苦着脸看向他。 “你发现了啊。” 最终，沈晴朗坐在了他的对面，一脸不自在地到处乱看。 他不说来意，沈复生也不开口。 自从沈家破产之后，他只见过一次来找林誉兴师问罪的沈晴暖。 听说沈大路卖了房子搬出了那个富人区，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想来他在那里也呆不下去，他是一个被人夺了公司的失败者，在那个成功人士聚居的小区里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和林家挨着做邻居，恐怕更难忍受。 “那个……二哥。”沈晴朗出声道。 沈复生没有理他，直到沈晴朗挥着手又叫了他一声，沈复生才反应过来这声二哥是叫他的。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倒是没有什么事，我一个朋友一直催我找你……”沈晴朗有些不自在。 莫羽自己想尽办法也挨不着沈复生的边，去医院见不着沈复生，假装偶遇也被沈复生视而不见，就逼他来找沈复生。 他说到朋友，沈复生就想起之前沈晴朗在医院里当众出过丑，说是朋友让他做的，那时候他就怀疑沈晴朗是不是遇到什么不良少年霸凌了。 “什么朋友？” “他叫莫羽，你以前给他包扎过伤口。” “我不认识他。他找我干什么？” 沈晴朗觉得莫羽可能是有点喜欢沈复生，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可是他怕直接说出来会被沈复生打死。 手机里传来讯息，莫羽发了一个快马加鞭的表情。 “五分钟后到！” 沈晴朗更加愁眉苦脸了。 沈复生喝着奶茶，看着这个越发可疑的便宜弟弟。 不多时一个身影突然风驰电掣地冲进了奶茶店，吓得奶茶小妹差点报警。 等她看到来的又是一个大帅哥——高挑的身材，时髦的打扮，少年感满满的脸，顿时就从惊恐陷入了花痴。 今天小店是撞上了什么桃花大运，小小的店里被各色各样的帅哥占满了。奶茶小妹拿起手机，果断地打开了相机。 莫羽一屁投把沈晴朗挤到一边，坐在了沈复生的对面，努力地压制着气喘吁吁的喘息，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沈医生，你好！” 沈复生看着对面少年陌生的脸，记忆里实在搜索不出这一号人。 “沈医生，我喜欢你！！” “噗——咳咳咳！！！” 沈复生一口奶茶呛到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一张漂亮的脸憋得通红。 莫羽赶忙来帮他拍背，沈复生一边捂着嘴咳得停不来，一手颤抖地推开他。 这个倒霉孩子，又要把他送上热搜了。 奶茶小妹捂着嘴，压抑着涌到舌尖的兴奋尖叫，努力保持着手不要抖。 下午两点，一个视频就在网络上迅速地传播开来。 众人很快认出那个被示爱的娇羞（？）男主角就是前段时间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席卷半壁网络的大神沈医生。 大神这一次不以技术震世间，反以美貌动天下，一群路人粉丝两眼放光嗷嗷地疯狂转发。 虽然不知道向沈医生告白的猛士是谁，但是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高喊“在一起”就完了。 视频里沈医生颤抖地问告白者：“你成年了么？” “今年20了。沈医生，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自从你为我包扎伤口，还教育我要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不要自甘堕落烂在泥沼里，我就幡然悔悟了。我原本在工厂打工，现在重新考了大学，我会好好学习，努力做一个配得上沈医生的男人！沈医生，我超喜欢你！” “你等等……等等。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愿意上进是好事。孩子，叔叔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莫羽一把拉住沈复生：“复生，我知道我动作太快吓到你了，可是我怕你以后跟别人在一起我就没机会了。我相信机会是留给积极争取的人。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叫莫羽，第一步请你记住我的名字，莫名的莫，羽毛的羽。复生，你一定要记住哦。” 作者有话要说：　　睡到下午三点，起床码字到现在，一天没恰饭了，好饿，恰饭恰饭。我得恢复正常作息。明天早起开始码字，争取爆个更，吼吼。看到又有人反应乱码问题，这章还有乱码吗？乱码很有可能是我手机码字造成的，可能是苹果手机跟我安卓机码字的引号代码不一样造成的。这一章用电脑码的，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三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龙铃 10瓶；芣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087 视频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光线明亮的宋氏医院院长办公室里, 宋越端着红酒看着自己办公桌上宽大的屏幕, 画面定格在莫羽那张年轻帅气真诚的脸上。 “原来我的小狼狗被你勾搭过去了。”她喝了一口酒, “真是的, 我喜欢的人都被你勾了魂, 沈医生啊沈医生，我总算知道方妍和秦智雅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不过我跟她们不一样，我看着你这张价值连城的脸，我就讨厌不起来。唉，职业病啊职业病……” 沈复生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分热情的少年，逃也似地回到医院。 以前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各里，这个网络时代，好事坏事都让你无所遁形, 奶茶店里发生的事早早地就被同事们传看了一遍，他一回来就被陈姐叫住。 “你说说你, 不好好在食堂吃饭, 谁让你老往外跑的。你看看麻烦找上门来了吧。” 陈姐快愁死了，这要是个小姑娘跟复生告白就算了，一个那么高大的大小伙子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还弄到网上人尽皆知, 这算是什么事？！以后让人怎么看复生？！ 沈复生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吸了一口奶茶，说不出话。 陈姐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打包奶茶。我看你可能就是个小姑娘托生的, 干脆你答应人家小伙子算了。” 沈复生苦着脸：“陈姐，你别说笑了。” 同事纷纷围到沈复生身边。 “沈医生，厉害!桃花够旺的啊。” “对啊，你看看我们医院这帮单身狼，快点传授一点技巧给大家参考参考。” 沈复生撇了说这话的同事一眼：“你也想让男孩子追？” 同事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顶，嘿嘿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长得好看我也可以试试。” 女医生小护士们一脸嫌弃地挤开他，聚到沈复生桌前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一众男医生都被挤出了圈，望着被一群红粉佳人包围的沈复生，不由望洋兴叹。 “男女通吃啊沈医生，不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你怎么不说人家医术上也让你拍马莫及呢。” “太绝望了。” “是吧。” “唉——” …… 沈复生很感激同事们的插科打诨，他们至少用自己的方式表明了不在乎这种事，这让沈复生心里轻松不少。 午休时间结束，有人喊道：“沈医生，下午我有一台手术，情况有点复杂，你来帮我做一助吧。” 沈复生忙答应了一声，喝完了奶茶就打来了资料做准备去了。 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沈复生把自己收拾妥当，拿起背包准备下班。 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条信息。 “老地方等你。” 看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沈复生只好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林誉最近一直来接他，他都不好意思了。他下班的时间不固定，忙起来根本没空看手机，经常让林誉一等就是几十分钟一个小时。 跟林誉说不用来，他根本不听，沈复生从前敢跟林誉任性的时候，就很少能劝动林誉改变想法，何况是现在，他几乎不知道怎么跟林誉相处。 沈复生在老地方找到林誉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气喘吁吁地道：“有台手术耽搁了一些时间……对不起。” 林誉看着手忙脚乱往自己身上扣安全带的沈复生，他可能是太慌了，背包没有放好，衣服也有点乱，只顾着去扯那条安全带，越乱就越做不好，做不好他就更着急了。 复生着急什么呢？一遍遍地对他说对不起，仿佛对他很抱歉。 这样的客气不是他想要的。 林誉倾身上前，扯起安全带轻轻地箍过沈复生的胸前，插在固定槽里。 “谢谢。”沈复生低声道。 林誉半抱着他没有起身，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着清新的沐浴后的香味。 他觉得这样不对，他喜欢会对他任性的沈复生. 林誉亲了亲沈复生，他没有躲。 林誉笑道：“复生，今天比较早，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好。” 林誉又亲了他一下，才坐正身体发动车子。 身旁的沈复生像往常一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以前他觉得很可爱，最近却又觉得他可怜。 一切好像退回了原点。在他没有和沈复生阴差阳错地在一起之前，那个对他彬彬有礼，却又敬而远之的沈复生。 可是林誉仔细回想，即便沈复生对他最亲近的那些日子，他也只是表面任性，实际上从来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事。 连把姨婆和一心接来照顾那么大的事，沈复生都没有主动向他提起过。 而这一切的不对劲，他竟然最近才发现。 也许沈复生从来没有真的敞开心扉。他还是那个连哭都只会偷偷躲在月亮照不到的小桥下面哭的孩子。 吃完饭回到家里，沈复生觉得很累，又被林誉拖进卫生间，美其名曰帮他洗澡。从卫生间到卧室，林誉对他的索取有些疯狂，甚至有些凶狠，沈复生最后无意识地流着眼泪反复求饶，才被林誉狠狠地锁进怀里，在他耳边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沈复生从来没有对他生气，他总是顺着他的意，温柔又乖巧，可是林誉却总是觉得不满足，他甚至感到日益不安，却又不知道那种不安从何而来，更不知如何消解。 他只能不断地从沈复生的身上索取，以求一丝安全感，可即便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他还是觉得不安。 放在床头的手机无声地亮了起来，林誉轻轻抽开一只手，拿过手机打开。 是秘书发来的消息。 “林总，那个莫羽的档案查到了，发到您手机上了。他是沈晴朗的朋友，以前在沈家的工厂打工，因为一场聚众斗欧受了伤，曾被送到沈医生的医院救治，应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沈医生。其他信息都在文件里。” 林誉靠在床头，打开文件，一张阳光灿烂的少年脸庞率先出现在屏幕上。 林誉慢慢向下滑着屏幕，手机的一方光亮将他俊挺的脸庞印出阴影的沟壑，显出几分阴沉的凶狠。 身边的沈复生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呢喃。 林誉连忙丢开手机，俯身将沈复生揽到怀里。 “怎么了复生，哪里不舒服？” 只有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复生，还会露出一丝过往的模样。 沈复生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了一声：“渴……” 林誉倒了水过来，沈复生已经又陷入沉睡，方才他也只是渴醒了一瞬，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林誉将水放在床头，重新躺下，将沈复生揽在怀里，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沈复生照例盘腿坐在餐桌旁看书，像往常一样等着林誉做早饭。 林誉端出做好的早餐，搂着沈复生亲了亲。 “沈医生比以前更用功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沈复生正在看的书，一个病名映入眼帘。 “这是……” “是林伯父的病症。”沈复生把书放到一边，捧过盛满粥的碗，“林伯父的病不能耽搁，我近期就会给林伯父做手术。” 林誉虽然不懂医学，却知道这次手术的难点在于要从心房里取出癌栓，可是他父亲的身体完全不能接受开心手术。 这就是一个悖论。 “你想出办法了？” 沈复生喝了一口熬得喷香的粥，点了点头：“有点眉目了，剩下的只是技术问题。” 作为医生的沈复生，仿佛是不可战胜的。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他强势地拥有着沈复生，沈复生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是柔软的，弱小的，需要照顾的。此时的沈复生谈起那令诸多专家束手无策的病症，却又强大得仿佛无坚不摧，值得以性命托付。 这种矛盾的感觉交汇在沈复生的身上，构成了一个最独特的，最令他迷恋的造物。 谁敢来觊觎他的东西，都要做好被他踩落尘埃，烂在泥沼里的准备。 莫羽放了学，就直奔自己的小出租屋。 他租的房子居然和沈家买的的房子在一个小区里，莫羽不由得感慨风水轮流转。 以前沈家他是绝对接近不了的，光是那个高档别墅小区的大门，他都别想靠近一百米以内。不过最近沈家也一落魄，房子居然买的到了他租的这个半新不旧的小区，虽然住的还是满大的三室一厅，但是显然已经跟他是同一个阶层了。 回到出租屋，沈家兄妹已经在他的房子里呆着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沈大路公司没了，可是手里还是有点钱的，买了这个小区的房子，还能剩点钱去做生意。听说最近和方妍天天起早贪黑地跑建材市场，沈晴暖和沈晴朗这两个游手好闲的兄妹就成了没有脚的鬼儿，天天往他这里跑。 莫羽放下书包，无语地看着一左一右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兄妹俩。 “怪不得你们老爹当初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公司交给你俩，就你们这个德性，放你们手里也迟早败光。” 沈晴暖翻了个白眼：“公司都成了别人的了，还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莫羽，你现在也是个名人了，改天跟我一起直播一下，帮我吸点粉。” “不去。” “你！你还想不想追上我们二哥了？！” “我追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说得你们能帮上忙似的。谁不知道你俩就是灰姑娘的那两个恶毒继姐，你们离沈医生完一点我就谢谢你俩了。” 沈晴暖气道：“求着我哥帮你介绍的是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不知道。” 沈晴暖气结。 莫羽摊开笔记本开始写作业，笔记本的封皮上写的都是沈复生，还画了好几颗心，沈晴暖恶心地连吐舌头。 沈晴朗一直没说话，沈晴暖想了想，又道：“莫羽，你光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追我二哥，他理你了么。” 莫羽被戳中了心事，脸色顿时一臭。 “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没理你喽。你真笨，追男朋友是需要技巧，你们这种臭男人懂什么，现成的老师在这里，你都不知道请教一下。” 莫羽总算看向沈晴暖。 对了，他差点忘了，沈医生不是女孩，他以前追女仔那套用在沈医生身上根本没用。 他靠了过去。 “你知道怎么追男朋友，你说说看。” “帮我直播。” “成交。” 沈晴暖笑了起来，正襟危坐开始传道解惑。 “男人都是需要成就感的，我看了那个视频，你也太强势了，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你以为是演霸道总裁灰姑娘呢？就算你是霸道总裁，我二哥也不是灰姑娘，他是个大男人，还比你大了快十岁。” 莫羽觉得很有道理。 “那我该怎么办？” “首先你得改变定位。你不是在追小女孩，你得把自己当成那个小女孩，去追让你心仪的男朋友。这样才对。” 莫羽想了想，满脸纠结。 “可我不想当小女孩……” “那你就让我哥当女孩？”沈晴暖瞪着他，“你都不愿意，我哥能愿意？你还想不想追他了？” 莫羽苦着脸点头：“追，追，你继续说。” “这第一步呢，你得表现得柔弱一点。你想想我二哥对你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不是你受伤的时候？这就对了，男人都喜欢小白花，你得柔弱一点，温柔一点。” 莫羽连连点头，沈晴朗在一旁不忍直视。 “第二步嘛，你要时常出现在我二哥身边。去他医院里，给他送个你亲手做的饭啊，你亲手织的围巾啦，你要时刻展现出你温柔柔弱的一面，激起他的保护欲，你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莫羽瞬间大受鼓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抱得美人归的场面。 沈晴朗打断两个人的激越YY，道：“你俩等等。晴暖，你讲得这么头头是道的，你自己的男朋友呢？” 沈晴暖顿时一僵，莫羽也满怀期待地看向她。 沈晴暖一脚把沈晴朗踹下沙发：“要你多嘴啊沈晴朗！” 莫羽满腔的希望顿时落空，他懒得管那对打得一地鸡毛的落魄兄妹，拿起自己的爱心笔记本，含着泪水继续怒力。 叮当一声，微信入帐的声音提示传来。 一只手机拍在沾满尘污的玻璃柜台上，柜台后的男人叼着烟，对站在身前的沈大路道：“沈老板，这是这次的货款。以后你们就不用来了，我们的生意到此为止了。” 沈大路眉头紧皱：“陈老板，我们做了几单生意，一直合作愉快，为什么说中止就中止了？” 陈老板摆了摆手，不愿意解释：“走吧，你们拿到钱快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这样说行不行？反正生意我是不跟你做了，你赖着不走也没用。” 沈大路没有办法，只好收起手机出去。 方妍坐在副驾上，仍旧精心打扮着，身上一身名牌衣服价值不菲。见沈大路回来，也没说什么，靠在椅子里等他开车。 沈大路用手里的钱重新开了一间小公司，专门做建材生意。之所以选择这一行，是因为沈楼的公司在这一行里已经举足轻重，大家都会卖他一个面子，他生意做起来还算顺利。 以前是他对沈楼的公司诸多照顾，现在居然要借沈楼的光，这也是造化弄人。 沈大路的新公司里财务由他和方妍管着，底下又雇了十几号人干活。今天是结帐的日子，他和方妍便一起跟来了。 后面又跑了几家，都是最近合作得不错的商家，没想到都跟第一家一样，结完帐就要解除合作关系，任他好说歹说都不同意。 沈大路总算觉出一丝不对，这是有人在针对他。 可是，到底是谁？他都已经落魄至此了，还有谁要对他赶尽杀绝？ 这件事他不好查，只好拜托沈楼。 沈楼以前对他喊打喊杀，真到他落魄了，又把他以前给过他的帮助都还了回来，生意上帮衬了他一把，也应承下来替他查查背后是谁在搞他。 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那个人甚至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林誉。 当沈楼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沈大路简直不敢相信。 林誉到底对他有多大的仇怨，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作对，这一次甚至要让他走投无路？！ 沈大路怒火中烧，他想不明白，他完全想不明白。 即使他对林誉有过提防，但也只是提防，在那以前，他只将林誉当成可以信赖的后辈，对他信任有加，连复生都可以托付给他照顾。 他到底是哪里招惹着了林誉，让他如此赶尽杀绝？！ “我要见林誉一面！”沈大路沉声道。 沈楼看着华发已生的父亲，半晌叹了一口气。 “我会安排的。” 现在林誉已经不是沈大路想接触就能接触到的，只有沈楼在一些社交场合还能见到他。 本来以为会有些难度，没想到林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就订在沈大路家附近的一间酒楼。 林誉到的时候，沈楼和沈大路方妍已经等了一会儿。 方妍看到他，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林誉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待他和亲生儿子没有两样。 林誉的背叛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她也很想问一问林誉，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她和沈大路都待他很好，他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一家这么绝情？ 不管沈大路等人是什么心情，林誉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向二人打了个招呼，甚至仍旧像往日一样真诚恭谨。 “沈叔，方姨。” 方妍几乎要流着泪应了。 她真的没有办法把眼前的林誉和那个幕后黑手联系起来，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也许根本就不是林誉？！ 沈大路的声音打断她的幻想。 “林誉，你不用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我们是怎么落魄至此的，你比谁都清楚。” 林誉笑了笑：“抱歉，习惯了。” 方妍看着他无所谓的笑脸，心痛得像要被撕裂。 没有任何误会的可能了，对他们一家接连狠下杀手的，就是林誉。 “小誉，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待你和待晴朗明暖他们都是一样的，我和你沈叔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们？！” 林誉没有说话，沈楼沉声道：“是为了秦智雅？” 方妍一怔：“秦智雅？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誉笑着摇了摇头，沈大路看着他：“如果是为了秦智雅，你才真是不知所谓。秦为民那老东西是自己贪进去的，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为民除害问心无愧，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是非不分，林誉，你也不过如此。” 沈楼道：“如果是为了秦智雅，你已经夺了沈家的公司，可以收手了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林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林誉笑了笑开口道：“我并不想这样逼迫沈叔。这样，只要沈叔带着沈晴暖和沈晴朗离开S市，顺便把他那个朋友莫羽也带走，永远不再回来，我自然会放过你们。” 沈大路更加摸不着头脑。 让他们带着晴朗和晴暖离开S市，那莫羽又是谁？ 坐在一旁的沈楼却是眉头紧皱，脸上神色变换。 莫羽，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沈大路他们不清楚，沈楼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就是最近向复生告白的那个男孩，在网上还掀起宣然大波。 可是，这和林誉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强调莫羽？ 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上来。 沈楼突然觉得，这些年他忽略复生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这么多年，复生住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每一次说起住的地方，复生就说他暂住雇主家里。他是林誉的家庭医生，可这个家庭医生也只是个幌子，是沈大路托林誉照顾复生的一个借口。即便是真的，也没有哪个家庭医生会一直住在雇主家里。 难道这么多年复生就一直和林誉住在一起？他和林誉到底—— 倒退到最初，沈大路又怎么会主动想到让林誉这个方妍那边的人去照顾复生？还想出出什么家庭医生的奇怪借口。这根本不是沈大路的风格。 沈楼的额头落下几滴冷汗，他想到了一个最荒唐的可能。 “林誉，你不是为了秦智雅，你又是为了谁？” 沈楼猛地站起身来。刚才他提到秦智雅，林誉的神情不置可否，那不是对一个心上人的态度。沈楼爱杨露至深，他很了解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绝对不是林誉这样。 林誉抬了抬眉毛看着他，沈楼看着这个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高贵教养的贵公子，从前他有多羡慕他，现在他就有多憎恶他。 还有害怕。 他害怕自己那个荒唐的猜想成真。 “你是为了复生？！”他颤着声音问道。 沈大路的眉头紧皱，他不明白为什么又牵扯到复生。 “你以为呢？”林誉笑了笑。 沈楼声音颤抖：“你这次出手，是因为晴朗介绍了莫羽给复生认识？” 沈大路看向沈楼：“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和复生有什么关系？” 沈楼看着仍旧微笑的林誉，他硬是从那一张毫不真诚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志得意满。 他没有否认他说的话。 复生，他的弟弟，一直被林誉—— 沈楼顿时头脑冲血，一双眼睛被血丝染红，他随手抓起一只玻璃杯猛地扑向林誉：“混蛋东西!我杀了你！” 方妍尖叫一声，沈大路上前拦住沈楼。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闹出人命不成？” 沈楼一把推开他，指着沈大路声嘶力竭。 “沈大路，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要不是你，复生会认识这种人？你把复生接过来的时候他才几岁？！你接过来他又不管不问，把复生丢给这种人照顾，你有没有心？！他那时候多大？十六还是十七？！你不问问这个狗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把复生骗了的？！” 沈大路一脸震惊，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妍却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她怔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晴暖早就说林誉待沈复生特别不同，完全不像一个普通朋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沈大路，你最偏心的儿子原来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狐狸精。他也真是好本事，勾得林誉为他六亲不认，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我自愧不如！” 沈大路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林誉，林誉端正地坐着，仍旧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们几人，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林誉，你、你！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什么家庭医生，什么照顾复生，全都是林誉先向他提起来的，可笑这个人觊觎他的儿子，他竟然还当他是好人，真的把复生托付给他，就放心地不管不问了。 复生高中毕业就被他强硬地从乡下接过来，只是为了弥补他良心上的过不去。 可结果，他只是把复生推向了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林誉，你欺人太甚!” 沈大路一巴掌扇过去，林誉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巴掌。他偏过头，嘴角很快流出一丝血迹。 沈大路还要再打，却被林誉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开去。 林誉站起身，理了理一丝不乱的衣襟，道：“刚才那一巴掌，是我为抢了复生还的。我仍旧只有一个要求，把沈晴朗和莫羽一同带离S市，永远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莫羽的学费是沈家交的，沈家就是他的靠山。他想成为能配得上复生的人，也要看他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马桶还是通得不痛快，嗨，大家千万千万别往马桶里扔任何异物，马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强大T.T 第88章 088 林誉起身，理了理衣襟, 视线将包间内的的几人一一扫过。 似笑非笑的方妍, 暴怒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沈家父子。 从前的沈大路也许会对他造成困扰, 但现在的沈大路完全不足为虑。 “你们最好不要去找复生, 现在我才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 你们——”林誉的视线从沈大路和沈楼面上滑过，笑了笑，“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听你们的话。” 林誉说完转身离去，沈大路脱力似地颓然倒在椅子里。 林誉说对了一句话，复生早就不再信任他，更加不会听他的话。 沈楼怒道：“我去找复生！” “你找他能怎么样？你拿什么说服他。”沈大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口口声声地弥补复生，在他小的时候不管不问, 长大了接到身边却推给林誉作践，他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复生面前。 “这些年我只有通过林誉才能和复生说上话, 他的心早就被林誉拐了去。” 复生的成长充斥着抛弃和离开, 所以他太渴望有人对他好。姨婆对他好，他就把姨婆当亲人。林誉骗了他这么多年，他早对林誉死心塌地。他们这些抛弃了他的人，怎么比得上林誉对他的重要。 沈楼咬牙道；“他觉得林誉对他好, 那就让他对林誉死心！” 方妍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你们父子俩, 对他也太狠了吧，我只是和他争权，你们父子俩是要他的命啊。你们一个个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沈复生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看林誉的样子对他还挺执着，除了不是个女人，他哪里不好？你们非要让他孤家寡人啊。啧，你们父子俩比我狠。” 沈楼双目通红地瞪着她：“你闭嘴！你这个贱人才是始作俑者！” 方妍抱臂冷笑一声：“别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我逼沈大路娶我了吗？你们都是只顾自己的人，谁也别说谁。把林誉赶走，你们谁准备接受可怜的小复生啊？沈大路，你行吗？沈楼，杨露同意吗？林誉是他自己喜欢的，你们父子俩再把人家给弄散了，啧啧，他连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没了。唉，我都可怜他了。” 沈大路和沈楼面色铁青。 他们都知道方妍在落井下石，可是他们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复生被林誉骗到一无所有？ 林誉是喜欢女人的，他们都知道。他这种身世怎么可能不结婚，到时候复生又该怎么办？ 医院里，秦智雅陪着程程在草地上散步。程程现在已经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他对这种以前被严格限制的行为非常着迷，拿着自己的小皮球在草地上到处跑。 “程程，你慢点。” 秦智雅跟在后头，小心地护着大病初愈的儿子。 程程抱着球跑回来，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我想跟一心哥哥玩。他现在怎么都不跟我玩了呢。” 秦智雅眼神黯了黯，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一心哥哥还在养身体，程程不要去打扰他，知道吗。” 程程有点失望，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秦智雅笑了起来，抱起儿子走到路边的木椅上坐下。 她因为一心的手术和沈复生吵过一架，她怕儿子懂事以后知道自己和一心的不同，心理会不平衡，干脆禁止了两人来往。 程程现在年纪小，玩伴也只有一心一个，等他以后出了院，交到更多朋友，自然也就不惦记着一心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秦智雅拿了出来。 是一个她有点眼熟的手机号发来的消息，秦智雅眉头微皱，对着那个号码沉思了片刻，有点犹豫地点开了信息。 “晚上有时间吗？六点在学校后街咖啡店见。” 秦智雅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起来了，这个号码是林誉中学的时候用的手机号。 这是……林誉？！ 她抬手捂住嘴巴，忍住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 自从重逢以后，她和林誉之间的距离被时间拉得很远，即便想亲近，也要裹上一层利益交易的伪装。她甚至以为自己对林誉也早已忘怀，只剩一丝遗憾的怀念。 可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对林誉的感情，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只是一条来自林誉的主动的信息，就可以让她的心跳得快要失了节奏。 那么林誉呢？林誉用他中学时的手机号码，约她在他们中学时经常约会的地方见面，他又有什么期待？ 秦智雅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分离的这些年瞬间消失，她和林誉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特意换下自己价值不菲的名牌套装，穿上了年轻的连衣裙，化上青春洋溢的妆容，散下长发，背起精致的帆布包。她没有开她那辆保时捷，而是走到街边打了一辆车，前往和林誉约好的地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姑娘是大学放假吗？” 秦智雅的心里呯呯直跳，笑着摇了摇头，一只手拉紧了帆布包的带子，紧张地看着窗外。 到了两人约好的咖啡馆外，秦智雅下了车，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脸平静地走进去。 咖啡馆并不大，她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周，没有看到林誉，不禁有些迟疑。 难道林誉还没有到？可明明已经地过了约定的时间。 “秦小姐吗？请到这边来。” 一个女人突然出声叫她，秦智雅更加迷惑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人。 “陆……陆阿姨？”秦智雅认出陆琴，心底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先前的兴奋雀跃顿时化作一盆冰水，从她的头顶泼下，秦智雅只觉自己一步从天堂跌落现实。 林誉根本没有约她，约她出来的是陆琴。 所有色彩明亮的少女幻想瞬间远去，秦智雅又变回那个理智冷静的成熟女人。 她走到陆琴面前坐下，陆琴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她，看不出一丝不友善的气息。 但是秦智雅知道她今天来者不善。 “林夫人。”她唤了一声。 陆琴点了点头，微笑道：“秦小姐这样打扮起来，看起来还像那个跟着小誉到我家做作业的小姑娘呢。” 秦智雅暗暗咬牙，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戏耍的猴子，陆琴根本就是故意看她笑话的。 “林夫人用林誉的手机号诱我出来又是何必？您想见我，随时发来邀请，我很乐意与夫人见面。” 陆琴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才道：“我是想确认一件事。” 秦智雅皱起眉头：“您想确认什么事？” “你对小誉的感情。” “你！你别欺人太甚！” 陆琴道：“秦小姐，你别误会，我没有作弄你的意思。但只有确认了这件事，我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 “秦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林誉。” “你说什么？”秦智雅几乎笑出声来，“林夫人，您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就算你们林家财大势大，我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灰姑娘。您觉得您凭什么阻止我见林誉？！” 陆琴摇了摇头：“我不是威胁你，秦小姐，我的确有私心，但我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林誉的，如果你不想伤心，最好离他远一点。” 秦智雅只是冷笑，陆琴道：“我的儿子我知道，林誉对你没有感情，他既心有所属，你又何必坏人姻缘。也许他对你的态度给了你可以破镜重圆的错觉，但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林誉也许只是同情你，也许仅是怀念那些早已过去的旧时光，也许他另有所图，这些我们都不能确定。我惟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对你完全没有感情。” “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我也知道他为了那个人，在竭力地改变自己。也许很笨拙，但他在努力，可是对你，秦小姐，即便在你们那些被记忆美化的少年时代，他也没有为你做出哪怕一丝改变。” 秦智雅只是冷笑，陆琴站起身来。 “我言尽于此。秦小姐好自为之。” “如果我不同意呢？您想怎么对付我？” 陆琴笑了笑：“不瞒秦小姐，我有一百种法子对付你，但我选择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也希望秦小姐不要辜负了我的一腔善意。我的要求很简单，秦小姐不难做到。” 她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咖啡馆。 秦智雅从卡座旁边巨大的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特意年轻的妆扮，几个小时前的美好雀跃还在心头，此时只余一片燃尽的冷灰。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突然一抬手将咖啡泼了上去，扯下夹在头发上的发夹随手扔了，拎起包在服务员惊恐的视线里离开。 坐在车里的陆琴看到她走出咖啡馆，才吩咐司机开车。 她看着窗外，轻叹了一口气：“儿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可好自为之吧。” 晚上六点，林誉从公司出来，一边给沈复生发着消息，一边走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他拎着公文包走向自己的车子，一道纤细的人影突然从拐角处闪现，林誉瞬间警惕起来，身手利落地格开那道扑向他的人影。 一道记忆中有些熟悉的香水味道冲入鼻中，林誉看到了一张仿佛从十几年前的旧时光中穿越到他面前的脸庞。 秦智雅抱住他格挡的手臂，一脸泪水地颤声叫道：“林誉——” 她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林誉怀里，林誉向后退了一步，秦智雅紧紧地抱着他。 “林誉，我该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们之间失去的这十年？！你说出来，只要我的林誉能回到我身边，你说什么我都会尽量做到！” 林誉微皱着眉头，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智雅，你先冷静一下。” “我不冷静！我不要冷静！我只要你回来，林誉，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绝情？！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分手不是吗？！” …… 地下停车库里巨大的方柱后面伸出一只镜头，无声地将两人相拥的画面一一记录。 “……林誉，我们就重新开始，不行吗？” 放映中的视频至此戛然而止，沈楼看着面无表情的沈复生：“复生，你都看见了，自从秦智雅回来，林誉一直和秦智商雅不清不楚。不管他在你面前说得多好听，你都不能相信他，” 沈楼等着沈复生的回答，他不怕别的，最担心弟弟执迷不悟。 沈复生沉默了半晌，却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沈楼怔了一瞬，点了点头：“复生，你别怕，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林誉那个衣冠禽兽，我们都被他骗了。” 连沈大路都没看穿林誉的真面目，复生来到S市见到林誉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他又知道什么？ “复生，听哥哥的话，离开林誉。你并非天生这样的——” 他有些难以启齿。 复生小的时候喜欢的是女孩，他很确定，会走上这条路，绝对和林誉的引导脱不开干系。 沈复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复生，你给大哥一句准话，让我放心行吗？” 沈复生抬头看着他：“大哥，我有分寸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起身欲走，沈楼有些焦急，拉住沈复生的手：“复生，你不能再被他骗下去了。如果林誉是个好人，你非要喜欢他，大哥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他分明……这个秦智雅是他的初恋，她一回来，他就整垮了沈大路的公司，说不是替她报仇你信吗？这么久他也没想过给一心找心源，秦智雅的儿子他倒惦记得紧……复生，他分明是忘不了秦智雅，你必须跟他分手！” 沈复生挣开沈楼的手，面色有些苍白，口气却还算平静。 “大哥，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管我了。” 沈复生说完就径直走出和沈楼约见的小饭馆，一路低头疾走，不时抬起手臂，用衣袖狠狠地抹着眼睛。 林誉回到家里，客厅里一片漆黑。 他心里一动，放下公文包，打开客厅的灯，偌大的室内只余一片清冷的寂静。 林誉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一阵惊慌突如其来地袭卷了他。他一时无暇分辨那惊慌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寻找起早该回到家中的沈复生。 “复生，复生？！” 他挨个推开每个房间的房门，心中的惊慌快要将他淹没。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门里泄出一丝温暖的灯光，沈复生穿着舒适的睡衣，像平常一样光着脚，站在门边看着他。 “怎么了？” “复生，你在啊。”林誉的心猛地落回原地，他长吁了一口气，上前用力地抱住沈复生。 “你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你不在。” 沈复生微微仰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今天回来得早，天还亮着，就没开灯。” “对了，我都忘了，你告诉过我今天下午不上班。” 林誉暗笑自己的慌张，他看了看沈复生光着的脚，一弯腰将沈复生抱了起来。 沈复生叫了一声，抬手揽住林誉：“你干什么？别搞了快放我下来。” 他再瘦也是个一米七八的大男人，重量摆在那，林誉又不是什么大力士。 “仔细别把我摔了，我准备这周给林伯父做手术呢。” “摔不了，我哪舍得摔了复生，磕破皮我都心疼。倒了也有我给你垫背。”林誉笑着，抱着沈复生走到书桌旁。 书房里也没有开大灯，桌子上的台灯开着，沈复生的各种书籍资料摆满了桌面。 全部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林誉只觉得无比安心，他将沈复生放下，翻了翻他的书。 “这是？” 沈复生拿起笔：“我在研究林伯父的手术。” “那我不打扰复生用功了。”林誉笑着亲了亲他的头顶，挽起衣袖朝外走去，“我去给我们沈医生做大餐去。” 沈复生对着他笑了笑，看着林誉的身影走出门外，拉上门板，他才脱力地垮下肩膀低下头。 沈复生趴到摊开的书上闭上眼睛，从书页下面摸出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半篇文字。 三天后，沈复生找齐了一同给林朝闻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将林朝闻接到医院，正式为第二天的手术做准备。 会议室里，沈复生作为主刀医生，对紧张地坐在会议桌后方的陆琴和林誉认真讲解这一次的手术。 “因为林先生有肾功能障碍，不能进行开心手术，所以这一次我们只从肝脏入手。” 陆琴一直紧紧地攥着林誉的手，向来胸有成竹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 “不进行开心手术？那怎么清除蔓延到右心房里的癌栓呢？” “不切除，直接拿出来。”沈复生拿出准备好的示意图递给林誉，“将从右肝叶连到心房内的肿瘤栓塞整块拉出来。” 林誉看着那张形象却简明的示意图，这张图他不陌生，这些天在书房里经常看到沈复生在画。 沈复生接着道：“直接完整地摘除肝右叶的肿瘤，健康的肝脏会很快再生，不打开胸腔心脏也不会危及到林先生的身体，这是我能想到的损伤最小的手术方法。虽然对技术的要求比较高，但是我有信心。” 最后一句话，是他作为朋友对林誉和陆琴的保证。 陆琴捂着胸口，眼眶泛红，连连点头。 “好，复生，阿姨相信你。你林伯伯，就拜托你了。” 原本无望的绝境，在沈复生这里打开了柳暗花明的生命之路，陆琴没有理由地信任着他。 第一次见到这个有点内向沉默的漂亮孩子的时候，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把她最爱的人的性命都托付到他的手上。 沈复生递过手术知情同意书，陆琴拿出笔，一笔一划地签下承诺的契约。 第二天手术如期举行，林誉陪着陆琴等在手术室外。 窗外的烈日从天空中划过半圈，影子缩短又拉长，直到日落西山，夜幕升起。 手术室的灯终于从紧张的红色变成柔和的绿色。 陆琴猛地从椅子里起身，走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片刻后沈复生的身影从那道门后出现，陆琴连忙迎上前去。 不等她问出口，沈复生摘下口罩，冲她和林誉笑了笑：“不用担心，手术非常成功。” 陆琴顿时脱力地踉跄了两步，沈复生扶住她。 陆琴抓住沈复生的手：“谢谢，复生，谢谢你。” 她有些哽咽起来，林誉上前扶住陆琴，沈复生后退了一步：“你们也干坐了一整天，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誉点了点头：“我等你下班。” 沈复生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陆琴不想离开林朝闻，晚上就留在医院。林誉也要留下来，陆琴拉着他道：“你陪复生回去吧，他忙了一整天，肯定很累了。” 现在关于林誉和沈复生在一起的事，陆琴已经摆明了态度，虽然没有和林誉开诚布公地谈过，但她支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林誉点了点头，陆琴理着儿子有些微皱的衣领，轻叹道：“你长这么大都很懂事，我从来没过问过你的的私事。但是这件事，我有几句话想要交待你。儿子啊，感情不是因为所以的问答题，因为一二三四的原因，因为你是个好人，因为你做好事，所以复生会更依赖你一点，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你不需要在他面前做一个面面俱到的好人，你只需要做一个爱他的人，你明白吗？” 林誉抿了抿唇，点点头。 陆琴拍着他的肩膀：“尤其是秦智雅的事，不管你是真的对她旧情难忘，还是有别的打算，你都不能再和她来往下去。” 林誉皱眉：“我没有对她旧情难忘。”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我都看不懂你，何况是复生。我言尽于此，你认真考虑一下吧。小誉，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顺心顺意，如果你喜欢复生，就努力把他留在身边吧。” 林誉感激陆琴的理解，可是她的话却像在他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复生明明一直在他身边，什么叫做“努力把他留在身边”？ 两人一起回到家里，林誉体谅沈复生这一周以来日以继夜地为林朝闻的手术废寝忘食，原本不想劳累他，只是怀里抱着温热柔软的身躯，他就忍不住地心猿意马。 在一起七年了，他突然比刚刚在一起时还要粘着沈复生。因为只有紧紧抱着他的时候，心底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若有似无的惊慌才会被暂时趋散。 也许他真的应该远离秦智雅。这种惊慌不过就是他的心虚，每一次见过秦智雅之后，心底就莫名升起的那一丝心虚。 两人荒唐了大半夜，林誉紧紧地抱着沈复生，在他耳边呢喃着：“复生，复生……” 沈复生迷迷糊糊地应着他无聊的呼唤，林誉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沉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林誉是被惊醒的。 他似乎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的场景已全然忘记，只有最后一刻那种惊慌的感觉还留在心头，如同失重的坠崖，将他猛地惊醒。 窗外晨光熹微，林誉长吁了一口气，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身边是空的，沈复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他掀开被子下床，卧室外的客厅显得犹为空荡。 林誉眉头皱起，走到卫生间。 沈复生不在那里。 一丝熟悉的惊慌突然从心底升起，林誉顿了片刻，猛地转身走向书房。 没有，书房里也没有沈复生的身影。 宽大的桌面上平日里摆满了沈复生的各种书籍资料，此时却空空如也，整齐得冷冷清清。 林誉忍不住跑了起来。 次卧，卫生间，厨房，餐厅。 没有，哪里都没有沈复生的身影。 他头一次恨这个房间如此之大，让他不能一步找到自己心爱的男孩。 “复生！复生!你在哪里？！别玩了，上班快迟到了啊。”林誉甚至忍不住笑了笑，仿佛这真的只是沈复生的一个恶作剧。 书房里没有沈复生的书，卧天室里没有沈复生的衣服，连卫生间里的牙刷毛巾也消失了。 林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来回找了几遍 ，终于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戾气浮上有些扭曲的脸庞，他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推开身边挡路的茶几，身后传来哗啦啦物品散落一地的声音，林誉只顾着大步奔回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的手机，给沈复生拨去电话。 一连数秒，手机里没有一丝声音，直到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对不起——” “啊！！！” 林誉怒吼一声，甩手摔了手机，满腔的慌乱与怒火无处发泄，他握起拳头狠狠地捶在墙上。 坚硬的墙面震得手背发麻，林誉像感觉不到似的，一拳又一拳砸在墙头，直到墙面上一片血迹模糊。 林誉终于重新冷静下来，戾气从脸上散去，只余一片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手机没有冲上电，充电器坏了，重度依赖手机更文这个时候就傻眼了。今天两章放一起，正好到复生离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猪猪要减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金、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宁 5瓶；33547294 2瓶；库房保管员、芣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089 林誉从角落里捡起手机，得益于地板上铺着的华贵的厚厚的地毯, 他怒极之时摔出去的手机丝毫无损。 手背上鲜血斑驳, 林誉全然没有感觉, 神色阴沉地拨通了电话, 还能够冷静礼貌地与对方交谈。 “你好, 请问沈复生在医院吗？” 对面接电话的人似乎也不了解情况，林誉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半晌才换了一个人来和他通话。 “喂，你找沈医生是吗？他参加了我们医院的援外项目，一早跟着医院的团队出发了。” 林誉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声音依旧平静。 “是吗？我有点急事想找他，请问你们能联系到他吗？” “那我给你他的手机号。” “沈医生的手机号我有，但是他关机了。” “哦, 那你等一等好了。等他们下了飞机应该会开机的。” 林誉走到窗边，虽然神情平静, 眼底却几乎浮起一层血色。 沈复生在躲他, 他知道他不会开机的。 “冒昧问一下，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对面的人又是一阵商议，才回他道：“这个好像是保密的，只有去的人知道, 都签了保密协议, 我们也不知道在哪。” “那项目时间呢？” “对不起，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林誉笑了笑：“没关系，多谢你的解答。” “不用——”接电话的医生话还没说完, 对面就挂了电话。 “什么嘛，真是个怪人。”他把话筒放回电话机上，在沈复生的座位上坐下。 “沈医生真是个大忙人，这才刚走就有人追到医院了。” “不过沈医生也是利索，昨天还在做一个大手术，今天就随队出发了。他什么时候报的名？” “沈医生这样的医术还受名额限制么？他说要去，人家不得抢着要。” …… 林誉轻轻将手机放回桌面，看着墙面上的血污出神片刻，从卫生间拿来抹布，仔仔细细地把上面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 沈复生有点洁癖，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一天洗好几次澡，他肯定受不了自己起居休息的卧室里有这样的污渍。 擦干净墙面，仔细地洗漱完毕，又拿出急救箱将手上的伤口处理好，林誉才换上干净的衬衫外套。 他走进沈复生经常用功的书房，桌面和书架上都很整洁，连一丝沈复生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林誉不知道这是不是沈复生故意的，他在的时候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充满了他的气息，是那种独有的暖香。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实际上既不暖也不香，但那是沈复生带给他的感觉。只要是沈复生在的地方，都是这样地令人舒适熨贴。 可是此刻，这个房间里有有冰冷。 林誉缠着绷带的手滑过桌面，一封压在台灯下的棕色信封映入眼帘。 他拿起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林誉，我走了，我参加了医院里的援外医疗项目，对不起没有和你商量过。我并不想不辞而别，只是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说再见。因为我的心理已经失衡，你不同意会让我困扰，你同意的话，也会让我失落。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我没有办法控制。林誉，你一直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我离开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你的心里有了一架天平，只是我不想再站在任何一端，这也是你教过我的。林誉，再见，望你保重。” 林誉一字一字地认真看完，手指在那漂亮干净的字迹上缓缓滑过，仿佛抚过沈复生那张同样漂亮干净的脸。 他将信纸叠加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声轻叹溢出喉咙。 “沈复生……” 住院部的VIP区，电梯门在12层缓缓打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迈出电梯，长长的风衣衣摆在走动间酒然飘动。 秦智雅拿着饭盒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来人怔了一瞬，马上露出笑容：“林誉，你来了！” 林誉大步走向她，一股凉风吹起发丝，吹散了秦智雅脸上的笑容。 林誉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朝她身后走去。 秦智雅不满地回头，程程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迎到门前。 “林叔叔！”程程高兴地唤了一声。 林誉同样没有给小小的孩子一个眼神，程程看着林誉的背影，委屈地眼眶都红了起来。 秦智雅赶过来抱起程程，程程难过地道：“林叔叔为什么不理我？” “程程乖，林叔叔有事，不是故意不理程程的。” 秦智雅回房安顿了程程，走到一心的病房外，看到林誉正站在一心的床前，一只手拉着一心细细的手臂。 “沈复生去哪儿了？” 一心大声喊道：“你快放手啦，好疼！”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沈复生去哪儿了？！” 沈复生把这个小兔崽子看成亲生儿子似的，林誉不信他离开之前会不来看一心。 只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剩下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可是现在，他偏偏就被卡在了这最关键的第一步。 一心闭着眼睛叫道：“复生叔叔来看我了，还给我买了很多玩具。你想要就都拿去，我不要了！” 林誉看了一心半晌，松开了手，颓然地在床边坐下，低下头去。 一心跳到床头的另一边，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秦智雅走进来，顿了顿道：“林誉——” 她才唤出他的名字，林誉就起身朝外走去。 “别在这里，有话出去说。”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林誉的声音才飘进她的耳朵里。 秦智雅看了一眼盯着他们看的一心，抿了抿唇。 她知道林誉的意思。不但不能当着沈复生的面亲近他，连一心都不行。 就算论起先来后到，也是她先认识的林誉，她才是林誉的初恋。现在她却好像见不得光似的，林誉把他当什么？偷情的情妇吗？！ 秦智雅憋着一腔怒火跟在林誉身后走出去，林誉走到僻静的走廊一端就停下脚步。 秦智雅怒道：“林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连在一个小孩子跟前跟我说句话都不能？！” 林誉看了她一眼。秦智雅是真的很生气，她的怒火理直气壮。而就在前不久，她还只敢对他客客气气，试探着往来。 从客气生疏到亲密，秦智雅的转变是因为他的纵容。 也许他真的错了，真的得意忘形了。 连秦智雅都能感受到他的纵容，复生那样敏感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与秦智雅之间的距离把握得很好，可原来那根刺早已在沈复生的心里种下。 “你说话啊!”秦智雅对他打量的视线感到一丝烦躁，“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以前她是不敢这样和林誉说话的。重逢后的林誉更多是一个生意伙伴，其次才是一个有点交情的故人。可是与陆琴见面的那一天，她去找到林誉哭诉，林誉的态度让她知道，对那些纯真的少年时代念念不忘的原来不只她一个。那一刻那个熟悉的少年突然被时光拉近到她的面前。 眼前的林誉却和那一晚的林誉判若两人，那一丝因共同的怀念而生的温度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秦智雅露出一丝疲惫和难过：“林誉，你这样忽冷忽热的有意思吗？” 林誉终于出声道：“智雅，你回来的两件大事都解决了。以后如无必要，就不必见面了。” “你说什么？！”秦智雅不敢置信，“为什么？就因为我那天说的重新开始吗？林誉，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用这么幼稚吧？就算不谈感情，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么？” 林誉只是道：“抱歉。” 他转身离开，秦智雅在他身后怒道：“林誉，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在怕些什么？你怕再见我会让你动摇是吗？！” 林誉步履沉静地走远。 这是沈复生所说的天平。 他以为自己会把他和秦智雅放在天平的两端。 可是不会的，和沈复生比起来，秦智雅无足轻重。 但是他也不能责怪沈复生多疑，他对秦智雅的每一次心软，对于沈复生来说，都是背叛。 一心一直等在门口，见林誉回来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迎上前去。 “复生叔叔说他有工作，要出国工作很久。都怪你，复生连我都不要了。” 一心很委屈，复生说他要躲开林誉，可是结果却是连他也找不到复生了。 林誉摸了摸一心的脑袋，不顾他的抗拒。 “你身体养好了，我今天给你办出院。你从今天起和我一起住。” “我不和你一起住！我不去你家！” “我家也是复生的家。” “真的!” “真的。” 一心顿时不闹了，林誉让他回房，又去找董主任。 董主任的答案也是同样，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沈复生去了哪里。他们所有参与项目的医生都跟医院签了保密协议，这是林誉的资本武器达不到的地方。 他知道，天大地大，这一次他是真的找不到沈复生了。 X国机场，走出航站大楼，湿润温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沈复生有一些恍忽。 眼前展开的是一副完全不同于自己国家的城市风貌，对于完全没有出过国的沈复生来说，这里宛如一个异世界。 没有沈大路，没有方妍，没有林誉。 他生平第一次，踏上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头顶是轰响着飞过的飞机，沈复生呼吸着这全然陌生的空气，胸中的郁结似乎渐渐消散，他长吁了一口气。 “mr.shen” 陌生的人群中有人操着陌生的语言向他走来，沈复生面上挂起微笑，带领身后来自医院各科室的精英们，大步地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杉离 2个；小钱、三金、Bettina、吃土少女会吐土、水果糖、咪屁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HG、Bettina、半糖不甜 10瓶；七七、17818282、Tibetwalker 5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090 沈复生是作为这一次的援外医疗小组领队，带领自己医院的精英队伍来到这个贫穷落后, 战乱不断的小国家, 一方面为当地民众提供医疗服务, 一方面帮助当地百姓建立完整的医疗体系。 一行人乘车从机场出发, 连着开了整整一天, 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荒芜凄清，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平房和荒废的土地，黄土漫天的路边不时能看到各类关卡，有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路上盘桓，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车子开过。 随车的当地翻译似乎习惯了这种情形，碰到拦车盘查的当地士兵就下车去攀谈，沈复生只看到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一起对着自己的车子指指点点。 同车里坐着的是骨科的专家何建，如同沈复生的锋芒毕露, 今年35岁的何建在骨科也是风云人物。他结婚不久，女儿才两岁, 本来并不想出来, 但是领导轮番来给他做思想工作，说来说去都是那边实在需要他这样的骨科圣手，又给他看了许多在当地的民众百姓和工程人员受伤之后的困境，说得好像只有他才是那个拯救众人的救世主。何建实在抵不过良心的责备, 最后只能辞别娇妻爱女, 跟随队伍来到这片不毛之地。 何建凑近沈复生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上了人贩子的贼船。” 沈复生小声道：“别胡说。” “怕什么，他们又听不懂。”何建朝外看去，“我天天做心理准备, 这个地方的荒凉还是突破了我的想象底线。这还是他们首都呢，那别的地方得多穷呀。” 沈复生没有应声，何建戳了戳他：“沈医生？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想吐。” “什么？！没事吧你！” 何建刚说完，沈复生就一头倒进他怀里，眉头紧皱地闭上眼睛：“别说话了，让我歇一会儿。” 何建手足无措地揽着他的肩膀，沈复生还一个劲儿地把脸往他怀里拱，拱得他一个钢铁直男都脸红了。 “……好臭。”沈复生又突然坐了起来，一脸惨白地把自己缩成一只虾米。 “……”何建运了运气，看在他这么难受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晕车很难受的，你倒我身上趴会儿，可以缓解一下。别逞强了，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沈复生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沈医生，你说你跟哥哥客气啥，快来。” “不要了，太臭了。” “……”这么矫情也是没谁了！ 不多时翻译回来，带着医疗小组的车队径直开到了他们这一次驻扎的首都教学医院。 本来沈复生考虑到当地发展水平所限，他们的医院可能会比较简陋。但是真的站在近前了，他还是被这里的恶劣条件惊呆了。这里环境十分炎热、医院里连个空调都没有，到处蝇虫乱飞、简单的几张木床、几台破旧不堪的理疗灯，就是医院科室几乎所有的家当。 一个个子高高的当地人跟着翻译走过来，翻译介绍道：“这位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伊萨先生。” 沈复生和院长握了握手，院长叽哩哇拉地说了一通，翻译有些为难地看向沈复生，斟酌着道：“伊萨先生说您非常美丽，不论是当地人还是各个国家派驻到他们这里来的工作人员，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么美丽的人。” 沈复生笑了笑，说了一句感谢，就和同事们一直忙碌起来，把带过来的物资先布置起来。 留给他们布置的时间也很短，他们刚到不多时，就有附近的居民慕名来看病。 沈复生只好让大家把物资随便堆在诊室里，先和同事们一起开工。 在这里模糊了科室之分，每一个人都是全科医生。没有检查用的仪器，最传统的听诊器就发挥到了最大的效用，中医里的望闻问切也代替了每一个医生的检验报告。 一些比较小的外科手术，就在简陋的手术室里开展起来。到了晚上没有电，众人就用手机组成无影灯，照亮着手术台上一方小小的天地。 到了晚上十二点，沈复生协助何建完成了一个骨折手术，外面的等侯区终于没有了排队的人。 何建长吁一口气，看沈复生还在准备整理诊室，连忙道；“沈医生，不用这么拼命，你不是晕车晕得厉害吗，快点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明天再收拾也是一样的。” “明天一大早肯定又有人来排队看病，还是趁着现没人先收拾了。” 沈复生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累，何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任命地和他一起收拾起来。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沈复生累得连一个梦都没有做，黑沉沉地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 第二天一早又有许多人排队来看病，这一次许多人从更远的地方来，沈复生一大早又投入工作，完全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任何人和事。 中午时分，院长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着沈复生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一通比划。 沈复生赶忙找来翻译，才知道院长说的是：“外头发生了局部枪战冲突，很多士兵和平民受了伤，他们需要救助。” 何建站在沈复生身后，闻言道：“那我们得准备好手术室，恐怕会有很多伤者送过来。” 沈复生又问了翻译几句话，摇了摇头，道：“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和工具把伤者送过来。” “那怎么办？人不送过来，我们也没办法治啊。” 沈复生回头看着何建，何建和他对视半晌，突然瞪大眼睛。 “沈医生，你不是在想——” “我们得过去。” “你疯了吗？那边是在枪战啊!” 沈复生道：“我知道，可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也被困住了，当地民众有人受了重伤。” 何建这下不说话了。虽然没有规定他们必须冒着枪林弹雨去救人，可是既然知道那么多人受了伤等待救治，他真的能见死不救吗？ 沈复生已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一整套外科器械放在消毒完的小包里，林建看着他把小包放进背包，又从药品架上捡拾要用的药品，一咬牙也开始收拾东西。 没想到沈复生却道：“何医生，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一个人去能顶什么用？论专业我也比你实用，战场上可没有谁等着你给做开心手术。”何建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只双肩包开始收捡东西。 沈复生无法，只能由他。一行人结伴来到前线阵地。作为阵地的空地上已经撑起了几顶蓝色帐蓬，得知他们是来救助的医生，立刻有人过来接引他们进入帐蓬。 帐蓬里已经躺了许多伤者，沈复生和何建相视一眼，立刻开始投入工作。伤势比较轻的都交给跟过来的年轻医生们，沈复生和林建专门寻找情况最危急的伤员。 一个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低吟不断的小女孩吸引了沈复生的注意，小女孩被流弹击中，流了许多血，用来压迫止血的绷带都被染红了。 他在小女孩手上用红色记号笔标记了一下，表示这是危重病患，拿起剪刀剪开小女孩浸满鲜血的衣服。 战场前线的医疗条件更加恶劣，沈复生做了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手术。没有无菌室的条件，需要做手术的时候，沈复生也只能把手术刀往病人伤口处送。 手起刀落地缝好了又一个伤了肺部的当地青年，沈复生正往外去迎接更多的伤员，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边。 “复生！你怎么在这儿？！” 沈复生抬眼望去，看到宋惟正穿越拥挤的人群奋力地走到他面前。 “复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又看错了。” “宋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乡遇故知，沈复生却吓了一跳。这个他乡太不安全，宋惟又是个典型的公子哥，他出现在这里才是大大的意外。 “别提了。”宋惟一脸的一言难尽，见还有人在往这里运送伤员，连忙让开道：“复生你先忙，等你忙完了再说。” 街头的冲突已经平静下来，伤员不再增加，反而又有许多陌生的医生加入他们，救治伤员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沈复生结束了最后一名伤者的手术，宋惟像有感知似的，下一秒就出现在帐蓬外。 “复生，忙完了吗？出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一下。” 宋惟搂着沈复生的脖子，带着他朝外走去。 “我还得回医院……” “知道你爱用功，晚上我送你回来就是了。” 宋惟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朝外走，沈复生拗不过他，只好拿着自己的医疗箱，半推半就地被宋惟带走了。 宋惟来接他的车打眼一看又是豪车，驻扎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宋大少都没忘记炫富耍帅。 沈复生以为他说的放松一下是去一些娱乐场所，没想到宋惟把他带到了一所新落成的医院里。 “怎么样复生？我的医院不错吧。” 宋惟张开双手环顾四周，满脸都是自豪，时间仿佛突然逆转，沈复生又看到了在国内的时候向他炫耀新医院的宋惟。 他笑了笑道：“宋学长没有留在国内当你的大院长，却跑来这样偏远的国家援建医院，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要向你学习。” 宋惟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要是能留在国内，谁愿意灰头土脸地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可是听宋越的口风，是有人在故意搞他，连宋越都不敢擅自让他回家，他几乎就是一个被流放的犯人。 所以沈复生会出现在这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降之喜。 “我这个医院本来就是要跟国内来的医疗小组一起给当地百姓建一个真正的医院，配上完整的医疗体系。他们说的国外医疗小组不会就是你们吧？” 沈复生点了点头，宋惟就一把抱他，在新建的医院大楼下兴奋地转了几圈。 “太好了，复生，我们这就是强强联手，一起圆满完成重大任务！” 咔嚓，一张合影拍下来，宋惟手指戳了几下就分享到朋友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暖阳 2个；3354729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2个；扫地僧、杉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灵阳 50瓶；kunnsann、wlmxwylk 10瓶；再来一碗 5瓶；29257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091 秘书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外盘桓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推开了那扇可怕的恶魔之门。 曾经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大彻底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喜怒不定的, 阴沉莫测的男人。 秘书觉得林总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就已经够让他胆寒了, 何况这一次，他给林总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很怀疑自己能否完好地走出这间董事长办公室。 “林总。”秘书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站定身子，微微躬身喊了一声。 林誉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在审阅，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眼镜更散发出几分让秘书胆怯的衣冠禽兽的气息。 他抬了抬眼皮：“说。” 秘书咽了咽唾沫，嗓子干涩地道：“林总，您让我查的沈医生援外项目的国家——我没有查着。” 两道视线从身前传来，定在他的眼睛上, 秘书能够感觉得到，却不敢抬头。 比起生意上的事情, 他专业的直觉告诉他, 这件事才更加重要。 可惜他能轻易搞定工作上的各种难题，可在这件事上偏偏栽了跟头，无能为力。 “林总，沈医生医院的这个项目, 参加的人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所以对于这个方面的消息，我们平常的那些手段全都无效，我查不到任何关于沈医生的消息。”话说回来这才是正常的, 医院要做保密，要是他们这些企业这么容易查到相关信息，那也太儿戏了。 “其他医院同期的援外项目也有公开的，但是他们去的地方我都一一查过了，没有沈医生的行踪……” 秘书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自己老板的脸色，他只是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手里还拿着之前正在审的文件。 半晌后林誉终于开始口：“就这样？” “……对不起老板，是我能力不够。” 秘书低着头，冷不防一沓纸扑头盖脸地袭了过来，他瑟缩了一下，没敢往后躲，仍旧站得笔直，看着那些从他头顶散落一地的文件纸。 林誉把用来审批文件的那只价值不菲的钢笔丢到桌面上。 “我说过，我不养废物。我要听的不是做不到，下次如果还是这样，你就不用来了。” 林誉的声音仍旧平静，这样却越发显得阴沉可怕，秘书简直欲哭无泪。 他自认工作能力绝对是同行业中的翘楚，可是林誉布置给他的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自己找不到沈医生，就来逼迫他们这些打工仔。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这份文件再送一份过来。”林誉道。 秘书连忙应声，奔出去将被上司拿来出气的文件重新打印一份。 林誉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他发给沈复生的信息一直没有得到回答。 除非沈复生不再用这个微信，否则他就是看到了故意不回他。 林誉想到那种情形，就恨得双眼发红。 “沈复生……”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滚过一糟，带着点柔软，带着点香甜，仿佛将过去七年的时间里他品尝过的沈复生的味道全都提到眼前，端到舌尖。 那味道太过美好，可是现在他却看不到，摸不着。无力转化为愤怒，充斥了他的心脏。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渴望着清冽的水，他渴望触碰沈复生，渴望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渴望他的皮肤柔软温暖的触感，渴望他香甜的气息，渴望在他的身体里践行的一切欲望之行。 他越是渴望，就越是愤怒。心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底的空洞，蔓延出无边的空虚，除非找到沈复生，否则那个空洞将永远无法闭合。 “复生……” 林誉抱着手机，眉头紧锁着，有些受伤似地趴在宽大的桌面上。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他？他知道错了啊……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沈复生的心里，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 林誉沉默地趴在桌面上，半晌像是睡着了，陆琴此时打来电话。 “小誉，你爸爸今天出院回家，你也回来一趟吧。” 林誉答应着，下班时买了一捧花直接开车回到林家的别墅。 陆琴正陪着林朝闻在客厅里坐着，请来的专业护工在一旁安静地陪护。陆琴看到林誉，高兴地迎上前来。 她把花接了过去，笑道：“你啊，我不请你你都不回来看看，你说说生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给我生个小孙子出来，我和你爸爸也没那么无聊。” 林誉笑了笑道：“您管着林氏那么大的公司还说无聊，天下就没有不无聊的人了。” 陆琴看着林誉在沙发上坐下，他言谈间仍旧平和沉稳，与以往别无二致，只是眼睛下的青黑和泛着红血丝的眼白显出几分戾气和憔悴。 她轻叹了一声，林朝闻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唉声叹气的。小誉，你和沈医生的事，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不是那么不开明的家长，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就尽管在一起，但是出去乱搞是万万不行的。” 林誉的眼角跳了跳，连带着唇边的微笑也有一丝扭曲。 陆琴戳了丈夫一下，林朝闻不解道：“怎么了？这事不是你跟我说的么，既然我们都知道了，就别对孩子们藏着掖着了。我挺喜欢沈医生的，那孩子刚被沈大路接来的时候我就见过几回，乖乖的也不怎么说话，就是觉得长得真是太漂亮了，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了小誉。其实沈医生要样貌有样貌，要事业有事业，这样的男人太招女人喜欢了。小誉，你可不能丈着咱们家大业大欺负人家，你那些初恋女友红颜知已什么的也远着点，把人气跑了可就难追了。” 陆琴看着自己儿子越发阴沉的脸色，不禁扶了扶额头。林朝闻自从手术成功之后明显话多了起来，有时候话多得让陆琴有点头疼。说出口的话都跟刀子似的字字戳着儿子的心窝，还不如他继续惜字如金呢。 “对了，沈医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你们不是住一起的吗。” “好了，你就少说点吧。”陆琴连忙打断他。 林朝闻总算看到儿子难看的脸色，看了看陆琴，道:“怎么了？分手了？” 林誉起身道：“爸，妈，我上楼收拾点东西。你们继续聊吧。” 陆琴看着儿子上楼的身影，拍了林朝闻一下。 “你可真行，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哪知道他俩说分就分了……你去看看小誉吧，我看他脸色难看得紧。” 陆琴走上楼梯，看到林誉正趴在露台上抽烟。 她走了过去，站在林誉身边，看了看他，有点失望。 居然还是没哭，还是这副讨人嫌的样子，怪不得沈复生不愿意搭理他。 “到底怎么了？能跟妈妈说说吗？” 林誉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眯起眼睛朝远处眺望，鼻间呼出几丝烟气。 “你帮不了我。” 他对谈心没兴趣，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沈复生。 父亲的话提醒了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事实，沈复生作为一个男人其实很有魅力，他和一帮男男女女到国外驻扎那么久，万一他和别人有了什么——林誉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沈复生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从二十岁时跟了他，他的感情，他的身体，他的世界的全部，就只有他林誉，也只属于他林誉。 他拥有的是最纯粹的沈复生，如果有人破坏了这种纯粹，不管是侵占了他的感情，还是身体—— 只是想到那种可能，心中就像凭空生出尖刺森然的荆棘，一圈一圈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刺得他鲜血淋漓，疼痛难当。 那种痛无法排解，也许只有毁灭些什么东西，他才能找回平静。 陆琴已经下楼去了，林誉抽完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他从前不会这样频繁地看微信，对朋友圈更是没有丝毫兴趣。可现在，这竟然成了他和沈复生之间惟一有的一点交集。 沈复生的朋友圈还停留着在几个月前，他拍下的早餐餐桌，上面摆放着林誉做出来的各种吃食，配上一句“爱心早餐”，沈复生想显摆爱人的心情透屏而出。 但是一连好几个月，沈复生没再发过只言片语。 宋越的消息出现在首页：“亲爱的弟弟事业有成，抱得美人归，为他的机智点赞。” 林誉视线滑过，随手把宋越也拉黑了，让宋家姐弟俩一起躺在他的黑名单。因为沈复生大学的时候对宋惟很亲近，他早就看宋惟不顺眼，朋友圈里再也不会出现宋惟的消息，爽。 “复生，笑一个。”宋惟举着手机对着沈复生，脚下接连后退，“等一下，我把医院名称也放进去。” 沈复生只好站在医院的招牌下，任宋惟这个业余摄影师摆布。 “很好，微微侧身……” 宋惟接连拍了许多张，随手发到朋友圈里。 能受得了刷屏的朋友很少，不过他才不管，只要自己刷得高兴就好。 宋惟收起手机，走到沈复生身边揽住他的脖子。 “复生，你今天就搬到学长那去。你那边医院条件太艰苦了，我们来援助他们又不是当苦行僧来的。你跟我住一起，住得舒服一点，别让自己那么遭罪。” 宋大少虽然是来艰苦创业的，但是该有的享受一点没少。他住的是由一间废弃的学校改成的别墅，外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的装修却无比豪华，还有许多荷枪实弹的保镖队伍在外围守着。 沈复生觉得宋越说得有道理，只是他作为领队不能一个人脱队去享受，让大家留着受苦。 “可以让我的小组成员一直住过来吗？” 宋惟很是豪爽：“可以。反正地方够大，你们都住过来也可以。” 沈复生感激地道了谢，回头就让组员们收拾东西跟他一直搬家。 享受还是其次，宋惟那里很安全是最重要的。 何建和一众医生被安排在别墅二层的客房里，然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财大气粗的大少爷搂着沈医生去了三楼。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无能狂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杉离、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扫地僧 35瓶；清风 5瓶；芣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092 晚上八点，沈复生在简陋的医院里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腰酸背疼地从诊室里走出来, 迎面碰上同样刚刚下班的何建一行人。 何建道：“沈医生, 刚才宋先生来找你, 见你还忙着就到外头车里坐着等你去了。他让你到医院门口找他的车。” 沈复生有些恍忽。 从前也有人总是开着车等在医院外面, 无论多晚，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只是他主动逃离了那个人，现在他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去看，不敢去想。 林誉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沈复生向同事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让宋惟派过来的保镖和大家一起走，避免落单。” 众人应了，目送着沈复生纤细高挑的背影走远。 何建一脸神色复杂，看着沈复生的身影半晌, 直到同伴叫他：“何医生，看什么呢, 快点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热死了, 我想赶紧回去洗个澡。” “说起来多亏了有宋先生在，虽然我们来的这个地方是最艰苦的，但是生活水平大概比其他地方的同事高多了。” 何建跟在大家身后默默地走着，心情很是纠结。 他们生活水平能不好吗？宋大少爷建来自己享受的豪华大别墅, 给他们当集体宿舍用了。 可是他们何德何能让人家另眼相待？还不是因为沈复生。 可是沈复生又凭什么换来这么优渥的条件？扪心自问, 何建觉得他们现在拥有的每一点奢侈享受，都浸透了沈医生忍辱负重的血泪。 何医生觉得这不能怪他思想不纯洁，实在是这事儿逼得人没法不乱想。 宋惟的别墅很大,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三楼，一层二层住着他的管家，保姆，厨娘，司机，一大群孔武有力的保镖，还能再盛下他们医院这几十号人不费力。 虽然都是两三人拼一间，好歹独立卫浴还带大阳台，院子里还有绿化和游泳池，在这种地方真是享受到极致了。 重点是二楼还有空房间，就算沈医生一个人住一间也够了，可是宋惟没让沈医生跟他们住，却把人带上了他的禁地领域，三楼。 何建虽然没见过三楼长啥样，但对比二楼的面积，就能想见上头有多么奢靡豪华。 带人住三楼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是何建几次撞见宋惟搂着他们沈医生，那种氛围绝对不是哥俩好的关系。 那么大的地方，两个人成夜成夜地孤男寡男呆在一起，何建简直不敢想象沈医生会有什么遭遇……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每天享受这么优越的生活条件，心里真是，愧疚极了。 这些猜测他还不敢对别人说，毕竟沈医生是个男人，谁会想到那么荒唐的事。 可是他看过那个男孩子对沈医生告白的视频，享受（？）过被沈医生钻进怀里的待遇，他已经不能用普通的眼光来看待整件事了。 从长相上来说沈医生长得过分漂亮，超越了性别的界限，连他这个钢铁直男都能感受到沈医生的吸引力，何况那些变态变态的有钱人…… “何医生，你想什么呢？你包不要了？快点拿上，我们回去了。” “诶，我走神了，给我给我。”何建慌忙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装着手术器械的背包，这个医院四面透风，他们头一天晚上布置在诊室的药品之类的物资就丢了不少，搞得大家什么都不敢往医院里放，能带走的都带走。 同行的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小护士，去年毕业来到他们医院，因为聪明好学，很快就在一群资历经验都比她丰富得多的护士当中脱颖而出，援外项目下达的时候又积极报名，她也因此成了这一次的护士小队的队长。 小护士走着走着突然感叹一声：“幸好宋先生长得挺好的，沈医生自己也愿意的样子，不然我要有负罪感了。” 何医生连连点头：“对，对……你说什么？！” 他惊恐地转头看着小护士，小护士道：“何医生看不出来吗？宋总对沈医生就是霸道总裁追女仔的套路啊。” “你……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叫我也，何医生早就知道了？” 何建欲哭无泪：“我还以为是我多想……”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感觉到了宋惟对沈医生的企图。 “沈医生也不像喜欢的样子啊……他不会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才……” 小护士捂住鼻子：“别说了，我有画面感了，鼻血要飙出来了。” 何医生：“？？？”您有事吗？想到什么了要飙鼻血？？ 沈复生换了衣服走出医院低矮的大门，街边昏黄的路灯底下停着一辆扎眼的车。 见他出来，车子鸣了两声喇叭，宋惟从车窗里探出来头：“复生，这儿。” “我看到了。”沈复生走过去拉开车门。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上都是孔武有力的保镖，宋惟坐在后面，等他一上来就把手伸了过来揽住沈复生。 沈复生推了推他：“宋学长，我忙了一天都没有洗澡，身上太脏了。” “脏什么，复生流的汗都是香香的。”宋惟凑过来在他脖子边使颈闻了闻。 沈复生：“……”仗着保镖听不懂中文就当众耍流氓吗。 宋惟对保镖说了一个地名，沈复生也听不懂，保镖已经把车子开了出去。 “我们要去哪儿。” 宋惟翘着二郎腿，长手长腿地占满整个后座，沈复生被挤得只有可怜的一个角落。 “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里还有能吸引宋学长的地方？” “为什么没有，再贫穷落后的地方都有销金窟，越是这种地方尺度越大，小复生哪，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沈复生：“……”他一点也不想见识。 这要是在国内，他一定下车就走了。 可是在这里，他要靠着宋学长的武装来保护医院一行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等到真到了地方，沈复生也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只看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简直和发达国家没两样，甚至连侍应生也大多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完全想象不到一门之隔的现实世界是那样荒凉落后。 而比起他以前见识过的娱乐场所，这里又多了几分隐隐的肆无忌惮。 说起来他见识过的娱乐场所都是跟着宋惟见识的，林誉是正经人，从来不带他去这种地方，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去不去。 沈复生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林誉在他面前以外的样子，既然他跟宋惟是从小的玩伴，这种地方不可能一点不涉足，只是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一直像个积极阳光的杰出青年。 沈复生有点走神，宋惟叫了他几声，伸手一把揽住他，在他耳边大声道：“复生不喜欢这里？！” 震天响的音乐声轰得耳朵发麻，沈复生按了按耳朵，对着宋惟点了点头。 宋惟招手叫来侍应生，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有一个领班模样的漂亮女人过来，笑意盈盈地请他们起身跟她走。 几人出了一扇门，群魔乱舞的音乐声瞬间被隔绝在厚重的门板里，两人带着保镖跟着女人走过一段长长的寂静的走廊，来到另一处开阔的空间里。 这里比刚才那个地方安静多了，娱乐设施也都是高雅的台球，赌桌一类，灯光明亮的台上有些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和着庸懒的音乐跳着撩人的舞姿。 两人在卡座里坐下，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搂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子走了过来。他和宋惟应该是旧相识，见面就热情地寒暄起来。 沈复生听不懂他们的话，宋惟倒是应答如流，这一点让沈复生挺佩服的。宋惟是个交游广阔的人，他的朋友圈遍布海内外，跟哪国的人都能聊，语言功底也是厉害。 金发女子坐在他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边，风情万种地一笑。 沈复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手。 金发女郎：“……” 外国富商看了他一眼，笑着对宋惟道：“你的宠物？他真是漂亮极了。传说中的东方美人，他比传闻当中的更漂亮。” 宋惟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富商道：“我的小宠物显然对他很喜欢。宋有没有兴趣带着他加入我们？” 宋惟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他冷淡地把手插进裤袋。 “没兴趣。” 身后的保镖很有眼力地代主人送客，富商见势不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尊大佛不高兴，连忙拉起金发女子告辞。 宋惟坐回沈复生身边，看着懵懂无知的沈复生，叹了一口气，揽着他道：“以后要跟紧学长，不要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知道么。” “怎么了？” 还怎么了，沈复生大概不知道他从一来到这里就成了某些圈子里的传说。 在发达文明的法制社会里无法肆无忌惮的某些人，更青睐于到这种荒芜的法外之地寻找乐趣。沈复生的官方背景让那些人不敢动他，只能望洋兴叹，但也保不齐有些胆大包天的，掳了人就跑，想把人找回来也是难如登天。 就算能够找回来，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弥补的，这些人玩得很疯，落在他们手里面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算了，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走吧。” 宋惟原本还手痒地想赌一把，想到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觊觎的眼睛，他也没了兴致。 宋惟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有着金发碧眼和深刻的西方轮廓，出口却是带着口音的中国话。 “宋惟还在这里？” 身后跟着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应道：“是的先生，他截了您的那批物资，直接通过猎头招兵买马，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了。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金发男人晃着手中的红酒，薄唇露出一丝冷笑。 “很好，他真是色胆包天。” “呃……先生，您想说的是胆大包天吧。” “有区别吗？” “……区别也不是太大。” 就是容易让人误会…… 第93章 093 林家的别墅里。 陆琴站在客厅中央，指挥着几个保姆把刚刚添置的儿童用品搬到楼上。 一心和姨婆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里。陆琴转头看到他们, 面上挂着和气的微笑, 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走到一心的身边坐下。 “一心别怕, 以后就在奶奶家里安心住下。你复生叔叔和林叔叔工作太忙, 现在顾不到你，奶奶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心在生人面前向来有些内向，姨婆看他怯怯的样子，也不知道叫人，生怕他惹了陆琴不高兴，伸手拍了他一下。 “怎么这么呆，这叫陆奶奶，叫人哪。” “陆奶奶好。”一心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陆琴笑着应了, 又起身去安排人给一心和姨婆布置房间。 她本身不算喜欢小孩，也不喜欢揽这些事, 但这都是她儿子搞出来的, 她不管也不行。 自从沈复生不告而别，他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找到沈复生的踪迹，林誉就把一心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认定沈复生不会抛弃一心，就把一心接到自己身边照料。 他不照料还好, 照料了一心一个月, 差点把沈复生救活的孩子又送回鬼门关。 陆琴还是接到一心的电话才知道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的儿子闷在自己的公寓里折腾的只剩半条命了，她急吼吼地带着人上门，房门后面的凄惨景象差点没让她这个铁血女强人当场飙出泪来。 沈复生离开的头几天, 林誉憋着一股气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可是因为沈复生的工作性质特殊，竟让林誉也陷入束手地策的境地，他用尽了一切手段，却怎么都得不到沈复生的消息。 这种无力感也许才是最折磨人的，尤其对林誉这种从小到大从来不知挫折为何物的男人。 他不再去公司，后来连门也不出，陆琴接到一心的电话过去看他的时候，林誉喝得烂醉倒在沙发上，眼底青黑，一脸的胡茬，乱糟糟的头发颓废地散着，沙发旁的地板上滚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瓶。 一心正端着一碗粥坐在地上，一勺一勺地往林誉嘴里塞。 陆琴看着儿子凄惨的样子，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小誉，你这样是想折磨谁啊，不知道妈妈会担心吗？”陆琴抱着林誉难过地道，喝得醉生梦死的林誉根本认不清来人是谁。 这样的林誉让陆琴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从小到大没让人操过心的孩子，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混乱，此刻却完全失去了自律的能力，陆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二话不说把儿子带回了林家。 一心和姨婆也被她接了回来，反正家里房子够大，也不在乎多养这一老一小。陆琴也相信，如果沈复生回来一定会来找一心。 她现在对沈复生也有些怨气。林誉再不好，可对他一直很宠爱，即便有时会伤害到他也并非故意，何至于就这么绝情，一走杳无音信？他的离开只能伤害到在乎他的人，如果林誉对他没有一丝真心，全然是作戏，仅仅是一个人的消失不见，他根本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更别说为他茶饭不思，受尽折磨。 客厅里热火朝天，一派热闹，林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他脸上的胡茬还没有刮干净，随便套在身上的T恤松垮垮地挂着，宿醉带来的头疼像锤子一样冲击着脆弱的头颅，他捂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 陆琴已经走到他跟前，抬手拉着他的手：“小誉，你醒了？妈妈做了点咸粥，你来吃一点吧。” 林誉被陆琴拉到餐厅，一心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林叔叔。” 林誉抬头看他。 “你没死太好了。” 林誉瞪了他一眼，姨婆也点着他的额头。 “一心，怎么说话呢。” “就是这样啊姨婆，你没跟我们住一起你不知道，林叔叔天天喝酒，不吃饭也不喝水，就是喝酒。” 那段时间简直是一心的噩梦，他又管不住林誉这个大人，又怕他真的把自己喝死，只能每天用电磁炉做点粥来喂他，后来他实在是承受不了他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压力，用林誉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找到他的妈妈，打了电话。 陆琴给林誉端来粥，又给一心也拿来点心，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心最棒了，一心把林叔叔照顾得很好。” 如果不是一心照顾他，真说不好林誉会把自己作成什么样子，陆琴很感激这个孩子。 林誉草草地吃完粥，手机收到还在努力寻找沈复生下落的秘书的消息，仍旧是没有一丝进展的一天。 他克制着回到自己房间，就忍不住扔了手机，狠狠地往墙上捶了几下。 “啊！” 林誉发泄似地大叫，门外传来敲门声，陆琴道：“小誉，妈妈能进来吗。” 林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抹了一把脸，尽量平静地去给陆琴开门。 陆琴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儿子红肿破皮的手背，她鼻子一酸，又赶忙忍住。 沈复生啊沈复生，你真的应该看一看你把林誉逼成什么样了。如果你能看到，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陆琴看着儿子的样子，只能想到一个词，困兽。 天大地大，他却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再怎么挣扎也脱逃不了周身的桎梏。这锁链和铁笼是他自己强加给自己的，然后把钥匙给了沈复生。 陆琴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只是道：“小誉，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复生的。” 陆琴从卫生间里找出急救箱，让林誉坐在床边，拉过他的手，细细地清理着他手背上的伤口。 林誉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一滴水滴突然滴落，陆琴擦药的手顿了顿。 林誉垂着脸低声道：“这个世上最懂得怎么折磨我的，是沈复生。” 陆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对那些落得越来越频繁的泪水视而不见，专心地把儿子手上的伤口清理包扎。 陆琴说要把林誉找人，自然不是一句空话。身为林氏集团多年的掌舵人，她的资源也是不容小觑。 只是她碰到的是和林誉一样的困境。在医院里找到知情人不难，但是那个级别的人员都和医院签了保密协议，她花再多的钱，也没有人敢告诉她确切的答案。 在陆琴的坚持下，林誉一直在林家住着，他仍旧每天无所事事，公司也不去，天天窝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林朝闻看着这样的儿子，神奇地体验了一把儿子似乎从未造访过的青春期。作为有一个青春期儿子的老父亲，不就是这样的吗？ 看着儿子逃课，打游戏，追女孩子，为情所伤。 呃，虽然自己儿子追的是男孩子。 他掏出手机，坐在林誉对面，戴上老花镜，打开朋友圈。 从前身体不好，他也懒得同外界联系。如今重焕新生，这个昔日的商界大佬自然不甘寂寞，许多从前的老朋友都重新联系起来。 只是老朋友们还在叱咤风云，他却整天无所事事，吃老婆软饭。 鬼门关里走一遭，林朝闻早就把这些事都看淡。他们爱笑就笑，谁劳累谁知道。让老婆养着怎么了？他们老婆只会花钱，情人天天闹着上位，难道就是什么好日子了？ 他打开朋友圈，看看大佬朋友们转发的各种“警惕！这两种食物一定不能一起吃！”“正确的养生方法，你做对了吗？”，挨个点赞。 在一堆中老年朋友圈资讯中，一个朋友在炫孩子。 “宋蓝：儿子在XX国的事业已正式迈上正途，年轻人，锐意进取，艰苦奋斗，真是好样的！” 下面配了个九宫格。 林朝闻挨个点开看了看，突然摘下老花镜，使劲凑到眼前打量了半晌，又眯起眼睛把手机拿远。 “儿子，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林誉拿着游戏手柄头都不抬：“不认识。” “不是，小誉，这个好像是沈医生啊。” 下一秒，一个飞速闪现在他身边的人影就把他的手机夺了过去。 林誉手指颤抖着划过一张张图片，直到某一张出现在屏幕上，他止住不动了，连视线都像被粘住了似的，牢牢地盯在屏幕上。 图片里在黄土漫天的恶劣背景下举行着土气十足的中式剪彩仪式，宋惟那个傻逼举着把剪刀对着红绸，他的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穿着白大褂的沈复生。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复生了？林誉记不清楚，他觉得好像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微微笑着的沈复生，一直不舍得移开视线。 指尖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图片就这样被滑了过去，林誉突然惊醒似的，把手机扔给林朝闻，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的手机，进到朋友圈，点进宋惟的相册。 海量的图片扑面而来，如同沉寂多时的死水突起巨浪，一瞬间将他拍入海底。 “XX国的气侯真是要人命。学弟的‘爱心’早餐，心意到了就好，我是不敢吃的，哈哈……” “今天是我司和S市人民医院正式合作的第一天，学弟，合作愉快[握手]” “我说的技术是医学技术，你们这些牲口在想什么[白眼]美人别的技术，我会告诉你们吗，哈哈哈” “不小心手破了，学弟的专业包扎，哈哈哈，人美心善技术好。” …… 林誉颤抖着手指飞速地滑过，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直到一个月前的第一张和沈复生有关的图片，他停了下来。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复生才刚离开…… 一瞬间，林誉不知道是恨自己还是恨宋惟，还是恨这玩笑一样的命运。 他在这边困兽一样使尽了各种手段寻找沈复生却得不到结果，结果答案就在宋惟这个傻逼的朋友圈？！ 当初把宋惟扔到国外又拖进黑名单还沾沾自喜的他自己就是了个最大的傻逼！ 林誉重新把相册向前滑，他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唇角甚至还带上了从容的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突然变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354729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绿尺素 20瓶；清风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094 宋越的娱乐公司开在S市最繁华的中心位置，在寸土寸金的宝贵地段坐拥一整栋22层高的高层大厦, 气派的“宋娱国际”四个大字在大厦的顶端一字排开, 成为许多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们最向往的圣地之一。 娱乐公司就要有娱乐公司的气场, 艺人和员工们自觉保持光鲜亮丽自不必说, 宋越还叮嘱大楼的保安队长, 至少在这栋大厦的范围之内，要保证视野当中尽是时尚轻奢的都市丽人，气质潮男，绝对不准出现有违时尚精神的生物。 不化妆的，不可以，除非她漂亮到惊天动地。木讷理工男，不可以，除非他帅到天怒人怨。 穿拖鞋的, 视牌子而定。 穿秋裤的，绝对不可以。 名人除外。 保安队长因此练就了一双对时尚潮流万分敏感的火眼金睛, 哪天他不干这个队长了, 捏起兰花指就可以去当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 此时这身经百战的保安队长却遇到了他从业以来的最大难题。 “让开。”眼前这个胡子拉茬头毛起结的流浪汉阴恻恻地说。 光看头脸，邋里邋遢，属于绝对不能放行的那一类□□丝。 看衣着，虽然皱皱巴巴, 至少十万以上。 看鞋子, 大牌。 看手表，奢侈。 保安队长实在摸不清这个男人的路数，一旦错放他进去惹了宋总不高兴他饭碗不保, 就真的只能捏着兰花指去当时尚主编了。 “这位先生，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妹很给力，摆明了没有预约绝不放人。 没想到那流浪汉神色阴沉地看了他们两眼，迈步就要硬闯。 保安队长连忙拦住：“先生，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我警告您停下脚步，否则我们将采取所有必要的暴力行动！” 流浪汉果然停了下来，眉头不耐地皱起，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宋越，我有事找你，你马上下来！” “林誉？你来我公司了？你——” 手机果断挂断，宋越的疑问声戛然而止。 保安队长和前台小妹面面相觑，看来这位不是虚张声势的□□丝，是搞行为艺术的真大佬。 不是他们不敬业，实在是这大佬把自己整得有点太磕碜，离得近了都能闻到烟酒汗混杂的可疑异味，这是多少天没洗过澡了啊…… 宋越很快下来了，看到林誉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林誉，你破产了？！” 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林誉没有搭理她的挖苦，咬牙问道：“宋惟在哪里？！” “宋惟？不是你让他不准留着在国内的吗？你放心，他离咱们这十万八千里远，绝对不会回来的。” “宋越！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宋惟到底在哪？！” 宋越看了看四周暗中观察的眼神，拉起林誉往电梯走去：“有什么话我们上去说，别在这里丢人了。” 林誉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宋越带着林誉来到自己的顶层豪华办公室，不等她坐下，林誉道：“把宋惟的所在地给我，我有事找他。” “朋友圈里不都写着呢吗。” 林誉恨得咬牙：“XX国是什么？！你们故意的吗！” “那就没办法了，对不起啊林总，这是秘密。” “宋越！” 宋越摊手道：“你威胁我也没用，我真不知道宋惟在哪儿。不过他爱发朋友圈，还总发图片，你要是能从他发的背景里找到他的的所在地就是你的本事了，不过想从我这里挖出答案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林誉看宋越的样子，不管她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了。 宋越说的法子他当然想到了，可是宋惟看似得瑟，他发的那么多照片，竟然没有一张含有有效信息。光凭他发的那些图，连最厉害的网络黑客都查不出图片里的国家到底是哪里。 这和当地十分落后封闭也有关系，因为太封闭了，所以完全找不到足够的信息用来比对。 林誉只要一想到沈复生和宋惟两个人在那么封闭与世隔绝的地方相处了一个多月，他的五脏六腑就像被投进了地狱烈火里，嫉妒快要让他发疯。 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原本就比他更亲密。对沈复生来说，他才是后来者。 林誉自认和沈复生在一起多年，他理解沈复生的性格，那个时候他被人下了药，一直让他走，要找宋惟，如果不是对宋惟有好感，沈复生不可能一直找他。 也许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这点模糊的情愫就被掐灭在襁褓里。可是林誉很介意，非常介意，他不愿给沈复生和宋惟两人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否刚谁知道哪一句话就可以重新点燃感情的星星之火。 林誉转身走到门边，顿住脚步看向宋越。 “你可以不说他在哪，我一定会找到他。”说完他就开门出去。 林誉只是一句陈述，宋越却有点担心。她想了想，还是给宋惟打了个电话。 宋越一直没有告诉宋惟他被赶出国的真实原因，真实原因就是都是林誉逼的，什么拓展事业磨练继承人都是借口。 现在不能再瞒着他了，不然林誉打上门去他还一头雾水，是要吃亏的。 宋越一边打电话，一边觉得自己真是感动中国好姐姐。 宋惟猛然间被塞了那么多信息量，气得肺都快炸了。 “林誉这个阴险狗，表面跟我哥俩好，背地里就这么整我！” 宋越觉得，人家一直也没跟你哥俩好吧…… “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这次不弄死他我不姓宋！” 宋越立刻警觉：“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就干他林誉最怕的事。” “那除非你立刻上沈复生一万遍，不然其他事还真没有林誉怕的。” 宋惟：“……姐你怎么这么猥琐，这是一个淑女该说的话吗？” “滚你的蛋，我就是提醒你提防着林誉，虽然他现在不知道你在哪，但我觉得难不倒他。” 宋惟很是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就迫不急待地挂了电话。 晚上，沈复生洗好澡，顺便把白天穿的衣服也洗了，拎出来到阳台上晾晒，然后又去书桌后头继续用功。 宋越倚在床头，看着沈复生穿着T恤短裤的漂亮身体，施施然地拨通了林誉的电话。 手机接通了，林誉没有说话，宋惟笑了一声：“林总，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我？真是，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离不开我，突然对我这么情深意重，让我很慌张啊。” 林誉低沉的声音传来：“宋惟，你在哪。” “我在哪倒也不是不能说，得问问人家让不让我说。”宋惟说着，扬声喊道：“复生，有个朋友问我们在哪，能说吗？” 沈复生的声音传来：“我的事不能说，和医院签了保密协议的，学长最好也不要说。虽然我们遇见是个巧合，毕竟这么多天一直在一起的。” 林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遥远模糊的声音，顿时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 是复生的声音。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的复生的声音。 林誉希望复生再多说一些，可是宋惟的声音很快盖过了他。 “对不起，我们复生说不能说啊，。” 林誉沉默了片刻：“让复生接电话。” “那不行，复生刚洗完澡，正在看书呢，一会儿呢我们就要睡了，他不接任何人的电话。” 林誉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指甲快要劈开，他知道宋惟是故意的，可是但凡有一丝可能都让他无法忍受。 林誉的呼吸重了几分：“宋惟，你最好别动他。” “哈！这话林总说了不算吧，我和复生亲亲近近的时候你就是个路人甲，让你偷了他那么久是我大意，现在完璧归我，林总就别来找存在感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叫复生来休息了，我们的二人世界，就不跟林总多聊了。” “宋惟，你敢！” 宋惟根本没有理会手机里传出来的威胁，走到沈复生身边。 “复生，别用功了，天这么晚了，来陪学长睡觉了。” “还早啊，才九点多，现在也睡不着啊。” “睡不着就来做点有益的运动嘛，运动完了就睡得香了。快过来复生。” “……那好吧。” “复生！沈复生！”林誉对着手机嘶吼，可惜谁也听不见他的愤怒，他那颗被炼狱之火炙烤的心，他几乎五内俱焚。 “宋惟，你敢碰他一根指头——喂？！宋惟！” 手机已然挂断，再回拨过去也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啊！！”林誉愤怒地把手机砸到墙上，屏幕应声而碎。 他颓然地倒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 片刻后，林誉无声地起身，捡起残破的手机，拨出另一个电话：“查到刚才通话的定位了么？” 他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微信里收到的一个地址。 陆琴从公司下班回来，刚走进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几声鬼吹狼嚎，不时还穿插着巨大的地板轰响，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摔在墙上地板上才能发出这么大的噪音。 陆琴心惊胆战地走到楼梯前，林朝闻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你没听见吗？楼上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声响，上面在拆房子吗。” 林朝闻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从容地翻过一面，笑道：“这就是懊悔的声音。你管不了，别过去。” 陆琴坐到他身边：“到底怎么了？” “有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如果踏破铁鞋的时间太久了，这个不费功夫也会让人很懊恼了。” “你别打哑迷，是不是和沈医生有关？” “可不是吗，你儿子发现他早就可以找到沈医生的，就因为他自大又小心眼，导致浪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给了别人一个月的可乘之机，他可不是悔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无能狂怒again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暖阳、丿兮语、杉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猪要减肥 10瓶；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095 陆琴疑道：“给谁一个月的可乘之机？” “宋家那个小子啊。”林朝闻叹了一声，“我看沈医生就是你们的报应。” 陆琴瞪了丈夫一眼：“你说谁的报应呢。” “难道不是吗？当年方妍抢人家丈夫, 拆散别人家庭, 你是帮凶之一, 宋家也跟着你兴风作浪。结果咱们家小誉和宋家的小子都和沈医生纠缠不清, 你说说这是不是报应。” 陆琴笑了笑：“你说这个啊, 我倒不觉得是报应，比起小誉中学的时候谈的那个女朋友，我更喜欢沈医生……” 陆琴话音未落，一阵裹挟着阴云的黑风突然从楼梯上飞旋下来—— 这当然是林氏夫妇的错觉，实际上只是他们儿子拎着行李包黑着一张俊脸从楼上走了下来。 “爸，妈，我出门一趟。” 陆琴忙叫住他：“你等等。” 林誉顿住脚步，转回身来。 林朝闻和陆琴相视一眼, 不由得会心一笑。 自从沈复生离开，林誉已经颓废了一个多月, 不修边幅, 烟酒不离手，活像个流浪汉。 这会儿却是理了头发，刮了胡子，露出越发俊逸的脸庞, 衣着笔挺, 穿上了当季新款的帅气风衣，还喷了香水。 陆琴忍不住暗笑儿子的小心思，可又不敢真的笑出声, 就怕惹恼了他。 这大概是儿子迟来的青春期，陆琴觉得现在的林誉比之前那个装模作样的样子可爱多了。 “我儿子真帅。”陆琴走过去，帮他理了理衣襟。 林誉微皱着眉头：“妈，我还有要事，您有什么话就等我过两天回来再说吧。” 过两天就想把沈医生接回来？ 陆琴觉得林誉过分乐观了一点，沈复生走得这么干脆，就不可能轻易跟他回来。 陆琴道：“沈医生是有工作在身吧，你去两天能顶什么事，他就算想回来也不可能现在回来。” 林誉脸色沉了下去。 他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再放任沈复生和宋惟两人独处，他会忍不住弄死宋惟。 陆琴道：“不如你把一心带上吧。” 沈复生把一心当亲生儿子一样，只要一心肯帮林誉，沈复生多半狠不下心来。 林誉嫌弃地看了一眼偷偷扒在楼梯口的一心。 当年就是为了他，沈复生才会陷入险境。不，就是为了他，沈复生才会和宋惟走得那么近。后来又是为了他，沈复生一个人为了筹钱，险些又与宋惟搞到一起。 就为这些就足够让他嫌弃的。 况且沈复生十分在意他，这让林誉更介意。 “我不会带他的。” 沈复生和宋惟在一起他受不了，沈复生回来只是为了一心而不是为了他，他更难以接受。 林誉说完提起行李就朝外走去，一心追到大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林誉大步离开的背影。 陆琴走到他身边，一心抬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为什么林叔叔不喜欢我。”林誉满足了他对父亲这个角色的一切想像，所以一心也很希望得到林誉的承认。可惜林誉一直就不喜欢他，就算把他接到身边，一心也没感觉到他有多在意自己。 陆琴摸了摸一心的脑袋。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心解释成年人复杂的情感世界。凡是沈复生喜欢的，林誉大概都不喜欢吧。 林誉得到沈复生的地址，立刻就带着两个何镖乘飞机赶了过去。 那个地方一直战乱不休，形势也很复杂，所以沈复生他们过去援助也没有大张旗鼓。就是因为这样，让他接连一个月无法得到沈复生的去处，还给了宋惟可乘之机。 林誉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战争。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林誉终于站在了这片土地。 这片有沈复生在的土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那栋简陋的医院建筑，身边的保镖递了一瓶水过来，向他汇报。 “老板，这里太乱了，街上的士兵全都荷枪实弹，对生人也很警醒。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最好再找一个当地导游，否则发生冲突只怕不好收场 。” 这种战乱地带，即便是他们这种专业的要过来，也要事先进行许多准备，可是林誉这一次临时起意，像旅游一样拎包就来了，什么准备也没有，两个保镖都有一些不安。 林誉沉默了半晌，道：“我们现在去医院。” 保镖往医院那边看了看，医院大门外也有许多当地士兵守着，来看病的土著病人，如果有行迹可疑的，还要先盘问一番才能放行，他们三个这一看就是外国人的模样，只怕不好进去。 保镖劝了两句，但是老板不听，已经大步地朝不远处的医院走去。 两人无奈地面面相觑，只好暗地里握了握藏好的武器，也跟了上去。 到了近前，果然被士兵们拦了下来。 几人一阵叽哩哇啦的当地话，三人谁都没有听懂。 林誉只用英文道：“我来找沈医生。” 几人似乎把沈医生三个字听懂了，有一个士兵操着蹩脚的英文对林誉道：“没有，同意，你不能见沈医生。” 林誉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是不相信那么多医生里会单单专人来给沈复生设防，这一看就是宋惟搞出来的。 “宋惟呢？！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林誉暗地里将手指握得啪啪响，脸上表情也阴沉得吓人。 士兵道：“宋先生，不见。” 林誉的额角顿时一跳，他咬了咬牙，沉声道：“让开！” 说完就想往里闯。 一阵枪栓打开的声音，几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 两个保镖连忙上前，把林誉护在身后。 “朋友，都是误会，我们老板是你们宋老板的朋友。”一个保镖飞速地用英语和几个士兵沟通，另一个拉着林誉后退。 “老板，不要乱来，这里不比国内，如今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得万事小心。” 就算他和同事武力再高，也不能以一当十。 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不老实低调点，保镖摊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爱作老板就很痛苦。 相比起来，林誉的痛苦更翻十倍。 他早已习惯高高在上，很少有不能称心如意的时候，什么时候陷入过这种有心无力的境地。 尤其是，这一次他竟然被宋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宋惟还在霸占着沈复生。 林誉恨得牙痒，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保镖死死地拦住 。 开玩笑，谁知道那些严密戒备的人会不会真的开枪，一旦打起第一枪，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他们只是在和平年代想赚点工资而已，并不想在异国他乡当什么天降奇兵之类的英雄。 林誉被自己的两个保镖拖到街道另一头，那些安保队伍才总算解除了武装戒备。 林誉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放开!” “老板，您不会再冲动了吧？” “放开我！我有分寸！” 保镖见林誉真的生气了，只好放开手，两人一起挡在林誉身前，防止他再发疯。 林誉自然不会再以卵击石，形势比人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不必要的牺牲。 在这种地方，弱肉强食，他不能再用往日的眼光看待宋惟。 林誉坐回车里，耐心地等着。 到了晚上十点，医院里终于有了要下班的迹象。 他坐了一天飞机，又在车里窝了许久，精心打扮好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身上的风衣皱皱巴巴地挂着，下巴上又冒出青色的胡茬来，林誉紧紧地盯着那破败简陋的砖砌大门处，看着一帮国人面孔的医生护士很快鱼贯而出。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林誉猛地坐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两个保镖无奈地相视一眼，如临大敌地一同下了车。 他们的老板已经不要命地冲着被几个黑衣保镖簇拥着的人跑了过去，两人掏出手枪藏在衣袖里，认命地跟了过去。 “复生！沈复生！”林誉眼见着沈复生被那些保镖前后簇拥着走向街道的另一头，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医院周围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 “沈复生，你给我站住！”林誉大力地喘着粗气，土路上扬起的黄土顺着口腔鼻腔呼吸道进入肺部，感觉肺快要被扯破了似的。 沈复生似乎顿了脚步，林誉的心猛地一跳，脚下更快地向他跑去。 可是沈复生却没有回头，几个保镖满脸笑容地催促着他，林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着沈复生犹豫了片刻，就迈步走向街边停着的一辆越野车。 看清了后座上满脸笑意把沈复生拉上车的男人，林誉睚眦欲裂，牙齿几乎咬碎。 “宋、惟！” 他根本无法接近那辆越野车，就被严阵以待的安保队伍拦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宋惟分明看到了他，他一手揽着沈复生，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无声地说道：“拜拜。” 林誉没再出声，没有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 他只是紧咬着牙关，双目如炬地看着缓缓驶离街道的那辆车。 保镖们一定是得到了指示，车子一走他们就散了，看都没看林誉一眼。 保镖看着久久贮立原地的林誉，上前道：“老板，你来是想找人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对方显然在这里经营多时，这里是人家的主场，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林誉在国内和很多国家地区都很混得开，但这里偏偏是他的空白，像他这么横冲直撞肯定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林誉听没听进去，半晌他才转身。 “先回旅馆。” 第96章 096 林誉在医院附近一间小旅馆暂住下来。 身为巨富之家的独子，他头一次知道, 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比如说一点正常的热水, 比如说没有异味的吃食。 这个国家实在是太穷了, 这间位于首都中心地带的看起来鹤立鸡群的旅馆, 居然连热水都不能正常供应, 想洗澡多半时候得靠冲凉。 这里的饭菜看起来也很诡异，闻着味儿更可怕，林誉坐在掉漆褪色的餐桌旁，看着面前的那几盘食物，面沉如水。 两个保镖李大李二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还劝道：“老板，别看了，直接往肚里咽。放心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这老是不吃饭身体才会受不住。” 人不吃饭会死, 林誉当然知道。 但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却远不是那么回事，他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来到这里的一天一夜，他没洗澡，没吃东西, 仅靠一瓶从飞机上带下来的水活到了现在。 林大少爷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罪。 肚子里咕咕作响, 林誉忍着恶心，拿起叉子翻了翻那盘子食物，一股刺鼻的诡异味道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他黑着脸又把叉子放下。 “你们去看看外面能不能买到方便食品。” 保镖相视一眼, 只好答应。 事实证明，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又战乱不断的地方，ak47可以轻易买到，一袋方便面一袋饼干却不容易买到。 最后还是保镖找到医生们的地方，虽然进不去，还是隔着围栏从准备齐全的小护士手里买了一箱方便面和火腿肠。 回到房间林誉捧着康师傅香辣牛肉面吃得狼吞虎咽，两个保镖相视一眼。 他们是真的不懂，这么一个在国内养尊处优的的大少爷，为什么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活受罪。 “老板，我们哥俩今天去医院附近看了看，医院里的医生真的挺难接触到的，当地人来看病的，还得有当地保安把守确认过了才可以进医院，还有一群安保人员随时随地严密保护，外人很难接触到医生们。” 保镖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战乱地带医生特别宝贵，这队援外医疗队的待遇比总统也差不多了，出入都有人守着，从他们住宿的那栋别墅到医院，一路上严密设防，全程找不到任何漏洞。 想从里面偷个人出来简直难如登天，不要说偷人了，就是想说句话也有保镖拦着，买个方便面都要顶着杀人的目光。 林誉放下方便面，眉头紧皱。 他当然知道原因在哪，一部分是客观原因，一部分是宋惟搞的鬼，宋惟不想让他见到沈复生。 林誉将一次性筷子啪地掰断，沉着脸道：“ 不论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见到人。” 两个保镖相视一眼，都不看好自家老板。 不是说林誉没有能力，以他的资本和人脉，他在国内能量很大，在他投资的那些国家也有许多资源人脉，可是在这个地方，想和宋惟斗，几乎就是蚍蜉撼树了。 宋惟在这个地区经营多时，无论是人员，物资，配备都很完善，林誉在这里却一片空白，他拿什么跟宋惟斗？ 不出所料，一连好些天，林誉除了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沈复生被人簇拥护送的身影，完全没有办法接近他。 沈复生的生活只有两点一条线，宋惟的别墅，医院，再回别墅，这两个地方他们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围打转。想在路上截人更是天方夜谭，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可不是过家家的，他们敢靠近二十米之内就有无数枪口指着他们。 不知道宋惟对他的属下们下了什么命令，直接开枪也不是没可能，保镖无论如何不敢让林誉冒险，试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去靠近。 这个国家已是深秋时分，天气渐冷，等到了冬天恐怕更难熬。 李大去医生驻地隔着围栏从里头的人手里买来了一整箱方便面回到旅馆，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他看向同事。 “老板在洗澡？” 李二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自己去看吧。” “看？老板洗澡我看什么看，我可没那方面的癖好。” 来了这么久他们也知道老板是来追人的，还是追一个男人。两人都只从远远的地方窥见过老板的心上人，光看身影是个小鲜肉帅哥的样子，可是再帅也是个男人啊，哪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来追人，李大李二实在理解不了老板的品味。 李二道：“唉，不是的……你去劝劝老板吧，我劝不动他。” 李大将信将疑地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 “老板？可以进来吗？” 林誉没有说话，李大就推门进去。 一进去他就被一股冰凉的水喷了一脸。这浴室很小，淋浴头几乎就在门边，李大抹了把脸，看到林誉穿着衣服站在淋浴头底下，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林誉冷得脸色青白，还是咬牙站在淋浴底下。 李大傻眼了：“老板，您这是干什么呀？这天儿这么冷，这么淋要生病的。” 李二站在他身后，戳了戳他给了他一个“这都不懂吗”的眼神，李大想了想，顿时也是一言难尽。 为了见到沈医生，老板也太拼了…… 不过只是见一面就这么拼，就算见到了，离睡到人家还很远吧？ 李大李二不知道老板淋了多久的冷水，反正第二天，他如愿以偿地发烧了。 “去医院。”林誉两眼亮得吓人，嘴巴都烧得起皮了，看上去倒是精神抖擞。 当地的医院虽然简陋，但是因为外面太乱，医生当值的时候，进去的人都要经当地保安确认，怕对宝贵的医生们造成伤害。不认识的外地人他不敢放进去，但是看到来人那张烧得通红的脸，守着大门的保安也犹豫了。 李大哀求道：“朋友，我们不干别的，就想来找医生给瞧瞧。我们老板是有身份的人，这次来也是为了考察投资项目的事，和里面的医生也是老熟人，不信你找人来问问。” 保安向上通报，不多时就有护士出来把烧得晕晕乎乎的林誉接了进去。 “天哪，怎么烧成这样？”护士大呼小叫，一个守着林誉，一个跑出去喊医生去了。 林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又被一阵干咳打断。 他长这么大真没受过这种罪。 在等着沈复生的间隙，林誉迷迷糊糊地想到了汉字的起源和字词的含义。 发烧这个词可真是形象啊……又发又烧……有点肿还有点干……好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凉凉的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林誉努力地睁开眼睛，一片白光的视野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火辣辣的鼻子里闻到了久违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林誉眼窝一热，他闭上眼睛，抬手抓住那只想要离开的手放到唇边。 “复生……” 那只手一僵，用力甩了两下，显然想要挣脱他。 林誉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复生，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那只手终于僵住不动了。退烧药很快在林誉体内发生作用，催眠的成分让他很快陷入昏睡，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只手不愿意放开。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再次握住这双手，曾经那么轻易就可以拥抱沈复生，现在却连握住他的手，他都想要流泪…… 护士端着托盘从走廊里经过，诊室的门突然打开，何建从里面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差点撞到经过的护十。 护士奇道：“何医生，您怎么了？”她探头往门里看了看，“那个发烧的病人怎么样了？” 何建脸色发白，神情惊慌地连连摇头。 小护士顿时紧张起来：“病人出事了？！” “没有没有。”何建忙道，“他没事……唉呀，我还有事，这点小病用不着我守着，你来看着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逃也似地跑了个没影，小护士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怪人……” 要不是沈医生今天临时有事，这种病也不会找何建这个骨科医生。 林誉沉沉地睡了许久，再醒来时天色已晚。 他眨了眨眼，猛地坐了起来。 “复生？！” “先生，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吗？” 一个护士小姑娘飞快地从门外跑进来，关切地问道。 林誉顾不上回答他，翻身下地。 “沈复生呢？我要见他！” 他病着复生才想到来看他，病好了他就跑了，沈复生未免太无情。 “沈医生？他今天不在这儿啊，他请假了，你找沈医生啊？” 林誉动作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护士。 “沈医生……今天不在？” 小护士点头：“他今天有点事，就没来这边。你不用提心，你发烧就是冻出来的毛病，是小病，不用沈医生来看……” 护士还在说着什么，林誉已经听不进去了。 沈复生没来，那谁给他看的病？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抓的是谁的手？他还亲了那只手—— 林誉一阵反胃，脸色铁青地狠狠蹭了蹭嘴巴，几乎要把皮给蹭破。 “……是谁来给我看的病？” “啊？是何医生啊，他也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 “男的女的？” 小护士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病人，被他可怕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道:“何医生是男的。” 林誉差点干呕出来，他弯着腰抚着肚子沉声喘着粗气，然后直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先生，我们医院是禁止乱走的，您是要出去吗？这是何医生开给您的药，您带回去按时吃药。” 林誉现在一听何医生三个字就反胃想吐，他不理会辛苦追在身后的护士小姑娘，闷头大步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暖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影英、LHG 5瓶；吾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097 清晨六点，沈复生已经带着队伍来到医院。医院里的医疗设施已经比他们初来的时候齐全多了, 大部分都是宋惟无偿赠送的, 宋惟作为以个人身份前来投资的企业家, 在当地做了不少实事, 赢得众人的尊敬, 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了。 沈复生刚刚把诊室里的东西清察一遍，护士小组的组长郭芸就推着一个人进来了。 “沈医生，您快来给看看，他受伤了。” 沈复生连忙洗了手戴上手套，郭芸道：“唉，这位先生真是多灾多难的，前两天发烧来求医，好不容易好了, 这又受伤了。” 钱也不是好挣的啊，郭芸特别不能理解这种穷乡僻壤居然都有中国人来做生意, 看来有钱人也不是好当的。 沈复生走过来, 郭芸道：“沈医生，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去忙了。” 郭芸走了出去，轮椅上的人突然抬起头来, 沈复生顿时止住脚步。 “复生。”林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声音有一些嘶哑。 沈复生有一瞬间的慌张。 不告而别的是他，林誉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一直有意躲避着林誉, 也有意躲避着内心的愧疚。 如今被林誉找来，那些他有意回避的愧疚一瞬间涌上，沈复生脸色发白，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为什么不告而别？”林誉从轮椅上站起身，两步跨到沈复生面前，用力抓住沈复生的手，止住他张皇后退的脚步。 此刻他真实地恨着沈复生，他的离开和躲避让他恨，他此时的慌张和无措更让他恨。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沈复生如此怕他？ 哪怕沈复生生他的气，愤怒地对他大打出手，都比他此刻惊慌失措的眼神更让他好受一些。 “我以为你会恨我，可你竟然怕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害怕？！” 林誉百思不得其解，沈复生在他手中的瑟缩更让他感到难过。 他和沈复生之间的隔阂到底有多深？还是他从来没有了解过沈复生，沈复生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复生，你应该知道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啊。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一股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林誉疲惫地抬手抱住沈复生。 熟悉的血腥味在鼻端蔓延，林誉手臂上的血迹透过衣衫，冷冰冰地贴着沈复生的皮肤。 沈复生顾不上其他，连忙握住他的手臂小心剥开衣袖，露出两道深深的伤口。 “林誉，你的伤……你快坐下，我先帮你包扎。” 沈复生扶着林誉坐到椅子上，手忙脚乱地拿出消毒水纱布绷带，在林誉身边站定。 林誉抬着手臂，看着认真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沈复生。 柔软的脸颊贴近他的手臂，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他的皮肤，鸦羽般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眨眼轻轻晃动着，无一不是沈复生独有的温柔。 沈复生很快把他的伤口清理包扎完毕，他一抬眼睫，就撞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的林誉眼中。 沈复生移开视线：“包好了，回去不要碰水……” “你知道我不是来找你包扎伤口的。” 沈复生不说话了，沉默地收拾着药品和工具。 林誉按住他的手：“复生，跟我回去。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我都改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他是真的没有生气。林誉对他一直很好，他温柔体贴专一，实在是没有不好的地方。这些年是他一直享受着林誉的付出，他有什么资格生林誉的气？ 只是他的心里一直深藏着一种惶恐，他压抑着那种惶恐那么多年，如今他终于压制不住了。 林誉有些急躁的神色：“复生，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好吗？如果是为了智雅的事让你不高兴，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见她，好不好？” 沈复生摇着头：“和秦小姐没关系——” “复生！你不需要对我言不由衷，只要你说一句，我一定做到。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只是有时候我察觉不到，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沈复生难过地低下头。 是因为秦智雅吗？他自己甚至都分辨不清。即便有她的原因，也只是一小部分，他想的最多只有林誉。 他一直不知道林誉喜欢他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林誉为什么喜欢他。 他想要变得更加让林誉喜欢，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吸引林誉的地方，他也就无从努力。 他和林誉的开始源自于他的一个狼狈的错误，林誉是为了帮他，最后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和林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产生交集。 秦智雅的出现只是最后一棵稻草，他看得出林誉对秦智雅的感情。他应该生气，应该责备林誉，应该警告他不许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 可是他竟然说不出来。 沈复生就知道，他不可能和林誉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林誉喜欢他什么，他不知道林誉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不管林誉此刻表现得有多么非他不可，离别总会来的吧？就像父亲，就像母亲，就像哥哥。 林誉一直看着沈复生，期待着他的回答，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抗拒的沉默。 林誉无可奈何了，他以为他开诚布公地把秦智雅的事摊开来，就可以劝回沈复生。可是没有，沈复生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 “我为了来见你，故意划伤了自己。”林誉抬了抬手臂，苦笑着道，“复生，你是惟一一个让我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我自己都觉得傻。这样你都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复生当然知道，他是专业的，林誉手臂上的伤口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切口太整齐，太果断，太深刻。深刻到让他心生惶恐。 他相信林誉此刻的真心，可是林誉对他越好，他越是不安。 林誉现在对他越好，他就越怕林誉对他冷淡的那一天来临，想到就让他肝肠寸断。 他今天越幸福，就越害怕幸福离他远去的那一天。 惶惶的不安已经控制了他，他害怕分别，那就自己分别。他害怕不幸福，那就自己将那幸福拒之门外。 “复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林誉抓起他的手，看着沈复生低垂着的眼睫，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沈医生，我来——” 何建突然从门外进来，一看到屋里的两人，剩下的话顿时被堵到了喉咙里，脸色青青紫紫地变换，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二人。 沈复生把手抽出来：“何医生，有什么事？” 不等何建说话，林誉已经黑着脸道：“何医生？” 何建看着他那要吃人似的凶恶眼神，嗓子干涩地咽了咽口水。 干什么哟？昨天还那么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又亲又啃的，现在摆出这么一副可怕的脸，还真是个翻脸无情的渣男。 何建避着林誉的可怕视线，向沈复生道：“小郭说病历放在你这儿了，我来拿一下。” “你等一下。” 沈复生翻出病历递给何建，一直到何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誉还是一副不小心吃了只蟑螂似的便秘表情，让沈复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林誉一直没有走，就在诊室里坐着看沈复生给别人看病，一直到下午下班，宋惟派过来的一队保镖准备护送众位医生护士回去了，林誉这个多出来的人被保镖队长带着两个手下果断地拉出队伍，推到一边。 林誉看着沈复生，沈复生犹豫了一下，被护送他的保镖队伍拥着朝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林誉双眼冒火地盯着那辆拉风的豪车，看着沈复生上了车，车门关闭，车子缓缓地向他驶来。 车门落下，宋惟笑着扒在车窗上，向他摆了摆手。 “林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在国内呼吃香喝辣，跑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干什么？” 林誉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宋惟，除非你想一辈子缩在这片穷乡僻壤，否则你最好颠量颠量，是不是真的要和我作对。” “谁跟谁作对了？！林誉，恶人先告状啊你！你也太无耻了，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到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本来在国内好好当着他的大少爷，突然父亲和姐姐都开始逼他，一直把他逼出中国他们才安下心似的。 现在他都知道了，这都是林誉搞的鬼。 不过也多亏了林誉，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沈复生给圈到了自己的地盘，还能看着林誉吃鳖。 “这地方又小又乱，我和复生还能碰上，林总你说，缘份这个东西是不是妙不可言。”宋惟揽着身旁的沈复生，指着窗外的林誉道：“来复生，快跟林总打个招呼。” 沈复生没有说话，林誉咬牙看着宋惟搭在沈复生肩膀上的手。 宋惟冲他摆了摆手：“我们复生害羞，就不跟林总打招呼了。林总再见！” 车子飞快地加速，从他身旁滑过，林誉只来得及从没关上的车窗里，看到沈复生低低地垂着头，安静地坐着，身旁的宋惟一直大献殷勤。 林誉咬了咬牙，目光阴沉地看着车子飞速地驶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吉 17瓶；魅音 7瓶；医科大柚子、Ice懒语、憧憬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098 何建抱着一堆病历走进沈复生的诊室。 “沈医生，今天的病历都在这儿了——沈医生？” 何建把一摞病历放到沈复生的桌子上, 沈复生才从发怔中回过神来。 “啊？你说什么？” 何建无奈地拍了拍病历：“今天的病历。” “哦, 放这儿吧, 我来整理就好, 辛苦你了。” 何建看了看他, 犹豫了片刻道：“沈医生，我看你最近有点神思不属的，这样可不好啊，我们当医生的可不能注意力不集中。” 沈复生顿时一脸羞愧。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不是责备你，谁还没点烦心事。”何建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沈医生，你别怪我唐突, 你是为那个林誉吗？” 沈复生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你知道了啊……” 何建也是一言难尽，谁不知道他都不可能不知道, 他可是被林大少爷当成沈复生亲过的人。亲过他还嫌弃上了, 他记一辈子。 “沈医生，你别担心，我不是多嘴的人，我也没啥偏见。只是林誉一直来找你, 好几次还跟那些保镖们起了冲突, 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这些沈复生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解决，不然他也不会心烦意乱地分心了。 他最担心的是林誉真的跟宋惟的安保队伍起了冲突。那些说着各色语言的人物只听宋惟的话, 他们可不认识林誉是谁，真的动起手来，林誉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最坏的结果…… “沈医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地界太乱了，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林誉再这么乱来，可别闹出乱子来。宋总虽然嚣张，但是他有嚣张的本钱，有钱又有人的，林誉在国内再财大气粗，在这里也就跟我们差不多，怎么跟人家斗啊。” 沈复生听了，更加担忧起来。 也许，先和林誉谈谈，让他先回国再说？如果林誉真的为他受伤，他要怎么面对林誉？ 可还不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林誉已经找到别的途径，让宋惟也不能再限制他。 毕竟是国际上有名的年轻商人和投资者，在经济投资方面总能找到一些光明正大的名目，和当地的官方机构也牵上了关系。 有了正式的项目名义，林誉带着李大李二径直进入了宋惟的私人别墅 。 宋惟在客厅里拦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林总，就算这里是国外，你也不能强闯民宅吧？这片地这座房子我可是按着当地政策办了齐全的手续的，我现明确告诉你，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林誉拿出一纸合同：“你不用扯着虎皮当大旗，你有手续，我也有手续。” 宋惟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文件，看了几眼，咬牙道：“这帮贪官污吏。” 这个国家一直战乱不停，政府也不稳定，合同今天签了明天作废是常有的事，还真不能作为保障。 宋惟也可以把林誉赶出去，但是他有堂而皇之的正式身份，林誉也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小鱼小虾，他还真不能对他硬来。 “算你狠。”宋惟恶狠狠地看着他。 林誉笑了笑，带着李大李二朝楼上走去。 宋惟拦住他：“慢着，先说好，一楼二楼你随便住。三楼是我的私人领地，你敢上去，别说是你手里这张纸，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一枪嘣了你。” 林誉冷眼看着宋惟，李大怕他跟宋惟针锋相对，连忙凑近过来低声道：“老板，我们慢慢来，先住进来已经是进了一步了，其他的再慢慢图谋吧。” 林誉不是会服软的人，可形势比人强，对方火力比他们强了几倍不止，现在跟人家来硬的，不是自找苦吃么。 虽说在国内的时候大家都是文明人，但在这种蛮荒之地，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林誉不知道是把李大的劝说听了进去，还是本来就没准备和宋惟硬来，直接绕过宋惟去了二楼。 宋惟的确是会享受，只有三层的小楼，他还做了两部豪华电梯，其中一部是他的私人电梯，可以直达三楼。 李大李二跟着老板进了那部普通电梯，不由得感慨资本家真是太会享受了，稍微有点土壤就要搞特殊化，树立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一个三层的小别墅，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真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社会主义好。 傍晚时分，沈复生从医院回来，仍旧是宋惟开着自己的豪车带着自己的保镖们专门去把他接了回来。 沈复生一脸倦容，宋惟拉着他进了客厅，径直走向自己的私人电梯。 “复生，你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带你出去玩。” “玩就算了……”沈复生一直不太喜欢出门，这里的娱乐场所更是贫乏——贫乏只是对于他来说，但是对于宋惟和许多专门穿越国境到这边来玩的富家子弟来说，这里不但不贫乏，反而是玩乐的天堂。他们天生不喜欢规则束缚，而这里就是一个规则缺失的疯狂世界，财富和武力才是它的通行证，许多人来了这里正是如鱼得水。 只是这一切都跟沈复生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宋惟揽着他的肩膀，在等电梯的间隙没个正形地靠在沈复生的肩上。 “复生，那个家伙来了。” 沈复生一怔：“谁？” “哼，还有谁，除了姓林的谁会这么阴魂不散。” “可是你不是——” 宋惟推着他朝前走：“走走，电梯来了。”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复生！” 沈复生转身望去，林誉正沉着脸从大门外向他们大步走来。 宋惟冷笑一声，戳了关门键，电梯门在林誉的视野中缓缓地阖上，可是有几个保镖却不知死活地拦他他前面。 “让开！”林誉一掌一拳地把挡在身前的人拨开，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真的下手，只是挡在他身前不让他通过。 电梯里宋惟把沈复生搂在怀里，一脸嚣张地向他摆了摆手。 林誉瞪着他和沈复生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复生，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出来！” 沈复生动了动，宋惟却更紧地揽住他，低头亲亲密密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复生就停下了脚步，一脸复杂地看向林誉。 电梯门就在这时完全阖上了。 “沈复生！宋惟！”林誉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何镖，两步走到电梯前面。 宋惟的私人电梯居然设了密码和指纹，林誉面对那冷冰冰的控制面板，毫无办法。 他一拳砸在那复杂精妙的面板上，却把身后刚刚进来的医生护士们吓了一跳。 他的身份大家基本都知道了，也没人敢来惹他，只有何建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半晌，走了过来。 “林先生，你是要找沈医生吗？” 林誉转回头看着他，脸色阴沉像得要滴出水来。 被那双凶狠不善的眼睛盯着，何医生顿时觉得两人之间黑气缭绕，阴风阵阵。他不敢卖关子，忙凑近林誉道：“林先生，这里的事情呢……大家都知道，沈医生和宋总一直住在三楼，至于到底做些什么，我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林先生也能想象得到。” “你说什么？！” 一字一顿的几个字，仿佛来自地狱的质问。林誉看着他的神情像要吃人，何建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和沈医生来这里是来工作的，这是我们医院的任务，必须圆满完成。你没来之前沈医生工作状态挺好的，你一来就打乱他，他现在连给病人看诊都会不专心，这是很危险的！身为医疗小组的一员，林先生，我希望你在此期间别再来打扰沈医生了。” “我？打扰他？” 林誉怒极几乎冷笑出声。 什么时候他来找沈复生，竟然成了这么不容于世的事情？！ 何建索性运了运气把话说清楚：“本来你没来的时候，沈医生和宋总在一起天天挺开心的，工作也很专心。你一来他就天天思虑万千心事重重的样子，险些犯错，这可一点不能开玩笑。林总，你想追人就等回国追，我们也管不着，在这里就别添乱了。” “他们俩，在一起？！” “这还不清楚吗？这都是我们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何建索性说开，“如果不是宋总喜欢沈医生，他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多人住进他的别墅，还派他的保镖保护大家。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沈医生就和宋总单独住三楼的。我也不是说闲话，但是林总你还是认清现实吧，我们大家都知道沈医生和宋总的关系，不然以沈医生的人品，为什么去跟宋总住三楼呢？宋总自己享受的地方，总不至于是个双人床标间吧？当然你也有追求沈医生的权利，但是至少在回国之前，你就别打扰他了，别影响他工作，好吧。” 何建说完，看着林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甚至隐隐带着青色。他不敢再说什么了，真怕他多说一个字就把这个大少爷刺激得心脏病发。 “我就说这么些，那个，林总您自己考虑一下吧。” 林誉一言不发，脸色实在吓人，何建有点担心，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是一定要追，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想打自己一嘴巴，没有意见你多个屁的嘴？原本想着沈复生是他们的队长，万一沈复生工作出了错误，他们累死累活的全都白干。出于对工作的负责态度，他才来提醒林誉的。 可要是知道这么几句话能把这位大少爷刺激得脸色发青，他绝对不敢多事。 何建已经跑得没影，林誉还站在原地，视线似乎盯在那个紧闭的电梯门上，又似乎在放空。 他也是豪富之人，他知道这电梯的另一端会是怎么样的极尽奢华，私密暧昧。 在那个秘密的空间里，复生，他的复生—— 他的复生，二十岁的时候就干干净净地跟了他的复生，七年以来全身心地爱慕着他，一心一意只爱慕着他的复生—— 他不是顽固不化的贞操论者，可是这个时候只要想一想宋惟有可能对复生做的事，他的心脏就像要裂开了一样，尖锐的疼痛布满他的胸膛，压迫得他无法呼吸，空气似乎为得稀薄无比，他张大了嘴巴也呼吸不到足够的氧气。 林誉紧捂着胸口，脸色发青地撑着墙壁，冷汗一滴一滴落在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jdjjw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铭雅 25瓶；cath 8瓶；永安 6瓶；gjdjjw、molly 5瓶；大大木、water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099 林誉脸色苍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大和李二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看到他回来, 李大过来打招呼：“老大, 你回来了——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二人被林誉的脸色吓到了, 连忙过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 “我没事。”林誉甩开两个保镖, 自己走到床边坐下, 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大和李二面面相觑，见他除了脸色难看一些，的确没有什么事，只好不去管他。 吃了晚饭二人例行锻炼健身完毕，一起回到房间，林誉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李大李二迅速地洗漱一番，一起躺在了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 半夜的时候，两个人被一道细细的低吟声吵醒。身为专业保镖, 二人在听到第一声异响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李二把灯打开, 李大已经径直扑到林誉床边。 “好烫。”李大把手背抵在林誉额头, 眉头拧成一团，看向李二，“快拿退烧药来。” “拿什么退烧药啊，守着一屋子精英医生, 还是请人家来看看吧。” 李大一拍脑袋：“我糊涂了, 那你快去找医生来。” “唉！” 李二正要跑出去，李大又叫住他：“去找那个沈医生。”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还挑三捡四啊。” “你懂个屁，这叫解铃还需系铃人。快点去！” 李二抓了抓脑袋，一扭头朝外跑去。 跟着老板深情追妻这么多天，他也不是不懂，只是还不太习惯老板和一个男人的生死恋。 沈医生再好看，那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男人啊，也不多点什么也没少点什么，到底有哪点吸引他们老板爱得要死要活的？ 到了宋大少的特权电梯前，李二就犯了难。他上不去啊，这要怎么找沈医生？ 在客厅里值班的几个安保人员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可疑行径，拎着枪气势汹汹汹地围了过来。 李二连忙解释：“我们老板生病了，我来找沈医生的！大哥帮帮忙，人命关天，我们老板和你们boss怎么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真出点什么事你们也担待不起吧？！” 保镖相视一眼，一人拎起李二的睡衣衣领，把他扯到了二楼一间房间外面。 …… 何建抱着自己的医药箱，看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林誉，心里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不会吧？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把这个大少爷刺激得半夜发了病？这不是林少爷这是林妹妹吧？！这么为情所苦弱不禁风为哪般？ 说起来这也是他惹你的祸，几句话把人家给沤病了，他有责任把人家治好。 冰凉的听诊器伸进林誉的睡衣底下，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叫了一声：“复生……” 何医生吓得赶忙收回手，见两个保镖站在一旁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只好苦着脸接着给林大少爷检查。 李大不耐烦地抱起手臂：“你行不行啊？不行把你们沈医生叫过来。” 何建翻了个白眼，这么点小毛病他能治不好？他是怕又被林大少爷抱着又亲又啃好么？！ 虽然是个直男，他也是有节操的……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烧，先吃点退烧药，把体温降下来就没事了。” 何建一边收着自己的听诊器一边叮嘱身后的李大二二，冷不防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何医生吓得几乎尖叫起来。 有完没完了？！你是来追沈复生的还是来追我的？！占便宜没完了是吗？！ 不等他甩开林誉，就对上一双冷静黑沉的眼睛。 “把沈复生找来。” 原来恢复神志了，何建吁了一口气。 “林先生，你也知道，现在我们真的联系不到沈医生。您先把药吃了，把烧退了，有什么事找沈医生等明天早上就是了。” 原因还用说吗？人家住在隐秘的三楼，万一宋总也在追沈医生，人家互相之间两情相悦的，他是嫌住得太舒服了去给大房东扫兴？ 林誉咬牙扣着他的手，用力得像是一把滚烫的钳子，何建苦着脸拧起眉头。 “疼疼疼，林先生，有话好好说，您先松开我。” “把沈复生找来！” “好好，我给你找，我给你找，您松手吧。” 林誉甩开他的手，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打断，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头冷汗糊在额头，显得狼狈极了。 何建也不敢耽搁，这还是他惹出来的，万一真把人家林大少爷给惹出病来，他也担待不起，还是让沈医生来灭火吧。 话说回来，不过是几句话就能把林誉给气病了，这种深情都不能打动沈医生吗？ 他看着从电梯里神色慌张地走出来的沈复生，干脆把这点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 两人一起走到林誉的房间外头，何建看着沉默的沈复生，道：“咳，也是我太多嘴了，我给你道个歉。你也不用太担心，林先生没有什么大毛病，烧退了就好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推开面前的门板，走了进去。 林誉一直紧紧地盯着门外，一看到他进来，就强撑着从床上起身，先看向李大和李二：“你们两个先出去。” 二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跟沈复生打了个招呼就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还不忘把门板紧紧带上。 沈复生走到林誉床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不等他说什么，林誉却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伸手去扯他的衣领。 沈复生脸色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挣扎：“林誉，你干什么？！你别乱来！” 林誉像是发烧烧昏了头，又被沈复生的推拒挣扎激得心头火起，手劲也大得不似平常。 “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怎么了？这就不让碰了？！” “林誉！你有什么毛病，放开我！” 沈复生知道李大李二不会走远，想骂林誉也不敢放声。 他原本就是内敛的人，和林誉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大胆放浪无不带着有意的讨好勾引，他希望林誉可以喜欢他，更喜欢他一点。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接受逢迎讨好的自己。 林誉终究是病人，发烧半宿手软脚软，头晕眼花，很快就败下阵来，摁着沈复生气喘如牛，冷汗岺岺。 “你起来，我帮你拿药。你先把药吃了。” “我不吃。” 林誉从来没有这样幼稚地和他作对，向来任性的那一个是他，沈复生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有点陌生的林誉。 林誉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复生，半晌俯下身来，脱力地趴在他的身上。 “复生，别再惩罚我了。我错了，我不该见秦智雅。我都改了还不行么？为了你我可以一辈子不见她。你别再折磨我了……” 他低低地说着，沈复生身上只有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完全没有一丝别人的标记，他的心似乎找回一丝宽慰。 复生和宋惟在一起，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他就像要被巨大深重的悔恨撕裂了。他习惯了沈复生完全无视其他所有人，心里眼里只有他。如果他失去了这样的沈复生，他的心一定会被无边的懊悔淹没。 甚至他连沈复生离开的原因都不知道。 “就算是判死刑，也得让我知道罪名吧。” 林誉把脸抵在沈复生胸前，几乎是在哀求地低声道。 沈复生眼眶酸涩，不敢低头。 罪名？他哪有资格给林誉定罪。他从来不觉得林誉有罪，是他自己，他连听林誉说一句“为了你可以永远不见秦智雅”都觉得心里难过。 如果他介意秦智雅的存在，林誉愿意永远不见她，他到底还在不满足什么？ 沈复生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个空洞，凌厉的寒风从空洞中吹过，林誉所说的那些话不但不能补全它，反而化作更加摧心折肝的飓风，让他难过到全身战栗。 也许只有把秦智雅，把所有其他令他在意的人从林誉的记忆当中彻底挖走，他才能感到一丝宽慰。 不，即便是林誉忘了秦智雅，他也不会因此得到安宁。他得到的所有幸福需要建立在别人的遗忘之上，那并不能称为幸福，只是另一种可悲。 所以他到底需要什么？他所要求的纯粹太过扭曲，他能做到的只有远离林誉。越爱他，越要离开他。 他是最顶尖的心脏医生，可是他拥有的却是一颗最不健康的心灵，连他自己也治愈不了的心。 林誉安静地趴在他胸前，仿佛是睡着了，他的身体热得令人不安。沈复生犹豫地抬起手，在他背上悬停了片刻，还是放了下来。 门外传来几声吵闹，下一秒门板就被推开，李大李二勉强地拦在宋惟前面，三人一起进了房间。 宋惟推开二人：“滚开。” 沈复生顿时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起来，林誉在他胸前滑落，他又赶忙伸手揽住。 宋惟几步跨到床前，看着病得可怜兮兮的林誉，暗中咬了咬牙。 “就是发个烧，还要人守着，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么？复生，你起来！” 宋惟伸手去拉沈复生，却被一只滚烫的手钳住手臂。 林誉抬起眼睛看着他，这个总是理智冷静的家伙此时双眼通红地盯在他的脸上，像一头可怕的凶兽。 宋惟心里一惊，他知道林誉为了分开他和沈复生做了许多手脚，当年他的出国留学也好，这一次的海外创业敢好，都和林誉有关。 可是他从来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林誉的恶意，仿佛他们不是童年的朋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庆庆完了，可以正常更新了。大家国庆快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jdjjw、暖阳、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子爱吃桃 20瓶；LHG 5瓶；库房保管员 2瓶；穹影、芣苡、夏皎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100 在他们那些朋友的圈子里，林誉从小到大都隐隐占着更有主导性的地位, 众人不自觉地把林誉当成了中心。这一方面是出于家世的差别, 还有林誉自身的特质。 宋惟被他压迫惯了, 这个时候面对暴怒的林誉还有一些发怵。 “你干什么？别以为我怕你, 你在这里就是只没牙的老虎——”宋惟自己虚张声势, 说着说着就回过神来了。 对啊，他怕林誉个毛，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有钱有人有枪，林誉就是个光杆司令，他再生气也只是无能狂怒。 想通了这一点，宋惟顿时找回自己的气势，一伸手把沈复生扯到身边, 看着病得半死不活的林誉徒劳地想留住沈复生，却被狼狈地扯到床边, 半边身子耷拉在床下, 像个被恶霸抢了漂亮老婆的无能赌徒。 他就是那个恶霸，真是太爽了。 宋惟哈哈大笑，揽着沈复生朝外走去：“拜拜了林总，我们回去睡觉了, 你好好养身体哈, 不要那么生气，别把自己气死了。” 林誉咬牙嘶声叫道：“复生！留下来，不要跟他走！” 被当成透明人的李大李二在一旁酸得牙都快掉了, 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去。 沈复生有一些犹豫，宋惟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林誉一眼，转身跟着宋惟离开了。 林誉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冷汗已经湿透了他身上的两层睡衣，他踉跄地追着离开的两人。 “复生，你站住！沈复生！” 除了这些徒劳的追赶和呼喊，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对沈复生不够好吗？他已经承诺了再也不会见秦智雅，到底还要他做到什么程度，沈复生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宋惟走得飞快，林誉只追到门口，就头晕眼花地扑倒在门框上。 李大李二连忙过来搀扶他，宋惟和沈复生已经走得没影。人家上了保安完备的三楼，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两人好说歹说劝下了拖着一副病体还想去闹事的林誉，劝他养精蓄锐明天再战，才让他吃下了退烧药喝了几大杯水。 三楼的电梯轿厢打开，宋惟搭着沈复生的肩膀从里面走出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满腹心事的沈复生，叹了一口气道：“复生，别想了，你的决定是对的，林誉那个家伙冷血无情的，我跟他多少年的交情了，他对付我可一点没手软。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过感情好的时候，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弄得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你别看他现在跟你深情款款，要是等以后他变心了，那种伤心可比现在难受多了。” 他摸着心口，心有戚戚焉。 林誉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其他那些人他一个也看不上，只有林誉，他是当成真朋友的。 现在看来，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了。林誉说翻脸就翻脸的渣男属性，真的很让人伤心。 伤了别人的心，他自己又丝毫不在乎，你想反击都找不着弱点。 宋惟推着沈复生进了他宽敞豪华的总统套房，道：“也就趁着他还热乎着的时候，你还能打击到他。不然等他翻脸，你真是气死都白搭。然后翻脸这件事吧，在林誉这里是个必然命题，只有或早或晚，复生你应该庆幸自己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及时止损。” 沈复生忍不住反驳：“他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和林誉在一起，他感受到的只有林誉的好。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和他没有过要好的日子么，十几岁的时候那简直是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我妈都说我要是个女儿就好了就能和林家联姻了。”宋惟倒了两杯红酒过来，盘腿坐在沙发上，递给沈复生一杯。 “啧，后来他跟秦智雅好上，天天出双入对的，我这个旧人就被他丢过墙了。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还是别抱幻想了。” 宋惟喝了一口红酒，一手撑在沈复生肩上，手指拨了拨他垂在颊边的发丝。 “复生，我懂你的心情，你呢？还不愿意正眼看一眼学长么？” 沈复生有些心慌，扭头看了他一眼。 宋惟不让他逃避，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把沈复生转向自己。 “别说你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复生的眼里只有我吧？林誉不过是个第三者。” 他放下酒杯，逼近沈复生。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林誉使手段一定把我送出国，断了咱俩的联系。” 沈复生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那件完全称不上光彩的事件，也是他和林誉的开始。 直到今天，他仍旧记得，林誉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只是为了帮他解决那个丢人的处境。 他的老款手机当天就丢了，林誉重新给他买了一个智能机。从那以后他就和宋惟失去了联系。 那天的事情太混乱，他以为手机丢了是他自己不小心，可是，如果不是他弄丢的，如果是林誉故意的…… 宋惟继纽道：“七年之后再见面，你一开始竟然认不出我，可太伤学长的心了。” “对不起。”沈复生只能道歉。 他的生命里只有林誉，他只看得到林誉，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眼里，除了道歉，他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余地。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复生，你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林誉的阴谋。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可能分开。”宋惟用力放倒沈复生，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压制住他逃脱的企图，“现在不过是让一切重回正轨，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林誉的插足，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沈复生慌乱起来。宋惟从来没有对他表露过这些，他也不觉得宋惟对他有朋友以外的感情，否则他也不可能坦然和宋惟住在一起。 “学长，你是在开玩笑吧？” 宋惟气得笑出声来：“复生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就那么不靠谱，这种事也拿来开玩笑？！” 沈复生不说话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宋惟一直被人传说私生活很乱，他自己也拿这个开玩笑，完全没想过澄清。实际上宋惟有点洁癖，别说乱了，他连正常的社会交往都不喜欢和别人太亲密，所有的笑闹都是表面，真正深交的人很少。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和人开玩笑的，复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学校里有意接近你吗？” 沈复生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在沈大路家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我就想，这么漂亮的美少年是真实的吗？我早就为你倾心了。”宋惟缓缓地向他倾下，“复生，我的资历，还不能和你心里的林誉一较高下吗。” 沈复生的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宋惟的描述，他的心里想到的却是家乡那座月下的小桥，站在桥头一脸淡漠地和他说话的少年…… “复生，别太快否定我，试着接受我。”宋惟的视线定在他樱色的薄唇上。 近到冒犯的距离，让沈复生下意识地抬手推拒，宋惟轻易压制他犹豫不决的动作，猛地低下头，看着沈复生紧张地摒住呼吸，他笑了笑，道，“复生，你仔细考虑一下，林誉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林誉会伤害你的，我统统不会。” 他看着沈复生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我的初恋就是你，没有什么初恋女友初恋男友，没有什么藕断丝连的旧人，我说喜欢你，就是眼里只有你。复生，这样的感情，你不喜欢吗？” 他在沈复生耳边引诱似地低喃着。沈复生眨着眼睛，如同受了恶魔蛊惑的信徒。 宋惟真的太了解他，太知道他最深切的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他太想有人爱他了，他太希望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心里眼里都是他，生命的轨迹当中完全没有第三个人留下的印迹，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点印迹。 他是相信林誉的，可他太爱林誉了，爱到不敢靠近他。 可是宋惟不同—— 宋惟带着些微酒气的薄唇缓缓向他靠近，近到鼻端都是宋惟身上他已经十分熟悉却从未认真在意的气息。 沈复生没有躲，只在陌生的温热触感抵到唇边的时候微微一震，那一点微弱的抗拒又被宋惟消解。 温暖的怀抱完全将他拥住，沈复生缓缓地闭上双眼，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暖中。 第二天一早，沈复生被一片耀眼的白光晃醒。 他捂着惺忪的睡眼，动了动发麻的手脚。 身边的人嘟囔了两声，就翻到另一边睡去了。 沈复生手脚僵硬地爬了起来——不是因为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还不到那地步，纯粹是宋惟睡姿太差。 告白说得一套一套，口勿起来也使足了温柔，可是睡着了以后简直就是魔鬼。 虽然kingsize的双人床够大，也禁不住他以自己为圆心在床上720度地大旋转。他自己睡的时候可以随便折腾，可是沈复生还在床上，被他逼到床铺一角委屈地缩着，还是挨了宋惟好几脚。他一度想要下床去睡回自己的沙发床，又被迷迷糊糊的宋惟强势地扯回去。 沈复生顶着一张睡眠严重不足的脸憔悴地下了床，趴在床上睡袍凌乱长发遮脸的宋惟连脸都没抬，口齿不清地道：“复生再睡会儿吧，看你平常累得……” 沈复生眼底乌青地看着他，工作再累也没有被他踢的那几脚来得让人憔悴…… 他没理会宋惟，起身洗漱穿衣，按流程应该到楼下与同事们汇合，一起去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芣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101 沈复生收拾完毕准备出发，宋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松垮垮的丝绸睡衣挂在身上, 露出大半个肩膀和胸膛, 微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活脱脱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看他这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模样, 沈复生不禁担心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故意挑衅林誉的行为。夜色使人头脑不清，他和宋惟才会过家家一样接吻同眠，可是出了这个门，外面不是春风和煦，而是狂风骤雨，隐隐雷霆。 林誉虽然现在是只拔了牙的老虎不如猫，可是他总觉得宋惟是斗不过林誉的。 作为一个普通的医生，他想不出林誉会如何与宋惟的绝对优势斗法。但是他想不出不代表林誉想不出, 万一让林誉找着机会反扑，宋学长这只只会开屏的孔雀, 肯定会被人连毛都给拔光…… 宋惟起床看到他, 眯着眼睛就过来拥住他：“复生要出门了？等我一下，我陪你走。” 沈复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宋惟想干什么，无非又要去刺激林誉、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走就行。你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不睡了, 复生都那么努力工作, 我怎么能拖后腿呢？等我一下，马上好。” 宋惟一边说一边窜进了洗手间，沈复生只好拎着药箱站在原地。 他不是阻止宋惟努力工作, 他是不希望他带着自己一起作死…… 宋惟洗漱完毕，打扮一新，换上一套风骚的中式绸衣，手里搓着俩核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搂着沈复生就进了他的私人电梯。 沈复生看着电梯里的倒影，如果说宋学长正常的战斗力水准是5，这么一身行头穿上，直线降为负数了…… 两人出了电梯走到客厅，没想到林誉已经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此时的他同样收拾得干净利落，笔挺的深色西装穿在身上，银边眼镜一戴，活脱脱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晚病成那副软脚虾的倒霉相。 沈复生心中一动，敏锐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威胁。林誉只是冷眼看着他二人，所有的焦躁和狂怒都收敛起来，反而显露出猎手的气场。 可是这些在宋惟眼里都不是个事，他一丝危机意识都没有提起，还嘻笑着和林誉打招呼。 “唷，林总，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腿还软不软？你看看你，病成那样也不早说，我要是早知道了，早让复生下来看你了。林总不要跟我俩见外，我和复生都很关心你，复生担心地一晚上没睡好，我那么大的床都快被他滚塌了。” 沈复生：“……” 林誉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一点就炸，只是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宋惟，还有余裕喝了一口咖啡。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向沈复生道：“复生，知道你上班早，一直不吃早饭，给你简单做了一些，过来吃吧。” “……不用了，我——” “过来吃饭。”当地一声，林誉放下咖啡杯，转头看向沈复生。 沈复生顿时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宋惟直接拉着他绕到沙发另一侧，按着他坐在沙发上。 “吃吃，为什么不吃？林誉，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厉害了啊。”宋惟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皮蛋瘦肉粥送进嘴里，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好吃，太好吃了，比我请的厨子手艺好多了！复生，愣着干嘛，来吃啊，别浪费了林大少爷的心意。” 宋惟用自己用过的勺子又舀起一勺粥，塞进沈复生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沈复生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林誉也不再出声，翘起二郎腿，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怡然地靠向沙发靠背，看着宋惟和沈复生二人用一个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他做的一碗粥分吃干净。 吃了两个包子，宋惟又把剩下的都打包起来，喝了一口泡好的茶水，惬意地吁了一口气。 “多谢林总款待，林总要是闲着没事，午饭晚饭也来露一手吧。” 沈复生十分佩服宋大少爷的心大，他看不出来林誉已经不一样了么？还敢老虎屁股上拔毛。 没想到林誉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应了：“没问题。” 说完还起身和善地把他们两个送到了停在院子里的越野车边。 宋惟对林誉良好的服务态度十分满意，拉着沈复生上了车，朝他挥了挥手。 “林总不用送了，我们上班去了。” 沈复生：“……”上班有你什么事啊？ 林誉微微一笑，朝后退开两步，目送着车子缓缓驶出这个戒备森严的院子。 李大悄无声息地从后头走了过来，在林誉身后站定。 “去调查一下宋惟这批物资的来历。” 没头苍蝇地乱撞了几天，林誉终于恢复一惯水准，李大吁了一口气，立刻低头应声：“知道了，老板。您等我消息。” 林誉在留守的一队何镖队伍的注视下，施施然地回到客厅里，继续喝他那杯半凉的咖啡。 他是急昏了头才没有梳理此地的局势，这里终究和国内不同，靠拳头说话，宋惟这半个地头蛇才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力量这种东西，在这个乱世当中，对他这种人来说，是很容易获得的。 李大的信息侦察是专业的，不出一天就收集了许多信息，带回来向林誉汇报。 “……宋先生的物资是他雇佣的那群保镖，截了一个中文名叫傅道生的外国商人的货，拿来武装起自己的部下。傅道生那批货原本是要卖给一伙当地帮派的，结果被宋先生截了糊，给傅道生惹了不小的麻烦。” 这件事却是出乎意料，原本林誉只是想找到门路发展自己的力量，没想到宋惟这个家伙横冲直撞惹了这么多麻烦还不自知，每天大摇大摆地四处招摇，不知道自己已经踩在了刀尖上。 “傅道生……”他念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李大道：“这个外国商人本名叫Brian Sterling，是L国的贵族。前段时间来到这里，一直没有离开，我担心他是冲着宋先生来的。” 李大也有些佩服宋惟了，自己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个傅道生可不是个普通人物，他如果要对付宋惟，那宋惟最好的出路就是赶紧回国老实呆着。傅道生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也只有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就算他追过去，也只能收起尖牙利爪，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商人去和宋惟打交道。纯粹商业层面的交锋，背靠宋家的宋惟还不至于输给傅道生。 在这种战乱的世道，宋惟惹了那么一个凶神，还能平平安安地横冲直撞这么久，运气也是十分地好了。 “老板，如果要买物资，最好的卖主就是这个傅道生了。如果他知道你是要对付宋先生，应该也会十分乐意同我们合作。” 林誉摆了摆手，李大垂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说什么。 “我先见他一面。” 半晌后，林誉从沙发上起身，理了理一丝不乱的西服外套。 “好的，老板，我去安排。” 李大知道林誉准备去谈一笔生意，早已打听清楚傅道生的所在，也递上了林誉的名号。 作为同样全球投资的商人，林誉知道傅道生，傅道生自然也知道林誉。 收到消息的部下上来汇报，想要立功表现一番，末了垂头道：“老板，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要不要趁机——” 哗啦。 一杯滚烫的黑咖啡倒在他的头上，部下恭敬地垂头站着，黝黑的面皮烫得通红，一丝不敢乱动。 傅道生倒完一杯咖啡，放下杯子，拿起手帕擦了擦苍白的手指，扔到一边。 “我不想听蠢货说话。” 有保镖立刻上前将那人拉了下去，副手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上。 “老板，这个林誉和宋惟是旧相识，这一次不知道有什么来意，您准备怎么办？” 傅道生笑了笑，深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林先生是一个很好的生意伙伴，我们在其他国家地区合作非常愉快。他有生意要谈，我们作为守法商人，怎么能将客户拒之门外？” “可是，那个姓宋的——” 傅道生的神情冷了下来，副手只能闭嘴不提。 明明那个姓宋的给他们惹了很大的麻烦，让他们这单生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老板却只是就近看着，一直没有出手。 时间白白浪费在那个浪荡公子哥的身上，副手觉得很不值。 这片地区已经没有什么赚头，还尽是麻烦，惹上了当地的帮派势力，即便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容易对付的。他们目前主要的商业布局反而倾向宋惟的祖国，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老板不好出手对付他，反而还要暗中阻挠帮派伸向他的黑手。 连宋惟都要保，林誉这个被他们扬名国际的优秀商人，就算是单枪匹马前来，他们也必须奉为座上宾。 下午四点，林誉带着两名保镖准时来到傅道生的行馆。 傅道生的地方可比宋惟低调多了，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修，只是院子很大，里面的大树杂草甚至都没有除。 李大李二跟在林誉身后进了大门，一路向林誉低声解说四周的布防。 李二手心捏了一把汗，他们现在是深入敌方腹地，林誉只带了他们两个人手，万一真的交起火来，他和大哥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只怕很难护得林誉周全。 只是看着大哥和老板泰然自若的神情，他也只能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强自镇定地向院落深处的那栋红砖小楼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结尾了写得有点慢，之前的结尾大纲都给推翻了，因为感觉不太符合人物性格，重新写，大家多多支持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jdjjw、☆aMo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gjdjjw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102 清晨，两辆越野车驶在黄土漫天的车道上, 道路两旁尽是荒废的农田土屋, 衰草连成一片, 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战栗。 宋惟盘腿坐在宽大舒适的后座上, 头上戴着耳机, 震天响的摇滚乐将这片战乱丛生的时空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让文明世界的曙光得以透过。 “……老板，老板！” 副驾上的翻译连叫了几声，宋惟的耳朵被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声音也没能传递进去。 翻译无奈地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司机，大着胆子伸手扯掉了老板的名牌耳机。 “你干什么？！”宋惟瞪着胆大包天的翻译，“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翻译顾不上他的情绪，急道：“老板, 司机说有几辆车一直尾随我们，我们被人跟踪了。” “在哪？”宋惟连忙回头去看, 身后飞扬漫天的尘土里, 跟在后面的除了另一辆满载保镖的他们自己的车，其他寥寥无几的都是甲壳虫似的当地小轿车，他用力观察，也没发现哪辆比较可疑。 “哪有什么跟踪的车？”宋惟嘟囔着转回头, 从翻译手里夺回耳机, “拿来！你们不要危言耸听，想加工资也想点别的招。” 翻译和司机对话了几句，急道：“真的, 老板，我的话你不信，young哥的话你不能不信，他说他观察了很长时间 ，这些车跟了我们好些天了，因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所以他也不太确定。到刚才他试着绕了两圈，才最终确认了对方的企图。他们有五辆车，一直换着跟住我们。老板，万一对方有不轨的企图，我们得早作应对。” 宋惟把玩着耳机想了片刻，一拍椅背：“甩掉他们。” 翻译迟疑着，劝道：“老板，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回别墅吧。” 那栋三层小楼的别墅虽然看上去华而不实，其实建得非常牢固，甚至有很深的地下室可以躲避轰炸，别墅外一马平川，几百米半径范围内都没有任何楼房和遮挡，完全排除被人伏击的可能，是一个安全性非常高的堡垒。 宋惟道：“蠢货，他们跟了我们不少日子，肯定把我们的底细摸着一清二楚，我们对他们却一无所知。现在回去了，难道以后我就不出门了吗？你马上打电话找人增援，甩掉他们以后，安排我们的人反追踪，看看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敢来打爷爷的主意。” 宋惟面上十分镇静，司机说了几句，一直犹豫着还想劝服宋惟的翻译终于下定决心。 “知道了老板，我这就找人。”翻译拿出手机来迅速地拨了几通电话，把能调来的火力都调了过来。 宋惟说得也不错，在这片地界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一直被动消极的应对，最后很可能被对方一锅端了。 …… “林先生，请坐。”傅道生手指间夹着雪茄，指着自己对面的真皮坐椅，笑容淡淡地招呼着林誉。 “林先生远道而来，我一直未能上门拜会，反让林先生先来看我，真是失敬失敬。” 林誉挑了挑眉头落座。 “Sterling先生的中文很好啊。” 傅道生摆了摆手：“叫我傅先生。我喜欢中国文化，这是我的兴趣。当然，我更喜欢中国能让我赚钱。”他掸了掸烟灰，笑道，“还有林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以及美丽的东方美人。林先生有什么需要请直言，在下很乐意效劳。” 林誉笑了笑：“傅先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朋友是否给傅先生招惹了一点麻烦？” “林先生的朋友是？” 林誉知道他是明知顾问。比起宋惟，这个傅道生的能量要大得多。他来到这里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是宋惟。”林誉笑道。 “原来是他啊。”傅道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向后靠进椅背，“没错，他是给我惹了个□□烦，让我这一年都算白忙一场。你知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每天走南闯北赚点辛苦钱，十分不容易。我手下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你的朋友着实给我造成了巨额损失。怎么，林先生准备代他来赔偿？” “我没有那个打算。” 傅道生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始作俑者不来道歉，你作为朋友也不帮他，我只能自己去找他拿回来了。” 林誉道：“傅先生想要动手的话，还用等到现在吗？宋惟惹了祸，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省得他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知道他在这里能横行霸道，反而少不了傅先生的暗中保护。” “谁保护他了？！”傅道生脸色扭曲了一瞬。 这件事简直是他的耻辱。 被那个蠢货摆了一道惹来不少麻烦不说，因为他身后的力量，他还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否则他真是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 那个横冲直撞的家伙可太能得罪人了，他的精英部下都快成他的专职保姆了。傅道生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这个宋惟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别再给他添麻烦，可是看上去那家伙分明是乐不思蜀。 傅道生扔下雪茄，没什么好脸色地道：“林先生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希望与傅先生合作，在这片地区真正驻扎下来。” 林誉知道沈复生有工作在身，一年半载地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他必须建立起自己的力量，才有资格谋求其他。 傅道生点了点头：“生意上的事好说，我们也是旧相识了，林先生的人品我绝对信得过，这种合作双赢互惠互利的好事，我当然欢迎。那第二呢。” 林誉笑了笑，道：“第二，我知道傅先生对宋惟的保护很严密，我希望傅先生可以利用这种优势，稍稍给他制造一点小麻烦。” “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 林誉知道这个外国奸商又在明知故问。他来追沈复生的事从来没有隐瞒遮掩，傅道生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他要装不知道，他也可以就坡下驴。 “我和傅先生也是老朋友了。我知道傅先生保护宋惟本是出于无奈。你不想找个机会，把这口气出了吗？正好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傅先生不抓住它就太可惜了，还是你真的保护宋惟保护上瘾了？” 傅道生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让自己平心静气。 林誉这个奸商，分明是自己要从宋惟手里抢人，他不去和宋惟正面对抗，让他出来做这个恶人。 “林先生的小麻烦怎么定义？我的手下都是千锤百炼的专业人士，他们对小麻烦的定义可能和林先生这种长于和平之地的贵公子不太一样，万一伤到你的朋友，林先生可别回头抱怨。” “我对小麻烦的定义也很简单，就是让傅先生不至于事后陷入麻烦。这样说，傅先生懂了吗？” 傅道生笑了一声，叼起雪茄，欠身去与林誉握手。 “行了，我完全明白林先生的要求。合作愉快，大家一起发财。” 林誉也笑着握上傅道生的手：“一起发财。” 守在门外的李大李二听到里面传来的爽朗笑声，面面相觑了片刻，李二小声道：“老板厉害。” 他都做好了今日拼命的准备，没想到老板完全没让他们有用武之地。李二还是想不明白势单力薄的他们就这样深入虎穴，老板还那么不客气，主人怎么没把他们轰出去？ 李二在默默纠结，又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顺着走廊跑了过来，一脸慌张地敲开他们守着的这扇门。 “老大，外头出了点事。我们派过去跟着宋惟的兄弟被他发现了，他想办法甩掉了我们的人，结果被当地帮派抓到空子，在南城郊外交上了火，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宋惟已经不见了！” 林誉顿时沈下脸，看向傅道生：“傅先生，这算是什么助兴的把戏？” 傅道生咬了咬牙，蓝色的眼睛变得更深了一些。 “什么助兴的把戏，你的朋友也太不省心了！”他看向进来汇报的手下，“查到人的去向了吗？” 手下道：“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被帮派抓走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林誉几乎双目冒火：“宋惟车上的那个中国医生，他在哪里？！” 手下愣了愣，他并没注意什么中国医生。他们老大下达的命令一直只是看好宋惟，别让各派势力找他的麻烦，其他的人并不在他们的监护范围之内。 “我们盯人的兄弟汇报过，这些天宋惟每天开车接送一个医生上下班，如果您说的是那个医生，这个时间他应该也在车里，冲突现场没有发现他，那就是和宋惟一起被抓走了。” 不等他说完，眼前的男人已经脸色铁青地朝外走去。 傅道生叫住他：“林誉，你想怎么做？” 林誉头也不回，冷冷地道：“救人。” “这件事你放心，我比你更不希望宋惟出事，我的人一定会尽力营救你的朋友。你一个人单枪匹马，你能做什么？” 林誉猛地回身，青筋隐隐的脸上全然不见刚才谈生意时的游刃有余。 他沉声道：“给我人马。这也算作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猪猪要减肥、月铭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Mo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丁菜菜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103 林誉带人匆匆赶往冲突发生的地点，在路上又给沈复生拨了几通电话, 前面几次都没有人接, 最后一次终于在自动挂断之前接通了。 林誉顿时捏紧了手机。 “复生？你在哪儿？” 对面传来了一通叽哩哇拉的本地语, 林誉听不懂, 一颗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沈复生果然在他们手里。 他让随行的翻译向电话里传达。 “不要伤害人质, 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如果人质受到一丝伤害，我们一定不计任何代价，让你们血债血偿。” 翻译一丝不苟地传译过去，直到手机挂断，便交回给林誉。 “林先生，您放心，听对方的意思，是对我们有所求的。他们有所求就好,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人质都是安全的。” 林誉沉着脸色望向车窗外，一片片荒芜景色飞快后退。 傅道生的手下将那片区域警戒了起来, 以防无关人等闯入。 林誉被拦在关卡之外, 傅道生派过来的副手上前操起英文道：“这位林先生是老板的朋友，你们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守着关卡的保镖连忙让开，林誉顾不上搭理他们的致敬，沉声道：“把情况详细说一遍。” 一个瘦小的穿着当地平民服饰的男人上前, 把他们跟踪宋惟被发现, 宋惟使计将他们甩开，行至此处发生交火冲突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宋先生已经被抓走了, 虽然我们派了人极力拦截，但是对方比我们更熟悉地形，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有人看见车上的医生了吗？” “我们查看的时候，现场只有宋先生那些受伤的保镖，并没有别的人。应该是被一同抓走了。”汇报的人道，“林先生，您放心，您的朋友暂时不会有事的。那些人也不敢随意树立强大的敌人，宋先生的身份不容小觑，您说的医生更是贵重，他们不敢伤人。我们推测，他们抓走宋先生，至多是想讨要一点好处，以及报宋先生抢了他们的物资的仇。” 因为宋惟抢了他们的物资，致使对方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挺而走险来对宋惟出手。 傅道生的副手查看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回过来道：“是的，林先生，我查看过了，这些人没有伤人性命 ，说明并不想将事态闹大。当初为那批被抢的物资还找了我们老板不少麻烦，一直都是以敲诈利益为目的。” 林誉听着他们的汇报，目光沉沉地望着车辙凌乱的远方，半晌道：“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副手犹豫了片刻：“林先生，我的个人意见，对方抓了人质，一般很快会开出条件。只要他们有所图，一切都好商量，我们老板会不计一切代价助您救回您的朋友。但是正面冲突的话，事态就会滑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他们虽然有足够强大的火力，但毕竟是商人，只对赚钱有兴趣，对于武力冲突则是能免则免。 林誉把手中的枪扔给他，转身向外走去：“谁说我要正面冲突了。” 对方的动作很快，宋惟留在别墅中的副手很快接到电话，要求他们准备好两倍于当初宋惟抢走的物资，以及两倍的现金，去交换人质。 现金好准备，但是那么大量的物资，即便是傅道生，也很难立刻拿出来。 傅道生亲自与对方交涉，先用现金交换人质，承诺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备齐对方所要求的物资。 只是文明世界与野蛮丛林截然不同的法则，使得傅道生的谈判难以推进，对方毫无商量的余地，并且给出了七天的期限。 七天，应该就是这些人所有的物资能够维持的时间。过了七天，这些失去生存保障的人就成了真正的亡命之徒，到时候宋惟和沈复生的处境也就不安全了。 傅道生和林誉一起坐在宋惟三楼小楼的客厅里，叹道：“你们中国有句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老鼠怕伤着玉瓶。我们对上这些亡命之徒，实在没有太大优势。” 林誉一直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日头，半晌道：“先准备好现金，我去与他们交涉。” “你要亲自去？林先生，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赞成你去冒险。” “我自有打算。” 林誉十分坚持，傅道生不再劝他，只能依言让手下去做准备。 他对着副手叹道：“莎士比亚说，爱情是盲目的，恋人们看不到自己做的傻事。我是不理解这个林誉，一个小医生而已，值得他这么拼命么？长得再好看，这世上还能少了美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足够的利润，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生意人去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副手道：“老大英明。” 傅道生微微一笑，又叹了一声：“物资也要加紧准备，七天之内一定备齐。我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姓宋的，他上辈子可能是我的小冤家。” 副手：“……老板，冤家二字就够了，这个小字我觉得加得有点多余。” “是么？你的中文有我好？” “……没有。” “那就对了，在中国文化这方面，谁给你的质疑我的权威。” 副手神情微微扭曲，低头认错：“老板，我错了，宋先生就是您的小冤家。” 傅道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抽出一支雪茄，副手赶忙上前点火。 傅道生的手下训练有素，不到中午，一队保镖已经带着一只皮箱在院中待命。 李大接过皮箱，回头看着走出小楼的林誉，犹豫了片刻，上前劝道：“老板，您还是再想想吧，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您实在不必去和他们当面对抗。刀枪无眼，万一伤到您——” “我能保护自己。”林誉头也不回向外走去，李大见劝不住他，只能认命地跟上。 李二走到他身边，悄悄地道：“大哥你一向不是很懂老板的心么，怎么这个时候犯起糊涂。老板为沈医生折腾这么多天，他能放任他陷在强盗手里不去尽快营救么。这可是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李大恍然大悟，泡妞大法第一计，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百试百灵啊。 傅道生走出来叮嘱道：“林誉，此行你能把人质换出来更好，换不出来的话，不妨再最多再等几天。我们各自克制，不要让事态升级。匹夫之勇不足取，咱们都是生意人，和气才能生财。” 林誉点了点头：“我明白。” 傅道生看着林誉带队远走的身影，问副手道：“你说他明白什么了。” 副手摇了摇头，亲身涉险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明白人。 到了傍晚时分，赶回来的保镖带回来了一个让傅道生头疼不已的消息。 林誉是没有让事态升级，几经谈判之后，虽不能达到解救人质的目的，但他提出了自己去换人质的要求。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换的是谁。 傅道生沉思了许久，向自己的得力副手道：“你说，他找机会和宋惟关在一起，不会把宋惟弄死，再嫁祸给帮派吧。” 副手流下几滴冷汗：“应该不至于吧……” 正当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小队表情迷茫的保镖簇拥着一个年轻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居然正是沈复生，他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脸上白白净净，衣角丝毫不乱。看上去不像是被人绑架了一遭，倒像是出去买了包烟。 傅道生挑了挑眉，向回来汇报的属下道：“你说你提前回来向我汇报？你就比人质提前了不到一分钟？” 属下很崩溃：“不是的啊，老大，我回来的时候林先生还正在跟对方谈判——” 沈复生一脸疑惑地走过来，道：“你们是谁？是来找宋惟的么？” 傅道生看着他的样子立刻意识到，恐怕是他们的信息产生了偏差。 “你的手机呢？” 沈复生听他发问，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慌乱了一瞬又恍然道：“好像是落在宋惟车上了——不，你们到底是谁？” 一个陌生的外国人闯进他们的领地，开口就问他手机在哪，沈复生完全是一头雾水。 傅道生和一众属下却都是一副无语的表情。 他们原本默认沈复生在宋惟的车上，林誉又打给沈复生几个电话，接电话的人也是帮派头领，嚷着要钱要物资就挂了电话，拒绝交流。谁都不会想到沈复生居然根本没被抓走。 “沈医生不用担心，我是宋先生和林先生的朋友。冒昧问一下，沈医生这一天都在什么地方？” 沈复生回头看了看院外，他眼熟的那些宋惟属下的保镖们都很平静地在院内四处警戒，看来眼前这个高大的外国人的确不是危险分子。 “我们早上刚出门，路边碰到一个受伤的老人家，我下车去给老人治伤，宋惟带着人去医院帮我取器械和药品，又留着了一车保镖陪着我。”沈复生说得很详细，别墅里地氛围让他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惟呢？林誉呢？他们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Mo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jdjj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104 在贼寇落草的山谷谷口，经过半个小时的谈判, 林誉的目的已经实质达成。 以他的身份去亲身替换人质, 帮派头领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们只想要钱要物资, 并非真要与这些身份贵重的人为敌。 但若是他们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林誉和傅道生将这群人的底细摸得很详细, 他不能让复生身陷险境，一秒钟也不行。 头领亲自带人送林誉去关押人质的地方，李大李二要跟上，却被几个面黄肌瘦的当地人拦住，目光麻木地看着他二人。 李大叫道：“老板！” 林誉抬了抬手：“你们等在这里，等沈医生出来，你们立刻护送他回去。” 说完他便径直向山谷深处走去，神态镇定, 完全没有一丝阶下囚的模样。 帮派头领也不在乎被他抢了风头，本就是一群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当地村民, 所求不过温饱, 哪还顾得上撑气派。 李大李二隔着人群望着林誉走远的身影，李二傻眼道：“大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他们老板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谁知道他会是个大情圣。 李二咂了咂嘴：“原来我们都看错了, 老板使的不是英雄救美计, 是苦肉计啊。” 他说着头上就挨了一下，李大瞪着他：“少说些不靠谱的风凉话。好好守着，等沈医生一出来, 我们立刻护送他回去——啊？！” 李大话音未落就拐了个弯，长长的尾音仿佛划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李二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么失态的模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仿佛见了鬼一样。 “沈、沈医生？！” 李大向来敏捷的思维顿时当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越野车上下来一路疾奔向他们的那个男人，又一脸震惊又茫然地回头看看山谷。 本该从里面出来的人却在外面出现了，这是什么？时空裂缝？克隆技术？ 李二也张大了嘴巴看着气喘吁吁跑到他们面前的沈复生。 “怎么只有你们在？林誉呢？！” 二人指着山谷里，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都怪这片地区落后的科技水平，头领发来勒索邮件的照片像素低到令人发指，照片里的两个人只有宋惟的脸还能勉强看清，另一个人跟在宋惟身边，他们又有沈复生的手机，任谁也没想到，沈复生竟然没被抓住。 那老板这出媚眼抛出去，沈医生没看到，就只有宋先生了……李大李二相视一眼，俱是一言难尽。 林誉一路向山谷深处走去，这片山谷到处光秃秃的，能吃的植被动物大概都被吃光了。林誉一路走来，越发着急着把沈复生送出去。 头领带着他来到一处山洞外，和守着山洞的一群人说了几句，人群中间便让开了一条通道，一群人抱着各色各样的冷兵器□□，一脸麻木地看着林誉。 头领用蹩脚的英文向林誉道：“人就在里面，你去换了人质出来，我们将他送出山谷。” 他们要的现金还在李大手上，林誉不怕他们耍花样，抬脚便走进山洞。 外面还是中午，山洞里却是一片昏暗，越往里走，透进来的阳光越是稀薄，直到最后再也无力穿透黑暗。 林誉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山洞里的光线，只见两个人影迎着他走上前来，略高的一个挡在前面，宋惟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 林誉出声道：“是我。” 宋惟不敢置信地叫出声来：“林誉？！你——你居然来了？你亲自来救我？！” 林誉没搭理他，径直走向离他稍远的那道纤瘦一些的人影，抓住了那人的手。 复生的手有一些冰凉，还有一丝颤抖，林誉想到他所遭受的这一切，顿时一股心疼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宋惟 ，他根本不用遭受这些。 沈复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不但在医院坐诊，还带队往更偏远的村落去帮助贫穷闭塞的村民。他的名声远扬，当地民众都将他看作解救苦难的天神一般，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伤害他。 毕竟在这种战乱贫穷的地带，医生是最宝贵的资源。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和宋惟带给他的无妄之灾。 “时间紧迫，你听我说。”林誉紧紧将那双手包在掌心，“我已经和贼匪谈好，我来替换你，你现在马上出去，和李大李二汇合，让他们护送你立刻回去。” 沈复生没有出声，宋惟带着感动的声音传来：“林誉，你……” “你闭嘴！”林誉不耐烦地道。 宋惟这一次居然十分听话，立刻就抽了一下鼻子，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林誉搓了搓掌心中不安的双手，继续道：“好了，你赶紧出去吧。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握着的双手突然用力挣开他，张开双臂就抱住了他。 林誉接住怀中的人，习惯性地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亲：“乖，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我说过，这辈子绝不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我说到做到，所以出去以后，别再和我闹别扭了，好吗。” 怀中的人呜呜哭出声来，连连点头。 “林誉，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对我居然这么好！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听你的话，以后永远不和你闹别扭。林誉，我太感动了，我太高兴了。” 林誉浑身僵硬，一张俊挺的脸庞在黑暗中扭曲了起来。 他缓慢地推开趴在他怀里哭的人影，对方却又用力地扑了回来。 “林誉——” “宋、惟？” 林誉咬牙切齿地唤出声来。 宋惟点了点头，抽着鼻子道：“是我。” 林誉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把将他推开，浑身像被虫子爬了一样难受，他徒劳地拍打了几下衣服，咬牙道：“复生呢？！” “什么？复生又没被抓来。” “他不是在你车上？！” “路上碰到一个老头求助，刚开出别墅不久他就下车了。”宋惟叫道，“林誉，你什么意思？！你就只是来救复生的？！” 呯地一声，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在山壁上来回反射，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回声。 等在洞外的头领吓了一跳，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紧张的喽啰们，纳闷地道：“怎么回事？你们虐待人质了？” “没有没有，你交待过的，我们怎么敢对人质不好。好吃好喝伺侯着，没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那里头是怎么回事？” 不等头领说完，一个人影裹着怒火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林誉，你个神经病！” 宋惟青着一只眼睛，一阵风似地出了山洞。 头领整了整自己的枪，招呼着部下。 “走了，跟上跟上。” 还要用这个人质出去交换现金呢。 宋惟被押送到山谷外头，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沈复生。 “复生！你也来了？！” 林誉这不是带着沈复生来的吗？！那他刚才在山洞里演的是哪一出？！宋惟彻底凌乱了。 李大见自家老大进去把宋惟给换了出来，也顾不上这乱成一团的局面，利落地交钱换人，至少先把宋惟救下。 头领验过现金，偏了偏头，让手下把宋惟放了回去。 “别忘了，七天之内备齐我要的物资，否则，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宋惟一路小跑来到沈复生身边。 “复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复生没有说话，神情复杂地看向山谷深处。 林誉——林誉是为了他才身涉险境。甚至他从原本安全的世界来到这个危险混乱的地方，也是因为他。 如果林誉受到一丝伤害，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李大怕沈复生作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劝道：“沈医生，我们先回去吧。老板可以换回宋总，是因为那些人知道老板的价值比宋总更高。” 宋惟不悦地嚷道：“喂!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林誉凭什么比我价值高？！” 李大没理他，继续道：“所以，没有人能再交换林总出来，当务之急，我们先回去备齐物资，尽快来赎人吧。您放心，老板不会有事的，在期限之前，那些人不敢动手。” 到了期限就不好说了，或者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这也是林誉一听说沈复生陷在里面如此心急如焚的原因。 李大没有说到这一层，沈复生却看向宋惟脸上的伤。 宋惟嘶了一声，抱怨道：“这是林誉那厮给我打的。绑匪都不敢动我，他恼羞成怒上来动手，真是岂有此理，又不是我让他换我的。” 沈复生回头，又深深看了一眼那萧条的山谷深处，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他们开来的越野车走去。 “我们回去。” 李大吁了一口气，赶忙带着人马跟上。 回到别墅，宋惟迎面就碰上仍旧霸占着他的客厅的傅道生，一脸惊疑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从发现被人跟踪，到甩开尾巴，再到和绑匪火拼被掳走，一天不到的时间林誉又来把他救了出去，这所有的事都让宋惟完全如坠云雾，出现在他客厅里的傅道生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地去问自己的得力副手，没有得到回应，才想起副手还在山洞里，现在正跟林誉做一对难兄难弟。 第105章 105 沈复生越过他，走到傅道生身前。 “傅先生, 您那边多久能备齐物资？” 傅道生挑了挑眉头：“三天左右。” “没有办法再快一些吗？” 傅道生叹了一口气：“沈医生, 我也很想尽快救出林先生。只是这边运输效率太低, 我们要运来的物资又数量巨大, 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沈复生眉头紧锁, 还是向傅道生道了谢，自己一个人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一角，疲惫地闭起眼睛。 时间可以过得很快，也可以度日如年，。 平常工作的时候，三天转瞬即逝，他总觉得时间不够。 可这等待的三天时间，沈复生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誉不在, 李大和李二就自觉地跟在了沈复生身边。 宋惟也发动一切力量准备物资，还要配合傅道生一起集结双方的安保队伍。一旦对方有一丝异动, 随时动用武力进行营救。 武力冲突是所有人最不希望的解决办法, 但也并非完全放弃。 傅道生和林誉等人不喜欢武力，并非害怕冲突本身，只是不喜欢冲突带来的麻烦后果。 在等待期间沈复生照常去医院工作，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事重重。 手术台前, 沈复生举着手术刀半晌, 迟迟不能划下第一刀。 护士提醒道：“沈医生？可以开始手术了。” “对不起。” 沈复生却突然放下了手术刀，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垂下了头，“我现在没有办法做手术……我去叫何医生来。” 何建也很忙, 但是二话不说就接了沈复生的工作。 沈复生一个人站在医院陈旧的走廊里，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他以为自己至少是一个好医生，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合格的医生都做不了了。 李二走到他身后，看着那道高挑单薄的背影，迟疑地道：“沈医生，我们先回去吧。你这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饭也不吃，老板回来了还不把我们骂死。” 沈复生摇了摇头，问道：“宋惟他们的物资准备得怎么样了？” “有了宋先生帮忙，原定三天的时间应该可以提前许多。沈医生，您不用担心，老板那种人有九条命的，他不会有事的——” 李二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头顶的石灰簌簌而落，脚下都震得有一些发麻。 沈复生猛地抓住窗框向外看，手背青筋毕现：“发生什么事了？” 那声巨响的方向，分明就是绑匪盘踞的那片山谷的方向。 沈复生一路狂奔出去，医院外面也是一片喧哗，来看病的当地民众纷纷往外狂奔，留守的几个保镖逆着人流跑到沈复生跟前。 “沈医生，远处似乎发生了火拼，现在形势未明，我们护送你回去，别墅地下有十分坚固安全的防空洞，请您先进地下防空洞躲避。” 沈复生焦躁地停下脚步。 “出事的方向是山谷那边。有没有通知傅先生和宋惟？”” 保镖点了点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傅先生派人出去探查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弄清楚外面的形势。现在请您先跟我们回去吧。” 沈复生担忧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天际线已经被一片滚滚浓烟遮掩，浓烟下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看向保镖：“找几辆大车来，把医院里的大家都带回去。” 保镖是被宋惟派来保护沈复生的，此时只想尽快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沈复生不愿意走，让他很是为难。 沈复生没理他，一回头朝医院内部跑去，通知所有医护人员收拾好东西随他撤离，还有一些正在治疗的病人，也要一并带走。 保镖只能出去找车，不多时，几辆大车开到了医院门前，把集合在大门口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尽数拉回。沈复生作为负责人，安排众人有条不紊地进入防空洞。 宋惟当初建造装修的时候的确是费了一番大功夫，连深在地下的防空洞也打造得十分舒适，从楼梯下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大厅的一角分布着几扇小门，门后面是卧室浴室一类的起居空间，全部都是豪华装修，让人望而却步。 接连下来的数十人瞬间把这片不大的空间占了个满满当当，众人在厅里席地而坐，等着沈复生的指示。 何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帮忙把地上的物资运下来。 “沈医生，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 沈复生环视了一周，看着众人虽然有些疲惫却还算镇定的脸庞，摇了摇头道：“现在还说不好，外面的事态如何还不清楚。让大家避在这里只是防患于未燃，这里很安全，大家不用担心。只要冲突平息，大家很快就能出去了。” 何建吁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我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手术呢。” 沈复生笑了笑，让护士长安排众人休息，自己往楼梯走去。 李大已经守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等沈复生一上来就向他汇报：“沈生，我们派出去的人查探清楚了，是当地的两个帮派发生火拼，用了一些大杀伤力的武器，很多平民受了伤——” “林誉呢？” 李大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初步探查，他们还没找到老板。” 沈复生静默了片刻，回房拎起药箱朝外走去。 李大急忙跟上：“沈医生，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傅道生和宋先生都下了命令，全力搜寻老板。你去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不能再等了。”沈复生顿住脚步，静默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再等了。”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李大劝不住他，只好跟在他身后。 李二迎面走来，跑到沈复生面前，气吁吁地道：“沈医生，交战双方被我们的人围到别处，绑匪已经常撤离山谷，现在正在全力搜寻老板的下落。” 沈复生脚步不停地上了一辆车，和李大李二一起开车来到那片山谷。 还没进入山谷，空气里已经充满了浓浓的硝烟味，一路上还有激烈冲突留下的一片狼藉，沈复生紧紧地抱着医药箱，瞪大了双眼看着窗外。 刚一进入山谷，就有一队保镖过来盘查，沈复生下了车，保镖确认了他的身份，就带着沈复生朝山谷深处走去。 宋惟正站在一片滚落的山石废墟前，双手抱臂眉头紧皱，许多人带着犬只和装备在废墟上走来走去。 沈复生走到宋惟身边，声音发紧地问道：“林誉呢？” “复生？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呆在别墅里的吗？” “林誉呢？”沈复生一把抓住宋惟的手臂，干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宋惟为难地看了沈复生一眼，指着面前的废墟。 “这就是之前他们关押我们的山洞。” 眼前的这一堆堆碎石碎土，如果不是宋惟指出来，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是一个山洞。 沈复生渐渐地心口冰凉，手脚发软，抬手扶住了一旁的山壁。 “两方的交火引发了山体滑坡，山洞就被埋了……要不是有设备测量，我也认不得这个山洞的位置了。” 说来说去，林誉是因为进来把他换了出去，才会遭遇这种危险，宋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复生，你不用担心，确定了山洞的位置，马上就可以开挖了。也许只是洞口堵住了，林誉不会有事的。” 沈复生僵硬地动了动了手指，粗糙的山石在手心中刮出了几道血印，沈复生完全感受不到。 “也许……也许那些绑匪把他们一起带走了呢？他们一心想换物资——” “我们都想到过了。傅道生带人去围追交战的双方，他说没有发现林誉的身影。所以，他多半还在山洞里。” 沈复生脱力地半跪在地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林誉是因为他才陷入险境，可是他却救不了林誉，他什么也做不了。 从一开始，他带给林誉的就只有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林誉最开始没有帮他，如果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就好了。 如果林誉从来不认识他就好了…… 也许大家离开他是对的，离开他之后，所有麻烦的人，不高兴的人都获得了幸福。 也许林誉也应该离开他。 专业的队伍在组织营救，他只能坐在一旁静默地观看，无能地等待，一事无成。 太阳从半空划落到天际，天空渐渐昏暗。沈复生抱着双膝坐在碎石上，看着忙碌救援的人群。 李大李二轮流来劝，他一个字也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像隔了一层绵花传进他耳里，只是一片遥远琐碎的背景。 宋惟给他批上外套，陪他坐着，看着木然发呆的沈复生，只能叹息一声。 “沈……沈医生？沈医生!” 一道发声奇怪的呼唤传来，沈复生充耳不闻，宋惟皱眉看向那个聒噪的声源。 一个双手被缚的本地人站在被押送的队伍中一蹦一跳地大声叫着，押送他们的保镖挥着手里的木棍凶神恶煞地呵斥。 那人不管落在身上的棍棒，依旧企图引起沈复生的注意。 宋惟没好气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押送的保镖忙回道：“宋先生，这些是傅先生那边抓紧来的俘虏。他说他那边正在对战不方便看管，让送来交给您处置。” 宋惟暗骂一声，这个外国狐狸，知道这些平民俘虏不好处理，就把烫手山芋都甩给他。 还有一个憨货一直在叫沈医生，宋信真是烦不胜烦。 “赶紧带走，先关在一堆，等傅道生回来一起处理。” “打扰您了宋先生，马上就走。” 保镖转头就换了一另穷凶极恶的脸孔，挥舞木棒驱赶着一群俘虏。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猪要减肥 20瓶；DT 2瓶；芣苡、穹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106 沈复生看了那人一眼，又木然地移开了视线, 只是盯着正在挖掘抢救的忙碌人群。 那个男人竟然硬是顶着保镖的棍棒, 背缚着双手踉踉跄跄地朝沈复生跑了过来。 刚跑了几步, 就被一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按倒在地上, 那人嘴里大声叫嚷着, 宋惟招手叫来翻译：“他在说什么 ？” “他说沈医生给他治过伤，他求沈医生救他。” 宋惟呵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道理？救过他就要一直救他啊，那他当绑匪绑架我的账怎么算？” 他说着看向沈复生，沈复生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没有在意那个人的求救 ，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救援队伍。 宋惟摆了摆手：“快点把他带走吧。” 保镖把那个人扭着胳膊拎起来，擒着他朝着队伍走去。 翻译突然叫道：“等一下，他说他知道山洞的另一个出口。” 宋惟还没来得及多问, 身后的沈复生猛地站了起来。 “把他叫回来！” 长时间没有进食休息，沈复生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眼花, 脚底一软身子歪向一边。 宋惟连忙扶住他：“复生, 你别着急。快把那个人带回来。” 沈复生推开他，几步走到还在殷殷看着他的瘦小男人面前。 “这个山洞还有别的出口？！” 翻译连忙帮他译成当地话，那人认真听完，连连点头。 翻译道：“他说有, 他可以带路, 只要我们答应放他回去。” “可以！跟他说，只要他带我们找到出口，我们一定放他走！” 翻译毕竟是宋惟的人, 此时看向自己的老板，宋惟点了点头，他便将沈复生的话传达了一遍。 佝偻瘦小的男人在保镖手里挣了两下，沈复生道：“放开他。” 保镖松开对他的钳制，男人得了自由，对着沈复生憨厚地笑了笑。 沈复生是他的医生，他虽然是穷凶极恶的绑匪，在沈复生面前却又是那个老实听话的病人。 他嘴里叫着沈医生的音节，聒噪不停地说着什么，一边踩着碎石朝山谷的另一边走去。 沈复生背起自己的药箱，急急地跟上，宋惟连忙点了几个保镖跟着沈复生。 他还要在这里坐镇，不能跟着沈复生一同前往，宋惟不放心地看着沈复生瘦削的背影，高声道：“复生，注意安全！” 沈复生连头也没回，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关心，宋惟摸了摸胸口，感到一丝难言的酸涩。 在一起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突然间用这样一种仓促的方式让他明白，沈复生的心里大概是完全没有他的位置的。 宋惟揉着心脏的位置，那里酸酸疼疼的……怪难受的。 “宋总，傅先生的电话！”副手飞快地跑过来，把手机递给他。 宋惟皱着眉头接过，对面传来一阵狂风般的怒喝，吹得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宋惟你是傻子吗？！紧要关头手机关机？！” 宋惟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一片黑屏。 “没电了。” “没电是理由吗？！这是严肃的战争，你以为是跟你过家家？！” 傅道生牢骚不断，宋惟理亏也不敢打断他，只能郁闷地听着。 话说回来他一个外国人，骂起人来中文也太好了…… 沈复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前方那个矮小灵活的身影，因为山体滑坡的原因一路上都是泥土碎石，完全没有路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辨认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疾行。 不知道艰难地行进了多久，沈复生只觉得腿脚如同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旁的保镖走近他：“沈医生，我们离开谷口太远了，不能再往里走了。” 他看着前方带路的人影，低声道：“这个人是绑匪，我们不能太相信他。里面的地形太复杂，最好等明天白天再来探路。” 沈复生往远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已经走到了这里，他能感觉到他离林誉越来越近了，怎么甘心在这里回返？ 保镖还想再劝，翻译从前方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沈医生，那个人说到了，前面就是。” 沈复生眼睛一亮，拖着酸重的腿脚飞快地朝前走去。 到了近前，带路的男人站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沈复生走过去，心头发紧地问道：“洞口在哪里？！” 那个男人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片狼籍。 “就在这里。” 沈复生看着眼前这一片如出一辙的灾难场景，心脏瞬间如坠深潭，浸满了寒气。 一路上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气力全部消失，他脱力地趴在了一片碎石泥土上。 保镖凶恶地把那人揪到一边：“小子，别耍花样，这里哪来的山洞？” 那人连连摇头：“没有，我没骗你们，就是这里。只是没想到山体滑坡也波及到这里了。” 他话音落下，正趴在乱石堆上的沈复生突然道：“都别说话！你们听着——” 众人面面相觑，保镖叫道：‘沈医生——’ “不要出声！”沈复生面上带着隐隐的疯狂，歪着头把耳朵贴到冰凉的石块上，细细地听着。 众人担忧地看着他，翻译凑近保镖队长，低声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打晕沈医生也得把他带回去……” 保镖队长点了点头，只有带路的男人跟在沈复生身边听了听，突然一边叫着什么一边抬手挖起石块。 翻译忙道：“他说里面有人声，离得地面不远。” 离得不远，就意味着这里即便被埋了，深度也有限。 沈复生想明白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又从冰冷的绝望中燃起，他用力地搬开眼前的一块大石。 跟随而来的一众保镖一起上前动手。浅淡的星辉下面，一群渺小的人影如同蚂蚁一样覆在山间，一点一点搬去堆积成山的石块泥土。 两个小时过去，最文弱的翻译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众人依旧在闷头挖凿，他抬手擦着满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歇了片刻，保镖队长就走过来把他拉了过去，指着那个手舞足蹈的男人问他：“他又在说什么。” 翻译仔细听他说完，指了指那个男人示意的地方。 “他说就在这里挖，很快就能挖通了。” 保镖队长听了，马上指挥众人聚到一起。 半个小时后，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他把手里的石块扔到一边，用力向下挖了挖，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 虽在只是拳头大小的一个洞口，已足以令所有人精神振奋。 保镖队长把已经软倒在地满头汗水的沈复生扶到一边，带领一众手下在洞口四周轮番挖掘。 沈复生一眨不眨地看着，狭窄的洞口渐渐扩大，最终变成了一个水桶大小的黑洞。 “沈医生，只能这么大了，挖不动了。” 沈复生一怔：“什么？” 保镖队长拍着洞口的四周：“这几块山石都很大，光凭我们几个是动不了的。只能等明天把工具带过来才能撬动了。” 翻译突然叫道：“沈医生，里面有人说话，大家安静一下。” 众人顿时一片沉默，四周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到处都是寂静。 沈复生走到洞口边，里面的说话声已经很明显了，却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这是那个一同被抓的保镖。 林誉呢？林誉应该也在里面，为什么他不说话？！ 翻译看着沈复生，迟疑地道：“里面的人说……林先生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还有点发烧……” 沈复生紧紧地抓着洞壁的泥土，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现在没有办法救他们出来，他让我们顺着洞口送点药进去，先让林先生吃下去。林先生的情况不太好。” “不用。”沈复生扶着山壁站起来，“他们出不来，我进去。” “什么？沈医生，不行的，这个洞口这么窄，也不知道有多深——” 翻译眼睁睁看着沈复生把他的药箱放进了洞口，艰难地把上身探了进去，居然勉勉强强地挤了进去。 保镖队长拦住沈复生：“沈医生，我不同意。宋先生让我来保护你，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沈复生甩开他的手，脱力地坐在地上，保镖队长伸手去拿他的药箱，却被沈复生按住了手。 他满头冷汗，黑亮的发丝湿透了贴在苍白的额头上，显出一股危险的脆弱。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保镖队长，还能冷静理智地向他解释：“林誉发烧了，说明他的伤口情况不太好，他不能等到明天。我现在必须进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医生，只有我能进去。” 沈复生推开保镖的手，弯下腰看着那个漆黑的透不出一丝光线的洞口，闭了闭眼，慢慢地爬了进去。 他艰难地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瞬间狭窄扭曲的洞壁向他扑面而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将他淹没。 沈复生连忙闭上眼睛，心跳如擂鼓，急促的呼吸频率使他更加难以从这片棺材一样的空间里吸到氧气，冷汗顺着纤巧的下巴，一滴一滴缓缓滴落。 他克制着心中的恐慌，憋住了一口气，尽量放缓呼吸，让那股可怕的窒息渐渐缓解。 沈复生不敢再看四周，索性收起手机，摸索着拿到药箱，一点一点地往狭窄幽深的山洞深处爬去。 过于低矮的高度使他难以用力，只能靠着手肘和膝盖用力地蹭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时间在这条狭小的通道里也被模糊，沈复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仿佛只是片刻，又仿佛已经爬了很久，手肘和膝盖都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可是他却不能停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不见一丝光亮，肩膀摩擦着洞壁，狭窄的空间让他无法抬头，只能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向前挪。 他好像在无休无止地向下爬，不知道身前的尽头在哪里，也已经远离了身后的起点。 沈复生陷在这片死寂狭窄的黑暗里，只有窒息和压抑如影随行。 这一刻，他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那些分别，那些伤心，那些委屈，那些争吵。在这片没有生机的黑暗中，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沈复生艰难的爬着，缺氧使他头脑昏沉，前方的洞口越来越狭窄，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出口仿佛根本不存在。他不知道林誉是不是在前方等着他，只能机械地爬着，手指和肩膀磨破，膝盖已经疼得没有知觉，身前的药箱也越来越重。 沈复生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意识也渐渐很难保持清醒，只有疼痛还能让他保持着一丝理智，他不时地用力磨擦着手肘的伤口，保挂着一线清明。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突然间耳边响起呯地一声，手掌前方一直在推着的药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的空洞。 一只手突然握住他试探着向前伸出的右手，沈复生将惊呼压抑在喉间，放松了身体被那只手扯了出去。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一张粗犷的脸在光亮中显现。 “沈医生？怎么是你？”那人换上口音浓重的英语，一脸惊讶。 沈复生顾不上回答他的疑问，举着手机去找林誉。 “林先生在这里。”保镖连忙带着他来到山洞另一侧的角落。 沈复生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林誉，他手忙脚乱地架好手机作为临时的光源，打开自己的药箱，在一堆工具药品中飞快地翻拣。 用酒精洗了手，消了毒，戴上手套，取出麻药，抗生素、纱布和手术刀。 沈复生头也不回地让保镖离开这片临时的手术室，保镖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林誉的衣裳底下，揭开保镖简易包扎起来的布条，一道可怕的伤口暴露出来，已经有了红肿发炎的迹象。 冲洗伤口，割去腐肉，缝合，包扎，这些动作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沈复生机械地动作着，双手明明累到发软，手套下的指尖也像针扎一样疼痛，但是他的手却比从前的每一次更稳。 这一道伤口，是林誉愿意为他而死的证明，又由他穿越死亡的黑暗而来，亲手细致地描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对林誉有一丝动摇，一丝怀疑。 他也必须要倾尽所有，没有保留。 不管最后结果走向何方，不去担忧未来的林誉会不会收回这一切，此刻他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深重最无私的情意，足够他从此以后无所畏惧。 沈复生细致地将那道伤口缠上纱布，倒在他肩上的林誉突然动了动唇，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复生？” 沈复生低头应着，手上动作不停。 林誉发着烧，又摸了麻药，他知道林誉现在是意识不清的，等到他醒来甚至不会记得这段记忆。 “呵呵。”林誉睁了睁眼，视线在虚空中转了转，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多兔子。” 沈复生也笑了笑，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 林誉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地说道：“……复生，我刚才梦到小时候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的身后有一只兔子。你一直在哭，那只灰色的兔子就看着你，不跑也不动。我当时就在想，这么漂亮的小孩，连野兔都喜欢他，可惜他的眼里只看着那些不珍惜他的人，乞求他们的关爱。” “我就告诉他，没有必要总是看着那些不爱他的人。他明明那么招人喜欢，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爱他。” 沈复生笑了笑，原来在林誉的眼里那时的他自己是这么友善的么？明明就是一个高贵冷艳的小屁孩。 林誉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扶着林誉躺下，林誉却非要靠在他的身上，口齿不清地还在喋喋不休。 “在沈叔家里，第二次见到复生的时候，我就看到宋惟那张流着口水的猪哥脸……复生太好骗了，他真以为，宋惟只是一个关心后辈的好学长？他早就觊觎复生，复生却一无所知，还跟他日渐亲密，真是太蠢了。” 沈复生笑了笑，靠在石壁上，听着被麻醉迷昏了头的林誉碎碎念叼。 “复生？你怎么在这？” “对啊，我来找你啊。” “哦——后来果然出事了，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却一定要把我赶出去，让我去找宋惟……你实在太让我生气了。我们更早认识，你却完全不记得我，只认得一个宋惟，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还有秦智雅……她出身不错，聪明强势，确实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 沈复生暗暗地咬了咬牙：“结婚对象啊……” “如果没有再遇复生，也许我会选择另一种人生……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沈复生轻声地问道：“秦智雅不是你的初恋吗？” 林誉呵呵地笑出声来。 “初恋……不，只是一种投资。” 好渣。 “秦智雅也在投资，只是她没有把握住自己，把自已也摆在了台上。结果输到一无所有。” 沈复生向后靠在山壁上：“所以呢，林总就心生爱怜了？” “呵……怎么可能，我是有夫之夫。” “那接着讲讲啊，你的行动可不像没动心。” 即便在迷迷糊的麻醉状态，林誉竟然戒备心很强地拒绝了坦白。 沈复生笑着给他下结论：“林总果然还是动心了。” 林誉终究没能抵挡得住麻醉的降智打击，被沈复生一激就露了底。 “秦智雅的父亲是个老狐狸，只凭沈大路一个人，怎么可能扳得倒他……她落魄到这个境地，又求到我面前，我能帮她的，就帮她了。” 沈复生挑了挑眉头：“是你？” “嘘——别说，别让……复生听到。” “复生听到了又怎么样？” “那我的形象……就一落千丈了……他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好人……” 沈复生搂着林誉，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 片刻后他突然警觉地推了推林誉。 “我问你，八乘七等于多少？” 林誉捂着脑袋没有应他。 “林总，你不是装的吧？！” “复生，你在说什么？好多灰色的兔子……” 沈复生恨恨地抓乱了他的头发，又把林誉紧紧地搂住。 “你要敢骗我，以后再跟你算帐。” 林誉因失血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脸庞。 “我不骗你，复生，我爱你……” 我爱你，从月下初见的那座小桥边，在沈家再遇的那道白色的旋转楼梯下。 第一次相见，他做了他从来不屑做的事，去和别人搭讪。 第二次相见，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那种感觉令人五内俱焚。 平淡的日子过得久了，他自己都差点忘记，他这一生所有的心动都只在复生的身上。 他有太多的算计，布局，计划，却忘了最简单的一句，我爱你，永远爱你。 …… 一年后。 南城机场。 一心牵着林誉的手，紧张地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看着不断走出来的乘客。 他们要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一心紧张地拉了拉林誉：“爸爸，我的小西装整齐吗？再帮我理一理。” 林誉一直盯着前方，敷衍地道：“挺好。” “你认真一点爸爸，复生很久没见过我，我要让他看到我这一年过得特别好，不然他会难过担心自责。” 林誉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小鬼你省省吧。你就是个陪衬，不要自我意识过剩。” 一心不理他，依旧拉拉自己的领结，扯扯整齐的衣角。 他正整理着自已的小西装，林誉突然说了一声：“出来了。” 然后，就松开他的手，自已跑了。 真是无耻的大人！ 一心捣腾着小短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沈复生，无耻的林誉已经不知羞耻地紧紧抱住了复生。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沈复生面前，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朵花，隔着林誉递给他。 “复生，欢迎回家。” “谢谢，一心真乖。” 沈复生接过他的花，笑着摸了摸一心的脑袋。 一心小脸兴奋地涨红，继续汇报：“复生，我正式上学了，在本市最好的小学。等我毕业了，找到一个好工作，我就可以养活你和姨婆。以后每年我放假的时候，都带你出去旅游。” “是吗？一心真棒，我太期待了。” 一心兴奋地道：“很快了复生，等我长大！” 林誉黑着脸挡开他：“够了啊小鬼，有你什么事啊。” 沈复生笑着被林誉拥进怀里，林誉另一只手推着他的行李，一起朝外走去。 一心只好继续捣腾着小短腿，吃力地跟在林誉身边。 “这是我的初步计划，以后我会更完善的。复生，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向我说。” 林誉推开他：“省省吧你，我才是你爹，以后你就只配给我养老，其他的不该你想别瞎想。” “那复生怎么办？” “你努力工作，给我养老，我带着复生到处旅游，也不用等你放假，这样不是更好吗？” 一心揪着眉头，陷入了纠结的沉思。 沈复生笑着把一心抱起来：“你够了林誉，不要欺负小孩子。” 林誉哼了一声，接过一心让他骑在行李箱上，一手拉着沈复生一手推着行李箱，在一心兴奋的笑声中，迎着机场外明亮的天光向前一路小跑。 “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花，希望大家开心幸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Moo、月铭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