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来了个精分 作者:疯流川本书原名——《罪渊》 CP: 清明 X 刑罪【罪明夫妇】 二逼精分惊恐障碍下属X毒舌大尾巴狼队长 年上,强强,悬疑推理 邢罪说: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清明却说:这世上没有掰不弯的队长! 文案: 清明调任到新警署第一天,被一个高逼格师兄接回警局,油腔滑调的他顺带在路上调戏了下这位师兄,事后才知此人是他的上司。 某人揣着如意小算盘,不仅蹭吃蹭住还蹭车,没羞没躁的和队长过起了“同居” 生活… 清明:别瞎说,我们是正当的室友关系,睡...睡一起很正常 (恬不知耻~) 邢罪:纠正下,是尚未发生关系的兼职保姆 !(冷漠脸…) 某人咬牙...劳资不将你掰弯誓不为人! 直到有一天,清明终于如愿以偿将人扑倒,情节逆转,这姿势…仿佛不对?? 身上的人幽幽开口:“宝贝儿,谁告诉你我是直的?” 清明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条大尾巴狼...反扑被压,吃干抹净,一口不剩... 之后,刑罪又发现了清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恶魔用鲜血来催生快感,以罪恶洗涤内心。什么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你当我们是梁山好汉? 我们的职责,只是送这些恶魔下地狱——清明 现在的人,之所以不惜一切去粉饰自己那副早就破败的皮囊,为了就是能安上个好人头衔,那坏人的角色总要有人去扮演——邢罪 本书阵容: 清明:“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掰不弯的队长! 邢罪:我这儿堪比刑警队的马戏团,精分,富二代,色棍,路痴,都能对号入座 木森:人生就是吃饭,验尸,撩方来 方来:考驾照?不存在的 崔景峯:不好好查案,就得回去继承数亿家产 谢寻:女人的大长腿是女娲造人时的一大绝笔! 本文就是各种案子,再加上“罪明夫妇” 的恩爱日常!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明,刑罪 ┃ 配角:木森,方来,崔景峯,谢洵,清朗 ┃ 其它:悬疑推理,强强,情有独钟 第1章 血刃(一) 楔子 罪恶染红了刀刃,他的身后,随即便出现了一口万丈深渊—— ———————————————————————————————— 十月十日凌晨四点半,此时的宕城仍是一片黑暗笼罩。昨日的黑夜仍未褪去,不愿让这座城市清醒,似不舍却更像是个无赖和时间僵持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车辆疾驰而过,车轮压过地面的枯梧桐叶,似乎想要碾碎残存在枯叶里最后的一丝生命。 宕城的永乐街原本属于一条旧街,去年夏天前,这条旧街两边的路牙子上,每到下午八点前,已被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大排档占据,直至凌晨两三点才再次恢复安静。但去年入秋,永乐街被纳入了城市规划建设中,此时再看它,原本混杂着市井气息的旧式马路已被油柏路代替,地沟油渍以及烟火气息被掩在其中。曾经的热闹不复存在,此时除了偶尔几个骑着三轮的小贩经过,就只能看见一两个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 忙碌的生活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安插在各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并未有太多人留意这些俗碎的镜头,却仍是在每个钢筋混凝土构建出的文明社会下生生不息。 赵福年正进行着平日的工作,他负责这条街的清理工作,挥着竹条扫帚将路边的枯叶扫成堆,动作娴熟。这时,赵福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臭味儿...以前还算年轻的时候,他做过下水道清理工作,那种污水的腐臭味他算是闻惯了。可此时闻到的这股臭味却让他胃中一酸,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家乡发大水,被淹死的猪发胀腐烂后留下的气味。 赵福年抹了把鼻子,下意识寻找臭味散发的源头,瞧见不远处有个下水道,前几天因为堵塞,被护栏围住,今天正要派人过来清理。赵富年寻思着走近看了看,果然离下水道越近那气味越浓烈…… ———————————————————————————— 滴滴滴...,滴滴滴... 房间内传来无休止的闹铃声,不将床上的人叫醒,誓不罢休的气势。在被噪音一番轰炸下,被子里终于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将那该死的噪音源给掐断。 世界,顿时安静。 男人缓缓睁开眼,长睫上下煽动,带着些许睡意,盯着天花板...十秒后,床上的人终于战胜了起床气,深邃的眸子恢复平日的淡漠。若是不熟的人,光是凭眼神,第一眼看去,都会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从床上下来,他径直走向浴室。浴室的玻璃门不一会儿起着一层水雾,不一会儿,男人擦拭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胸口处滑落的水珠顺着胸前的肌理一路延伸,滑过那道完美的人鱼线后消失在浴巾掩着的更深处... 刑罪,男,年龄保密,职业:宕城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嗜爱甜食,单身,性取向…… 不明 队友对他的评价,目前为止,没我们头儿破不了的案子看的上的女人。 刑罪十年的警务生涯,如今已是刑警大队队长,手底下的人无一对他不服的。偏偏又落了个好长相,还不是奶油小生的那种腻味脸。 刑罪时常对手底下的人说的一句话:“案子破不了,爸爸带你们去下海。” 一大早刚进局子,刑罪屁股还未沾到桌椅,就接到了一起案子,刑罪立刻叫上队友。临走时,一人顺手将桌上的一袋包子掳进怀里。 刑罪坐上副驾驶,瞥见了缩在后座的方来,方来身穿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套头卫衣,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在卫衣帽子里。 这时,坐一旁的谢浔从怀里的袋子中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递到方来跟前 “一大早就萎靡不振,还没吃早饭吧,来,别说谢哥我不疼你。” 方来将脸掩在帽子里,一动不动,懒得搭话。刑罪利落的转过身,伸手将包子夺过来塞进嘴里,鼓着半个腮帮子道:“晕车就别浪费粮食了” 这时,驾驶座上来一人,正是刑侦大队副队崔景峯,大伙都叫峯子,二话不说,直接一踩油门。永乐街离警局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一行人到达后,法医部门已经来了。现在已是早上八点半左右,正值上班高峰期,稀稀疏疏的人好奇围观。 刑罪从车上下来,衣兜里随手摸出了一副乳胶手套,瞅着警戒线外的吃瓜群众中绝大部分是上班族,看似好心提醒了句: “一个个的都不用上班?不怕扣工资?” 果然,人群中有不部分人陆陆续续散开。刑罪径直走到尸体处蹲下,掀开尸体上的白布。 一旁的法医见状,开口道:“虽有一些外界因素干扰,根据尸斑,还是能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天前。死者身上还有多处刀伤,具体死因要回去解剖后才能知道。” 崔景峯环顾了下四周道:“凶手可能是附近人,作案后来不及处理尸体。这地段平时人虽也不多,但也不至于隐蔽,凶手将尸体丢在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刑罪在尸体上扫了一会,起身,“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峯子你留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方来回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报案,收队。” 回到警局,方来将死者DNA在资料库中对比一圈,都无符合,于是一时之间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好在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就有人来警局报案。 报案人正是死者妻子,经确认死者名为林大同,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根据其妻子的描述,死者于十月七日早晨六点出门上班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审讯室内,崔景峯和方来并排坐着,纷纷看着对面衣着朴素的女人。女人眼角红肿,想必是几天没睡好了。女人名叫李丽,今年二十六岁,是一服装厂的工人。 崔景峯问道:“根据你所说的,林大同是十月七日失踪的,为什么今天才来报案?” “平时我丈夫都是三天两头的离家出去和他的工友喝酒赌钱,有时一去就是一两天不回来。这次我以为他又是去喝酒赌博了,就没在意,没想到他连续五天都没回来,我怕他是在外面发生意外了,就来报警了,哪知道他真的就....” 说着,李丽低下头,抹了下眼泪,崔景峯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到了她头心处的几根白发 崔景峯:“林大同平时有和人结怨吗?” 李丽:“我也不大清楚。” 崔景峯蹙眉:“不清楚?你好像不太关心你丈夫。” 李丽没想到崔景峯会说出这句话,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一次性水杯里。开口道:“他平时喜欢喝酒,在工地里受了气回来喝醉就动手打我,我不敢多问他的事情。” 正常女人一提家暴,没个歇斯底里的控诉,那也好歹也该表露出一丝家丑不可外扬的尴尬,而李丽语气却异常的平淡。 而一旁一直记录的方来正在写字的手蓦然停了一下,几秒后,继而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酗酒,家暴 就在这时,崔景峯口袋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接了。 刑罪单手插着口袋,站在监控录像设备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让她走吧” 挂了电话,崔景峯便开口:“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你可以走了,后续调查如果需要你协助,我们会直接去拜访”说完,崔景峯起身 李丽点头:“嗯,我会配合调查的。” 审讯结束后,方来按照程序让李丽在方大同遗物单上签字,刑罪在关掉录像前,从屏幕里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第2章 血刃(二) 第二天,崔景峯同谢浔拿着方来事先替他们整理好的资料,去了林大同生前干活的工地,找到平日里常和李大同赌钱喝酒的那帮狐朋狗友。 两人掏出警员证,崔景峯将眼前的三人扫了一遍,他眼神虽不如刑罪那般犀利,却很直接。三人面面相觑,被他的眼神盯的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带了粗布手套,手心出了一层汗。 谢浔先开口,“耽误你们些时间” “警察同志,我...我这也没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其中一人说完,另外俩人随即便应和:“我也是,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犯法要坐牢吃枪子。” 崔景峯直接开门见山:“林大同你们都认识吧,他死了,是被人杀害的...十月七号那天,林大同有没有来工地?” 三人一听林大同被杀了,愣住了。 其中一人说道:“林大同被...被人杀了?” 谢浔道:“你们不知道林大同死了?你们没看新闻啊?” “哪有时间看那玩意儿” “怪不得他最近都没来上工,工头都打算把他开了。” “你们最后一次见林大同是什么时候?” 崔景峯在说话的同时不忘观察每个人的眼神与表情。 “十月七号那天他还上工了,下班后,我本还想找他喝酒,他说有事不去,我就叫他俩和我一起去了。”男人指着其他两人说道 “对对,不过说来也奇怪,平时叫他喝酒,没见他不去过...反正后来他就没再来过工地了。” “你们那晚喝到了几点?”谢浔问道 “大概晚上十点多吧,因为第二天还要干活,我们就散了。” 崔景峯问:“那晚你们大概几点到家?” 其中一男人抓头想了想,“大概十一点多就到家了吧。” 另一男人道:“我和他住一个地儿,我们大概也是这个点儿。” 崔景峯:“之后呢?” “肯定是洗澡睡觉啊,我们又没婆娘,除了睡觉,还能干啥?” “你们在哪儿喝的酒?”崔景峯问道 “我说...你们该不会在怀疑我们杀了林大同吧,他林大同还欠了我们钱,把他杀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谢浔道:“哎,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如果你们依实回答,我们会一一证实,排除你们的嫌疑。” 那人掂量了下,开口道:“...就在工地附近的一个大排档里喝的酒,我们常去,那里的老板应该认识我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朝他们这叫唤:“你们仨不干活了!老子这边人手不够你们还偷懒。” 三人一听,扭头就走开了。谢浔见状想要上去拦住他们,崔景峯叫住了他。 “瞎子别追了,他们与案子无关。” 瞎子这个称呼是刑罪给谢浔起的外号,因谢浔的名字和金毛狮王谢逊同音,那谢逊双目失明,索性就给谢浔叫成了瞎子。 谢浔道:“我看这三个人嫌疑很大,刚才他们还说林大同欠了他们钱,说不定是林大同想赖账,于是三人一气之下合伙把他杀了。这林大同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好歹有个一百四十斤,这三人联手将尸体丢到下水道,简直是绰绰有余…” 崔景峯道:“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把尸体埋了?” 谢浔:“可能是他们当时杀了人,太慌乱了,在运尸的过程中刚好看到了正要维修的下水道,然后...” 崔景峯忙打断他,“他们刚才都没说谎,应该和案子无关。” 崔景峯在大学时候曾修过三年行为主义心理学,此著名流派创始者美国心理学家华生是他的偶像。他平日里喜欢研究这些方面的书籍,加之他观察能力强,单凭一些微小的动作判断人的心理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同他共事五年多,刑罪很信任他的办案能力,也是刑罪向上级推荐崔景峯为副队。 谢浔拍了拍崔景峯的肩膀说道:“不过至少缩小了林大同具体死亡时间。” --------------------------------- 刑罪独自一人来到李大同家,平时侦查案件他都会带上崔景峯,而今天例外。 入眼一片旧式的集体居民楼,顺着门号很容易就找到林大同家...防盗铁门是左右移拉的老式防盗门,上面锈迹斑斑的有些年头了。刑罪扫了眼,发现门没锁,看来有人在家。他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又接着敲,立身等了好一会,门打开了,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隔这两扇门都没减轻孩子与生俱来对陌生人的恐惧,男孩大大的眼睛满是警戒,他将门掩着,小手紧紧地攥着门框,丝毫没想让刑罪进屋。 刑罪难得将语气放的随和,“你妈妈呢?” 男孩紧抿着嘴,乌黑的大眼直直的看着刑罪,摇了摇头。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有事找她,能让我进屋吗?” 男孩一听是妈妈的朋友,眼中少了几分惧惮,却仍然犹豫,“可是妈妈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 “叔叔是专门打坏蛋的警察,” 孩子眼里一亮,“我喜欢警察,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当警察。” 刑罪嘴角微微扬起,继续低声温柔的说道:“那,可以让警察叔叔进来吗?” 男孩没了刚才的戒备,从门后钻出。刑罪的手已悬在半空,铁拉门却已经被男孩拉开。刑罪挑眉,微微有些惊愕。接着他走进去,屋内虽狭窄但很整洁,几件简单的家具,破旧的沙发配上一张掉漆的木茶几,天花板上吊扇的叶面上锈迹斑斑,但却没有蜘蛛在上头结网,许是常有人打扫的缘故。 刑罪只是在客厅里转了转,随意看了看,屋主不在,也不好冒然进里屋。这时,传来开门声... “奇奇,妈妈回来了……” 李丽关好门,转身的一刹那怔住了。 “刑罪,警局见过。” 刑罪说着,掏出胸前的证件。 李丽刚才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刑警官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已经抓到凶手了吗?”李丽道,语气里明显的不悦。 “犯人不是说抓就很抓到的,如果这么容易,那我这个队长每天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拿拿工资就行了,还用得着登门造访慰问家属吗? “慰问...” 刑罪淡淡一笑,接着道“...顺便问些问题,现在方便吗?” “啊,方便,刑警官先等我一下”说完,李丽将刚从超市里买的菜放到冰箱里,整个过程刑罪都在原地盯着她,她感觉到背后那双锋利的目光,一阵发凉,有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 “林大同生前有没有和人结过怨?” “没有” “家里只住了你们一家三口?” 李丽一听,冷笑道:“要不然呢?刑警官怀疑我偷男人吗?” 刑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否还有其他亲戚…” 李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转移视线。“哦... 没,家里一直就只有我们夫妻俩和孩子。” “最近屋里是不是大扫除过?”刑罪话锋倏地一转,让李丽没能及时反映过来。 “啊?” “这些家具的位置近期都换过吧?”说着,刑罪径直走到摆放电视柜子的位置,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探过地面一小块凹陷处。接着,他起身又走到沙发边,俯身坐下,沙发在他意料之中晃动了一下。 “是,前阵子,我老是咳嗽,老毛病了,吃了几副中药就好了。医生说我这病对粉尘过敏。我看家里灰尘挺多的,就和大同找了个时间,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把一些大件的家具换了位置,好显得屋子宽敞些儿…” 刑罪没说话,李丽见他半天没反应,微微转过头,视线却和刑罪重叠在一起。刑罪双手插在裤子两边的口袋中,嘴角似笑不笑的看着她。李丽慌忙再次将视线转移... “多谢配合,不打扰了。”说完,刑罪朝门口走去 “啊..好,不再坐一会吗?” 刑罪走到门边,扭开门柄,转身,淡然补充了句:“还会再来打扰”说完,拉上了防盗铁门。 从李大同家出来,刑罪直接回了局子。刚进警局大门正巧见崔景峯与谢浔也刚回来,便召集大伙儿开会: “工地那边怎么样?” 崔景峯:“从林大同那三个工友口中得知,林大同十月七号还去了工地出工,下班就走了。那三人下工去喝酒,喝完就回家睡觉。我让瞎子去他们喝酒的大排档问了,没说假话。后来我也逐一去了那三人家,都有目击者,核实了他们所说的,初步可以排除三人的嫌疑。” 接着方来说道:“我查了林大同老家是苏北落儿村的,父母五年前都过世了,就他一个儿子。后来取了一个村的李丽,搬到了宕城,那时刚好碰上人口普查,林大同和李丽私底下花了些钱进了宕城户口。” 这时,一旁的谢浔插了句话“原来宕城的户口需要花钱才能入,那我回去得要好好抱着我家户口本。” 方来无视,接着道:“四年前李丽生下儿子,林奇。李丽在儿子学校不远的一家服装厂上班,林大同一直在建筑工地上干活,隔三差五找工友喝酒,赌钱。无犯罪前科,也没借高利贷,排除高利贷杀人。” “这林大同也就嗜酒,赌钱,也没其他不良嗜好,好端端的被人杀了,会不会是情杀?” 谢浔将林大同的嗜好轻描淡写,方来一听不屑道:“光是嗜酒家暴就证明林大同没什么人格魅力,要钱没钱,谁看得上,除非和你一样,是个瞎子!” 方来平时一向不爱说话,更是很少吐槽别人,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崔景峯问:“看来林大同不招我们方来待见啊…”说完,谢浔摸着下巴,很是赞同的点头。 这时,刑罪开口了:“李大同的确很次,但也不能排除情杀的可能。方来你去调查一下李丽平时接触的人,以及十月七号到今天这几天的行动。瞎子去盯着李丽,峯子去林大同家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崔景峯:“头儿,你是怀疑他老婆?” 刑罪:“我今天去了趟林大同家,李丽眼神总是刻意避开我。” 这时谢浔插了句话:“你长得那么帅,哪个妹子好意思正眼看你。” 刑罪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向谢浔,问他“李丽算哪门子的妹子?” 谢浔挠了挠头,刑罪又继续道:“林大同家很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李丽称她对粉尘过敏,甚至要吃中药。既然如此,就不适合在服装厂工作。” 谢浔:“那李丽就是在说谎……” 刑罪缓缓起身,“我会请示搜查令...她一个人做不到。” 崔景峯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 第3章 血刃(三) 解剖室内,木森刚解剖完一具尸体,便见刑罪走进来…… 木森和刑罪曾是同所大学毕业的,只不过大学期间俩人互不认识。二人同一天进宕城市局报到,虽一个是刑警,一个是法医,但工作性质差不多,经常碰面。加上木森属于自来熟,只要碰面就会主动和邢罪套近乎。局子里的人都知道,木森磨嘴皮子功夫在局里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之后在他坚持不懈的搭讪下,成功和邢罪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 邢罪:“10号上午九点半送来的男尸在哪?” 木森对邢罪这种直接的表达方式早已习惯,见怪不怪,他调侃道:“也没见你平时来看我几次。”说着,指了指尸柜方向。“三层右边第二个” 邢罪走到存尸柜边,拉开冷柜门。“哪天你要是躺进去了,爸爸每天提果篮来看你” 助理听了,在一旁明着笑。木森道:“人生不过就是吃饭验尸撩妹子,你可别咒我,指不定哪天我两眼一闭,还真就这么躺进去了。” 助理问:“森哥你不用睡觉?” 刑罪很合时宜的插了句:“妹子都没,他和谁睡?” 木森比邢罪小一岁,外表英俊,凭着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没少招蜂引蝶。有房有车无不良嗜好,条件优秀却也难逃单身狗的厄运。木森有过几次相亲经历,但女孩听完他的职业后都望而却步。现在的女孩子娇滴滴的,有哪个愿意接受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男友?更别说恋爱后避免不了的亲密接触。 若是从身边下手,这警局里的女同志加上搞卫生的大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不过倒是应了刑罪的一句话:“宕城市局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光棍!” 林大同的尸体被放到解剖台上,木森招呼助理们离开,解剖室里只有他和邢罪二人... 邢罪注意到尸体腹部的一处伤口,蹙眉若有所思。木森瞥了他一眼,“你那眉头能夹死蚊子了,怎么?这个案子有点棘手?” 刑罪:“尸检报告中说的就是这处伤口?” 木森双手环胸,微微向前伸了伸头,瞥了眼,“这处伤是死后留下的,死者身上一共有十二处刀伤,胸部四刀,腹部六刀,胯骨处一刀,右手小臂一刀。创口长三至四厘米,最深达9厘米,最浅的2厘米左右,凶器应该是一把刀尖角度小于60度,刀身长度超过120毫米的水果刀。死者死因是左侧胸腔处那一刀,刀尖侧破主动脉失血过多而死。根据我的经验,这...” 邢罪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腹部这刀与其余的十余刀不是同一人造成的。” “尸检报告里我都写清楚了,你特意跑来,不是为了重复我的话吧?” “造成死者死亡的致命一刀是个左撇子?” “根据壁创的倾斜程度,不难判断出” 邢罪抬眼问道:“只有这一处?” 木森耸耸肩,邢罪打了个响指,“接下来交给你了。”说完转身朝解剖室门口走去。 “怎么说你这个刑警大队长的工资也比我这个主检法医师的高,麻烦我半天,也不请我吃个小晚饭?” 邢罪推门转头看向他,只见他嘴角勾起,笑的有点邪气,开口道:“别一副求欢的表情对着我,整天对着尸体,所以想找我这个活人发情?” 说完,双手插进裤子两侧的口袋中,也不等木森反应,大步离开了。 身后隐隐传来木森的声音: “找你发情还不如找方小来!” 木森口中的方小来,指的就是方来。一个队里,刑罪是出了名的毒舌,崔景峯又太正经,谢洵开腔三字两句离不开女人,性格内向的方来让他调剂再适合不过。所以平日里见着了,木森就爱对方来说几句骚话,见方来气的憋红了脸才罢休。 —————————————————————— 崔景峯将车停在马路牙子边,抬腕看了看表,接着又透过车窗看向街对面的居民楼。 这个点李丽已经去上班了,这种集体居民楼没有门卫,仅仅两堵墙就形成成了一个简易的屏障,划开两个界限。曾经还是乳□□墙,现在已满是斑驳的霉迹,混着地面的尘灰散发着年份的腐朽味。刚进去就是一条逼仄的街道,两辆小轿车并排勉强能过去。崔景峯看路边上有个卖豆花的小摊,见摊主是个中年女人,走上前去。 “姐,来碗豆花儿。” 买豆花的中年妇女一看是个帅哥,脸上乐开了花,“好嘞!” 崔景峯环了眼四周,佯装问:“这片好像就你一家卖豆花儿的,生意很好吧” “一看你就不是住我们这片儿的,我在这里卖了六七年的豆花儿,来我这买豆花的我基本都认识了。” “那你知道这里住着的一对夫妻,丈夫好像姓...姓什么林,前几天新闻还播出他被杀的来着…” 崔景峯佯装出一副不太知情却又好奇的样子,轻而易举的勾起广大中年妇女都具备的八卦精神。 中年女人忙接住话茬:“你说的是住2区五楼的那两口子吧,她家男人叫林大同,就和我们隔了一户。天天来我这买豆花儿给他儿子老婆,和我们一样,都不是个文化人,起早贪黑的跑工地,下班回来还管做饭。你说就这么一个老实人,好端端的咋被杀了呢。” “姐,我听说这个林大同经常喝醉打老婆孩子,最近你有没有见他两口子吵架?” “你是听谁说的?你说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管他家闲事干嘛。这人都死了,说这些忌讳...你的豆花儿好了,来,趁热吃。” 女人将装好的豆花递到他手上,见女人不再开口,崔景峯只好换了个身份 “姐,我是报社的记者,这几天一直在跟进报道这个案子,我们领导叫我来了解下情况,你如果知道有关林大同一家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增加报道的准确性,这样一来也能早点帮助警方那边破案。” “你是记者啊,哎哟,他家具体是什么个情况啊,我也不清楚,这林大同平时对老婆孩子挺好...哦,对了,前几天,我听我隔壁那屋的说晚上听见她家男人的叫骂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再说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吵个架也正常,我就经常和我家那口子吵架。” “你能想起具体是几天前的事情吗?” 女人回忆了下,“应该...是上星期具体哪天我这也想不起来了。” “他们家平时除了夫妻俩和孩子,有什么朋友进出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摊子前来了生意,女人忙道:“我要做生意了,我也没啥知道的了,你找别人问问吧。” 说完,女人打开保温桶,拿起铁勺,拨着桶里的豆花水...崔景峯看着手里正冒着热气的豆花,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最后再问个事儿,你说林大同之前天天来你这买豆花儿,那他最后一次来买豆花儿是什么时候?姐,能帮我好好想想吗?” 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崔景峯满神情认真,竟被带入了回忆...“好像是上个星期天,对!就是星期天,那天是林大同那口子来买的。” 崔景峯从豆花摊离开后一会儿,便接到谢浔的电话,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刚抬步,便觉着有股中药味儿钻进鼻间,顺着味道,他不经意瞥见了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小诊所。突然想起刑罪提过李丽有咳嗽旧疾吃中药这一事。 崔景峯顺手将手里那碗一口没动的豆花儿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抬步往诊所门口走去…… ———————————————————— 此时宕城汽车南站人潮流动,形形色色的人踩着各自的步伐,将汽车站的人潮更替不息。 邢罪找了一块空地,熄了火,随手掏出放在车内的瑞士果糖,撕开糖纸,塞入口中,修长的手指将浅色的包装纸揉成小团,从车窗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接着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手机通讯,里面的号码很多,他朝一个备注为问号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 “黑色SUV尾号5A817”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邢罪不经意朝汽车站出口看了一眼,瞥见一戴墨镜,身着时尚的年轻小伙儿,拉着两一白一黄骚气的行李箱,很显眼。但因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长相。 那人走路的姿势与周围人不同,有种自带BGM的非主流气势,脚下踩风,招摇却又不违和做作,隐隐间还散发着一股朝阳气息…… 但在邢罪此时的脑海里,却无端冒出两字 ——骚年! 从车站出口这个方向,很容易就能看到刑罪的车。邢罪见那人朝自己停车位置看了眼,果然,朝自己的车走来。副驾驶的车窗缓缓下降,邢罪这才刻意的去看了眼这个骚年。 骚年的皮肤很白,他摘下墨镜,五官张扬却又带着几分清秀,这身打扮很容易将他和某个当红男星联想在一起。 邢罪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他眼角那颗泪痣上,让人还来不及误会便已经收回了淡漠的目光。 “师兄好,我叫清明” 说完,脸颊立即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骚年笑起来有股温暖的味道。有那0.1秒,刑罪觉得眼前这个人莫名有丝熟悉…… 第4章 血刃(四) 方才刑罪脸上露出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却被善于察言观色的清明捕捉个正着… 不知为何,看着车内这位一本正经的师兄,清明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心底无故冒出一丝恶趣味……只见他俯下身子两臂搭在半开的车窗玻璃上。故作暧昧道:“这一来就能享受到帅哥专车接送服务,我可真幸福…唔…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本是句油腻的话,却被清明说的像是纯情初中生的告白一样纯洁。 刑罪瞥着他,微蹙眉头……前天他接到通知,宕城从去年起,刑事案发率增加,上头特意从A市调来一民刑警到自己组里学习,说白了就是给自己增加人手。 本来也没什么,可上头却特意交代刑罪安排一个局里的同事去接风,以便让新同事感受到宕城市刑警大队的“温暖” 碰巧局里其他人都有任务不在。只留下一个不会开车的“废物”方来,他只好自己开车过来了。 “我是A市派来的...” 清明还未说完,后备箱自动打开了... 邢罪挑眉道:“不上车等罚单吗?” 其实来之前,清明就被告知会有人来接风。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又不是个一级刑警,来的顶多和自己职位差不多的师兄。见邢罪也没个客套话,甚至有点“不善”他有些暗自不爽。 心想:“搞什么…接我就这么不爽?” 清明坐在副驾驶,见邢罪从上车起就一直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专注的开着车,他只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手中摆弄……又不住心想:“这哥们是怎么了?莫非是被派来接我心里不爽?也难怪这种闲差事谁乐意。” 想到这,想缓解一下车内尴尬气氛。“师兄…你这车……可真不错!” 邢罪置若罔闻,眼睛注视着前方自顾开车……清明不死心,“帅哥就要配好车,这是上头发的公车吧?” 这次邢罪回应了,“A市局里给配这种档次的公车?” 清明见他终于开口了,瞬间得劲儿了,“我们平时出任务能有个破桑塔纳开开就算不错了,你这车刚上市不久是新款,师兄能买的起这车,在局里的工资应该很高吧?” “跟你有关系?” 说着,车转了个方向,在一处停车位停下。清明刚要开口,刑罪便熄了火,打开车门...“前面直走二百米右拐,明早7点半,准时去局里报道” 见清明愣在副驾座里不动,刑罪用手敲了敲车窗。“怎么?还想赖我车里?” 清明赶忙下了车,笑道:“我今天可以直接去报道,师兄…行李先搁你车里……下班我去找你?” 刑罪用他那双犀利赤/裸的眼睛,从上往下将眼前的人扫了一遍,“骚年,你这打扮…是来度假的吧。” 清明:“啊?骚…骚年……?” 刑罪留下一个诡异的眼神,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局子方向走。清明咬了咬牙在原地立了几秒,跟了上去。 ———————————————————— 方来从饮水机接了水,正往座位上走,就见刑罪推门进来…… “给这骚年找个位子” 说完刑罪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方来正纳闷,见清明从外推门进来。一见方来,脸上立刻露出招牌式笑容,“你好,我叫清明,A市派来的新同事”边说着,还不忘礼貌的伸出一只手。 方来看着他伸来的手,犹豫了几秒,还是将空着的右手递过去。“欢迎,我叫方来” 方来给清明找了个空桌,在他前面。清明将办公室,视线范围内可看见的角落通通扫了一个遍,没看见带自己来的那个高冷逼师兄。于是回头问方来,“来哥,刚才去接我的那个师兄呢?怎么没见他?” 方来用手指了指刑罪办公室方向...“辈分错了,他是宕城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刑罪…是我们头儿。” 清明瞬间明白为何刚才刑罪脸那么臭了,“…哈?队长?……看来我们队长对下属还挺…亲和,亲自去接……” “头儿人不错,没架子。我们一个队的,还有两人出任务了,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还有,叫我方来就成” “那...太生疏了,叫方子吧,显得感情好。” 方来有些拘谨的挠了挠头,与清明相比,自己更像是新来的。 清明就在位子上坐了一个下午,无聊的转着笔,偶尔在白纸上添几笔自己的画作,纸笔还是找方来要的。7点左右,崔景峯和谢浔回来了。 崔景峯直接去了刑罪办公室,谢浔一见新面孔,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崔景峯走出来,对大伙道:“方来,瞎子开会…新来的,你也来” 会议室内…… 刑罪扬了扬下巴道:“骚年,给你十秒,做个自我介绍” 清明:“我叫清明,不是清明节的那个清明,是孑然一身,便自清明的清明…优点就是特好相处。” 说完,一片安静…… 这时谢洵率先打破平静,“好名字!”说着,干笑鼓着掌…啪啪啪 …… 刑罪:“好了,开始吧” 崔景峯道:“今天我去了林大同住的地方,从他邻居那反馈的林大同人设似乎和李丽所描述的不同。林大同似乎很疼老婆孩子,邻居平时也没见过林大同家暴妻儿,” 谢浔:“那…李丽又在说谎?” 崔景峯:“也未必,林大同赌钱喝酒的行迹,我们在他工友那也证实过。而且上个星期天,林大同家里有吵架声。” 刑罪垂着眸子,若有所思。这时,崔景峯又想起一个重要的线索,他又道: “头儿,上次你提过李丽称自己有咳嗽的旧疾要吃中药这事,我在她家附近看到一个中药馆,那片儿也就他一家中药馆。药店老板在那片开了十年,只要去他那买过药的都认识,但药馆老板从未见李丽平时去那买过中药。” 刑罪:“不错峯子,继续” 崔景峯继续说道:“我在药店老板那里还得知了一个重要线索,上个星期天,也就是八号下午8点左右,林大同去他药店了,因为药店老板平时也帮人治疗跌打损伤一些小伤,这林大同去不是买药,而是让老板上药。” 谢洵:“上药?” “据老板所说,林大同身上的是刀伤,当时去的时候有些感染肿胀发炎,再晚些就得成破伤风了。” 谢浔:“等等峯子,你刚说林大同是几号去药馆的?” 崔景峯:“十月八号”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只有清明还不清楚状况。 这时,方来道:“那个中药店老板确定林大同是八号去他那瞧伤的吗?” 崔景峯:“不错,老板有记账的习惯,我让老板查了账簿,确定林大同十月八号在他那里进行了伤口清理消毒还拿了外敷的消炎中药” 刑罪往嘴里塞了颗糖,说道:“林大同的尸体发现时间是十月十号,法医那边尸检的死亡时间是四天前,也就是十月六号。李丽称林大同是七号离家失踪,就现在的调查情况,林大同分别在七号以及八号都有人见过他。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尸体不是林大同。第二:法医那边检测的死亡时间有误。” 崔景峯:“第一种可能性很低,尸体的DNA与林大同是吻合的。” 刑罪:“可能性低不代表不可能,林大同的具体死亡时间是破案的关键,方来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方来边翻着自己厚重的笔记,边道:“十月七号那天,李丽送儿子上学接着去上班,下午7点左右到家。接着8点左右又去了工厂加班。工厂都是晚上10点下班。李丽回去估计也有十一点了。八号九号两天也是如此,我查了那家工厂,本月连着七,八,九号都要求工人加班,她应该没什么时间作案...暂时还没什么新的线索。” 刑罪:“既然李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厂,你明天和谢浔一起去她工作车间调查下,看她平时有没有来往的人。李丽是主要嫌疑人,多加调查和她平时接触的人,尤其是异性。” 崔景峯:“头儿,我这边还需要继续去林大同住的地方调查吗?” 刑罪:“你留在局子里,明天我去趟林大同的老家,” 崔景峯:“林大同老家离我们市还挺远,头儿你去那儿干嘛?” 刑罪将嘴里的糖换了一边,往座位椅背一靠,开口道:“李丽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这也许也是破案的关键之一,林大同老家那儿未必不是一个可以调查的地方。” 崔景峯:“需要个人跟你一起吗?” 这时,坐在方来旁边的清明突然开口:“我陪师兄一起去” 此话一次,在场几人纷纷看向他…… 第5章 血刃(五) 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在清明身上,包括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的刑罪那双如漆夜般深沉的眼睛……一瞬间,气氛有些诡异。有种灯光师、摄影师、调音师都就位的气氛,就差再递个话筒给这位清明同志了。 清明倒是不介意,他淡淡开口:“我刚来,还不熟悉这个案子,大家都有各自任务,我也不能闲着吧。” 这时他又强调了一点, “对了,我会开车” 本就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直击了某人的硬伤...谢浔立刻想到不会开车的方来同志,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同情似得拍了拍他。方来一脸嫌恶,拍掉搭在他肩上的爪子。 刑罪将视线收回,起身,“就这样吧,散会。” 下班后,其他人都走了,清明特意留下。他不是第一天上班就加班的那种人,那种大无畏的情操,他暂时还未培养出来。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邢罪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见刑罪从办公室出来,他忙跟上。 上车前,清明让邢罪将他放在一个离他住所附近的宾馆就行,这样一来,明天二人也好汇合。刑罪一路沉吟不语,最后车在一个叫“崇阳居”的宾馆门口停下。 刑罪侧头说道:“这宾馆名和你名字配一脸,” “崇阳…重阳,清明……呵呵,还真的挺配” 清明尬笑道 见清明没下车的意思,刑罪催促道:“傻愣着干嘛?下车啊,” 清明倒是不慌,他开口道:“师兄,你一个人住吧?” 邢罪一言不发,微微眯着眼,淡漠的视线从他眼底射出,打在清明脸上。 “我听谢浔说,你一个人住。” “说重点!” “既然你一个人住,又都是大老爷们儿,那我暂住几晚也挺方便的,是吧师兄…” 清明的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自然是百分之五十的虔诚外加百分之五十的无害天真,那样子活像是讨糖吃的孩子。 “……” 邢罪算是了然他的意图,若是早在上车前说这话,也不会将他带来这里。他一向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自己手下那群崽子虽各自在性格上都有缺陷……哦,纠正下,是“缺点”……但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小绵羊,需要他操心。按照他平日作风,直接将清明扔在警局门口,心安理得的回家洗澡睡觉…… 他心想:这骚年还挺有一套的,才见一面就能摸准自己的脾气。 这次,刑罪破天荒的选择善良友爱了一把,一句话不多说,一踩油门,往家的方向开去。 清明暗自偷笑,只是可惜了他早在心中塑造出的满怀凄凉,远赴外地打工孤独无依靠的愤青形象,以及用来说服刑罪的一番惊天地泣鬼神般感人肺腑的说辞都无了用武之地。 他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随口就奉承了一句:“我就知道师兄是个好上司,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刑警大队长” 刑罪淡淡一笑,说:“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关爱智障,人人有责,只是怕你待会在路边抱着我大腿痛哭一场,丢我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清明将脸瞥向窗外,掩饰住自己想反击的冲动……不过刑罪说的倒没错,若是他不答应自己,原本他还真想就准备来这么一出苦肉计。 —————————————————————— 邢罪住的地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进门是个客厅,右转里走就是厨房。清明找到洗漱间,伸手掀开上衣下摆却遽然停下……想了几秒,索性就打开水龙头开关,洗了个手,又走去厨房,直接打开冰箱。 冰箱里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饮料,都是邢罪平时下班去超市买回来的。至于一些啤酒,是木森偶尔串门顺道带来的。 “真看不出来,师兄平时还做饭。” 邢罪未接他的话茬,拿着带回来的资料去了书房,关上门。一个小时后,等他从书房出来,就见清明端着一碗热汤,刚好也从厨房走出来。 “可以吃饭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瞬间,邢罪觉得眼前着人似乎没那么碍眼了。 清明炒了两个菜一个汤,见刑罪夹起一块糖醋茄子,放入口中。清明一脸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师兄?” 邢罪懒得评价,随后一说:“很……” 视线转向清明脸上,见他脸上明显的期待神色,刑罪硬是毫无波澜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一般” 两盘菜虽然色相上欠缺了些,但是吃着很可以,最重要是完全符合了刑罪口味——偏甜。清明之所以能摸准他的口味,是因为他今天在刑罪车里看见许多瑞士糖,有些已经拆开包装了。会议室里,刑罪在想案子的时候,时不时会往嘴里塞颗糖,这些都足以证明刑罪是个嗜甜的人。清明在心里倒是有点吃惊,刑罪身材高大,目测至少有个一米八八,第一眼就能将他归为高冷偏执这一类型。没想到这么A的男人竟然爱吃糖……莫名有点突兀可爱。 听完他的评价,清明有些不满,全然忘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开口道:“就…一般?你这未免也太敷衍了吧,我可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而且我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给你做了一顿,也不说点好听的…” “我明天去局里通报表扬一下?” “嘿嘿,那倒不用,让我在这儿多住几天就成。” 邢罪见他一脸痴笑,心想:既然自己今天已经善良了一把,那就“好人”做到底,只见他说:可以,走之前的几天晚饭你来做。” 清明没想到刑罪又没拒绝,感动的有点想哭,但也不妨碍他得寸进尺。开他道:“既然住都住了,那要不以后晚饭我承包,每月按时交房租生活费,我就租住在你家?师兄你这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太寂寞了” 邢罪放下碗筷,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看着旁边的人,挑眉问道:“你从哪点判断出我寂寞了?” 清明迅速的瞄了眼四周,做出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第一,洗漱间里摆放的生活用品都是男人的,证明你没女朋友。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活的生物,也就是说你平时在家无人交流。面对这样的环境,时间久了,很容易心理上滋生一定的孤独感。第二:你家冰箱里装满的食物,你平时在家会做饭,证明你是一个家庭观很重的人,家人却不在身边,长时间的单身生活会令你内心孤独。” 邢罪一脸风轻云淡,定定的看着他。 “第三:厨房有好几副碗筷,说明平时有别人来你家做客,其实这更能证明你还是渴望有人陪你的,是吧师兄?” 邢罪挑眉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完了?” “暂时没有补充” 邢罪好整以暇的冲着清明一笑:“第一:我并不需要一个来与我分享氧气的生物,杜绝一切没必要的噪音,影响我的呼吸和睡眠。第二: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更不缺女人。第三:那些多余的碗筷是买电饭煲送的。” 说话的过程中,邢罪察觉到清明神情一滞,只是稍纵即逝便被他用一丝“谄媚”的笑容带过。 “你家这么多空房间,租我一间也不碍事,价钱好商量,你又多了一个室友。指不定哪天你在家发生个意外,也有人照应啊”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刑罪问:“你真想住下?” 清明猛的点了点头... “房租生活费就免了,以后做饭,打扫,洗衣服等一切家务活由你承包,成交?” 清明咬咬牙道:“成交!” 虽是一纸霸王条约,但比起自己东奔西跑的找中介看房要省心多了。 清明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租住在了邢罪家。 —————————————————— 第二天二人开车去了林大同老家--苏北落儿村,原本信誓旦旦要充当司机一角儿的清明,此时正心安理得的坐在副驾驶偏头大睡。 邢罪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不留宿,虽有两间空的客房,但都没床……昨晚,清明只能在沙发上睡,奈何他有认床的习惯,一晚基本没睡着,现在补觉。 车在高速上开了大约五六个小时,在导航的指示下,拐进了一条碎石泥渣小道,副驾驶的人也没被一阵颠簸扰醒..... 刑罪心想:“这货属死猪的?” 好像是感应到了刑罪心底浓烈的嫌弃,清明伸手挠了挠脸……刑罪目不转睛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要醒了。结果清明只是缓缓侧过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和周公缠绵。 “……” 车在崎岖的小道上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熄火。 “醒醒” 见人没反应,邢罪不愿的抬手推了下清明脑袋,由于力道有点猛,熟睡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清明仍阖着半只眼,长密的睫毛硬是被他眼皮压进半截。 “嗯...到了啊”说着伸了一个腰... “前面路太窄,车开不进去,下车” 荒野弯道,前不着人后不着村的,邢罪将车丢在原地,二人徒步继续走。一直走了五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不远处有石墙矮房,无序的坐落在一片山脚下,宁静致远,散发着与这个时代脱节的腐朽气息。 清明挥了一把头上的汗,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兄,有没有一种和贝尔格里尔斯荒野求生的体验,终于让我们看到“人类文明”了。” 相比清明,邢罪只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见他那副样子,面无表情的接道:“才走几步路就成这幅德行…骚年,肾虚要早治!” “你...谁肾虚,我只是…只是很久没剧烈运动了……” “剧烈运动?”邢罪比着嘲讽味儿十足的口吻,“你对它的定义还停留在小学/运动会50米赛跑上吧” “哎,师兄你别说,这体育打小儿就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天赋天生与运动无缘,说起我的强项,那可是我们这行的绝活,我……” 清明自顾喋喋不休,回头见邢罪早已走出一大截,“哎师兄,你怎么自个儿走了,等等我…师兄……” 落儿村算是个与外面世界隔绝的村子,村子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大多数都是老人,年轻的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老人甘愿守着这片地,过着耕耘四季,自给自足的日子。四季更替,昼夜分明,他们的灵魂早已经深深扎根在这片未被外界喧嚣污染的纯净却又原始的土地上。 邢罪和清明带着外界的陌生气息,刚进村口,就不约而同引来熟双眼睛的注视。清明见一老头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槛上抽着旱烟,直接跑上前去。 “老人家,你们村有叫林大同的人吗?” 老人吧唧着烟草,不理会他。邢罪走过来,微微点头示意,从外套胸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刑警证件。“老人家您一下,我们是宕城市局的刑警,只是想找您问个路,林老根一家怎么走?” 老人抬起布满褶皱的脸,浑浊的老眼打量着跟前的人,邢罪迎上老人的视线,目色深沉如漆夜。 老人终于开口:“林老根和他老伴五年前就走了,他儿子儿媳妇也搬走了” “林老根家还有其他亲属吗?” “林老根他爹和我爹是表兄,整个村,就我家跟他家沾点亲,你们警察来这里作啥?是不是林大同那娃在外头犯事了?” “林大同这月十号尸体被人在下水道里发现,警方已介入调查,确定是他杀。我们今日来这主要是想调查一下林大同的身世,希望对破案有帮助。” 老人灭了烟草,缓缓起身,清明很有眼力劲儿,忙上前扶了一下。 “进家里说吧” 说完,老人进了屋子。 第6章 血刃(六) 进屋后,老人给二人倒了杯水,接着便说道:“大同六年前娶了村里李全四家的闺女,一家子过的也还行。可五年前,老根儿他老伴在地里干活的时,病发倒在地里头。后来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那一年老根儿也走了,大同跟他媳妇就搬出村,我们这里穷,啥也没,他们小年轻盼着外头的好日子,也就随他们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劝劝他们不要出村子。”老人说着,浑浊的眼里泛着湿润。 “林大同的死,和他出不出村无关。我们警方会尽快查出死因,找到凶手。”清明说道 刑罪问:“李全四家的闺女叫李丽?” “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也记不清了,这俩儿娃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老根儿和老李全见俩孩子长大了也成天处在一起,就结为亲家了。” “李全家只有一个闺女?” 老人点点头,“他老伴生下闺女后就难产死了,说着也可怜...” 就在这时,老人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老根儿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刑罪微蹙眉头,问:“他现在在哪?” “这是一个双生子,死了,早死了。” 刑罪蹙起的冷眉微微紧了些... 老人语重心长继续说道:“你们外人都不知道,我们村里有个规矩,从我爷爷那里听说的,这是我们老祖宗定下来的。世代单传,这里头的单传,指的是一家若是有双胞胎娃娃,无论是男娃女娃,只能留一个。否则会给村子带来灾害,这个规矩一直保留着。” 清明:“怎么会有这样迷信的事” 老人继续说道:“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两家是双生子,一胎俩女娃,还有一家是一男一女。做爹娘的肯定是不愿意把活生生的孩子,扔掉一个。结果后来村子里起了瘟疫,死了十几个人呐…” 清明自然是不以为然,他解释说:“瘟疫是由于一些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一般是自然灾害后,环境卫生不好引起的。这种天灾还能和出生的孩子扯在一起,真是佩服旧时代人的脑洞。” 刑罪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和人家来场二人转?收起你的智商,让人把话说完,” 听了这话,清明心里自然是不爽,但脸上却很合时宜的讲小情绪隐藏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老人家,您继续,继续…” 老人抽了口旱烟,继续说道:“村里人怕了,守住老祖宗的规矩,为了不给村里带来灾祸。硬是逼着两家,将他们孩子各自扔了一个。刚满月的娃就被扔到山后头,喂了野山狗野狼。” 清明被这桩骇人听闻的旧闻震慑住,这种事情如果是确实发生过,这是何等残忍。他忍住没开口,偏头看向刑罪,只见男人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半边脸蒙着一层漠然,再没其他情绪。老人也不管此时二人,继续说道: “其实村里头很少有人家是双生子,可这老根儿媳妇,偏偏就生了一对双生子,作孽啊。我还记得几十年前那晚,接生的婆子抱着一个男娃,给老根儿高兴坏了。村里人道喜正要走的时候,听见老根儿媳妇那房里又传来娃娃的哭声,接生婆子说是双胞胎,俩男娃。后来,老根儿和他媳妇跪着求村里人,村里人都不愿意有灾祸,硬是逼着他们扔了一个娃,活下的就是大同那娃。” “太残忍了,刚出生的孩子,你们也下得了手”清明愤愤道 老人狠狠吸了口烟,仿佛要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吸到肺里去。 这时,刑罪开口了,“林老根夫妇肯定很疼爱林大同这个唯一的儿子吧?” 老人接过话,“怎么能不疼…家里没吃的,老根和他媳妇吃草根树皮也没饿着孩子。我记得大同小的时候很懂事,有次不知道是不是老根说了他啥,那孩子竟然爬上树,怎么劝都不肯下来。后来大同从树上掉下来,腿摔伤了,老根每天天没亮就上山采草药给孩子治腿。大同就是他两口子的心头肉,没想到大同竟然就…就这样走了…咳咳咳……” 也许是情绪波动太大,老人说完,止不住咳嗽起来。清明手放在老人背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帮老人捋气……他再次转头看向刑罪,见他若有所思的样... 片刻之后,刑罪开口:“老人家,还麻烦您帮忙指个路,” 后来二人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去了趟林大同家,那里已经算不上家了,早已是残破不堪的空废石墙房子。太阳下山前,二人出了村又徒步走到停车的地方。 --------------------------------------- 回去是清明开的车,回到宕城,已是晚上九点多。刑罪让他把车停到一家家具城外,花了几分钟买了张床,引着家具市场的搬运工将床顺利搬到家里。 “唔…还是床舒服,师兄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想…” 刑罪面无表情,打断他。“什么都别想,做饭去,” 清明趴在新床上,一脸满足难以形容,心里无故就想说两句骚话,于是对正斜倚着门框的刑罪暧昧一笑,:“师兄,我们现在…算是同居吧?” 刑罪则是一脸风轻云淡,冷淡说道,“骚年,想什么呢…只是家里多了个洗衣做饭的保姆,还不去做饭?” “...真没情趣!” 一个筋斗翻起,清明跳下床,跑去卫生间准备脱衣服,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洗个手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吃过晚饭,清明将碗筷收拾干净后,直接进了书房。刑罪正专心的研究案情,见有人进来毫无动容,视线继续停在电脑显示屏上。这让清明忍不住去想:“…我存在感就这么低?” 这时,书桌边传来凉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 “进来不会先敲个门?” 说着,刑罪缓缓讲视线挪到清明身上... 清明直接将他视线里的凉意过滤掉,开口道:“师兄,我是想让你给我说说这个案子,我来的这两天也没人跟我提起过,” 刑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走过来。 “死者林大同,男,32岁,建筑工人。尸体于本月十号发现。据死者妻子所说,死者是十月七号晚失踪,目前暂时排除是仇杀。” “昨天开会的时候,我听崔副队说,死者十月八号曾去过中药店,也就是说,他可能是七号晚至九号这段时间内被杀的,这两天跟死者接触的人中,有可疑的人吗?” “我去过死者家,可以断定那里是案发第一现场,死者妻子是首要嫌疑对象,” “既然死者妻子有嫌疑,那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搜查令,去...” 清明一语未及,刑罪抢他前说道:“搜查令还没下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根据法医检验的死亡时间是三到四天,即便是抛尸现场环境,以及一些客观因素影响,我们先认定死者死亡时间是八号晚上,而方来那边查过死者妻子七到九号这三天都加班,没有作案时间,有些矛盾…” 清明:“那这林大同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六号” 刑罪沉声说道 清明看着他,说:“师兄你意思是死者六号已经死亡?” 邢罪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八号那天老中医看到的可能不是死者本人,虽然还没找出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我肯定死亡时间是六号。” “师兄为什么那么肯定死者是六号被杀的?可别说是第六感...” 刑罪合上笔记本,起身……清明瞬间发现眼前这个人竟然高出自己一个头。 “我们市局法医技术还没差劲到会弄错死亡时间,少根筋这人还是有点能力的,” 刑罪嘴上虽这么一说,其实内心很清楚自己的判断。 “少根筋?” 刑罪解释:“木森,我们部门主检法医师,” 清明想起刑罪给自己起的外号,瞬间觉得还算好听了。 “师兄给人起外号的本领真的是……无人可及” “我只是擅长找到人与物的主要特征” 说完,刑罪抬脚离开书房,清明忙开口:“明早可否让我蹭个顺风车” “起早点,我不等人。” 说完,也没给清明一个道谢的机会,刑罪已经走出书房…… 第7章 血刃(七) 第二天一进局子,刑罪便召集大伙儿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他还是亲自去了趟崔景峯所说的那个小诊所,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带着老花镜的医生。 刑罪从怀里掏出证件,“打扰,我是刑警大队的,最近在调查一起案子,想问您几个问题,方便吗?” 老医生透过厚重的镜片,将面前这个高大冷俊的男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停留在邢罪俊朗的脸上...眉宇间散发的英气,与警匪片里神秘睿智的特工气质如出一辙。 “哦...我记得,前天有个警察也来过,是问林大同?” “十月八号林大同来过您店里?” “他腰部有伤,伤口都发炎再不处理都化脓了,我就给他消了毒。本来想给他用碘伏消毒,他说怕疼不愿意,我就让他拿了副消炎药。” 刑罪稍回忆了一下,林大同的腰部确实有伤口,木森也没检验出伤口曾涂抹过碘伏...但这一点还是无法说服他。说服他心底坚信的一点。 “您确定他就是林大同?” “那当然,老头我眼力可好着呢。” 老人语气坚定,刑罪微微瞥了眼他厚重的老花镜,心里有丝惆怅... “额...千里眼都没您视力好。” 老医生听了这句话,脸上顿时笑出了更多的皱褶。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翻了一会,“你看...我这还有记录,十月八号......这里,林大同,这是他的签字。” 刑罪凝视了片刻,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老人翻开的那页拍了张照。接着抬头环顾了下店里天花板四角,问:“您店里安装摄像头了?” “这倒没有,我们这片治安很好,不需要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老头我也不会弄。我在这里开了十年店了,从没遭过小偷光顾,这也是你们警察同志的功劳。” 刑罪轻轻点头,似笑非笑。虽然他知道老人言语并非是恭维,但现在发生一起杀人案,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有点讽刺。 宕城,并不是一坐古老气息味儿重的城市。它还不成熟,不稳重,日益被社会经济趋势所改造。生活在这里的人,注定会和这个城市的名字一样,被笼罩在一股跌宕起伏的氛围中生来死去。而近几年,宕城的刑事案件发生率比往年高出许多。沉睡在城市下的罪恶,隐藏于人心底最黑暗的黑暗里,缓缓被唤醒... 邢罪道:“您也别太信警察,坏人是永远抓不完的,还是安装一个比较安全。” 从药店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刑罪回到车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崔景峯的号码。 “峯子,帮我跑趟少根筋那里...” ———————————————————————— 十月十七号,一大早,崔景峯推开刑罪办公室的门。 “头儿,搜查令下来了。” 刑罪:“叫上大伙,干活!” 数量警车出现在杂乱的集体居民楼下,这阵容实在是有些扎眼,引来路人驻足围观,甚至有些摊贩生意都不做了,也要来凑个热闹。警务人员疏通围观的群众,有些身穿校服的学生没见过这种场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警车就是一阵乱拍。 而此时林大同家,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挤了许多人,一窝蜂的,可凑几桌火锅的排场。鉴证部的同事在客厅,厨房,厕所,卧室地板等角落取证。刑罪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进卧室,随手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整理的叠堆在一起。 看的出来,李丽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正当他要合上柜门,无意让他注意到了一点。 李丽也被提前通知从工厂回来,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神色黯然,仿佛周遭这些不速之客都与自己无关。 半个小时后,一名鉴证人员走到刑罪身边,“刑队,我们在厨房以及客厅的地板都检测到大面积的血液反应。” 刑罪和崔景峯很默契的对视一秒后,崔景峯走到沙发边。 “李丽女士,现在我们有证据怀疑你和林大同被杀一案有关,麻烦请跟我们回一趟警局。” 李丽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她起身...... ———————————————————— 冰冷肃静的审讯室内,刑罪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当着所有人的面有条不紊的撕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糖果的锡纸被他揉碾在长指间,精准的被弹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这一过程被清明看在眼里,觉得他仿佛是正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吃个糖还这么骚包...” 当然,这句话是清明在心底说的。 “你说林大同是你杀的,整个作案过程都是你一人完成,没有其他帮凶?”刑罪说着,目光一沉,顿了几秒,接着又沉声说道:“我们查过,你七号到九号都在工厂加班,根本没充分的作案时间。怎么不干脆说,你有分|身术?” 李丽脸色苍白,却一脸从容,她道:“七号晚上,我夜班本来是十点下班,奇奇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一个人在家怕。我本想和我们组长请假,但是组长刚好不在,我就让我同事帮我请假。估计是同事也忘了说,也就一个多小时的班,我们厂里人多,也没注意到我,我也没补报...” “你是七号晚杀林大同的?” “是,我不是故意的”李丽情绪突然高涨,两手握拳,眼神迷离,布满血丝。 “他经常喝酒,那天晚上他又把奇奇一个人留在家。我从厂里回来,将奇奇哄睡着,本来我是想再赶回去上班的。刚要出门,他就回来了,又是喝的醉醺醺...他这个样子,我早已经习惯了。”李丽冷笑一声,接着又冷声的说着:“他跟我说话,我当做没听见,开门想走。他就突然扑过来,撕我的衣服,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我是装腔作势的婊|子。” 李丽停顿了一秒,接着又开口:“他把我推到在地上,我反抗他就打我...刚好看到茶几桌上有把水果刀,当时我完全没思考,直接拿了刀,捅了他...” 刑罪问:“捅了几刀?” “不记得,我当时太害怕了...扎了几刀,看他没反应了,我才...” 李丽还未说完,刑罪突然打断她。“家里有孩子,为什么把水果刀放在茶几这种孩子轻易能拿到的地方?” “我...” “你是左撇子吧?”闻言,李丽抬头。“而林大同身上的刀口,除了一处,其他都是分布在右侧,且经过对比,都是右手持刀才能造成的伤口。”刑罪深沉的冷眸直勾勾的盯着李丽,见她眼中难掩的震慑... “别再浪费时间了,难道我们刑警队在李小姐眼里都只是吃白饭的蠢货?” 审讯前,刑罪指明让清明进来做记录。他停下手中的笔,悠悠侧头去看刑罪的侧脸...他听出了邢罪语气中的警告味儿。 李丽:“人是我杀的,我已经认罪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刑罪皱着眉头问道:“即使像你所说,当初是因为正当防卫失手杀了林大同,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报警?” “我太害怕了,怕...怕警察...” 邢罪挑眉,“哦?警察蜀黍有这么可怕吗?” “我...怕警察不相信我说的,” 清明撇头,见男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邢罪道:“你一个人是怎么将一百四十多斤的尸体搬运到那么远的下水道口?别告诉我你是背过去的。你一个人怎么运尸体的?具体的过程是什么?作案工具在哪里?运尸的工具是什么?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像鞭炮一样接连迸出来。 李丽没说话,一双有些干裂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指尖要陷进肉里。这时,刑罪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撑着坚毅的下巴,深沉的漆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他瞬间收起刚才的笑容,正色冷冷道:“杀人并非轻罪,包庇一个要女人顶罪的废物,值得么?” 李丽垂着眼,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底却几乎是平静的。 “你考虑过你儿子的未来吗?” 听了这句话,李丽一直紧绷冷淡的表情只是一瞬,便轰然坍塌。她猛然抬起头,紧紧迎上对面那副渗着寒意的视线。 “林奇才五岁,他即将背负的是杀人犯儿子的头衔,今后一个人更是要在冷漠耻笑的环境下长大成人,说不定会变成像他父亲林大同那样的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 李丽吼道,她低头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撕心裂肺般的恸哭起来。 对李丽的失控,刑罪毅然决然选择视而不见,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痛苦无助至极的女人。他继续淡然道:“你即将年老色衰,青春前途与你也毫无干系,判你个故意杀人罪,在牢里住个十年半载国家还管你吃喝拉撒...这些对你来说没什么,可你儿子不同。”邢罪压低声音,”你凭什么让他替你背负这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刑罪面色一如平日淡漠,仿佛是在进行无感情演讲。清明总觉得审讯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有点冷,他不禁又看了眼邢罪,心想:“这人的嘴可真够毒的!” 刑罪将资料往李丽跟前一推,“十月八号,你们小区下面的中药店老板声称曾看到过林大同。还有,你刚才所描述杀林大同的过程,应该是六号晚上发生的。” 李丽脸色一变...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直在包庇的人,就是林大同,对吗?” 话一出,清明和李丽同时看向他,一个面上是不可思议,一个却是是震惊失色...... 第8章 血刃(八) 刑罪微微眯着眼,不紧不慢道:“不对,应该换个称呼...是林大同双胞胎弟弟?还是哥哥?” 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签名,往审讯室的桌上一扔...手机砸在桌上,抗议似得发出声响,不由让李丽心一紧。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手机屏幕上…… “这个签名是从老中医那儿拍来的,已经和林大同的对比过了,并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手。也就是说,去中药店留下签名的人并不是死去的林大同。而老中医看到的这个人,只是和林大同长得很像而已。” 李丽身体有些颤抖,刑罪的视线太过阴鹜直接,让她难以直视。 “六号晚上,在你们家...也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他也参与其中,并且同林大同搏斗中被刺伤了,才去了中药店。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故意去的,混淆警方视线,从而误导我们,对推测出的死亡时间产生质疑,也能减轻你的嫌疑...而这个人,是和林大同有着相同血型,甚至连长相也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刑罪说着,伸手将审讯桌上的手机塞回口袋中。接着又开口道:“我猜的对吗?嗯?” 听他这么说,清明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上次和刑罪去林大同老家,那位老人所说的一番话。 ——我们村里有个规矩,这是我们老祖宗定下来的。世代单传,一家若是有双胞胎娃娃,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只能留一个...老根儿媳妇,偏偏就生了一对双生子.... 想到这,清明打断了短暂的平静,“师兄,那老头不是说林老根那对双生子后来被村民逼着丢了一个去后山......”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我想林老根夫妇根本没把孩子丢到后山喂野狼,而且偷偷瞒着全村将孩子养大。由于是同卵双生,两个孩子样貌基本是一样,当成一人养在家里,也并非办不到...” 刑罪的这个猜想或许是荒唐了些,但是这也不代表不可能。 如果事实正如刑罪所猜测的那般,凶手和死者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所以死者的DNA与林大同一致。这也就解开了为何法医没能从死者身上或者案发现场检验到第二人的DNA与血液这一疑点,以及七八号都有目击者见过“林大同”这一谜团。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沉默许久的李丽终于开口了:“凶手是我,我认罪,没有帮凶,就是我做的。” 刑罪挑眉道:“既然李小姐这么坚持,那我们也只能再浪费一些时间了。” 从审讯室出来,刑罪让方来找出李大同生去过医院的所有资料。既然李丽想玩,那他不介意多花点时间。 ———————————————————————— 晚上下班,刑罪从办公室出来。清明耳尖,听见他手里的钥匙扣声音,连忙起身,朝一旁的方来,谢浔打了声招呼: “那个...方子,瞎子,我先走了啊。” 说完,拿起手机就往门口跑....目送清明离开后,谢浔不禁问一旁的方来,“你说...清明是不是和头儿住一块?” 方来一向不喜欢八卦别人的事情,没停下点击鼠标的手,回他:“不知” 谢浔将椅子滑到方来身边,故作神秘道:“我跟你说,我连着两个早上,都瞅见清明那小子从头儿车里出来。对了!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两天下班都是一起走的?” 方来还真没注意到这些,他停下手上的工作,说道:“你每天就注意这些了?” 谢浔挠了挠头,笑道:“...我还注意到,法医部来了个美女叫唐欣。今天峯子让我去森哥那里拿报告看到的...她长得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甜甜的。” 说着谢浔脑海里浮想翩翩...忽然又炫耀似得道:“最重要的是,她还对我笑了...嘿嘿...” 方来见他一脸痴汉相,活脱脱的就是个在发|情的公猪,索性扭过头去,继续专注自己事情。 —————————————————————— 刑罪坐上驾驶座,刚将车钥匙插|进,同一时间,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瞬间涌入一股寒气,接着便看到清明那张脸。 “师兄,不介意你亲爱的室友搭个顺风车吧?”说着,也不给刑罪拒绝的机会,人已经坐进车里了。 “请将“亲爱的”去掉,再将“室友”换成“保姆”....谢谢!”说话间,刑罪已经将车启动。 路上,刑罪竟然主动开口,他问:“骚年,你是嫌我们局子工资低?” 清明转过头,没懂他的意思。 “啊??” 刑罪:“你来我那蹭吃蹭住还不够,现在又蹭车,干脆打车的钱都省了。” 清明:“反正顺路,现在形势不好,能省则省,节约能源。” 说着,清明露出他那“少女杀手”式的笑容,看了眼旁边的人...车内没开灯,朦胧不明,刑罪貌似是专心的注视着前方...不时闪过的路灯射入车内,有点像是在故意撩拨人的视线。 二人短暂的沉默,清明再次开口。“再说多个室友,还是个帅哥,又会洗衣做饭。师兄,你绝逼是赚到了。就现在的市场来看,洗衣做饭伺候月子的保姆,敢情工资可比我们这些在外头卖命的工资高。” “那你干脆辞职去做保姆不更好?” “那不行,就我这气质,当保姆那是屈才。额...做个明星还凑合,不红上半边宇宙也能成为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 ? “就现在的市场来看,少女的审美标准还没这么低级,你...”刑罪停下,瞥了眼旁边的人 “下海还凑合” 清明皮笑肉不笑道:“...师兄真风趣” 刑罪沉吟不语...几分钟后,又突然开口了,“挺好” 清明的脑电波没跟上他的节奏,“啊??...什么?” 刑罪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股子邪气,他意味深长说道:“有个免费保姆挺好。” ———————————————— 一回家,清明就将上衣脱了。 “我先洗个澡” 刑罪扭头问:“不做了?” 清明一愣:“啊...做什么?” “晚饭” 听了,清明舒了口气,道:“做!我怎么会饿着师兄。” “那你现在洗什么澡?” “师兄有所不知,我做饭之前习惯先洗个澡。” “前几天怎么没这毛病?” “那不是刚来嘛…要矜持一点,总不能第一次进门就脱|衣洗澡?搞的和性|交易一样。” 邢罪眯眼打量了下他,问:“你有狐臭?” 清明:“没啊…” 见邢罪脸色写着明显不信的神情,清明一步凑上前:“真没,不信你闻闻?” 邢罪立在原地不动,嘴上警告道:“死——开” 十分具有威慑力的眼神将清明逼退回原地,他讪讪说道:“洗完澡后全身爽朗,做的饭菜都融合了我的体香,而且…” 一句话还没说完,邢罪冷眼打断他:“你最好闭嘴…” 清明识相的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若无其事边吹着流氓哨,边解着衬衫的纽扣往浴室走......邢罪忍着抬脚踹他的冲动,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他摩挲这下巴,立在门边思考了下: “房子里多一个物种,果然会麻烦!” 吃完晚饭,清明端着一杯水,准备回房间和他游戏里的队友并肩作战,一统江湖。见邢罪拿了件外套从卧室出来,往玄关处走。便问: “师兄去哪儿?” “夜生活” “哇哦”清明脑海里一副灯红酒绿,夜店小野猫妖娆勾人的画面。“一起?” 刑罪没接话,清明全当他是默认了,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跟了去。等车停在林大同家的小区门口,清明这才对刚才一时色|心|骚|动,抛弃队友而感到懊悔不已。 “这么晚来办案,师兄的夜生活还真丰富...” “下车,我找个位置停车。” 清明从车上下来,“就停这儿不是很好,交警队的同事还敢给您开罚单?” “我跟交警队的又不是有一腿,他为什么不敢?” 说完,刑罪踩着油门,朝一处开去。 清明浸在夜风里,朝着不远处的集体居民楼看去,“得,就牺牲猪队友一次,让我这‘神探小旋风’夜探罪案现场。” 说完,不等刑罪,大步朝林大同家的单元走去…… 顺便一提,清明游戏ID名就是“神探小旋风” 他算是个游戏高手,每次带着猪队友都能躺赢,所以游戏里被一大批狗腿拥护爱戴。刚才出门前,清明留下一条: “本帅三急,去趟五谷轮回之地(WC)” 接着,匆匆下了线。 队友见他头像一直灰着,迟迟不上线,此时游戏的消息界面里早已沸腾起来...有些队友猜测是不是“神探小旋风”家的马桶炸了?有的则是断定了大佬便秘。底下更是有人呈上了治疗便秘的法子,五花八门...(内容易引起不适,省略处理。) 清明虽然对这个案子参与不多,说他不上心,可人家偏偏记得林大同家的门牌号,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林大同家门外。刑罪停好了车,不见清明人影,原本以为他是偷偷回去了。结果敲开林大同家门后,给他开门的竟然是清明。 刑罪不免惊讶,“好崽,怎么进来的?” 清明耸耸肩:“我敲门,奇奇直接给开的门啊...” 见刑罪蹙眉盯着自己,清明暗暗有点发毛,他道:“师兄...有...有什么问题吗?” 刑罪没说话,进了屋子。 林奇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画画,刑罪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奇奇扬起稚嫩的脸,“我在等妈妈回来” 刑罪看了眼纸上的水彩画,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孩,接着视线又停留在孩子的手上...他大手覆在林奇的头上,“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林奇想了会,点头。 清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头就见刑罪不偏不倚的朝自己走来...... 第9章 血刃(九) 清明还没反应过来,刑罪的脸便迅速朝他靠了过来......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屏息凝神。 只见刑罪俯在他耳边,低声对他说:“给峯子打个电话,让他立刻带人过来!” 说完,刑罪朝林大同家卧室方向走去。清明这才反应过来,出了林大同家,朝崔景峯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才响了一声,那头就有人接了。 半个小时后,两名刑警押着一个男子,从林大同家走出来。男子一脸狼狈惊恐,紧握的双拳里早已是挤满了汗水,冰冷的手铐撞击出清脆的金属声。 警车缓缓挤开人群,驶出集体居民楼。等车开上大道,一辆黑色SUV出现,跟在后面... 清明坐在副驾驶,看了眼后座的孩子,问:“师兄怎么知道屋里除了奇奇,还有其他人?” 刑罪握着方向盘,回他:“奇奇给你开了门” 清明没明白,“我长得这么正义,看着就不是坏蜀黍,奇奇给我开门很正常啊。” 刑罪不置可否说道:“那孩子警惕性很强,直接给你开门,很不对劲。” 透过前视镜,刑罪看了眼后座熟睡的男孩,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垃圾桶里全是吃完的外卖餐盒,那些应该是峯子给他买的,他一个孩子哪能吃的了这么多。” 清明想了一会,大脑反射弧打了个弯,突然反应过来。 “刚才我给峯哥打电话,他很快就接了,我还没解释,他直接就带人来了...我们局子开车过来怎么说也要用个四十多分钟,可大伙儿动作这么快,难道师兄你提前就布置好了?大伙儿全蹲在附近等你指示?” “嗯,终于开窍了。” 清明愣了愣,一路没再开口。 一进局子,清明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见谢浔和方来在吃外卖。看样子两人下班后并没回去,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大伙全都知道今晚的任务,除了自己... 一时之间,清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 审讯室里,一抹强光打在林大同的脸上,他不适的眯着眼,脸色煞白。刑罪和方来坐在对面,方来幽幽的看着他。 “警官,能要杯水吗?” 刑罪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后,示意方去给他接一杯,林大同双手接过,哆哆嗦嗦的将水杯送到嘴边。 刑罪冷不丁的说:“多喝点,一会要说很多话,免得口干舌燥。” 林大同脸上堆起笑容,试探的问了句:“再给支烟成吗?” 刑罪淡然一笑道:“要不再给你来口酒?叫俩小姐,一个给你捏肩,一个捶你小胸口?” 林大同怂了,识相的闭了嘴。刑罪换了个坐姿,开口道:“说吧,被你杀的那个‘林大同’是你哥还是你弟?” “是我弟弟,可人不是我杀的,是…是李丽...我只是帮她把尸体扔了。顶...顶多判我一个包庇罪。” 刑罪冷冷道:“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人不是你杀的?证据呢?” 林大同道:“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李丽。她杀了林大同后,求着要我帮她把尸体处理掉。” “你是用什么运尸的?” “我家摩托车” “摩托车现在在哪里” “拆了,就扔潼江里了...还有那把刀,也一同扔江里了。” 邢罪让方来查过,林大同家确实是有一辆摩托车,是两年前买的,但是案发后一直都没找到。如果林大同说的都是真的,潼江水域广阔,水流动向难以估测,打捞公工作好比大海捞针一般,很难进行。 邢罪问:“你和林大同一直以来都用一个身份?” 林大同道:“我和林大同是双胞胎,出生那会村里人逼我爹娘将我两其中一个扔进后山喂野狼。我爹娘不舍得,瞒着全村人,还是把我弟弟留了下来。我们从小就不能同时出门,他要出门,我就在家。我要出门,他就在家,这样躲躲掩掩过了三十几年。后来我娶了李丽,我爹娘死后,我们搬到了宕城,有了我儿子。” 说着,又喝了口水,继续道: “没想到那畜生竟然一直惦记他嫂子!六号那晚,我接到我老婆电话,我一听她语气不对,就从工地赶回家。我一回家,她就说杀了我弟弟,那尸体就在厨房里。” 说着,林大同停下,故作不经意瞄了眼对眼那个冷峻的男人。见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狡黠的不可思议......于是心底的心虚瞬间激了他全身一个激灵。林大同只觉头皮发麻,此时审讯室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鸡皮疙瘩泛起的声音。 刑罪道:“继续!” 林大同又继续说道:“后来我趁着晚上人都睡觉了,准备用摩托车把尸体运到江里扔了。但是路上摩托车坏了,我没办法,怕被人看到,就把尸体扔到旁边的一个下水道里。我怕警察查到什么,干脆就把我那辆摩托车拆了连着那把刀一起扔到潼江。” 刑罪挑眉问:“说完了?” “是啊,警察同志,我都交代了,没说一句假话,你们会轻判吗?” 刑罪朝他淡然一笑,林大同谄媚的做了只舔狗,迎合他咧着嘴儿。结果刑罪冷不丁的吐出两字:“不会” 林大同脸色的表情瞬间冻住,“我...我这都交代了,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查。” 邢罪道:“林大同身上除了心口一处致命伤,其余几处刀伤已经证实了是另一人所为。你说...这李丽一个女人,和林大同搏斗后不仅毫发无损,刀刀还能扎的那么深,这么彪悍,她有天生神力?” 林大同道:“可能是她先给林大同下迷药,然后趁他晕过去再用刀捅了他。” 这时方来道:“你怎么不直接说:李丽先将林大同哄睡着,然后再捅的他?” 刑罪冷冷道:“再跟老子扯些空心架子的话,信不信我能让你坐一辈子牢?” 林大同咽了口唾沫...邢罪又挤出几字:“死都没人给你送终!” 见男人目光阴冷,林大同脊梁骨冒出一股冷汗,他不禁伸手抹了把脸。 —————————————————————— 另一个审讯室里...... “林大同已经落网了,他声称人是你杀的。” 李丽脸色黯淡,低着头不开口。 崔景峯知道,儿子林奇是李丽的底线,于是他话锋一转:“今天我去接林奇放学,他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怎么,李小姐难道不想早点出去见你儿子吗?” 果不其然,李丽终于开口了:“我已经说了,人就是我杀的。是我求我丈夫,让他帮我把尸体扔了。本来我是想投案的,但是我舍不得儿子,以为警方查不出来...” 这时,崔景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他掏出来,看发信人是刑罪。 ——让李丽见下儿子 崔景峯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道:“我们队长今天让我去接林奇放学,队长知道李小姐惦记儿子,刚才林大同落网的时候,顺道将林奇带来了警局,你想见他吗?” 李丽惊愕的抬头,有点不敢相信,红肿的眼眶瞬间湿润,她颤颤巍巍的问:“真...真的能让我...见儿子吗?” 崔景峯当着她的面,拨了个号, “喂,林奇还在睡吗?” “带他进来吧” 挂了电话没一分钟,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李丽立起僵硬的身子。只见清明一手牵着林奇,一见到李丽,林奇立刻松了清明的手,嘴里叫着“妈妈”跑到李丽身边。这个望眼欲穿的盼望见到儿子母亲早已是泣不成声,她拼了命的用脸蹭着儿子的小脸,因为双手被拷住,只能任由儿子搂着自己。 这一幕很难不令人动容,崔景峯和谢浔撇开视线,也不打扰母子这一短暂的时光。清明倚在一旁,脸上没了平时不羁的神色,反而阴沉。 第10章 血刃(十) 十分钟后,李丽重新坐在审讯桌前。 “李小姐,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儿子,就应该把事实说出来,我们会替你申请从轻处理。” 李丽深呼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片刻,她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开口道:“我和我丈夫是一个村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就像刑警官说的那样,我丈夫还有一个弟弟,也叫林大同,他们是双生子。本来林大同是要被他爹扔到后山的,但是他爹后来瞒着村里人去了后山,又把他捡了回来。后来我丈夫和他弟弟就一直以‘林大同’的身份活着。我和大同结婚后,爹娘都死了,我们就搬到宕城,林大同也和我们住在一起。” 这时,谢浔问:“可是这么多年,难道都没人发现林同和林大同是两个人?” 崔景峯道:“没错,据我们调查,街坊邻居对你丈夫评价很矛盾,有人说他顾家,有人说他嗜酒嗜赌。我想是因为你丈夫林同和林大同是性格相异的两个人,几十年难道都没人发现其实就是两个人?” 李丽道:“我们都是讨生活的普通人,平时邻居之间聊聊家常闲话,说完也就说完了,谁有闲心去管他家闲事,还去查我家男人。” 崔景峯:“你丈夫...他应该对你很好吧?” 李丽平静道:“大同是个好男人,我跟他结婚后,日子虽然并不富裕,但是他对我很好。本来他不愿意让我出去工作,但是儿子上学后,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他一个人支撑家里太累了,就在我儿子学校附近找了个服装厂上班。他怕我累,从工地下班回来还会做饭。他...他跟他那个不成器的畜生弟弟完全不是一个人。” 说着,李丽脸上尽显厌恶的神色,她继续说道:“那畜生,整天游手好闲,还喜欢喝酒赌钱。你们在外面听到大同不好的那些话,全是在说这畜生。” 李丽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本来大同有份好的工作,给人家装修房子,工资高也没工地上那么危险。结果那畜生去了一天,竟然喝醉了酒,打了工友...大同就这么被开除了,做了半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 谢逊问:“后来呢?” 李丽道:“后来,大同在工地找了份活,那畜生好吃懒做,经常不去工地。虽然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我丈夫去工地干活,但是工资都是和那畜生平分。” 景峯道:“你们为什么杀他?” 李丽道:“十月六号,也就是我杀了那畜生的那天,我丈夫去了工地。我不放心奇奇一个人在家,也不想请假没了那几十块的工资,就趁着组长不在,提前下班回去了。我一会去,就见那畜生在客厅喝酒看电视,我怕影响奇奇,就让奇奇去房间写作业,我在厨房给奇奇做晚饭。” 说道这里,李丽的神情遽然一变,“那畜生突然从后面抱着我,脱我衣服...” 李丽一边说着 ,一边在脑海里重现十月六号那天的画面...... 十月六号晚八点 见李丽在厨房做饭,林大同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厨房,从后紧紧抱住李丽。浓重的酒臭味喷洒在李丽后颈上 ,她用来切菜的刀从手中滑落,稍稍反应过来便立刻激烈的挣扎... “你干什么?放手,你放手...” 其实林大同早就觊觎李丽,明明他和哥哥——林大同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李丽从小就只跟自己的哥哥好,后来更是嫁给了哥哥。从小到大,兄弟俩一直都是以一个身份活着,如果哥哥娶了李丽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一辈子不能正大光明的娶老婆生孩子。每次看着李丽和哥哥如胶似漆,他就嫉妒的牙根子发痒。 林大同喝了很多酒,加上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肮脏思想,此时怀里抱着个女人,早就控制不住,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大同还没回来,你陪我一会,就一会,让我摸摸。” “滚,撒手,你撒手” “我比大同更厉害,丽丽,跟了我吧...” 说着,林大同一手捏住李丽胸口那团,另一手撕扯着李丽的衣服。躲躲藏藏了三十几年,此时林大同还是爆发了。而真正让他突然爆发的元凶不是酒精,而是那些早已在内心积累起来的贪欲和罪恶的共同催化。 “臭婊|子,你他妈的跟老子装什么装,平时在床上没少和大同卖骚吧。和我搞一下怎么了?” 说着,已经将李丽的裤子一把扯下...就在他拉开裤子拉链的时候,猛地被人从后踹了一脚,李丽也在这时挣脱附在洗菜池边上。而林大同由于惯性的作用,扑倒在地。 “林大同!你这个畜生,你在做什么!” 哥哥林大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时,奇奇从房间跑出来,被这一幕吓哭。李丽拉拢好衣服扑到奇奇身边一把抱住奇奇抽泣起来。 “把孩子抱进去” 林大同刚说完,地上的男人捡起一旁的水果刀,迅速起身,直接刺向了林大同。李丽慌忙起身将林奇抱进房间里,厨房里两个男人也厮打在了一起,伴随着咒骂......李丽停止了回忆。 崔景峯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将奇奇抱回房间,一边哄奇奇,一边担心大同会不会受伤。等奇奇睡着后,我又去了厨房,发现大同坐在地上,手边上还有一把刀,刀上...有血。我顺着看过去,就见那畜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崔景峯问:“林大同胸口致命的一刀是怎么回事?” 李丽继续说道:“我们都以为那畜生死了,大同让我回房间陪着奇奇,他就去找袋子准备把尸体装好,趁着夜里没人丢去大江里。我见奇奇还在睡,就想出去看看,结果我发现那畜生还没死,他脚还在动,我当时吓得顾不了多少,直接捡起地上的刀,朝他心口插了进去...见他咽气了,我才意识到,那畜生被我杀了...” 说完,李丽将脸深深埋在双掌中。 第11章 血刃(十一) 对林大同以及李丽的审讯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结束后刑罪又召集大伙开了一个临时会议,由方来和崔景峯将两边的审讯结果向大伙汇报了下,林大同和李丽对案发当时的描述基本无出入。 方来道:“我查了案发几日潼江周围的监控录像,大家请看大屏幕” 说着,打开了大屏幕上的监控录像。 大伙的目光都投向大屏幕上... 十月七号凌晨一点三十七分,一个身穿深蓝色工装,黑色长裤的人影,推着一个红色摩托车出现在监控录像中。因为距离有些远,加之此地段较为偏僻,基本属于监控死角,男人只是出现了一会便消失在监控录像中。 方来点击快进,在一点五十一分停下,监控录像中再次出现了男人的身影。只是刚才推得摩托车不见了,两手空空……再次消失再监控录像中。 谢浔道:“看来这林大同没说假话,只是这打捞工作太困难了。就算运气好,找到了那辆摩托车和凶器,能在上面搜集到指纹的几率也很小。” 刑罪:“我们应该庆幸林大同选择的是潼江而不是长江。” 崔景峯:“如果李丽和林大同夫妻俩都坐牢了,林奇怎么办?” 刑罪挑眉道:“夫妻俩?我们抓的这个‘林大同’很有可能不是哥哥。”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看向他…… 刑罪从容的开口:“刚才李丽说了,她丈夫林大同是个好丈夫,审讯室里的那个货恨不得将所有罪名全部推到李丽头上,这种人会每天惦记着给妻儿买早饭?” 听刑罪这么一说,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由于李丽一直包庇自己的丈夫,从案发到林大同落网,短短十一天,大家先入为主一开始就认定了死者是好吃懒做意图强|奸嫂子的弟弟——林大同。 刑罪又道:“上次听林大同老家的亲戚说,林大同小时候因为和父母闹脾气爬上树摔断过腿,也许这能帮我们判断谁才是真的弟弟。” 崔景峯突然想起前天刑罪让他去木森那拿的一份报告,后来因为有事他便让谢浔去了。报告中显示,死者林大同腿骨有处微小的裂缝,这处裂缝应该是死者年幼时造成的。 谢浔道:“可村里人都以为只有一个林大同,谁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 崔景峯道:“李丽可能知道...她和林大同从小一块儿长大。” 这时,谢浔打了个哈气,并非是故意,但是也提醒了大家时间也不早了。虽然今天已经是周六,但是刑警平时没有休息日,明天还是照常工作日,该上班上班。 刑罪:“时间不早了,大伙儿都回去补个觉,睡醒了继续。” 等走出会议室,刑罪这才突然想起,刚才坐在一边的某人似乎没有发过言。没多想就出了警局,清明照常跟他一起上了车。一路上,清明沉吟不语。 根据这两天的表现,清明绝对是一个话不嫌多的人,这会儿突然就玩起了阴沉,这让刑罪有点稀奇了。到了家,刑罪刚准备回房间,背后就传来清明的声音。 “师兄这是拿我当外人吗?” 刑罪转头,淡漠的看着他。 “为什么今晚的行动不通知我?” 这下刑罪倒是了然他今晚古怪的原因了,讪讪道:“临时决定的,怎么了?” 清明一步上前,迎着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咬牙道:“难道师兄没看出来,我—很—不—爽!” 刑罪垂着眼帘,一脸无所谓的说着:“你不也参与了?...清三岁” 说完他走进房间阖上了门准备洗澡。 “......” 这已经不是无视与轻视的问题,好歹自己也是队里的一员。虽然大家拢共也才做了三天同事,但今天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刑罪没拿他清明当自己人。清明大步跨到门边,试图开门进去,却发现门被刑罪从里面反锁了。 他一拳砸在门框上,朝着门板子喊道:“这算什么?你不把我当自己人!” “凭什么大伙儿都知道,就不告诉我?还骗我说去夜生活...”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不待见我,不拿我当自己人。” “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时门被打开,里面人的身影瞬间将他罩住,刑罪只围了条浴巾,头发上还滴着水,目光阴沉,只见他冷冷道:“立刻滚去睡觉,不然我立刻让你尝试下中国文化以头抢地的滋味。” 清明倒是没在意他的话,反而在意的是为什么刑罪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洗好了澡? “师兄,你房里有浴室?” “你要进来参观下吗?”嘴上这样说着,可刑罪一个大高个挡在门边,房门只开了不到四十五度角,丝毫没让清明进去的打算。 “不...不用了” 说完,清三岁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可没走两步才想起刚才要向刑罪讨要说法的事儿。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 ——砰 “......” 这声粗|暴的关门声像是一个警告,这下清明是不敢再去叫门了,只好作罢,烦躁的褥了把头发,悻悻回了房间。 刑罪被闹钟准时吵醒,等他整理好走出房间,见清明房门还紧闭着。心想着那货肯定是赖床了,也不叫他,往客厅走,结果就见清明端着两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见着刑罪,清明主动打招呼: “师兄早啊!来吃早饭”说完,又转身去了厨房。 几小时前还想跟自己蹬鼻子上脸的人,此时脸上却一股子如沐春风式的笑容,没事人似得还起早准备了早饭。刑罪一手拉过椅子坐下,想看看这骚|包葫芦里卖些什么五迷七八的药。 然而,一顿早饭吃完,清明都显得无比正常。 两人上了车,这次是清明负责开车,刑罪坐在副驾驶掏出手机,见有几条未读短信。第一条是崔景峯刚发的,信息是说他已经和打捞队去了林大同扔掉摩托车凶器的地点进行打捞工作。第二条是方来发的一分pdf文件。第三条是清明,刑罪看了眼时间,是今儿个凌晨五点半发的。 他点开: ——师兄今后多多指教,我会加油让你认可我。#doge表情 刑罪抬起眼帘面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清明专注的开着车,难得看他脸上会有这种认真的表情。 车开到警局,对面停车位传来两声鸣笛,清明顺着看过去,就见一辆骚红的宝马。两人下了车,木森也下了车从对面走来......今天他一身白色休闲装的男人,头发精致的打理过还留着一个骚包的小揪,气质很出众。清明转来还没几天,并没和法医部的人打过照面,所以也不认识木森。 木森冲着刑罪打招呼,:“早...哟,这就是新来的同事吧。” 木森一手揽过清明的肩,故意问:“开刑老大的车来上班,怎么,你俩儿住一块?”” 见男人和刑罪认识,清明下意识看了刑罪一眼。刑罪朝他扬了扬下巴,开口:“少根筋,法医部的同事。” 一听“少根筋”这个称呼,清明倒是想起之前刑罪提过这个人,也就是大伙口中的“森哥” 木森自然不知有人私下已经将他传播出去了,说:“你家老大嘴贱,我叫木森。大伙儿都叫我森哥。” “森哥好,我叫清明,多多关照。” “今后工作上碰面的机会很多,关照是自然。” 这时,刑罪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再过一分三十五秒,你下月工资的百分之五就要贡献局里了。” 三秒后清明意识过来快迟到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警局狂奔...... —————————————————————— 崔景峯那边,打捞工作进行的很顺利,由于林大同选择丢弃摩托车的位置刚好是潼江的浅水区域。大伙儿花了一上午时间就将摩托车的残害全部打捞了上来。而且值得庆幸的是,那把作案的水果刀就刚好卡在了摩托车头的部位上。 另一头,李丽再次被带到审讯室,只见刑罪一人走进审讯室里。 刑罪开门见山的问:“你丈夫小的时候腿是不是受过伤?” 李丽开口:“刑警官,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回答我就好” 李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刑罪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回忆了下,开口道:“大同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摔断腿过,可后来被他爹治好了。” “你确定小时候摔断腿的是你丈夫林大同?而不是弟弟‘林大同’?” 李丽点了点头... 刑罪盯着对面的女人,看样子李丽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可悲的真相。 “大扫除不仅是为了清理掉血迹,更是为了清理掉弟弟‘林大同’生活在你家的痕迹,而你却没有清理掉他的衣服。” 李丽看着他,刑罪继续开口道:“我猜测你是觉得扔衣服太引人注意,索性就将林大同的衣服和你丈夫的混在了一起,因为这两人的衣服全是同款,看不出来是两人的。” “刑警官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案发那天,你丈夫以及他弟弟‘林大同’和平时一样,身穿都是同款衣服,对吗?” 李丽点头, “你丈夫刺伤林大同的整个过程,你并不在场。等你回到厨房,你就看见林大同倒在血泊中...” “没错,我之前就说了,那畜生被我丈夫刺伤后,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又醒来,我就朝他胸口捅了一刀。” “李小姐,你确定死了那个是弟弟?” 李丽一怔,“邢警官到底想说什么?” 刑罪将面前的几份报告移到李丽面前,开口道:“第一页报告上显示死者腿骨有处裂缝,而被我们逮捕的‘林大同’腿骨完好,并没有受过伤的迹象。而且我们查过林大同生前就医记录,你丈夫患有乙型肝炎这事你应该知道吧,第二页报告证实了死者生前确实是HBV携带者。这些都能证明,死者是你丈夫林大同。而我们逮捕的‘林大同’才是原本应该被你们杀害的弟弟。” 听完这些,李丽的心像是一瞬间坠落地狱一般,脸色也有比先前愈发苍白了,她颤颤巍巍道:“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死的是那个畜生,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你丈夫的弟弟,也就是昨晚被我们抓获的‘林大同’已经承认了。” 刑罪剑眉微蹙,沉吟道“请节哀” 这句话瞬间刺激到李丽,她失控发疯般的边敲打着审讯桌,边朝着对面的刑罪叫道:“是你们弄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审讯室里充斥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啕,邢罪面色淡然,任由着李丽宣泄。 原本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可现在早已是支离破碎残破不堪。不得不说确实是林大同在这个家庭上凿开了一个缺口,让这个原本平凡的女人沦为杀人犯,让这个完整的家庭轰然崩析。 更是让李丽这个加害人又变成了受害人,可悲又可笑。 片刻后,刑罪又淡漠开口:“真相都是不美的,可这就是真相。” 说着,他眸子蓦然一沉,“你真正想袒护的人还在,不是吗?” 泪水正腌渍着李丽的面颊,她脸色明显的变了变,重新抬起红肿的眼皮看着对面的男人。 “好好活着,林奇今后还需要你守护。” 关了录像,清明出了办公室,走到自动贩售机面前,看着里面的饮料思考着刑罪刚才的一句话...... 这时,清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边停下。阿姨吃力的提起金属垃圾桶,试图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倒上清洁车上的垃圾袋里。刑罪听见声响,跑过去帮忙。 “这有点沉,我来帮您。” “谢谢你了小伙子,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清明半开玩笑的说:“热心的年轻人还是很多的,可像我这种又帅又热心的还真的是不多了。” “是啊,看你长得秀气,没想到手劲儿还挺大的。” 清明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自己也说过。他思索着...这时,他蓦然想起。昨晚,他和刑罪一起去林大同家,他先去敲门,开门的是林奇。林大同家那种移拉式的老旧铁门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上锈,无论是拉开还是关上都有些费劲。可是当时奇奇一把就将铁门拉开。 ——看你个子一丁点,没想到手劲儿还挺大 这是他当时对林奇说的话.... 刑罪走出了审讯室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穿过走廊,见清明倚在自动贩售机对面的墙上,手里拿着两瓶饮料,低头不知再想什么。 见人走过来,清明抬起头,将一瓶乌龙茶递过去。刑罪接过,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清三岁” 清明凑上前,“师兄,刚才你对李丽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刑罪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哪句?” “你说李丽真正想袒护的人还在...” “字面意思” “......” 刑罪目光忽然变的犀利 :“你觉得那一刀...真的出自李丽之手?” “难道不是她?” “谁知道呢。” 刑罪嘴角挂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朝办公室方向走去。清明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第12章 血刃(十二) 林大同的案子算是接近尾声,今天是周六,邢罪让谢浔提前预订了个常去聚餐的酒店包间。下班后,一行人准时到达地点,因为刑罪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了半个小时。清明为了等他,也晚到了,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一手推开包间的门,一个大圆桌上坐满了人。 清明注意到了几个生面孔,又瞥见了坐在方来身侧的木森。 谢浔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头儿呢?” 木森幽幽的来了句:“还怕刑老大跑单?” 清明开口:“师兄去洗手间了” 清明看着俩空位,其中一个位置挨着一个短发的女同事,女同事和旁边的几人生面孔说着话。他本想坐过去,那女同事冷不丁地瞄了她一眼,那眼神警告味儿十足,清明立刻读出其中之意: “你敢坐下试试!” 这时木森伸手将他拽到自己旁边,“你坐我旁边,这位置就别惦记了,唐欣留给刑老大的。” 闻言,那短发的女同事脸一红,“师父!” 木森耸了耸肩,接着指着那些生面孔的同事道:“这些都是法医部的,唐欣和你一样,也是刚来没几天。”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开口:“我叫冯刚,叫我刚子就好。” 接着他旁边的一个男人也开口:“我叫顾皓,我不介意你和大家一样,叫我耗子。” 这时,女同事开口:“唐欣,就叫我唐欣。” “我叫清明” “刑老大没给你起外号?” 清明对“骚年”“清三岁”这些个歪瓜裂枣的称呼自然是难以启齿。避而不谈:“没...”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 刑罪走进来,坐到最后一个空位上。不一会服务员陆续上菜,包间里气氛升温。开车的人自觉地不碰酒,而不开车的谢浔和法医部的冯刚两人喝的不可开交,基本每次聚餐都是这俩人在拼酒。这次来了新同事,自然是不放过要拉入伙。 谢浔对着清明道:“你不开车吧,来,陪哥俩喝一个。” 说着将倒满白酒的杯子转到清明面前 “我...我喝不了,” “怎么?你和方来一样,也对酒精过敏?” “那倒不是,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谢浔不乐意了,端起酒杯。“只是什么只是,不过敏就一起喝,来!” 清明还是推辞,“真喝不了…” 这时冯刚也开口了:“哎,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怎么能不喝酒。” 眼看抵挡不住了,于是清明朝刑罪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刑罪自然是视若无睹,惬意的夹起一筷子糖醋茄子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很满意这个味道,伸手又夹了一块儿。 “少吃点甜的,可别被糖尿病惦记上了。”清明咬牙好心的提醒了句, “你这思维还真清奇,谁告诉你糖尿病是吃糖导致的?” 清明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个人,“我们初中的生物老师” 。” (生物老师表示不背这个黑锅) “那位生物老师怕是和你一样吧,脑袋长了纯粹就是为了来凑身高的。” “……” “照你这么说,那脑血栓是鸭血吃多了?尿毒症是尿喝多了?”说完,刑罪将一块茄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吃的是津津有味。 唐欣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时木森看不下去了,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明同志,你们刑老大那张嘴可是在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那儿练过。要不是进了刑警大队,光是凭他那张嘴就能成为传销组织重点挖掘对象…你少跟他说话。” 清明刚想开口,谢浔便打断他,“哎,清明你一直磨蹭什么,快喝。” 清明不情不愿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如饮鸩酒般的将被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看他如此豪爽的喝酒方式,谢浔和冯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刚想替他满上一杯时,只听见: ——砰! 一声过后,清明的脑袋瓜子已经砸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包间里原本热闹的气氛硬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定格了数秒,动人纷纷反应过来便是一片唏嘘之声。 方来:“这就是传闻中的‘一杯倒’?” 木森:“啧啧...这也太弱了,”说着又看向方来,:“方小来,在喝酒上,你算是遇到弱鸡对手了。” 刑罪脸却黑了……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惹了个大麻烦。 等清明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阳光明媚,鸟儿在歌唱,一切如平日一般和谐。清明在吹着欢快的调子中将自己捯饬了一番,出门时,他猛吸入了一口清晨夹杂着二氧化硫的新鲜空气,一脸陶醉沉浸其中。 刑罪算是看出来了,这货是完全忘了昨晚的事情。奇葩的人他看的多了,但像清明这种能祸害人于无形之中却还能不自知的给你找不痛快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所以刑罪在心底将他归位于定义人品行的新一基准。 清明走到车旁,身后冷冷传来一句:“你属魔精的?”说着,将车钥匙一丢 清明接过钥匙,开口道:“…和谐社会不提倡言语攻击。” 刑罪坐上副驾驶,脸色不好,眼底蒙着一层隐晦,看上去比平时更难接近。 “唔…师兄你这是涂了眼影还是昨晚没睡好?” 刑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昨晚失眠了?” 刑罪并不想搭理他,索性合上眼,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闭目养神。结果某人倒好,开车也不让嘴闲,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分享着治疗失眠的各路法子。 一进办公室,谢洵主动打招呼,“早啊,清明” “早,” 崔景峯拿着一份文件朝他挥手示意,“早” 等清明坐到位子上,方来刚从茶水间回来,平时一向不主动说话他竟然也朝清明打了个招呼……这会儿,清明总算看出了大家看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内心狐疑: “大伙儿…都不大对劲啊,都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现……我又变帅了?” 这个疑惑并没留在清明心中太久就被忽略了,中午吃完午饭,手机在口袋中响了一声…清明掏出一看是微信的来信提醒。他点开,发现自己被拉入一个微信群组里。群名“为人民服务” 点进聊天页面,有几条消息…… 峯子(C先生):谁有清明的号儿?拽他进来。 瞎子(我是你男神):我来! 瞎子(我是你男神):@清明进来了 森哥(四木先生):小明同学请发言 #坏笑 清明(神探小旋风):这是哪个葫芦娃儿取的群名?…土爆! 信息发出去后,清明顺手将群名改成“终极精英队” 森哥(四木先生):@清明(神探小旋风)终于有人说实话了#竖起大拇指 方来(白):额……友情提示,群名是头儿起…… 峯子(C先生):头儿取的 @刑爸爸 清明(神探小旋风):…… 清明(神探小旋风):其实先前的名字还不错,很有时代感 #强#强 瞎子(我是你男神):lol ,不用怕,头儿平时不用微信,看不到,马屁留着自己干舔去。 这时,群消息提示:刑爸爸将群名改为“为人民服务” 森哥(四木先生):@刑爸爸今天太阳公公要改嫁?你竟然上线!!! 清明看了眼刑罪的头像,黑乎乎一片,倒是跟他本人很配,可是…貌似……跟自己空白头像有点…… 峯子(C先生):突然发现你们头像莫名配一脸 @刑爸爸 @清明(神探小旋风)#笑哭 森哥(四木先生):是情头吧… 森哥(四木先生):黑白配…男生男生配 #坏笑 #坏笑 清明(神探小旋风):#害羞 清明向刑罪发送了好友请求,但那头迟迟没有回应。这时,谢浔发来一个一分多钟的视频。清明点开,看了几秒后,眼睛愈发圆瞪。 这视频里有个男人,神情严肃但眼神却迷离,只见他将身子挺的笔直,保持三挺一瞪姿势,挨个朝着在座的每个人敬礼。 这时,木森又发来一段视频。清明手抖着点开了它。男子最后走到刑罪身边,一把抱住刑罪,接着就是鬼哭狼嚎,“师兄,我会好好干的,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师兄,你相信我啊,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这视频里的男人当然就是清明,现在回想起刑罪早上那副黑脸以及早上同事们那股异样的目光,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至于自己后来到底还做了什么蠢事...清明不想往下想,当然他也完全记不起来了。 —————————————————— 晚上下班,刑罪开的车,并没直接回家,而且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区。刑罪让他留在车里,自己下了车。清明原本以为他去走亲戚或者朋友,结果见他牵扯一个孩子从小区门口出来。 “…不会是私生子吧” 等走近,透过路灯,清明才看清那孩子原来是林奇。林奇一言不发低着头,背着书包拽着刑罪的手指。孩子年幼,不像大人那般会遮掩,心事全部写在了脸上。看这样子,林奇已经知道大人那些肮脏的事情。那他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刑罪将车启动,行驶在夜幕之下。从崔景峯那里听说,出事后,林奇暂时被他们班主任带回家安顿,不知道刑罪将要送他去哪里…… 这时,清明脑海里遽然想到一个地方,语气瞬间变得阴沉许多。 “你不是想将林奇送去孤儿院吧?” 第13章 黑手(一) 见刑罪没回答,清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接着问:“你问过奇奇的意见了?他同意去孤儿院吗?他愿意去吗?” 刑罪手臂抵在车窗边撑着脑袋,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深沉如夜的眸子注视着前方,淡淡开口:“你有好的建议?” 清明心一沉,“再怎么…也不能把他送去孤儿院那种地方,他有家人,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更不是被遗弃的孩子…不该送他去哪里…” 清明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被车窗外划入的夜风钻了空子,冲淡,可丝毫没有冲淡车内紧张的气氛。 这时,刑罪换了一只手去握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朝着清明的脑门就是一掌。清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逼了,他瞪着刑罪,敢怒不敢骂。 “…师兄,你…打我干嘛?” “一时手滑,没忍住。” “……” “我有说要把他送去孤儿院吗?” 清明依旧看着他,“那你准备送他去哪里?” “不会是孤儿院也不是人贩子那儿” 刑罪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清明脸色瞬间又三百六十度大逆转,“就知道师兄人好” 车停在一个独立别墅外,刑罪敲响了一扇门。开门的是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男人,男人身边站着他的妻子和一个帅气的男孩。男孩十二三岁,初中生的年纪。 男人先开口,“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进去了,”说着,刑罪转身,招呼林奇过来。清明松开林奇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去吧” 林奇一双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一家人,男人脸山带着严父的威严,此时却面露一丝温柔的笑容。一旁的女人眼中难掩的怜爱。这时,对面的男孩朝他一笑,男孩名叫费扬,他走到林奇身边。 “小不点,别怕,哥哥不吃人。” 说着揽着林奇就往屋里走...经过刑罪身边的时候,林奇拉住了男人的手,看着他...刑罪看出孩子的心思,低头迎上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 “你不说长大后想当警察,那你要好好学习,叔叔以后有时间会带你去看你妈妈。” “刑叔叔,那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很快” 这时清明走了过来,他蹲在林奇面前,笑着对他说:“你妈妈正在警局里帮助警察叔叔办案子,等案子结束了,就回来接你啦。奇奇,你以后会听叔叔阿姨的话对吧?” 林奇点了点头,跟着费扬走进屋里。男人挽留要走的刑罪和清明,“晓雯刚准备好晚饭,一起吃吧。” “不了,家里有保姆做饭。” 清明瞄了他一眼, 刑罪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谢了” 在车上,清明问:“那夫妇是师兄的朋友?” “嗯” “我觉得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林奇,” “嗯” 清明假装不经意的看了刑罪一眼,想着趁他此时心情不错,于是试探性的开了口:“师兄,那个...昨晚...我喝多了...” 刑罪并没看他,淡淡道:“想起来了?” “不是...我就是想提个醒儿,我这人不能碰酒,滴酒就能醉,喝醉之后的一切行为并非故意...” “那就是有意?” 清明有些心虚的问:“额...昨晚我...有没有对师兄做过...比较轻浮的...事情?” 刑罪没回答,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你觉得我会反抗不过一个酒鬼?” 清明干笑,“也是,哈哈哈...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买菜做饭,饿了。” “师兄想吃什么尽管说,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说完,清明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那笑容比天真还天真,无邪更无邪。 刑罪道:“那今晚就吃醉虾,啤酒鸭,白酒焖鸡,啤酒红烧肉。” “......” —————————————————————— 新的一月如期而至,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这场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不如春雨那般缠绵,也不似夏雨那般轻盈,更没冬雨那股冷峻气息。愀然中带着一丝惆怅,依恋在宕城之下,迟迟不愿离去。 盘踞在宕城市中心的一条街——霓蓝街,是出名的不夜城。它只在夜晚中苏醒,奢华色调的彩灯是它的标志,舞池内的灯光被调暗,暧昧不明混杂其中...一片浑浊,形形色色的人贴合在一起,在浮夸快节奏的电音下扭动着身姿,仿佛下一秒,情|欲就会在蠢蠢欲动中爆发... 这个夜,注定又不平静...... 上午九点,城市局的办公室被一股萎靡不振的气氛笼罩。也许是这几日连续下雨,这种潮湿的天气总让人提不起精神。 “龙王这月是不是来宕城度假了,谁知道他老人家何时离去?”谢浔趴在办公桌前抱怨道。 清明转过来,道:“谁知道呢,我都快没换洗的内裤了。” 谢浔:“我脚上的袜子都穿三天了,按照这个形式来看,估计还要穿个三四天...” 崔景峯:“我那有一箱,明儿带几双给你,免得你脚气熏坏大家。” 谢浔双手合十,千恩万谢崔景峯雪中送炭。 这时,刑罪办公室的门打开 “有案子,准备干活!” 简单一句话,顿时让众人提起了精神。说来也奇怪,等出了警局,清明发现早上还在下的雨,竟然停了。 一行人到达现场,鉴证人员正在案发现场以及尸体附近进行取证工作,法医也在进行初步尸检。 刑罪先在尸体周围转了一圈,此处是一家酒吧的后巷,巷子是个死胡同,尽头处被一堵墙阻隔,四周没有监控录像。巷子口有一滩呕吐物,浸泡在雨水中。离尸体二十米左右的一处有只女士的高跟鞋。 清明走到尸体旁边,打量了尸体一眼,这是一具上身赤|裸的女尸,上衣已经被鉴证人员放入证物袋中。他蹲下仔细观察死者身上的各个部位... 一旁工作的木森瞥了他一眼,道:“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外勤?” “准确来说,是第三次。” “那不错,你不会是刑老大带过的最差一届。” 清明得意说道:“我上大学那会儿,每天吃饭都要就着各类血腥视频当下饭菜。第一次出任务去现场,是具在水里泡了四天,高度腐烂呈现巨人观的男尸…那场面,那心里承受能力。比上不足,比下可是绰绰有余。” 这时,刑罪走了过来。 清明说起了正事,“刚才方来查了,死者今年二十六岁,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销售,一个人住,已经通知家人了。报案人员是酒吧的一名酒保,早上六点左右来后巷倒垃圾,发现死者就立刻报案了。酒保称昨晚在酒吧见过死者。我们调出了酒吧的监控录像,确认死者是昨晚十二点半左右离开酒吧的。” 木森也结束了初步检验工作,起身道:“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到两点之间,初步判断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尸体被发现时,上半身赤|裸,尸体旁边有一件衣物,应该属于死者的。尸体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但是没有指纹,凶手应该是带着手套作案的。另外,我们在死者腋窝下发现少量的男性精|液。但是死者下 | 体完整,并无被侵犯的迹象。死者指甲内并无皮屑组织,也无衣料的纤维。” 刑罪沉吟道:“即便是下雨,也不可能完全将死者指甲冲洗干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作案时穿了雨衣...看样子凶手并非是突发性作案。”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刑罪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崔景峯,让他调取附近所有有前科的罪犯。 现场的工作进行差不多后,死者被装入尸袋运回了法医部进行深入尸检。 这时,清明走了过来:“师兄,瞎子那边有线索。” 第14章 黑手(二) “瞎子今天去了死者租住的地方,在床下发现一名可疑男子,已经被其他同事带回警局了。” “走” 刑罪丢下一字,转身朝巷子外走…… 车子一路飞奔,仅仅十多分钟就到了枫景苑小区。霓蓝街位于城南位置,繁华与之相伴,与市中心更显的亲密无间。而城西则是容易被人遗忘的平民窟,脱轨,陈旧与日新月异的摩登世界格格不入。旧式集体居民楼从起初落地便已深深扎根,浑身一股脱轨味儿,散步去,愈演愈浓。 数年前,政府启动霓蓝街开发项目,于是城西荒郊被一片集体安置房取代,而原本叫“凌蓝街”的街道住房全数推倒拆迁,化作虚无。几年后,原本是废墟瓦砾的街道早已改头换面,在当下资本主义手心中俨然已长成了孕育灯红酒绿糜烂奢侈的不夜城,可望可及的金钱肉 | 欲不断发酵催生出一个又一个的贪婪人心。 短短几年光景,城南与城西早已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一个是通往天堂,毫无节制,一不小心就是坠入地狱。而另一个却是通往安定,一成不变的尽头就是枯燥乏味的人生。 枫景苑小区外挂着一副“禁止车辆停靠”的标识。清明下车想去和保安打声招呼。保安室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戏匣子里正放着老人们都爱听的戏曲,老人睡着了,清明敲了半天窗户都没反应。要不是老人打着呼噜,他甚至怀疑这老人是不是已经…去了??? 刑罪将车停在路边,和清明找死者所居住的123栋二单元六楼。很明显这小区内的一些安全标识语形同虚设,明明写着禁止明火,结果小区下面还是有大妈大爷用水炉子烧水。那是一种旧式烧水器具,圆柱形,一个倒水弯嘴,顶部有个接水口。炉子呈空心状,底部架空,中间空出将点燃的火柴放进去烧,直到水烧沸腾,从弯嘴里淌出。 清明闻着这股柴烟味儿,觉得真实原始又朴实无华。 二人一口气走上四楼,放慢了脚步,原本就逼仄狭隘的楼道,此时已经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居民。无非就是一些已拉瓜闲聊作为平时娱乐来源之一的大妈们。 刑罪在一阵大妈的“簇拥”之中挤进了607室,房间里还剩几名刑警同事,上前跟刑罪打了声招呼。他从一名刑警那里要来了一副乳胶手套,这时,谢洵闻声从一房间走出来。 谢洵:“头儿” 刑罪:“怎么发现嫌疑人的?” 谢洵:“由于死者是一人独租,我早上找来房东打开房门,走到女死者房间就闻到屋里有股烟味儿…我就觉得奇怪,方来那边提供的资料中显示,死者并没男朋友,屋里也没有男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这女死者也从不抽烟……我就怀疑这屋里是不是来过其他人。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就随意看了眼床底,结果就发现了那个变态。靠!吓老子一跳…” 这种旧式安置房内部设计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由于地段偏僻,整套租下来,每个月租金也就一千多。女死者的房间向南,由于天气原因,即使拉开了窗帘,此时的屋内也有点昏暗不明,显得格外冷清。 房间一进门有个鞋架,鞋子摆放有序。屋子开着灯,刑罪扫了一眼,屋子很整洁,原本不大的房间因为家具物件摆放的位置显得宽敞温馨,视觉效果很好。梳妆台上有几瓶化妆品,排列很整齐。衣柜里的衣服也全部按照季节,被归类的很有序。不难看出,居住在这个房间的女主人有强迫症。 刑罪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梳妆台旁边的一个垃圾篓里,里面有个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时,谢洵道:“受害人名叫林琳,平时和同事相处不错,没什么朋友,也没跟其他人有过节。一直单身,每天的模式基本就是上下班,回家睡觉,平时很少出入酒吧这种场合。案发当天,她是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聚会,聚会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结束,之后就遇害了。” 刑罪视线划过屋内每个角落,“受害人平时生活自律,因该是不怎么化妆。” 谢洵道:“不化妆?现在的女人,有几个是素面朝天的,这…” 刑罪瞥了他一眼,“叫你瞎子你不能真瞎,” 说着,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继续道:“这些化妆品,每瓶都是近期才打开使用,这瓶香水的标签还在上面。” 这时,话锋一转,“你将被害人昨天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的名单找出来发给我,” 谢洵一脸疑惑的说:“不是才抓到一个嫌疑人,这人现在嫌疑最大,为什么不深入调查他反而去找受害人的那些高中同学?峯子已经证实了被害者昨晚是一个人离开酒吧的。” 刑罪道:“受害人遇害时穿的那双高跟鞋是两天前才买的,” 他将刚才从垃圾篓里捡到的纸条递到谢洵跟前,谢洵一看,是一张发 | 票收据。品名那一栏里清晰的写着‘珂卡尼新款高跟鞋’ 刑罪:“女死者的鞋架上只有休闲鞋和运动鞋,证明女死者平时不穿高跟鞋。可她为了参加这次同学聚会,不仅提前买了双高跟鞋,还特意化了妆。很可能在这次聚会上,有个她十分重视的人。” 谢洵恍然大悟,一拍手掌,说:“女为悦己者容” “你们刚抓到的那个变态,如果他是凶手,杀完受害人,他再跑回来躲在受害人床底等你们来抓,凶手不会那么蠢。” 谢洵觉得很有道理。 刑罪走出出租房,见清明正和一群大妈聊的热火朝天。他两手插在裤子两侧口袋中,视若无睹的与清明擦肩而过。无论是刑罪的身材还是长相,两者都极为醒目耀眼,很难不做到悄然无息。很快,清明和大妈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正在缓缓下楼的刑罪身上… 一位年长的卷发大妈小声问:“小伙子,这个帅小哥是你同事?” “是我们队长” “哟,他今年多大?看着挺年轻的,竟然是你们队长。” 这时,另一个大妈又问:“你队长有对象吗?” 清明挠着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唯恐刑罪开车独自回警局,清明很快应付完大妈轮番追问后,追上了刑罪。 “师兄,你走的可真慢,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等我。” “你跑这么快,有新线索?” 清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套取信息的?” 刑罪淡然一笑,“不然呢?如果你告诉我,你跟死者租住地方的这些大妈打了半天交道只是为了撩骚或者交换广场舞的舞步和心得,那我可能会打爆你的狗头。” 清明腹诽道:“这人…脾气阴晴不定的,又不是女人,难道是在生理期?”脸上自然是无害, “师兄英明,我见大妈太热情,索性就聊了会儿…住在死者对面的一个大妈,称死者平日都是独自一人,没见过她跟其他人一起回来过…由于死者搬来也没几个月,所以平时跟楼上楼下的邻居也没什么交集。唯一一个跟她有点交集的是住她楼下的赵大妈,上个月,死者阳台上空调水管漏水,将楼下赵大妈晒的衣服淋湿了。赵大妈老伴儿在死者门上留了字条,晚上下班回来,死者特意登门道歉了,第二天就找来修空调的师傅将空调水管修好了。那位赵大妈对死者的印象很好,称她是个很有教养的闺女。” 说完,清明凑上去。故作神秘的说:“师兄,给你个好东西。”说着,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被纸巾包裹住的苹果,递到刑罪跟前,一副讨好的二哈憨样。 “干净的,我洗了。” 刑罪迟疑了会,抬起眼帘像是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清明立刻恢复正色绷紧身子。 “好崽,哪儿顺来的?”说着,刑罪一手夺过苹果。 “利用我美色换来的,纯孝敬师兄您,无需肉偿。” 刑罪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谢了” 刑罪三两下将一个苹果消灭了,两人回了局子,木森的托唐欣发来了尸检报告。方来将早上从林琳家抓来的嫌疑人的资料发给了刑罪。谢洵这人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二狗样儿,但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儿也将刑罪上午在林琳家,嘱咐他找的高中同学聚会名单,以及林琳高中生活的一些资料用邮件发送到了他的邮箱。 嫌疑人,袁志强,男,二十六岁,未婚,曾在一家电器维修公司工作过3年,前两天辞职,待业在家,无犯罪前科。 审讯室门被推开,袁志强见一名个子很高的刑警走了进来。原本以为还会有其他进来,但当刑罪阖上审讯室的门,紧接着便朝他投来一股冰冷视线,迎面而来的冷峻气场让他心底有些微微发颤。 刑罪一手拉开座椅,坐下双手环在胸前,“说吧,躲人姑娘床底干嘛?” 袁志强拢了拢手,故意撇开视线,开口道:“我进去想偷点东西,听有人开门,就躲床下了,然后就被你们抓了。” 刑罪委婉一笑,“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破坏了您的好事。” 说着,笑容消失,语气也冷了下来,“门没有撬过的痕迹,窗户在六楼,你怎么进受害人家里的?” “我…我直接推门进去的,门没有上锁…” 这时,刑罪挑了挑眉,开口道:“受害人叫林琳,你认识她吧?” 袁志强一怔,眼神明显一变。放在审讯桌下的腿收了收,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虽然是问句,但很明显对面男人语气是肯定的。袁志强迟疑片刻,还是缓缓开口:“对…我们曾是初中高中同学。” “我们查过,林琳上个月在网上曾在格力电器有限公司叫过上门修理服务,当时格力公司派出的修理员就是你。你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暗恋她,所以你当时,趁林琳不注意,偷偷配了她家钥匙。至于你究竟躲人家床底想干什么,那些龌龊想法,不用我重复一遍,对吗?” 袁志强,不说话。 “别挑战我的底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懂吧。” 刑罪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语气却不容置喙。 袁志强:“对,我喜欢她…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她了。但是我一直没敢向她表露,上学那会,她成在班里成绩一直是中等,但她却一直很用功,心地也一直很善良。后来我知道她喜欢我们班另一个男同学,那男同学成绩家境都很好,我就更不敢向她表白了。我成绩不好,家境也不好,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的那位男同学因该叫宋新城吧,” 袁志强点了点头。 “你知道林琳昨晚遇害的事吗?” 听了刑罪这句话,袁志强整个人明显的一怔,“你…你说什么?林琳遇害?遇什么害?” “今早凌晨六点多,她被发现死在一家酒吧后巷。” 袁志强还没从林琳遇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双手褥着头发,看似痛苦的将头埋在桌下。 “怎么会这样…” 刑罪用手叩了叩桌子,“昨晚一点到三点之间,你在哪里?” 袁志强将头埋的很低,开口声音也很低:“我知道林琳一般都是晚上十点半回家,我十点钟的时候就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打开了她住处的门,躺在床底,等她下班回来…可是我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她也没回来。我烟瘾上来,没忍住抽了根烟,刚抽完烟准备回去,耳边就传开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没敢动…之后就被你们抓了。” “怎么证明你一直在林琳家?而不是你杀完林琳后,又回到她家,躺到床下。” “我没有杀林琳!我没有杀她!” 袁志强的嗓门突然提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那么爱她,我怎么会杀了她。” 说完,袁志强再次埋下头,失声痛哭起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本是该窝囊的样子,但此时在他那阵阵苍白无力的哭嚎中显得愈发狼狈无助… 从事刑警工作数年内,刑罪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哭嚎场面,其中不乏有被害者家属得知亲人被害而死后的哭泣…犯人在各项证据前承认罪行后的懊悔不已的哭泣…丈夫失手杀人后锒铛入狱,妻儿无法接受事实后崩溃的哭泣…以及嫌疑人因误判服刑数年被证明清白无罪释放后从犯人头衔中解脱的哭泣… 此时相比袁志强的失控,他则是淡然处之。刑罪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无声无息递到这个男人面前,翘着二郎腿,再次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果…等袁志强哭够。 刑罪吃完第三颗糖时,袁志强终于从刚才的悲痛情绪中平静下来。一手拿过刑罪放在一旁的纸巾,低声道了句:“谢谢” 调整好情绪后,袁志强又开口了:“高中毕业后,我去了一所电器专科学院,就再也没见过林琳,可是我这么多面一直没忘记过她。再遇到她,就是一个月前…当时我还在格力电器有限公司上班,单位派我去修理枫景苑小区一住户空调水管。当时开门,第一眼我就认出了林琳。” 袁志强抹了把鼻子,接着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林琳竟然会记得我…上学那会儿,我们在班里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我也是一直默默喜欢她,她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当时心跳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还问我,一个月后有场高中同学聚会,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因为我高中毕业后就没和任何同学联系过。林琳好像有点失望,但是也没多问我。”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眼刑罪,见男人在盯着自己,视线说不出的犀利。 刑罪淡淡道:“继续” 袁志强又继续道:“修好了空调水管,我见她马桶冲水器坏了,又顺便帮她修好了…她一直在厨房做饭,做好了,林琳留我吃饭。我本来是不想留下的,但是看她眼神里有点失望,我当时,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后来,我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吃饭了。那顿饭,是我来宕城这六年里,吃过的最好吃,最温暖的一顿饭。” “那你为什么躲人床下?” “从那刻开始,我才发现我对林琳的爱,一直都没变过,我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她,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想见她,想看着她…我趁她不注意,拿了她家的肥皂,把她房门的钥匙复制下来,后来又找锁匠配了一把…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趁她睡着后看看她,不对她多做什么。” 刑罪冷冷一笑:“你自己信吗?” ———————————— 从审讯室出来时,崔景峯已经回来了,和往常一样,刑罪召集大伙开会。 刑罪:“尸检报告大伙儿都看了吧,法医那边已经确定了死者林琳属机械性窒息死亡,死者并未被侵犯。法证部从巷口一摊呕吐物中检测到属于死者的胃液,并从死者胃部检测出大量酒精,证明林琳生前因该处于醉酒状态。而她脚跟以及背部有多处较为严重的擦伤…结合这一切能证明她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人强行拖拽入巷子里施暴致死…大家对这个案子,各自都有什么看法?” 方来道:“我调出案发时间,霓蓝街所有监控录像,都没发现可疑人身影,我认为凶手对这片地形很熟悉,知道如何避开监控。” 谢浔:“林琳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除了长得不错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特征。我看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袁志强,因爱生恨,杀了林琳。他之前在电器维修公司工作过,一年前负责的区域就是霓蓝街,熟悉地形躲避监控再潜回林琳家中,制造出不在场的假象。” 清明却不以为然道:“从杀人手法上来看,凶手能在犯案作案前后不留下任何痕迹,要么凶手是天生杀人犯,有杀人的资质。要么就不是第一次作案。可他却唯独留下自己的…咳,精 | 液。凶手这么做,有两种可能,第一:通过杀人寻找一种性快感。第二:凶手是想挑衅警方。一般这种凶手都不会随意的选择目标。被害死人身上一定是某一点或者几点符合了凶手的某个要求,所以才会被凶手盯上。这个袁志强虽然嫌疑很大,可既然他杀完林琳后,没留下任何痕迹,完全可以逃之夭夭。没必要多此一举再跑回林琳家,和我们玩躲猫猫,等着我们来抓,再怀疑他。” “我赞同清明的观点” 崔景峯道:“袁志强如果是凶手,再回林琳家完全属于自投罗网的自杀式行为。” 谢洵道:“或许他是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刑罪:“方来,你把案发当天林琳家附近的监控录像全部调出开,大伙看看能不能找到袁志强…” 谢洵:“这么做不等于是帮助袁志强洗清嫌疑” 清明:“直觉告诉我,袁志强因该不是凶手。” 谢洵有些不乐意了,好歹袁志强是他亲自抓获的。在抓捕过程中,袁志强在反抗过程中还给了他几拳,更是目前为止唯一的重点嫌疑人。熬夜爆肝替他洗清嫌疑,这…这不是圣母心么! 谢洵不死心,问:“头儿,你怎么那么肯定这个袁志强不是凶手?” 刑罪缓缓抬起眼帘,“不管如何,等死者腋窝下精 | 液检测报告出来之前,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刑罪用带着枪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这坚毅的下巴,:“這次命案不會這麼简单,附近的监控录像都没拍到凶手。这个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短时间若是不抓到他,可能还会有类似案件发生。” 此言一处,在座的人纷纷低头,沉吟不语…… 第15章 黑手(三) 晚上大伙点了外卖,简单解决了晚饭后都自愿留下加班。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家都专注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连哈欠打的都有点敷衍。 办公室的桌上散落数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死者背部的特写,除了背部明显的尸斑,在死者右部肩胛骨下有个小黑点。刑罪第一眼还以为是刚才不小心用碳素笔点上去的,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死者身上的痣。 就在这时,木森发来了一份文件。 清明微眯着眼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屏幕中是11月9号晚上九点到十点半,枫景苑小区西门入口处的监控录像。枫景苑小区一共有四个入口,东西南北门。其实林琳所住的三单元一楼,楼梯处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但是方来查过,由于小区安全工作并不到位,这个摄像头一个月前就坏了…小区物业管理员也一直没找人来修理。崔景峯,方来,谢洵分别负责枫景苑剩下三个入口以及周边的监控录像。 十点零一分四十五秒,电脑屏幕画面中出现一个身穿深咖色上衣的男子,从衣服的款式和颜色上来看,与袁志强被抓时穿的衣服相似度极高。另外,画面中的男子身高也和袁志强差不多。男子刻意压低了头,加上又带了棒球帽,清明即便放大了数倍,画面也无法看清男人的样子。 十点零一分五十秒,画面中闪过一道强光,紧接着便出现了一辆黑色奥迪车进入小区,与男子擦身而过之后便消失在了画面中…。清明将这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但是根本无法确认此人究竟是否是袁志强。 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袁志强。所以,花点时间还是有价值的。 “找到了!” 众人闻身纷纷聚集到清明座位边,清明将画面定个定格在车尾刚好离开男子身边的一帧上。 谢洵看着画面中模糊不清的人,“这特么比AV画质还差十倍,怎么证明他就是袁志强。” 清明很淡定,双手环胸,道:“因为小区监控录像并没将原始信息记录下来,所以后期想将监控图像放大变清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谢洵:“所以呢?” 清明双手回到键盘上,三下两下放大车头反光镜的位置,边操作边胸有成竹的道:“原本我还嫌弃这车碍眼,可刚才我发现它无形之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可真是爱死它了…” 众人视线聚集到被清明放大的反光镜位置。老司机都知道,开车的时候,由于视线会存在一些盲区,所以经常无法看到一些超车现象,单凭车本身一个方形后视镜是看不了车身后的全部情况的。这时,有心的司机就会再安装一个圆形的小后视镜。通过这个小圆镜就可以扩展司机驾驶过程中的视线视角,倒车或者行车的过程中也避免了许多视线上的盲区。 而这辆车刚好就安装了一个小后视镜。 “这车不仅安装了小后视镜,镜片调节的角度简直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海陆空无死角,全方位立体5D都没它这骚效果…再加上当时没下雨镜片很干净,将车尾位置照的一清二楚,你说它是不是很可爱…哈哈” 说着,清明转头随意看了眼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人。结果瞄到了刑罪,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清明立马转变为专业人士的模样 “我现在适度放大到最佳的帧数。再通过‘清明独家赞助’的技术处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不清晰的效果。” 说着清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短短两分钟后,画面中的小圆后视镜上显现出一个百分之七十五清晰度的轮廓。很显然此人就是袁志强。 崔景峯拍了拍清明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是个技术宅…” 清明挑了挑眉,欣然接受这个称呼。一副欠揍的嘚瑟神情,道:“来吧,献上你们的膝盖,我统统收下了。” 刑罪:“袁志强在十点左右进了枫景苑小区,在被我们抓获之前有没有再出过小区?” “袁志强是昨儿个早上八点半左右被抓的,当时警车也是从西门出去的。” 说着,清明将画面快进到八点三十四分。 崔景峯:“我负责的东门的监控录像,在案发当天并没拍到袁志强进出的画面。 谢洵:“我这也是。” 方来道:“我这边也没有袁志强出入小区的记录,不过我有一个新的发现。我调出南陵街道案发当日凌晨一点到六点左右的监控录像,因为道路积水情况严重。凌晨一点到六点这段时间路上有清理下水道口作业,禁止车辆行人通行。而南陵街是城西去城南必经之路,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到二点之间。袁志强杀人后六点开车或打车出发赶往城西最少二十分钟左右,当时已经天亮,他处理完作案时穿的雨衣手套再翻墙爬入死者家很难不被人发现。” 谢洵稍作回忆然后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早上我发现袁志强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挺干净也没湿的迹象,不像是从外面急忙赶回来的样子。我离开受害人租住的公寓之前还搜查过,在屋子里里外外并没发现雨衣手套这类东西,另外,其他同事也搜查了小区周边,也没什么发现。” 刑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通知大家一个消息,死者腋窝下采集到的精 | 液报告出来了,确定不是袁志强的。” 崔景峯道:“那我们暂时能排除袁志强的嫌疑了。” 刑罪:“线索虽然断了,但至少证明袁志强不是凶手,现在的调查重心不必放在袁志强身上了。” 谢洵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于是试探问道:“头儿,等会请吃宵夜。四年了,我跟你四年了,这么深重的情意足够兑换一次免费宵夜吧?” 刑罪淡淡道:“这话在你那儿是不是没有保质期?我耳朵听的都要绝育了。” 谢洵耸了耸肩,“只要情意在,那就绵绵无期。” “大家今天辛苦了,准备下,爸爸带你们进城。” 说完,抬步朝办公室走…身后传来谢洵清明心照不宣的欢呼声。这时,刑罪突然停下回头说道:“反正离上班时间还早,要不宵夜结束后,大伙再去做个按摩?” 清明举手道:“师兄威武!” 谢洵恨不得给他亲爱贴心的队长大大来个满怀的拥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头儿,你真的是越来越帅了,我要跟你一辈子。” 刑罪用脚挡下了他的热情,“注意仪态!” 一行人开车去了趟夜市的大排档三两下解决了夜宵,满怀期待着接下来的项目。结果车并没停在某个按摩SAP店前,而是在一个24小时全天营业的大型便利店门口。 下了车,几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刑罪进了便利店内,当他们看到一排扫码按摩椅后,顿时了然了刑罪口中的“按摩”之意。 谢洵:“头儿,这算哪门子按摩?你这是在欺骗我们的感情…” 清明一屁股做到按摩椅上,“我还没试过这种自动式机械按摩,这玩意儿怎么用?” 刑罪走上前,打开手机对着扶手上的一个二维码扫了下,不一会儿,按摩椅上传开一个甜美的女声:“即将为您带来20分钟‘消除疲劳’按摩” 接着,椅子自动启动。 “哎哟,不错,瞎子你们快试试。” 谢洵掂量了一下,不做白不做,反正不用自己花钱,总比一身酸胀回去加班强。于是往按摩椅上一躺… “爽,峯子你们快试试。” 接下来,崔景峯和方来在半信半疑中躺了上去……几十秒后,也被征服了…各自脸上的神情也慢慢转化为放松。几人闭眼享受着“机械式按摩” 带来的舒适感。 老干部刑罪则是坐到对面的排椅上,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深沉如夜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思量过后,则是对自己手下的这群崽儿好养活而倍感欣慰。 第16章 黑手(四) 早上雨停后就没再下过,夜幕降临,宕城的夜空黑的愈发纯澈了些。直到深夜,仍是一片无尽的深沉。 皇庭酒店的一个包厢的人慢慢散去,浓重的酒味充斥着整个包厢。洛小玫今天特意身穿一条黑色裹裙,一双手正不安分的游走在她白皙光玉的背上。即使内心激起一阵反感厌恶,可洛小玫此时仍是一脸时宜的笑容。 “小玫啊,好酒量,改天我单独请你吃饭。” “好,林总邀请的一定去。”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男人轻轻的拍了拍她肩,脸上带着暧昧的油腻笑容, 出了酒店,洛小玫带着微醺的醉意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天成苑。” 出租车重新启动,加入此时马路上匀速疾驰的车辆队伍之中,与之混为一体… “师傅麻烦你,这里停就行了。” “姑娘,还有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没事,我走回去就行了,” 司机是个心善的人,看着空荡冷清的街道,有点不放心。他关了计费器,“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不安全。就这点路了,我不多收你钱,给你送小区门口吧。” 洛小玫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师傅,谢谢你…我就是想走走,没事儿,这条路我经常走,也就十分钟的路。” 师傅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而且已经快十二点了,老婆还在家等他。下了车,洛小玫终于忍不住,扶着绿化带里的一颗树,埋头呕吐了起来。 这样的夜晚,已经是第几次了?洛小玫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不是她该想到的问题。今年是她来宕城的第三年,这些年,每天与她相伴的不是难以完成的业绩,就是三天两头酒水客套之中的饭局。她也从一个不经人事的大学实习生成了现在酒桌饭局上的游刃有余的老油条。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洛小玫往小区门口方向走,这片的路灯昏暗不明,莫名让人觉得孤单。这种孤单是一种很平凡的感情,溺在辛酸里,混在无数外面光鲜亮丽的寂寞灵魂之后。难以排解……无法消除……。 洛小玫从包里掏出手机,朝闺蜜的号拨了过去。 “喂,睡了吗?” “这个点我都睡了一觉醒了,怎么了亲爱的?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洛小玫放慢脚步,耳朵紧紧贴在手机屏幕上,“刚应酬回来,还没到家,一个人想走走,突然就矫情了,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又应酬…小玫,你赶紧换份工作吧,你们老板算什么男人啊,每次都拿你挡酒,” “习惯了,再坚持最后一个月,我就能升职了。” “哎,这话我都听你说了八百遍了。工作那么拼命,是时候也该考虑下找个人陪你了。” “一个人挺好的,男人就是大猪蹄,小海不就是个例子…我还是一个人过,这样挺好的…” “小海?呵,他就是男人中的败类,你不能因为遇到小海这一个渣男就放弃一片森林,我跟你说…” 洛小玫头疼,忙打断:“好了好了,我要到了,先不跟你说了。” “好吧,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吧,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 “没事儿,遇到坏人无非就是劫财劫色,正好两样我都没。挂了啊,你早点睡吧。” “嗯,拜拜!” 挂了电话的一瞬间,,身后猛然刮来一阵风……洛小玫停下脚步,此时街道周围没有一个人,前面转个弯再直行一百米左右就到小区门口了。刚才她只顾和闺蜜打电话没注意,四周太过安静,洛小玫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心底有些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假装漫不经心的走…几秒后,猛然回头!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可这却让洛小玫更加紧张害怕起来。没多想,她加快脚步…还有几米就到转角处了,她记得平时小区门口都有几个买宵夜的小摊贩。 还有三步……两步 这时,身后有人的直觉愈发强烈了… “唔…” 一股野蛮的力量蓦然从后扼住了她的喉咙…接着她的口鼻被另一个力道死死捂住。洛小玫原本还有四分醉意的神智遽然清醒,可是喉管受到外力压迫此时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挤出几字。 “唔唔唔…救…救…” 洛小玫被强行拽入黑暗的更深处…… —————————————————— 刑罪一行人回警局时已经是凌晨6点,离早上上班时间还剩两个小时,回家睡不了几分钟就又要赶回警局,几人索性就直接来局子,准备在办公桌上趴到天亮。 清明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大伙都不在座位上了。 “靠!该不是去开小灶了吧!” 这时门被人突然推开…… “清明,你还愣着干嘛,有新案子。赶紧跟上!” 上了车,崔景峯坐在副驾驶,开口道:“今天凌晨六点四十分左右,一位市民报案声称在天成苑附近一个暗巷中发现一名女尸,已经通知法医部和鉴证部赶往现场了。” 谢洵一边开车一边道:“会不会是‘115女尸案’的凶手干的?” “115女尸案”是昨天才发生的案子。 清明:“如果是同一个凶手,这两起案子间隔期仅隔了一天,不太符合常理…如果我是凶手,再做了第一起案子后,又没被警察叔叔找到破绽。那我肯定过上一阵子,等大家对案子关注度没那么深了,社会舆论方面的热度退却,再去犯案。现在是风口浪尖上,凶手仅仅隔了一天又再次作案,这凶手…是魔鬼吗?还是在挑衅警方?” 刑罪开口,声音低沉:“是不是同一个凶手,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先去现场看看。” 清明侧过头看了刑罪一眼,只见他阖着眼帘靠在座位的靠背上,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养神。 车子停在现场时,法医部也刚到。木森下了车,提着工具箱走到尸体旁边,用眼神简单的和刑罪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工作了。 “女尸”的上半身全 | 裸,左手腋窝下有块已经干透的白色凝状物痕迹,目测是成年男性的精 | 液,” 木森说着,指腹探在“女尸”颈部的伤痕上,突然他神色一变,道: “…等等,受害人还有呼吸。” 第17章 黑手(五) 洛小玫被抬上了现场的救护车,崔景峯也上了救护车,和救护人员一同去了医院。 刑罪和队里其他几人还留在现场,鉴证科的同事在现场发现一个女士手提包,一个女士高跟鞋以及被撕烂的衣服布料。 刑罪转向方来:“受害人什么身份?” 方来:“刚才鉴证部门同事在受害人包里找到一张身份证,我联网查了,受害人名叫洛小玫,二十六岁,现于一家建筑材料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一职务,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跟这家公司确认过了。洛小玫目前单身,有一关系挺好的闺蜜,叫单菲菲。昨天下午八点,公司组织了一个酒局派她去,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后酒局才结束,然后洛小玫乘坐出租车回家,接着就在路上遇害了。” 这时,谢洵走了过来,“发现受害人并且报案的是在天成苑门口开夜间大排档的本地市民,陈某。他称早上凌晨六点四十分左右,收拾摊子开车准备回去,就在转角路边上看到一部手机,以为是路人丢的,就下车去捡,又发现了受害人的鞋子。觉得奇怪于是顺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受害人上半身赤 | 裸躺在暗巷里,他以为受害人已经死亡,就立即报案了。” ”另外,我们根据受害人手机通话记录查到,她最后一次是和好友单菲菲通话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五分左右。在十二点二十分,好友单菲菲又拨打过一次电话给受害人,但并未打通。单菲菲以为她是去洗澡睡觉了,就没再打来。 刑罪:“洛小玫是在挂了电话后没多久就遭遇凶手袭击,载她的那名出租车司机,查了没?” 这时清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已经查过司机了,司机名叫罗幼富,在宕城开了八年出租车了,没案底,同事对罗幼富评价都很不错,仗义心善。,案发的时候,在鼓楼街道的一处监控录像中拍到了司机驾车,目前已经排除罗幼富的嫌疑。” 这时,鉴证部一个同事走了过来,男人叫严玺,个头一米七八左右,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沉稳气息,乍一眼看上去给人可靠的感觉。 “邢队,有发现!我们在受害人躺过的位置发现一把钥匙。” 说着,将装有钥匙的证物袋递给了刑罪,“ 接着道:“我们会拿回去检验,尽快给你报告。” 刑罪缓缓颔首,双手插在裤子兜里沉默不语,转而抬步走进暗巷,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某物。他下意识放松了脚下的力道,挪开步子。下一秒招呼身边的人, “镊子”说着,刑罪顺势蹲下身子 严玺递了一把镊子给他,只见刑罪从地上夹起一物。抬头道:“证物袋,怎么没点眼力劲儿?”严玺以为刑罪在跟他说话,刚要转身去取,就见刑罪屁颠屁颠的递上了。 清明贱兮兮道:“给…刚跟鉴证部那哥们儿要的,塞兜里还热乎着呢,” 刑罪接过,将镊子夹的东西放入袋子里。 清明问:“这是什么?” 严玺看了眼道:“是表冠,” 刑罪:“嗯,而且还是男士手表上的,这种粗齿纹表冠专用于搭配外形硬朗刚毅的男士腕表。” 说着,刑罪起身,微微眯起深邃的眸子,“有放大镜吗?” “有,你要火箭我都能给你造出来…”说着,清明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把法医专用的放大镜。 刑罪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接过放大镜,不一会儿开口:“这表冠回去化验一下,今天给我结果。” 刑罪继续朝暗巷里走,这个暗巷不宽,颇有六尺巷的味道。若是有哪个无聊的人想恶作剧,躲在里面去吓经过的路人,绝对不会被提前发现。 “师兄” 刑罪闻声停下转过身,就见清明蹲在刚才自己蹲过的位置,盯着那处的墙角,“快看,” 刑罪走了过去,清明指着那处墙上的一块,“这里有块印记,有点像是人鞋后跟贴上去形成的。这墙面上被雨水冲刷滋生了许多大小形态不一的霉斑青苔。若是不仔细去看,不容易看到这个印记。” 的确如此,若不是清明提醒,刑罪和鉴证部的同事都还没发现这块印记,邢罪提醒鉴证部同事拍照留证。 “这暗巷到了晚上基本是伸手不见五指,凶手有可能是提前躲在这里等合适下手的目标经过,然后再趁其不备,从后偷袭将目标拖入巷中施暴。因为时间太晚,这个地段行人车辆少,就算受害人呼救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到。就现在的案发现场,以及作案手法来看摆明了就是同一个凶手干的。我就奇怪了,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两次都能选到这种巷子?” 谢洵白了他一眼,“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嘛,难不成凶手去选择在大街上这种人多的地方?” 清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感觉凶手好像是知道受害人会经过这巷子一样。这个洛小玫就住在前面拐角处的天成苑,司机说了,原本上车之前,她是要在天成苑小区门口停的,可洛小玫中途又改变了地点,要求司机就停在前面路边。凶手是有计划作案,可洛小玫走这条路算是突发事件,凶手又怎么提前猜到的?” 刑罪道:“凶手是有计划作案,地点可能视情况而定,这样一来,他一定要先了解受害人行踪…可能洛小玫从酒店门口就开始被凶手跟踪了。” 回了警局,崔景峯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头儿,受害人家属还没来,我通知了她的闺蜜,刚签字,人已经在抢救了,受害人情况挺严重的。” “但愿她命大…你暂时先守在医院,最好她明天就能醒…” 崔景峯握着手机,微微蹙眉,“…怎么了?这话不像是会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后,刑罪沉吟道:“没什么,可能是快到更年期了。” 崔景峯没再多问,“好,有情况我会随时通知你。” 挂了电话,手机被刑大大无情的往桌上一丢…下一秒,他那双深沉如黑夜的眼眸散去了平日的淡漠,重新染上一层森寒桀骜。 这时,清明扯着嗓门,来了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式出场 “师兄,鉴证部刚才已经确认,现场找到的钥匙上面没有指纹,而这种钥匙是用在开执手锁,执手锁一般在住宅、写字楼、酒吧,酒店等均可用到…所以范围太广,不能成为有利线索。” “不过在表冠上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刑罪挑眉,示意清明继续:“鉴证科在表冠上检测出微量的蔗糖,酒精,成分与一种酒成分基本一样。” “朗姆酒?” “对,酒吧里常见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起案子的案发现场位于酒吧后巷的缘故,刑罪对“酒吧”二字非常敏感。结果就是,半个小时后,他和清明来到了 "115女尸案" 案发现场旁的那个酒吧 “帝豪Club”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酒吧里还没多少客人。酒吧的经理是位三十出头的男人,并不像电视里面放的那种油光发亮的小生形象。这位负责场子的经理留着一个寸头,个子高挑,彬彬有礼,看上去有股军人气质。刑罪亮出警员证,直接开门见山问: “你们酒吧最近有人请假吗?” 经理稍微想了下,“…是有一个员工昨天请了假,说好了只请一天假,结果今天也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刑罪倒没感到意外,问:“那位员工叫什么?有他家庭地址吗? “他叫谢志豪,家好像住在城西一片,具体位置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经理像是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对了,前天我们酒吧后巷的女尸,就是他第一个先发现的。” 清明一顿,便问:“谢志豪平时有戴手表吗?” “见他戴过,有什么问题吗?警官先生,那案子破了吗?凶手抓到了没?” “不好意思,案子进程不方便透露。” 出了酒吧,邢罪打了个电话给方来。 “刚才发你的人,帮我查一下他住哪儿。”说着,已经上了车,一踩油门朝城西开去。 方来办事效率很高,几分钟后,发来一个详细地址,以及谢志豪的资料。邢罪一手扶着方向盘,从兜里掏出手机,刚要打开便被一旁的人夺走。 “驾车不允许玩手机,师兄,你可别知法违法。” 说着,清明想打开手机,发现手机设置了锁屏密码。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问道:“密码多少?” 邢罪开着车,没去看他,“1130” “谢志豪住在铜陵街39号,二十四岁,宕城本地人,在帝豪酒吧当服务员。平时喜欢上网,无不良嗜好,家中只有父亲谢国强和哥哥李力龙,哥哥是继母所生。” 说着,清明停下自顾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会又开口,“额...这谢国强是不是克妻...” “怎么?” 清明继续说道:“谢国强的第一任老婆,也就是谢志豪的妈妈,在谢志豪五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第二年,谢国强就娶了第二任老婆,也就是谢志豪的继母。继母带了一个孩子过来,孩子跟前夫姓,就是谢国强现在的哥哥,李力龙,比谢志豪大三岁。然而继母又得了胃癌,在谢志豪八岁的时候走了。嗯...你说这谢国强是不是克妻” "还有吗?” “资料上还说谢国强上高二的时候,被学校处分过一次,原因是...咳咳,半夜在女生宿舍楼下偷女生内衣,还被宿舍管理员抓到。这口味儿....嗯...额...很好的诠释了男孩的年轻气盛,热血方刚...” “有经验?” 清明突然正色,微微眯起了眼睛,敛去眼里原先的随意,开口: “师兄,” 清明的嗓音声音属于温润一型,带点花花公子的慵懒。但此时这句“师兄”却明显是变了腔调,带着点鼻音甚至是一丝挑逗的味道。 这一声叫的实在是让邢罪不适,他眉头拧紧... 说起称呼,若是按照警局内的‘辈分“,怎么排二人也轮不到是师兄弟关系。平时清明一口一个“师兄”长“师兄短”的,邢罪也就懒得去纠正。可不纠正不代表他就能为所欲为的叫,就像现在一样...浓浓的SE情味儿。 就在邢罪受不了要开口时,清明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喷嚏。邢罪反应迅速,将车窗调下。一旁的人却一脸舒坦道:“我是‘三不学生’,不打架,不早恋,不逃学。” 都说怒极生悲,可邢罪此时却是怒极生乐,他舔了舔后槽牙,轻轻一笑,笑容里有几分邪气。 “有人跟你说过吗?” 清明不解,挑眉问,“说什么?” 邢罪将视线落到他脸上,淡然道: “你很烦!” 第18章 黑手(六) 二人没用多久时间就找到了谢志豪的住处,到了门口,刑罪一大高个理所当然的站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清明去敲门。 清明脸上虽挂着无害的笑容,心里却腹诽:“呵…扰民不讨好的事情想到我了,刚才不是还嫌本帅烦?” 结果装模作样敲了半天,屋里也没半点动静。清明不死心,仍然继续敲。嘴里还念叨: “先生,您的外卖到了,手很酸,麻烦开门取一下,谢谢!” “去楼下小区物业那里要房东的电话,问问房东有没有备用钥匙。” 说着,刑罪拨了粒糖放进嘴里。 清明皮笑肉不笑,“呵…跑腿卖力的事情想到我了,刚才不是还嫌本帅烦?” 这句话,清明当然还是只敢在心里说说。他一脸殷勤的看向刑罪,一手别在腰间作势要掏什么,:“师兄,我干点违反纪律的坏事,您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刑罪垂下眼帘,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快速在清明腰间那只手上扫过,:“你不会是想…在人门前□□做标记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才不乐意尿这里,留着孝敬我们自家马桶去。”说着,放腰间的那只手从裤带上扯下一物。又接着说:“下楼去找业务,然后再联系房东,再让房东来送钥匙......照这个速度下去,吃shi都赶不上热乎了,更别提找这个谢志豪了。而现在,我有一个更加便捷有效的方法。” 刑罪瞄到他手中的东西,瞬间了然了他的意图,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你会开锁?”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清明心里去了,“师兄,我忘了告诉你,开锁是我私家珍藏的一门绝活。” 高中时期,有次清明住的寝室被小偷光顾了,看着被撬开的锁悬在寝室门把手上的那刻起.清明不像其他室友那般,将小偷的祖宗十八代姨妈问候个遍,而是对‘开锁’这门技术“一见钟情” 。 从那之后,清明便无法自拔的痴迷上开锁“技术”。自己花时间琢磨各类锁的结构,研究开锁方法,连开锁的小工具都是自己制作的。到现在,普通的锁被他捯饬三两下就能开。 很显然,谢志豪住处那扇公寓门的锁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实在是低级小儿科。但是为了在刑罪面前秀一把,花这个时间,装个B还是可以的。 清明走到门边,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就听见“喀嚓”一声,紧接着,他翘起兰花指,将门轻轻一点……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打开了。 他转身,见刑罪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是涌出一股自豪感…有模有样的做出一个“请”的绅士动作。 “清三岁,你这锁开的不错,就是慢了点。” 清明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开锁技术,听了邢罪的话,内心自然是不屑,暗道:“和你持久力相比当然是慢了”嘴上却说:“我这不是在师兄面前...要收敛些。” “也是,这种技术,以后自个儿躲被窝里秀秀就成。”说完邢罪走进屋。 他打量着屋子,谢志豪租住的是一间单身公寓,一进门就是厕所和简式的厨房。灶台上有一层薄灰尘,看得出来平时屋子里的人是不做饭的。往里走几步有个移拉式的门,邢罪从兜里摸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后拉开门了门,因为拉上了窗帘,加上空间不是很大,屋里很暗。但就在这昏暗的视觉下,邢罪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他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了地上的一具尸体上。邢罪打开了等,走到尸体旁边,清明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身体明显一怔。 “打电话叫人过来” 清明迅速回过神,“要叫救护车吗?” 邢罪缓缓起身,“不用了” 说完转而看向尸体旁的一个长形矮桌上,桌上有个空的玻璃杯,杯子底部还有微量的浅粉色液体。 门窗都是从内反锁,屋子里的家具陈设也是一览无余。一张和大学宿舍里类似的简易单人床。一个拆叠式衣柜,边上立着俩行李箱,一台桌面泛黄的电脑桌以及对面的一个长形矮桌,拢共也就这几件家具。剩下走路的地方也不大,谢志豪躺的位置就占去了四分之一。 一个小时后,公寓外就被拉起警戒线。木森初步尸检工作也基本完成,邢罪和鉴证部的同事交涉后走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 木森摘下口罩,“肝温检测死亡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死者口鼻有血,血呈黑色,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全身衣服凌乱,手掌呈握拳状,另外死者舌头被他自己咬伤,应该是毒性发作时疼痛挣扎中导致的。具体中了什么毒,要回去解剖后才能知道。” ------------------------------------ 邢罪在下班前收到了木森发来的尸检报告,报告中显示,在死者口腔胃部检测到大量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老鼠药” 从现场带回来的那个玻璃杯里残留的液体,也含有大量“老鼠药” 成分。 另外,谢志豪手腕上带了一块手表。经过对比,邢罪在暗巷里发现的那个表冠,正是属于这块手表。而那把钥匙正是谢志豪住租住的那间公寓的钥匙,上面只有谢志豪的指纹。 首先,现场除了谢志豪中毒挣扎留下的痕迹,没有打斗迹象。而鉴证科从现场带回的那个玻璃杯上只检测到了死者的指纹,住在他隔壁的租客一整天都在家,却没听到过谢志豪呼救的声音。 再者,老鼠药冲出的水是浅粉色,并且有刺鼻气味儿,正常人是不会毫无戒备的喝下这种东西。 以上两点足以表明,谢志豪是自愿喝下那杯老鼠药的。 清明漫不经心的转着笔,道:“谢志豪这算是畏罪自杀吗?” 谢浔道:“是不是畏罪自杀还不能确定,但就目前我们来说,就算谢志豪不死,目前的情况对他也不利。” 这时,坐在一旁的邢罪突然说话, “并不是” 邢罪继续道: “目前我们根本没有掌握,能证明是谢志豪作案的关键证据,在洛小玫遇害的现场找到的表冠,虽然是属于谢志豪的,但光凭这一点无法证明他就是‘115女尸案‘以及袭击洛小玫的真凶。另外,公寓钥匙上只检测到谢志豪的指纹,这一点很奇怪。’’ 清明等人原本没注意到这一细节,经邢罪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合常理。 “从第一个案子来看,凶手是个极为谨慎,有很强心理素质的人,在杀人之后不留下任何线索,还能躲避监控,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而在第二个案子里,凶手这次不仅失手,还留下很多线索,实在是突兀。那些线索到底是‘不小心’ 还是‘故意’?留下的。” 说着邢罪微微眯起眼,继续道:“谢志豪如果是凶手,那为什么在警方找到他之前自杀?能对无辜人痛下杀手的杀人犯就如同冷血动物,他们早就摒弃了罪恶感。如果说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们动容的,就是自己的小命。那他又怎么会轻易自杀?连环杀手犯案其实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病态的心理诉求,只有通过不断施暴才能满足他们,而现在发生了两起案子,这远远不能满足凶手的杀欲和性|欲” 清明点了点头,“的确,一般连环杀手不杀个十几二十人也要杀个五六人。谢志豪才杀了倆儿...不,准确来说,是杀了一个,这都不能定为连环杀人案了...杀完一人后再自杀,这就跟闹着玩儿似得。” 谢浔:“那问题又来了,如果谢志豪不是凶手,那他好端端的干嘛自杀?嫌自己命长吗?” 邢罪双手交叉拖着下巴,眼睛凝视着前方沉吟道:“这就是我们接下来首要弄清的问题。这两天,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找到和谢志豪生前打过交道的所有人资料。” 邢罪心里清楚,那双隐藏在黑暗里的手,一定还在蠢蠢欲动着。 ------------------- 两天后,在洛小玫腋窝下采集到的精 | 液的DNA报告出来了,与“115女尸案”中死者林琳腋窝下的精|液正是来自同一人——谢志豪。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竟在第二起案件发生后,会有受害人幸存了下来。洛小玫不仅脱离生命危险,还苏醒过来。只是由于昏迷前,受到极大程度的惊吓,她排斥任何人的接近,更是无法与人沟通交流。崔景峯这两天局子医院两头跑,原先计划要做的笔录工作也只能暂时被搁置。 就在案子停滞不前,陷入僵局之际,另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又送到了众人耳朵里。 方来将谢志豪的DNA送去资料库对比,DNA比对结果显示,谢志豪与8年前一起入室奸杀案罪犯的 DNA 吻合。 第19章 黑手(七) 方来和清明花了些时间,才找到八年前那起入室猥亵杀人案的卷宗。档案中显示,由于当时线索不够,技术有限,一直没找到凶手,此案已经被定为积案。 这里提到的“积案”是指已受理而长时间没有解决的案件。 打开会议室的投影仪,方来道:“这是平楼村女尸案,八年前的一起入室猥亵杀人案。死者是一名三十三岁的单身母亲,贺梅。给一家牙医诊所做饭打扫卫生。丈夫一年前出车祸死了,有一女,案发当时,女儿13岁。贺梅于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六号被发现死在家中,遇害时间为二零一零年十一月五号。被人发现时,上半身赤|裸,下 | 体完好,无被性侵迹象。另外,法医在死者腋窝部位采取到男性精 | 液。当时平楼村居住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警方初步认定凶手可能是外地人,犯案后便逃窜外省,所以一直没抓到凶手。这个案子后来就成了积案,找不到凶手,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谢志豪生前资料里显示是没有案底。” 刑罪摸着下巴听完方来陈述的旧案,“林琳也是十一月五号遇害的,” 清明道:“八年前,谢志豪也就十六岁,还没成年。竟然…杀了人。而且作案手法和现在这两起案件基本一样…呵,这摆明了就是他谢志豪干的,凶手不是他是谁。” 崔景峯:“我们在谢志豪的笔记本电脑里还发现了一些东西。” 清明问:“什么东西?” 崔景峯:“100个G的…‘动画片儿’…” 其实崔景峯原本只是不想说的太露骨,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听得懂这话中有话。可偏偏这里就坐了个没“曲解”此话的人,此人不就是平时还算得上挺风趣的清三岁。 清明不由分说,直接开骂:“动画片???靠,这谢志豪特么有病吧!一个淫 | 魔竟然看动!画!片!他是想陶冶情操?还是想综合他淫 | 欲本性?” 由于清明情绪太过激动,会议室里原本还有些压抑严肃的气氛瞬间在他这几句忿忿不平中得到解脱…刑罪在一旁无声的笑了起来。奈何他清明今天转性,纯情了一把。结果却遭来一阵鄙夷之声... 谢洵摇摇头,笑道:“清明,你可真是清奇界的一大翘楚。” 崔景峯接了下一句:“逗比中的战逗逼。” 玩笑归玩笑,大家很快又回归到刚才的话题。崔景峯:“我还发现,谢志豪近期将他私人电脑里浏览过的网页记录全部清除了,我正让方来想办法恢复被他清除的数据,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顺便一提,方来是个计算机高手,这一点局里的人都知道。去年有一起重大网络犯罪,罪犯是一名黑客。他通过计算机指令将七名受害者账户上的所有存款转移到虚开的账户上,从而窃取现金,涉案金额高达到八百万。其中一个受害人是某家新公司的老板,由于资金链断裂,公司一夜之间破产,这个老板承受不住打击,直接跳楼自杀了。当时上级很重视这个案子,将此案定为重大网络犯罪案件。网警利用计算机取证技术没能找到这罪犯遗留的电子证据。后来邢罪让方来伪装成一名受害者,登录受害者账户后,技术分析成功黑入罪犯的电脑,才得以查出罪犯行踪,成功抓获。 木森之前经常拿他开胃,说他要是将计算机方面的天分匀出一半到他的驾车技术上,那他应该可以去参加ROC世界车王争霸赛了。 崔景峯接着说:“我今天去了趟谢志豪工作的酒吧,在这种酒吧里工作,平时接触的人五花八门,比较杂。我问过酒吧其他的服务生,他们都说,谢志豪平时工作挺勤勤恳恳的,性格属于比较内敛,挺成熟的一个人。在这种场合里,难免不会遇到难缠的客人…因为谢志豪长得不错,在酒吧送酒的时候,经常会被一些女顾客主动搭讪,但谢志豪都能应付过来。同事有时候会开玩笑,女人都主动送上门了,他为什么不从中挑一个做女朋友,而谢志豪每次都是一笑而过。” 谢逊吐槽道:“这个谢志豪可真能装,” 清明扯了扯嘴角,“他可能是属塑料袋的...” “呵…我看他就一披着人皮的大尾巴色狼,十六岁就能猥亵杀人,他这心里是有多扭曲变态,是不是有什么童年阴影?对了,之前不是说谢志豪年幼丧母,后来谢志豪父亲又娶了一个老婆,谢志豪小时候是不是被这个继母虐待过?所以才会养成这种扭曲人格出来。” 这时,清明又接过话茬,“被你猜错了,我去了趟谢志豪家,问了谢志豪父亲以及和他们家做了十几年邻居的几位大妈。据谢志豪父亲所说,他和第二任老婆刘慧,是在谢志豪六岁时结的婚,当时他主要就是看上刘慧对自己孩子很好。刘慧嫁给谢志豪的时候二十九岁,结婚后,刘慧对谢志豪很好,视为己出。” “谢志豪五岁没了母亲,刘慧出现后,年幼的他很依赖这个继母。当时谢志豪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刘慧大儿子李力龙也在场,他还抱怨了母亲,因为自己当时比弟弟谢志豪大了三岁,母亲对弟弟好胜过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了。谢志豪父亲还拿出了谢志豪小时候和继母的合照,照片中,谢志豪依偎在刘慧怀里,看得出来刘慧是很喜欢这个小儿子的。我也从街坊邻居那里打听了,十几年前,刘慧刚嫁到谢家那会儿,出门买菜洗衣都要背着小儿子,平时一闲下来,就见她把谢志豪抱在怀里,哄他睡觉,简直就是把小谢志豪绑在身上。在那些老邻居眼里,刘慧这个继母是好的没话说,简直是能担任春天后母心的带盐人了。” “而且” 清明停了停,扯了下嘴角,露出一股不屑的表情,接着又道:“我离开谢志豪家时,李力龙故意避开父亲,单独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了我,谢志豪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也是谢志豪后来从家里搬出来的主要原因。” 见清明又停下,谢逊有点不耐烦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清明正色,开口道:“继母死后的第二年,谢志豪十岁,也懂事了。于是他将继母刘慧生前穿过的衣服,甚至是用过的生活用品全部搬到自己房里,不许任何人碰。在继母刚死的前三个月,谢志豪整天放学回来就自己锁在房间里,刚开始家里人觉得他一连失去两个母亲,心里难受也就不去管他。直到谢志豪十六岁时,有一次,谢志豪可能是出来上厕所,忘了锁房间的门。李力龙刚好经过他房间门口,听见谢志豪在房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于是就好奇悄悄的将门打开一个缝,往里瞅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了谢志豪在自|慰。本来这种事情属于男孩子青春期对性的懵懂,也正常,可当李力龙要关门的时候,谢志豪突然发现他,迅速将自己下|身的衣服往身后藏,这反而引起了李力龙的注意,他分明瞥见了谢志豪当时手上拿着一件碎花裙...而那裙子正是自己母亲,刘慧生前穿过的。” 谢逊:“....这个谢志豪一连失去了两个母亲,会不会从小就有反社会人格?拿着自己继母的裙子自|慰,这口味...” 这时刑罪开口了:“对亲人的依恋是人类的基本情感,反社会人格的核心特征恰恰就是先天缺失了这味基本情感,从这个角度来看,显然谢志豪不属于反社会人格,更像是有恋|母|癖。也许就是因为继母对他太好,让年幼的谢志豪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继母离他而去的事实,从小在心里形成了另一种人格。但是很明显,八年前那起案子,谢志豪选择的目标应该是和他继母年纪相仿的单身母亲下手,而现在这两起案子的受害人均为年轻未婚女性。这一点不是很违和?” 清明不以为然道:“可是现在种种的证据线索都指向谢志豪,他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了,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么要自杀?” 问完后,清明才意识到好像又转回来了。 邢罪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我让你们查的,平时同他打过交道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方来道:“谢志豪这人挺独,除了同事,平时不和其他人打交道。另外,我重新将帝豪酒吧五号到六号期间,案发时间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谢志豪在发现尸体后,先汇报给经理,然后他自己躲在吧台边上,从兜里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从监控录像上看,电话那头并没有人接。他挂了电话后神色明显不对,随后又被经理叫走。” 清明道:“酒吧经理提过,六号那天谢志豪请假了。而我们在谢志豪租住的公寓里并没发现他的手机...嗯,这通电话或许就是关键。” 邢罪不置可否道:“看似简单的两起案件,现在牵涉到八年前的那起旧案后,就成了一个罗生门。但是,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个案子就不复杂了。洛小玫能说话了吗?" 崔景峯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这个洛小玫自从醒了后,就像个定时炸|弹,只要一见到我,立刻就会爆炸。” 邢罪微微眯起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禽兽,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别这么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头儿,你忘了,我跟你的时候就是纯情处男,现在我以你的人品做担保,我还是个处。” 清明邪魅一笑,“本家,咱俩都是限量版,” 谢逊一脸难以置信,“你是处男?” 邢罪突然淡淡的来了句:“看他的个子就知道他正在发育。” 只见清明皮笑肉不笑的道:“嗯,所以师兄你要关爱我这个儿童。” “头儿,你魅力大,要不...还是你去吧. ” “我去不合适,还是你去,去的时候带束花,我报销。” 崔景峯无奈,他实在不缺这花钱。可没办法还是听从了邢罪的建议,去医院的路上,顺带找了个花店,让店员帮忙选了束红艳的玫瑰花。 到了洛小玫的病房门口 ,崔景峯犹豫了几秒,还是伸出了手。结果手刚碰到门扶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对面的女人先是一愣,眼神迅速扫过崔景峯手上的花束,紧接着脸色就瞬间拉拢下来。 崔景峯很会读人的微表情,那很显然是厌恶排斥的神情。 第20章 黑手(八) “你来这里干什么?” 单菲菲冷冷问道 崔景峯被问的莫名其妙,他从胸前掏出自己的警员证,“我是负责洛小玫遇袭一案的刑警,崔景峯。请问...我们认识吗?” 单菲菲一听,脸色显然又一变,从刚才的厌恶转为尴尬,:“哦...不好意思啊,我...我认错人了。” 崔景峯不经意的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洛小姐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 “对了,袭击小玫的犯人抓到了吗?” “目前还在调查,不方面透露。不过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们以及家属。今天我来的目的也是想问问洛小姐,是否能回忆当晚被袭击时的情景,希望她能提供一些线索,帮助警方尽早破案。” 单菲菲刚要开口,身后病房里就传来了洛小玫的声音,“让警官先生进来吧,” 与前几次想必,洛小玫的态度截然相反,这让崔景峯松了一口气。若是要说前几次洛小玫如此抗拒崔景峯的主要原因,怕是崔景峯这辈子都想不到。 洛小玫的前男友叫江海,两人曾是大学同学,后来毕业一起到宕城工作。在江海甜言蜜语下两人便过起了同居生活,可二人的感情在洛小玫意外怀孕后走向终点。当时,江海态度十分强烈,要求洛小玫打掉孩子,洛小玫不愿意,两人发生了激烈争吵,并发生肢体冲突意外导致了洛小玫流产。 后来江海也离开了她,从此之后,江海便成了洛小玫心底的一颗毒瘤。无巧不成书,崔景峯和那江海长得实在是很像。洛小玫之前本就受到过很大刺激,所以将崔景峯完完全全认成了前男友,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进了病房,就见洛小玫半躺在病床上,脸色与前两天相比判若两人。但细细一看,眼底有两片青灰,想必是这几天没睡好。见洛小玫的视线停在自己手上,崔景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盯人家太久。 “...这花送你,” “谢谢,坐吧。” 崔景峯拉过一旁的凳子,板板正正的坐了下来,掏出录音笔。这时,单菲菲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句, “哪有看望病人带玫瑰花的,又不是来看女朋友...” 崔景峯脸倏地一热,快奔三的大老爷们,头一次脸红的像深秋里的红柿子,他解释:“这...这是花店老板替我选的,我没送过花,不...不好意思。” “想不到崔警官还是个纯情的男人,这可真是人间极品。” 崔景峯手不自然的挠着后脑勺,憨厚笨拙的样子若是被局里那几个人看到了,那可真的是他们茶余饭后最佳的谈资。一向擅长解读人微表情的他,如果解读下此时此刻的自己...心跳紊乱,手足无措,表情僵硬... 一句话形容最为贴切:裤子里进蚂蚁,坐立难安。 见好友在调戏这位一脸正气的刑警,洛小玫道:“菲菲,别闹了。” 见他一脸窘迫,后脑的头发都快被他撸秃了,单菲菲这才作罢。 “崔警官,前两天...真不好意思。有关案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回到工作话题上,崔景峯立刻进入状态,忘了刚才的窘迫。 “洛小姐,你能否回忆起十一月六号晚,也就是你被凶手袭击时的情形吗?” 洛小玫脸色本就苍白,听完这句话,平静的面上倏地染上痛苦之色,她捂着自己的脑袋,颤颤巍巍的道,“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晚,我被公司派去接待一位重要的客户,然后喝了很多酒。但是我没醉,后来我就打计程车回去...然后...然后我就不不知道了。” 有一种症状叫做“选择性失忆”,在心理学讲是一个防御机制。通俗来说,就是一个人在遇到强烈的刺激伤害后,这个刺激让这人无法接受。那么,她在潜意识里就会选择忘掉这件事情,因此形成“选择性失忆”。但是,患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忘掉这件事情,可这件事给她造成的阴影还是潜伏在心底。很显然,罗小玫现在就是选择性的将当晚遭遇袭击,险些送命的记忆屏蔽了。 见洛小玫神情痛苦,崔景峯面露难色,又夹杂一丝不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回忆起当然的情形。“洛小姐,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努力去回忆一下。因为你是这起连环杀人案受害者中唯一的幸存者,你的证词很重要,真的。” 洛小玫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崔景峯很英俊耐看,鼻梁俊挺,棱角分明的轮廓散发着一股硬汉气质,与他真正的身份明显的格格不入。崔景峯家境优越,父亲是宕城有名的地产大亨。崔景峯从小立志做一名警察,所以长大后并没选择跟随父亲的步伐,即使父亲极力反对,他还是选择跟随自己的理想。因为平时过分低调,他“富二代”的身份,只有刑罪知道。 富家公子和正气警察,他完全属于后者,且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那些花花肠子。可能是被他身上那股凛然正义之气所感染,也可能是男人那双坚定有神的双眼很熟悉。洛小玫的思绪就在这种复杂不明的内心氛围中得以平静...她努力在脑海里将当晚的情形推敲,暴晒出来。 “那晚我在酒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快到小区门口时,我就让司机把我放下,想自己走回去。” “当时几点?” “好像...好像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我当时从包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菲菲,菲菲接了,我们聊了会儿。然后...然后...”洛小玫止声,闭上眼强迫着大脑去回忆。 “洛小姐,你慢慢想,不用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洛小玫又开口了,“挂了电话后,我接着往小区门口走。但是突然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我当时很害怕,可还是回头了,回头后面没人...可是当我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身后就有一个人从后勒住我的脖子...将我往后拖,他将我拖到了一个巷子里,继续勒住我,我一直想掰开他的手,但是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没办法掰开。” “那人是不是穿着雨衣,还带着手套?” “他是带了手套...我不确定是不是穿着雨衣。因为他是从后勒住我,我没办法回头。但是我摸到他手臂上的布料是很滑,有点硬硬的...好像和雨衣那种材质很像。” “然后呢?” “我被他紧紧勒住,呼吸不了,胸口感觉要炸掉,渐渐地也没力气去反抗他...后来我再次有点意识的时候,就感觉他在脱我的衣服,然后...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后来洛小玫应该就昏死过去了,崔景峯听完,垂下眼帘,像是在沉思。 “凶手从后勒住你,你应该可以大致感受到他的身高...或者其他的线索,你能再回忆一下吗?” 洛小玫眉头又紧了几分,脸上的神色明显是又在回忆。“我当时反抗,用手往后拽他的胳膊,很轻易的就碰到了...他的个子好像不高,跟我身高差不多,但是力气真的很大。” 单菲菲这时走了过来,也不知从哪里端来两杯花茶,递到崔景峯面前,“崔警官,先喝一杯茶吧。” 崔景峯一手接过,道了声谢。单菲菲又将另外一杯递给了洛小玫。“这是茉莉花加甜菊,有提神的功效,你该喝一点。你闻闻,很香的。” 这时,洛小玫脑海里突然一闪,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我还闻到了一股味道,是从凶手身上发出来的。” 崔景峯忙问:“是什么味道?” “是一股香味儿...嗯,好像...是一种花香精油,感觉在哪里闻过。” -------------------------------------------------- 另一头,方来花了些时间,终于将谢志豪私人电脑里的删除掉的网页浏览记录找了回来,几人全都围到他身边。 “我将谢志豪半年内浏览的网页以及他登陆过的所有网站的记录全都恢复了,并且通过信息筛选,发现了很多线索。你看这里...”说着,方来指着电脑屏幕中的一串代码。 刑罪看着满屏的代码,“直接说重点” 方来道:“谢志豪曾在十一月五号,上网查过平楼村那起案子,浏览时常大概是两个多小时。” 谢浔凑了过来,“他就是那件案子的凶手,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去查这个案子?” 刑罪叩着坚毅的下巴,沉声道:“帝豪酒吧那段视频中,他在发现尸体后,回到酒吧打了个电话,也许是他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猜出了凶手是谁。而这个凶手很有可能和八年前‘平楼村女尸案’也有关系。” 清明:“这么说,八年前那起案子确实和现在这两起案子有某种关联,我们的方向并没错。”这时,清明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说,这个谢志豪会不会是想包庇真正的凶手,所有才自杀的?” 就在这时,刑罪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一看是崔景峯打来的。 “头儿,有线索。凶手果然不是谢志豪!” 第21章 黑手(九) 刑罪挂了电话后,大伙的注意力继续放在方来的电脑屏上。 方来:“我还查了谢志豪这一年来的消费记录,他在四月份花费八千元,办理了一家叫做‘杜氏俪人’的会员卡,其他就没有什么大的开支。” 清明随手在手机搜索网页里输入“杜氏俪人”几字,出现的都是醒目的红色标题。 “这家‘杜氏俪人是一家SPA美容院,谢志豪一个大男人,办个美容院的卡做什么,难不成是...去修指甲?” 刑罪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三分探究七分嘲讽:“所以你对美容院的认知就是给女人修指甲做按摩的地方?有些大型美容院有设男性美容,清三岁!” 清明歪着头捏着下巴,盯着刑罪的脸,目光甚是纯洁。他问:“莫非师兄去过美容院?难怪皮肤保养的这么好。” 谢洵扯了扯嘴角道:“我,方来还有峯子,我们都去过。” 想起那次“按摩”福利,清明眼里顿顿时亮起了星星。“还有这种福利?唔...真的爱死师兄了,什么时候再组织一次?我也想见识见识。” 这时,方来淡淡的来了句:“我们是去扫黄” 一句话破碎了清明脑海里浮想翩翩的美好幸福画面。 方来双手撑着下巴,接着道:“我也查了最近两起案子中两位女受害者的消费记录,有另外一个重大发现…她们分别在今年九月以及十月份,都有‘杜氏俪人’的消费记录。” 谢洵念叨着:“不光是谢志豪,连这两起案子的女受害人都去过那家店…这么巧合?这家‘杜氏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刑罪道:“谢志豪这货就是个看黄片不带快进的典型宅男 ,不像会去美容院里做保养。谢洵,你去查查这家美容院,查出平时是谁给谢志豪提供服务。” 说着,刑罪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抬手一扔。“开我车去” 谢洵接过钥匙,拿了份资料揣上手机就出了局子。 方来关掉网页,屏幕徒然显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出自八年前“平楼村女尸案”对死者贺梅的尸表取证,尸体背部一张特写。从照片来看,尸体背部有大面积的尸斑,死者死前应该呈仰面朝上的姿势,也证明死者死后并未被挪动过。 电脑鼠标刚移至“关闭”选项上,清明悠悠地来了句:“这个贺梅明明是富贵旺夫命,怎么年纪轻轻的又是丧夫又是被杀…” 刑罪笑眯眯的问:“你从哪点判断她是富贵旺夫命?” 清明示意方来挪开操控鼠标的手,他点开刚才被方来关掉的照片,鼠标移到尸体背部一处。接着道:“看,她右肩胛骨有痣,用算命先生的话来说,如果一个女人的右肩胛骨后背最下端靠近脊椎的位置有痣,则预示着拥有财运亨通的好命。” 刑罪愣了愣,凝视着屏幕...... 刚才清明在说话的时,刑罪脑中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接着浮现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方来:“你还会看相?” 清明张嘴想要回他,被刑罪开口抢了先 “你电脑里有林琳尸体的取证照片吗?” “有” 方来点开一个文件夹,刑罪二话不说直接夺过鼠标,翻找了几页,接着鼠标箭头放在了一张照片上。 “看这张照片,有什么发现?” 清明看了几秒,道:“除了背部有大面积尸斑…照片清晰度比贺梅那张高…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刑罪将图片放大,淡漠道:“你直接将眼睛上交国家算了” 为了捍卫自己的眼珠,清明随即便看出了异常“…这个林琳右肩胛骨也有颗痣。” 被他一提醒,方来也注意到了这点。 刑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崔景峯的电话。 “峯子,还在医院吗?” “在回局子的路上,大概十分钟左右到。” “先别回来,你再跑趟洛小玫那里。” 见刑罪挂了电话,清明道:“这凶手难道就是通过右胛骨这颗痣来确认目标的?” 刑罪:“不错” 清明疑惑的看着他,问:“可…这一点能说明什么?” 刑罪:“ 目前发生的这两起案子,很显然凶手是以八年前那起案子为拓板,大家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想。网上虽然有‘平楼村’那起案子的报道,但是尸检报告以及法医法证的取证报告照片绝对不可能放到网上。这样一来,这个凶手,为什么知道贺梅肩胛骨下有痣?” 清明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不会随便将身上隐私部位给别人看。但明显这个凶手是看过贺梅的尸体,不然不可能知道她身体有痣,再凭这点选择现在这两个女受害人作为目标。所以从这点可推测出,第一:凶手跟贺梅很熟很亲近,亲近到他知道贺梅肩胛骨处有痣。第二:当年贺梅被杀时,这个凶手也在场。难道...当年谢志豪有帮凶?” 刑罪沉吟道“如果谢志豪自杀真的是为了偏袒真正的凶手,那么凶手这个“帮凶”身份的假设也能成立。” 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头儿,你说的没错,洛小玫背后确实有颗痣。还有一点,根据她对袭击她的这个凶手的描述,我猜测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跟洛小玫身高差不多的女性。” 此时刑罪面上神色复杂,沉声道:“你继续说” “洛小玫在被凶手袭击的时候,闻到凶手身上有股精油香味,不仅如此,凶手从后勒着她,洛小玫后背和凶手胸口贴在一起,她隐隐感觉凶手胸口有些意外的软…”崔景峯凭着直男的直觉,认真分析着,“我推测那是女人的胸部,所以我猜测袭击洛小玫的凶手是个女人。”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去一趟,瞎子已经先去了。” 挂断电话,不一会刑罪发了一个位置,崔景峯启将车启动,打了个方向一踩油门,朝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谢洵和崔景峯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了杜氏俪人,两人下车打了个照面。走进店里,前台的接待小姐长得很漂亮,露出甜美的笑容,惹得谢洵丢了一半魂儿。崔景峯掏出警员证,表明了来意。接待小姐先是打了个电话向经理请示,得到经理指示后就将二人引去了经理办公室。 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头齐耳的短发,见崔景峯谢洵进来,起身迎接,一副干练强势的气质。 几句客套后,崔景峯直奔主题。 “最近警方在办一起案子,有几个问题想问下。今年四月份,有个叫‘谢志豪’的男顾客在你们店里办了一张会员卡?” “稍等,我查下。”说完,女经理登陆店内后台系统操作查询起来。 “没错,四月十二日,我们的确有位谢志豪先生,在本店办理了会员业务。” 在经理同意后,谢浔比对了下信息,确定是谢志豪本人没错。 “我们店里的男客户不多,所以查起来很容易。” “那你能查出是哪位美容师接待并且服务谢志豪的?”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接待顾客都有一套流程,一般老客户都有指定的美容师为他们服务。新顾客如果没有指定美容师,店里会随机安排一个经验比较成熟的美容师给他们服务。当时谢先生是由我们店一名资深美容师,荷心接待的。” “荷小姐今天有没有来上班?” “哦没有,她请了一个月的事假。” “请这么久的假?具体原因有说吗?” 经理短暂的垂下眼,又迅速恢复刚才的神情,“这个...她没有具体说明。” 崔景峯蹙眉,虽然女经理语气平淡,但刚才她那个不经意的动作明显是出卖了她。崔景峯知道女经理隐瞒了什么,于是便换了问题:“能否提供一下荷心小姐的家庭住址?” “警察先生,荷心与你们在办的案子有关吗?” “别误会,我们只是想问何小姐一些问题。” 经理犹豫了会,还是开口了:“其实荷心并不是请假,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从美容院出来,崔景峯立刻给刑罪打了个电话, “头儿,我们查到一个人,是谢志豪在美容院里的美容师,叫荷心,她也是林琳和洛小玫经常预约的美容师...” 崔景峯还未说完后面的话,刑罪便打断了他。 “我一直没明白一点,既然凶手以‘痣’来锁定自己作案的目标,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寻找这些背后有痣的女人?但如果凶手是在美容院工作,接触女性身体是常事,这样也就方便了她寻找作案目标。” 这一点,崔景峯和刑罪想到了一块,他继续道:“林琳和洛小玫没有交集,作为案子的受害人,除了性别,唯一共同之处就是都去过‘杜氏俪人’而且是同一个美容师,而这一点也是和谢志豪一样。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也能证明这个荷心有重大嫌疑。据店里经理反映,荷心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上班,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们也从她一个同事那里问道,荷心和谢志豪其实认识。店里去年举办过一次员工聚餐,聚餐其中的一个地点就是‘帝豪酒吧’荷心就是那次聚餐在酒吧和谢志豪结识的。” “凶手杀人前不会特意喷香水,而洛小玫从凶手身上闻到的那股精油香味,其实是凶手长期在美容院里工作,接触各种护肤品留下的味道...你们在哪?” “我和瞎子正去荷心居住地的路上。”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不会坐在家里等我们去找。” “我和瞎子先去碰碰运气,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给你。” 挂了电话,刑罪对一旁的方来道:“查个人!” 第22章 黑手(十) 我查了这个荷心,她的身份证是去年花钱找人办的,资料里显示,今年二十二岁,是宕城本地人。01年被一家名为同济的福利院收养,03年她离开了这家福利院。因为没有学历,一直靠打散工维持生计,三年前到里杜氏俪人美容院里学习,一直到现在。 这时刑罪突然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 清明问:“谁?” 刑罪并没回答,而是问:“贺梅有个女儿,叫什么?” 方来的双手在键盘上迅速敲打,“我看了当年警方对贺梅女儿做的笔录,贺梅的女儿叫贺蕊蕊,案发当天是星期三,贺蕊蕊去上学了,放学回来后就发现母亲死在家中,立刻报警,而事后警方以及媒体对贺梅的女儿并没过多的报道。” 清明道:“贺蕊蕊...荷心,这两人会不会就是同一人个人?当年案发时,贺蕊蕊十三岁,这样算的话,今年就是二十一岁...额...这两人年纪也差不多。” 说话间,方来已经将贺蕊蕊当年在校时期的学籍档案找了出来,档案左上角一栏有女孩的学生照,接着他又打开另一张照片。 “这张是刚才峯子发来的,照片里的女人就是荷心。” 屏幕里,左边一张照片中,女人画着淡淡的妆容,嘴角微微扬起。而右边另一张女孩模样清秀,脸上洋溢着自信阳光的笑容。即使两张照片中主人公年纪不同,但细究对比就能发现,贺蕊蕊眉眼间有着荷心的影子。 “荷心01年进的福利院,而01就是贺梅遇害那年...” “无论荷心嫌疑有多大,现在找到她要紧。” 十分钟后,清明跟着刑罪出了警局,坐上从木森那借来的那辆骚红新款宝马,绝尘而去。 清明坐在副驾驶,这次是刑罪意外的拉他过来,并非他主动请缨,他随口问了句:“市中心的名城广场旧址就是平楼村,荷心真的会去那里?” 刑罪淡漠道:“直觉是这么跟我说的” “......” 刑罪猛地加了些油门,打了几个方向,迅速超过前面几辆车...一丝难掩的急躁被清明看在了眼里。心想:“这是在玩速度与激情?” 十几分钟后,清明和刑罪赶到名城广场,就见广场其中的一座商城前聚集了很多人,看热闹的人永远都是有恃无恐,众人纷纷将手机举过头顶。刑罪视力好,探头一眼便看到了商城顶上坐着一个人,再回头就不见清明人影。 此时,荷心坐在楼顶天台边沿,眼神中空洞迷离,陪伴在她身边的也只有毫无温度的冷风,却又看似狠热情一样四面八方扑到她脸上。她突然想起儿时在自家小楼天台顶上纳凉,母亲用蒲扇送来清凉的风,那风却实在叫她怀恋,却又被此时的冷冽强行拉回到现实。 这时,楼顶出口的铁门被人以野蛮的方式踹开。 女人缓缓的站起来,转身看向清明,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直在等你们,终于来了。” 虽然是坐电梯上来,但是仍需要爬两层楼梯才能达到商场顶楼,清明有些气喘吁吁,他盯着女人。“林琳的死以及洛小玫被袭击,都是你做的吧。听话,快下来,跟哥回警局。” 女人不理会他,而是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一个不富裕却很幸福的家庭,妈妈在生她的时候没做好月子,落下很多病。爸爸为了给妈妈治病,为了让她过着幸福的生活,拼命赚钱。每天下班回家,一身脏兮兮,可是小女孩却从来不嫌弃,只要爸爸下班回来,她一定要扑到爸爸怀里撒个娇。”讲到这里,荷心眼中难以掩饰的幸福,却很短暂,迅速又没一抹浓浓的冷意覆盖。 “可是有一天,爸爸出了车祸永远离开了她和妈妈。从此,小女孩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为了让她吃饱穿好,为了给她攒学费,断了自己所有的药。却还是不忘记,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偷偷在她碗底藏一个她最爱的鸡腿。可是...妈妈也离开了她,留下她孤零零一人。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她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都是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是荷心从心口处嘶吼出来的 “既然你知道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是谢志豪,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之所以杀人,又在受害人身上留下谢志豪的精|液,本意除了想嫁祸给谢志豪,更是想让我们翻出八年前的旧案。”刑罪的声音从铁门后传来,伴随着有节奏脚步声,一声声砸在耳眸上。紧接着,一高大清冷的身影从门后现身,男人冰冷深邃的眸子泛着冷意。 “谢志豪死了,是自杀。” 荷心表情凝固......这时,清明缓缓朝护栏边挪了几分。 “你知道的,谢志豪其实是爱你的。” 荷心突然大笑,冷声质问:“你说他爱我?” 刑罪手往口袋里摸糖,又停下。淡然道:“他自杀,或许是因为对八年前那起案子的愧疚,也可能是他想以自己的死,给现在这两起案画下休止符,让警方认为真凶就是他,查不到你头上...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荷心双眸猩红,“他凭什么爱我?他有资格吗?这个蠢货,以为我跟他上过几次床,就是喜欢他了?在我面前像一条狗一样,看着就恶心。要不是他,我妈妈就不会死,我就不会成为孤儿。当我在酒吧里遇到他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些都是老天给我的暗示,让我杀了这个垃圾。但是在他死之前,我要揭露他的罪行,我要让他家人一辈子活在被人耻笑谩骂中,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他自杀...这算什么?” “的确,谢志豪没资格。可这个被你杀害的女人也是无辜的,你又凭什么夺走她的生命?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谢志豪’没有区别。” 荷心痛苦的捂着心口,接着又狰狞的笑了起来。“妈妈跟我说,她背后的那颗痣是苦命痣。她们也有...我只是在帮她们...反正早晚都会像妈妈一样死掉,还不如帮我完成这个计划,让谢志豪这个垃圾早日下地狱。” 这时,楼下想起了消防车的警报声。刑罪乘胜追击,道:“当年谢志豪作案时,你也在场,那时你在做什么?” 荷心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 刑罪继续道:“你明明可以呼救,但是你并没有呼救。你见过凶手,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也没提供给警方。” 荷心冷笑,“说了又怎样?谢志豪当时还没成年,即便警方抓了他,也不可能判他死刑。他杀了我母亲,摧毁了我所有幸福,我怎么能放过他?” “这只是你现在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当年谢志豪并不想杀你母亲,如果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不会在知道你身份后,一心还要袒护你。” 荷心疾声道:“他只是在赎罪!” “不错,他是在赎罪,但他并没让自己沦为毫无血肉情感的恶魔。而你也不是被他同化,是你自愿被仇恨玷污,自甘堕落,沦为杀人凶手。” 荷心闭上红肿的双眼,她猛吸入一口气与心口积压多年的仇恨混作一团,接着她缓缓张开双臂,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 “阿豪,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紧接着改变了脚底的重心,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闪了过来。荷心还未搞清状况,手臂便被人死死抓住。清明迅速调整姿势,另一只手原本想抓住栏杆,却在仅仅几毫米的距离处抓了个空......就在清明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光荣殉职时,一只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阻止了他身子继续往下坠落的动作。 刑罪脸上的青筋暴起,却丝毫没有狰狞感,他死死的盯着清明的双眼清澈的眸子,眼神无比坚定。这一刻,清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酷毙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没忍住的在心里歌颂道:“可真的很酷啊,靠!” 见他脸红的异常,刑罪以为他是吓傻了,于是迅速收敛掉平时说话不留情面毒舌跋扈,沉声甩出两字,而这两字怕是清明来警局到现在,从这个队长口中听过的最温情的词语。 “别...怕” 说着,脸上的青筋又凸起了几分,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清明眼角那颗泪痣上...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也不知瞬间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一鼓作气将二人拉了上来。接着,身后赶来的刑警将荷心控住住。 清明顺势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刚才经过了长时间的剧烈又激烈的运动...刑罪着实有些看不下去。 “就你这样的体格,当初是怎么通过体能测试的?” 清明忽略他的冷嘲,问:“师兄,刚才你为什么对荷心说,当年谢志豪并不想杀贺梅?” “贺梅真正的死亡原因是心脏性猝死,并非机械性窒息。” “你怎么知道?” “尸检报告有一项,死者冠状动脉硬化,这时心脏性猝死明显的特征。尸体照片,脖子上有明显掐痕,如果没仔细看报告,都会先入为主认为死者是被掐死的。” 说着,刑罪抬步要走,没走几步,又停下,迟疑了几秒后回头道:“你是想用你那不耐候的小身板给地面传输热量吗?” 清明一愣,几秒后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没耍好,身体和地面产生暴力碰撞。在刑罪微拧的眉头中,老老实实的站起来。 清明扶着腰,挪到刑罪跟前,“直接说地上凉,别冻着不就行了?我体力其实很好...” 在刑罪开口前,清明抢着又开口。“师兄,刚才....谢谢你救我。” 刑罪胡乱搓了把他的头毛,无所谓的一扬眉:“父爱的本能” 走出天台,刑罪抬起刚才搓过清明头顶的那只手,挑了挑眉。 “手感不错” 第23章 黑手(十一) 从商场出来,人群已渐渐散去。清明快步穿过广场,搜寻一个高大的身影,唯恐邢罪等不及开车先闪了。刚才在天台邢罪救他那一幕,那个眼神就这样定格在他大脑皮层之下挥之不去。 要不是邢罪,今天宕城的晚间新闻上肯定会出现一条 “年轻刑警为救犯人壮烈牺牲悲怆事迹的报道”。那么问题来了,他清明一向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汉子,这个人情今后要怎么还呢? 正想着,已经穿过马路,见邢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单手抄着口袋空荡荡的站在马路伢子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谁发消息。配着邢罪本身那股冷峻气质,还真的是很养眼。 “车呢?” 邢罪将手机塞回兜里,又轻车熟路的从兜里摸出一粒糖:“让它先回去了” “......” 清明恍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地儿不能停车,刚才消防车开进来,估计是挡道直接连轱辘带车给拖走了。这车算是木森的小老婆,邢罪回去自然是免不了被聒噪一场. 清明犹豫了下,还是试探性的问了:”森哥那边...” 邢罪抢过他的话,“就是耳膜子长层茧的事情,回去吧。” 二人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回来了警局。 “荷心…不对,因该是贺蕊蕊那边都坦白了,两起案子幕后真凶就是她。她是去年认识谢志豪的,谢志豪当时没认出她,她就一直隐瞒自己真实身份同谢志豪交往着。在作案前一晚还邀请谢志豪去她家中,主动同他发生关系,并留下谢志豪的精 | 液。案发当天晚上,她跟踪林琳去了帝豪酒吧,并在后巷将林琳杀害,将事先保存的精 | 液涂到受害者腋窝下 ,造成猥亵杀人的假象。也是利用相同手法杀洛小玫的,6号那天,她从洛小玫白天出门就一路尾随到她工作的地方,然后下班后又尾随至酒店,等洛小玫从酒店出来,她又叫了辆出租车一路尾随其后,之后又穿上随身携带的雨衣以及手套,将洛小玫拖至暗巷中加以施害。只是没想到洛小玫命大,并没死。” 清明说完,端起桌上的水还没送到嘴边,由于上午天台上手掌用力过猛,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一个没稳当,杯子水洒了一地。 这时,方来问:“贺蕊蕊为什么那么清楚两位受害人当天的活动?” “林琳和洛小玫算是贺蕊蕊老顾客,平时贺蕊蕊也故意与二人套近乎,一来二往也就熟络起来。十一月四号晚上林琳去帝豪酒吧参加同学聚会,也是在店里做美容闲聊时告诉贺蕊蕊的。而贺蕊蕊之所以知道洛小玫的家庭住址并且跟踪了她一天,是她趁着店里同事不注意,进客户信息系统里自己查的。” 谢洵:‘’我和峯子在贺蕊蕊家中的洗手间里搜到一个袋子,袋子里是雨衣和手套,鉴证科分别从雨衣以及手套上检测到贺蕊蕊的皮屑以及两起案子中,两名受害者的DNA。我们还在她家里找到一部手机,手机证实是贺蕊蕊的,里面的通话记录以及短信都还没删。‘’ 崔景峯:“贺蕊蕊不删掉那些记录或许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她没想过要逃。” “我有一个问题,“ 方来问,“谢志豪是怎么知道荷心其实就是贺蕊蕊的?” 清明:“是贺蕊蕊自己告诉他的,我们从她手机通话记录里查到贺蕊蕊曾在案发后,也就是谢志豪发现尸体报案后,打过一个电话给谢志豪。通话时间是三十几秒。而贺蕊蕊自己也承认了,她在那通电话里告诉谢志豪,人是她杀的。” “难道贺蕊蕊不怕谢志豪报警?” 崔景峯:“贺蕊蕊拿八年前的那起案子威胁过他,导致谢志豪不敢报警。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让谢志豪回忆起自己之前犯下的罪行,间接性的折磨他。或者,她在潜意识中也知道谢志豪不会报警。可是当我们提及八年前的那起旧案,她却不肯开口。” 邢罪道:“谢志豪从小在极度渴望却又缺乏母爱的环境中成长滋生出了病态的感情观。导致后来猥亵并误杀了贺蕊蕊母亲。但是他不知道,整个作案过程中,贺蕊蕊其实就躲在了一旁,但是因为害怕,她并没有出来制止或者大声呼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谢志豪猥亵。或许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年少时期的贺蕊蕊在心底异化出了一个与谢志豪当年一样邪恶的魔鬼,这个魔鬼一直沉睡在她心底。而当她再次与谢志豪相遇,那个魔鬼苏醒了,在恨意的支配下,她模仿谢志豪去杀人,觉得这是一种能让她从母亲死亡的阴影中得到短暂解脱的方式。也或者是惩罚自己,因为她爱上了害死自己母亲的那个人,这可能就是她的杀人动机。” 听完邢罪的话,一时之间几人都沉默了。 这时,谢逊摸着下巴问,“还有一个疑点,暗巷里那个脚印是谁留下的?” “谢志豪” 邢罪和清明突然同时开口,两人面面相觑,不过邢罪倒是一脸淡然,挑眉示意他继续。 清明接着道:“我们在贺蕊蕊手机信息里看到她发给谢志豪的一条短信,时间正好是第二案子发生当晚。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就是洛小玫被袭击的地方。我猜谢志豪原本是想去阻止,但是到达案发现场后,发现已经晚了,一气之下不小心留下脚印,后来他又掏出事先已经擦干净指纹的钥匙,这一举动或许是因为那钥匙上可能是有贺蕊蕊的指纹。只留下自己的指纹,故意扔在案发现场,引导警察去他家。那表冠可能也是谢志豪情急之下不小心遗留在现场的。” “如果贺蕊蕊想替她妈报仇,揭露谢志豪当年的罪行,她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折去杀两个人,再亲手将自己变成杀人犯,直接将谢志豪杀了不就完事儿了?” “不要把杀人说的那么轻松,任何生命都不该被漠视。” 邢罪声音冰冷,深沉的眸子与平时相比,愈发深邃许多。 清明忙转移话题,问:“那谢志豪的手机到底去哪里了?在他以及贺蕊蕊家中都没找到。”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对,重要的是...今晚大家哪里嗨皮?”谢逊试探性的问道,刚起身,脚下一滑,用邢罪的话来说,险些搞了出‘“中国文化以头抢地之礼” 邢罪啧啧嘴:“就这输出值,还是回去给你床板暖被窝吧。” 谢逊看着地上那一小滩水,想起是刚才清明不小心洒地上的,想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我....清明你大爷” 邢罪站起身,挥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回去工作,忽然又叫住了清明。 清明转头看着他,脸色分明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次结案报告你来写” 听完邢罪的话后,瞬间石化。 霓灯闪烁,耀眼的姿态总能让人趋之若鹜。夜,夜的彻底,沉溺在人们的欲望之中,贪婪,狡黠,一寸一寸的将繁华之下的静谧吞噬殆尽。 此时宕城某处街道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编织袋,那老人胸前挂着一部手机与他穿着实在违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只见那屏幕中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脸上挂着恬静幸福的笑容。那笑容最终随着手机屏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晚上吃完饭回房间,清明准备拿身干净衣服再洗个澡,结果发现房间灯不亮了,开-关-开-关试了好几次没辙,只好去敲刑罪房门。 敲了两下,门开了。刑罪洗澡后换了身宽松的白色体恤,下面则是穿了条纯棉灰色家居裤。简单的一身还是不妨碍他,该帅还是帅... 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刑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问:“有事?” 清明赶忙收回目光,“家里有没有备用的灯泡?我房间灯泡估计是下岗了。” “电视下面从左数倒数第二个柜子里有灯泡和手电筒。” 说完,刑罪走到储物间里搬了个梯子,去了清明房间,随手关了电源。 刑罪个子高,没踩几节就能够着天花板,清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帮忙扶着梯子,抬头不经意看到了某人的腹肌。刑罪抬手动作幅度很大,加上衣服属于宽松的,从清明这个角度看去,简直是一览无余…清明缓缓顺着他小腹一路延伸至上,胸前两粒风光也落入眼底,然而肾上腺激素突然在这个时候飙升起来。 刑罪放下手,将取下的旧灯泡递到他跟前,清明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接过灯泡将新的灯泡递过去。接过灯泡,刑罪又重复了向前的动作。 想看就看吧,大家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 清明这样说服自己,然后假装不经意抬头,眼睛却瞄到某人身上。顺着平坦的小腹再往上几分…刑罪抬着头,这时,喉结忽然上下翕动了下,刚好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被某人此时不正经的眼睛抓个正着。几秒后,下身竟然起了反应。清明意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却僵硬住…… 靠! 当屋里的灯被刑罪打开,清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他迅速低头掩饰起此时脸上的尴尬不已。双手托起扶梯往房间门外走,刚走到门边手里的扶梯被人抢走。 “你…” 清明猛然抬头看向刑罪, 背后也起了一层汗。他仍然保持冷静,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容实在是有点僵硬甚至是渗人。:“怎么了?” 刑罪垂着眼,盯着他的脸,微微皱眉。“大晚上,你这样笑我会做噩梦。” 清明暗自松了口气,方才以为刑罪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某个部位的异常。 “师兄刚才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将鞋都反着放?” 第24章 含情(一) 自清明搬进家里占用了这间主卧起,这算刑罪第一次进来。灯亮后,他打量了下房间,屋里很整洁,床单叠的整整齐齐的,看的出来居住的主人是个很爱干净的家伙。可唯一不完美的是房间角落摆了一地的鞋,虽然摆放很整齐,但每双鞋都反着,作为强迫症的邢爸爸看着着实难受。 “哦...我…我习惯这样摆。” 邢罪眯眼,这种眼神让清明犯怵。短暂的沉默后,邢罪漫不经心的拎起扶梯走出房间。 直到走进洗手间,清明这才舒了口气,冲了把脸,身下的小明仔依然威武挺立,他忍不住数落起来:“又没到春天,你特么乱发什么情?” 清明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下一秒,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艹!” 此时透过镜子,他才察觉到自己那张脸红到了耳根,活脱脱就是一副春|潮|泛|滥的面色。他不禁怀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就是偷看了一个....长得比自己帅点的男人...的腹肌。。。。。。嗯......好吧,还有胸。可那又怎样?自己竟然......无耻的石更了? 性取向正常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在高中大学时期,光是凭借着自身出色的长相身后就有一堆妹子,只是清明一直没找个女生交往,不是自己要求高,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经营维持一段长久的关系。 清明和正常的男人一样,看到身材姣好的女人也会热血膨胀,也不是没和男人坦诚相对过,所有他将自己今晚的异常归根为,体内荷尔蒙无端泄露事故。迅速的冲了个凉水澡,解决完生理反应,清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因为脑子里全是邢罪白天那双眼睛。 他忍不住暗啐道:“老子肯定是中邪了!” 他起身下床打开电脑,登进游戏后台,粉丝顿时踊跃起来。 【大神终于上线了~看过来,看过来,妖艳贱货式勾引】 【啊啊啊啊~想死你了旋风哥哥,因为你不在,人家都好几天没玩游戏了,#嘤嘤嘤】 【趁我妈睡着,偷来手机,一登上号儿,就见大神在线,开心开心】 【神探小旋风老婆在此,请注意你们的言行举止#妈卖批微笑】 【楼上偷手机那位目测是小学生吧】 【 +1】 【人家是初中生,但也不耽误求大神包养 #害羞】 【我老公没你们份,要包养也是包养我#妈卖批微笑】 对于粉丝们的热情,清明早已司空见惯。犹豫了几秒,他在消息框里输入几字。 【有事请教】 见大神难得发话,底下迅速刷屏...一片鬼哭狼嚎。清明忽略,输入一段话。 【一个人救了你的命,要怎么还这个人情?】 底下齐刷刷一顿刷屏,但内容无外非离不开几个字 “以身相许” 清明暗骂,“相许个毛,都是大男人的怎么许?” 退出游戏消息页面合上电脑又躺回床上。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11点四十五分,心想不知道邢罪有没有睡。邢罪家的房子两百多平米,很宽敞,他俩房间隔着客厅。随手点进微信页面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邢罪已经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舔了舔牙根,鬼使神差的发去几个字: 清明:师兄,睡了没? 等了大约三多分钟,就在清明以为人已经睡下了,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他赶忙将手机设置成静音,点开消息。 邢罪:有事? 清明:今天白天要不是师兄,估计我这会儿应该躺太平间了。 清明:要不明天下班请你吃个饭吧? 邢罪:你是不想做饭了? 清明:怎么会,我就是想请师兄吃个饭,你如果不愿意去外面吃,我在家做给你吃也行。 邢罪:少根筋明晚要来 一听木森要来,清明心里有点不高兴,具体为什么,他也没去细究。 清明:行,那我多做几个菜,森哥有什么忌口? 邢罪:你觉得猪有忌口的东西吗? 清明:额...那我按照师兄口味来。 之后邢罪没有再回复。 清明放下手机后,还是睡不着,他总觉得心底有什么在挠自己,痒痒的。脑海里不住的又浮现出刚才邢罪衣摆下那道完美的人鱼线...胸前粉嫩的两点...滚动的喉结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沐浴露清香......这时,小腹一股燥热袭来,实在磨人,而清明却在这种难耐的异常下阖上了眼。 朦胧中,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紧接着,清明隐隐感受到身上有股压迫感笼罩全身。好像有人爬到他身上,清明抬手,双手似乎触碰到一堵厚重的墙上,只是这“墙”手感有点软中带硬,硬中带着一股灼热的温度。 清明睁开眼,一双深沉如夜的眸子带着掠食者的危险气息凝视着自己,深邃的犹如黑幕中的深渊一望无底。 “师兄....嘶~” 清明刚开口,身下某个脆弱的部位被某物蹭过,一股电流从小腹迅速蔓延开来。 这时,邢罪低下头。看着眼前男人气息愈来愈近,清明唇边一凉,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却分明能感受到唇齿间正有个柔软的东西,带着些许凉意,撬开他的嘴巴,趁机攀附上他的舌头,肆无忌惮的纠缠着。 “唔...” 思维在理智与欲|望之间游走,清明选择跟随了前者,他奋力推开邢罪。 “你...你干嘛?” 邢罪嘴角噙过一抹笑意,轻轻将唇贴在清明耳边,带着诱惑沉声道:“玩-夜-袭” 紧接着腰身挤进清明两腿间,清明连忙缴械投降。“别...你...你这是怎么了?别玩了啊...嘶~” 脆弱的部位蓦然被人握住,邢罪另一只手空出,握住清明手,覆在自己胸前。 “刚才是谁偷看我? 清明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邢罪肆无忌惮的盯着他,轻轻的吻了吻他鼻尖,呢喃道:“纯情了?” 烈火焠烧了他最后的理智,“你记住了,是你勾引我在先!”清明说完,一手插入男人发间,粗暴的褥起邢罪一缕头发,将自己的唇紧贴上去,啃噬侵略着属于自己的领土。 粗重的呼吸声充斥在房间中,清明空出脑袋,心想:“不会是做梦吧???” 结果下一秒,一缕强光摄入眼中,清明猛然从床上惊醒。环顾四周,一切平静......足足几分钟,清明才不得不承认现实,掌心重重拍打在额上。 “果然是梦!” 好吧,从偷看演变成了做Chun梦,不得不说,这很清明! 第25章 含情(二) 清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方来的帮助下,终于将刑罪交代给他的结案报告写完。 傍晚,清明敲开了邢罪办公室的门,将写好的报告交给他审核。 清明站在他办公桌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犯了错等待教导主任训话的模样。清明抬眼忍不住偷看面前的人,邢罪垂着眼帘很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修长的手指不时地翻过一页,浓密的长睫在眼底形成一抹阴影,让他看上去冷峻又多了份神秘。不对不对,清明转念一想……是风情。 清明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昨晚上做的那个chun梦……梦里,邢罪的嗓音一反平时冷清,而是沙哑却很性感,充满诱惑让他毫无抵抗。 清明暗地里露出一副猥琐至极的表情……“嘿嘿嘿,这要是真的就好了…” 这个念头飞快地从脑中划过,但很快清明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所以,现在这特么到底算什么???” 清明严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中了邪,中了一种叫做“刑罪”的邪!!!邪毒上头,快病入膏肓……想到这,不免苦笑。 邢罪将视线转向他,挑眉问:“笑什么?” 清明莞尔道:“我找到了幸福的方向” “……” 邢爸爸对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只是短暂蹙眉,之后便是一脸风轻云淡。 下班后,邢罪和清明去了趟家附近的菜市场。菜市场很大,蔬菜荤菜水果干货都在不同方向,区域分明。而各物种混杂汇聚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味儿,这是菜市场独有的气味,闻多了,绝逼能让人上头。再加上嘈杂的声音,邢罪还是停下了脚步。 清明走在前头,察觉到邢罪没跟上来,于是转头,就见他微微皱着眉定在原地,那眼神远看着有点像是迟疑却又更像是委屈,和平时邢罪一本正经的冷漠实在违和,,清明瞬间觉得心在融化…… 知道刑罪爱干净,所以很识趣道:“你回车上等我,我去买就成,很快回来。” 邢罪一听,愣了愣,怎么都觉得清明这语气有点哄他的味道,他抬步往菜场里走。清明见他跟上,也没再说什么。 “这里的菜比较新鲜,种类还多,更重要的是还能砍价。等会你什么都别说,跟着我就成。” 买菜砍价这事情,邢罪也没想过要帮忙。他就跟在清明身后,两人已经经过了几个菜摊,清明都没要买菜的意思,他就问:“你要买什么菜?这里这么多,还不够你选?” 清明道:“菜场一进门的摊位费比其他摊位都高,菜的价格肯定比里面摊位的要高。不懂行不要紧,你就看看我今天是怎么给你省钱的。” 邢罪轻笑:“那我这不是要发财了?” 清明得意的吹了声口哨,接着又迅速变了嘴脸,朝一侧的摊位道:“呦姐,这香菇怎么卖?” 卖菜大婶一见是个嘴甜的年轻小伙,脸上笑开了花.“八块八一斤,我给你八块,小伙子来两斤吧,新鲜的很。” 清明指了指刚才经过的一个菜摊,侃侃道:“那边才卖七块,您这儿怎么这么贵。”说完作势要走。 大婶忙拦着:“七块就七块,小伙子,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要买的,姐都给你最低价。” 清明微笑,明显是奸计得逞后的得意。“姐您真好,那菜头挺新鲜…五块?三块来两斤…笋也挺嫩的,多少一斤?七块五毛…六块吧,姐…我又不是只买一次,我就住这附近,下次还来,我…哎,装多了,吃不完...” 邢罪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听着清明轻车熟路的讨价还价。卖菜大婶见身后杵着个大高个,而大高个长得实在讨人喜欢。就问:“这小伙儿是你哥还是同事?又高又俊,可有对象了?姐给你介绍一个?” 清明瞬间变了嘴脸,抢先道:“名草有主,有对象的。” 邢罪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卖菜大婶则是一脸惋惜。 买完菜,回到车里,清明一路上滔滔不绝的逼逼不停,无非就是显摆以及放大自己方才省下那几块钱的战绩,多么显赫,多么荣耀,简直被他说成,可以和浴血奋战披荆斩棘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勇士相媲美。 对一旁的聒噪,刑罪直接选择充耳不闻。他只是比较好奇,刚才大婶要替他介绍对象时,清明怎么看上去比自己还激动。 --------------- 门铃响了,邢罪开了门。木森提着一瓶红酒站在门外,换鞋进了屋,就见清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再看看邢罪这身行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完全不像刚才在帮忙。 木森啧啧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肯招个室友,原来是关门压榨劳动力。” “节省资源,要不像你?活着就给中国人口凑儿个数。” 木森朝着厨房那边问:“小明同志,要不…你考虑考虑搬去和我住?房租免费,管做饭就成。” 清明暗骂,“一个个都是混吃等死的饭袋子,搞半天,就当我是个做饭的?大材小用!” 木森刚鄙视完邢罪,自个儿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副混吃等死的架势,他将手里一份文件递给邢罪。 “这个给你” 邢罪接过文件… “这份是你上次托我给林奇做的MAOA基因分析,这孩子体内单胺氧化酶A基因,也就是MAOA基因并没发生变异,换句话说,这孩子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并没暴力倾向。” 木森所说的MAOA基因,又称为‘暴力基因’ ,位于染色体上的单胺氧化酶A基因,最早于1990年开始研究。美国一项研究显示,如果男孩体内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基因)发生变异,他们的暴力倾向明显增加。 邢罪看着报告,没说话。这时,清明插了一句:“师兄,话说奇奇最近怎么样?” “很好,已经适应新环境。” “明天周六,要不我们接奇奇去探望下他妈妈?” 邢罪讪讪道:“你当监狱是你开的?” 木森调侃道:“这不就是你大队长一句话的事情” 对于木森送来的高帽子,邢罪当机立断欣然选择了拒绝。“你当监狱是我开的?” 木森耸耸肩:“谁不知道你刑队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 “多谢夸奖” 刑罪看了眼厨房,“去给小孩搭把手,別擎等着吃。” 木森无语:“刑队,待客之理都不懂?” “我主张众生平等,不分主客。” “拜托你去死一死好不好?” 第26章 含情(三) 木森虽不是第一次来刑罪家,却是第一次带这么贵的红酒,清明自然是无福消受。这几日还算平静,但防止局里有突发任务,刑罪只赔木森喝了浅浅一小杯。 吃饭期间,清明偶尔像是献个殷勤,朝刑罪碗里夹块菜,一边也招呼木森。 吃完饭,两位大爷默契的窝在沙发里,一个摆弄手机,一个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某部警匪片……只见几名盗匪潜进一名富豪家中,运用各种高科技终于打开了富豪的金库,然而面对满屋的黄金,这群人并未太大的反应,而是围住一个保险箱,每个人眼神中净是贪婪…但半天也没能打开,最后还触碰了金库内的报警装置。 “我特惹妈热法克,一群蠢货!” 骂完,随即来了兴致,“刑老大,要不再传授几招开锁技术给我?” 刑罪看都不看他,继续盯着手机,淡然道:“丑拒” 木森坐到他身边,“哎,别这么小气嘛,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家小孩秀一手,一举两得。” 刑罪抬眼,“第一,我没那么大的儿子。第二,你太蠢,浪费爸爸时间。” 木森嗤之以鼻,“眼皮底下你装啥憨豆?你难道看不出来?” 刑罪挑眉问:“看出什么?” 木森摸摸下巴,定眼看着刑罪,揣测他此时脸上神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又转眸看了眼厨房的人…通过刚才吃饭的一些小细节,以及这一晚清明看刑罪的眼神,明显是和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凭着自己老油子的阅历,木森敢断定,清明对刑罪的眼神,不是下级对上级那种殷勤讨好,更像是男朋友对女朋友表现出的那种哈巴狗式的讨喜。 作为刑罪老友,凭他对刑罪的了解,他知道眼前这个帅逼直的不能再。但钢梁够直够硬吧,却也还不是能被掰弯?更何况是人类的性取向。他不相信刑罪会这么热心肠,无端同意让清明住在自己家里,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刑罪是个很独的人,这个独和一般意义上对孤僻的定义不同。他独的有些偏执……这也解释了,一个快步入大龄的男人,为何一直甘愿沦为单身贵族的走狗。刑罪从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卧室,以前木森也在他家留过宿,但却从未进过他的卧室这一私人领域。除了手下几个同事以及木森之外,刑罪朋友寥寥无几了,甚至是没有一个家人。所以平时在对待别人事情上,他更愿意选择保持无关痛痒的态度。 但这个“无关痛痒”定律却被清明打破了,貌似还很轻松。 要是说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是什么,不是鸡蛋壳,不是妙脆角,更不是裹在煎饼里的薄脆……是人类的感情……但人类的感情,却也是世上最无坚不摧的一个存在。刑罪终究还是和他们一样,只是一个拥有凡人肉体的人类。 但是看刑罪的样子,他好像还没察觉到清明对他的心思,所以也没掰弯不掰弯这回事。木森顿觉心情大好,暗想:没想到你刑狗逼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木森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道:“刑狗…哦不对,刑老大…你难道没发现我是个对任何事情都很有天分的天才?” 说完,又凑到刑罪跟前,压低声音道:“教教我嘛,不然你也不想我在小孩面前对你撒娇卖萌,到时候丢人可是丢你刑罪的脸,你想想,是队长威严重要,还是那几十分钟重要?” 刑罪还真的是见识过木森耍贱撒娇的手段,朝对面的贱人射去一抹阴冷的目光,木森视而不见。贱兮兮道:“哎,别生气好不好,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刑罪冷笑道:“我不是生气,只是单纯的想揍你。” 说完,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储物间,一分多钟后手里提着俩箱子回到客厅。 赶巧清明这会忙完,一到客厅看这架势,就知道有节目。当刑罪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眼睛顿时一亮。 “师兄也会开锁??” “你师兄不仅会开,一般的锁根本都难不倒他,尤其是汽车的锁。技多压身,跟着他,肯定不会饿死。”说着,木森别有深意的看了清明一眼。 清明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自然忽略了他话中有话。他想起之前在谢志豪家,自己引以为豪的开锁速度,却被刑罪嘲笑一番,当时自己还嗤之以鼻。 清明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木森又插一句:“相比你这块嫩姜,比辣不足,但易下口,还是很有优势的,加油!” 说着握拳,比起一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 “……” 木森得知刑罪拥有这项神奇技术,是在去年,当时发生一件恶性杀人事件,接到举报,刑警法医第一时间到达案发现场,但受害人家房门紧锁,事态紧急,如果让消防大队直接破门而入,怕毁坏现场。结果刑罪当时在楼道里折了根小铁丝,三五下门锁就被打开了。事后木森问起,才知刑罪这人,开的一把好锁。其实之前在木森多次死皮赖脸哀求下,刑罪教过他一些简单的开锁技术。但奈何他那双解剖过无数尸体的手,能将手术刀使得出神入化,却怎么也掌握不了刑罪教他的那几招开锁技巧,自然是遭到刑罪鄙夷。可即使他不死心,刑罪却也不肯在他这个笨手笨脚的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三个大男人,性格言行迥然不同,但在“开锁技术”这一兴趣上,十分默契的一致。 桌上还有另一个15厘米见方的黑色手提盒子,刑罪打开盒子,30多种各式开锁工具整齐地摆放在一起。作为专业爱好开锁人,清明一眼就看出,除了10多个普通的常见开锁工具,剩下20多个全是刑罪凭对锁结构了如指掌以及高超的开锁技术,自己做出来的。清明也有一个类似的工具盒,可里面也只有二十多种工具,他不得不再次跪倒在刑爸爸脚下。 只见刑罪拿出其中两种工具,进行简单组装后,挑了半天,拿起一把常用于各式防盗门的AB锁。接着将开锁工具钻进锁孔,5秒不到,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刑罪放下工具,躺回沙发,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只有木森这个外行不知道,刑罪压根就没打算教他什么,只是演示一种比较简单的开锁操作,但是足够唬住木森这个门外汉。 木森一副跃跃欲试,捡起工具,学着刑罪方才的动作,钻入锁孔,左三下,右三下,捯饬半天也没反应。 清明算是明白,刑罪为什么只演示这么简单的开锁流程给他了。实在看不下去,他抓起木森手背。 “一般这种防盗锁里外锁芯的中间部位都设有离合装置,讲工具插入锁芯后,要先用根部或者前端定位,这是最关键的一部。然后再利用工具前端将插接装置顶入中部凸轮内的接合槽里,这个动作会让另一侧插接装置顶出槽外,也就是说,锁内的下落珠都落入了合适的坑内…” 清明讲木森手腕微微转了一个角度,接着道:“这时拧转锁芯,插接装置带动凸轮拨转锁舌开锁…” 果然,“咔嚓”一声,锁开了。 看清明这架势,也是个开锁达人,木森这才注意到,刚才清明对刑罪说的那句“师兄你也会开锁”为何用“也”这个字了。 他惊叹:“小明同志,深藏不露啊。” “我就一业余的,和师兄相比,还差一大截。” “啧啧啧,甭谦虚,谦虚使人落后。” 第27章 含情(四) 清明调来宕城三个月了,换句话说,他和刑罪“同居”三个月了。如果说的再细致入微些,从当初签下的霸王条约起,清明已经连续给他做了三个月的饭,洗了三个月的衣服(包括内裤)。可这三个月,没有一天像此时这般平静安逸,两人各自窝在沙发的一角,看着对清明来说无聊到爆炸的环境学概论记录频道。 “人之初,性本善” 。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被贴上了“善”的标签。如果没有后天环境因素的诱导,人类的发展趋势本应全是“善”人。可另一现实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每个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有善就一定有恶…… “罗里吧嗦一大堆…直接说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就行了。” 清明终于忍不住吐槽一句。要不是瞅刑罪看的津津有味,这种全程都是尿点的节目甭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个收视率。 这时,刑罪突然起身,朝自己房间走。清明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对他这个熬夜党来说时间还很早。对二人如此和谐的独处时光,清明显然是意犹未尽的。 “这么早就睡了?” 清明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刑罪:“夜跑” 清明瞬间激灵,“一起啊,我去换衣服。” 没给刑罪拒绝的空挡,他已经蹿去房间。 十一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但半个小时跑下来,这股冷意早已被身体忽略。刑罪居住小区几百米外有一个公园,平时只要有时间,刑罪都会一个人来这里跑上一个半小时左右。整个公园面积很大,他们此时正慢跑在公园内一条人工开凿出的河流边上,这个点出来夜跑的人已经不算多了。路灯紧靠在将沿路的垂柳边上,像是对恋人,你伴我左右,我供你温暖。 同样作为男人,清明不仅输在了身高上,连肺活量也输的是一塌糊涂。 “师兄,慢…慢点…不…不行了。” 刑罪只好停下,转身立在原地,看着弓腰双手扶膝喘着粗气的人,已经不能用“狼狈”这简单的二字形容了。 “就你这体能,很难不让人怀疑你进刑警队,是不是走了后门? 清明将垂下的头抬起,边喘边道:“你腿长,一步顶我两步…” 说完,没一会儿,又重新垂下头,“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 刑罪等待他下文,清明重新调整了下呼吸。走到刑罪身边,二话不不说,拉开运动外套的拉链,将里面体恤掀到胸口位置……刑罪的视线随着他这个动作,不由自主落在他心脏右侧一处疤痕上。拿过枪的刑警都看得出,那是子 | 弹留下的痕迹。 他微微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清明风轻云淡的道:“就这一枪,打掉了我一半肺活量…可不是我废。” “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说着,清明做出回忆状,“好像是刚入队还没一年,赶巧碰上一伙持 | 枪抢银行的,临时被派去支援,就那时候留下的。 清明没告诉刑罪,他是用自己身体去挡住这颗原本要射向一个孩子的子弹,那颗子弹直接射穿他半边肺,要是再偏两厘米就是心脏,一命呜呼。 刑罪抬步朝前走,淡然道:“多跑几步,再补回来。” 清明怔忡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刑罪这话的意思。 “我听网上说,补充肺活量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吻。” “哦。是把对方肺吸进自己身体里么?” 清明喜欢脑补,听完刑罪这句话,顿时不适。本来是用来调情的话,硬是被曲解的那么……猥琐。 接着话锋一转,清明问:“师兄为什么做刑警?” 刑罪脸上的表情终于稍稍丰富了些:“为了维护社会和平。” 清明无奈道:“说正经呢…” 这时,刑罪突然正色道:“小时候很怕被人欺负,总想着自己一定要能打,谁要招惹我,没商量就是要打回来。后来没人敢欺负我了,但原本欺负我的那些孩子又去欺负另外一个比我小的孩子。后来,我就和这孩子成了朋友。那孩子总对我说:你长大后一定能成为警察,结果我现在就成了警察。” “……” 要不是最后一句,清明还真信了他这段鬼话。 见清明明星一脸不信,刑罪耸了耸肩:“这么不煽情吗?” “……” 清明算是明白了,刑罪这是不愿朝自己打开心扉。 刑罪问:“你为什么?” 清明没好气想:你都不告诉我,劳资凭什么告诉你?但又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让刑罪了解他的机会。 “起初因为我父母…可当我真的成为一名警察后,我才知道这个职业的魅力。在我看来,刑警的职责和医生一样,都是拯救生命,但刑警的责任更加重大。医生拯救的只是病患,而我们拯救的却是所有人。我们和恶势力抗衡,维护以及追寻这社会日益衰败的正义……” 见他越说越热血澎湃,刑罪也不打段。能用这种坦然又正经的语气将这段原本听了应该让人肃然起敬的反而让人忍俊不禁了,刑罪自觉不得不佩服清明。 “或许你也适合去说相声…“ 就在清明以为刑罪又是在调侃他,甩嘴刚要回击,刑罪冷不防的又吐出几字: “但你会是个好警察!” 说完,刑罪淡然一笑,抬步继续朝前走不再说话。但清明却没从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中看出平时的戏谑之意,而是啧摸出一丝认可的味道。 清明心瞬间融化开……眼神也亮的蛰人。 刑罪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仿佛这世上所有情绪和事物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但实际上看似铁石心肠刨开后却藏匿了一片带血的柔软。他神秘,冷静,有头脑,仿佛任何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能看透不说透,这种人往往都很可怕,却自带让人趋之若鹜的人格魅力。 清明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看着那高大清冷的背影,有点不想挪开眼……几秒后,他嘴角上扬几分,他用此时那颗正狂跳,不安分的心脏告诉自己: 这男人我要定了! 第28章 器官(一) 近几天,老天爷跟闹着玩儿似得,猛下了两天暴雨,接着说变天就变天,又恢复一片风和日丽。宕城远郊有片未被水泥钢铁侵蚀的山林,四面环山坐枕金山翠玉,是吸惯二氧化硫的城里人稀罕的踏青宝地。 十二月十号,恰巧赶上周末,前来踏青露营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不过这种鼎沸的气氛很快就被一起刑事案件打破。 数量警车停在一片荒野地上,刑罪越过警戒线,负责现场勘查工作的清明向他走来。 “报案人是一群高中生,今天一大早来这里踏青露营,途经这片原本想落脚休息的,就发现那片地面凸起一块...“ 说着指着不远处一块 “他们中的一个小子走进一看发现那凸起的,是被塑料袋包裹的一只脚,给那孩子吓的不轻。尸体掩埋的还算深,这片位置正好是一斜坡,加上前两天的暴雨将部分山泥冲走,尸体才裸露出来,不然很难会被发现。” 刑罪摘下墨镜:“身份确认了没?” “我和鉴证科的同事在尸体掩埋处,并未发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死者身上不着一物,除了一个用来包裹尸体的塑料袋,但这种塑料袋太常见了。” 尸体已经从土坑里被清理上来,在露天的野外,即使清明此时带了两层口罩,但也如同虚设,只要稍微靠近尸源,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浓烈尸臭味儿瞬间钻入鼻内。虽然清明以前也见识过这种尺度,但还是被强行钻入鼻孔的尸臭熏的辣喉咙,强忍着干呕的冲动,跟在邢罪身后。 相比之下,刑罪倒是很淡定,只是稍稍皱眉,走到尸体边上。木森身为法医,什么大场合没见过,此时自然是很淡定,不等刑罪开口,便道: “死者,女,短黄发,年龄大概十八岁。尸体高度腐烂呈现巨人观,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到五天左右。死者眼部严重损伤,另外死者近期好像是做过大型手术,但伤口缝合却很粗糙,个人认为这医生就是个业余的...具体死亡原因要等回去解剖后才能知道。” 说完,木森恢复平时不正经口吻,挑眉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带墨镜?” 邢罪:“爸爸给你科普一下,墨镜主要是人们用来隐藏情绪和遮挡光线的。” 木森调侃:“真是应了那句话:越老越骚!” 邢罪绅士一笑,“再不骚就骚不动了,再说也没一条,只准你整日搔首弄姿,不准爸爸自由发挥人格魅力的规定。” 接着转身对身后的清明道:“年龄基本特征记下来,回去调出最近失踪人口,看看有没有符合的。” 说完,他环顾了下四周,接着道:“凶手将尸体运到这里,一定要使用交通工具,这片山地能开进车的地段只有两处,让方来调出案发时间段,通往这两处入口附近所有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车辆,一定有线索...” 刑罪一语成谶。 方来调出刑罪指定地点以及时间段的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一辆黑色面包车在四天前的夜晚下了高速,紧接着开往可通向埋尸地点的方向,监控录像只拍到了车牌号,并没拍到司机以及副驾驶座上的人的样子。” 方来调出监控录像,投到屏幕上,“我查了车牌号。发现这辆车是丢失车,车主在案发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号曾报过案,目前已经证实他与本案无关。” 紧接着屏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一张被烧的面部全非的面包车架子。 崔景峯道:“我在离案发地一百公里处的一片荒野里找到一部已经被烧的面部全非的面包车。经证实,这辆被烧毁的车,就是刚才方来提到的那部可疑黑色面包车。” 刑罪沉着眸子,冷冷道:“我这里有个不好的消息,尸检报告出来了,受害者死因是大脑缺氧造成的脑死亡,另外死者心脏,肾以及两个眼角|膜丢失。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在活着且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人生生摘除眼角|膜,以及肾脏,心脏...” 此言一出,在座愕然。 崔景峯突然开口:“这么说,这可能是起倒卖人体器的谋杀案,若是这样,很可能是组织性的犯罪,凶手不只一人,而死者可能也并不只一人...” 清明吐了口气道:“我找到最近失踪人口的资料,对比了下,有三名失踪者与死者身份比较符合。通知了三位家属来认尸,对比证实了死者叫夏小青,是一名在校高中生,平时父母忙于生意经常不在家,所以死者一直住校。据她父母所说,这个女孩很叛逆,平时只要一见到就会与他们争吵。夏小青父母最后一次见到女儿是八天前,当时夏小青因为逃学离校的问题和他们再次起了争执,之后就一个人离家出走。原本她的父母认为,她是和平时一样去找同学了,也就没在意。过了两天班主任打电话给他们,说夏小青已经两天没来学校。她父母就打电话给那些平时和她较为要好的同学,这些同学都声称这两天没见过死者,他父母意识情况不对,立刻去局里报案了。” 方来道:“我查了死者手机定位,定位最后显示时间是八天前晚上十一点,而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一家宾馆附近。我和瞎子去了那家宾馆,调出了监控录像。发现死者曾于八天前十一点零五分入住该宾馆,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退房,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邢罪道:“宾馆附近店面的监控查了吗?” 谢浔道:“查过,没有拍到死者。” “峯子你和瞎子去宾馆那条街道逐一问问有没有见人曾过死者,方来你留在局里,以买家身份查查最近网上有什么有关于买卖器官的帖子。” 见邢罪给其他人都安排了任务,忙问:“那我呢?” 邢罪看着他,沉声道:“你跟我去见个一个老朋友。” ------------------------------------ 邢罪将车停在一个码头边,码头原本是供船舶停靠并装卸货物用的,现早已废弃,被人租下来,光从外看,也不知里面是做什么勾当的。这旧码头与现在码头相比,面积不算很大,大门外依稀能见早已被雨水侵蚀的原船公司名字的铁牌,底部锈水一路延伸向下,形成一个陈旧诡异的符号。 “能打吗?” 清明被他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兄指的是...打架?” 邢罪淡然不语,以示意清明继续回答。清明似乎是迟疑的会才应道:“哈...能” 邢罪偏头,似乎正用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睛打量着他,即使邢罪此时带着墨镜,但清明也能猜得出,,墨镜下,邢罪一定和平日里一样,微着眼,用一副质疑的表情扫射他。还不等他开口,邢罪抢先道:“还是留车上等我” 说完,邢罪作势要下车,被清明一把拽住衣角...劲儿还挺大。 “有架要打,我当然选择和师兄并肩作战,但你得先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 清明全然不知此时拽衣角的动作有多幼稚,邢罪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先撒手” 清明见状赶忙松手,邢罪顿身整了整衣领,道:“这里是买卖盗窃车辆的黑市,只要是在宕城偷来的车,最终都会经过这里再被转卖出去。这处黑市老板是一个叫做‘口水强’的小流氓,四年前曾因故意伤人罪,被叛入狱服刑两年,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应该能查到买那辆黑色面包车的人。” 清明木然道:“刚才你在局里说的老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邢罪不置可否道:“四年前,抓他入狱的是我,算认识吧。” 清明一脸黑线,“你确定等会见了,他不会叫小弟砍我们?” 邢罪缓缓摘下墨镜,挂在黑色衬衫领口,淡然道:“明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这是在铜锣湾演古惑仔?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等会他如果愿意警民合作,那自然是好的。” 清明干笑:“师兄,您还是痛快点,直接给我个固定称呼,OK?” “那就明仔吧,低端小气下档次,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叫这名儿比较好养活。” 清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念道:叫吧,你叫什么我都爱听。 等走到大门口,清明无意瞥见了里面有个小的放哨楼,凭借他2.0视力的卡姿兰大眼睛,轻易就发现了那里隐藏了一个摄像头。这时,邢罪忽然回头,对他道:“等会要是真打起来了,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清明无奈一笑:“师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菜吗?” “我只是比较在意属下的安危,这也是爸爸的职责。” 清明好脾气的笑了笑,“打架,我还没怕过谁。” 邢罪没说话,将他带进里面一个仓库,还没到门口,仓库的铁门自动向上,一群人从脚到头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只见带头的是一个染着一头白发的男人,十二月的冷天,只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清明看着都替他冷。年纪估摸和自己也差不多,但仅凭一眼,就不难看出男人乖戾性情,清明隐隐能感觉到这人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男人阴冷的眼神转瞬即逝,只是一瞬间变换上了副很合适宜的笑意。 “哟,邢哥,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第29章 器官(二) 和往常一样,刑罪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然开口:“找你帮个忙,好像...不欢迎?” “我们只是小流氓,邢哥不抓我们回去蹲牢房,我们就求神拜佛上高香了,帮忙?不敢当啊。” 口水强走到邢罪面前,身后跟着一群人模狗样的小弟,小弟们染着红黄蓝绿的发色,身上纹着五花八门的纹身… 二人此时正和一群黑帮对峙,本因该是剑拔弩张 ,蓄势待发的紧张气氛,然而清明在邢罪身后,强行抑制住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实在是没办法理解这些混混的审美观...难道这年头,叼根烟,花个百八块染个毛,纹个身,就能混黑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谁都能像刑罪一样 ,凭着那张脸,只要带一副墨镜,不怒自威的气质本身就像极了警匪片里的黑帮大佬。还不是那种打着发蜡,叼着雪茄,带着一斤多重金项链的那种土豪大佬。 “狂酷高逼格霸道黑道大哥”标签更适合他的心上人。 口水强注意到了一旁憋红脸的人,问:“这小白脸是谁?” 清明一听,脸上倏地一变,不悦道:“白毛怪,你特么说谁小白脸呢。” 邢罪伸手拍了拍他肩,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递到口水强面前。不答反问:“这车,是你卖的吧,卖给谁了?” 口水强做出狐疑的样子,“邢哥,每天来我这里买车的人那么多,我哪能记得。” “别扯那些虚的,车的来历我不追究,大家心知肚明。我只要你告诉我,这车你卖给谁了?” 邢罪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明显的冷意,清明下意识朝他身边挪了几步。 口水强轻笑一声,接着道:,“想必邢哥你也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先不说我不记得是谁,就算我记得这车是卖给了哪个王八犊子。我就这么告诉你了,以后我在这道上还怎么混?大家都不容易,邢哥你别为难我,我们混口饭也不容易。” 这时,一旁的清明突然开口了:“买了这车的小子可能和现在的一起命案有关,你知而不报,我们有权利怀疑你可能是同党。那就对不起了,请你去局里喝杯茶。” 口水强双手朝后捋了把那头白毛,接着狂笑,那笑声让清明不禁的拧起眉头。片刻口水强又蓦然止住笑声,眼神直逼清明,一字一顿道:“老子不知道!” 刚说完,后面的小弟瞬间朝两人扑来,清明眼疾手快,飞脚刚要去踹一个直奔邢罪的红毛小混混,结果那口水强就厉声喝止:“我他妈让你们动了吗?都给我滚一边去!” 接着,口水强一脚将那红毛手下踹开。口水强这人圆滑,袭警不是小罪,虽然他现在是真的恨不得立刻将邢罪那张脸狠狠撵在脚下,,但想起刚才邢罪说有命案...如果现在他们冒然动手,事后被邢罪小题大做,直接说成和命案凶手是一伙的,拘捕袭警,那可就扯不清了。毕竟他干的这行也见不得光,再看邢罪,从头到尾就只带了一个小白脸,就这样大摇大摆闯到这里,想必就是摸准了自己不敢动手。 口水强被他这样一拿捏,跟个软柿子一样,恨的牙根发痒。 邢罪一脸风轻云淡,语气却不容置喙:“我想你应该没兴趣去我们局里参观,说还是不说,自己掂量。” 口水强问:“要是…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邢罪挑了挑眉,那样子就想在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口水强冷笑:“今后别让老子在这里再看到你” 邢罪嘴角扬起正人君子般的笑容:“成交” “车是几天前阿彪从我这买走的,真名我不知道......老城赌场,他每天都会去那里赌钱。” “多谢” 丢下两字,邢罪潇洒转身,和清明离开了码头工厂。 “师兄,你不怕那白毛怪阴我们?” “他能阴我们什么?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 清明则是不以为然:“刚才在码头,你看白毛怪那眼神,凶神恶煞的,恨不得从裤|裆里抽把刀就把你给砍了。万一他等我们走后,让手下这会儿埋伏在赌场附近,等我们一到,就叫人做了我们...” 邢罪制止了清明漫无边际的想象。“不用担心,赌场那我也有老朋友。再说,裤|裆里怎么藏刀?明仔,请示范下?” “等有机会…呵” 其实清明也明白,身为刑警,在黑白两道上有认识的人不足为奇。甚至他在之前任职的地方,也有几个黑道上的探子。这种“朋友”和普通的酒肉朋友悬差较大。有些“朋友”只谈金钱。只是刑罪…通过刚才见的第一个‘老朋友’,清明实在担心,他对“朋友”的定义究竟为何?清明想了想,试探的问了句: “哥,是不是有很多人想砍你?” 清明并不知自己随口的一句骚话无意间取悦了邢罪。 邢罪笑道:“可能” 想着自己暗恋的心上人不是个省心的主儿,清明有些牙疼。但从而又又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时候能把暗恋变成明恋呢? 一路上,清明被自己的问题难住了。 ————————————————— 车停在一家偏僻的游戏机厅外,两人进去还没走到几步,迎面就走来两个身高同邢罪相当的男人,二话不说先挡住两人去路。 见这两人来势汹汹,清明猜想,一定是赌场里专看场子的打手。 邢罪和清明这两人长相实在出众,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赌钱的,其中一个打手毫不客气开口便问: “找谁?” “告诉坚哥,邢罪找他。” 正当两打手犹豫要不要传话时,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邢哥,你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两孩子前两天新收的,不懂事。刑哥见谅,见谅…” 说话的人正是邢罪口中的‘“坚哥” 程坚,地下赌场老板。 清明暗想:我没听错吧!这俩人还算孩子?孩子??就这块头都赶上大力水手了。 程坚走到邢罪面前,厉声呵斥那两名比他高出半头的男人。“愣着干嘛,还不快给邢哥道歉!” 邢罪制止,“行了,来找你问个人,阿彪在不在这?” “阿彪...你等等,我让人去叫他,这王八蛋就在里面赌钱。” 说完,吩咐身边一人去找阿彪。阿彪从里面出来,脸色自然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嘴里骂嚷嚷的,“老子老本还没赢回来,谁他妈找老子?” 刚说完,就瞥见站他前面几步路的邢罪。而那阿彪看了邢罪就,明显一怔,紧接着猛地转身就窜进了一旁的侧门里。 邢罪大步跨过去,一脚踹上门,门发出巨响,但并没打开。这是一闪铁皮门,一脚上去没踹开。邢罪接着又是一脚,“哐当!”门锁硬生生和水泥墙体脱离。这是一家披着游戏机厅幌子的底下赌场,一般赌场都会准备一个供赌徒逃散的偏门,以防止警察突击检查,供赌徒逃脱。而此时这个侧门,就是通往游戏机厅暗巷的。 “回头赔你” 撂下这句话,一秒没耽误,邢罪消失在众人眼前,清明见状毫不犹豫地也追上去。 等清明追出暗巷,来到一片街道,他弓腰扶膝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就见邢罪在东街疾奔的身影,,清明咬牙道:“狗东西,被我捉到,偏折断你俩腿不可。” 阿彪跑进一片热闹的街市上,见邢罪紧追不舍,他急了,随手端起路边一小吃摊上煮沸的一锅关东煮,朝着邢罪直接泼去……那热汤在空中漫过一团热气,邢罪眼疾手快,拉着一个即将被热汤淋到的女人闪到路的一侧。 阿彪趁机跑进一个商品市场里,邢罪眼底冒起一股寒意,未作犹豫追了上去,阿彪穿的是一身黄黑条纹的衬衫,即便是混在人群里也不难找到。就这样追到市场里面一条街道的尽头,眼看快要走投无路了,,阿彪狗急跳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拽了路边一个女孩,刀尖抵在她脖子上。 “再…再过来…我就…就捅死她。” 邢罪止住脚步,冷冷的睨着他。“你认为你跑的掉吗?” “你…你为什么要追我。” 刑罪反问:“那你跑什么?” “你...你是警...警察?” “不像吗?” “我...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追我。” “请你回局里喝茶” 这时,清明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自行车,还是女士专用的粉色,打着铃声。 “借过借过” 人群一分为二,清明踩着脚踏车直冲阿彪。那阿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忘了自己手中还挟持着女孩,女孩见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尖偏离自己,趁机挣脱。千钧一发之际,清明在距离阿彪仅剩两不到的位置捏紧刹车,紧接着飞身越过脚踏车,一脚直直的就这么踹在阿彪胸上.... 清明从怀里摸出手铐,将人拷上。 这时,刑罪兜里的手机响了,接听是崔景峯打来的。 “头儿,又发现两名死者。” 第30章 器官(三) 回局里后,审讯工作交给了清明和谢浔。 清明将照片扔到审讯桌上,接着中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车是你从黑市买的?” 阿彪翘着二郎腿,用余光瞥了一眼,“是又怎么样?怎么,现在买车也犯法吗?犯法吗?” 谢浔道:“买车是不犯法,但杀人犯法。” 阿彪一听杀人,脸色立刻一变,“杀...杀人?老子没有杀人,喂,你们别血口喷人。” 清明笑道:“一般杀人犯都不会承认自己杀人,我们在远郊发现一具女尸,通过监控录像,我们拍摄到案发当晚,也就是六号,你的车出现在埋尸地点附近。另外,我们在远郊另一处也找到了你的车,不过已经被烧毁了,但是仍然不妨碍我们检验证实那辆车同你买的这辆车属于同一辆。” “这车是我三号从口水强那里买的,我当天开这车去赌了一天,结果他妈的,那天手气背,车都输没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陈坚那个狗|日的。” “车输给谁了?” “那傻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没在赌场里见过,染了一头红毛,脸就像从他妈的鸡眼里掏出来的一样。” 一听”红毛”两字,清明脑子里自动浮现一人,是刚和刑罪在码头见到的口水强那个红毛小弟。 清明问:“你说的那红毛,手背上是不是有个狼头图案的纹身?” 阿彪扯了扯嘴:“好像…是有” 清明眸色一沉:“好像什么好像,直接说有还是没有?” 谢浔在一旁记录,明显感受到身边人情绪,他停下笔,瞅了清明一眼。与清明共事这几个月,还是头一回见他情绪这么大篇幅的波动。不得不说清明这人确实是很好相处。一个队里,邢罪冷峻深沉 ,崔景峯内敛沉稳,方来寡言敏感,谢浔耿直义气,而清明性格更加丰富了,但也能时保持的文火一般。不像现在,像是被突然浇了一桶汽油,瞬间高焰。 被清明这样一吼,阿彪明显没了刚才嚣张的态度,颤颤巍巍道:“…有” 清明冷声问:“六号那一整天,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给我好好想想。” -------------------------- 审讯工作结束后,谢浔拍了拍清明肩膀,:“刚才怎么瞬间炸毛了?” 清明此时已经恢复平日随性的样子,他道:“要不是这些混蛋整日作妖作祟,老子怎么可能想谈个恋爱都没时间。” 谢浔明显来了兴致:“你想和谁谈恋爱?我靠,不会是唐欣吧?” 清明故作神秘,见四下每人,勾勾手指示意谢逊凑过来。 “你说我如果追师兄,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谢浔一脸震惊,舌头像是没捋直:"你...你特么,开玩笑的吧。” 清明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 “像!” “说认真呢,,没开玩笑,你不会对这…有歧视吧?” “歧视个毛,瞎子我是佩服你这份胆量,凭我二十六年直男经验,头儿绝逼是直的。” “我也是直的” “……” “不是,,你要是想玩玩,哥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头儿你玩不起啊…他要是知道你对他有这想法,我实在猜不出来,他会有什么反应…可能大概也许会直接让你滚蛋。” 见清明没回应,谢洵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对谢浔来说,作为兄弟,即使兄弟要搞基,自然也是要力挺到底的。 谢浔将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灰心,你还是有机会的。” 清明瞬间激灵,“怎么说?” “我跟头儿四年了,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或者...男人...嗯,你去勾引他,没准就成了。这局里,跟头儿关系最好的非森哥莫属,你让他给你支个招。” “支什么招?” 身后一清冷声音传来... 清明反应迅速:“哦,我和瞎子再讨论案子” 刑罪半信半疑。 “准备开会” 上午刑罪接到崔景峯电话后,就立刻赶往城郊外的一处垃圾处理站。局里接到垃圾处理站工作人员报案,在处理生活垃圾时发现两个编织袋,里面有两具严重腐化的尸体。法医那证实死者均为女性,年龄18岁左右,身上的肾脏脏,心脏以及眼|角膜丢失,推测死因均为大脑缺氧造成的脑死亡, “在最近失踪人口名单里已经确认了两名死者身份,这两名受害人的性别,年龄以及死因,都同第一起案子如出一辙。所以现在我们能确定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专门倒卖少女器官的组织。现在,大家都汇报一下目前手里掌握的情况。” 清明先开口:“我们抓回来的那个阿彪,三号从黑市买回那辆面包车,但当天就在赌场将车输给了另一个赌徒。那名赌徒身份还没确认,但有一个可疑目标,就是我们在码头见过的那个口水强,其中的一个红毛小弟。” 刑罪下巴一抬,冲着清明道:“根据?” “阿彪声称赢走他那辆破车的人手背上有个狼头纹身,另外那人头毛也是红的,所以我就想到码头见的那个红毛小弟,想起,当时不经意看到他手背上也有相似的纹身。” 刑罪有些诧异,他一直觉得清明这人观察力还算敏锐,不过没想到细致到这个地步。 清明接着道:“阿彪在案发当日,也就是六号,一整天都在赌场,这点我已经找赌场老板陈坚确认过。他没有作案时间,目前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最后一句话,清明说的有些不甘心。 刑罪打了个响指,“方来那边怎么样?” 方来停下敲击键盘的手,道:“你让我在网上找买卖器官的帖子,我找到一个贴吧,以买家身份在里面加了一个人。不过跟这人聊了后发发现是个女人,还是个买家,家境不错,她声称她丈夫身患疾病,需要换心脏,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捐赠者。医生诊断她丈夫还剩不到六个月的时间,所以走投无路,想到走这种渠道去买适合他丈夫的心脏。刚才她给我发来消息,说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卖家。“ 刑罪拧眉问:“卖家联系方式要来了没?” “要来了,加了还没通过好友请求。” 刑罪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下颌,“继续盯着” 这时,方来发现对方那边已经确认了他的还有请求。 “头儿,同意了。” 所有人瞬间围到方来桌边,见对方同意后,头像灰色,显示离线状态。见对方没立刻发来消息,方来问:“要先试探下吗?” 刑罪想了想道:“直接开门见山,你现在是要买器官救命,他们就像你的一根救命稻草,这时候你会先思考这根稻草是不是牢固再去抓吗?“ 方来输入一段话, ——我需要一个肾 ——现在就要 众人盯着屏幕,一分多钟后,对方头像终于亮了,回来一条信息。 ——你是女是男 大家都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问这种问题,没多想,刑罪道:”女“ 方来回了过去 ——女 ——我丈夫肾衰竭,现在要换肾,求求你们帮帮我。 一分钟后,对方回复: ——你很幸运 我们只跟女人做生意 你丈夫血型 ——B型 ——有货 60万 只要现金 ——我怎么把钱给你们? ——你将钱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 拿到钱我们会把货交给你 刑罪皱了皱眉道:“跟他说看到肾|源后交钱” 方来又输入一段话发了过去。 ——我要看肾|源,万一你是骗子,我交完钱后你们根本没货,我去找谁。 ——看到了你们工厂,确定你们有肾|源,我会当场付100万。 这时,对方头像又变成了灰色,大家不由心一紧,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里的聊天页面。大约三分钟后,对方终于回复: ——明天上午10点 四季华城28号 ——带上钱 记住 只能一人来 对方发来这两条消息后,头像再次黯淡,之后方来再回复,那头的头像一直灰色,不再回复。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凝固,众人沉默。对方刚才说的很清楚,只跟女人交易,可他们这一队里全是清一色的爷们儿,上哪儿去找个女人?不仅要胆大还要有演技。放眼当下,只能从这个男人帮里挑一个人,男扮女装。 这时,崔景峯咳了一声,接着道:“所以...谁去扮这个女人?” 大家未经商量,然而目光却迷之般默契的投向清明。 第31章 器官(四) 清明瞬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你们...干嘛...都看我?” 刑罪挑眉道:“这都看不出来?大家全票通过一致认为这次假扮女人的艰巨任务应该由你担任。” 其余人以沉默表示赞同。 这特么开什么国际玩笑?堂堂七尺男儿,让他假扮女人?还是当着刑罪的面???清明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崩腾而过。不出意料,清明毅然决然的拒绝。先不说眼前这几个落井下石的东西之后的嘲笑,他这次要真的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那自己今后准成了整个局子的笑柄, 清明:“凭什么是我?” 此话一出,众人视线从上至下,由里到外将他扫射一番。 崔景峯:“你觉得我们当中还有谁比你更漂亮?” 方来:“有谁皮肤比你更白” 谢浔:“有谁腿比你更细?” 刑罪觉得还不够,要软硬兼施,又加了一句: “这是命令,怎么?你想造反?” 清明很不服气,但再怎么不服气,也不能和身为队长的刑罪对着干,一肚子不情愿只能化作一句不痛不痒的控诉:“你们这是毫无人权主义的压榨!” 像是没听出他的揶揄,刑罪故作为难道:“也是,我一向提倡公平公正,要不然大家现在比比谁腿毛最短?谁最短谁来扮,如何?” 谢浔一听,脸上倏地闪过一抹自信的笑意。迫不及待的撩起裤管:“这个提议实在英明,来来来,哥第一个先来。” 紧接着崔景峯,方来也纷纷撩起自个儿的裤管……清明眼睛从这三人腿上一一扫过,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刑罪腿上,可刑罪迟迟没露腿。 谢浔在旁幸灾乐祸道:“你就认命吧,头儿肯定比你长。再说,总不能让头儿去扮女人吧,那谁来指挥。” “……” 清明无言以对,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坑了,,,他倏忽意识到,刚才刑罪提议比腿毛时,明显一副:自己铁定会输的语气。 所以问题来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腿毛短的? 最后,清明只能戚戚焉道:“腿毛短是我的错吗?” 刑罪换回正色:“时间紧迫,现在下定明天的详细计划!” 说着,方来已经开始搜索四季华城周边...很快,会议室内的屏幕上就出现一副详细的周边地图。罪犯提出的地址在地图中显示是一家冷冻海产品加工工厂,这家冷冻加工厂是前年才搬来的。原先四季华城这一片区域是一块待开发的土地,接到通知后,原本的食品加工厂搬走,结果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开发计划终止。 “这个加工厂附近没有适合潜伏的位置,既然卖家选择在这里碰面,那这个加工厂一定有猫腻。明天,瞎子和方来一组,我和峯子各一组…记住,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支援明仔,保证他的安全,我也会向上级申请其他支援小组,以防止对方人数较多。” 第二天,行动如期开始进行。 崔景峯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一身衣服,一个假发,以及一些简单的化妆品。清明将这些东西接到手中时,一脸嫌弃,因为他有些洁癖,结果打开之后发现这些衣服竟然都是新的。 清明在局里的男厕捯饬,出来的时候,刑罪和崔景峯已经提前出发去四季华城附近蹲守。清明这次需要扮演的是一个丈夫身负重病的年轻富家太太,局里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辆黑色奔驰,车的副驾驶上有一个黑色的女士大提包,是昨天答应和罪犯交易的一百万现金。 谢浔趴在副驾驶边的车窗上,朝那黑色提包抬了抬下巴道:“这些可都是真钞,你可要看好了。” 一听旁边放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白花花的票子,清明有些诧异,虽然与罪犯这次交易的金额是一百万,但通常上头准备与罪犯交易的现金都是一半真一半假。 清明喟叹道:“还是我们局子有钱...” “这都是头儿交代的,还不是怕罪犯到时候查出有假|钞,直接当场就把你先奸后杀了。”说着,谢浔面露猥琐神情,“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清明大美人儿,可真有你的,你这一身装扮,怎么看怎么好看...尤其是那双腿儿,被这黑色丝袜一包裹,操!简直了,我都把持不住了。” 不得不说清明女装很有味道,本身他脸部线条就不属于硬朗型的,五官精致中又带着一股英气。他内着一身黑色针织裹臀半身裙,为了遮掩平坦小腹上隐隐而现的腹肌,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风衣,黑色丝袜,配了一双长筒平底靴...一袭大波浪配着一张烈焰红唇,美的并不惊心动魄,但足以勾魂。不过…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清明不悦的看着谢洵,“少贫,要不我俩换,你来扮女人。” “我这挫样去扮女人,我怕给人吓跑了。” “呵,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哎,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你穿这一身去勾引头儿,来个丝袜诱惑,想想都带劲儿,我保准头儿立刻被你收服。” 清明斜睨着他,眼底充满玩笑味儿的警告,只见讪讪道:“我觉得,你再废话,我可能会打爆你的狗头。” 说完,将黑色奔驰启动…… 方来坐在另一车的副驾驶上,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不停地敲击这键盘,头也不抬道:“瞎子,别磨蹭,头儿那边在催。” 车行驶在路上,清明现在开的这条路,离目的地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条路是方来选的,他事先排查了去往目的地的所有街道,特意选了这条不堵车的路线。谢浔慢慢悠悠的开着车跟在清明驾驶的那辆车后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清明定眼盯着前方,总觉得有些焦虑口渴。虽然清楚即将面对的罪犯不是什么走私军|火,买卖毒|品的,所以对方手里没有枪,按理说不应该太过于提心吊胆。可不知为何,从刚才上车起,他的心就开始乱跳不停,甚至有种窒息感正在慢慢侵蚀他的理智。 他抬起眼帘看了眼中央后视镜中的那张脸...他并没在脸上搓腮抹粉,只涂了口红作掩饰,和崔景峯一样,清明不懂化妆品,即使看的懂中文,也不知那几瓶是用来干嘛的。虽然本身就很白,但清明意识到自己此时脸上白的有些异常,是属于苍白,额上起了一层冷汗…… 对此时自己这样的反应,清明付诸一笑,打心底的有些鄙视自己。就他这样,还说要去追刑罪??恐怕真的是遥遥无期。 可他控制不住…… 这时,兜里的手机振动,清明拿起,来电显示——师兄 清明吐了口压抑在胸口的浊气,瞬间变回平日的不正经:“喂,师兄,正想你,你电话就来了。” 电话那头明显的一顿,几秒后,刑罪道:“还在为扮女人这事儿怨我?” 清明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嘴太快,不过听刑罪这话,他也误解了那句“正想你”的真正含义。他索性将错就错。 清明笑吟吟道:”我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让师兄第一个见我女装的样子,刚瞎子差点还拜倒在我黑色丝袜的诱惑之下...唔,很好奇,师兄看了我穿丝袜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还能打嘴炮说明你心还算大...行了,一会儿机灵点。” “谢谢师兄提醒,我...” 电话那头沉默,像是在等他的下文。清明顿了顿,接着道:“等事情结束后,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注意安全,有危险,只管找个地方躲起来。” 清明笑了,有些无奈道:“师兄,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有电话进来,好像是峯子打来的。行了,记住我的话,注意安全!” 说完,刑罪便挂断了。 清明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原先的窒息感正缓缓淡去,被另一种情绪代替......清明这才知道,也许他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刑罪这通电话。 第32章 器官(五) 清明将车停在目的地附近,从车内找了一副墨镜,他给方来发了条短信。 防止罪犯起疑,与罪犯保持联系的人一直是方来。消息发出去一分钟不到,方来那边回了消息。 ——前面直走一百米转弯,有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 清明戴好墨镜,将手机塞进大衣外套的口袋里,然后下了车。按照方来指示,没走多久,果然在拐弯处发现了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靠在一个电线杆边吧嗒抽着烟。 “一个人来的?” 清明点头。 “钱带来了吗?” 清明前一秒还在打量眼前那男子,下一秒倏地换了一副神色,将手里拎着的黑包紧紧抱在怀里,故作恐慌。 “带来了,肾呢?” 男人碾灭了烟蒂,朝他扬了扬下巴。 “跟我过来” 清明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后面,男人将他带入冷产品加工厂后区。一路上,不时回头,双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打量。 “小妞长得不错” 置若罔闻,清明继续跟在他身后,与此同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摸到手机......男人见他没反应,放慢脚步,一只手顺着他腰部不安分的往下摸去,继续开黄调: “你丈夫肾不好,一定满足不了你吧,要不,跟老子玩玩?\" 墨镜下,清明嘴角扬起,邪魅一笑。 “知道我丈夫肾为什么坏了?” 清明刚说完,男人感觉到手腕蓦然被一股力量扼住。 接着,清明边使力边淡漠道:“因为他满足不了我,就凭你?” 见势,男人欲抽回手,结果越抽手腕处的力量越大,疼的他背后瞬间窜出一股冷汗......此时,墨镜下那双鹰隼般冰冷的眼,正冷飕飕的盯着他。 男人疼的哇哇大叫,清明这才放开了手,接着,他淡定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湿纸巾,擦了擦手。 “别以为老子...老娘,是吃素的,不想坏了你老大生意,就给我老老实实带路。” 男人捂着手腕,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将她带到厂子后区的一个铁皮仓库。里面有个方形桌,围坐了五个人,正在打扑克。见清明进来,纷纷丢了手中的底牌。 其中有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问: “钱带来了么?” 清明将手中的包往前一丢,冷冷道:“我要的肾呢?” 络腮胡男朝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小弟从一旁的角落里提起一个白色塑料箱。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在这时,厂门外跑进一男子。“老大...不...不好了,外面有警察!” 络腮胡男一听,阴冷的瞪向清明,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接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枪口直逼清明:“操,臭|婊|子,你敢阴我?谁他妈让你叫警察来的!“ 清明心头一凛...... 罪犯手里竟然有枪,这是意料之外的。这是清明成为警察之后,第一次与枪口保持如此亲密的距离,即使之前执行任务时,清明受过抢伤,也不曾离枪口如此之近。 他不怕死,即便是罪犯手一滑,子|弹脱枪而出射穿头颅,那也只是一瞬间的疼痛,甚至是还未感受到疼痛,他就没了意识。但另一方面,身体仿佛不让他如愿,像是硬生生的扯着他的头皮,让他与恐惧面对面,强迫他与死亡对峙。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与死神如此之近......清明有些晃神,心跳也乱了节奏,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渗出一股战栗。 清明痛苦的吞咽了口浊气......对,他控制不住。 从那起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去操控,藏匿在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没来由的恐惧。那不是属于他的恐惧,好像随时能从身体里剥落,却又与自己的意识皮肉相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东西从清明衣摆下掉了出来,络腮胡定眼一看,竟然是一副硅胶胸垫。趁络腮胡分神之际,清明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枪,指间转了一圈,枪口便抵在络腮胡的太阳穴上。 “别动,你们已经被警察...” 清明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全数吞了回去,因为心口蓦然生出一股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腿上的力气像是遽然被抽走,清明捂着心口蹲下身子... 络腮胡抢过一旁小弟手上的刀,丝毫未作犹豫,直接朝着清明砍过去。 “妈的,要死一起死!” 清明背部接下一刀,瞬间皮开肉绽他眉头一拧,剧烈的疼痛感瞬间拉回了他的意识。清明狼狈翻身朝一边滚去,接着枪口对着络腮胡,在他再次落刀前,朝着他腿部就是一枪。枪声响起,砍刀落地,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一股冰冷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数人跑了进来, “警察,别动!” 刑罪首当其冲,冲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受伤半蹲在一旁的清明。他走到清明身边,蹲下身子,手有意无意的放在了清明肩上。 刑罪喉咙微微一动,“明仔...你......”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清明伸手将脸色的墨镜拽下,潇洒的朝后一扔。他此时脸色苍白,额上的冷汗浸湿了他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眸,而眼底却依旧保持着平日那份纯澈,口红艳丽的朱色掩盖住他此时苍白的嘴唇。他面露微笑,开口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清明扶着发软的双腿,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刑罪伸手,用自身的力量支撑着他半个身子。蹙眉道: “不是告诉过你,有危险立刻躲起来。“ “没事,就蹭破了点皮。再说,我又没瞬间移动术。” 说着,清明干脆成了软骨头,往刑罪身上靠。“腿麻了,师兄应该不介意我靠会儿吧?” 这时,崔景峯走了过来。清明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刑罪身上,站直了身子。 “大美女受伤了?” 清明抬脚就要踹过去。 刑罪:“里面有什么发现?” 崔景峯回道:“我已经让各小组到厂区不同区域搜查,暂时还没什么发现。” “继续” 之后,刑罪迅速交代完后续的事情,一手提着清明将人塞到自己开来的车的副驾驶座上。 清明问:“去哪?” 刑罪面不改色的回道:“医院!” 说完坐回驾驶座,像是又想起什么,但明显又犹豫了下。“手能动吗?”说着,又指了指安全带。 清明抬手,结果下一秒面露一抹浮夸的表情。“嘶~” 刑罪起身,身子挪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把安全带系好。抬眸见清明正用一种接近温柔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伸手朝着清明脑门一拍。 “看什么呢” 清明随意敷衍了句:“长得帅还怕人看么?”说完,目光落在窗外,刚才,就在刑罪替他系安全带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很想吻刑罪。 清明单手托着下巴,,他发现,这几天,只要和刑罪单独相处,他的意志力数值就莫名的飙升。 刑罪将车启动,开了一会,见清明今天貌似挺安静,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微蹙眉看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刑罪以为他伤口疼,于是从兜里摸出一粒糖,眼神继续看着前方,将糖递到副驾驶座人的跟前。 “给,糖分能减轻疼痛。” 清明笑而不语,接过糖,撕开包装塞入嘴里,避开背部的伤口,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十分享受,半晌又开口: “师兄,你知不知道?” 清明的语气突然变的很郑重,目光看过来,开口道:“这是我目前为止,吃过的...最甜的糖。” 刑罪看了他一眼,接着方向一打,车猛然停在了路边。 “说吧” 清明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说行动结束后,想跟我说个事情,说吧。” 刑罪侧头凝视着他,那眼神和平时一样却又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清明一时之间难以读懂。就是这样意味不明的眼神,让清明竟然怂了,一时语塞。 “嗯...我......” 刑罪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等他下文。 “我...我...想说....想说......”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就只有个只言片语,刑罪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今天吃鱼了?” 听了刑罪不着边的话,本就紧张的清明,一时之间大脑从短路直接过渡到死机了。“啊??” 刑罪和他对视,“要不是吃鱼被鱼刺卡了喉咙,你干结巴半天是想干嘛?一会儿没见,怎么说个话就跟便秘似得。” 清明眨巴着眼睛,“师兄,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刑罪皱眉... 清明不懈,继续问:“不评价也行,你就说,我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刑罪垂下眸子,倏忽又重新抬起,淡然道:“耐看” 闻言,清明的心瞬间飘到了普罗旺斯薰衣草花海里,与风浪起雾。幻想立刻被他掐断,他深知此时还不是偷乐的时候,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他继续试探问:“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不讨厌” “就只有不讨厌?” 刑罪忍着耐心,笑着问他:“我再给你十秒,有话直放,不然就闭嘴。”说完,刑罪开始倒数 “10” “9” 清明急了,“不是...师兄你等等” 刑罪面无表情,“8” “师兄,我...我想...我想说...我想说...” “4” “3” “2” “我喜欢你” 说完,清明身体僵住...车内的气氛瞬间冻结,清明心脏在胸膛里震彻,像是被滔天风浪卷入漩涡中,他双手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抓住胸前的安全带,像是瞬间抓住了一个落脚点。清明忐忑的看着从头到尾一直在打量着他的刑罪。暗道:他会怎么回答?他喜欢女人?直接将我扔下车?晚上回去让我收拾收拾家当混蛋? 这时,清明一怔,片刻在心底自嘲冷笑道:既然自己知道是什么结果,那还期待什么呢? 然而刑罪的回答,并没在他预期之中,他意味深长道:“仰慕爸爸帅气的人很多,不过你倒是头一个敢当面对我说这话的人。” 说完,刑罪一踩油门。结果因为惯性,清明身体朝前仰去。当刑罪减速时,安全带作用将他往后扯,突然他后颈一凉,一只手抓住了他后颈,阻止了他背部与座位靠背接触。 “听好了,明仔。” “这句话要是假的,你就想过个嘴瘾,这次我就当没听过。” “但如果是真的...“ 清明抢先一步道:“是真的!” 刑罪眸子明显一沉,淡漠道:“明仔,适可而止吧。” 第33章 器官(六) 下一秒,清明笑了,但刑罪明显感觉到,他的笑容已没了平时那股不正经味儿。他两颊浮现的酒窝没了平日温暖,像是沾染了一丝凉意。不得不说,今天的清明与平时很不一样。 清明:“所以,师兄这算是拒绝我吗?” 刑罪蓦然抬眼:“为什么喜欢我?” 清明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刑罪:“为什么要喜欢你?” 清明:“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刑罪:“难道国家最近出台了某条明文规定一定要喜欢清明?” 刚说完,清明一个侧身,揪着刑罪的衣领就将唇贴了上去。刑罪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被他吻住。 此时清明索性就豁出去了,什么正人君子不君子的,特么的统统给老子滚蛋! 明显感受到刑罪呼吸一滞,清明咬住他半边嘴唇,带着肉食动物的侵略气息,吸允,舔舐,明显带着挑逗的恶趣味,仿佛随时都要吞入口中。刑罪将头向旁边一侧,而清明却并没打算放过他,用力地掰了回来。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然而疼痛早已淹没在他此时的情|欲之中。 很好,想说的话已经说了,想做的事情当然也要做了。 刑罪眼角猩红,震惊之余更是一丝甜意钻入口腔,他猛然将人推开。清明被他推开后,沾沾自喜道:“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就是这么强吻我的。”说着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果然很甜” “小崽子,你...” 刑罪拳头发痒,刚要打人,就瞥见副驾驶座靠背上被血染红了一片...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清明刚才的举动,完全是证明了,即使他头上竖着九把刀,丝毫也不影响,该撩骚还得撩骚。 刑罪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坦白来说,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分辨清明这到底是在玩哪一出。无论清明的出发点为何,他万万都没想到,平时说个话都要看自己脸色,胆子竟然如此大,耍流氓直接耍到了他嘴上。 刑罪腹诽:果然是我小看你了! 方才的快感就好比是性|爱后的高潮一般,来的快褪的更快。杂乱如麻的思绪在此时车厢内诡异安静的气氛中慢慢恢复冷静,一旦将冲动付诸行动,剩下的就是事后的后悔莫及。冷静之后,清明却笑了,可笑容里已经没了温度。 “师兄会觉得恶心吗?” 刑罪睨着他,脸色铁青,将清明此时脸上的神情全数放入眼中。他的眼神仿佛是一把开了封的利刃,一点一点慢慢割开清明的皮囊,接着是骨肉,再深处便是灵魂。 清明满不在乎道:“师兄,这可是我的初吻,就这么毫不保留的献给您了。” 刑罪依旧不开口,只是斜睨着他。 “亲都亲了,要不你亲回来?” 刑罪蓦然开口,冷冷问:“你究竟想干嘛” 清明敛起笑意转过头,迎上刑罪的视线,沉声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么?我想跟师兄谈恋爱,有问题吗?要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追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如果你觉得恶心,没关系,我可以用我的魅力去感化你。我说过,我是认真的,我清明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想把心空出一半甚至更多...留给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师兄...” 一时之间,刑罪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清明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字砸在他心里,他的眼神像是从岩浆里捞上来的,炙热的有些灼人。此时此刻,刑罪才突然发现,虽然相处了几个月,但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刑罪重新启动车子,一路上,沉吟不语,直到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他才淡然开口:“下车” 清明立刻下了车,靠在车门边拢了拢大衣领口,问:“你不陪我一起进去?”顿了几秒,有试探问:“生气了?” “我先回局里处理事情,等会看完医生不用来局里,给你半天假回去休息。” 就在清明以为刑罪想要仓皇而逃,车窗又缓缓放下,刑罪一如既往的淡漠:“晚上回家,我们谈谈。” 清明看着车绝尘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嘴角蓦然扬起。 此时此刻,他深刻感受到中国文化之博大精深,这个时候,抠字眼反而成了一剂上好的良药,缓解了方才在车内的巨尴尬。刑罪最后丢下的那句话,短短八个字,用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去”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刑罪内心已经接纳了他?将他当成自己人?四舍五入就是,将他当成自己家人?可能这点连刑罪自己都不知道。 ———————————————————— 而另一头,调查工作和预期的结果背道而驰。 会议室内... 谢浔道:“今天抓回来的这伙人中有个叫‘邹远山’是海鲜冷冻加工厂的法人,三年前,他租下这片厂区,明着是做海鲜生意,但从今年开始,暗地里开始做起了倒卖人体器官的生意。但是头儿...他并不是直接卖家。据‘邹远山’所说,货都是从另一个老板那里买的,他再加价卖给需要的客人。他听中间人说,这个老板专门卖人体器官,只卖给像他们这种‘中间商’不卖给直接买家。至于这一点的原因,他也不清楚。“ 方来道:“ 另外,我们搜遍了整个厂区,都没找到那三个受害者的DNA,这个海鲜加工厂可能并不是我们正在追查的倒卖器官组织的老窝,换句话说,并不是真正的幕后组织。“ 刑罪道:“罪犯组织将器官卖给中间商,这些中间商或许就是代理,这样做可以避免过多暴露组织信息的机会。如果和买家直接做生意,必定要暴露组织很多信息,很容易被警方盯上。但是如果是和‘中间商’这种类似代理的合作伙伴直接合作,那就不必透露过多信息。我猜测这个幕后组织和‘中间商’们是只通过手机联系。” 谢浔道:“头儿,你猜的没错。根据邹远山的口供,他称跟这个老板合作的时间并不算长,是今年年初开始的,加上这次被我们截下的那颗肾,总共从他那里拿了六次货。那老板是他通过中间人介绍结识的,他们每次合作只通过电话,也就是说这个邹远山也没见过这个幕后组织的老板。” 崔景峯道:“我们将现场带回来的肾送去了法医部,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证实这颗肾脏不属于前两起案子中的受害人所有。” 谢浔搔了搔下巴:“这么说,还有第四名受害人...” 说着话的是,会议室内很安静,谢浔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会议桌最前方,刑罪坐的位置。刑罪头枕在靠椅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方来更愿意往最坏处想,他直言不讳:“也许受害人比想象的还要多” 刑罪睁开眼:“清明提到的那个红毛,找到没?” 崔景峯道:“我去了码头黑市,并没找到红毛,去了他租住的出租屋,也不在。” “赌场呢?” 崔景峯摇头,“听他老大说,昨天你和清明去了码头后,红毛当天晚上就消失了。” 这时,刑罪话锋一转:“给邹远山和幕后老板搭桥的那个中间人,问到这人的线索没?” 这时,谢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恍然道:“邹远山说他不知道那个中间人真名,但知道他外号叫‘红狼’留着一头红发,手背上有个狼头纹身。” 崔景峯:“不会这么巧的,这个中间人和清明所说的那个红毛应该就是一个人。“ 刑罪:“这个红毛很有可能就是幕后组织一员,目前发现的那三个受害人尸体,应该就是这个组织所为。从现在开始,方来峯子你们负责追踪抓捕红毛。瞎子继续审问邹远山,看看能不能问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崔景峯问:“清明怎么样了?” “皮肉伤,让他回去休息了” 谢浔不满,半认真半开玩笑道:“皮肉伤就请假,头儿,我明天能不能也请个假?“ 刑罪看来他一眼:“怎么?要来例假?” 方来轻笑一声,谢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由于这起倒卖人体器官的特大案件中死者人数过多,媒体方面也大肆报道,终于引起了市局领导高度重视,宕城市局下午召开临时会议,无非是给身为宕城市刑警大队队长的刑罪施加压力。会议接近尾声,副局长给刑罪三天期限,三天必须破案。 —————————————————————————— 晚上回家,走到家门口,刑罪从兜里摸出钥匙,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一刹那,他停下了。一股饭菜香气从门后传来,刑罪回想起白日里,清明所说的那番话。 他承认,今天在车里,面对清明突如其来的告白和冲撞,他当时是不知所措的。没有经历过儿女情长,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他甚至从没在脑海里临摹过今后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今天在车里,看着那个与平时不一样的清明,他竟然不想拒绝。并不是同情,他不会刻意同情任何人。究竟为什么不想拒绝,他还没找到答案。 但他也很清楚,他不拒绝不代表他想或者一定要接受。 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中,刑罪还是打开了门。 第34章 器官(七) 此时厨房内,“咕噜咕噜”汤锅冒着热气,刑罪倚在窗边,由于室内外的温差,窗户上起了一层水雾,外面景象看不真切,清明却盯着出了神。 说实话,今天在车内,对刑罪说完那番话后,他整个人像是从疾风暴雨中走了一圈。那些强行伪装出来的镇定随时都会在刑罪一拳或者一句拒绝的话语中破碎。可刑罪在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也就是这样的反应,反而给了清明一丝希望。 等会刑罪回来,他准备对自己说什么...如果刑罪同意了,那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如果拒绝了,他今后是否还能继续住在这里,是否还能恢复原先那种轻松的上下级关系。可清明心里清楚的很,无论是哪种结果,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从今天开始偏于原先的轨道,至于即将会偏向哪条轨道,答案就像此时眼前的那扇覆满水雾的窗户一样,模糊不明。 可他并不后悔,想起刑罪今天恼羞成怒的样子,清明不禁嘴角一扬,无声的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温柔。 平时很难再刑罪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刑罪走进来,脱了外套随手扔在了沙发扶手上,他直接靠在沙发里。清明擦了手,从厨房走出来,就见他阖着眼,闭目养神。看着刑罪睡颜,因为阖着眼,棱角分明的轮廓少了几分冷冽,混着客厅内柔和的灯光,很勾人。清明不由自主看向他的嘴唇,然后回忆起白日车内那个吻......刑罪的嘴唇和他的外表完全相反,出乎意料的柔软。清明很清楚自己并不是gay,但是亲吻刑罪的时候,他丝毫不觉得厌恶或者恶心,反而是很兴奋,很舒服。 他能笃定,刑罪是第一个也是今生唯一一个能让他动心的男人。 清明正臆想的入神,一抬眼却发现刑罪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漠然的睨着他。清明倒是很大方,任他看个够。这时,他发现刑罪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挪到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误会,刑罪便收回了目光。 “看什么,饭菜做好了?” 刑罪尽量用平日淡漠的口吻去掩饰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心绪。 结果清明脸色倏地一变,“操,老子的十全大补汤。”说完,清明箭步冲进厨房。 吃饭时,饭桌气氛异常安静。就只能听见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清明左思右想,还是想去打破这股平静,尽量恢复到两人之前相处的气氛中去。 “我听瞎子说了,今天抓到的不是这起案子的主犯。” 刑罪淡然道:“顺藤摸瓜,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里...”说完,刑罪话锋一转,“这鱼做的不错。” 清明筷子刚放到嘴边,蓦然停下,一瞬间的受宠若惊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住,莞尔道:“不止是鱼的味道不错。” “你这小子怎么不能学着谦虚一点?” “有言道: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 “谁告诉你的?” “我们语文老师” 刑罪嗤笑,想起那次清明给他化学老师甩的黑锅。“敢情做你的老师还真不容易,没事就要接你一个黑锅。” 清明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直勾勾看着刑罪道:“我们语文老师还教了句至理名言,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这句骚话,对刑罪来说是无关痛痒,他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说完起身回又回了客厅,清明一咬牙,跟着走到客厅。 “师兄!“ 刑罪转过身,垂着眸子看着他。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清明眸色一沉,无比虔诚的问。 不正经到认真,就好像是清明的左右两边脸,随时都能自由切换。这一点,刑罪是见识过的。所以,不难想象,清明那一句“我喜欢你”可信度是多少。可无论清明这次是真心的亦或者是一时兴起,对他而言,都是一样。 刑罪抬脚,一步一步朝清明靠近,眸中的神色比平时更加凛冽。只见他似笑非笑道:“决定?你想我怎么回答?” 清明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回答。刑罪继续朝他靠近... “你了解我吗?” “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刑罪迫近,由于身高的差距,清明只能慢慢抬起头,即使此时二人的距离已不足一掌之宽,但刑罪并没停下的意思,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清明发现,随着刑罪的靠近,他脸上的神色也愈发阴沉...一瞬间,清明有些恍惚。他慢慢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往后退... “本来那笔账,也就算了,你倒好,自己硬要找上门。” 清明一时间没听懂,他一边狐疑,一边紧张。 眼看清明就要撞上墙,刑罪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后颈,接着又像是故意一般,手指轻轻蹭过清明耳垂。 “好端端的,你找我发什么情?” 说晚,刑罪将脸缓缓低下,微微阖着眼,那架势就像是要吻他...清明肾上腺激素在身体内瞬间爆炸,面对着刑罪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再加上本来就对他有想法。清明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男人面对这种诱惑,不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刑罪让他再次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保持着一个暧昧的姿势,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清明后脑勺的头发,只是将唇贴近他耳边,悠悠道: “明仔,你耳朵红了。”说完,恶意的朝清明耳边吹了一口气。 清明僵硬的身子瞬间一个激灵,待身体彻底有了反应,抬眼在看向刑罪,就见他已经踱步朝房间走。清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刑罪整了。或者换句话说,被刑罪报复了! “头发手感不错”短短几个字,刑罪是用一句无关痛痒的口吻说出来的。 撂下这句话,还没等清明开口,罪魁祸首已经关上了房门。 刑罪白日里那句:我们谈谈,结果就是面不改色的说了几句话,无缘无故把自己撩石更了,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了???剧情反转的太快,清明一时之间难以承受,只能强忍着难受感,收拾完碗筷。一番运动后,身下依旧一柱擎天。清明痛恨自己的意志力,心有不甘的跑去厕所里,刚想冲个冷水澡,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背部有伤,医生特意叮嘱这几天不能让伤口碰到水。 “啊啊啊” 刑罪听到厕所里那声哀嚎,促狭一笑:“小崽子,跟爸爸玩你还嫩了点。” —————————— 第二天,方来花了几分钟,找到了“红狼”的资料。红狼原名蔡坤,二十四岁,小学学历,非本市人,一岁时父母双亡,由家婆带大。不过他家婆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蔡坤一直流浪,与社会人士来往。十二岁时犯盗窃罪,但因为他不满十六周岁不予刑事处罚,被当地政府收容教养了一年。十八岁时犯故意伤人罪,被判刑一年。” 谢浔唏嘘道:“这个红毛,命真苦,一岁就没父母了,也难怪会心术不正,长大后走上这条路。” 清明不以为然道:“无父无母并不能成为他犯罪的借口,如果这社会上的孤儿各个都像他,是不是直接能将孤儿院变成少管所了。” 刑罪问:“蔡坤的父母因为什么原因的?” 方来道:“他父母都是瘾君子,因为长期吸|毒而感染了HIV,在蔡坤一岁时,父亲因HIV死亡,母亲随后自杀。” 谢浔道:“你们说,这个蔡坤会不会是有反社会意识,所以他才会和买卖器官这种组织勾搭在一起。” “不是”刑罪立刻否决了谢浔的猜想,“反社会意识是指会将自己遇到的挫折,失败归咎于社会,并且怨恨社会。但是这个蔡坤并没有做出过激的反社会行为,他犯罪,应该是为了钱。” 清明开口:“我赞同师兄的说法...对了,既然蔡坤和卖器官组织勾搭在一块,他是口水强的小弟,那口水强会不会也和这个组织有关系?“ 刑罪摇摇头,“我今早收到线人的情报,口水强现在也在找蔡坤。对蔡坤的通缉令昨天就发出去了,现在蔡坤等于是在风口浪尖上,口水强如果和组织有关,在警方还没调查到他身上之前,他应该是躲的远远的。而不是公然就找蔡坤,这个和幕后组织由密切联系的人,这么做等于就是引火自焚。” 崔景峯问:“那个口水强为什么要找蔡坤?” 第35章 器官(八) 谢浔道:“难道是因为口水强知道蔡坤和买卖器官的组织有关系?” 刑罪道:“并不是,蔡坤偷了口水强一辆车。” 谢浔突然拍桌大笑:“这口水强也有被人偷车的时候,哈哈哈...真特么活该。” 崔景峯道:“总之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一定要赶在口水强前找到蔡坤。” 刑罪:“没错,邹远山那边问到什么线索没?” 谢浔:“暂时没有,有关幕后卖家的信息,邹远山那废物就只能提供一个电话号码,由于他和幕后卖家每次都是现金交易,所以就没汇款账号。另外,邹远山提供的号码昨天方来查了,这个号码是用一个□□买的黑号,打电话过去显示停机,没啥卵用。” 刑罪眸子一沉:“既然那边开始有动静 ,蔡坤很有可能已经和他们联系了。无论如何,希望我们找到红毛那小子的时候,他还能说话。” 大家都明白刑罪最后一句的言外之意。 目前能确定的是,这个幕后倒卖器官的买家是个十分谨慎狡猾的组织,作案多次却能不留下有关组织的任何□□,让警方暂时对他们无从下手。从案发到现在,刑罪他们看似主动却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现在,更是对幕后组织的调查陷入僵局,而对警方而言,蔡坤就是一个转折或者突破点。但对罪犯而言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可想而知蔡坤现在的处境。 “我们只有三天,大家都去做事吧。” 出了会议室,清明拉住了方来,问:“刚才师兄说我们只有三天是什么意思?” 方来看了他一眼,“你跟头儿住一块,他没跟你说?“ 清明想起昨晚刑罪回来说的话,拢共没几句,却句句让他闹心了半宿。他随口敷衍了句:“哦...没,昨晚我睡得早。” 方来狐疑的看着他,“昨儿头儿被上面的人叫去开会,这次案子受害者太多,现在外面的记者以及全市居民都很关注这个案子,人心惶惶的,所以上头给头儿施加了压力。” 清明:“如果逾期会怎么样?“ 方来淡然一笑,难得从他脸上能看到笑容,他拍了拍清明肩膀道:“你要相信头儿,相信我们。” 清明回头看了眼会议室里的人,刑罪正在打电话,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刑罪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从方来刚才说的那句话中就不难看出,他对身为队长的刑罪是发自内心的信任。而这份信任不仅仅来自方来,队里的每个人,包括与大家共事才三个多月的自己,都毫不吝啬的给了刑罪。 刑罪挂了电话从会议室里出来,清明才不愿的挪开视线。 不对,他应该要比任何人都相信刑罪。 “明仔,准备下,跟我出去一趟。” 虽然不清楚刑罪叫他准备去哪或者去做什么,但通过刚才那个电话,清明隐隐感觉到是与案子有关。他笑而不语,屁颠屁颠的跟着刑罪上了车。至于究竟去哪,清明知道,他如果不问,刑罪不会特意说。 “去哪?” “找红毛” “师兄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 刑罪在换挡的缝隙给了清明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去找,难不成坐局子里喝茶等他自己来自首?” 清明将脑袋转向车外,背道而驰的绿化带,来往的车辆,人行道上稀稀疏疏的路人......这时,清明不经意瞥见了前方一道路指示牌。 孙壒,这个街道的名字实在是眼熟,最近好像在哪里见过。清明回忆,就着道路两旁的鸣笛声,仔细疏离这两天大脑里储存的信息。很快,他就想起了,也瞬间了然刑罪即将去的地方。 “这是去红毛家的方向,难不成师兄是想去红毛家堵人?” 刑罪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去红毛家的方向?” “我之前怀疑过他,所以查过红毛...嗯,就是蔡坤居住的地方,资料上显示他就住孙壒街。没办法,这街道的名字有点难写,但很好记。可是峯子他们应该已经去过红毛住的地方,那里现在应该被封了吧,我要是红毛,我是不会自投罗网的,这和去警局自首有什么区别?” 清明想了想,又道:“哦,错了,有区别。区别就是,在家自首能省了打车去警局的车钱。” 刑罪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很帅气却自然的一个动作,他讪讪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脑子挺灵活的,但有时候又像是突然做了场手术,把痔疮移植到了脑子里。” “我智商哪比得了师兄,别卖关子了,请问师兄去红毛家所为何意?” 刑罪难得有耐心解释:“红毛会回去,他可以不选择正面刚,我们的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拉|屎吃饭睡觉扯着眼皮子盯着他家那扇门。昨儿个我让弟兄们撤了,如果红毛还活着,这两天他会回来。” “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会回去?” “蔡坤小学都没毕业,这些年在外面跟道上的人混,我让方来查了他的银行户头,不出乎意料,他没有...所以他这些年赚的那些黑心钱全放去哪里了?” “可能是花了,赌了,或者是玩女人。“ “我问过老城赌场的坚哥,红毛平时很少去赌钱。根据线人提供的可靠信息,他没女人,你说一个男人不嫖不赌不K粉不抽烟,赚的钱都去哪里了?” 清明恍然:“难道他把钱都藏家里了?所以师兄才这么肯定他会回去。红毛现在肯定想办法跑路,跑路需要钱,如果钱真的被他藏在家里了,他一定会回去。” “这也是我的猜想而已,去碰个运气。不过我发现,每次这事儿带上你,总能瞎喵撞着死老鼠。” 蔡坤租住的地方很简陋,一个老式出租屋,只有一层,六个独立户。其中一个门上被贴了封条,封条还是完整的,单是从外看,像是没人进去过。两人绕到屋子后面,这种出租屋的窗户是两面移拉式的,透过透明玻璃,窗户从内被锁住了。 刑罪盯着窗户半天不说话。 清明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师兄,看来你这次猜错了,红毛并没回来,或者他晚上会来?然后我们就躲在屋外,来个瓮中捉红毛?” “不,昨晚他回来过。” 说完,刑罪又绕到出租屋前,二话不说,朝着隔壁那件出租房的门就是一脚。清明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对刑罪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见怪不怪。他相信刑罪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就算是猜错了,最多等会赔个笑脸,费些口舌,再赔人家一扇门的事情。 刑罪一脚就踹开了门,清明冲着那扇可怜巴巴的门,就是一个中指。“切,外强中干!” 屋里并没人,刑罪打开了灯,单人床上铺满了废旧发黄的报纸,一地的墙粉碎砖,再看去,就瞧见屋内一面墙赫然被凿开了一个洞,可供一个人钻进去。清明和刑罪面面相觑,几秒后,清明上前被刑罪拦下。 “我先” 清明当然知道刑罪的意图,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无声的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 刑罪已经一脚探进洞里,也不管墙上掉落的粉尘碎块,他个子高,钻起来有些费劲,好在还是钻了过去。现在是青天白日的,这间房朝阳,即使不亮灯,也能看清屋里,确定没什么危险后,这才让清明也顺着洞钻了过来。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房间能通到红毛屋里?”清明一边说,一边拍着身上的灰。 刑罪走到窗边,朝着窗边一个旧式木桌抬了抬下巴。 “即便是不经常打扫卫生,屋内这些家具上也不可能沁这么厚的一层灰,而且这些灰是墙粉。不过主要还是看到这杯水,让我断定,屋内的墙肯定被人动过。” 顺着刑罪的话,清明看向桌上那个玻璃水杯内的水,水底下沉淀了一层细碎的小石子,是凿墙时掉进去的。 “这墙应该是在峯子他们来之前凿开的,这么说红毛昨晚确实回来过,那我们不就是来晚了。” “一个人凿穿这墙,而且不能发出太大动静,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他应该刚走没多久...或者...”说着,刑罪缓缓转过身,方才脸上的神情还一如明日的淡漠此时却陡然变了色。刑罪的脸只要冷下来,眼神就会变得十分莫测,清明的心也瞬间的跟着紧了起来。 只见刑罪沉声道:“或者,他还在这个屋子里...” 闻言,清明迅速搜索屋里能藏人的地方,可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屋内除了一个桌子,一台老式衣柜,就是一个单人床,床下一览无余。 那就是衣柜里...衣柜的门紧闭着,只留出一丝黑色的缝隙,朝外散发着阴森森的凉意。 清明咽了咽口水,他朝刑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从怀里掏出配枪,保持着握抢姿势,一步一步朝着柜子前面挪。只剩两步的时候,清明迅速伸手,拽开衣柜一边,接着枪口对准。 下一秒,清明瞳孔瞬间骤缩...... 第36章 器官(九) 方才看到那逼仄狭小的柜子,一瞬间,清明脑子里的那根弦像是被人重重勾了一下,震的他耳膜险些炸裂。但此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衣柜里空荡荡的,根本没人,只是虚惊一场,而清明并未察觉出,这只是刑罪的一出恶作剧...像是掩饰方来过度的紧张,清明迅速的眨了眨眼睛。这时,刑罪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个衣柜能藏一个没啤酒肚的小学生已经算勉强了,无论是从柜子本身的高度还是宽度上看,都不难判断出这一点。不过,如果红毛有缩骨功也是可以的,你是不是傻?” 刑罪边说着,阖上了柜子的门,仔细听,语调里却分明带着几分玩笑味儿。 见清明没接话,抬眼一瞥,见他脸色明显与刚才不一样。刚才一时兴起,想跟清明开个玩笑,没想到会吓的他脸色发青。刑罪一怔,心中顿生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了? “你,没事吧?” 清明明显一愣,刑罪话语突然打断了他的慌乱,他强迫自己恢复常色,看似从容的将配枪收回怀里。避免尴尬,他忙转移话题。 “看,我们还是来晚了,还是让红毛那小子逃走了。” “刚才说了,一个人凿开这面墙需要些时间,他可能刚走不久。至少现在能确定这货还活着。” 说着,刑罪用脚踢了一块碎石。“如果红毛是想回来拿钱直接踹门不就行了,大费周章的凿一个洞,真以为他舍不得那扇门或封条儿?” 清明想了想,顿时领悟过来:“红毛把钱藏这扇墙里了!” 刑罪淡漠道:“以后如果妻管严,学学人家红毛,藏私房钱的本事。” 清明别有深意的看了刑罪一眼,那眼神实在暧昧,他轻声低哝了句:“妻管严...确实。” “……” 刑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无声的笑了起来,接着抬步往门口走… 清明追上前问;“你笑什么?” “看你长得喜庆” 说着刑罪扯开了出租屋的门,封条一瞬间一分为二。 “嗯…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封条都扯坏了。” 刑罪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红毛不会回来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等” “等??” 刑罪坐回车里,“或者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吃饭?不是,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策略?分享一下嘛。”清明眼底像是期待什么, 结果刑罪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清明:“那我们就干坐着等红毛自己来自首?不是,这话刚才好像是你对我说的。红毛现在拿了钱肯定要跑路,我们应该…” 刑罪打断他:“明仔你安静一点” 清明无奈闭上了嘴,一时之间忘了背上有伤,用力往驾驶座背上一靠,眉头一皱,“嘶~” 刑罪无声的瞥了他一眼 清明接着刚才的话:“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还剩两…” 倏忽意识到了什么,清明止声。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解决事情” 刑罪拍了拍清明肩膀:“放心吧明仔,坏人的结局只有一个,这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清明笑道:“真的?” 刑罪:“难不成还会是煮的” 说着,刑罪兜里的手机响了。 “怎么样?”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刑罪扬了扬手机:“恶报来了,鱼儿也该上钩了。” 清明一脸狐疑:“什么意思?” 刑罪将车启动,沉声道:“峯子他们来红毛家就发现他藏在墙里的现金,本来那些钱应该充公的充公,上缴的上缴。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动那笔钱,而且还顺便送了一点小礼物给他。正好,大家也能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刑罪开了免提。 “方来,你说。” “追踪器上追踪到的位置显示在八仙街的福林巷子。” 清明顿时了然方才刑罪口中的“小礼物”是什么了,看来崔景峯他们是在那些钱里放了追踪器。 “收到,坐好” 说完,刑罪一踩油门,在上演了十几分钟的速度与激情后停在了八仙街。八仙街东街就是福林巷子,当地人又称福林巷为穷人巷,也就是两排水泥平房形成的一条逼仄水泥街道。巷子口停了一辆轿车,与这个地方明显是格格不入,违和感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代入刑罪的视线中。 这条福林巷子里,随处可见的孩子,身着五颜六色的棉袄,,与这个地方落败灰冷的气息形成强烈反差,可孩子们依然玩的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很满足。刑罪和清明的突然到来却打乱了原本的气氛,门前背着孩子正在洗衣服的女人们,以及满脸褶皱的老人正在吧嗒吧嗒吸着不知名的烟草,他们纷纷向两位外来者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车...会不会就是红毛从口水强那儿偷来的那辆。” “可能” “那现在要去哪里找口水强?对了,要不要叫支援。” “暂时不要,”说着,刑罪对着手机那头道:“能查出具体位置吗?” “把你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发给我” 刑罪照做,将位置发了过去。手机那头,沉默了十几秒,接着传来方来的声音:“以你们现在的位置为准,前方直走三百八十米东南方向五十八度。” 刑罪关了免提,将手机塞回兜里。根据方来提供的准确位置,刑罪和清明走到一户平房处。这种平房年代虽然不久,但光从外表上看就如同一个骨瘦如柴的枯槁老人,像是生怕刑罪会和刚才一样,一脚上去让房子直接来个粉碎性骨折,清明抢在前去敲门...敲了几下,并没得到回应。清明手有意无意的去推了下看似紧闭的木门,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嘎吱” 门竟然开了…… 清明转过头,与刑罪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默契的往后退一步,刑罪上前,打开手机照明模式就进了屋子。一股隐隐的铁锈味儿蓦然钻入鼻中,刑罪下意识蹙紧眉头,他很清楚,这绝对是血腥味。房子内并没窗户,屋内也没有空气流动的迹象,血腥味如此明显,可以料想得到这个屋子内有命案发生。 “打电话叫人来” 刚说完,昏暗中,刑罪的眸子一沉,瞬间染上一层冰霜。紧接着,黑暗瞬间被撕破,天花板上的灯泡突然亮了。一瞬间,屋内的景象赫然呈现在眼前。 刑罪冷眼直睨着眼前的人,关掉手机照明功能,接着又塞回口袋里。 蔡坤坐在屋内中央的一张木椅上,昏暗的灯光并没给他脸上镀上任何色彩,反而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愈发惨白渗人。 下一秒,蔡坤冷笑道:“我知道跑不掉的” 刑罪道:“既然有这个觉悟,之前为什么要跑?”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现在做完了,跑累了,干脆就坐在我的手术室里,等你们自己找上门。” 刑罪挑眉,“手术室?” 蔡坤忽然起身,清明下意识从怀里掏出□□,枪口冷不丁的朝着指向蔡坤,刑罪一手挡下。 “快叫救护车” 清明下意识看向蔡坤,只见他踉踉跄跄几步没站稳,最终还是跪倒在地,蔡坤垂着头,身子不住的颤抖,额前的冷汗砸落在木板上,紧接着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他腹部缓缓渗出…… 清明立刻拨通急救电话。 蔡坤苦笑道:“那些…钱,留给外面的孩子。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刑罪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那些钱沾染过多少无辜人的鲜血,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蔡坤面无表情,他支起身子,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在预示着他的胸腔随时都会炸开,“你们要查的人,就…就在这里。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死在监狱里还不如死在这个狗窝里。” 刑罪蹲下,试图扯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你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听到没!” 蔡坤无声的笑了起来,几秒后,笑容永远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小时后,刑警法医以及鉴证科的人员全部到齐。 刑罪在屋子一处的木板下发现一个地下室,而这个地下室就是蔡坤口中的“手术室”。一具男尸全身□□躺在一个长木桌上,尸体额前贴了一张白纸红字的纸张。 警方还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发现三名少女,她们身上到处是伤,蜷缩在一起,脸上除了惊恐再没有常人的生气。 清明看着少女一个一个的走出地下室,脸上显然又多处一份希望的神色,心底无辜的矫情了一把……如果他和刑罪再晚来一天,这些女孩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阳光,再也呼吸不到这片天空下流动着的污浊空气,她们的青春将永远消失在那片阴暗肮脏的地下室里。 刑罪交代完工作,转头却不见清明,等找到他时,就见他一脸多愁善感杵在屋子外面。刑罪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第37章 器官(十) 经历上次逮捕林大同事件,刑罪以为清明又在埋怨这次任务没事先告知他,他这耍性子的脾气也算是见识过的,大人有时候还真就没大量。 刑罪:“又想什么呢?” 清明目光仍停留在那些女孩身上… “我在想,我像她们年纪那般大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刑罪倚在他对面的警车上,淡然道:“好端端的怎么玩起回忆杀了?” “人年纪越大就会越矫情……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上高中,读书总不用心,可成绩就是很好,每次模拟考试都进年纪全十,学痞中的翘楚,学霸的楷模,没错,就是我。” 刑罪无声的笑了:“真不是逃学打架早恋离家出走?” “前两项还真干过,可早恋我可没碰过。师兄请放心,你是我初恋。”说着,清明露出暧昧的笑容。 刑罪像是故意省略了他最后一句话,问刚才被清明有意无意回避掉的另一个问题:“离家出走呢?” “我没有叛逆期” 清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黯淡之色,却恰当好处不露痕迹的被他掩饰住。 清明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可以很深情,一边随心所欲的讨别人欢喜,一边却又不愿将自己的内心刨开展示给别人。情绪在他脸上就好比是一件工艺品,被他稍作装饰后就呈现在面上…他就好比是一碗小龙虾,变着花样的迎合不同人的口味,容易让人欲罢不能。 可这次,即使是稍纵即逝,还是被刑罪捕捉个正着。刑罪刚要开口,谢洵突然插 | 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你俩聊什么呢?” 清明看向刑罪,就见他微蹙眉头,一瞬间,清明有种错觉,刑罪现在有些不高兴。至于刑罪为什么不开心,原因他无从所知。 “怎么了?” “森哥那边已经完成初步的尸检工作,叫您老过去一趟。还有,峯子和方来那边已经去接查死者的身份。” 刑罪盯着谢洵,问:“我很老吗?” 虽然刑罪语气平淡,但那眼神盯得谢洵实在犯怵。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到大魔王。 “不…不老,您仍然闭月羞花,风韵犹存。” 刑罪瞥了他一样,抬步往地下室走……由于屋内没窗户,原本就潮湿的地下室充斥着霉菌以及浓烈的血腥味儿,现场人员各个泪腺招架不住,像是集体刚看完一场温情片,眼带泪光。 一片阴影披头笼罩而来,木森抬起眼帘,凭他和刑罪多年的默契,只一眼顿时察觉出大魔王此时心情欠佳。 刺激的气味下,刑罪双眼也败下阵,些许湿润泛着微微红光,减去几分平日的冷峻与不近人情,不再那般凌冽。 不浪费时间,木森直奔主题。 “年龄就不用我说了,死者胸腔被剖开,根据他胃部食物消化残留以及伤口组织分析情况,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6小时,死因失血过多,死者口腔以及嘴角有血,部分牙齿有缺口,舌头有严重创伤,几乎断裂…我判断,应该是死者自己咬的。我们在屋内检测到大量血液以及一把锯齿,砍刀,上面遗留大量血迹,应该是作案工具。另外,我在死者血液中检测到微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麻醉剂,但量很少。根据以上发现,我推测,死者先被罪犯注射□□使起昏迷,然后将其绑在木桌上,等麻药失效死者醒来,再活生生的剖开死者胸腔,取出心脏。至于他舌头的伤……” “是因为整个过程中,由于死者难以忍受巨大的疼痛,企图咬舌自尽。但是罪犯不让他得逞,强行塞了某个坚硬物在他口中。”刑罪一口气说完木森没说完的话。 刑罪又问:“找到死者的心脏没?” 木森耸了耸肩:“这个…你得问严玺,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了。” “找我?”严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刑罪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严玺:“我们在屋内厕所里发微量血迹,以及一些组织。让鉴证科同事化验了,化验结果那些组织是人心脏的碎片。切口很完整,碎块体积很小,我们怀疑凶手将受害人心脏剁成小块后,再倒入马桶里试图冲走。” 木森听了不禁心头一凛:“操,这个凶手和死者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讲真,我第一眼看到死者死状时,都被吓了一跳。这很明显,凶手就是想折磨死者,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活生生的挖出心脏不说,还把心剁碎冲到马桶里…够狠!实在够狠!” 刑罪沉吟不语,心里充满了疑问。 蔡坤和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死者和幕后倒卖器官组织有关系吗?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蔡坤如此痛恨死者?而这股恨让蔡坤最终不惜坠入地狱!成为了嗜血怨毒的魔鬼。 但刑罪心里却清楚,他们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越接近真相,反而越让人寒心。 ———————— 而另一头,崔景峯和方来也有了更大的收获。 前面提到了死者额前贴了一张纸,那白纸上有歪歪扭扭的字迹: 洪兴,最该万死,死!死!死!天成街58号 “洪兴”很显然是个人名,而“天成街58号”是一个地名,但是方来打开宕城市地图,输入“天成”后并没找到这个街道,不过倒是找到一个叫做“天承”的街道。 加上两个阿拉伯数字,拢共十五个字,却有两个错别字,四个‘死’字,可见写下这些字的人,对这个叫做“洪兴”的人有多怨恨。而这十几个字给崔景峯和方来提供了调查方向,根据人名,崔景峯和方来很快便查到了死者的信息。可想而知,那个用红色碳素笔写下的地址,究竟是什么地方。 虽然蔡坤是自杀,但他的的尸体最后还是被木森带回法医部,走了一遍详细的验尸流程。然而刑罪最终在验尸报告中看到“死者患有肝癌,且晚期”这几个字样。刑罪这才意识到,蔡坤临死前为什么要说:“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这句话。 发现尸体第二天,宕城书局会议室内…… 崔景峯:“死者洪兴,四十八岁,秦岭人,无犯罪前科。天承街58号是一家冰块加工厂,而这家工厂的法人就是洪兴,工厂是五年前开的,我们查过公司这几年所有账目,流水正常。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们在厂内部发现一间‘手术室’,内有大量医疗器械以及一间冷冻室,冷冻室内有四具女尸,女尸年纪平均都在十七八岁左右。目前还未确认身份。” 方来道:“鉴证科那边在‘手术室内’检测到多份血液,毛发。根据法医部化验结果,与本案件中所有女受害者的DNA 进行对比,确定了五份DNA分别来自不同的女受害者,可以确认那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这个专门倒卖少女器官组织就是在这个‘实验室’内摘除受害者器官的。另外,我们在现场抓获十三名工人,经过审讯后,都是知情人。我们从一位知情人那里得知,蔡坤是去年加入组织的,蔡坤在组织内的工作是将被拐来的女孩送去‘实验室’以及掩埋被摘除器官死亡后的尸体。不过,他平时在组织里并不跟人说话,人缘不是很好。” “这个组织分工明确,有负责拐卖囚禁女孩的,有负责联系买家的,还有负责处理埋尸的等……虽然组织的老大洪兴死了,但我相信肯定还有涉案人在逃。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暂时无法查出这个组织这些年究竟杀害了多少女孩,可是我们要知道,少查出一个女受害者,就意味着有一个女孩枉死…这些女孩没有那些从地下室里被解救出来的女孩们幸运。抓回来的那帮废物,我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就算是用刀子撬也要撬开他们的嘴。告诉他们,如果查出谁有丁点隐瞒,直接毙了送他们去地狱见他们老大。” 刑罪冷冷道,眼神阴鸷,散发着极致的寒意。 清明:“蔡坤小学没毕业,那张字条应该是他留下的。可问题来了,既然他帮洪兴做事,那为什么他要杀了洪兴?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并且还给警方提供线索?还有,他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又意味着什么?” 方来问:“哪句话?” “那些钱留给外面的孩子” 这几点确实是匪夷所思,清明几个问题道出在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女孩本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在最美好的年纪里,她们却遭遇毒手,死无全尸还被掩埋在冰冷毫无阳光的地方。她们在哭泣,她们的家人也在哭泣,她们的家人一定还在等她们回家。清明咬牙…即使是掘地万尺也要让这些死去的女孩尸骨重见天日。 刑罪:“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工作吧。” 会议结束后,刑罪出了警局,开车去了口水强的码头黑市。 第38章 器官(十一) 和上次来的情形不同,刑罪到了码头后,发现厂门外守着四五个人,每个人眼神都十分不善,常人避之不及。 刑罪走过去,两人上前拦住他。 “这里不能进,快滚!” 守门的几人中,有一个上次见过刑罪,立刻认出了他,深知老大口水强与他水火不容,更没放他进去的意思。 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刑罪面不改色,伸手往兜里掏。那混混以为他要掏警员证,结果刑罪从兜里掏出一粒糖,当着几人面,不紧不慢的撕开糖纸包装…将糖塞入口中,修长的两指夹着糖纸,淡然道: “进去扔个垃圾也不行?” “小子,想找茬?老子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不想挨拳头,识相的,就赶紧滚!” “老大,那个臭警察又来了。” 口水强身边会观言察色的小弟就道:“强哥上次警告过他,狗逼竟然还敢来,妈的,臭条子的话就是不能信。” “根本就没把强哥放在眼里!” “强哥,怎么办?要不要弟兄们出去赶走他?”” 口水强叼着烟,咧了咧嘴,片刻后两指捏住烟头,直直的吐出一股灰白的烟雾。 “赶走?”说着,口水强冷冷一笑,眼底随即闪过一丝阴毒之色。他走到保险柜边上,从里面拿出两沓钞票,往桌上一扔。 “谁能废了那条子一只手或一条腿,这些钱就归他。” 数双眼勾勾的盯着桌上那沓厚厚的钞票,一瞬间贪婪的气息增长了众人方才的气势。 “强哥放心,交给弟兄们!” 说完,众人气势汹汹朝外边走……在厂门口见到刑罪,二话不说,像疯狗一般直接扑向他。刑罪微蹙眉头,对方人数不下十五人,但他没退路。 一拳头过来,刑罪一个侧身,紧接着紧紧钳制住此人的胳膊,反手一拧,一股清脆的骨裂声,似甘蔗在膝盖上被顶断一般…那混混发出长长的惨叫声…刑罪毫不客气,顺便把他当做人盾挡下几双腿的攻击,脱手又将那人甩飞出去,直接砸倒了两人……而刚才被他抓住的那个混混胳膊基本也就废了。刑罪眼底依旧无关痛痒,冷的十分彻底,绝的令人发惧。丝毫没有停顿的空挡,一秒不到的时间内,身后数人袭击而来,刑罪猛然一跃长腿飞踹,两人接连倒下,与此同时,刑罪背部硬生生遭受重重一击,铁棍受到阻力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刑罪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垂下阴鸷的眸子,冷冷看向罪魁祸首,那混混方才杀意太浓,现在却被他冰冷的眼神看盯的一哆嗦… 这时,一个混混从一边跑来,手里提着一个麻袋,袋子里的东西碰撞发出金属毫无温度的声音。混混随手将麻袋往地上一扔…… “看…看什么,弟兄们,一起上!” 方才倒地的混混们从地上拾起铁棍砍刀,刑罪迅速拾起脚边的铁棒,迎了上去。铁棒与砍刀相撞,激起火花,也彻底激起了刑罪的狠意…… 短短几分钟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人,剩下两人基本也废了,捂着伤口往后退…此时,刑罪握着铁棍的手被血染红,身上有几处刀伤,好在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风衣,让他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方才铁棒多次差点从他手里滑出,他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把砍刀。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汗水从发间低落,混入地面的一摊血迹中。 “不想活的尽管过来”语气毫无温度 “呲~”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清明从车上下来,车门也没关。 “师兄!” 刑罪面色明显一滞,也没转过身,无奈的阖了阖眼。他实在没想到清明这个时候会过来,刚才走的急,忘了给他布置个任务,这才让他得了空,有机会找到这儿来。 刑罪刚要转身,清明已经闪到他前方,一拳将其中一男子打倒在地,接着坐到那人身上,继续挥拳,清明脸色苍白,双唇失去血色,眼神狰狞,冷冽极致,犹如地狱食肉饮血的魔鬼……身下的人脸上血肉模糊早已面目全非,然而清明并没停下的意思,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人脸上,像只失控的野兽,与平日的清明判若两人。如果说,平日的清明是阳光下无害温暖的大男孩,而此时此刻的清明,却是瘴气里露着毒牙的野兽。刑罪有些怔忡……这样的清明,他是头次见,心头一凛,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人被眼前的情形吓的两腿哆嗦,瘫倒在地。清明冷冷抬起猩红的眸子,缓缓起身,一角蹬开被他打的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朝另一人走去…刑罪回过神,几步上前忙拽住他一只胳膊。 “清明,够了!” 清明停下,面无表情,犹如中了魔障浓阴极致,猩眸仍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下一秒,他甩开刑罪的手,力道过大,刑罪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伤口裂开,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清明一拳直接砸在那混混眼睛上,眼球瞬间陷进眼窝几分,混混另一只眼,睁的很大,两股血液从鼻孔里流出…一声未发,重重的倒在地上。 清明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意识到情况不妙,刑罪刚想追了上去,结果刚才有个混混一直装死,趁刑罪不注意,挥起棒子打在他腿上,受伤的腿一折,刑罪倒下。 “妈的!” 刑罪一拳就让那人昏死过去,再看,清明已经不见踪影。 ———————————— 口水强坐在车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等冷冷的盯着门口,进来的人并不是刑罪,让他有些微微吃惊。 “怎么?刑罪死了?” 清明直直的朝他走来,低沉冰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是你要死了” 口水强冷冷一笑,从车头跃下,手中的刀刃直接朝清明脸部刺去,刚好刑罪赶来看到这一幕,心脏骤然一停。 三秒后,刀尖并没像预期的那样,刺到清明,反而是口水强整个人被一脚踹倒在地。一瞬间,胸口像是炸开,呼吸被堵塞在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口水强无法思考… “明仔!” 刑罪快步上前,从后将清明紧紧箍住,清明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刑罪只能用力,那力量似乎要将清明勒入自己的身体里, “明仔,是我…我是刑罪。” “你看看我,明仔…” “没事了,明仔,没事了…” 刑罪个子比清明高出半个头,他低头贴在清明耳边,低声…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清明,试图让他恢复意识。这样的清明实在让他害怕,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心底柔软阳光又圆滑的大男孩皮肉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冷血的……怪物。如果他继续发狂会变成什么样子?刑罪不想继续往下想,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清明彻底丧失意识前,他要把他从黑暗里拽回来。 这样想着,刑罪腾出一手,一手钳住清明的下颌,强行将他的脸往后掰,低头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在清明冰冷毫无血色的唇上……果然,清明遽然停止了挣扎。 片刻,确定清明不会有下一步动作后,刑罪离开了他的唇,然后将清明的身体转向自己,压低身子和清明保持同一高度。 “明仔,怎么样?认出我了么?” 刑罪语气低柔,夹杂着难掩的担忧和焦虑,这些情绪之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更别说是对清明。 眼前之人的模样渐渐清晰,清明眨了眨眼,看清是刑罪后,方才的冷酷瞬间褪尽。他继续看着刑罪,眼底竟然冒出无辜之色。 “师兄…” 闻言,刑罪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滚出去玩,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恶心老子。” 口水强捂着胸口道 刑罪缓缓抬起头,冷了冷的睨着口水强,将清明拉到自己身后。 “恶心?那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口水强不明其意的盯着刑罪, “有个叫袁强的男孩,他的父亲是个挖矿工人,妈妈在生下妹妹后难产离开了他们。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一次他父亲进矿,却再也没能回来。从此,这个男孩和四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察觉到口水强愈发阴沉的脸,刑罪继续道:“男孩后来长大,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可在二十一岁时,他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入狱。他的妹妹小他四岁,当时还在上高中。刚开始,妹妹每个月还会去狱中探监,可第二年,他发现妹妹不再来了,刚开始,他以为妹妹忙于高考,所以没时间。可当他刑满释放回到之前和妹妹住的地方,却没发现妹妹,而且家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后来,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妹妹已经失踪一年了,担心悲痛的差点疯了。然而他还是冷静下来,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他终于查到了妹妹的去向…原来,他妹妹是被一个专门倒卖少女器官的组织抓走了,残忍杀害。他痛恨这个组织的幕后首领,洪兴,恨不得拿把刀立刻将他千刀万剐。可他也很清楚,他一个人是杀不了洪兴,而且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令他绝望又厌恶的监狱…” 清明在一旁听的出神… 刑罪继续沉声道:“他把妹妹的死因以及元凶告诉了那个朋友,那个朋友叫蔡坤,是一直跟随他的小弟。他知道蔡坤喜欢自己的妹妹,利用了这一点,让蔡坤帮助他完成复仇计划。他帮助蔡坤成功进入那个组织,而且获得了洪兴的信任…我说的对吗?” 刑罪缓缓看向口水强, “袁强” 口水强脸色陡然一变。 “麻醉剂是你帮蔡坤准备的,起初我一直疑惑,蔡坤又是凿墙又是杀洪兴,光是他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办不到…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他有同谋。其实去蔡坤住处凿墙拿走钱的是你,而蔡坤失踪后就一直在穷人巷,他利用麻醉剂,药倒洪兴,将他绑来穷人巷的平房并杀了他。你故意散播消息,说蔡坤偷了你车,其实他根本没偷车,而你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想引我们去平房,让我们在看到车的第一时间,自然而然想到蔡坤。你将我们引去穷人巷,把钱交给了蔡坤。我想,当我们追到穷人巷时,你因该还没离开,躲在暗处。” “另外,阿彪的车也是你让蔡坤去赌场赢的。蔡坤虽然是小混混,但他不嫖不赌,那天却突然去赌场,实在不符合常理。我想,车也是你故意低价卖给阿彪的,就是为了准备这一出:故意引导我们去找阿彪,让阿彪说出蔡坤。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将矛头转向蔡坤,随即蔡坤便成了整个案子的主要嫌疑人。而警察即使查,也不会查到你头上。你费尽心机,自觉的自己布局精密,可你却忽略了一点。” 口水强抬起眸子…… 第39章 脉脉(一) 刑罪沉着眸子,继续道:“我们查过蔡坤以及他的父母,他母亲的家族有红绿色盲遗传基因,而蔡坤的母亲是红绿色盲患者,所以蔡坤一定也是红绿色盲,他根本没办法开车。我们计算过,昨天那辆车比我们早半个小时,从孙壒街到八仙街这段距离,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相同的路程,我花了十三分钟左右,这是在不堵车的前提下以及车速保持八十码, 这对蔡坤来说很难做到。” 清明很诧异,虽然他也怀疑过蔡坤,也调查过他,但根本没想到去调查清明父母,所以他也不知道蔡坤是色盲这件事情。在做刑警方面,单单只有强悍的推理能力以及逻辑思维是远远不够的,强大的心理素质,善于挖掘细节的真相以及不惧任何艰难险阻寻求真相的一颗倔强之心。很显然,自己并没具备以上所有,或许想要当好一名刑警,他还需要学习更多。 刑罪离自己没几步距离,此时他正侧着身子,从清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清他的侧脸。刑罪额前的刘海之前被汗水打湿,还未干,泛着白森的银光...他的眸子不似丹凤眼和桃花眼的眼尾那么长,却很深遂。只要不笑,眼神就会十分莫测。 没关系,他有刑罪,今后可以向他学习。 清明的目光太过坦诚和炽热,刑罪侧过头刚好与他视线交叠重合…像是打招呼一般,清明冲他咧嘴,毫无保留的笑容… “……” 刑罪显然一滞,接着低低咳嗽一声。接着道:“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我们发现蔡坤时,他身受重伤,根据当时血液凝固的状态,很明显他受伤有些时间。这一点更能证明,当时开车去穷人巷的并不是蔡坤。” 口水强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顺势将身上往后仰去,双手支撑在后,仰着脸,冷冷睨着刑罪,像匍匐在地,蓄势待发的狮子。“刑警官,你说是我凿开阿坤住处的墙,拿了钱了开车引你们去什么穷鬼什么巷的,并且还给阿坤准备了麻醉剂…证据呢?你们条子办案不是最讲究证据吗?既然你说那些事情是老子做的,把证据拿来。” 这时,清明突然开口:“昨天一天,你去哪儿了?” 口水强满脸揶揄之色,讪讪开口:“和弟兄们吃饭,和女人睡觉zuo爱,对了,还拉屎了。不相信去问我弟兄们,,不过…拜你二人所赐,他们现在好像都开不了口。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去厕所把我拉的那些玩意儿掏出来验验是不是本人的…” 清明一脸嫌弃,“傻逼” 刑罪:“看样子挺自信啊,看来你事先安排好不在场的证据也不是不可能了。” 口水强一摆手:“你们怎么说都行,老子要的是证据。” 刑罪:“放心,我已经让人查那辆车昨天从孙壒到穷人巷那段的监控录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口水强冷笑:“就算开车的是我,那也证明不了什么,现在阿坤死了,那个叫洪兴的也死了,你们警方没用,想找个人背黑锅,把屎盆子往我这个无名小辈头上扣,我无话可说。” 刑罪:“的确是还没找到证据,不过…我们警方并不都是没用的。” 说完,刑罪转身朝清明微微歪了下头,示意他离开。 等快走出厂门口时,刑罪蓦然止住脚步,头也不回道:“蔡坤有肝癌你知道吧,那些钱是他跟你这么多年存下来的,至于他从洪兴那里赚来的钱,都用来接济穷人巷的那些孩子了。蔡坤虽然杀了洪兴,但也算是受害人。这辈子最喜欢的人被杀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事情。只不过无论是杀人凶手也好,还是受害人也好,他都是自愿的。因为他爱你的妹妹,知道是洪兴杀了你妹妹,即使是变成恶魔下地狱也要亲自手刃他。蔡坤敢爱敢恨,与他相比,你袁强只是个怂逼!” 说完,刑罪双手抄在口袋里,身旁跟着清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口水强坐在地上,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道: “阿坤,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怨不得我。” “你答应我会替我照顾好珊珊,可你竟然让他落到洪兴手里,她死的那么惨,你就陪她去吧。” 口水强脸上的笑意未消,可眸底的冷意却一分一分慢慢增加,愈发的阴冷。半晌,他从地上起身,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浓烈的眉头紧皱一团。 ————————————————— 刑罪看了眼清明刚开来的车,挑眉问:“什么时候跟少根筋关系这么好了?老婆都愿借你来开。” 清明打着马虎眼道:“我跟森哥关系一直不错,他是师兄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哦?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清明……如果说是上下级关系,太有隔阂…说是师兄弟关系,明显不搭噶…说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又太市侩。半晌,清明开口,用了个老掉牙的骚梗:“关系?尚未发生呐。” 刑罪舔了舔后槽牙,皮笑肉不笑,伸手去开车门,一只手突如其来覆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觉的一股凉意从手背传来。刑罪的手终年都是暖的,这等福利让他在每年冬天,省了买手套的钱。之前,他一直认为男人体质属阳性,手脚心暖在男同胞之中属于普遍现象。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也能那么凉… “师兄,你受了伤就别开车了,坐我车,我先送你去医院,等会我再叫个人,将你车开回去。” 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刑罪眉头一皱,迅速拍开他的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绝尘而去。一阵凉风从头顶刮过,清明愣在原地,对刑罪说变脸就变脸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发生什么事了?” 刑罪将车直接开回局子,刚才与混混博斗,身上有两处刀伤,伤口并不是很深,对他而言只是皮肉伤,他去木森那要了点双氧水清洗了下伤口,涂了碘伏简单的用纱布包扎了一下。木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了,此时他倚在一旁,从唐欣那搜刮来一个橘子,大咧咧的享受“赃物”。 木森啧了啧嘴道:“还是皮糙肉厚的好。” 刑罪用嘴咬断纱布,接着道:“你那层防弹衣式的皮哪点不好了?你是真的羡慕我还是想酸我?” “赶紧滚蛋!” 刑罪滚蛋后,木森进了解剖室,就见唐欣从里走出来,一脸不快。 “哟,怎么了?大小姐” 唐欣置若未闻,蹬了他一眼珊珊离去。 “……” 木森一头雾水。 回到办公室,刑罪朝一个座位瞥了眼,就见清明已经回来了。谢洵见他进来,便道: “头儿,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我们问出了倒卖器官组织掩埋受害者尸体的地点在哪里。第二个好消息是,我们还问出了组织里,和洪兴算合伙人的另外两个嫌犯的资料,这两人是兄弟,哥哥叫姚文,弟弟叫姚武。” 刑罪皱眉问:“坏的呢?” “第一个坏消息是,没人能说出组织究竟杀害了多少无辜少女。第二是:没抓到那两个再逃罪犯,去过他家人早搬走了,刚才方来查了他们的出境记录,已经确定那两傻逼都逃去荷兰了。” “果然是坏消息…只能采取国际合作的方式了,峯子你委托荷兰警方看看是否能协助我们追捕,引渡这两个逃犯。” 方来:“你之前让我查的监控录像虽然在两个路口拍到过嫌疑人驾驶的车辆,但是都没拍到驾驶座上人的脸,没办法确定嫌疑人相貌。” 刑罪眉头皱的愈发深些,但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紧接着,刑罪叫上人,赶往埋尸地点。所谓埋尸地点,就在洪兴那家海产品冷冻工厂的厂区内部。也就是之前崔景峯他们发现的那个“实验室”厂房的后面。 在那里,一共挖出二十五具尸骨。 清明:“我们最初发现的那三具尸体,都是红毛处理的,他因该是想给警方线索,或许他一直都想…” “但是他不能直接向警方揭发洪兴,因为身在那样的组织里很容易引起怀疑随时会暴露而引来杀身之祸。另外,他想亲手杀了洪兴那种败类。我更倾向于第二个。” 经过法医初步鉴定,这些尸骨均为17-18周岁女性尸骨,其中有十具尸骨死亡世间超过两年。其余的尸体死亡时间有一年的,八个月的,甚至还有三个月的。 第二天,这起轰动全市的少女器官倒卖案子在媒体以及民众的一片哗然后结案。 但对刑罪他们来说,还没结束。 事后,警方对比了近三年的失踪人口信息,筛选出年纪相似的失踪人,并且联系这些失踪人口家属来局里,提取DAN做对比。此工作量庞大,后来其他市的法医加入携助工作,也耗时将近半个月才结束。 尸体最终都找到了各自的家人来认领。包括其中一具两年前死亡的尸体,尸体最终对比结果同袁强有亲缘关系。 袁强来警局那天,看到那具白骨的一刹那,抛去了平日所有戾气,泣不成声。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放在白布之上。 “姗姗...对不起,我来晚了...” “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家” 第40章 脉脉(二) ——叮叮 清明(为你而石更):兄弟们,明晚9点,星海酒店集合。@全体人员 瞎子(我是你男神):明晚有聚餐? 瞎子(我是你男神):卧槽,还是在星海酒店??没看错吧? 瞎子(我是你男神):头儿怎么不在群里?来证实一下。 峯子(C先生):明天有活动?头儿没通知啊,确定不是加班?结案报告还没写 #捂脸笑 清明(为你而石更):群单独建的,别拉师兄进来 森哥(四木先生):你家刑老大又压榨你了?@C先生 峯子(C先生):老大上午被老头们叫去开会,还没回来。 森哥(四木先生):你们刑爸爸不在,,孩儿们,出山了。要不,我带瓜子去你们部门唠嗑?#股掌#股掌#股掌 白(方来):你们法医部这么闲? 森哥(四木先生):的确,要不来我这儿?我正好还缺助理 瞎子(我是你男神):我只关心,明晚星海酒店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你而石更 瞎子(我是你男神):明儿我还约了姑娘 瞎子:(我是你男神):前方高能提醒!!!请注意清明的微信名!#抱拳#抱拳#服 森哥(四木先生):...这是文字暗示,,#阴险 峯子(C先生):表示没懂?为谁?而……石更? 森哥(四木先生):大人都懂... 森哥(四木先生):@我是你男神我记得你不是求我帮你追唐欣的? 瞎子(我是你男生):追归追,但也不耽误我约别的妹子。 峯子(C先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瞎子,渣渣浔 方来(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瞎子,渣渣浔 瞎子(我是你男神):请注意用词,我这不叫渣,你们懂什么?懂什么?用头儿那句话来说:我只是心怀天下,想给每个女人幸福而已。 森哥(四木先生):我觉得我能考虑在局里开个媒人铺子,专为局里光棍牵线搭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森哥为你找对象】 峯子(C先生):想法不错,市场很看好。 森哥(四木先生):小明同志,你那事要是成了,给我免费当代言人? 清明(为你而石更):O&K 瞎子(我是你男神):代言人?广告费多少?我也行啊。 清明(为你而石更):这是号召力的问题,毕竟我颜值摆在这里 #摊手 方来(白):@四木先生你应该先解决自己单身的问题 森哥(四木先生):我暂时还没到饥渴的年纪。小来来,你考虑的如何?要不要来我这里? 方来(白):Jujue 峯子(C先生):头儿刚来消息,给大家带了下午茶。 清明(为你而石更):说正经事呢,别都只顾着撩骚,明天是师兄生日,我包了星海酒店一包间,晚上9点,群里所有人准时到。 方来(白):OK 峯子(C先生):#ok 瞎子(我是你男神):要带礼物吗? 森哥(四木先生):提前说好,,,我就是去蹭饭的。#挖鼻孔 清明(罪名):这件事保密,别告诉师兄。 清明刚放下手机,刑罪拎着俩大包进来。谢浔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老大,这么快就回来了,下午茶呢?” 刑罪将袋子往桌上一扔,打开一看,汉堡,薯条,肯德鸡全家桶...几人一窝蜂凑了过来,上演了一场现场版的“民以食为天” 刑罪随后拿了个炸鸡腿:“就知道你们好养活” 清明:“我要个香辣的” 清明从谢浔手里接过一块香辣味的鸡腿,肉刚送到嘴边,却咬了一个空。他保持着张嘴的姿势,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刑罪顺势将手里的炸鸡腿塞到他嘴里,接着把刚才从清明手里抢来的香辣味的鸡腿扔进纸桶里,又从另一个纸桶里挑了一块炸鸡。 这一套动作,自然又理所应当。 清明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瞬间冻结住,刑罪道漫不经心道:“看什么,身上有伤不知道忌口?” 说完,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往办公室走去。 自从上次向谢浔坦白对刑罪的感情后,一个队里,现在就只有崔景峯和方来还不知道他出柜这件事。所以当刑罪对清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谢浔就不一样了。 他干咳了几声,别有深意的看了清明一眼后,附在他耳边道:“头儿被你拿下了?” 清明无奈一笑,“要是这么容易,西葫芦都能成葫芦娃了…” “那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头儿刚才怎么那么关心你?” 清明咬了一口鸡腿,悠悠然道:“态度不明,难道......刚才,是暗示?” 谢浔有些皇上不急太监急,“哎,上次要你找森哥出个主意,你找了没?” “找了,” 清明确实是找了木森,并向他打听刑罪的喜好,禁忌...刑罪的生日就是从他那里问来的。不过木森以“对象是刑罪,难度系数过高”为由,要清明承若,若是帮他俩牵线搭桥成功了,清明必须包份大礼作为答谢。清明神深知“舍不得钱包,套不住男人”的道理,自然是应了下来。 “森哥给你支了什么招?” 清明笑而不答,满心都想着那个“暗示”。扔了手里的骨头,又随手顺走了桌上一个鸡腿,晃悠到刑罪办公室里。见刑罪低头摆弄手机,他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 刑罪头也没抬,开口道:“进” 惜字如金! “我还真不知道受伤不能吃辣。” 刑罪抬起眼帘,见他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他准没好话。 有了刚才那个“暗示”清明说话愈发口无遮拦了。“师兄,不带你这么贴心的,我怕我会爱你爱的无法自拔。” 结果证明,那只不过是他自顾臆想的暗示。 刑罪一眼淡然,迎着清明的视线,收起手机往桌上一扔,接着眉毛一扬。“听说你包了星海酒店的包间?” 清明一听,内心暗骂:“操,哪个大喇叭,老子保证不打死他!”脸上却挂着无害的笑容,继续打着马虎眼:“这不是...刚发了工资嘛,这段时间大家都挺累的,所以想犒劳下大家。” 刑罪一手托着下巴,继续盯着他:‘哦,是吗?犒劳也是我这个队长来,不过...既然你这么有钱,我就不跟你争了。” 清明迎合的干笑一声,既然刑罪知道了,正好还没想好明天怎么约他去星海,清明索性就顺水推舟的问,“那明晚9点,师兄可否赏个脸?” “明晚……” 说着,刑罪停了停。 清明的心下意识的收紧了些,等待他的回答。 “可以” 清明会心一笑,为了防止自己说漏嘴,很快出了办公室。一出办公室他倏地换了副脸色。 “谁特么出卖我?不是说不要告诉师兄。” 崔景峯他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 “......” “......” 清明擅长察言观色,见三人像是没搞清状况,不像装疯卖傻。他突然猜到了这个“喇叭嘴”究竟是谁。 “你们慢慢享用” 说完,清明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木森发了条短信。 ——你出卖我?是不是你告诉师兄我明天的安排。 消息发出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出卖???你也没说不能说?我只是帮你试探,又没告诉刑狗逼你帮他庆生,只是说你请吃饭,放心。 刑罪瞬间无语 ——我刚才在群里说了,你没看见?#妈卖批笑容 ——哪句? 刑罪切换到微信聊天页面,打开群,刚要截屏,就见自己在下午3:43 时发出去的最后一条消后有个大红色的感叹号。 。。。。。。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清明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神明显微微一滞。他将手机塞回口袋,接着去了饮水贩卖机前,翻出刚才的来电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知道他会回拨过去一样,那头才响了一声,便有人接听了。 “清——明!” 电话那头传来一响亮而爽朗的男声,清明觉得耳膜一震,皱着眉,头歪到一边,远离声源... “你去宕城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明有些心虚道:“你不是要学习嘛,怕打搅你了,再说,国际长途话费很贵的。” “就因为那破话费,两年…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放低,语气明显变冷。 清明捂着头,“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没收到?” “总共五条,还有一条重复的。” 清明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便问:“不是,这号码是你以前在国内用的…..你回来了?” “今天刚回国直接去你家,没找到你,德叔说你去宕城了。” 清明无奈道:“小祖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男人刚缓和的语气转而又变的不悦,“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 “不是,我的小祖宗,你是不是逃学回来的?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明年毕业。” 也不知清明哪句话取悦了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又缓和下来:“你...还记得我什么时候毕业……我提前修完学分就回来了。” “你爸知道你回国了吗?” “老头的眼线那么多,我一上飞机他应该就知道了。” “什么老头,他是你爸,” “ok,我爸…你还是没变,能不能不要像老妈子一样。位置发我,我去找你。“ 清明眼睛微微张大,一时之间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其他感情。“别别别,局里最近有大案子要办,我最近都很忙,特别忙,你来了我也没时间照顾你。” “当初让你别去做警察,你一意孤行,偏要听那老头子的,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你@&#$の#*……” 清明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售水机上,手欠的扣着售水机上的标签… “清明,你有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清明久而不答,电话那头的人终于不耐烦的问道。 感觉对面的祖宗真的要发飙了,清明顿觉不妙,忙拿起手机。莞尔道:“当然在听……还有,别没大没小的,清明是你叫的么。”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照顾,我就是去看看你,两年没见了,我...我想你了,不行吗。” “行,那我找一天,请个假回去看你,你别过来了。好了,我还在局里,有空再给你打电弧。” “你地址..."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清明来不及就掐断了电话。 第41章 脉脉(三) 下午那通电话像是给某些情绪打开了出口,挂完电话之后,清明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一年前,他向上级申请调离A市,几月前获得批准,他离开A市,像是逃离一般。父母已经不在了,唯一稍微熟悉的叔叔已经有多久没联系了?清明没有算过。 不过,他倒是应该回去看看了。 晚上下班后,想起家里冰箱空了很久,晴明和刑罪去了趟菜场。晚饭后,也各自回房早早上床睡觉。 清明睡的很不安稳…… 壁炉台上空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老是式挂中,钟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金边花纹,看不出那是什么花。雕刻工技艺十分了得,把每个花尖随意刻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花宛如是破钟而生,绽放绮丽。钟摆滴周而复始不厌其烦的发出滴答滴答声……在清明的记忆力,家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挂中,就连摆钟上刻的花纹以及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等等,“难道…这里就是我家?” 清明这样想着,场景一瞬间碎裂成数片,画面转而模糊不明,与方才清晰透彻形成一浊一清,泾渭分明。 难道…是在梦里? 清明转身,双手插在裤子两边的口袋里,漫不经心的朝模糊不明的一边走去,每走一步便打破一次寂静。脸上却面无表情,毫无探究之意,那双纯澈,过分好看的眸子却镀上一层冷漠,眼尾微微泛着妖异的红光,毫无温度。 “儿子” 一男一女的声音毫无预兆从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传来,那声音浸着爱意,听着幸福,瞬间一把揪住了清明的神经。 “儿子” 清明慌张的四处寻找,, “儿子” 他知道,那是父母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却遥不可及。 方才的冷静早已乱的一败涂地,清明试图拨开那片不明,恐惧无助瞬间钻入他的大脑,蓦然找到了他的弱点一样,肆无忌惮的在他血液里猛然滋长,血液充斥于血管间,吞噬着他的镇定,不留一丝余地,击碎崩垮掉他的理智。 这时,脚下一处,不经意被他踢碎了一角,形状不规则的洞口处却传来一低低的抽泣声……清明跪趴在地上,眼睛贴近洞口…而洞的另一边,一个微卷发的男孩躺在一片黑暗里,脸蛋被泪水阉渍泛着红晕,而此时清明的脸与男孩的脸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到男孩一起一浮点呼吸声,甚至能看清他眼角那颗泪痣,同自己眼角的那颗长在了同一位置。 “清明” 这次的声音像是被一股无限的恐惧撕扯一样,扭曲成诡异的声调,像是鬼怪张开的巨口,试图吞下整个空间。 清明猛然睁开眼,粗喘着,胸口剧烈起伏,心口出一股剧烈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他僵硬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全身的神经像是瞬间也被唤醒。 清明扶额,头疼欲要炸裂,全身被汗水浸湿,黏腻紧贴着睡衣布料,疼痛一点一点摧毁折磨着他。 觉得口干异常,清明打开灯,去端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杯送到嘴边却没水入口。 他实在不愿下床,此时他脱水严重,嘴唇微微干裂,恍恍惚惚穿上鞋,一步一步挪出房间。等到了客厅,才发现客厅亮锃。一抬头,入眼便是一高大身影…… 清明和刑罪就这样四目相对,气氛像是冻结住,两人就这样干瞪眼,愣是静默了一分钟。 。。。。。。 须臾,刑罪淡漠的视线终于缓缓向下,在清明身上巡逻一遭后才重新回到他脸上。 “梦游?” 清明定了定神,忽然笑了。“晚上菜做咸了,口有点干。” 刑罪盯着他,又沉默了……清明眼底余红还未褪尽,他皮肤很白,但此时却惨白异常,有种病态美,眼睛亮的异常。就算眼瞎也能看出那是他强行压抑某种情绪的反应。 刑罪暗道:他到底在压抑什么? 凝神后想了想才开口:“早点睡。” 接着抬步回了自己房间,当房门即将阖上的一刹那,他停下,放在门上的手紧了紧…… 似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猛然转身,刑罪掀开门,脸色的神色有些难以言喻,他大步朝着客厅处走…清明已经从客厅穿过,两人碰面,清明眸色愈发沉了些,丝毫没有犹豫,两人直接抱住,刑罪低头,清明迎合的抬起头,将近在咫尺的距离变为零。 这个吻来的太意外却纯粹,二人根本来不及探究对方的心境,却各自清楚并不是一时脑热。 清明两手攀在刑罪背后,一手顺着往下摸,又趁机钻进睡衣下,他的手带着凉意,指尖刚触碰到刑罪,明显感受到刑罪身体一僵。清明一边回应着,一边在刑罪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抚摸,肆意撩拨。 刑罪一手插入清明发间,褥着他的头发,离开他的唇。清明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嘴角噙着笑意,舔了舔嘴唇,明显意犹未尽。紧接着,身体蓦然悬空,刑罪将他扛起,瞬间天旋地转…… “哎……让我喝口水,压压惊。” 刑罪以为他开玩笑,便道:“压惊?你是没亲够还是真饥渴?” 清明无奈求饶道:“真…渴,你放我下来,让我喝口水。” 刑罪扛着他,怕他乱动撞到头,在空出放下他。清明没站稳,身体往后倒,刑罪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清明脸色苍白,嘴唇虽然刚被啃过,也没什么血色。 刑罪看着,有点……心疼。 他替清明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戏虐道:“还有力气喝水吗?要不喂你?” 清明恬不知耻的张开嘴…… “……” 刑罪将水杯塞到他手里,清明笑了笑,一口气喝完了。 “再来一杯” 刑罪给他又倒了一杯,一口气又喝完一杯。接着,撂下杯子,大摇大摆朝刑罪房间走。 半小时后…… 清明实在是佩服刑罪,俩人都躺床上了,可人家就是干抱着他,等了半天愣是没进一步动作……虽然很舍不得这个怀抱,温暖的像张床,可清明还是抢在自己骨头散架前挣了挣身子。 “师兄…骨头快…快断了。” 刑罪并没动静…… 清明以为他睡着了,轻轻的抽了抽身子。头顶处传来刑罪低沉的声音:“别动,明仔。” 清明无奈,安分下来,与此同时,刑罪也稍稍放松了手中的力道。被窝里,一个身体包裹着另一个身体,一双脚压着另一双脚……很快,清明身上的凉意被刑罪身上的热量压了下去。就在这股浓浓的暖意中,清明放松下来,头也没方才那么疼了,渐渐阖上了眼…… 在此之前,刑罪只知道清明手凉,可今晚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清明不仅仅只是手凉。对于今晚的事情,第一,他没喝酒。第二,他很清醒。 第三:他不想撒手! —————————————— 第二天,两人很默契的,互不提昨晚的事情。 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 最近没案子,久违的安逸平淡,与前几日疯狂熬夜加班的日子一对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局里几乎每个人都对这种“一忙一闲”两极分化严重的状态感到习以为常。比如今天,搬水大叔来了两趟。 人一闲下来,就有时间喝水,有时间喝水自然上厕所的次数就多了。很快到了下班时间,难得能踩点下班,一群臭男人准时在9点前到了星海酒店。 不得不说,清明这次果然是下了血本,酒是好酒,菜都是好菜。众人经过一番激烈探讨最后决定,今晚负责开车的任务交给清明,另外,除去方来,谁最先倒下,谁就在明晚的聚餐上表演脱衣舞助兴……最后这份荣誉给了谢洵。 清明开车把谢洵崔景峯送了回去,随后又回到酒店包间,不见木森方来,空荡荡的包间只剩刑罪孤身一人。 刑罪:“我帮他们叫了出租车,应该都已经到家了 刑罪并没喝醉,只是微醺,他酒量一向很好,几杯白酒下肚,语气不变,只是眸色与平日相比,柔和了些许。 清明走到他身边,抬起他一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我们回家!” 闻言,刑罪倒很配合。干脆就顺水推舟的往他身上靠过去,却又控制好身体倾斜的力度……如果放在平时,刑罪因该会一巴掌呼在他头上。可今日,却任由清明摆布。 幸福来的太突然,清明感动的有点想哭。 两人不说话,走在酒店包间外的走廊里,走廊的尽头还有二十米距离,清明突然想退回去再走一步。 这时,走廊尽头处走进来一身蓝色西装的男人。男人很年轻,约摸二十出头,有双漂亮的眼睛。眼神冷漠,仔细看他眼睛,瞳色竟然隐隐带着紫色,一头金黄色短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有种优雅却冷淡的气质。 年轻男人没走两步,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二人身上,随即脸色一变。 清明抬眼,不经意也撞入对面男人的视线中,下一秒,眼神中难掩的愕然… “清朗” 刑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对面男人眼神十分不善,死死盯着自己……搭在清明肩上的手臂。几秒后,清朗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揪住清明的领子,试图将人从刑罪胳膊下抽走。刑罪反应迅速,一手按在清明肩上,另一只手拍开清朗的手。 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震醒清明短路的大脑回路。清朗拳头砸向刑罪,刑罪刚要出手,清明挡在清朗前面。 “师兄别…” 第42章 脉脉(四) 清明有点慌:“别, 他是我弟弟。” 刑罪立刻收住动作, 可对方毫不客气, 并没停下的意思…刑罪没来得及避开, 一拳头就这么硬生生的砸在自己脸上。 那一拳着实不轻, 怕是清朗使了全力,刑罪本就喝了点酒, 微醺状态,身子没站稳,后退了几步险些踉跄倒地。突如其来的一拳倒是醒了酒,刑罪伸手擦了擦嘴角, 看了看留在指腹上的血迹, 才施施然抬起眼帘,那眼神像狮子是盯上猎物, 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说不出的凛冽。 清明回过神来,怒瞪着身旁的年轻男子, 一手拧起他的胳膊,怒冲冲道: “清朗, 你疯了!” 清朗抽会胳膊, 细心的整理一下西装领口, 一双眼仍冷冷盯着不远处的刑罪。 “谁让他敢碰你,自找的!” 刑罪沉声道:“黄毛仔, 知道袭警的后果吗?” 清朗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哦?原来是警察…” 随即又冷哼一声,声音清冷:“我才轻轻一拳, 就成这幅德行,这么不耐打,要怎么抓坏人?” 刑罪听了这句话后并没太大反应,一脸风轻云淡,片刻反而一笑,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也不在意,,反倒是彻底激怒了清明。 语气愈发不善,声音像是吼出来::“轻轻一拳?我轻轻一拳你试试…谁他妈教你穿的人模人样出来打人的?国外九年制义务教育就教会你无缘无故打人吗?”清明越说越激动,刑罪垂眸凝着在维护自己的人,心底不知怎么,轻轻一动。 不知在何时,清明不经意在他心底落了粒种子,这个种子不知不觉的在心底发芽。起初,刑罪并不在意,待它开了枝丫散了绿叶,他仍不为所动。可现在,似乎它的根茎已经开始蔓延扎入他心底,试图根深蒂固……刑罪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再无动于衷了。 清朗从方才过激的情绪中恢复正常,他一脸无辜:“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哥,我才去了两年…我说了,是他自找的。”说完,突然向前一步,将面红耳赤的清明抱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哥。” 在这里遇到清朗,清明也很是惊喜,但发生刚才那一幕,只有惊,剩下的喜荡然无存了。可清朗偏偏又来了这一套,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清朗而言,不痛不痒。 清明是清朗的堂哥,清明的父亲——清晟国,和清朗的父亲——清晟邦是亲兄弟。清晟国在世时,与弟弟清晟邦关系很好。但在清明的记忆中,这个寡言少语的叔叔并没有妻儿子女,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 在清明十一岁时,父母因一次意外离世。清晟邦将他带回家中,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抚养,其实清明并不是经常见到清晟邦。清父与弟弟清晟邦白手起家,收购合并了两家中档酒店,在当时,这两家酒店即将面临倒闭。就在所有人嘲笑兄弟二人愚蠢的决定,清父和弟弟已经凭借出色的管理模式创生出A市享有声誉的豪华五星级酒店——晟华酒店。短短五年内,清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在全国八个市里有超过五十家分店…星海酒店就归属清氏旗下。 而清晟国离世后,清晟邦接管清氏,工作忙碌很少回家,所以都是管家照顾清明的生活起居。清明在清晟邦家生活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晟邦带回一个男孩。 “他叫清朗,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 清明看着被清晟邦推到跟前的男孩,两只大眼滴溜溜的盯着他。 “清明,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当时,清明并不知道哥哥一词所要担负的责任,但他毅然选择了点头。 清晟邦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又去忙碌。清明仍然记得,初见小清朗时,他才六岁,一头乌黑柔软的自然卷,一双好看的眼瞳…仔细看,瞳孔四周分布幽幽紫光,那里除了盛着未干的泪水就剩下恐惧和防备。清明刚要靠近,小清朗就龇牙,做出防备姿势,像警告又像恐吓,活脱脱一只受惊后,张牙舞爪的小猫。 对这个弟弟的到来,清明心底很惊喜,他去拉小清朗的手,小清朗低头朝着他手背就是狠狠一口……虽然很疼,但清明并没推开他。 小清朗撒嘴,奶声奶气的问:“你不怕疼吗?” 清明道:“怕” “那你为什么不哭?” “我爸说,我是男子汉,不能随便哭。” 小清朗以为清明口中的“爸爸”指的是清晟邦。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打我?” 清明给他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弟弟” 虽然清晟邦时常会抽空跟他们吃饭,但清明微微意识到,清朗和自己一样,并不是清晟邦亲生的儿子。清朗和清晟邦并不亲近,或者可以说,除了清明,清朗不和任何人亲近。只要有人稍稍靠近自己,小清朗就会像只小猫一样,露出尖牙利爪,发出警告。而一旦有人靠近清明,他就毫不犹豫,直接上前攻击。 此时此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两年前,清晟邦用来强硬手段将清朗送出国。清明深知清晟邦的用意,这里面的原因,他和清晟邦心知肚明,却不戳破。清朗是他一手带大,突然离开,心里纵然不舍却也没办法。 清明停止回忆,他感受到,那个毛茸茸的小男孩变化实在很大,可在某些方面却又丝毫没变。 比如粘他这点…… 碍于刑罪在,清明推开他,“看来国外伙食还不错,两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清朗眼底划过一丝得意,“我说过,将来一定超过你,”说着,又想去抱清明。清明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拍, “这么大了还撒娇,丢人不丢人?” 刑罪立在一旁,看着方才和自己对峙的年轻男人此时对着清明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他对清明那股黏糊劲儿,虽然讨厌却也没说什么,但隐隐间像是察觉出了什么… 刑罪暗想:这个黄毛有点意思 被拒绝的清朗有些不悦,但察觉到刑罪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斜睨着刑罪便问: “他是谁?” 清明想了想道:“我们队长,刑罪。” 清朗收回目光,“肚子饿,陪我去吃饭。”说完,伸手揽过清明肩膀就往里走。清朗一米八五的个子,像是挂在清明身上一样,清明刚想把这个橡皮糖一样的人弹开,搭在肩上是手蓦然离开了自己。 刑罪一手反拧着清朗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将清明拉到自己身后。清朗欲挣脱他的钳制,可不管怎么用力,手腕就是抽不回来。 “抱歉了黄毛仔,你哥还在工作时间,不能陪你吃饭了。” 清朗握紧拳头,冲着那张让他极度厌恶的脸挥去…刑罪面不改色,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轻松接下,紧接着淡然到:“怎么没说几句话就动手?明仔,你弟是不是有多动症?” 清明此时心惊胆战,明知刑罪又如往常一般,采用迂回的方式损清朗,无奈回应了句:“是…啊,他从小就特皮。” 清朗恶狠狠的盯着刑罪,因愤怒,脸涨的通红。 “放开你的脏手!” 刑罪比着方才清朗轻蔑的语气道:“我没用力,怎么,刚才那拳打完就没力气了?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外强中干吗?” 此时的气氛说不出的惊悚,两军相对,拔剑弩张也不过如此。酒店走廊里明明有暖气,可温度却比外头的寒夜还要冷。清明赶在两人打起来之前,化身和事老。一手一个,开口道: “师兄,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我先送你回去,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看清明为难的样子,刑罪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他和清朗不是一个年纪阶层的,和清朗动不动选择冲动的性格,理智在他面前永远是首选。 他松开清朗,淡然道:“我自己打车回去,明天按时上班。” 说完,意味深长的盯着清明几秒后,借着转身之际,手还不安分的在清明头顶掠过…分明透露着宠溺,不舍。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清朗的不满,“你……” 一语未尽,清明眼神警告,冷冷道:“再敢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清朗识相的闭了嘴,不服气的把头转向另一侧。说实话,他对刑罪丝毫没有任何好感,虽然他看其他人也一样。但对刑罪,除了没有好感,还有厌恶,甚至是微微的妒忌…看得出来,清明看这个男人的眼神和看自己时,明显是不一样的。他是清明从小带到大的,其中的感情不必细究就能感受到。清朗自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清明,清明是直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不可能喜欢那个男人,绝对是不可能的。 清朗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清明目送刑罪离开,从而将目光转向清朗。就见他一声不吭盯着自己,那目光凌厉的似乎想要将他射穿。 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适,清明问:“怎么了?” “你们探长是不是…”想了想,清朗还是换了个词。“你们探长是不是怕你?” 清明微微蹙眉,不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清朗试探道:“你在上班时间,他却同意你陪我吃饭…换做其他探长,因该直接让你明天回局递交辞呈了。” “清朗同学。首先,他是我们队长不是探长。其次,现在是下班时间,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你是不是傻?最后,刚才你为什么要打人?” 清朗知道,今天自己不给他一个满意是答复,清明不会罢休,然后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给自己讲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塞满自己的耳朵,倒也倒不干净。 清朗故作服软道:“我看他长得凶神恶煞,以为他是坏人,对你图谋不轨,所以…” 清明腹诽:“他对我图谋不轨?我看是我想对他图谋不轨吧…” 见清明脸上怒气仍未消褪,清朗又补充道:“我下手真不重…” “不重?今儿是我们队长好说话,要是搁在平时,你不是我弟,你那只手就甭想要了。” 清朗脸色瞬间又耷拉下来,“就一拳而已,你心疼他?” 清明脸色微微一滞,瞬间读出了清朗的言外之意,似乎清朗已经看出他和刑罪之间的另一层关系。 另一层关系……他和刑罪之间还有哪一层关系?清明这样问自己。 他对刑罪的感情是认真的,至于两人的未来,他也多次幻想过。再过四十年,两个老不死的,各自拄着拐杖手牵着手,身后跟着几只掉毛的老猫,在夕阳下讨论着哪家敬老院适合居住。或者情况坏点,再过四十年,刑罪坐在轮椅上,自己推他慢慢走,不时停下拨颗糖塞进他没有牙齿的口中……或者再坏点,再过四十年,自己躺在病床上,刑罪躬着腰替自己擦身倒尿壶…… 可无论怎么想,他共度余生的人只能是刑罪。不会是别人。 对于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后果,两个笔直直的男人,却做出了不是直男会做的事情。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若是他和刑罪公然确立了关系,随即而来的便是各种难测的目光,或恶言或嘲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清明都不怕…可他害怕刑罪的态度。对于这份感情,刑罪是否会和自己一样勇敢?老实说,清明内心没有把握……他隐隐感觉,这份忐忑会成为一种隐患。 清明挥空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淡淡道:“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你这么做不是给我找麻烦?” 清朗又道:“你现在跟他住一起?” 第43章 脉脉(五)【倒V结束】 这时, 走廊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随后有几个散席的客人向他们方向走来。清明内心有些庆幸, 他实在不想大晚上在酒店走廊里和许久未见的弟弟讨论一些他不想深究的问题。 因为他能猜到清朗知道自己喜欢刑罪后的反应…… 清明扭过头, 故作恼怒状转开话题:“你小子有完没完?还想不想吃饭了?” 察言观色的功夫, 从小,清朗就从清明那里学了不少。看出了清明在谈论自己和那个厌恶探长话题上的不自在, 清朗没有追问下去。他心里清楚,即使他现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是称他心合他意的。 无论清明在他不在的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清朗都不曾参与, 可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自己已经回来了, 随时都可以陪在清明身边。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 翻过这一页。 清朗话锋忽而一转,“哥, 这里东西不好吃…你带我去吃好吃的。” 清明白了他一眼:“不好吃你还来这里?” “我不是看你在宕成才来这破地方的。” “你今天才到的?” “嗯,要不是老头子那边的人缠的紧张, 我也不至于现在才到宕城, 一下飞机就打算先到这里落脚, 明天再去你们市局找你。” 清明再次感到庆幸,幸好在这里提前碰到清朗, 不然指不定这浑小子明天去市局又要闹出什么花样来。 清明撇了他一眼,问:“想吃什么?哥带你。” 清朗想了想道:“我想吃小巷子爷爷家的馄饨。” 说话间,两人已经并排走出了星海酒店的大门。刑罪的车就停在大门口, 清明停下,指着车道:“从这里出发去A市不堵车起码也要2个,你以为我这是飞机?” “我只是说说” 两人上了车,在清朗坐入副驾驶前,清明随手将副驾驶座上的一件外套扔到后座。清明认得,那是刑罪的外套,只是上面已经没了那人的体温。宕城的季节与其他地方不同,仿佛只有夏天和冬天,冬天的夜漫长而寒冷,清明心不在焉的抬起眼帘看了眼路边,没有熟悉的身影…想必刑罪早已打车回去了。看着空荡的街道,想到刑罪曾在那里驻足过,独自打了车,回到那所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有点心疼…… 可在自己没来宕城,没搬进刑罪家之前,刑罪都是这么过的。 清明心一动,忽然很想刑罪。 清明在心底苦笑,苦笑自己太过矫情了。矫情?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昨晚之前,清明是单恋,而昨晚之后,刑罪出乎意料的表了态,单恋终于升级,刑罪给了他更多的幻想空间。就好像是你有一个心仪已久的对象,在告白之前你总幻想着他如何才能接受你。而有一天,他突然接受了你,你就会幻想如何跟他幸福的走到最后。 人在感情上,永远都是贪得无厌,欲求不满。 清朗绝对想不到清明在关车门的这个简单动作里,就有如此多的心理活动。可清明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接着一踩油门,朝着马路一边开去。 “哥,你说小巷子爷爷还在不在?会不会已经去世了?” 清明空出一只手,朝清朗脑门上一拍:“会不会说话,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指不定那大爷已经退休了,儿孙满堂安享天年。而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馄饨摊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店面。” “要不我以后也开个混沌店?你煮馄饨,我负责收钱。” 清明莞尔一笑:“想的可真美,就你这样子像是卖馄饨的么。” 清朗语气一变,不悦道:“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卖混沌,还是哥不想跟我一起卖混沌。” 清明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是老样子,想一出是一出,还有一点就炸。” 清朗将脸偏向窗外……不说话。 车内安静了几十秒,清明无声的笑了。 “你说你这一会儿就跟我闹了多少次?毛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啧啧啧,一点也不可爱了。” “毛儿”是清明给清朗取的昵称,从小叫到大,只有清明这样叫他。两年的缺席,流失的不仅仅是兄弟二人朝夕相处的时间,还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感。时间是个残忍的刽子手,会冲淡一切,而可笑的是,无论是人,还是人的感情,都不能轻易考验。清朗自知,从方才兄弟二人见面起,他隐隐就感觉到他和清明之间有了一个鸿沟,而这个鸿沟是否能一步跨越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隔阂——随着年纪,都是难以避免的,就好像小的时候,清朗会毫不害臊的撅着屁股让清明帮他提裤子。可现在,两人还是形同手足的兄弟,即使关系还摆在那里,可清朗已经做不到毫无顾忌的在清明面前脱衣撅屁股,或者再提出“帮他提裤子”这种要求。 清朗的视线仍然落在窗外,淡淡问道:“不可爱了,所以哥也不喜欢了,是这样吗?” “你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肚子是不是不饿了?” 咕噜~ 清明刚说完这句话,某人的肚子立刻叫嚣起来。 清朗忽然转过头,和清明的视线重叠。片刻后,兄弟二人哈哈大笑起来,一直以来的僵硬局面在这阵爽朗的笑声中得到解放和释然…… 车开了大约十五分钟,在一家大排档门口停下,这家大排挡是宕城市局里那群光棍汉常来的地方。清明还听谢洵说,他在这里要到过很多美女的微信号,虽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这家大排档的炒菜确实不错。清明找了个空位停好车,此时正值夜市高峰期,大排档里的人很多,上班族三五成群凑一块边喝酒边唠嗑,白天工作上的压抑心情在酒桌闲聊中得以释然。 清明自然知道清朗从未来过这种小吃街,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好看的眸子里一边充满好奇,另一边又紧皱着眉宇,跟在清明身后,蹑手蹑脚的走进一间用帆布搭建的简易“饭店”里……对他而言,里面更加不可描述,充斥着油烟二手烟以及酒菜气息混杂的怪味儿,惹到他频频屏息。最后,跟着清明在一个空桌边坐了下来。 而清明显然对这一切是习以为常。由于清明长得出众,加上和刑罪他们来过几次,老板自然记住了他,主动打招呼: “帅哥,这么晚才下班,哟…这个帅哥没见过啊,新同事啊,哎呦真是不得了,你们公司的男同志怎么一个比一个好看的呀。看看桌上菜单,今天想吃点什么?” 清朗看着清明打开一个油兮兮的册子,大致看了眼,图文并茂。随手在一边的小本子上写下几个菜名,然后递给了老板。 “老板,每个菜都不要放辣。” “好嘞!” 点好菜后,清明发现清朗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清朗眸子动了动,“哥还记得我不能吃辣” “不仅如此,我还记得你怕吃酸。讨厌胡萝卜韭菜香菜,讨厌干脯类的零食,对芒果竹笋过敏,最喜欢奶油可乐。对了,还喜欢学我把鞋子反着放,睡觉不能关灯,不然做恶梦…哎,太多太多了,现在想想,你还真是不好养活。” 清朗心情瞬间大好,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也忽略了耳边令他心烦的嘈杂声,轻轻道:“我还以为哥都忘了” 清明笑而不语,兜里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神亮了。 “坐这里等我,出去接个电话,这里太吵。” 清朗点了点头。 出了大排档,清明找了个角落,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在哪?” “亮哥大排档这里,陪我弟吃饭。你到家了?” “嗯” “那你…准备睡觉了?” “嗯” 清明试探问:“师兄,我弟那事…你没生气吧?” 电话那头,刑罪淡然一笑,气息声传到清明耳朵里,轻刮着他的耳膜,心底顿时有点酥痒,清明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你师兄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唔…不是,师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很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片刻,电话那头的人又淡然一笑:“明仔,你来不及给我发好人卡,我会害怕。” “我总觉得这世上没有能让师兄害怕的事情” “有的” 清明很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怕失去最重要的人” 清明心一揪:“师兄现在有最重要的人吗?” 刑罪答:“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清明讪讪道:“吊人胃口,小心不举。” 这次,刑罪笑的更欢,清明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爽朗的笑声: “你这是性暗示吗?” “嗯……四舍五入下…可以这么说。” 刑罪褪去了平日的刚正不阿,正直内敛的皮囊,大咧咧的开起了黄腔:“要不改天先试试货?” “货”,自然意有所指。 清朗耳根一热,浮想翩翩。 “好了,别一会给你说石更了,去陪你弟吃饭,吃完早点休息。” 清明不舍的挂了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菜陆续上齐了,清朗手边还摆了两瓶啤酒。 清朗有点不高兴:“怎么去了这么久?” 知道他不喜欢刑罪,清明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道:“哦,刚同事写结案报告,有些关于案件的资料在我那里问我要,我让他去我位上找,总是找不到,所以耽误了点世间…” 清朗没说话,打开一瓶啤酒,倒进一次性塑料杯里。清明向老板要了一碗饭,递到他跟前…接着一手夺走清朗手边倒好的啤酒。 “空腹别喝酒,先吃饭。” 说实话,清朗的确是饿了,他从早上到现在,滴食未尽。拿起筷子,抽了几张餐巾纸,使劲擦了擦,然后就着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饿了吃啥都香,不知不觉,清朗吃了两碗。 清明递了一碗番茄蛋花汤给他,清朗喝了个底儿。之后,他拿回酒杯。试探性的问了句:“现在能喝了吗?” 清明点了点头。 几杯酒下肚,清朗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清明在一旁吃着菜陪着他,与其说是陪,倒不如说是看着他。 “哥,你知道…老头子两年前为什么偏要把我送出国吗?” 第44章 蠢蠢(一) 清朗又问了一遍, “哥…为什么?” 清明的心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原因, 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 清晟邦知道清朗的事情后, 勃然大怒,他从来没有见过清晟邦发这么大的火。 清晟邦这人一向寡言少语, 对任何人很冷淡,任何事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这一点,刑罪倒是跟他相似,只不过刑罪的冷淡不单单只是表象上的不近人情, 剖开之后才发现包裹在里面的是极致的温柔。而这一点, 也深深吸引着清明想进更进一步探究刑罪更深层次的灵魂,从而闯入了他的心底, 却再也不想出来…… 清朗太过依赖自己的大哥——清明,在管家或者下人眼里, 那只是小少爷被娇惯坏而任性的表现。刚开始,清晟邦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有一天……清晟邦翻开了清朗的随记本, 清晟邦才知道清朗对清明的那股过分依赖, 并不只是简单的依赖。 清晟邦觉得那是一种耻辱。 他第一时间不是找清朗问罪,而是单独找了作为大哥的清明。清明仍然清晰记得当时被清晟邦叫去书房后的尴尬气氛。 “朗儿那孩子小, 不懂事。怎么会有这样的歪心思,简直…”清晟邦停下,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盯着书桌台上的一副相框… “是我…当初不该让朗儿跟你接触…” 清晟邦的言外之意就是怪清明这个做哥哥没把弟弟教好。歪心思?清朗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有什么歪心思?清明不以为然。 “别再教他成天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氏是我跟你爸一手建立的,以后…还指望让你们俩兄弟接手。我不想在我两脚跨进棺材之前,眼睁睁看着清氏毁在你们两兄弟手上。” 清明突然想起清朗对他说的一句话: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流浪作家,用文字拼凑出我的世界! 作家——那是清朗的梦想。在清父清母没出事之前,那也曾经是清明的梦想。在写作上,可以说清明是清朗的启蒙老师,他深知清朗比自己更有天赋。清明头一次看清朗对一件事如此投入,热爱而努力。所以,他听不得有人攻击或者轻视清朗的梦想。 “请您不要这么说,清朗写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明抬起头,迎着对面凌厉的视线,一字一句的道。 清晟邦一怔,微眯起眼,狡黠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个清秀如月光一般的少年。他老谋深算了半辈子,除了以前大哥清晟国在世时,反驳过他。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他并不愤怒,只是有些意外。清明从小跟他并不大交流,一直以来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不觉,这个孩子也长大了。 “还有…叔叔,我并不想接管您和爸的事业,我以后会成为警察,亲手抓到杀害我爸妈的凶手。” 清明的眼睛在书房暖色调的灯光下映衬的格外明亮。 许久,清晟邦才重新开口,语气已经没了方才的严厉。 “孩子啊,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叔叔不会拦你…叔叔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清明默声点头…… “可是清朗的事情我不会放纵他,他比你小,经历没你多,如果不管制好,容易走歪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清明目光不经意放在书桌台上的一个沙漏里…他的心被清晟邦用犀利的话语堵住,气息不畅,压抑至极。就像那些被密封在玻璃沙漏中的沙子,在狭小鼻塞的空间里静止。即使是被人拨弄后,也只能是永无止息的循环重复一个动作。 他要强大。 可想而知,清明当时的心情。在清明看来,是清晟邦曲解了清朗,他的做法和态度只会适得其反,毁掉清朗的梦想,就只能葬送他的幸福。幸福,对那孩子来说是如此奢侈的东西。……可他当时没有勇气反驳。此时此刻,清明深切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就像是算盘上的珠子,被人拨来拨去。 到最后,清明还是答应了清晟邦,替他想办法将清朗送出国。没了清明在身边,清朗将会很快忘了自己的年少轻狂…这便是清晟邦执意送走清朗所谓了理由。 在清明看来是多么可笑,无奈,而他…… 却无能为力。 虽然清晟邦养了清明十几年,但两人心如明镜似的,清明从头到尾只当清晟邦是叔叔,二人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父子感情”。清明总觉得,他和叔叔清晟邦之间有种看似无形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隔阂,他能感受到清晟邦看他的眼神里藏匿着一股不明的感情。当时清明年纪尚小,还琢磨不出大人那种复杂的感情。后来,清明长大了,懂得察言观色后,他品出了清晟邦藏匿在眼底的那股,是一种不自在。但为何清晟邦会对他做出这样的眼神,清明无从所知。 可清晟邦看清朗的眼神明显是不一样的……有期望,自豪。清明能感受到,那才是父亲对儿子露出的眼神。 曾经他也拥有过这种眼神。 清明的心又坠入沉重,停止对往事的回忆,若有所思道:“清朗,你只要知道,不管你爸做什么,他都是为了你好。” 清朗冷笑:“为了我好吗?” 清明没说话…… 清朗继续道:“为了我好,所以让我哥骗我?为了我好,所以把我一个人丢去国外?为了我好,所以逼我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的声音清淡,没有丝毫的怨怼,像是已经为时已晚的无声控诉。 不知何时,清朗眼眸里沾了一丝湿气,他吸了下鼻子,继续道:“这些事情,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他让哥去当刑警,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清明干笑道:“说什么浑话,是我自己想做刑警,并不是因为你父亲,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梦想。” 清朗冷笑反问道:“那我的梦想就这么不值钱吗?还是说,我就只能是老头子的玩偶,被他操控自如?无论是我的人生,理想,感情他都要全盘击垮毁灭的不留一丝余烬,然后在重新精打细算,设定好新的他所谓的‘人生’……而我,就只能按照他设定好的轨迹走下去…为什么?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你们清家的人?” “够了!”清明怒吼道,接着他一把揪住清朗,将他箍进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晴朗哭的时候,清明都会这样抱着他,给他安全感。 “有些浑话,在我这里你说归说,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是你爸亲生儿子’‘你不是清家的人’这种混账话以后不许说,更不许那样想。你记住,你叫清朗,和清明一样的清,明朗的朗。是清明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亲弟弟。” 清朗重重的吸了口气,带着酒气,低下头将脸埋入清明的脖子里,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哥,我没怪你,真的。” 清明眉头深深一皱。 “你喝醉了” 确实,清朗的酒量不行,酒品也差,,这点倒是和清明很像。 清朗吐着酒气,说话的语调没了平日的强势,带着的鼻音,“哥,你永远不会抛下我,对不对?” 清明眸色一沉,眼前这个二十一岁的大小孩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期,他手覆在清朗头上,沉声道:“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亲兄弟,我不会抛下你,永远不会。” 最后,清明开车将人送回星海酒店,在他身边照顾了他一夜。可能是清朗赶了一天路,那晚他睡得很沉。 第二天起床,见清朗还没醒,清明留下字条,按时去了警局。 —————————————————— 刑罪今天起了个早,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动力,一向怕开火做饭的懒汉给自己做早餐。煎荷包蛋时,他学着清明,在蛋黄中央撒了点白糖。听着鸡蛋在平底锅中“噗呲噗呲” 刑罪无声的笑了……要搁在平时,他是铁定不会自己动手做早餐。这方面受了谁的影响,答案可想而知。 吃完早饭后,刑罪叫了辆车,眼看着就要到警局了,他让司机提前停了车。 宕城冬日的早晨,除了汽车尾气就是汽车尾气。刑罪两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悠悠然朝警局那条路走…… 滴~ 身后传到一声鸣笛,刑罪闻声停下,车开到跟前。 木森摘下墨镜,兴致不错。 “我大老远一看就知道是你,怎么一个人甩腿走?” “为国家提倡绿色出行献出一份力” “稍你一段?” 刑罪懒洋洋的转过眼,继续朝前走自己的路。 “你可以一起下来走” “免了!” 接着,木森装模作样的朝刑罪两边看了看。 “怎么没见你家小孩?不会是昨晚…你俩…嗯?”木森语气诙谐,明显意有所指, 刑罪偏过头,不耐烦的挑眉道:“麻烦你能不能给自己找点清新脱俗?或者考虑给你脑子里装个下水道污染净化机?” 木森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就特么看不惯你那张嘴,真搞不懂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也有人稀罕!” 刑罪不置可否道:“爸爸的魅力你高攀不起也切勿心生妒火,嫉妒,只能让男人更丑陋。。” 木森带上墨镜,朝刑罪竖了个中指,接着一踩油门…… ———————————————— 另一头,清明到了警局,刑罪等人还没到。然而却出乎意料破天荒的发现谢洵竟然是第一个到的,而且和昨日烂醉如泥的怂样截然相反。谢洵今日精神抖擞,兴致高涨,见清明来了,他鬼头鬼脑的把清明拽到自己座位边,将嘴贴在他耳边。 “……” 同一个动作,如果换做刑罪,清明恨不得把耳朵塞进他嘴里。可谢洵……清明实在是有些不适。 “你有话直说,口水别溅我耳朵里了。” 对清明的揶揄,谢洵置若未闻。他继续自己的动作,“今天我从门卫大爷那里收到好几个快递,都是我们队的,不过没有头儿的…我猜,应该是各位兄弟想到一块去了。” 清明反应很快,“我的快递呢?” 谢洵抬了抬下巴道:“塞你抽屉里了,你送的什么?” 清明伸出两指,做出交叉动作。“秘密!” 谢洵一摆手,不屑:“切!” 这时,清明转念一想不对:“唉,你怎么知道我收件人名字是什么?” 谢洵应道:“其他人用的都是真名,剩下的肯定就是你的。难不成头儿给自己买礼物?不过头儿平时也不网购。” “你怎么知道大家买的都是礼物?” “麻烦你看看群里消息,” 谢洵头一次最先来办公室,这种光荣的事情肯定要炫耀一下。大早上在群里发了消息,结果招来崔景峯方来托他帮忙去门卫大爷那取快递。门卫大爷将他们办公室的快递都扔给了他,所以谢洵顺带把清明的也拿了回来。 清明走到自己座位上,抽屉里果然有个包裹。但…颜色好像不太对。 清明顿时蹙眉: “操!这卖家…我让他给我包装的好看点,给我弄一骚粉。” 谢洵咬着半片面包,“这多好,简单粗暴展现出你清明少女心的一面,说不定头儿还就吃这一套。” 清明拿起桌上早已打开的半包餐巾纸砸向斜前方的谢洵。谢洵一手接过,“多谢多谢!正好没纸了。” 随意看了眼包裹上的收件人名——Candy,没多想,清明顺手将它塞回抽屉。 第45章 蠢蠢(二) 中午休息时间, 清明去自动售水机前买水, 刚巧碰到刑罪买好水站在一旁。两人视线重叠, 刑罪一如既往地淡漠。清明不经意瞥到他手里的饮料瓶上, 觉得这个牌子的饮料有点眼熟。 饮料…… 将这个名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蓦然想起……几月前,破获“林大同”那件案子后, 当时自己等在这里,给刑罪买了瓶饮料…依稀记得当时还摸不清刑罪对饮料有没有要求,于是擅作主张选了一个以前喝过,觉得还不错的牌子。 而此时刑罪手里拿的, 是一样的牌子, 没错,他绝对不会记错。 这微小的细节, 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一旦落在清明心里, 已经开始被他无限放大。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清明满足的勾起嘴角… 他这突然一笑, 刚好落入了刑罪眼底, 刑罪心微微悸动, 以为清明是单纯的看到自己开心。 刑罪发誓,清明绝对是他见过最爱笑的男人。 两个皮相极佳的大男人, 坐在一旁休息室的长椅上,面面相觑,片刻又挪开视线, 默契中又带着不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正前方摆了一个摄影机,由于对着镜头,两人在怯场……这画面,像是两个正在搞早恋的高中生,背着老师逃课出来交流交流感情。这种青涩的反应,气氛实在是很微妙,宛如蜜桃成熟时的甜蜜气息。 刑罪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活到这个岁数,还能纯情一把,玩次心跳。清明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和自己的上司躲起来玩纯情罗曼史? 可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 清明发现,两人不见面时,他有千言万语想道给刑罪听,骚话也是随手拈来,比煎饼果子还实在,一套又一套的。可一见面,加上两人现在关系暧昧,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清明扣了半天饮料瓶的包装纸,在心里翻来翻去,硬是找不出一个字来尬聊。 刑罪早察觉到清明这个小动作,终归还是他脸皮厚反应快。刑罪将身子往长椅背上一靠,后脑紧贴着墙壁,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对面空白墙壁上,淡然道: “别扣了,再扣指甲盖该扣没了。” 闻声,清明蓦然停止手里的小动作。清了清嗓子,“有点小紧张…” 刑罪保持着靠墙的动作,头微微侧到靠近清明那边,垂下眼帘,问:“你紧张什么?昨晚打嘴炮的气势去哪儿了?嗯?” 有了刑罪打开场,清明瞬间恢复出厂设置:“师兄,你看我这…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总觉得像是在偷情,所以很没底气啊…” 说着,清明顿了顿,转眸看向刑罪,目光灼灼。 “要是师兄能给个名分,可能…可能就不怯场了。” 两人又无声的又对视了一会,气势不相上下,目光毫不退缩…… 就在二位以为要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时候,,走廊那边走来两个其他部门的同事。走近一看是鉴证科的严玺和另他一个男同事孙晚。 清明刑罪各自不动声色又收回目光,恢复常色。那两同事认出了刑罪和清明,主动打了声招呼。 刑罪微微颔首示意。 等人走远后,刑罪才淡淡开口。 “昨晚……” 清明抬眼看向他的侧脸,等待他下文。 刑罪继续道:“…清明不是想问刑罪,现在有没有重要的人?” 刑罪侧过头,垂眸看着他,目光同样灼人,一字一句道: “刑罪的回答是:有!” 清明莞尔道:“那…刑罪能不能告诉清明,这人是谁?” “他叫清明,不是清明节的那个清明。是孑然一身,便自清明的清明。” 清明遽然想起自己刚来警局报道,刑罪让他做自我介绍时的场景……这句话完全是复制了他当时所说的。就在清明还在咂摸刑罪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时,,手背一热,刑罪一只大手已经摸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覆在清明一手上,与之十指紧紧相扣。 刑罪挑眉问:“明仔对这个名分可还满意?” 清明咧嘴一笑,紧接着将自己的手心翻转朝上,和刑罪的手心相贴,再次紧握。他眼角弯成新月,瞳孔亮的蜇人。他这一笑扯动眼角,那颗泪痣像是挪动了位置,落在刑罪眼中,化在心里,刻在骨上。 “非常满意!” ———————————————— 下班前,崔景峯接到百年难遇的放假通知…估摸着市局那些老头可怜刑罪手下的那群单身汉,加之近日未接到刑事案件,才特批一天假期,并且安排联谊活动。 众人突然觉得刑警这份工作带来的压力史无前例的大!大!还是大! 闲来无事,刑罪拉着手下一群崽,就上头此次特赦的“联谊会”作为会议话题,开起会了一场小型“茶话会” 在场各位都知道,所谓“联谊会”就是为局里单身干部,职工举行的相亲交流会。参加联谊会的都是来自部直属的一些机关,银行,共青团委员会、医院等单位的单身青年干部职工。然而尴尬的是,这些参会青年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崔景峯挖苦道:“作为有参会经历的同志,我们这几人中,瞎子最有发言权。” 谢洵干笑一声,接着开口道:“那是一次让我毕生难忘的惨痛经历!且让我再细细道来,给大家乐呵乐呵。瓜子,瓜子搞起来!” 谢洵刚说完,果真成口袋里摸出一包瓜子扔到会议桌上。除了刑罪,几人都从袋里抓了一把。 谢洵有模有样的做出说书的姿态,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表演。 “话说,这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当然啊,当时我们队里还没清明。那天,我亚历山大,代表的可是我们队的形象,去参加上头举办的联谊会…” 方来突然插了一句:“补充一下,是他自告奋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我们队的形象…” 谢洵还没说完,崔景峯又打断:“确定不是为了想找妹子?” 谢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悦道:“你丫还想不想听了?” 几人用瓜子堵住嘴,等待他下文。 谢洵继续有声有色的描述起来:“为了我们队的形象,我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身行头,穿的那叫个光鲜亮丽啊。我记得,当时我们亲爱的刑爸爸,还把他的车借给我充排场,那车去年已经被头儿给淘汰了,其实跟我好挺有感情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准备充分,满怀期待,预备铩羽而归…结果…” 清明正嗑瓜子,很合时宜的接了句:“结果怎样?” 谢洵一脸生无可恋道:“结果一去,他妈的就对着一群谢顶的男人加上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的女同志!” 众人很给面子,笑了出来。 “不是…问题是那些‘大姐’真的就是大姐啊,我勒个去,各个都他妈如狼似虎的年纪啊,由于当时参会的就属我最帅,她们的目标自然放到了我这个宝藏男孩身上。轮番言语压榨…oh no…” 说着,谢洵闭上眼,做出夸张的抓挠动作。引的大家一阵哄笑。 刑罪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淡然道:“我们做刑警的就是这样,不光要抓犯罪分子维护社会秩序,必要时,就连计划生育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崔景峯:“可不是…辛亏我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终身大事目前还能缓一缓。哎,方来你呢?你小子整天默不作声,是不是背着我们脱单了?” 脱单这个话题,对现在的清明来说有些敏感,他心虚偷偷瞄了刑罪一眼,刑罪在撕糖果包装的袋子,并没注意到。不过看样子好像对这个话题并不反感。 方来收起脸上不浅不重的表情,淡淡道:“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谢洵叹了口老气,“作为刑警的感情之路,我已经深刻的从头儿的身上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清明:“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谢洵道:“你们看看头儿,长得帅有钱还任性,可是呢?还不是单着…你们说说,我们局一大票全是清一色的优秀好男人,可为什么都是光棍呢?说到底,这还是和我们的职业有关。” 谢洵继续吐槽:“那些妹子一听是刑警,前一秒崇拜的说,哇哦~小哥哥好酷哦!后一秒立刻变脸,可我不想这么年轻就当寡妇哎。” 刑罪道:“你的气质适合去做男公关而不是警察,考虑转行吗?我随时能放人。” 谢洵一脸真诚:“爱情诚可贵,饭菜价更高!我还得吃饭啊,怎么说刑警也是个铁饭碗,不能砸不能丢,舔也要舔到退休。等到了那时候,我也是半个小老头了,拿着退休金和年轻太太们在夕阳下唱着东方红…那小日子不要太爽。” 崔景峯等人被他贱了一脸,纷纷拿瓜子丢他。 谢洵伸手接住砸来的瓜子,潇洒的放到嘴里,施施然道:“我看我们还是报团取暖,继续过今年的光棍节吧。” 刑罪突然打断:“对不起,别算上爸爸。” 闻言,谢洵别有深意的看了清明和刑罪一眼。 清明忙转移话题:“那明天…我们能不能另外安排活动?” 众人视线默契的投向了刑罪…… 刑罪问:“大家有什么建议?” 谢洵:“要不和去年一样,就去你家吃火锅?” 最后,这个提议全票通过。 晚上下班,集体又过了一把腐败的小资生活。大家去了常去聚餐的那家酒店,相同的包间。由于木森临时有事,并没到场,不过特意在微信群【为人民服务】留了条消息。 消息大致如下: 森哥【四木先生】:别忘了给森哥直播瞎子跳脱衣舞的风采,请大家监督务必严格把控,不够销魂,不够妖娆,斥其重新来过,谢谢配合!@全体成员 瞎子【我是你男神】:操!不愧是森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人都没到,祸害杀伤力依旧不减!!! 峯子【C先生】:没问题,不过…替我们提前备好眼药水。#抱拳 瞎子【我是你男神】:你们不是想看么,没问题啊,come on! 放心!舞姿绝对销魂!绝对露点!绝对让你们一饱眼福! 森哥【四木先生】:骚还是你瞎子骚 #竖拇指#竖拇指 清明【为你而石更】:我觉得我入错群了。这哪里是“为人民服务”简直就是yin窝。#捂脸 这次,大家并没相互灌酒,吃的差不多了,都等着后头的节目。 首先,是拆礼物环节。 关于送礼物一事,大家并没事先商量。清明没来之前,刑罪的生日队里没人知道,所以更别提会帮刑罪庆生了。既然昨天清明请了大伙吃饭,礼物总归是要意思意思的。 大家都想着,总不能让清明一个人吃亏吧。然而不知,清明自个儿乐在其中。 吃师兄的亏,是福! 第46章 蠢蠢(三) 崔景峯就坐刑罪右手边, 他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小长方形黑色礼盒, 递给了刑罪。 刑罪道谢后,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 从容的打开了盒子。 一副男士墨镜, 款式很对刑罪的口味。 刑罪随意调侃了句: “快看看这包间里有没有监控,别整的, 到最后以为你们是在行 | 贿。” 接着是谢洵,他坐在刑罪对面,将一个银色的盒子递到刑罪手里。打开来一看,是条领带, 出乎意料并不是花里胡哨的那种, 而是简单大方却又不失稳重的风格。 接着是方来,方来和谢洵送的一样, 也是领带,风格也相似。 刑罪:“看来, 大家都没事先商量啊,这份心爸爸都领了。” 最后, 刑罪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清明。其实他早就瞥到了他脚下的那个盒子, 实在是不怪他, 只能说那颜色太显眼,亦或者说是太少女心。这着实让刑罪好奇, 清明究竟会送什么,偏要用这么一个颜色的包装。 清明怕撕掉外面的包装纸会直接猜出礼物是什么,所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 他就将盒子底部那个快递单号完完整整的撕了。像是有丝犹豫,他将盒子递给了刑罪… 刑罪郑重的接过盒子,看了一眼,视线转而又落到了清明脸上。不知是不是看这盒子看久了,隐隐感觉此时清明的脸有点红,和这手里的盒子颜色有点类似。 谢洵见他没立刻拆,一直盯着清明,怕是要将他脸上看出朵花来,猜出了大概,于是意有所指道: “哎,头儿你快拆呀,拆我们的倒是麻利的很,怎么拆清明的就磨磨唧唧的,又不是炸 | 弹…” 崔景峯也催促道:“是啊,下面还有节目呢,森哥还在群里催…” 刑罪将盒子放到桌上,没几下撕开外面的粉色包装纸,结果里面是一盒子。盒子表明没什么文字,清明纳闷了,这个卖家整的包装实在有点过分神秘了,结果刑罪打开包盒子,里面竟然还有个小盒子……看清盒子上的图案文字,刑罪愣住了。 与此同时,清明瞳慢慢放大…… 方来刚好在喝杯中的饮料,不经意瞄到盒子上的图案,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多看了一眼,竟然真的是个“情趣 | 用品”。嘴里的饮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喷了出来。 …… 一瞬间,包间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丝诡异。清明也愣住了……几秒回,爆发出谢洵崔景峯方来的笑声。 “……” “…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我送的。” 狂笑依旧不止…… “这…这真的不是我送的那…操!”清明忍不住飙出了脏话。 谢洵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哈,清明你真特么是个人才…哦,不对…哈哈哈,因该是人精…哈哈…这种东西回去送就行了,哈哈哈,我们…我们什么…哈哈,也没看见…哈哈……不行了…” 清明脸烧的通红,转而看向刑罪,刑罪双手环于胸前,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捉摸不透。 清明简直是无语了,难怪他今天把这小盒拿在手里总觉得不太对,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脸臊的没地方搁。 “这真不是我送的,我特么脑子又没shi…要送也不送女士的…”清明嘀咕道,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几不可闻。 崔景峯止住笑声道:“我信你,这不是你送的。” 清明向其投去感激的眼神,恨不得绕过刑罪,立马上前握住亲爱的崔副队的手,唱一首“兄弟” 然而,下一秒崔景峯又开口:“可能是你女朋友寄给你的,给你暗示啊…哈哈哈…” “……” 盒子上的收件人信息已经被他撕掉了,清明现在百口莫辩。可清明记得,收件人确实是“Candy”。但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女性化了,不可能搞错,但也说不定。越想越觉得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的,遇到这种鬼事情。 清明越想越气,索性起身,一手将盒子拽过来,将情趣 | 用品包装盒拿出来,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买家信息,然而找了半天,使用说明书倒是翻出了一本,但没找到能证明买家的信息。 清明没好气的把盒子扔到一边,“操!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说着,从兜里翻出手机…谢洵问他:“干嘛呢你?” 清明道:“老子看看有没有陌生号码,指不定是拿错件的买家打来的。” “别挣扎了,就算对方发现收错件了,也不好意思来换啊。直接打派件员电话,不过…你把人家东西拆成这样,要赔人家损失…”说着,崔景峯没忍住,又想笑。 “就是,就算快递小哥看错地址,那也可能是因为地址相似。我就奇怪了,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清明咬牙道:“神他妈知道你收件的时候也不看下电话号码?” 谢洵耸耸肩,无辜状:“这不能怪我啊,这事要怪就只能怪门卫那大爷,他说快递都是我们办公室的,我就全抱回来了,我总不能再一个一个的对号码,是吧?可话说回来,真的就这么巧合?名字你早上应看过吧,自己没想着核对一下收件人信息?” 清明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我看了名字是对的没错,但电话号码和地址没注意,我发誓,以我清明二十几年的人格担保,这玩意儿真不是我买的!” 这时,方来便问:“那你买的什么?” 清明刚要说,意识到不对,说出来不就没惊喜可言了。 “秘密!” 这时,坐他旁边的谢洵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起哄道:“翻翻他网购记录不就知道了…说不定是比情趣 | 用品更劲爆的东西。” 清明忙上前去抢,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别闹了” 刑老大发话了,两人这才安分的坐了下来。清明趁机抢回手机,愤愤地塞回口袋里。 这时,崔景峯接回刚才的话题, “下面是什么节目?大家继续!” “谢氏脱衣舞” 谢洵刚说完,一把将外套脱下,随手搭在了座椅上,从兜里掏出手机,从音乐列表里找了一首事先准备好的背景音乐——《小蛮腰》 包间的空间足够大,众人将桌椅挪开,空出一块给谢洵自由发挥。谢洵大学时学过拉丁舞和街舞,此时正好派上用,他一脸享受的扭动着腰杆,表情配合着背景音乐中那骚气的女声,一件一件的将衣服脱了,不时还搞几个舞蹈的动作… 场面终于恢复正常…… 像谢洵这样性格的人,的确适合暖场子,有他的地方不怕没笑声。 崔景峯全程在一旁跟拍,方来本来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做个美男子的,结果手机一震动,木森的视频电话打来了。方来没在意,挂了视频,结果没几秒,木森又打了过来… 方来不耐烦的接通:“干嘛?” 视频那端,木森仍然穿着工作服。“你小来来,看看你啊…哎,你别挂啊。” 方来并没挂断,而是将手机摄像头转向了谢洵。 “哈哈…还是小来来懂我。” 看大家都沉浸在谢洵妖娆的舞蹈里,清明不声不响的将椅子朝刑罪边上挪了挪,刑罪察觉后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清明冲他咧嘴笑了笑: “瞎子好像还挺享受啊” 刑罪无声的一笑:“确实,看样子不是我们整他,倒更像是他在整我们。” 清明摸了摸鼻子,“唔…那东西真不是我买的…” “我知道” “那你刚才怎么不出来帮我说几句?” 听出来清明语气中的埋怨,刑罪淡然一笑:“就是想多看一会你脸红的样子” “……” “说认真的…” 说着,刑罪低眸看向清明,沉吟道:“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想吻你。” 第47章 欲动(一) 在遇到刑罪之前, 清明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思。 而且是动了很深的心思 他对刑罪的感情, 来的匆忙, 来的坦然, 来的未曾有丝毫的抗拒。他也知道, 一旦两人在一起后即将面临的压力,说的难听些, 歧视,嘲笑,舆论的暴力...这些都是一旦踏上这条路后的必经之地。这条路,他并没见人走过, 之前也从未了解过。但如果对方是刑罪, 他心底总有一丝侥幸心理,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们以后的路不会太难走的, 因为对方是邢罪。 包间的灯光不知何时被调暗,那点光亮与阴影共同联手, 将刑罪的轮廓描绘的有棱有角,清明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薄唇之上…不得不说, 刑罪的唇形很好看, 微闭时抿成一条线, 带着一股禁欲系的味道。清明心底痒痒的,想撩骚。 “师兄, 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刑罪故作思考状:“你这把嫩草都塞我嘴里了,我还能给吐出来? 听出了玩笑味儿,清明不罢休:“你认真点啊, 别浪费这么好的气氛。” “我很认真” 清明扯了扯嘴角,接近无奈又绝望的神情,“我算是明白了,这辈子甭指望从你嘴里听几句情话了…真没情趣。” 说完,清明起身往包间门口走。 刑罪以为他使性子,状若不经意的问:“去哪?” 清明回头,冲身后摆了摆手:“上个洗手间,还怕我跑掉啊。” 晴明前脚刚跨出去,后脚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刑罪视线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毛儿 响了十几秒,屏幕的光暗淡下去。不一会儿,这人锲而不舍又打了过来。刑罪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微低沉却清爽的男声。 “在哪里?怎么才接?” 做刑警的,无论是听觉,嗅觉还得视觉都易佳灵敏…可能是职业病,男子一开口,刑罪就猜出了是谁。刑罪并没立刻开口,然而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察觉到气息不对。跟着默声几秒,重新开口: “你是谁?清明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男人语气明显变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刑罪淡然道:“不在我手上难道在我脚上?” 听着声音,清朗立刻意识到是谁。仍旧没好气的问:“清明在哪里?” “去厕所了,要不你…” 刑罪一语未及,便被清朗猝不及防的打断。 “你究竟和清明是什么关系”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没有前戏铺垫更没旁敲侧击的试探,直接了断干脆的让身为“老油子”的刑罪也一愣。 从清朗那句话里,刑罪知道对方已经对两人目前的关系猜出了七八分。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这兄弟俩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一个上午才跟自己要了名分,一个现在又问他相似的问题。 不过…清朗那个问题的答案,上午就已经有了。 关于两人在一起的事实,刑罪本就没想过要高调的官宣,事实证明,恩爱不是用来秀的,更不是为了来虐单身狗的。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一定要得到所有人祝福才能走下去。刑罪始终认为,自家对象自己留着疼留着暖被窝就成,难不成宣扬出去让更多人惦记?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此时刑罪偏偏又不想低调了,他就想在清朗面前,来一把高调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花式立体四维彩超式炫耀。 刑罪沉声道:“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有一种…就是你想的那层关系。” 电话那头,清朗沉默了一会,透着手机屏幕,刑罪都能想象的到他此时脸上的神色…手机被清朗捏的吱吱作响,仿佛传到了刑罪耳朵里。 清朗冷冷道:“我不管你是探长还是警长,我警告你,离清明远一点!” 刑罪像是预先猜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淡然道: “嗯…这么说吧…” “不可能” “黄毛仔你给我听好了,你哥…也就是清明,我要定了。清明是成年人,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我呢,那就更不用说。所以…身为他弟弟,你只要祝福就行。” 刑罪说的风轻云淡,语气却不容置喙。 刚说完,包间门被推开,清明视线直接朝刑罪方向看来,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你哥回来了” 末了,刑罪还不忘加一句,殊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对了…他刚才在对我笑。” 事实证明,刑罪就是故意的…… 刑罪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听清朗反应,将手机递到清明跟前… “你弟…” 清明明显脸色一滞,谢浔还在折腾,包间里声音虽然嘈杂,但不影响接电话。清明从他手上接过手机,当着刑罪面。 “喂,清朗,怎么了?” 清明看着刑罪,大咧咧的接起电话: “跟同事在外面吃饭…刚才?刚才去洗手间手机没带啊……” “今晚不行,我不是说过两天请假回去看…不是,你来找我?……你今天没回去?” “你不走,到我这里我也没时间带你出去转…今晚是局里聚餐…大伙都在走不开……” 这时,刑罪有意无意的插了一句:“叫你弟明天来家里吃火锅” 清明捂着手机,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师兄,你就别添乱了…这小祖宗让我晚上去陪他。”说完,清明重新抬起手机。 清明突然蹙起眉头:“什么?” “你要来?你确定?” 说着,清明向刑罪投去请示的目光:“我弟他说他要吃你…呸…不是,要吃你做的火锅…” 刑罪无声的笑了笑,“让他来,不过是明晚6点。” 清明将话传达过去,之后挂了电话,清明坐到刚才的位置上。试探的问道: “嗯…师兄,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跟清朗说什么了?” 刑罪将身子微微前倾,故作神秘状,朝清明勾了勾手指,清明配合的把脖子伸过去。 “我跟他说…谁都别想惦记你,对于你,我只吃独食!” 这句话带着刑罪独有的气息,一字不落的落入清明耳朵里,在他耳朵里逡巡了一圈又钻进了他心底,激起了千层海浪,清明来不及闪躲就被卷入漩涡之中…… 果然,男人的情话是最烈的迷药。清明早已经被迷的神魂颠倒。 晚上回去,刑罪刚打开家门,灯都没来得及开,黑暗中一股炙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脸上,随即身子被重重一推,背部与墙面相撞,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人狠狠堵住… “……” 清明的吻带有急切,自从上次做过那个梦,这些日子,他每时每刻都想这么吻刑罪,轻吻他的额头,鼻尖,嘴唇,脖子...他从未这么疯狂的想要吻一个人。一边怕自己太过心急,会引起刑罪的反感,一边又为二人关系如此迅速发展而惴惴不安。 但事实又告诉他,别怂,只管爱! 刑罪心底被清明莫名纵了一把烈火,浓烈至极,稍不注意便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燃为余烬。下一秒,他反客为主……二人吻了会儿,都有了感觉,清明缓缓离开刑罪湿润的唇…此时,清明和刑罪气息不同程度的紊乱。刑罪个子高,可奈心上人今日热情的有些过分,只能依着,他微微压低头迎合清明,二人鼻尖顶着鼻尖。 “师兄,你喜欢我吗?” 清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黑暗中,刑罪深沉如夜的眸子烫的灼人。他抬手,用手指轻轻磨挲着清明薄带着些许凉意的唇,缓缓开口,声音却很清晰。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喜欢呢?” “像这样…” 说着,清明抬头轻轻碰了下他的眼角 “还有这样…” 清明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 “还有...这样...” 话音未落,清明蜻蜓点水一般亲啄了下他的嘴唇。 清明抬眼凝视着那双深沉的眸子,想看却又不敢看的样子, “你喜欢吗?” 声音几不可闻。 在刑罪的印象中,清明一向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此时此刻对他眼神中不经意泄露的那股小心翼翼的小情绪有点心疼,只见刑罪淡然一笑。 换了种清明能听懂的语言。 “如果你只是想听我说‘喜欢’这两个字,我以后可以十遍,百遍,千遍的说给你听,直到你烦了厌了。” “这么说吧,今晚你想怎样都行。” 清明站直了身子,深呼了一口气。 “这是你说的!”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用在此时的清明身上在适合不过了。见刑罪没丝毫抗拒,清明的心飘到九霄云外,满脑子想的都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清明打开灯,迅速换好鞋,穿过客厅往洗手间跑…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忘节约时间,边跑边脱衣服,嘴里吹着小调儿,欢脱的像是夕阳下奔跑的鸵鸟…… 刑罪被他感染,嘴角上扬,朝自己房间走,等他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清明已经毫不客气直接躺床上,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刑罪蹙眉,转身不紧不慢的关好窗户,拉上窗帘,接着打开空调,将温度调到适中的温度。全程,背后那双灼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刑哥哥,你快过来呀。” 清明迫不及待的唤了一句。 刑罪置若未闻,刚洗完头,头发湿漉漉的,他将吹风机拿出来,面不改色的擦着头发…在清明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的笑着。 一分钟过去了,清明叹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挪到床尾接着长臂一捞,吹风机到了手里。 “我给你吹” 刑罪的床不算高,清明站在床上,刑罪站在床边,头顶刚好在清明胸口处。他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捋着湿发,全程二人并未交流。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清明迫不及待的想把人拖上床。 刑罪却猛然翻身,动作太大,床直接晃动了一下。刑罪定定看着他,清明眼睛却很不安分,他双手抱着刑罪。刑罪穿着睡衣,领口顺着他附身的动作敞开着,清明哪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看个够。 这时,他蓦然发现刑罪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下来。紧接着,刑罪缓缓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你…想清楚了吗?” 刑罪的气息侵袭着他的耳垂,清明身子一僵。 第48章 欲动(二) “我确定, 来吧宝贝, ” 说完, 清明迫不及待地起身, 试图翻身换个位置, 可刑罪却纹丝不动,。 刑罪唇角轻轻勾起, 邪邪一笑。有恃无恐的俯在他耳边低声唤他的名字: “明仔...” “明仔...” ........ 简单的两个字,重重的砸在清明耳膜上,即将要引起头骨共振,在刑罪的一声声中, 心底早已掀起巨浪, 裹挟着一片深情。 清明全身一个激灵,泛起鸡皮疙瘩, 一拍脑门,只见他开口:“师兄, 你别这么笑,呃…不…不是, 你这样勾引我, 我会犯罪的…而且, 犯罪动机非常不纯。” 清明眸子异常明亮,声音也变了味道, 似乎在极力压抑心底的欲望。说着,已经在扒拉刑罪的衣服,手指刮蹭到他腹部结实硬核的肌肉, 一阵艳羡…清明身材属于标准,腹肌虽也有,却没刑罪那般匀称。 刑罪在他耳边低声轻笑了一声,接着沉吟道: “其实…我对你的犯罪手法更好奇。” 清明烦躁的一把褥起刑罪的头发,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前。此时此刻,清明肾上腺激素就在血管内燃烧,可看得到吃不到有什么用? 刑罪身上的衣服扯了半天也没扯掉,清明实在是佩服自己的耐心,索性注意力全放两只手上,强行去脱刑罪上衣。哪想脱到一半手又被刑罪捉住,攥在手心里,刑罪手心的温度烫的吓人,与他常年冰凉的手形成对比,激起他内心深处的贪欲。 这股温暖今后只属于自己。 清明嘴上很无奈道:“刑哥哥,你这就不厚道了,只管你点火不让我灭火,你是想让你男朋友自焚吗?” 刑罪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换换…” 清明一语未及,胸前某个部位一疼… “嘶~” 清明吃痛,眉宇皱成一团:“疼疼疼...” 刑罪再次低下头,清明身子先是一僵,感受到陌生的触觉,下意识退着身体,双手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这一明显的抗拒动作被刑罪捕捉到,像是生怕清明会逃走,他下意识收回双臂,立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继续埋在清明脖子上摩挲。 此时此刻,邢罪似乎是在细细品尝一个甜品,含在嘴里,又舍不得吞咽下去。 被刑罪这么一弄,清明耳根红的像是能滴出血,羞愤难当。他的脸皮向来不薄,可在这些事情上显然是很生疏的。 “师…兄,到底…给不给?” 刑罪突然停下,眼神居高临下的盯着身下的人,抬手褪去自己的上衣。清明偷偷是看了刑罪一眼,刑罪胸前也泛起一片血色,他定定的看着自己,忽然,喉结上下翕动,虽然脸背着光却看到分明。此时刑罪眼神已没了方才那股子邪气,眼尾微微泛红,眼底充斥着一股蠢蠢欲动的侵略气息。 刑罪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清明迎着他强势的气场,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重复了刚才的话。 “到底…给不给……上。” 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刑罪再次开口,“再说一遍” 说完,再次继续向前那些动作... 清明双臂支起身子,往后退…“不是…师兄,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当然是犯罪...” 说完,手又不安分。摸到什么后,刑罪忽然无声一笑,“…让我看看小明仔。”说着,手也不闲,……清明一慌,两只手按在刑罪大手之上,欲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结果他自己还没开口,刑罪便抢先开口了。 “等一下!” 清明一脸茫然看着他,有些心虚的问: “…怎么了?” 没想到刑罪下一句话: “你…有套吗?” “……” 见清明不说话,刑罪蹙眉又问了一遍。 “有吗?” “没有…一定要用?” “……” 这次换刑罪不说话了,两人面面相觑,刚才好不容易营造的血脉膨胀的气氛瞬间凝滞。 刑罪垂下眸子,长呼了一口气。接着又重新抬起眼帘,道:“睡觉吧” 清明脸色一沉,“不行!!!” 说完,猝不及防朝刑罪扑去,找到他的嘴就是一阵乱啃。刑罪有点无奈,稍稍用力推开他试图平复他的疯狂。 “别闹了,明仔。”邢罪声音无奈又温柔。 “刚才你怎么闹我的?不行,今晚就要吃了你。” “不行!” 刑罪语气决绝,让清明一怔。僵硬了半天才开口:“为什么?” 刑罪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没准备,会伤到你。” “伤到我?”说着,清明一笑 “师兄,看来你真的误会了。” “……” 见刑罪凝视着自己,清明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用劲量委婉的陈述:“我很温柔的,要不试试?” 刑罪耸了耸肩,淡然道:“下次可以试试。” 清明眸色一亮,抓住刑罪的手,“你同意让我伺候你?” 刑罪收回自己的手,朝清明脑门上一拍,,“想什么呢明仔,我…纯一。”说着,亲了下清明眼角。 “纯…一?你不是直的吗?” 刑罪笑了,“崽儿,你听谁说的?” 清明一脸茫然:“难道不是??” 刑罪挑眉:“这...重要吗?” 清明立刻回答:“当然重要!你,刑罪,就是被清明掰弯的!!” 刑罪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缴械投降,抱着清明躺下:“你说是就是,睡觉吧。” 躺下没几秒,清明越想越气,蓦然起身,随手套上被丢在一旁的衣服。 刑罪问他:“穿我衣服干嘛?” 清明咬咬牙:“去买……那啥,额..等着我。” 闻言,刑罪将脸偏到一边,干笑一声:“没明天了吗?” “今天!” 清明撂下俩字,大步流星,开门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 结果某人充耳不闻 刑罪呵斥道,大步跨下床,在清明出门前把人截下,一把将人扛上肩,紧接着从一旁挂在落地衣帽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副手铐,一言不发,把人扛回房间。 刑罪知道清明不是个省油的灯,索性将他一手拷在灯罩上,然后用被子将他裹的严严实实。 清明的脸上有些充血,红红的,一双眼睛茫然的盯着刑罪,看的他心里一阵柔软。 刑罪道:“外面那么冷乱跑什么,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清明恍然。 “不是…你要去就去,干嘛拷着我? “师兄!” —————————————————— 刑罪收紧了裹在身上的衣服,从小区一楼大厅出来,,一头扎进寒风中,似乎冲淡了方才的燥热。 这个点,人基本都钻被窝里头了,街道上基本看不见人影,偶尔进过一段路,草丛里窸窸窣窣,蹿出一只猫。刑罪走的匆忙,只添了件外套,脚上还穿着棉拖。他们住的这块属于中档小区,斜对面不远处就是一条商业街,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走进店里,刑罪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过十二点了。视线随意打量了一下收银台附近,寻找要买的东西。之前来便利店买东西付款时,印象中好像扫到过安全|套。 刑罪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在便利店里穿着棉拖买安全|套,还是在寒冬的深夜里...越想越觉得这不是自己。 果然,收银台一侧的小货架上摆了不同牌子的安全|套,刑罪对牌子没有概念。一想到家里还有个搞事情的,不想耽误时间。 毕竟夜晚,也不是很漫长... 刑罪的目光迅速扫过几盒: 至|薄,持|久,冰火 刑罪随意挑了其中一盒,想了想,转身回去又拿了两盒,走到收银台边付款。 这时,便利店的门打开了,店员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刑罪见他半天不接自己的钱,抬眼看了那收银员一眼,就见他脸色不对,就像是看到鬼一样,刑罪蹙眉转头顺着他视线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蒙着黑布头套的男人,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类似于枪 | 械的东西,朝他们走来,枪口对着刑罪他们的位置。 “看什么看,给你三分钟,把钱都装到袋子里,动作麻利点。” 一个布包丢了过来,刑罪抬手手接下,冷眼的睨着对面的男子。 男人将枪口抵在刑罪胸口,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收银员。 “你他们妈滚一边去,袋子给他,给老子快点!” 刑罪面不改色,垂眸瞥了眼抵在胸口处的枪 | 头,然后将布包递给身后,早已吓的面色惨白的收银员。那收银员是个年轻男子,估计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哆哆嗦嗦的接过布包,打开收银柜,将里面的现金一把一把的揣进袋子,许多硬币掉落在地上,砸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收银员吓的忙蹲下去捡。。。 抢劫犯看了,拾起一旁货架上的瓶装饮料就砸向收银员。 “妈的,硬币不要,你他妈倒是装快一点。” 刑罪淡然的站在一旁,微微垂眸打量男人手里的枪。枪是人工改装的,和刑警平时用的手|枪相差太多,威力说不准。不过这个抢劫犯的心理素质很差,一进门吼了半天,拿枪的手还在抖。 男人见刑罪脸上丝毫没有恐惧之色,眼神说不出的犀利,刑罪个子本就很高,站在那里,无形中有股浓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男子强行镇定下来的情绪开始动摇。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看什么看,叫你给老子滚一边去,没听见?” 男子抬脚,想要踹刑罪。趁男人注意力不在手上,刑罪一手按住枪口,迅速翻转手腕。枪从男人手中脱落,紧接着刑罪一掌劈在男人脸上,抬腿踹向起腹部。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这一脚踹翻,因为惯性倒在一排放满饮料的货架上,货架上的瓶瓶罐罐掉下来,男子下意识捂着头。 “快报警!” 说完,刑罪迅速上前将倒地的男子制服。由于场面混乱,没注意到从兜里掉出来的东西... 附近夜巡的民警接到报案后第一时刻赶来,刑罪和其中一个民警道明身份以及方才事情大致经过后,揣着已经付完款买的几盒安全|套,才从便利店走出来。 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方才出门走的急,手机也没带,也不知道清明睡了没。等刑罪走到家门口,掏钥匙开门时才发现钥匙不在兜里,想必是刚才在便利店和抢劫犯搏斗时弄丢了,再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身上只有一些零钱以及几盒…都不能用来开锁。 捶了几下门,屋里都没反应。 这才想起,出门时随手关了卧室的门,家里房间的隔音效果是好的没话说的。即使清明听见了,他手被拷起来了,也没办法出來给自己开门。 自作孽,不可活! 第49章 欲动 (三) 刑罪老老实实坐电梯下楼回到了便利店, 果然不出所料, 没找到钥匙。他又踩着俩家居棉拖回到了家门外。 咚咚咚~ 敲了半个小时也没回应, 奈何出门又没带手机。 “该死!” 他扶着头倚在门外, 只能希望清明还没睡着, 然后发现自己出去那么久……担心自己,接着想办法打开手铐, 出来找自己。 结果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刑罪的臆想。 一直到后半夜,清明终于被一阵尿意憋醒,迷迷糊糊起身准备去厕所, 手腕处传来阻力。他半睁半闭着眼, 不知所以然,冰冷的金属声终于唤醒他的意识。 房间的灯还是亮着, 清明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 “操!师兄呢?” 房间以及房间内的洗手间里也丝毫没有动静, 平静的不可思议,根本察觉不到第二个人存在的气息。清明有点慌了, 起身想要寻找, 结果又被铁铐禁锢在原地。以为刑罪去了自己房间, 清明唤了一声: “师兄” 连着几声,都无人回应。 那扇台灯看上去不重, 清明用手抬了一下后,没忍住飙了句脏话 “操!” 台灯的底座竟然和柜子是连在一起的,清明在心底将设计出这款奇葩家具的设计师的祖宗十八代包括他家养的阿猫阿狗通通问候了遍。然后去翻抽屉, 结果在抽屉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开锁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将灯连着床头柜搬了起来…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清明好不容易将柜子连拖带踹的挪到了房门口,早已满头大汗,那扇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清明实在是没力气了,站在卧室门口喊了一声。 “师兄” 此时,刑罪已经在门外蹲了将近四个小时了,可能是体质原因,反应能力丝毫未减,在听到清明那声呐喊后,倏地从地上站起,敲门。 一阵阵的敲门声中难掩的烦躁…… “师兄,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快开门!” 听到刑罪的声音,清明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抱起床头柜就往客厅走……几十秒后,门终于被打开了。门外,刑罪冷着张脸。看到清明那一刻,眸色明显一滞。 清明赤着脚,额头出了一层汗,脚边明晃晃的摆着的正是自己卧室的床头柜…最显眼的要属他被手铐拷住的那只手的手腕,红肿了一圈…有些地方还擦破了皮。可想而知,他是怎么走到玄关这儿给自己开的门。 刑罪沉着眸子,冷冷问:“你不是会开锁吗?” “我这不是没找到能用来撬锁的工具嘛…再说了,有句话说得好,再特么高级的厨子没把炒菜铲子那也就是个普通人,难不成他还能用手炒?” 牛头不对马嘴的谬论被他说的理所当然,刑罪睨着他,随口一问: “他还可以用筷子” “……” 清明发现,刑罪眼底的寒意又降下几度。正要开口,刑罪推门便走了进来,随手还关上了门,从衣帽架上挂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手铐的钥匙。 咔嚓~ 手铐终于打开了… “邪恶势力的禁锢终于被捣毁…师兄我爱你…你” 清明剩下的话全数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刑罪毫无预兆,一把将他扛起,大步流星朝卧室走去。 这个夜晚短暂却又漫长…… 第二天刑罪还是按照平时上班的时间起床,等做好早饭,千呼万唤外加连哄带骗才将床上的人叫起。 清明顶着俩大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前不久才被蹂躏过一般,一步一步挪到洗漱间……十分钟后,再一步一步挪到饭桌前,弯身坐下时,眉头蓦然一蹙… 刑罪将一杯牛奶推到他跟前,紧接着又往自己杯里加糖……清明看着他英俊的脸,一言不发,心里纳闷:明明昨晚刑罪比自己睡的还要晚,可为什么依旧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再怎么说自己也比他年轻,额…虽然力不一定比他壮。 清明自顾想着,不经意瞥了眼刑罪盘里的食物,和自己对比了一下,瞬间发现端倪。 “为什么我有五个荷包蛋,你就两块个?” 刑罪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实在是意味深长。 “你需要多补充体力” 清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我体力好着呢!”说完,端起盘子,拾起一旁的叉子欲将盘中的几块荷包蛋拨到刑罪盘里。 “你才应该多补充!” 刑罪截下他的动作,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思考状,点了点头道: “这倒没错,昨晚…体力活好像都是我来的。” “……” 清明突然发现,昨晚之前,刑罪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闪闪发光,就好比是发现了一块稀有珍贵的宝石,切开后毫无瑕疵。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人家刑罪就算是朝地上吐口痰,在他清明心中,那也是在为绿化做贡献!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条大尾巴狼,清明深刻感觉到自己被他外表欺骗了。 果然是色迷心窍! 但清明同志依旧表示:老子心甘情愿! “下次体力活方面,我乐意效劳!”说完,清明狠狠的咬了口荷包蛋。 刑罪笑而不语。 今天不上班,作为队长的刑罪跟市局那几个碎碎念的老头打了马虎眼,集体缺席市局特意为局里广大单身汉组织的联谊会,全躲队长家来吃集体火锅。火锅的食材是刑罪陪着清明去买的,原本清明要求自己去就行,但被刑罪以“昨晚剧烈运动导致萎靡不振,体力不支可能随时会晕倒”为由拒绝了。 到了菜市场,清明使出浑身解数在前面和各路大妈大叔杀价,而刑罪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跟在他后面提东西。 回去时在车上,清明坐在副驾驶,低着头摆弄手机。突然笑着冒出了一句: “师兄,你有没有一种…新婚的感觉?” 刑罪回答的干脆利落:“有” 清明一听,精神状态立刻亢奋,一股幸福感涌上心头,心尖儿都浸在了蜜糖里。昨晚,二人撕扯开了最后的屏障,前所未有的亲密和坦诚让他们成为彼此心目中最为重要的羁绊。之前,清明喜欢刑罪,但是那股子喜欢里,多多少少含有些许的顾忌和小心翼翼,而且还是单方面的。然而现在,他不仅能正大光明的喜欢,还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清明咧着嘴在一旁乐,刑罪原本是专心开车的,不禁被他那股溢出来的愉悦感染,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情到深处,恨不得将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刻在骨头上。没想到简单的一个字也能取悦他,还真是个活宝贝。 下午三四点左右,木森提前到了,吵着让刑罪教他开锁。 洗菜和指导,刑罪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一米八八的大个头,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一小时后,谢洵和崔景峯也陆陆续续到了。等方来到的时候,已经快5点了,谢洵临时提议斗地主,于是几个大男人凑一桌斗起了地主,赌注就是身上的衣服。 刑罪从厨房出来后,几个人光着膀子,方来输的只剩下一条大短裤,而清明却衣冠整齐。 刑罪走到清明旁边,刚想夸他一句,就见他下半身只穿着大短裤,别人脱上衣他脱裤子,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原因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门铃响了。开门的是木森,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男人手里拿着一瓶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别靠近我”的气息,男子睨着他,眼神不善。 “找谁?” 清朗迟疑了一下,开口:“清明” 木森打量着眼前的人,心想:找清明?怎么找到刑狗逼家了… 看来…不简单。 木森笑了笑,笑容里看不出半分虚假:“你先进来吧,清明就在里面。” 清朗的出现都出乎意料,当然,除了清明和刑罪。因为其他人还不认识清朗,所以并不知道他是谁。 清明走到清朗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 “介绍下,这是我弟。” 谢洵问:“你弟?” “有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觉得不像,你俩搁一起,海拔明显不对…你弟小时候肯定吃的比你好。” 清朗很拘束,更受不了别人打量他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来这里,扭头见,不经意瞥见清明锁骨位置隐隐有现着几片淤紫……他知道,那是吻痕。 刑罪立在一侧,木森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这清朗…目测是个很狠人。” 刑罪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是不是琼瑶剧看多了?” 木森耸了耸肩:“的确,最近还珠格格又重播了。” “……” 吃完饭后,几人又玩起了扑克牌,清朗实在无法融入这样的气氛中去,一个人去了清明房间的阳台里,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着抽了起来。 他并不经常抽烟,只是有时候实在心烦意乱时,他才会点起一根烟,默默的抽完,奢望被吸入肺部的尼古丁能过滤掉挤压在内心郁结的负面情绪。奢望……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有那份奢望。 在一层还没来得及散开的烟雾中,清朗的背影显得很落寞。 第50章 画皮(一) 清朗承认, 他对清明的感情有点逾越了。 两年前, 自己走到太匆忙, 尤其是那时自己才理清内心对清明存在另一种意味不明的情愫后, 还来不及表露, 已经身处异国。 表露?清朗对自己存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他知道,清明一直以来只把他当做弟弟, 那股感情太过于纯粹透明,毫无杂质,以至于让后来喜欢上清明的他,有种深深的罪恶感。从小到大, 在清明那份无微不至的保护下, 他悄然无息的将一脚跨入黑暗,他竟然还滋生了一股恶意, 想把浑然不知的清明也拉入黑暗中。 突然觉得自己很混,索性自己当年还没那么冲动。 再后来, 就是两年多的空白,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 最恐惧的莫过于清明会将他淡忘。他从没想过找个人, 因为他的心中只有清明的影子。 这时, 脑海中浮现清明锁骨下嫣红绯紫的那几块。清朗猛吸入一口烟入肺,再深深吐出, 欲用尼古丁稀释胸口处那股浊气。 房门口有动静,应该是有人进来了。清朗夹烟的那只手一顿,但很快便通过脚步声判断出来, 进来的并不是清明,心里有些失望。 身后传来一清冷声音… “吸烟有害健康,制造二手烟更可耻。” 刑罪冷不丁的蹦出一句,听到刑罪的声音,清朗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清朗掐灭的烟头,冷冷道:“没人让你来这吸二手烟,请出去,我并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刑罪走到阳台边,俯身两手搭在阳台边沿,悠然道:“黄毛仔,这里可是我家。” “哦…不对,应该是…我…跟你哥的家。” 说完,刑罪淡然一笑,有股邻家哥哥的温暖,虽然这笑容与他平时截然不同,却丝毫不违和做作。 清朗冷笑,在他眼里,刑罪是故意来找茬的,所以刚才那句话是想表达:自己是多余的,该出去的是自己吗? 清朗此时内杂乱如麻,并没多余精力或者是兴趣与刑罪多做口舌之争,转身准备走,肩膀从后被人突然按住。 刑罪道:“你这人可真没劲…” “拿开你的手” 刑罪将手拿开,缓缓抬起眼帘,淡然道:“你的小心思,清明应该不知道吧。” 清朗心一拧,转身道:“你什么意思?” 清朗的视线仿佛是一把还未开封的刀子,戳在刑罪脸上,欲用他的血来开封刀刃。 刑罪忽略他过于阴冷的视线,看样子,清朗对他的敌意已经融入骨子里。刑罪继续道: “以我对清明的了解,即使没我的存在,他也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 刑罪这句话一针见血,瞬间撕开了清朗强行伪装出来的平静,顺便一并将他压抑在心底那股对清明不可求而不甘心的阴暗面激发出来。情绪宛如火炎岩浆突然迸发,爆炸,一发不可收拾……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来炫耀吗。” 说完一拳狠狠砸在刑罪的嘴角,由于力道过猛,刑罪歪过脸,身子不偏不倚的撞倒了一盆绿植。他反应极快,一手接住了绿植盆栽,阻止了一场“盆栽粉身碎骨”的惨剧。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几秒,刑罪从容不迫地抬手用手背蹭拭着嘴角溢出的血腥,一脸风轻云淡,并无还手之意。 清朗感觉痛快的同时却又有丝诧异。 “你为什么不还手?” 刑罪无声一笑,指了指嘴角的伤口。“还手?……等会你哥要是看到,肯定是心疼我。你说,这是不是比直接打你一拳要更痛快?” 清朗冷冷的看着他,刑罪深沉的眸子依旧淡漠如常,这种无关痛痒的眼神像是一瓢冷水,浇醒了一直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清朗。 “我对你哥是认真的” 刑罪蓦然开口,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瞬间一变,变得深不可测。 “与我无关” 刑罪忽略他冷漠的态度,继续道:“你哥这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心特细腻敏感,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可他刚喜欢我那会儿,每次见我,心思全写脸上,还浑然不知,自以为是,特别……” 刑罪故作思考,接着淡然道:“…特别招人喜欢” 清明垂着眼帘,默声不语。 “虽然没听你哥谈论过家人,但我知道,他心里最重视的人…就是你这个弟弟。你放心,这个位置谁也比不了,更抢不走。” 清朗眸色一沉…… 刑罪靠着阳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打开塞进嘴里。 “别误会,我不是想安慰你,也不是同情你…只是希望我家明仔身后能多一个人支持他。” 外面依旧吵闹,大家沉浸在扑克牌的厮杀中,刚结束一局,清明一转眼。不见刑罪和清朗的影子,瞬间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拍了拍一旁谢洵的肩膀,“哎,看到清朗没?” “没,估计上洗手间了。” “那你看到师兄了吗?” 谢浔刚输了一局,心里不痛快,被问烦了:“我帮你看着的?咱俩不是一起在这打牌的...” 木森突然冒出一句:“估计是和你家弟弟一起上厕所了” “......” 清明起身朝自己房间走,结果手还没搭门把上,房间门就打开了。 清朗从里面走出来,先是一怔,接着没等清明开口,就抢先一步道:“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 刑罪的声音从清朗身后冒出来:要不今天留下过夜?家里还有空房间。” 清朗:“不用,这屋内的灯够亮了。” 刑罪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恶劣的一笑。 出门前,清朗蓦然转身,对着刑罪道:“多谢探长款待,改日我请你们吃饭。” 清明:“我……们?” 显然,清明关注的并不是那顿饭。 刑罪下巴一抬,“先欠着也好…还有,是姐夫不是探长。” 清明一愣,给刑罪使了个眼色。 清朗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 夜寒而冷寂,万家灯火全数掩匿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像是还在酝酿中的阴谋,随时会给人致命一击。 城西的一处陡岩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吃力的拖行一个看不清颜色的编织袋……那袋子里仿佛装了百斤重的石头,与地面摩擦后仿佛在叫嚣,发出诡异的声响,给黑夜又添了一副狰狞。 黑色身影气息紊乱,时不时会停下一会儿,然后继续朝着岩边前行,像是黑夜里摇曳的黑色火焰,无限的诡异。 黑影终于到达岩边,像是处理垃圾一般,用脚将那个袋子踢入岩下,一股瞬间激起的海水张开巨口,它一向来者不拒,将袋子全部咽入喉中。 黑影走后,却不知那海浪反复将原本应该沉入海底的东西卷上海面,经过经过无数次的浮浮沉沉,那东西卡在一处岩壁断缝中。 凌晨六点 潮水褪去之后,昨夜还深藏在海底之下的裸岩,大面积暴露出来。一个军绿色编织袋卡在一处,明显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一小时后,数辆警车早已到达现场,由于案发现场位于城西,靠近海边一处乱岩处,基本很少有人会涉足于此,所以鉴证科的勘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很快,法医部门现场勘验以及初步尸检工作也接近尾声。回去后,邢罪却被木森叫去了法医部。 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接到海钓爱好者报案,声称在岩壁下发现一具尸体。死者是男性,年龄在三十二岁左右,死因肺部呼吸道感染引起败血症导致肾脏功能衰竭而死。 先前在案发现场,刑罪在了解大致情况后,对尸体只是匆匆一瞥。当他到了解剖室,再次近距离观察尸体时,总有些怪异...当然,他知道木森不会无缘无故卖关子,将他特意叫过来。 邢罪凝神定定的看着尸体,想要深究那股异样感为何而生。 木森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他察觉出了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 刑罪不置可否:“死者身体有些部位看上去很不自然...” 木森开口道:“不仅仅是很不自然...刑老大,这可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尸体。” 刑罪蓦然抬起眼帘,看向解剖台对面的木森。 只见木森继续道: “听着,这可能会有点不可思议...死者身上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皮肤不是他本人的...” 看着刑罪紧蹙的眉宇,透露着怀疑,木森稍微转移了话题:“...这点你不用怀疑,我已经化验过了,检验报告等会给你。\" 刑罪再次看向男尸,因为死者死亡时间还不算久,加之现在温度低,即使被海水浸泡过,尸体表皮看上去仍然很新鲜。尸体胸部,手臂处,大腿处,腰部的皮肤惨白如冰刃上的那道光,又像是从福尔马林中浸泡许久后刚捞出来的。可尸体脸部,手背等小几处的皮肤组织的颜色明显与之不同。” “照你这么说,如果死者被移植了皮肤,可体表丝毫没有手术的痕迹,凭现在的医疗水平,能办得到吗?” 木森一拍手,“这就是凶手让我惊叹的地方...我再告诉你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对死者皮肉进行检验,估测这次皮肤移植手术应该是一个星期前做的。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将一个人全身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皮,移植到死者身上,还让死者活了一个星期左右。” “不过真的让我跪服的还是手术缝合技术...这技术真的是太…太他妈绝了,我都想拜他为师了。” 木森越说越激动,刑罪怀疑,如果现在真的把凶手带到他面前,他还真可能就来这么一出跪地拜师的戏码。 木森一手捏着下巴,方才眼底那抹惊艳瞬间转为严肃,他沉声道:“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个顶级的外科医生,他的技术可以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找,应该不难找到凶手。“ 刑罪挑眉:“平时有案子也没见你这么多看法,怎么?想抢爸爸饭碗吗。” “你以为我们法医每天就只知道鉴定伤情或者解剖验尸?哥要是真的一出手,还有你这个刑警大队长?” 刑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给你根杆儿,你就往上爬...你还真当自己是只猴?” 木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逻辑中,无法自拔(自以为是),此时已经完全不理会刑罪的冷言冷语。 刑罪:“那你怎么肯定,这皮肤原本的主人已经死了?” 木森没好气道:“刚才我有说肯定吗?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 “......” 刑罪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木森干咳一声:“目前还不能确定,这皮肤的主人是否还活着。正常人失去百分之六十的皮肤,活下的几率很低,所以,我说这‘皮肤’也算是‘一具尸体’。听明白了吗?” 刑罪揣着木森检测出来的线索以及一肚子疑问走出了解剖室。 第51章 画皮(二) 从解剖室出来, 邢罪很快收到木森以及严玺发来的文件。如往常一样, 第一时间紧急召开会议。 邢罪站在白板前,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大家目前为止, 对这起案件掌握的所有信息。 死者名叫宋心晟, 三十一岁,A市人, 家境很不错,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宋心晟两年前来宕城开了自己第一家酒吧,生意很好,目前已有两家分店。通过法医部队死者胃部食物消化残留以及伤口组织分析情况, 判断该死者死亡时间二十四小时内。法医也检验到, 死者在一个星期前曾经做过大面积的皮肤移植手术,而致死原因正是手术过后感染。他们调查过, 死者生前健康,并没有疾病需要做移植皮肤手术。所以有理由怀疑死者并非自愿做这场皮肤移植手术, 而是一场凶杀案。从现场带回来的那个装尸体的编织袋,市场上很常见, 是最普通的材质, 由于在海水里净泡过一段时间, 鉴证科那边的同事并未从上面提取检验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死者,酒吧一名合伙人称, 宋心晟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来酒吧,因为酒吧现在生意好,加上有那名合伙人打理各个事务, 所以作为主要股东的宋心晟基本不过问酒吧事情,经常十天半个月才会来酒吧一次,但也是和朋友过来喝酒。宋心晟近期一直没来酒吧,加之一人独居,家人远在A市,所以他的失踪也没引起注意,基本没人会想到他已经遇害。 刑罪:“大家先各自汇报一下手里调查掌握的信息。方来,从你开始。” 方来到:“我查了宋心晟目前的经济状况,很宽裕,他一直使用信用卡消费,但未有逾期款款的记录。另外,我还查了他名下三家酒吧的营业状态,全都在以每月几十万的利润在盈利。所以简而言之一句话:他不缺钱。不过,他银行户头在半个多月前,有一笔转账记录,金额是五十万。我查了收款人的户头信息,此人叫袁菲儿,女性,在一家专门导购化妆品的公司工作。我查了她出境记录,半个月前她因为工作关系出了国,上个星期才回国。” 方来说完,崔景峯又道:“我查了宋心晟平时的交际圈,他平时接触很多人,所以朋友多且杂。我暂时筛选出三个近期跟他有过联系以及因为某些方面与宋心晟有些纠葛的人,我认为这些人有调查价值。当然,凶手也可能不在这些之中。不过在讲之前,我要先做个假设,假设凶手不是一个人,我们将这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和作案动机分开。” 大家的注意力纷纷投向崔景峯… 刑罪将水性笔递给他,崔景峯走到白板前,好不容易找出边角一小块空白的地方,写下一个名字: “第一,葛飞,他是宋心晟的高中加大学同学。宋心晟大学是在国外读的,葛飞和他一样,家境很好,大学时期学的专业都是管理,两人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关系不错。直到半年前,因为宋心晟和葛飞的女朋友暗昧,被葛飞知道了。当时葛飞直接去了宋心晟名下的一家酒吧找到宋心晟,两人还当众发生口角,在宋心晟合伙人出面调解下,两人并没发生严重肢体冲突。不过葛飞和宋心晟的关系也因此急剧下降,貌似之后一段时间,两人很少再有往来。而在那事件之后,宋心晟便公然和葛飞女友交往,葛飞怀恨在心,有理由证明他具备作案动机。” 崔景峯继续写下第二个名字 “第二:袁菲儿,是宋心晟的前女友,也就是葛飞的前女友。与宋心晟交往了三个月,外传因为性格不合以及其他原因而分手。实际上,我查了袁菲儿,发现她两个月前做过人流手术,而宋心晟半个多月前向她银行账户里转了五十万,很有可能是分手费,想跟她划清界限。女人在被抛弃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她也有作案动机。” 这时,清明突然开口。“等等…” 崔景峯停下,看向他。 “刚才方来说,根据袁菲儿出境记录,半个月前她因为工作出过国,上个星期才回来。而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死者一个星期前做过移植皮肤的大手术,这个袁菲儿应该没有足够的时间作案。” 崔景峯不以为然道:“袁菲儿出国是自己主动向公司申请的,刚好上星期回来,这是不是有点巧合呢?而且,刚才我做过假设,假如凶手不止一个人,如果是两个人。袁菲儿只需要绑架宋心晟,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她,由另一个凶手完成,那么她表面上的时间证据就不攻自破了。而且,死者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我查过袁菲儿前天向公司请了两天假,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方来不理解崔景峯的这种假设:“你说…凶手不止一个人。现阶段,没有充分证据来证实这个假设,而且以上两个人的犯罪动机实在是很牵强。” 其实崔景峯也明白这点,方来说的没错,他还没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如果一个人长久重复一个动作,身体机能便会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条件反射。就像拿惯筷子的人,吃饭时,手会不由自主的拿起一旁的筷子。穿惯鞋的人,下床时,会不由自主的找鞋……而崔景峯,之所以会对这起案子有这样的猜想,可能是因为做了几年刑警,大大小小也破了很多案子,长期的经验让他大脑里形成了一种固定思维推理模式。当有命案发生,分析案情时,他会不由自主的作出一些假设,而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可破案讲究的是证据,总不能告诉大家:“凭我的直觉” 直觉有时候也不一定准确。 这时,邢罪蓦然开口:“先听峯子说下去。目前为止,无论是对受害人还是凶手,我们手头上掌握的信息都不充分,所以大家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邢罪示意崔景峯继续方才的话题,他再白板上写下第三个人的名字 “第三:曹莹莹,二十三岁,实习大学生,兼职酒吧女服务员。外表清纯漂亮。我让方来查过宋心晟的手机通讯录,通讯录里,宋心晟给曹莹莹的备注是 ‘莹莹宝贝’正常情况下,老板给员工的备注不可能这么亲昵,但两人并未交往,曹莹莹应该是宋心晟暧昧对象之一。酒吧里对他们二人的事情也有传言,甚至还有服务员见过,宋心晟打过曹莹莹。好像是曹莹莹让宋心晟公布两人关系,遭到宋心晟拒绝。不过重点是,这个曹莹莹有个男友,叫李航,是一名外科医生,就职于宕城市局第一人民医院。” 谢洵忍不住吐槽道::“这个宋心晟还真是浪荡,和那么多女人有关系,兄弟的女人都特么敢泡,真不是个好东西,被人杀了还真不稀奇。” 清明道:“如果按峯子所说的来推测,那还有第四个嫌疑人…” 一语未及,清明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众人停下,清明忙道歉:“哦,不好意思” 说完,立刻回到正题。“...据我调查,宋心晟将三家酒吧的管理权全部交给一个名叫陈京的人负责,陈京是宋心晟大学同学,有酒吧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酒吧的生意在前年步入正轨后,宋心晟基本不过问酒吧,一直都是陈京负责酒吧运营工作。私底下有传言,陈京想要更多股份,但是宋心晟不同意。平时这两人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客客气气。其实私下关系早已是暗流涌动…所以,宋心晟如果死了,对陈京其实是有利的。” 谢逊摸着下巴道:“我看,以上四个人中,曹莹莹嫌疑最大,她男朋友李航就是个外科医生,宋心晟不是被做了什么…皮肤移植手术,所以凶手肯定是懂医的。现在,唯一和医生挂点关系的,就是这个李航了。曹莹莹要求宋心晟公布关系,很显然这个“宋浪荡”就是想玩玩,于是曹莹莹因爱生恨,联合他那个医生男友,一起想合谋杀害了宋心晟…而那个李航,说不定有什么特殊变态癖好,喜欢移植人类皮肤什么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刑罪打趣道:“咱们现在是在分析案情,不是在比谁脑坑大。” 清明道:“我现在有一个疑问。如果凶手想要杀宋心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再抛尸。而是先大费周章的给他做了一个皮肤移植手术?实在不能理解…” 刑罪俯下身子,双手放在会议桌上支撑身体,沉声道:“又或许凶手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杀宋心晟,宋心晟做完手术后,还活了一段时间。这点可以看出,其实凶手并不想让宋心晟死。或者说,不想他这么快死。所以我猜测,凶手的目的是那场皮肤移植手术,而宋心晟更像是被实验的小白鼠。” 谢洵问:“头儿,那现在要怎么查?” 邢罪打了个响指,“刚才分析的那四个嫌疑人,虽然每个人勉强都有作案动机,但是和作案手法联系起来就很牵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更偏向于峯子的推测:凶手不止一个人。运气好的话,凶手之一可能是这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也可能是我们忽略的其他人。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在明,凶手在暗,无论以上四人是不是凶手,具不具备杀人动机或者是杀人手法,只要他们和受害人有关,我们就彻查。现在,我们分为三组,峯子和清明一组,将上面提到的四位嫌疑人叫来局子里,挨个问话,尤其要问清楚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刑罪继续道:“方来和瞎子一组,负责调查宋心晟,重点从他人际关系下手。峯子那边虽然查过宋心晟的交际圈,但毕竟时间短,可能忽略了很多。所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找出和宋心晟有过交集的人,哪怕是他上幼儿园时,给他提过裤子的老师,或者是跟他打过炮的小姐,也都一个不剩的给我扒出来。” 谢洵仰天长叹:“啊……这不就等于是大海捞针。” “这倒不至于,起码现在的形式对我们是有利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条重要的线索…” 清明忙问:“什么线索?” 刑罪看着他,“就是少根筋提到的‘第二具尸体’…现在死者身上那些皮肤还在化验中,想必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会议结束后,刑罪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方来: “方来,你先去把宋心晟这几年就医记录都找出来,发给我。” —————————————————— 刑罪给崔景峯和清明布置了审讯的工作,第一个被叫来局子的是葛飞。两人要进审讯室时,崔景峯察觉到清明脸色不太对,便问: “你脸色不太好看啊,不舒服吗? 清明摆了摆手:“好像是感冒了,刚才从瞎子那里要了粒感冒药吃了,可能这会是药性上头。” 清明一向骚包,明明体寒却不肯在大冬天里穿棉袄。今天温度只有十几度,早上接到案子出门走的急,就穿了件套头卫衣加一个薄外套。被海边湿冷的海风一吹,加之自身都不敢恭维的免疫力,终于感冒了。 见他唇色有些发白,崔景峯觉得这不像是吃完药之后的副作用。不过他记得,谢洵身体素质很好,几乎没见他感冒过,唯一一次还是谢洵刚来局里那会儿。他甚至有些怀疑,谢洵给清明吃的感冒药是不是那时候剩下的。 崔景峯关心的多问了句:“你…确定可以?要不让瞎子来吧,你先去休息会。” “行了,没事儿,就一小感冒,吃了药就行了。我们赶紧开始吧,下面还有好几个人呢” 清明小看了感冒的威力,结果就是自作自受。审讯进行到一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是忍不住,一路跑去厕所,一趴洗手台上直接就吐了出来。 清明也不知道吐了多久,脑子里像是放了口铜钟,被身体这突如其来的不适砸中,嗡嗡作响……也不知趴了多久,感觉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时,蓦然感受到身后有人,背上多了一只大手,好像在帮他捋顺气息。 刑罪一进来就见清明趴在洗手台上呕吐不止…… 此时清明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缓缓回过头,额前的刘海顺着他低头的姿势耷拉下来,眼眶湿润,眼尾反着红光,盯着刑罪白天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时之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的刑罪一阵心疼。 刑罪将一瓶矿泉水打开后,递到清明跟前。 “别喝,漱漱口。” 清明嘴角上扬,,伸手故意摸了下覆在瓶身上的几根手指,故作不经意状。 刑罪忽然笑了,低头覆在清明耳边。 “宝贝,好歹才一天…你这么快就有了,我会慌的。” 清明被刚喝进口中的水呛了一下,知道刑罪是用方才他吐的事情来调侃自己。 索性就接下他的话,没好气道: “要有也是你有” 刑罪心情大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样吧,我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 “峯子那边…” “已经让瞎子去了,我另外给你布置个任务,你跟我来。” 之后,清明上了刑罪的车,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在医院的停车库停下。 清明不解地问:“师兄,这里是医院,你说的任务…” 刑罪抢先开口:“我去会会那个李航…就是曹莹莹男友。至于你,去挂个号,找医生拿点药。” “挂号?你叫我来医院,让我排一个多小时队,挂个号为了就是看个小感冒?” 刑罪唇角微微勾起,邪气异常,接着淡然道:“怎么?还以为我带你来照B超吗?” 清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呃…就是小感冒,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还犟嘴…这是命令。看你穿的那些就碍眼。” 说完,刑罪下了车,随即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丢个清明。 “先穿上,今晚哥带你去买秋裤秋衣。” “……” 最后,在刑罪瞪视下,清明识相的将外套套上身。 穿上衣服的清明瞬间又变脸了,呵呵一笑: “还挺合身” 刑罪再次领略到,睁眼说瞎话的真正定义。 这哪里合身?原本衣服穿在刑罪身上是很合身,但穿到清明身上却大了一圈儿。 可衣服既然被穿在自己身上,清明就不会轻易脱下来。 刑罪看着一脸痴笑的人,转身朝车库出口走去。头也不回道: “车钥匙在兜里,拿好药到车里等我。” “好的,探长。” 清明将衣服裹紧,在心里很骚包的春心荡漾了一把。 第52章 画皮(三) 清明到了挂号处, 果然是人山人海, 对这种漫长的等待他一向厌恶, 不由的想放弃排队的念头, 可心里又怕等会刑罪出来会问。 得想个办法才行。 这时, 身边走过俩老人,看样子应该是对老夫老妻。那老头儿一手牵着老婆子, 另一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大大小小盒装的药。那老婆子嘴里正念叨着什么,老头子全程都没说话,任由旁边的老婆子喋喋不休。 清明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副画面, 那是他和刑罪老的时候, 两人满头白发,刑罪牵着他, 他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和他分享自己认为的趣事,刑罪时不时的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想到这, 老人已经走近,清明隐隐约约听到了老婆子说的话。 ——“你个死老头子, 我说不来医院不来医院, 你偏要拉我来。” ——“你看看, 这点药就花了这么多钱,上次去药店买了那药, 也没这么贵。死老头子,真浪费钱…” 清明突然灵光一现! 另一头,刑罪走到窗口。 “请问, 李航李医生的办公司在哪?”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头也不抬敲着键盘,盯着电脑屏幕。 语气不善:“挂号的到后面排队” 刑罪轻轻的叩了下窗口,又重复了刚才的话,“请问李航李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工作人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刑罪一眼,紧接着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变,语气也跟着变了。 “二楼左手边第二间” 刑罪道谢,那女人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到了二楼,刑罪发现每个外科医生办公室外都有本人的名字,这样一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李航。 李航低头在写东西,感觉有人进来,但过了几秒,那人一直没开口,李航停下手中的笔…打量着眼前的人,即使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也觉得眼前男人很英俊,他发现男人眼眸很深邃,深邃的有些难测。男人站在眼前,一语不发,不知为何,隐隐有股压迫感扑面而来。看上去,此人并不像是来看病的。 李航不禁蹙眉问: “你好,有事?” 刑罪掏出警员证 “刑罪,想耽误你几分钟” 这时,门外走近一个女护士,刑罪这个人,往哪一站,无论是身高还是皮囊,都太过耀眼,惹得小护士不经意打量了一下,刚好与刑罪视线重叠在一起。刑罪礼貌性微微颔首,女护士随即脸一红,也点了点头,忙挪开视线。轻声道:“李医生,三点那场手术快开始了。” “我知道了” 说完,李航看向刑罪。 “不好意思,恐怕没时间,一会儿有个手术要做。” 刑罪看了看时间,然后开口:“现在是两点四十,只需李医生腾出十分钟就行。” 李航迟疑一下,然后开口:“找我什么事?” 刑罪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将手机递到李航跟前。 “李医生,这个人你认识吗?” 李航盯着屏幕中的照片看了一会,“不认识”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警方在办一起案子,照片中的人就是受害者…李医生因该认识曹莹莹女士吧。” 李航一顿:“刑警官,有话就直说吧,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曹莹莹在受害者酒吧工作,据知情者透露,曹莹莹与受害者之间关系暧昧,不知李医生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莹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也不想提这事情。你也是男人,应该明白,被带绿帽子放哪个男人身上,谁都不愿意拿出来说,而且我跟莹莹已经分手了。” “你应该很爱你前女友吧” 刑罪突然一转话锋, “你说你们分手了,但你依旧留着你们的合照…” 随着刑罪的视线,李航不经意瞥向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男人背着女孩,女孩满脸笑容,清纯可爱充满活力…尤其是那笑容,看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仿佛有治愈的能力。 李航道:“哦…我们刚分手不久,这段时间比较忙,忘了收拾…” 说着,李航将相框放入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 刑罪的视线不经意又落到办公桌上的一副日历上,那上面画满了勾勾圈圈。刑罪留意了几个日期以及上面用碳素笔留下的文字…… “李医生昨天有三场手术吗?” “是的,” 刑罪收回视线,“抱歉打扰了,” “没什么,只不过下次如果有问题,希望你们不要直接来医院。”李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不悦。 刑罪无声一笑:“如果还有下次,我们会提前约李医生去警局,今天来医院主要是因为我爱人不舒服。别误会,我只是顺便路过李医生这里。” 刑罪从李航办公室出来,估摸清明这会儿还在排队,于是掏出手机翻到号码拨了过去。结果手机那头响了许久没人接听,他又打了一个过去,响了几声终于接通了。 “师兄怎么了?你那边结束了?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隐隐还能听见骑车喇叭声音,刑罪蹙眉问: “在哪儿?” “我…还在挂号处排队,快到我了…呃…你结束了?” “嗯,” “这么快…问到什么线索没?” “没有,这个李航应该和案子无关,他没有作案时间。” “你确定吗?要不你回去再观察观察,说不定你遗漏了什么问题。” 刑罪已经走到挂号处,在人群里寻找清明的身影,扫了几眼,果然没找到。 刑罪微微眯眼,“明仔…我怎么感觉你背着我在干坏事儿呢?” 此时清明刚付完款,从马路边的药店出来。听刑罪这么一说,有点心虚:“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怎么干坏事?” 刑罪没回应,清明继续转移话题,“要干坏事,也是等晚上回去。” “我刚排上队拿了药,师兄你真不知道我今天多走运,刚才排队的时候,人家看我长得帅,给我插队儿,没一会就结束了,我现在去车里等你。” 从清明不易察觉的呼吸声中,刑罪猜出清明此时正以高速奔跑,也不戳穿他,淡然道:“不着急,我先上个厕所,估计还要一会,先挂了。” 挂了电话,清明长吁一口气,放慢脚步。 几分钟后,走回医院的停车场,就见刑罪倚在车门旁,双手环于胸前,定定的看着他。清明反应快,开口道: “我刚去找你了,没找着,估计你回来了。” 刑罪朝他抬了抬下巴,问: “手里那是什么?” “医生给配的药” 说着,清明从兜里摸出钥匙,丢给了刑罪。刑罪继续盯着他,挑了挑眉,心里也有了底,不动声色的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两人回了局子,崔景峯那边的审讯工作也结束了。 “葛飞和宋心晟的关系好像并不像传言那样,相反,据葛飞说,宋心晟是他比较要好的兄弟。” 清明打断:“抢了他女朋友,给他带绿帽子还能当好兄弟?这葛飞心胸是有多宽广。” 崔景峯道:“葛飞说,他前女友袁菲菲并非是宋心晟抢走的,相反是袁菲菲主动勾引宋心晟的,而且,袁菲菲还流掉了一个小孩,不知道她和哪个男人的。” “袁菲菲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她跟宋心晟的?那宋心晟往她银行账户里转五十万又怎么说?” “葛飞是这么说的,我想葛飞应该没说假话。宋心晟知道袁菲菲想勾引他,于是旁敲侧击的暗示了葛飞。至于传言宋心晟和袁菲菲在一起的消息,葛飞也澄清了,宋心晟根本没和袁菲菲处过对象,他和袁菲菲摊牌分手后,袁菲菲自己纠缠宋心晟,并向他借钱。我想那五十万就是宋心晟借给她的钱,不过宋心晟并没把这件事告诉葛飞。后来葛飞也是不经意从袁菲菲一个塑料姐妹那里得知这件事的。” 刑罪问道:“葛飞那边有没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他最后一次见到宋心晟是什么时候?” 崔景峯道:“葛飞说昨天一天他不舒服,所以都在家里睡觉,不过没人能证明。至于他最后一次见到宋心晟,是上上周三,不过,上上周六上午他给宋心晟的微信发过消息,想约他晚上出来喝酒。宋心晟一开始没回他,于是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也没人接听。葛飞以为他当时在忙,就没在意,到了下午五六点时,宋心晟给他回了一条消息,跟他说有事不去…之后就没联系了。” 这时。谢洵道:“宋心晟的手机一开始是在他家里找到的,我们登陆到他微信里,确实发现他上上周六确实是给葛飞回了信息,也在未接来电里找到葛飞的那通电话。这么说的话,上上周六宋心晟给他回消息的时候还在自己家里?那时候他还没遇害。” 刑罪不以为然道:“不一定,可能回信息的不是宋心晟本人,而是凶手。凶手可能去过宋心晟家,并且还将他手机送了回去…” 刑罪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道:“方来,你能查到宋心晟手机最后一次的定位在哪里吗? “我试试” 说完,方来迅速的敲击着键盘。 为了节省时间,刑罪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葛飞那边还有其他线索吗?” 崔景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那接下来趁热打铁,把袁菲菲叫来问话。” 这时,方来突然开口:“找到了” 第53章 画皮(四) “根据地图上显示的结果, 宋心晟手机最后一次定位显示是在城南的楚云街。” 谢洵突然道:“楚云街??哎, 这不对啊。宋心晟的手机是鉴证科那帮哥们在他家里找到的。楚云街位置偏城南, 而宋心晟家位于将军大道, 虽然也在城南, 还是有点距离的。额……难道是凶手绑架了宋心晟后,将他手机关机了, 后来又送回宋心晟家?” 清明摇头否定,道:“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凶手可以直接将宋心晟手机扔了,或者销毁,这样做不是对他更有利…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宋心晟家。”’ 这时, 崔景峯皱着眉头道:“地图上位置显示的时间是上周六, 也就是一月七号。还记得葛飞提过,他再上上周三, 也就是一月四号给宋心晟发过消息,但是宋心晟一月七号才回复的, 而最后一次手机定位就是在楚云街道。你们说…会不会宋心晟在一月四号至七号这段时间已经被绑架了,但是凶手想要引人耳目, 所以一直拿着他的手机, 并且在七号, 刚好路过楚云街。当然,这个地点只是凑巧而已。他随意挑了宋心晟微信列表里一位好友的留言, 回复,而这个人刚好就是葛飞。然后给人产生宋心晟安然无恙的假象…随后,再找机会将手机送回宋心晟家里。” 方来道:“你的意思是, 凶手之所以大费周章折腾一圈,就是想要引人耳目,混淆宋心晟被绑架的时间,让警方误认为宋心晟是七号之后被绑架的?” 崔景峯点头,“没错,不过…我还没想到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邢罪垂下眼帘,片刻又缓缓抬起,沉吟道:“帮另一个同伙制造不在场的时间” 这时,邢罪又问:“有关宋心晟人际关系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方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涉及到的人太广。还有就是,由于宋心晟身份还挺特殊的,所以查起来比一般人要难一点。” 此时清明就靠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头微微耷拉到一侧,透着一股子慵懒之气。他微微垂着眼帘,像是陷入沉思状…实则是刚吃了感冒药,眼皮子跟他叫嚣的紧。清明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插嘴打趣道: “身份特殊?难道他是间谍?” 邢罪就坐他旁边,故作不经意状的瞥了他一眼。 方来继续道:“那倒不至于,大家听过‘宋明国’这个人吗?” 崔景峯突然开口:“就是A市房产大亨宋明国?” “没错,宋心晟是宋明国的私生子,宋明国并未对外宣布过这个儿子,貌似是宋明国原配老婆不愿意接纳这个情妇所生的私生子。而宋明国本人也并没站出来过多维护宋心晟,所以父子二人的关系不太好。宋心晟的母亲六年前去世,之后,宋明国跟宋心晟几乎没见过面。” “其实这些都是外面的传言,宋明国其实很爱宋心晟的母亲。” 崔景峯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他。 “宋明国的确有过一个女人,准确来说,那女人原本才是原配夫人。两人青梅竹马,宋明国原本家境贫寒,但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女人家境很好,二人私定终身,原本打算要结婚,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两人分开了。多年后,宋明国迫于家庭压力,娶了现在的老婆,生了一儿一女。而那个跟他青梅竹马的女人后来被他找到了,他才知道那女人替他生了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就是宋心晟。” 刑罪挑眉问:“你认识宋明国?” “哦,我爸跟宋明国是朋友,小时候经常带我去他家做客。有关宋明国跟他青梅竹马的那些事也是听我爸说的。不过…我之前去宋家,并没见过宋心晟,只见过宋明国的小儿子和小女儿,所以也不知道宋明国这个大儿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谢洵咋呼了,“你爸竟然和宋明国这样的大人物认识……卧槽,峯子,你给哥老实招来,你家是不是有矿?” 崔景峯挠了挠头,“我爸也是搞房地产的…别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一岁。” 谢洵问:“我们宕城房地产大亨是谁来着?” 方来突然插了一句:“崔永源” 冷不防的出现了一个“崔”字,这下,谢洵终于无法平静了。坐在椅子上,瞪着了眼睛叫起来。 “崔永源……崔景峯……卧槽!你不会是崔永源的儿子吧???” 崔景峯有点头疼,他这人一向主张低调,因为太过于低调,所以至上学起到现在出来工作几年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也寥寥无几。而他之所以没告诉局里的同事,并不是怕大家会对他有“特殊待遇”,而是怕带着这样的身份会,与人相处时,一定程度上会存有芥蒂。 顺便一提,崔景峯的家境和身份,整个局子只有刑罪知道。 刑罪朝谢洵丢了一颗糖,悠然道:“他叫崔景峯,是你们副队,不叫‘崔永源的儿子吧’,别浪费时间在这种问题上,又不是要调查户口。说正事,还想不想下班了?” 谢洵瞪着崔景峯,将刑罪丢来的糖撕开放入嘴里。 刑罪道:“方来和瞎子继续负责宋心晟人际关系的调查工作,顺便查下,与宋心晟认识的人中,有没有住在楚云街一带的。” 清明懒洋洋的将头挪到另一边,接着开口道:“宋心晟遇害的消息,今天新闻报纸因该都登出来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宋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好歹也是长子,长子遭人杀害,宋民国难道无动于衷?” 清明刚说完,会议室门被人从外打开。只见一个同事道:“邢队,现在方不方便?” “什么事?” “外面进来一批人,架势不小,兄弟们挡不住了,指明要见邢队你。” 刑罪心中大抵猜出了来者何人,冷淡的深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说曹操曹操到” 几人走到外面,就见七八个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人,凭着架势就知道是保镖。几人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一身灰色的西装,无论是气场还得气质明显与他人不同。 宋明国缓缓抬眼,老谋深算的目光说不出的凌厉。刑罪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什么样的人和眼神他没见过。只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宋明国挺装逼,有着有钱人改不掉的臭毛病,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几个人肉盾牌,还真以为天下都是他们的江湖了? 宋明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赏识,接着,他开口,声音浑厚深沉。 “你…就是宕城刑警大队队长?” 清明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如果去当配音演员,绝对火。 “听宋先生的语气好像有点失望?” “失望没有,倒是让我觉得新奇,没想到宕城市会有个这么年轻的刑警队长。” 刑罪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宋明国在来这里之前肯定调查过自己。亏自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没有祖宗十八代让他查。不过商人就是商人,无商不奸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宋明国显然是一本正经的装作对自己不了解的样子,果然姜还得老的辣。 下一秒,刑罪立刻露出一个时宜又不市侩的笑容。 “宋先生说笑,可能是我天生童颜,所以样子和年纪看上去不太相称。宋先生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夸我吧。” 宋明国的笑容渐渐褪去。沉声道: “三天” 刑罪挑眉…… 宋明国再次开口:“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还是找不到凶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将凶手碎尸万段。” 刑罪无声一笑,“宋先生放心,查案这种事情是我们警察分内的,您不说,我们也会尽力。你们纳税人每年缴那么多税,我们也不能白拿,您说是不是?” 二人视线交叠在一起,冰冷的撞击下,空气仿佛被冻结住。 片刻后,宋明国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崔景峯,脸色稍缓,语气却依旧冰冷 “景峯,有时间回去看看你父亲。” 崔景峯颔首,“我会的,宋叔叔。” 宋明国走后,刑罪手机就响了起来,刑罪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大家晚饭集体点了外卖,刑罪自从接了电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直没出来,最后盒饭还是清明送进去的。 晚上十点半,刑罪终于舍得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放眼一看,方来他们依旧在电脑前爆肝工作。 从早上接案到现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大家基本没休息过。此时一个个明显一脸倦容,可谁都没休息的意思。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谢洵,依旧坚守岗位,整理着手里的档案文件。 有这些家伙陪他并肩作战,这世上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刑罪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刑罪冲着安静的气氛,拍了拍手。 “大家先回去养足精神,这么个爆肝法,我怕…三天后,案子是破了,可爸爸也失去了几个孩儿。” 刑罪的话像是打开了阀门,紧接着,谢洵便打了个哈欠。清明也跟着打了一个,结果一个办公室里,几个大男人,一个个泪光闪烁。 刑罪硬生生将那个哈欠咽了回去。 “哈欠会传染的,行了,都回去吧,明天准时上班。” 说完,长臂一伸,明目张胆的将清明捞进怀里,也不顾其他人目光。 “先走一步了!” 撂下几个字,自顾半搂着清明自顾往外走…… 第54章 画皮(五) 刚上车, 清明兜里电话猛然响了,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 着实吓了他一跳。他习惯手机不开静音, 尤其是震动模式, 几乎从没在手机上使用过这个功能。对他而言,震动模式只是一个多余的摆设, 理由很简单,清明耳膜十分抵触手机震动发出的“嗡嗡嗡”声。就好像某些人受不了金属摩擦硬面产生的那种尖锐刺耳声,或者是指甲刮在玻璃或者瓷砖那种光滑表面发出的声音。 看了眼来电显示,清明眉心微微一皱, 刑罪自顾将车子启动。 清明将身体往副驾驶座椅上一靠, “喂,叔叔” “你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 清晟邦问 “挺好,同事都挺照顾我。” “朗儿回国了, 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他提前修完学分, 所以才回来了。” 清明说完这句话后, 方觉得有些不妥, 这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好像是刻意想要解释什么。 清明像是故意想要转移话题,接着就问:“对了叔叔, 您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的确是有件事情,最近你们宕城发生一起命案, 案子中的受害人是宋明国的儿子,我打电话来是想提醒你,这案子你还是少参与比较好。” “叔叔,您认识宋明国?” “我跟他是生意上的伙伴,经常会打交道,所以我也了解他这个人。这次他儿子死了,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宋明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下。” 清晟邦语气虽然如平日一般冷淡疏离,可清明却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心情。 “这案子的确是我们在负责,不参与那是不可能的,叔叔,您放心吧,我……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清晟邦再次开口。 “有时间抽个空回来看看,你爸妈的祭日也快到了。” “我会的” 之后,清晟邦挂了电话。 车内安静了许久,刑罪不禁偏头看了清明一眼,清明许久都没说话,车经过一片亮处,刑罪透过一抹光线,看清了副驾驶上靠着的人的脸,此时清明正阖上眼帘,像是睡着了。刑罪将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些,车速也慢了下来,平稳行驶在夜幕下的街道上。 等到了家,刑罪解开安全带,伸手想要叫醒副驾驶座上的人。然而清明却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唇压了上去。刚开始刑罪还有些惊愕,但很快便反客为主,舌尖攀绕而上…… 两人在车里啃了会…等清明呼吸彻底紊乱,刑罪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他。 刑罪突然一勾嘴角,淡然道: “就你这点肺活量还想玩偷袭?” 清明一笑,显然是得意忘形,“刑哥哥,你不得不承认,我就靠这点肺活量把你弄到手的。” 刑罪抬手搓了把他的头,手感软乎乎的,爱不释手。而之后,清明也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赖车里就是不肯下去,偏要刑罪给他来个“公主抱” 刑罪知道他想闹妖,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衣领,将清明拉下车,简单粗暴却又没伤到他分毫,扯着烦神的祖宗往家走…… “我好像没听你谈过你家人的事…” 刑罪突然问道,清明调来局子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清朗,也没见其他亲属来看他,或者是回家。方才清明和电话里那头的叔叔明显很疏离,刑罪不免好奇,像清明这样的人,圆滑却不世故,懂待人处事之道。能教出这么个活宝贝,刑罪实在好奇他家人是怎样的一群人。 刑罪的话刚问出口,还沉浸在刚才车内那一吻的清明先是一怔,接着莞尔一笑 “师兄,你是不是暗示我,想见家长?” “只是想要更多的了解你而已” 刑罪突然很郑重其事,没有像平时那样以玩笑回击,让清明一时之间语塞。 刑罪等了一会儿,见清明还没开口,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有所避忌,不愿谈及。他不知道清明和他父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亦不清楚清明和待清朗明明亲如兄弟却明显与他叔叔之间存在隔阂感… 可刑罪却仍然记得那次在码头被口水强手下砍伤后,清明的疯狂失控……以及上次半夜醒来,在客厅撞见脸色异常苍白的清明,那不是一般的神情恍惚。 刑罪现在很肯定,那就像是迷失者深陷泥沼之中,只能任由死亡将他一点一点慢慢吞噬的绝望与无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让那个一向阳光缺心眼的清明露出那样痛苦阴郁的表情,甚至会暴走。 刑罪将自己内心的困惑归咎于对清明还不够了解。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我是在叔叔家长大的,我叔叔就是清朗的父亲。至于我父母…他们在我小时候死于一场意外。师兄,我需要些时间,我…我会将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一定会告诉你,,只不过不是现在。因为....” 没等清明继续往下说,刑罪抢着开口:“我等你” 刑罪的手掌下意识的收紧了些,唯恐攥在手心里的手会滑掉一般。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二人彼此心如明镜,日子还很长,慢慢来。 —————————————————— 睡觉前,又是个难熬的时刻。清明吃了白天偷摸去药店买的感冒药,眼皮又跟他打架。可他就不让它们如意,硬撑着不愿睡觉。见刑罪只是抱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清明一边敬佩刑罪的毅力,一边怀疑自己的魅力。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暗示了一句: “师兄,您就不对我做点别的?” “先欠着,等你感冒好点再说。” 清明不死心,换了一个迂回战术:“等这个案子结束了,能不能跟你男朋友约个会?” “嗯” “师兄,我爱你” “我也” 清明看着刑罪的脸,阖着眼帘,男人眼睫长密往下垂,越看越英俊。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一点魅力?” 刑罪蓦然翻身换了一边,将背留给了清明,试图抑制某人炙热的目光。床上的俩人,一个在压抑身体的欲~望还要强装镇定……而另一个不知好歹的死命作妖。 “消停会好不好?“ 说完,刑罪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起来。清明定神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是睡着了。 看得着,摸得着,就是不吃。呵...男人! 清明表示很无奈。很快,脑子和意识终于缴械投降,药效终于起了作用,清明缓缓阖上眼。 大约半个小时后,刑罪感受到身边的人睡熟了,这才睁开眼,轻手轻脚的离开被窝,下了床,替清明掖好被子。最后,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 从卧室出来,刑罪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将事先从局子带回来的资料从文件袋里拿了出来。无意中扫到宋心晟的脸书账号,刑罪在谷歌中输入一个网址,进入脸书主页登上了宋心晟的账号。 宋心晟的脸书状态最后一次更新的时间是上个月的五号,与大部分人的脸书一样,就是一些日常,每条动态下留评的人很多,平均每条都有一百多条评论,有的甚至还有七八百条,但是宋心晟从没有回复过。 鼠标有节奏的滑过一条又一条的动态,这时,刑罪的注意力落在一个视频上...那是四年前十月份发布的一条动态。刑罪点了进去,视屏里,一群不同国度的年轻人围在一起欢呼,在他们中间,有一男一女。年轻男人气质温文尔雅,捧着一束红艳的玫瑰,单膝下跪,一口流利的英语,镜头这时突然拉近,给男人脸部一个特写,男人几度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紧接着,镜头转向对面的女孩,那女孩长发披肩一袭白裙宛如水仙花,她皮肤白皙,即使画面不清晰也能感受到女子气质出众。几秒后,男人起身,一把将女孩搂入怀里。男人闭着眼,就像拥抱着自己的世界。而视频里的男人,就是大学时期的宋心晟。 刑罪继续往下翻,没翻到一会就见底了。 有点出乎意料,宋心晟的脸书上并没一条记录他有奢侈浪荡的生活痕迹,更没有没有香槟美女,豪车别墅。之前崔景峯调查打听的记录声称宋心晟感情上很不检点,与兄弟的女朋友或者是员工都有过暧昧。而他的朋友葛飞帮他澄清了一点,再从他的脸书动态上来判断,宋心晟貌似并不像是个不堪的人。 但无风不起浪,所以这种矛盾又像暗藏了某种玄机。 刑罪从宋心晟的脸书上退出,又去网页上搜有关宋民国的资料。宋民国在商业圈中赫赫有名,为人却很低调。刑罪好不容易在网上搜到几个与他有关的视频,都是宋民国出席一些慈善活动时拍摄的短暂画面。 这时,刑罪又想起白日里,宋民国在局子里说的那句话: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将凶手碎尸万段” 如果宋民国去查,他会怎么查? 刑罪无意点开最后一个视频,视频里宋民国相继与几个白衣大褂的医生握手,听介绍,原来是宋民国出资赞助了一家医院。 刑罪在一叠资料里翻找,他让方来查过宋心晟的就医记录,好不容易翻到了,可纸上的记载很少。一个人不可能不生病,所以,宋心晟很有可能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刑罪目光一沉, 案子仿佛越来越复杂了。 第55章 画皮(六) 1月17号, 上午九点半。 此时, 2号审讯室内充斥着一股女士香水味儿。一容貌姣好的女人身着光鲜亮丽, 栗色的大波浪掩住她白皙的后背, 唇釉出勾勒精致唇形。只是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给女人增添了一丝算计精明, 一笑却也增添了几丝风情。 清明和方来坐在她对面,昨晚上吃了药后睡了一觉, 加之早上吃了一顿现成又丰富的早餐,清明明显比昨天精神许多。袁菲菲本就是一枚花痴,看着对面坐俩小帅哥,原本的紧张忌惮一扫而空, 尤其是对着清明那张俊俏干净的脸, 难免不让她暗自心动一下。 “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帅吗?”袁菲菲娇嗔道 方来面无表情的抬起眼帘看了袁菲菲一眼,那眼神很好的诠释了“莫名其妙”四个字。反倒是清明, 眼也不抬。 “警官先生,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情?我可提前说好, 我是三好市民,从不做犯法的事。” 袁菲菲说着, 目光时不时的往坐在她对面的清明脸上扫几眼。当清明抬眼看她时, 她有意无意的又避开。 清明别有深意道:“袁小姐, 来警局的人也不都是违了法犯了罪的,但要是谁犯了法, 最终一定是来这里。” “最近警方在调查一起案子,不知道袁小姐平时有没有关注宕城新闻的习惯。” “我平时只刷刷微博,没听说什么案子…怎么?你们是不是怀疑我杀人了? 见袁菲菲情绪突然激动, 清明倒是无声一笑,那笑容让袁菲菲心底一拧,像是看穿了她心底所想,让人莫名有些心虚。 “袁小姐,我好像并没提过我们在办的案子是命案,你又怎么知道是命案呢?” 袁菲菲故作镇定,“我猜的,不是命案又是什么?” “正如袁小姐所说,的确是命案,而我们希望你能尽一些好市民的职责,帮助警方破案,你应该认识宋心晟吧。” 说着清明看也没看,从文件里抽出几张照片,随手扔到审讯桌上,袁菲菲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定眼一看到照片里的人,立刻大叫起来。 “你快把它拿走,拿走啊!” 也不知清明是故意还是有意,将宋心晟尸检的照片拿了出来。清明挑了挑眉,将照片抽回,随即淡然道: “不好意思,拿错了。” 说完,又重新将一张宋心晟的生活照递到袁菲菲面前。 这说来也讽刺,宋心晟在世的时候,样貌英俊,家世显赫。是多少女人理想的白马王子,袁菲菲本也是其中一个。可如今见了他死后的照片,就如同见到鬼怪一般。曾经,柔光灯下的王子,却被人以诡异的方式杀害,再英俊儒雅的外表也逃不过死后身体的腐烂和狰狞。人的皮囊终究只是一层皮囊,永远无法打破生老病死的规律。 现在,宋心晟的尸体仍然躺在法医解剖室的冷冻柜里,再也无法开口... 袁菲菲瞥到一个骨节分明的手,男人将手抽回,袁菲菲收回视线。 清明似怜香惜玉,安慰道:“姑娘,手可以放下了,我保证这张绝不会吓到你。” 袁菲菲仍心有余悸,缓缓拿开遮在双眼的手,试探性的瞥了一眼。 照片里是一张熟悉又英俊面孔,袁菲菲舒了口气,这才将手挪开, “我是认识宋少” “宋少?” “就是宋心晟,大家都喜欢叫他宋少,他有钱,又帅,在我们那圈子里,有很多人惦记他,心甘情愿的想跟他睡,哪怕一晚也行。” 清明露骨的一问:“包括你?” 袁菲菲听了,倒是一脸无所谓,坦然回答:“没错,包括我。你们警察把我找来就是想问这些问题?到底是在浪费你们的时间?还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清明没有理会她的愠色,继续问道:“听说你和宋心晟交往过?” 听了清明的话,袁菲菲像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在确认清明并非是开玩笑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是听哪个七大姑八大婶谁说的?” 方来开口道:“那究竟是真的还是传言?” “谁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我倒是想成他的女朋友。” 清明问:“你是怎么和宋心晟认识的?” “是通过我男朋友葛飞...哦不对,是前男友才对。他是宋少的朋友,一次宋少生日,他带我去了BIGBA,就是宋少开的那家酒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宋少,用一句纯情的话来说,我对宋少算是一见钟情。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我观察了他很久,见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就主动上去搭讪。不过,那天他好像心情很不好,不怎么说话...” 清明将文件推到袁菲菲面前,接着道:“这里是你银行户头半个多月前的一笔收款记录。我们查过转账人是宋心晟,麻烦袁小姐解释下,为什么宋心晟给你转钱?而且金额还不小。” “那是我向宋少借的,还不是因为葛飞那个混蛋,是他逼的我走投无路的...我才想着伸手找宋少借钱,反正他们俩是好兄弟,就当他替葛飞那混当还债吧。” “为什么要借钱?而且还是跟宋心晟。” “借钱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缺钱。之所以跟宋少借钱,第一他跟葛飞认识,第二,他有钱。” 清明看着眼前直言不讳的女人,没有厌恶,反倒是挺佩服她的。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婊在心里。可这个袁菲菲,却婊在表面。这种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仿佛是没有自尊心一般,但内心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这时,方来问:“刚才..你为什么说葛飞逼你” 一提到“葛飞”,袁菲菲脸上很快浮现一抹厌恶,她讪讪道:“葛飞就是个贱男人...当初,他死皮赖脸的追老娘,跟我好了一段时间后,又朝三暮四沾花惹草,在外面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要不是看他有钱,老娘当初会答应跟他在一起?做梦吧!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他和宋少相比,就像是蛋糕和...和...”袁菲菲一时词穷,咽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词“...就像是蛋糕和狗屎。” “说吧,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葛飞?” “他将老娘搞大肚子,不负责也就算了,还口口声声说我偷人。没错,我袁菲菲是贪慕虚荣,但我也绝不会偷人,老娘要是不喜欢他,直接踹了,干嘛要去偷人?呵,这贱男人就是不想负责,所以污蔑我。原本我也没想要这个孩子,叫他给我一笔钱,我把孩子打掉。结果这个贱男人,就消失了。我没办法,只能去找宋少借钱。” “可根据对你这一年的就医记录调查,你是两个月前做的人流手术,而宋心晟是最近半个月给你转账的。” “做手术前,我找闺蜜借了钱,而且...而且女人做完手术后,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调养,这些都需要花钱。我做完手术,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花光了所有积蓄,可还是要生活啊,所以思前想后,才想到了宋少...我...” 方来打断了她:“袁小姐,我们查过你,你父亲一年前患了胃癌,在你老家的市医院接受治疗,住院费医药费都很高。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你每个月的公子也就五六千,除去生活费,剩下的也不多了。可你从去年开始,每个月都会固定往你父亲的账户里转一万块钱。你只有一份工作,我想,凭你不吃不喝,一个月也不可能存够这一万块的。” 袁菲菲突然沉默了,脸上的神色也逐渐黯淡下去....片刻后,她重新开口: 她冷笑道:“我真的爱过他...真的。可能你们不会相信,不过也没关系,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真心二字。”“我跟葛飞确定关系后的一个月,我把第一次给了他...当时,他像个大男孩一样,跪在我面前,发誓以后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天真的相信了,我真的相信他会照顾我一辈子。可谁不知道男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他果然叫我失望了。”袁菲菲停下,手伸进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烟。 “可以抽烟吗?” “请便” 袁菲菲点燃一根烟,吸了几口,烟雾从她红艳的唇中吐出,像是吐出了此时积压在心底的浊气,似化作一团争先恐后想要漫入空中的“怪物”,袁菲菲接着道:“我低血糖,有次在公司晕倒了,同事将我送到医院,我醒来后,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但医生的一句话,将我的心从云层之巅打入了空港之底。医生说是宫外孕,不建议留下这个孩子,就算留下了,也活不了。” “后来,我偷偷把孩子打掉了。但这事情还是被我一个多嘴的朋友说了出去,传到了葛飞耳里,就成了我偷人怀孕了,为了他的钱,所以瞒着他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了。葛飞当时二话没说,就打了我一巴掌,让我滚,骂我恶心,婊|子,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每个月都会给我钱,我把那些钱存了起来,寄给家里。半个月前,我爸病情突然加重了,需要思十万做化疗。我本来想打电话给葛飞,要他借我一笔钱,可他不接我电话。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去BIGBA找他,遇到了宋少,就跟他借了钱...宋少二话不说,直接转了五十万给我。” “半个月前你出过国,还是自己向公司申请的,为什么要出国?” “我出国是想躲开那个贱男人,那贱男人知道我跟宋少借了钱,打电话给我,说要弄死我。我害怕,就想想出国避避风头。你们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把他恐吓我的那通电话录音放给你们听。当时,我怕他真的找人杀我,以后我如果真的遇到不测,也不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我就留了一个心眼,把电话录了下来。” 说着袁菲菲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到那段录用,调大手机音量。 ——袁菲菲,你给我听着,把钱立刻还回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以后你出门小心一点...... “怎么样,这下你们相信我没骗你们了吧。” 清明和方来无言相视片刻,,接着清明又开口: “那你知道平时和宋心晟接触最多的人是谁吗?” 袁菲菲摇了摇头... “曹莹莹你认识吗?” 袁菲菲想了想,再次摇头。 这时,袁菲菲垂下眼睫,低声道: “宋少很善良,他是个好男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也从没有想过要高攀他...希望你们警察早点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菲菲恍如换了一个人,刚才那个轻浮的女人消失无踪... 第56章 画皮(七) 袁菲菲:“有传言, 宋少之所以多年单身, 没有女人, 是因为他一直忘不了他的初恋女友。” “还有一种说法, 说宋少其实...其实喜欢男人…” 清明微微蹙眉, 因为方才袁菲菲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耳朵明显的反应了下, 蓦然发现自己对“喜欢男人”这个话题也很敏感。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直男,他还真无依据可参考,尤其是在判断“刑罪是直男”这结论大错特错之后。 而清明不知,此时此刻1号审讯室隔壁那屋, 站在监控录像设备前的刑罪, 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 袁菲菲见清明盯着自己,有丝尴尬, 忙解释道:“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可不可信你们警察自己去查吧…其实, 你们可以把葛飞叫来问问,宋少跟他关系还是不错的, 有关宋少的事情, 他一定比我知道的多……不过…” 袁菲菲欲言又止, 方来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肯定不会杀人的,虽然他是个贱男人…” 见清明那双眸子依旧波澜不惊的盯着自己, 袁菲菲愈发尴尬了。 “在叫你来之前,我们已经找过葛飞了。” 袁菲菲道:“我不是想替他说好话,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早点找到凶手。” 说着, 袁菲菲抬手整理了下头发,这是人在说谎时,欲掩饰真实情绪不自然做出的小动作。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就先回去了,我只请了半天假。” “感谢袁小姐的帮助,今后若是还有问题,不介意我们再请你来局里协助吧。” 说着,清明脸上浮现一个绅士的笑容。 ------------------------------------------------ 而此时一号审讯室里坐着三个人。 崔景峯,谢浔,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曹莹莹。 曹莹莹带着口罩,是时不时得咳嗽几下,水灵的眼睛里泛着微微红光,像是被泪水腌渍,刚哭过。被谢浔这种容易随意播撒爱的种子的男人见了,心底泛起一股怜香惜玉之心。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还未用完的纸巾,递到曹莹莹面前。曹莹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轻声的道了句谢谢。 这时,谢浔才恍然,这包纸巾好像是刚才自己上厕所没用完的,随手揣兜里了。 呃…..他不是故意的。 曹莹莹和袁菲菲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女人,曹莹莹身上没有袁菲菲那种成熟女人的韵味,而袁菲菲身上也没有曹莹莹干净清纯的气质。 “你说你没有跟宋心晟交往过?可是我们从你酒吧共事的同事那里听说,你们老板宋心晟跟你关系暧昧,而且他还打过你,原因是你提出公布你们之间的关系,被他拒绝了。” “简直...简直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因为生气,曹莹莹白皙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她愤懑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听谁说的,请你们不要诋毁我,更不要诋毁宋哥,宋哥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他一直很照顾我。” 崔景峯问:“例如?” “一次,宋哥从我其他同事那里得知我一天做两份兼职,私底下找陈经理,将我上班的时长缩短了,工资却不变。他是好人,你们不能这么说他,现在他已经死了,请你们不要这么诋毁他。”曹莹莹越说越激动。 刑罪眸色渐深……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崔景峯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跟你男朋友李航分手?” “这个问题与这个案子无关,所以我有权利拒绝回答。” “宋心晟死前曾被人移植了大面积的皮肤,这种手法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而你的男朋友李航,是一名外科医生...” 没等崔景峯说完,曹莹莹便开口:“所以你们就怀疑他是凶手?若是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不干脆说整个宕城的外科医生都有嫌疑。” 这时,谢浔开口了:“我们警方不会无凭无据的怀疑任何一个人,曹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怀疑李航,因为目前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是,你的嫌疑并未排除。” 崔景峯道:“曹小姐,你也是学医的吧?” 曹莹莹缓缓转眸看向崔景峯... “我们查过你,你跟李航是同一所医科大学毕业的,他是你学长。你们俩虽然不是一届的,但是辅导员都一样,当时,你们都是辅导员最得意的学生。可你毕业后,并没有像李航那样,直接去了市医院实习,却进了酒吧。” “我和李航家境都不好,上学那会,我们俩的学费都靠奖学金。后来他出来实习,我还在读大三,那时他实习没有工资,我怕他在单位吃的不好,就找了份兼职。后来被李航知道了,他在我面前痛哭,埋怨自己没用,不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后来,他实习期间表现的很出色,被医院破格提前转正了,每个月的工资对当时的新手来说,算很高了。每个月一发工资,他都会一分不少的交给我...可我没碰过那些钱,都存在了一个银行卡,想等以后我们有时间,一起出去旅行。” 曹莹莹说到这里,被咳嗽打断了,调整好后,她又继续道:“本来,我们约定好,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原本,我们应该会很幸福,可是却被他出国的事情打断了。他们医院要在今年年底派一名外科医生出国进修,刚好选中了他。我一边自私的不想让他去,跟他闹脾气。另一边,怕他出国需要钱,从学校出来实习,我并没跟从学校的安排,进医院实习,因为实习是没有工资的。我另外找了两份兼职,一个是辅导班的老师,一个就是酒吧的服务员。李航不知道我在酒吧工作,只知道我在给一家辅导班工作。” “那后来你男朋友是怎么知道的?” “上个月,有一天我上夜班,凌晨三四点才回来。李航那天原本也是夜班,但我到家,他竟然在家。那天我一直忙到很晚,一个客人不小心将一杯酒洒在我身上。李航闻到我身上的酒气,就问我是不是出去喝酒了。那段时间我们本来就一直冷战,所以大家语气都不是很好。我没理他,就去洗澡了。等我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一声不吭坐在客厅,脸色很难看。后来我才知道,那天陈经理给我打电话,是李航接的...他就知道了我在酒吧工作的事情,后来我们就吵架了,没多久就分手了。” 曹莹莹说着,又咳了几声。 这时,崔景峯话锋突然一转。 “李航是不是打过你?” 曹莹莹脸色明显一滞... 曹莹莹缓缓摘下口罩,嘴角淤青,还有未结痂的伤口,伤口上清晰可见的嫣红血渍。”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崔景峯接着道:“你是昨天才感冒的,但我听你同事说,你最近这几天上班一直都带着口罩。一开始我猜测你是过敏,但是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你今天化妆了,过敏的人应该不会化妆的。刚才我盯着你,你的眼神一直有意回避,而且还不时下意识的低着头,这明显是你很排斥别人盯着你脸的反应。所以,我就猜测你脸上可能有伤...再结合你跟李航最近有过矛盾,所以...” 曹莹莹默声,垂着眼帘,突然无声的落泪,许久后,她吸了吸鼻子,才重新开口: “我跟李航分手,就是因为这件事。这是他第一次打我,虽然...他跪下求我原谅,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他让我想到了我爸...他就是我的噩梦。从我记事起,我爸就很喜欢喝酒,每次喝醉酒就会打我跟我妈妈。我记得有一次,他又喝醉了,我趁他喝醉睡着,跑出去玩儿。后来玩着玩着我就忘了时间,他醒了,没找到我。等我回来后,他直接将我过头顶,再像垃圾一样摔在地上...” “那时我才八岁,那还是夏天,我就穿了一件短袖。当时被摔倒地上的那一刻,我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胸口像是被大石头砸了一下,喉咙被人扼住,没办法呼气...他只是冷眼看着我在地上抽搐,自己又回屋睡觉了。我妈回来,我还躺在地上,看我满嘴是血,冲进屋跟我爸吵了起来...后来我妈妈也被他打了。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以后长大一定不能找像我爸这样的男人。而李航,他会打我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我不想在跟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 “一月十四号到十五号这段时间,曹小姐你都在哪?” “十四号的上午9点到12点半,在补习班。下午一点道晚上九点在酒吧。十五号我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家吗?” 曹莹莹想了想道:“那天上午十一点,以及下午六点我都叫了份外卖,我和外卖小哥的通话记录还在手机里,你们可以打过去证实。” 很快,嫌疑人葛飞,袁菲菲以及曹莹莹因为都有不在场证明,杀人动机也被推翻,均被证实与本案无关。线索再一次中断...看似越简单的案件越是扑朔迷离。 要是将这起案件比作一杯加入冰块的啤酒,大伙好不容易喝完了上层的泡沫,却发现下层还有一层更细密的泡沫浮在表面,完完全全将金黄色的液体掩在表层之下。而真相就是杯子底部的冰块,要想用嘴吃到冰块,就只能喝完杯子里的啤酒,等喝完后,却发现冰块早已与那杯酒融为一体,不经意已被你喝进了肚子里。 有时,真相就藏在不经意之中...... 会议室里,大家都默不作声。但却只有谢浔会倒苦水。。 “忙活了两天,结果一点进展都没有。大家还记得宋明国那天说的那句话吗?三天要是找不到凶手,指不定他又要制造什么麻烦出来,到时候还是要我们帮他擦屁股。” 方来道:”会不会宋明国已经找到凶手了?” 清明摇头:“不会,从案发到现在还不足四十八小时,宋明国即使是找人帮他查,信息也不可能比我们掌握的多。既然我们这里还没查出来,他那边也还没什么动静,那么凶手现在肯定还是逍遥法外。” 崔景峯道:“这个宋明国看上去应该不简单,未必会在我们之后才能查到凶手。” 刑罪像老干部似得,敲了敲桌子, “都忘了宋明国吧,大家先将目前的信息整理一下。” 崔景峯道:“我这边跟进的几个嫌疑人暂时都没嫌疑了,不过,宋心晟的人设暂时有些谜。” 清明:“我这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前,峯子从宋心晟酒吧里打听过,貌似别人口中的宋心晟是个滥情的渣男形象。可是据袁菲菲的描述,宋心晟是个百年难遇心地善良的好男人。” 谢浔插了句:“那个曹莹莹对宋心晟也是一口一个宋哥,还声称宋心晟帮过他,两人没有暧昧一说。” “或许是有人在背地里故意造谣,欲破坏宋心晟的名声,你们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刑罪说着话的时候,微眯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明显是心中有数。 清明稍稍一想,想到了一个人。 “陈京” 刑罪并没开口,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清明接着道:“陈京最有动机,平时酒吧都是他在管理,在酒吧里绝对有几个心腹。叫这些人散播有关宋心晟的流言蜚语。宋心晟若是在员工眼里臭名昭著,失去员工的信任,那他成为真正的酒吧拥有人也就不远了。而且,宋心晟要是死了,他就更能省心了,直接转正。” 谢洵拍桌,“那还等什么,直接把他抓来问问不就行了。” 刑罪瞪了他一眼,“说的我们和山匪一样,凡事要讲究证据。” “证据,宋心晟死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受益人最大就是他陈京啊,说不定那家酒吧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刑罪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目光落在一处。“可我觉得...陈京不是凶手...” 这时,会议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不一会,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木森。 “刚好大家都在,给你们带了个好消息。” 谢浔道:“操,不会是你被调任到我们部门了吧???” 木森故作惊讶,“哇哦,小瞎子,突然发现你怎么这么聪明。” 刑罪朝他抬了抬下巴,“说正事和滚你选一个” 木森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递到刑罪面前。 “这是’第二具尸体’的尸检报告,身份已经确认了。” 刑罪接过文件袋... “死者身上百分之六十的皮肤很细腻,脂肪少水分含量高,显然是属于女性的皮肤。昨晚睡觉前,我突然灵光一闪...当然,天才的灵感无时无刻就会来临。我要方小来给我找到最近女性失踪人口的名单,然后不吃不喝不睡的对比...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有了重大的发现。” 关键时刻,木森卖起了关子。 谢浔问:“找到死者身上的皮肤属于谁?” 木森嘴角勾起,点了下头。 盯着档案纸上的一张照片,刑罪突然开口:”夏之歆,女,二十四岁,F市人,十天前失踪,生死不明。” 闻言,方来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丝熟悉,他点开电脑桌面的一个档案。 刑罪道:“我在宋心晟的脸书中,看到过这个女人。她应该是宋心晟大学时期的女友。” 方来果然在档案文件夹里找到了这个名字。“头儿,我这里有夏之歆的档案。她的确是宋心晟大学时期交往的女友,不过两人交往了一年就分手了。之后宋心晟回国,而夏之歆一直留在了国外,半月前才回国。” “方来,你查下宋心晟最近一年的通话记录里有没有夏之歆。” “好” 谢浔心中一阵恶心,“凶手将宋心晟前女友的皮肤移植到宋心晟的身上...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变态。” 刑罪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凶手的破绽终于露出来了” 木森问:“什么破绽?说来听听。” 刑罪不答反问:“凶手选择了夏之歆,宋心晟的前女友,而不是宋心晟身边的其他人,为什么?” 木森捏着下巴,神情认真道:“夏之歆的皮肤好” 就在大家以为他开玩笑时,刑罪竟然接下了他的话。“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暗示了凶手的心理。” “他想毁了宋心晟喜欢的东西。” 木森皱眉问:“此话怎讲?” “宋心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爱过,在脸书上公开承认过的女人就只有夏之歆一人。而凶手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的皮肤作为这场换皮手术的材料,但凶手最后却选择夏之歆的皮肤。这点,其实就能看出凶手并不是单纯只是想要杀了宋心晟,还想摧毁折磨他。” 清明道:“不过现在还没找到夏之歆的尸体,也无法证实她是否已经遇害...凶手的目标也有可能是夏之歆?” 木森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让案件又重新有了新的方向和进展,可清明这句话像是一根突然空降的木头,横在大家前头.... 问题确实又来了,既然这个案子里出现了第二个受害人,身份也得到确认,两名受害人关系匪浅,那凶手的目标,究竟是宋心晟还是夏之歆? 第57章 画皮(八) 一辆黑色SUV停在路边, 混在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中, 起初并不显眼, 片刻后车窗缓缓下降几分, 露出半张硬朗的脸, 男人双眸虽然掩在墨镜下,可眉宇间的凌厉气质锋芒毕露…惹的路人抛来视线, 总想再多看几眼,其中大部分是年纪较轻的女性。 耳边传来一酸不溜秋的声音: “恋爱中的男人还真迷人啊~” 坐在副驾驶的清明故作不经意道 邢罪全然没注意到路人的眼光,目光锁死对面马路的某一处,清明摸不着边际的一句话瞬间拽回他的注意力。 邢罪阖上车窗, 侧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结果清明却莞尔一笑, 问:“师兄,我们来这儿…干嘛?” 刑罪盯了他几秒, 吐出一个人名。 “陈京” 清明诧异,“别告诉我,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盯陈京?” 刑罪摸了一颗糖,“不然呢, 难不成是来喝酒的?” “你不是说…这个陈京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不代表他不能提供线索” “那直接把他叫局里不就行了?干嘛还来这一趟。” “宋明国那边已经开始有动静了, 这个陈京已经被盯上了…” 刑罪语气平淡, 缓缓摘下墨镜,, 视线却冰冷。清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斜前方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后座一侧的车窗缝隙中黑压压一片,并不是车内灯光太暗的原因, 而是后座上坐了几名身着黑色上衣的男人。那架势就好比警匪片中专门当街绑架人的黑社会成员,几双眼虎视眈眈,死盯着对面的酒吧,估计连只苍蝇飞过都能被他们捕捉到,很明显是受过专门训练。 清明舔了舔有些微微干涩的唇,“看样子…不是善茬啊。” 刚才清明还狐疑刑罪为何要把车停在这个最不佳的位置,此时倒是了然其用意。他们此时与BIGBA酒吧同处一侧,但离店门大概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别说是盯人了,不引来交警找上门贴罚单已经是万幸至极……但这个位置观察斜对面那辆车倒是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大块头是宋明国的人?说不定是凶手的人呢?” “首先,如果我是凶手,趁警方现在还没查上门,就会找个地方躲好。而不是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很容易引起警方注意,这和主动投案自首没什么区别。其次,凶手和这些人的气味不一样。” “气味?” “不错” 刑罪不动声色的将嘴里的糖换了一边,沉声接着道: “以特殊手法杀人且不留下明显线索,此类案件的凶手一般都极其冷静,自我冷血,且反侦查能力强,善于伪装。独来独往,与身边人或环境格格不入,因为无法融入,所以他们骨子血液里往往都散发一种浓烈的排斥任何人的气味。看看那些四肢发达的货色……一个个的,跟铜锣湾地沟油养出来的一样,靠蛮力吃饭的,不是宋老头找来的,就是宋老头找来的。” 这时,对面那辆车里下来两名男子。环顾了下四周,接着走进酒吧。 “你留车里继续盯着他们,让峯子找些兄弟来酒吧盯着,我去找陈京聊聊。” “小心点” 刑罪胡乱抹了把他的头,“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就给我发消息。” 说着,刑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还没等清明再开口,车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刑罪进了酒吧,酒吧气氛跟想象的倒是不一样,室内的装潢以及桌椅都是白色系列,纯澈单调的白色灯光与神秘浪漫的蓝色灯光相互映照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即便现在是白天,但里面的位置几乎坐满了人。绝大部分都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们。 刑罪视线短暂的扫视了一圈,看到刚进来的那两名黑衣男人后,紧接着在吧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调酒师是个模样干净的男子,乍一看很普通,看不出实际年龄,可以说他二十五也可以说他二十八。刑罪看着他,在对方视线转向自己之前,他不动声色微微皱了下眉头。 调酒师注意到刑罪,上前一步。 “先生,想喝点什么?” “一杯水,谢谢。” “稍等” 来酒吧不点酒却点了一杯水,这样的顾客总会惹来服务员或者调酒师的眼光。可这个调酒师眼神没有丝毫打量,很显然是对刑罪的要求,并不感到惊讶,看样子是经常碰到像他这样的顾客的缘故。 “先生,您要的水。” 刑罪礼貌性微微颔首,这时,他注意到对面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那女服务员的视线总是落在调酒师身上,调酒师仿佛是注意到,冲她笑了笑,走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女人微微低下头,眼角却泛着淡淡的笑意。 刚才调酒师和自己交谈时,眼睛总会跟自己保持对视。刑罪觉得,他的眼睛无形之中有股亲和力…… 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使他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对着你轻轻一笑,你就会自然而然,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是个好人。当下的社会,这样评价一个人,可能听着会有些荒唐。可刑罪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只要对方稍微施舍个笑容,或者更深层次一点,分享一个小秘密,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剖晒出来,交给对方,那是一种唯恐失去却有渴望的心理。 如果现在将这两种人放在一起,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答案可想而知。 刑罪临时开了个小差,见调酒师又走过来,他抬手微微示意。 “还需要些什么?” “现在有时间?聊几句?” 男人神色一滞,但很短暂。 “这位客人,您想聊点什么?” “想聊些关于你们老板宋心晟的事” 男人淡然一笑,拿起一旁洗干净的空酒杯,用洁白的毛巾仔细认真的擦试着。 “您是……警察?” 刑罪淡然道:“不必用敬语,显老。” “…准确来说,是刑警。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陈京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宋心晟您应该很熟,是吗?” “的确很熟,我跟阿晟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开了这间酒吧。他很会调酒,酒吧刚开业那会,我们就只有一个调酒师和服务员。他是那个调酒师,而我,就是那个服务员。” “之前我同事来过这里,听到许多有关宋心晟不好的传闻,例如滥情,勾引酒吧女服务员。这些事陈京先生是否能证实一下?” 陈京将擦好的一个酒杯放在托盘上,接着又拿起第二个酒杯,继续擦拭。 “阿晟是怎样的人,你们警察应该也都查调查清楚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下一秒,刑罪果然很直接的道: “你煽动一些人去毁坏宋心晟的名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酒吧的所有权…说真的,见到你之前,我是这么猜想的。” “可见到你之后,这个庸俗的原因用在你身上,总觉得有些违和。” 陈京无声一笑,“那怕是要让警官失望了” “失望?这倒不至于。” “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我说过,今天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也算是想麻烦陈先生,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将陈先生视作嫌疑人。” 说完,刑罪端起酒杯,喝了口水。 “想问什么就问吧” “宋心晟之前是不是带过一个女人来过酒吧?” 说着,刑罪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陈京面前。 “她是阿晟大学时期的女友,两人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了。阿晟是带她来过几次,有时候是她自己来…不过最近几个星期都没见到过她了。” “宋心晟有爱慕者吗?” 陈京蓦然一笑, “警官,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毕竟…最近这几年我跟阿晟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互相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都是男人,平时也不会聊这些话题。” “不过……有个女客人,每个星期的星期四都会来光顾我们酒吧,而且每次来,都只坐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他应该跟阿晟认识。” “应该?” “那女客人每次来,阿晟都在,虽然两人不太说话,但看的出来,阿晟好像喜欢那女人,那女人对阿晟应该也有意思。对了,上周四她还来过。不过当时阿晟不在,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一杯酒,然后离开了。” 刑罪挑眉,“所以,这个女人不是宋心晟大学时期的女友?” “不是” 刑罪垂下眼帘,片刻又抬起,“还想麻烦陈先生一件事。” 十分钟,陈京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到刑罪跟前。 “谢谢” 刑罪付了钱,回头看了眼角落那桌,那两个男人仍然还在,边喝着酒,边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接下来的这几天,会有几个同事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不过陈先生不用在意,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刑罪起身,这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 “最后一个问题,有关宋心晟的那些恶意传言,是不是你找人放出去的?” 陈京继续擦着刚才未擦完的酒杯,缓缓道: “我说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第58章 画皮(九) 说完, 陈京缓缓抬起眸子。 刑罪淡然一笑, 不再开口, 抬步转身离开。这时, 迎面有个服务员端着一个果盘, 刑罪慢悠悠与之擦肩而过,脚步中带着一点漫不经心。走出酒吧门口前, 不动声色的往兜里揣了个东西。 清明靠在副驾驶,发现有些口渴,在车内找了半天就翻出一堆糖。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偷吃一粒时,车门突然打开。刑罪坐进车里, 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彤彤的东西丢给了他。清明定眼一看, 原来是个苹果。 清明将苹果放在手心掂量了半天,发现上面还残留着某人的温度。嘴微微翕动, 却比之前更渴了几分。 “哪来的?” “顺手牵羊” 清明眼睛一张,“偷来的?” 刑罪啧声:“注意用词” 说着将车启动...... 清明心安理得的咬了一口这来路不明的苹果, 嘴上却不饶人:“你说...你一个刑警大队长,搁人酒吧顺走人家一个苹果, 是不是不太好?” 说着将苹果递到嘴边准备咬第二口, 这时, 刑罪空出一手,一手将还未来得及咬进嘴里的苹果夺了过来。 “不吃拿来, ” 说着也咬了一口。 其实刑罪平日不太吃苹果,可这苹果口感却是意外的好,肉质脆爽, 汁水清甜。刑罪本来就是想逗清明玩玩,就这么一个苹果,象征性的咬一小口,给某个不识好歹的留着,结果这一口却勾起了他的食欲,刑罪张嘴欲咬第二口,在下嘴前,清明一把将苹果抢了回来。 “谁说我不吃的?” 为了防止刑罪再请走,清明故意换一只手拿苹果,靠在座椅上惬意的享用这个独一无二的苹果。 刑罪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没想到你这崽还护食,爸爸平时都白疼你了。” 清明嘴角扬起,笑的肆意。 “看你心情不错,是不是问出什么线索了?” 刑罪道:“陈京提了一个人,虽然还不知对方底细,不过至少确认了与宋心晟有来往。还有,那个夏之歆回国后跟宋心晟是有往来的。凶手选择她...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案子就是场情杀案。” “八九不离十” ———————————————————————————————— 回到局子里,刑罪将从陈京那里要来的酒吧监控录像交给了方来。酒吧正好有个摄像头是对着吧台的位置,因为有些距离,视频画面不是很清楚,但视频中出现的人脸,也能看出个大概。 这时,画面里出现一个酒红色大波浪,身穿黑色贴身裹裙的女人,她径直走向吧台的一个空位边上。点了一杯酒,微微低着头,看着杯中的酒出了神。画面中的人来来往往,只是那女人仿佛是定格住,没有半点动作。半小时后,她才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从包里摸出钱,放在吧台上,转身离开。女人转身的一刹那,方来按下了停止键。将画面放大... “头儿,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 刑罪盯着屏幕几秒,接着开口:“上次谢志豪那件案子里,不是有个嫌疑人叫...袁志强,当时有段小区监控录像拍到了那个袁志强...” 话还没说完,清明便心领神会的打断了刑罪。 “不用说了,,交给我。”说完,方来起身,和清明换了个位置。 清明一番操作,不出几分钟,画面里的女人面部清晰了几分。 “这样的清晰度,放入人脸识别系统里应该是能对比辨认出身份的。” 然而系统识别的结果并无此人...... 谢浔道:“会不会是这女人妆画得太浓了?” 崔景峯摇头,“不至于,可能是照片还不够清楚。” 崔景峯刚说完,众人将目光落在清明身上。 “我尽力了啊...” 这时,刑罪突然开口。 “单单从这一小段视频来看,你们对视频里的这人有什么印象?” 谢浔的回答很直白:“很漂亮,皮肤白,腿很长,除了胸有点平...不过算是一个美女。” 崔景峯想了会,开口:“的确挺好看的” 刑罪问:“你们凭哪一点确认这人是个女人?” “这还要凭据?这不就是个女人...再说,哪有男人扮女人这么好看的。” 方来这时突然插|进来,不以为然道:“清明扮女人就挺好看的” 清明道:“师兄,你意思是这人是男扮女装的?” 刑罪点了点头,“有可能”,说着,走到清明身边,接着道:“不仔细看,确实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个女人。可你们看她的手...”说着,刑罪倒带,将画面退回女人端起酒杯的那一画面,他将视频暂停,紧接着将女人手部位的画面放大。 “女人的手与男人的手还是有区别的,男人的指关节突出,指尖接近方形,另外,手背骨骼线条较为明显。”“而且女性与男性的无名指以及食指的长短也是不同的,这是由于人在胚胎发育时,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分泌比例导致的结果。男性的雄性激素分泌多,无名指就会比食指长。相反,女性主要分泌的是雌性激素,所以食指会比无名指长,不过这点只是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并不能成为决定性别的绝对依据。不过仔细看这人的手,指骨突出,无名指长,指尖接近方形,骨骼线条很明显,以上几点足以证明此人的手更倾向于男人手部特征。” 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画面那只手上,原本都没注意到这一小的细节,被刑罪这么一说,倒真有那么回事。而且,女人握着酒杯,几乎是将酒杯全部包裹在手心之中,这不是女人纤细的小手能做到的。 “把照片重新录入系统,改下性别再查一下。” 闻言,清明重新将照片录入系统,将性别那一栏改成了“男” 这次竟然真的有了结果。 只不过系统对比出的人与酒吧视频中的女人相差较大。照片中,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萧也,男,十八岁,宕城实验一中高二学生。还是个高中生...” “家庭底细如何?“ “除了成绩好,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清明接着道:“萧也父母都是宕城市知名的皮肤科医生。” “一个高二学生不应该在准备高考么?男扮女装泡酒吧里就算了,还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谢浔道:“我看这个萧也确实是很可疑,一个男孩子好端端的为什么男扮女装?这个宋心晟口味这么烈吗?” 刑罪起身,“宋心晟的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刻将萧也的家庭住址以及资料发给我。峯子,你再去趟宋心晟家,看看有没有遗落掉的线索。” 案发至今,不足四十八小时,从刑罪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一直处于被动局面。凶手在暗处,真相看似就在眼前,可每当要靠近它时,刚伸出手,它却又远了一分,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迷离。 此时宕城实验一中的下课铃响起,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结束后,学生陆陆续续从各个教学楼里走出来。男孩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走出教室。走出校门穿过马路,径直朝一个公交车站台走。男孩双手插在校裤的口袋中,表情冷淡。 这时,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公交站台边上,男孩并没在意。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男孩视线落在叫他名字的人脸上,清明故意压低声音: “萧也,我是警察,找你问点事,方不方便?” 萧也打量着身边的男人,清明倒是很大方,毫不在意,迎着他的视线,莞尔一笑。 “这里人多,估计一会也会碰到你同学,先上车吧,放心,我不是坏叔叔。” 十五分钟后,刑罪将车停在一处公园的停车位上。这片公园附近是一处高档别墅区,萧也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家就在这别墅区里。 刚才在来的路上,萧也坐在后座上,全程不发一言。结果现在倒是他先开的口: “找我有什么事?” 刑罪直接问:“你宋心晟认识吗?” “有话直说” 刑罪挑眉,萧也的开场白竟然与陈京雷同,不过这不是他注意到的,他注意的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在刑警面前没有丝毫畏怯,反倒是镇定异常。不过,刑罪又发现,萧也眼底的冷漠与倔强,倒是同当年那个少年的自己很像。 清明道:“宋心晟死了,而我们查到你跟宋心晟认识,所以想跟你了解有关他的一些事情。” “他的事情我不清楚,如果你们是怀疑我,我劝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完,萧也打开车门。 刑罪清冷道:“你男扮女装是为了接近宋心晟?” 萧也下车的动作戛然而止...手仍然放在车门扶手上,保持着下车的动作。 “我们警察查案子,时间是最为宝贵的,而最不缺的恰好也是时间。萧也同学,我们只占用你十几分钟,也就是你做几道题的时间。” “我喜欢过宋心晟,男扮女装并不是为了接近他...只是个人喜好。” 即便萧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可刑罪还是听出了隐隐的一丝难堪。 “宋心晟知道你喜欢过他?” 萧也并没开口,刑罪很有耐性,接着道: “或者我换句话问,宋心晟也喜欢过你?” 第59章 画皮(十) 见萧也半天不开口, 清明饶头耐心道: “人的感情是可以引起共鸣的, 成年人的感情往往都不纯粹, 我不确定你们这个年纪究竟怎样理解‘喜欢’这个词。你说你喜欢过宋心晟, 那你内心多少应该清楚, 宋心晟究竟是不是也对你抱有相同的感情。”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在宋心晟还活着的时候问他。” 萧也话锋一转:“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刑罪和清明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问?” 萧也开口:“男人喜欢男人, 甚至不知廉耻的穿上女人暴露的衣服,只是为了让他能接受同为男人的自己。” 清明无声一笑,接着沉声道:“如果你觉得喜欢同性是一种耻辱,那你所理解喜欢只是一种亵渎而已。” 也不知清明哪句话让萧也改变了注意, 他又重新坐回车里, 刑罪却道:“我们换个问题,宋心晟的死跟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 刚才已经说了,如果是怀疑我, 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是想从我这里打探他的事情,我只能说, 无可奉告。” 说完, 萧也打开车门下了车, 头也不回的朝公园出口走去... 萧也的心智与同龄人相比明显成熟更多,且极其敏感。清明好不容易让他开口, 被刑罪一句话又打回原形。清明有丝不甘心: “你怎么不干脆问他是不是凶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都给你吓走了。” 刑罪淡然回应:“怕伤他自尊心” 请问:“‘宋心晟的死和你有关吗?’和 ‘你是不是凶手?’这两句话有什么分别吗? “字数不一样” “......” 这时,刑罪兜里的手机响了, 悦耳的铃声驱走了车内短暂的轻松气氛...刑罪看了眼来电显示。 “什么事?” “刑警官,曹莹莹刚刚被两个男人带走了。”电话那头是陈京的声音。 “我知道了,等我过去。” 刑罪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启动车子,一踩油门。 清明问:“怎么了?” “曹莹莹被人带走了,估计是盯陈京的那帮人。不对...或者是我们想错了,上午那帮人不是冲着陈京来的。” “看来这个宋老头开始行动了,我们现在去哪?” “酒吧”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BIGBA酒吧门口停下,被崔景峯派来保护陈京的两个年轻刑警走上前。 “陈京在哪?” “里面” 清明跟着刑罪进了酒吧,几小时前,里面还坐满了客人,此时却空荡荡。地上还有散落的酒杯碎片以及大片未干的酒渍,暗示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陈京一人坐在吧台边,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察觉到有人靠近,才缓缓抬起眼。 “怎么发现曹莹莹被绑的?” 其中的一个刑警道:“刚才受害人去送酒,那两名绑匪突然掏出枪,我们冲过去的时候,另一名绑匪挟持了在场的一个客人。我们人少,又有人质,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那劫匪将酒吧门从外锁了起来,开门费了些时间,等我们出来...绑匪已经逃走了。” “你们继续保护陈京” 说完,刑罪大步走出酒吧,刚上车,兜里手机又响了。 “头儿,我刚到宋心晟家,发现里里外外被一帮人守着,人挺多的,二十几个,看样子应该是宋明国派来的。” 刑罪冷笑道:“除了相关的警务人员,宋心晟家现在应该是禁止任何无关之人出入,那封条上的胶水还没干吧,是谁给了宋老头勇气?“ “要不要派些弟兄来?” “这事先放一放,你先去萧也家,地址等会我让清明发你,看好那小崽。估计这会儿,宋老头那边的人已经盯上他了,一定不能让那小崽落到宋老头手里。” 清明没耽误,刑罪挂电话的功夫,他已经将地址编辑好发给了崔景峯。 刑罪又拨通了方来的电话。“帮我查辆车,车牌号是XX9880。” 清明突然觉得这车牌号有丝熟悉,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后,才蓦然响起上午去BIGBA酒吧那会,出现在酒吧外面的那辆黑色面包车。当时清明也没多想,索性将车牌号记了下来。只是刚才事发突然,他全然忘了车牌号这事情。他的冷静及不上刑罪。 在无法预料的变故前,刑罪依旧会处变不惊,这点,他还需要学习。 二十分钟后,刑罪和清明出现在袁菲菲的住处。 “你手机里有葛飞的资料吗?” 清明点头,“有” “现在给葛飞打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袁菲菲家的大门并没上锁,两人进去后。屋里一些家具翻倒在地,很明显是反抗的痕迹。 刑罪看着满屋狼藉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清明:“葛飞电话关机了,会不会已经被宋明国的人抓走了?” “从一开始,宋明国就暗中派人盯着我们。我们每走一步,他们就在后拾个漏...将这些人抓走也没好事。” “可我们不是已经排除了这些人的嫌疑了?宋明国抓他们回去,想凑一桌打麻将?” “局里很干净,有心之人想安插个眼线进来基本是不可能。所以,我猜宋老头还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排除了嫌疑,以为凶手就是在这些人之中。” “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宋明国做的。” 刑罪转身,朝门外走,边走边道:“这个宋老头突然丧子,虽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但也快了,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些人,不然很可能又会多出几条人命。” —————————————————————— 方来通过刑罪提供的车牌号,很快就查到了车主信息。可当谢洵联系上他,人还远在几个省外的地方出差。很显然车牌是绑匪伪造的,车上也没GPS定位系统,即使是利用技术手段也无法查询到车的路线与具体位置。 最后方来只能利用最笨也是最繁琐的方式找出这辆车的行踪——监控录像。 BIGBA酒吧位于城南较为繁华的地段,即便宕城不大,但整个城南交错纵横的街道路线不下百余条,如果按照每条街道路口一部电子摄像头,那宕城城南少说也有几百个摄像头。即便是后来谢浔,清明他们在一旁帮着,方来那边的工作暂时只进行三分之一。 下班时间早过了,谢浔叫了外卖。四人草草吃完又回到工作上。视频筛选是一项考眼力的工作,崔景峯桌上的那两瓶眼药水很快见了底。晚上十二点多,崔景峯回到局子,也加入其中。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亢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前半夜,在后半夜终于夭折。清明等人一个个开始萎靡不振,哈欠连天……到最后,只剩方来和刑罪坚持在前线战斗,剩下三人实在扛不住,各自趴在桌上打盹。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筛选,白天那辆车的基本路线被拼凑出了大概。监控录像最后一次拍到它,是下午六点四十三,出现在城南吉印大道的一个电子监控上。车疾驰而去,如同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由于车速过快,根本看不清驾驶座上那名绑匪的模样。 吉印大道位于城南偏北的位置,那里曾盘踞着数家化工厂。近几年,由于人们对环境保护意识的加重,国家方面对环境污染监控力度加强,大片的化工厂被全数迁移到城北的郊外。一些开发商早盯上了这块肥地,大片化工厂旧址被买下,放在那里等待升值。 吉印大道周边的地图被铺放在会议桌上,清明他们也醒了。大家研究地形后发现此处一共有十处化工厂,但能进入道这片化工区域的进出口只有两处。 刑罪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制定好方案。方来和谢浔各自一拨,守住出口和进口。刑罪、清明各自一拨,将整个化工厂区域划分为两片,二人分头行动,另外又调集一百名警力一起出动,对化工厂进行地毯式搜索。而崔景峯,则是被留下继续保护萧也。 凌晨四点,在夜色的掩护,几十辆警车浩浩荡荡组成一排车龙,沿着公路驶向几十公里外的吉印大道。清明和另外两个同事坐在一辆警车里,,他将车窗打开半分,冷冽的夜风瞬间灌入车里,一股冰冷从他的七窍流过,汇集到胸口处。清明微微阖上眼...后座的两名年轻刑警被冻的牙齿打颤,都是临时接到任务,从被窝里赶来的。其中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刑警实在抗不出寒风的蹂|躏,压着声音开口了: “明哥,有...有点冷。” 刚才那个吹着冷风,颇有几分忧郁小生味道的清明瞬间变换了嘴脸。 “哟,对不住对不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此时一个铁皮仓库房里..... 曹莹莹和袁菲菲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二人的嘴被缠了一圈塑胶条,只能发出隐隐的呜咽声。她们身边围着四名黑衣男人,袁菲菲死死盯着一处,眼眸里溢满了泪水。 葛飞被绑在一个水泥柱上,上身的衣服被扒光,胸口几处伤口皮肉往外翻,往外渗着血。一个光头的男人就坐在他面前不远,男人头顶有一道狰狞的长疤,一路延伸到他额头处。光头男人一手转着一把匕首,神情惬意。这时,匕首在他指尖停下,接着光头男人抬眼,几秒后,像是对准了某点,迅速将手中的匕首投掷出去。那匕首正中葛飞胸口一处,因为力道不足,匕首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口后,掉落在地上。 另一个男子弯腰捡起匕首,擦拭干净后又递到光头男人面前。 葛飞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这光头男人显然就是将他当做一个活靶。他并不清楚这帮人的底细,十几个小时前,在车库里走着,突然被人从身后击晕,醒来后就发现被带到这里,被当做玩具活靶一样任人宰割。原本他以为是被绑架了,结果看到袁菲菲已经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后,葛飞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光头男人阴冷一笑,“送你下地狱的” 葛飞心里一拧,艰难开口:“为什么...杀我?”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谁不重要...”说着,光头男人起身,缓缓走到葛飞身边,轻轻将冰冷的匕首划过葛飞胸口。“小子,你想活命吗?” 光头男人意味不明,葛飞抬头看着他。 “宋先生只是想找人泄愤,只要你们承认跟他儿子的死有关,让他开心开心,说不定他网开一面就不杀你们了。” 葛飞一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知道光头男人口中的“宋先生”指的就是宋心晟的父亲,宋明国。他没想到宋明国竟然会找上他,还想置他于死地。宋心晟的死跟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即便是找不到凶手,也不能让自己顶罪。他实在想不通宋明国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儿子死了,他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 葛飞愤愤道:“宋明国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跟阿晟是兄弟,我他妈怎么可能杀他。” 光头男人又笑了,无关痛痒道:“你难道还不懂吗?人是不是你杀的不重要,我刚才已经说了,宋先生只是想帮儿子找几个陪葬的。现在,警局那帮酒囊饭袋还没查到凶手...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死几个和本案有关的人,警方那边应该也不会好过。” “你他妈的开什么玩笑,宋明国是不是疯了,他以为他这么做,警察会放过他?” 光头男人将刀重新刺向葛飞胸前,“宋先生只是想给那帮饭桶警察一些小小的压力而已,兄弟,你也别怪我。” 这时,袁菲菲猛然站起,箭步冲向葛飞的方向。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扯住了头发。 袁菲菲含糊不清的哭喊:“呜呜呜...你们...呜不..可以...别杀...他...呜呜...是我...是我杀的...别杀他,求求你...” 葛飞看着袁菲菲狼狈的样子,那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正在为自己流泪。自从两人分手后,他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还能看到袁菲菲为自己流泪,明明之前两人已经如同仇人一般,恨不得对方死,那现在又算什么? 一时之间,葛飞说不出任何话,心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 光头男子像是看戏一般,点了点头。“啧啧...你看看,还是女人识趣点,这样也能少受点苦。怎么样,想清楚没?” 说着,光头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接着道:“想通了,我们就录个视频。你只要对着视频,承认你杀了宋心晟,等会就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葛飞觉得实在好笑,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给自己背负一个杀友的罪名?他还有家人,还有朋友。如果自己承认自己是凶手,死后也就一了百了,可家人就因此蒙羞一辈子。 他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光头男人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决定” 葛飞重新抬起猩红的眸子:“想冤枉老子杀人,去你妈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完,朝光头男人啐了口唾沫。 光头男人抹了把脸, “操|你妈的” 接着将刀狠狠插进葛飞身体里,袁菲菲脸上的神情瞬时冻结。 第60章 画皮(十一) 袁菲菲被这突发的一幕怔住, 她睁大眼, 脸上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 眼泪却还在流。 看着尖刃没入胸口, 或许是方才那一番折磨增强了自己接受疼痛的程度, 所以葛飞并没感觉到更疼,只是方才还清醒的意识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麻木中逐渐崩析瓦解。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生锈的轴承,转动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曹莹莹失声尖叫起来,她实在太害怕了, 剧烈扭动蠕动着身子, 试图往某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爬,却被人拽着脚踝拖了回来。 光头男人将刀刃缓缓抽|出, 似乎那刀刚才不是插在活人身上,而是一块猪肉上, 他眼中毫无感情,阴恻恻道: “这是你自找的”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咙中涌入口腔中, 葛飞缓缓抬起头, 凝着不远处的袁菲菲。 葛飞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会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不过三十载的人生, 是以这样的悲剧结束…… 没想到死前竟然还能看到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他没预料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可现在连遗憾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而另一头, 邢罪将手下的警力划分为十个小队,五个队伍依次进入一号区域的1—3—5—7—9号仓库,进行突击式搜索。而另外五个小队, 依次进入二号区域的2—4—6—8—10号仓库。一百多名警力组成的搜寻小组,分散有序的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潜入铁皮化工厂区内,展开突击。 二号区域的第三小分队跟随清明进入6号仓库,铁皮仓库在黑幕下像是一只巨型野兽,盘踞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些厂房上有很多长形铁窗,铁窗上锈迹斑斑,有些铁窗的玻璃已经碎裂。清明耳尖,透过其中一处铁窗口闻得里面有些许动静。 就是这里,没错了。 想着,清明通过手势,分散警力将6号仓库包围住。 而葛飞他们此时所在的就是6号仓库的里仓内......此时此刻,劫匪们还未觉察到,等候他们的天罗地网已经被悄然无息的布下。 光头男人自觉无趣,推开身后的手下,几步走向袁菲菲,一手粗鲁的揪住袁菲菲的头发,强迫她仰面朝上。 贴在她耳边道: “你们说,要是把这女人头割下来,会不会很有趣?” 其他人一听,在一旁应和,曹莹莹吓得不住抽搐。而袁菲菲此时却没了恐惧,她看着昏死过去的葛飞,认为他已经死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将葛飞打醒…… “砰~” 铁皮厂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撞开,紧接着四周的玻璃窗被暴碎,随着玻璃落在地面发生的碎裂之声,数十多名武装刑警冲了进来,等人反应过来,枪口已经全数对准了绑匪。 “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放你妈逼!”骂完,光头男人从后圈住袁菲菲的脖子,紧接着从怀里摸出一把枪,枪口直直的抵在袁菲菲的太阳穴上。袁菲菲脚上的鞋早已不见了,她个子不高,被光头男人死死扼在前面。而其他劫匪见状,也纷纷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枪,与清明等人枪口相向。针锋相对的局势,在看似不自量力的形势下拉开序幕。 光头男人狞笑道:“有种开枪啊!” 袁菲菲双手被捆在身后,光头男人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不经意碰到了某个柔软的部位。 清明冷睨着男人,视线又落在被他挟持的袁菲菲脸上,却发现女人正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眼睛似乎想跟自己对话……几秒后,清明了然其意。 下一秒,清明蓦然一笑。 “别紧张…” 说着,清明转动枪扣,枪口瞬间调转方向,紧接着,他一手握枪柄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样子。 结果,接下来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趁着光头男人注意力不集中,袁菲菲突然猛的使劲,双手捣在男人某个脆弱的部位,随即头向后砸去,正中光头强下巴。光头强吃痛身子失去平衡,清明看准时机,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带着一股惊人的灼热直直擦过光头男人肩膀部位。而身后的刑警在听到枪声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朝几名劫匪开枪…… 砰!砰!砰!~ 枪声落下,几人倒下,还没来得及开枪,光头男人已经发觉面前站着一人。他缓缓抬头,入眼的便是一副十分英气的面孔,清明冷睨着他,那眼神震慑出的寒光瞬间抓挠着他的头皮。 清明冷哼一声,接着开口: “视人命如草芥者,为人渣,而打女人的男人,连人渣也不如!” 望着人数更多的刑警,男人不服,“你们难道就不是以多欺少?“ 清明直勾勾的盯着他,从怀里掏出手铐,将男人双手从后铐了起来。 接着开口:“老子高兴!” 袁菲菲发了疯似的冲向葛飞,清明拨通救护队人员的电话。而救护人员一直等候在出口,接到电话第一时间便朝着6号仓库而来。 厂区的地理位置排列诡异,恰好刑罪带领的那队离6号仓库最近,闻声赶了过来。 清明将人交给其他同事,潇洒的朝刑罪走去。 “十个仓库刚好就被你挑中了,你运气真好。” 清明嘴角一扬,“确实好...” 说着已经走到刑罪身边,掩声道:“要不然,怎么会遇到你?” 这时,一名刑警押着劫匪从他们一侧走过,那名刑警朝刑罪敬礼打招呼,刑罪脸上淡漠。结果那刑警刚走,刑罪话音一落。 “在外面收敛点” 清明不语,潇洒走开。 一名刑警替袁菲菲解开了捆在手腕上的绳子,袁菲菲三五下扯开缠绕在嘴上的塑料胶带,抬手剧烈摇晃葛飞的身子,边哭边喊。原本晕死过去的葛飞被她这么一折腾竟然醒了过来。 “菲菲“ 见他醒了,袁菲菲直接扑到他身上,抱住他。葛飞将脸埋在她的颈部, “对…不…起”声音沙哑 “什么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不稀罕这三个字。葛飞我警告你,你不准死,听到没。” 刑罪看不下去,提醒了句: “行了,能撒开了,再这么抱下去,不死也废了。“ 救护人员很快赶到这里,用担架将重伤的葛飞,以及严重受到惊吓的曹莹莹抬上了救护车。 刑罪一只脚刚沾到警车,兜里手机不安分的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崔景峯,心里隐隐觉得不祥。与崔景峯共事这几年,他向来清楚人家崔副队这人就是报忧不报喜。 刑罪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有些吵,隐隐能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音。 “头儿,萧也自杀了。” 尽管刑罪内心早有准备,但还是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人还在不在?“ “不确定,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晚点回局子...你们那边行动顺利吗?” “人都救下了,老鼠也都抓到了,就差老猫了。峯子,直觉告诉我,萧也跟本案有很大干系...确定他是自杀的?” “我一直在他家楼下,停车的位置刚好对着他家浴室方向。当时从车内看见浴室灯一直开着,萧也进去一个多小时,一直没见他出来,我怕他是泡澡泡太久晕了,就想进他家看看。”“他家大门是从内上锁的,窗户也都上了锁,我从客厅破窗进去,当时情况紧急,但没发现其他人。我上了楼,发现浴室门没关,就见萧也头上套了一个塑料袋,手腕处被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我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头儿,到医院了,详细情况我回去再说。” “嗯,不管是救下了还是没救下,第一时间给我个电话。” 崔景峯回应后挂了电话。 看似是一场闹剧,原本即将潦草收尾,却被不尽人意的变故强行的划下了一个休止符。 回到警局后,天也泛白,此时审讯室里,刑罪和清明各自脸色都不太好。而坐在对面的光头男人却十分淡定,清明越看他越不顺眼。 方来已经在短时间内查出了光头男人的资料。 陈恳,三十二岁,外号,刀疤陈。C市人,初中学历。五年前因吸毒被抓,强制在戒毒所呆了一年。出狱后又因多次伤人被抓,但每次都被人保释出狱。 “我想你爸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诚恳的做人。不过很显然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陈恳将双手放在审讯桌上,身子往后一靠,明显对刑罪这句话时无关痛痒的。 “认识宋明国吗?” 陈恳一脸疑惑:“哪个宋明国?” 刑罪一脸淡漠,凝着他没开口。 “你们警察如果是想审问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能不能换几个问题?问来问去就那几个问题,你们不烦么?” “成语用的不错”刑罪无声一笑,接着淡然开口:“首先,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都长成你这样,那我们大中华离灭亡就不远了。 “其次,我们警察审问犯人的时候,来来回回确实离不开那几个问题,长期以往倒没觉得厌,只是...整天对着你们这些老鼠屎,挺倒胃口的。” “最后...” 刑罪突然倾身,一把揪住陈恳的衣领,“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放心,我们这里管吃住,牢房里有的是空位。” 说完,刑罪松开了陈恳,,接着替陈恳整理了一下被他刚才揪乱的领口。若无其事的又坐好,接着刚才的问题: “认识宋明国吗?” “不认识” 这时,清明将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丢在审讯桌上。 “我们在你的手机通讯记录里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近期这个号码给你打过三次电话,而且每个电话通话时长基本都超过一分钟。经对比,这个号码属于一个名叫薛礼尚的人,而这个薛礼尚正是宋明国的私人助理。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恳依旧一脸无辜:“可能是打错了,什么薛礼尚,薛往来的...我不认识。” 刑罪冷笑“打错了?打错你能跟一老头聊骚一分钟?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聊了什么?” 陈恳不说话,仍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刑罪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面,“你该不会是等宋老头找人来保释你?”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这个宋老头还会挂念你?你真以为你和宋心晟一样,是他儿子?” 陈恳继续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几分钟后,才开口: “你是他们的老大?” “是爸爸” 陈恳笑了“挺年轻...” 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片刻,他又开口:“如果我坦白了,能不能放了我那帮弟兄?” 刑罪盯着他,几秒后开口道:“那要看你坦白的程度以及可信度。” “少他妈废话,你就说能不能?” 刑罪沉声道:“可以” 半小时后,刑罪推开审讯室的门,在走出审讯室前,身后传来陈恳的声音。 “刚才答应的事情作不作数?” “我刑罪向来说到做到” 丢下几字,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此时宕城鼓楼医院的一个抢救室的门上亮着红灯,崔景峯靠医院走廊的墙上,盯着那盏红灯有些出神。 他觉得这灯的颜色和警灯那一半红色很像。在警车上,红色属于暖色系,有警示的作用。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红色,更像是血液的颜色。盯久了眼睛会不适,像是无形中一股诡异的力量压迫着视网膜。 可崔景峯仍然一直盯着那盏刺眼的红灯,那灯,不能灭。 十分钟后,灯瞬间变成了绿色,紧接着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只不过失血过多后期容易引起肺部感染,暂时要转到ICU观察。” “好的,谢谢医生。” 萧也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崔景峯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拨通刑罪的电话。 刑罪那头带着人直接去了宋明国家,结果却被告知心脏病发住院了。而更为巧合的是,宋明国住的那家医院正是宕城鼓楼医院。宕城鼓楼医院是整个宕城市最具权威的医院,刑罪他们见到宋明国的时候,他只是站病房门口,没进去。 宋明国躺在豪华病房里,插着氧气管,神态安详。宋明国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苍白带着黯淡,皱纹清晰可见,与前两天相比,几乎是判若两人。 刑罪对清明道:“派两个兄弟盯着,宋老头什么时候醒了,通知我。” 第61章 画皮(十二) 萧也很快从ICU转至普通病房, 崔景峯和部门另一个同事——张华, 轮班守在萧也病房外。到了中午, 同事吃完饭回来换班, 崔景峯图方便, 直接去了医院的食堂里,简单解决了午饭。回病房时, 见张华坐在走廊凳子上,仰头闭着眼,嘴里叼了根烟。 张华在警局里是出了名的烟瘾大,听说最疯狂的时候一天能抽三包烟不带停。张华抽烟虽凶, 但不像其他老烟枪那样一口黄牙, 张华的牙齿特别白。 因此被刑罪赐名“张大牙” 刑罪曾挖苦他:“像你这样整天拿烟当饭吃,哪天让木森把你那两片肺拿出来, 怕是能炼出十斤焦油来。” 崔景峯知道张华烟瘾上来了,打趣道:“医院不让抽烟, 等会若是哪个小护士看见了,毁你华哥形象。” 张华睁开眼, 嗤笑:“我就闻闻味儿, ” 接着抬了抬下巴道:“那小子的爹妈终于来了。” 崔景峯走近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口,看到一对中年男女, 两人很有夫妻相,不像大部分父母那样,看到儿子昏迷住院, 少说母亲也要哭的死去活来。然而萧也的父母却异常平静,像是看惯了生离死别一般,静默的站在病床旁边不说话。 “啧啧,儿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做父母的竟然此时才出现。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捡来的娃子?” “这孩子父母是医生,医生这个职业跟我们这行差不多,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有三百六十六天都在岗,可能是真的抽不开身。” 张华不以为然:“你说…一个高中生好端端的怎么会选择自杀?无非就是家庭原因或者学业压力,若是再浑点,就是早个恋为情所困。不过我看了萧也资料,成绩不错也没早恋,那就剩家庭原因了。” 正说着,走廊那头走来一人,崔景峯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人身上。男人很高,年纪估摸二十七八,身上颇有古代秀才的清癯气质。 待他在走近一些,隐匿在镜框下的那双眼倒让人颇有些惊艳,眼尾细长,眼底带着几分犀利与傲慢。男人似乎察觉到崔景峯的视线,抬眼间,二人视线交叠在一起。崔景峯意识自己失态了,故作不经意状,随意转移了视线。却不料男人靠近,直接停在了萧也的病房外。几乎是同一时间,病房的门开了,萧也的父母走了出来。两人的眼睛都微微红肿,脸色黯淡,难掩的疲劳像是要溢出眼眶。 “元医生,你不用特意跑一趟的。” 被萧也母亲唤作元医生的男人开口: “我来看看萧也,最近两天,他没去我那里,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男人语气里有股漫不经心的清冷。 萧也的父亲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和他妈等会还有手术,元医生,麻烦你帮我们照看下小也,等他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萧也父母临走时看了眼病房外走廊边的崔景峯和张华,没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张华嘀咕了句: “嘁...还不待见我俩儿……你说要不是你,他们还能再见到儿子?” 崔景峯没说什么,趁着男人还没进病房,亮出警员证。 “我是刑警一队崔景峯,我们警方最近在办一起案子,萧也可能和本案有关,警方正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请问你是?” 男人推了推眼镜,微微颔首:“我是萧也的心理医生,元殊。” “心理医生?萧也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男人抬了抬眼睛,接着开口道:“他自小就有自闭症,十二岁时,他父母将他带到我这里,我发现他不仅是自闭症,还有中度抑郁。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接受药物以及心理治疗,只是你们应该清楚…这世上有很多药,却唯独没有一种是能治愈心理疾病的。” 崔景峯与萧也接触并不多,甚至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过,即使是看过他的资料,但是资料上并没记录萧也有心理疾病。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父母刻意的隐瞒的。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进去了。” 崔景峯点了点头。 “他很干净…你们最好不要打扰他。” 元殊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接着推门走入病房里。 说真话,即便是邢罪认定了萧也与本案有关,但崔景峯内心依旧不确定宋心晟的死为何会与一个高中生扯上关系。不过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萧也不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 宋明国醒了,一大早接到同事的电话,刑罪驾车直奔医院,顺道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水果店,巧合的是,水果店隔壁就是花店。鲜花和水果,刑罪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到了病房,宋明国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恢复平日不怒自威的状态。助理在伺候宋明国用早餐。刑罪平日最看不惯那种明明就有手有脚还偏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这绝不是仇富心理,就是单纯的讨厌。对于刑罪的突然出现,宋明国并未有任何的惊讶。 “打扰了宋先生,您好点没?” 宋明国微微眯起眼,将眼角合成出明显的褶皱,一个客套式笑容得以在脸上浮现。 “是刑队长啊,多谢关心,好多了。” 宋明国前两天还特意带了一帮人去警局,假斯文的给刑罪下了一通警告。今天又表现的如此随和平易近人,仿佛之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刑罪在心里腹诽: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而且与别的老狐狸还不同,人家是笑里藏刀,他简直就是刀里藏笑。 刑罪将果篮交给了宋明国的助理,那是个中年男子,和宋明国年纪差不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是我代表我们宕城整个刑警大队送出的小小心意,希望宋先生早日康复。” “刑队长太客气了,替我谢谢你的同事们。” 一番客套的前戏做完后,刑罪回归到正题上。 “宋先生,我今天来,还想跟您确认一件事。” 刑罪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他意料之中的,宋明国道:“刑队长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派人去守着心晟的房子吗?” 刑罪道:“宋心晟先生的房子虽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可您就这么冒然派人冲进去,万一有什么线索就这么被破坏从而耽误了办案进程,增加警方的工作量。当然,外界也只会说是我们警方无能。我知道宋先生并非是想干涉警方调查进度,但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合适?” 宋明国道:“刑队长说的是,这件事是我欠缺考虑,可我这么做并非是想耽误刑队长办案。” 宋明国顿了顿,这时,一旁的助理接着他的话开口了。 “董事长派人守着房子是法师的意思,宋少爷枉死,枉死之人的魂魄与常人生老病死后的魂魄是不同的,无□□回。法师要替少爷超度,房子近日不能有人进进出出,所以就派人守住。董事长这么做,只是希望宋少爷的亡魂能早日投胎。刑队长也不必担心我们的人会破坏线索,因为我们的人也不会进去。而且,三天后,法事结束后,我们的人会自行离开。” 刑罪并不想追究这个回答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淡然道: “那宋先生为何要派人绑走您儿子的朋友,葛飞,以及其他两名受害人?并且对他们三人施加暴力,不排除有故意伤人的企图……” 刑罪还未说完,宋明国的秘书打断了他: “刑队长…你说我们派人绑人,虽然这件事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但你们警方不是经常说,凡事都要讲证据?” 刑罪心中早就有的腹稿,义正言辞道:“证据就是,这帮绑匪的头目被我们当场抓获,并且供认出此次行动确实是宋先生指派他们的…” 刑罪抬眸看向助理:“…你应该就是薛礼尚,薛先生吧。我们在劫匪手机里发现一个号码,经证实,此号码属于薛先生的。” 薛礼尚一听,脸上依旧面不改色。 “我的手机前几天就丢了,号码还没来得及挂失,刚好这几天董事长住院,一时忘了这事。不过我有两个号码,这几天一直在用我工作号码,丢掉的那是私人号码,平时工作比较多,很少用,所以也没影响…”说着,薛礼尚从兜里摸出一个手机。 “对了。你们警方抓到的那个劫匪应该…叫陈恳吧。这个人之前是董事长雇佣的一名保镖,但后来作风有问题,因为吸毒打架被警察抓了,董事长见他可怜,念在他平时工作还算负责,特意吩咐我保释过他几次。没想到他这个人屡教不改,这次竟然还冤枉董事长。” 刑罪嘴角一勾。看来今天先来这里果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一个知名房地产大鳄会去同情一个地痞流氓?这个理由不是牵强,简直是“蒙着狐狸说獾,睁眼说瞎话” 谁不知道像宋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向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在达成目的之前都是不择手段扫除障碍的狠角色。此时此刻被套上神父光环,那不是在啪啪打“正宗神父”的脸? 刑罪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嘴皮子功夫上,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查出凶手要紧,至于宋明国在背后搞的这些小动作,迟早会让他付出应付的代价。 “那就不打扰了,宋先生您好好休息。” 说完刑罪往病房外走,在门口时停下,刑罪没回头,开口道: “抓罪犯是警察的事情,宋先生还是不要再插手的好。” 刑罪走后,宋明国的眼神瞬间阴沉…… 那我要看看你们这帮废物究竟要还要用多久才能找到杀心晟的凶手。 刑罪没回局子,直接去了三楼萧也所在的病房。崔景峯昨晚又熬了一夜,这个点原本应该是张华来接班的。结果崔景峯刚接到他电话,人还在路上堵着。刑罪见到崔景峯的时候,被他那副憔悴的样子惊到。 “你昨晚被聂小倩吸了精气?张大牙呢?” 崔景峯靠在走廊的长椅上,“堵车,可能要等会。” “小崽现在什么情况?” “醒了,但…不愿开口说话,他爸妈来了也没辙。” “行了,你回去吧,晚上别来了,我叫清明顶你一晚。明天也不用来了,宋老头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现在线索都断了,咱也查了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 崔景峯顿了顿,捏着眉心,神情疲倦。 “凶手到底是谁?” 刑罪坐在他身侧,舒展着双腿。“凶手是谁,这问题迟早会有答案。” 二人沉默了片刻,崔景峯拍了拍刑罪的肩膀,蓦然起身。 “我走了” 刑罪却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崔景峯转身等他下文,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崔景峯眼疾手快,一手将不明物体攥在手心里。摊开手心一看,是颗糖果。 “甜食有助于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从而缓解你的忧郁。” 刑罪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糖。 崔景峯笑了 “谢了” 第62章 画皮(十三) 刑罪从医院回来后, 召开了一次会议。 会议室内。 谢浔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打听宋心晟的事情, 连他喝酒要加几个冰块, 吃饭用哪边嘴嚼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终于让我发现有关宋心晟很奇怪的一点。” 清明问:“哪点?” 谢浔道:“这个宋少, 对于黄赌毒, 他一样不沾,也不像那些花花公子哥给自己置办不同的名牌行头, 更没辆豪车。你们说,他家那么有钱,平时自己开酒吧赚的也不少,这么多钱都花哪去了?方来查过他用过的银行户头, 里面钱加起来没超过三百万。那他的钱究竟都去哪里了?” 清明道:“宋心晟那栋豪宅地处城南繁华地带, 少说也值个一千万,如果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加上宋心晟又不伸手找他富豪爸要钱,如果钱用于买房子了导致手头上没有个上千万资产, 也能说得过去。” 谢浔得意的笑了笑,“这你就错了, 因为我后来又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点。宋心晟有张副卡, 但我们并没从宋心晟家里或者车里找到这张卡。那这张卡去哪里了?所以, 我猜想了一下,宋心晟一定是将自己的钱转移到那张副卡里。而这张副卡, 他一定是给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们觉得这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刑罪突然开口:“绝大部分男人会把钱交给两种人,第一, 他老婆,第二:他打算共度余生的人。” 谢浔不怀好意笑了笑:“头儿,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 刑罪忽略他的调侃,问:“卡的去向查到没?” “你们猜这卡在哪里找到的?” 刑罪道:“肯定不在你家厕所,别卖关子,快说。” 谢逊施施然道:“你不是让另一个小组的人负责萧也自杀的案子,那组的同事在萧也房间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一张卡以及一部手机,就都带回警局了。今早上你去医院看宋老头,我就帮你先收着了,想着回来在交给你。在此之前,方来查了这张卡后,发现这卡的主人竟然是宋心晟,这张卡里有一千万…同志们注意了,是一千万哎。” “这卡肯定不是萧也偷的,偷卡也没用啊,所以我断定这卡绝对是宋心晟给萧也的。” 一旁的方来道:“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即便是宋心晟将卡送给萧也的,也只能证明二人关系匪浅,这点从头儿拿回来的那盘录像上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刑罪不置可否道:“对于二人的关系,上次我们只是猜测,而且顶多是看出了萧也对宋心晟感情不一般。而这次可以证实宋心晟对萧也也存在感情,而且感情深浅难测。我想,萧也这次突然自杀,十之八九是跟宋心晟的死有关。只不过宋心晟死亡的消息,萧也是之后才得知的,或者准确来说,是见过我和清明之后才知道的。” 清明摇头:“不对,我记得他听我们说宋心晟被人杀害的消息后,表现的很平淡。如果萧也是当时才知道的,他应该会很吃惊或者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他当时明显是很淡定的,如果这是他装出来的,那这个孩子绝对是休斯顿影帝级别的演技了。” 刑罪道:”“我猜测萧也可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第一眼的印象就明显的感觉他与正常的少年不同。那天他抬手开车门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他手腕处有很多的疤痕,很多都是旧伤,疤痕还很明显,想必那些伤口都不浅,应该是他自己弄的。如果之前就知道宋心晟死了,他不会选择现在才自杀。” 方来道:“头儿,你猜的没错,我查了萧也这些年的就医记录,发现他父母六年前带他去过仁康医院…” 谢洵插话:“仁康?是我们市那个专门针对精神心理治疗的仁康医院?” “没错,而且根据萧也学籍档案的记录,肖也曾休学一年,理由一栏仅显示两个字,病假。具体原因没细说,而校方也通过了。” 这时,刑罪不经意瞥了一眼清明,见他低着头,半天都没怎么吭声,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萧也是条新线索...” 一语未及,清明却突然打断了刑罪:“可你们别忘了,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是一月十四号至十五号这段时间,萧也都在学校,而且也没旷课记录,他没有作案时间。” “即便是如此,他也是现在唯一的一条线索。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累,虽然破案的黄金时间过了,大家也别灰心。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至少我做了这么多年刑警还没碰上过。”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今天大家如果没什么事,下班后都早点回去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连本钱都没了,我们还怎么跟凶手斗......散会吧。” 晚上,大家破天荒的按时下了班。清明本也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结果被刑罪叫着一起去了医院换张华的班。两人下馆子随便点了几个菜解决了晚饭。作为犒劳,在去医院的路上刑罪特意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像是逗孩子一样,给清明买了几块蛋糕。 其实对于加班,清明内心没有丝毫怨言。只是嘴上偏偏要假模假样抱怨两句,借此达到自己蓄谋已久的目的。清明靠在副驾驶上,从盒子里挑出一块卖相极佳的甜品,递到嘴里,奶油甜而不腻,舌尖瞬间缠绕上一股微微清凉,瞬间俘获了清明的味觉。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通宵,实在是伤身体,需好好补一补…” 邢罪自然是听出了他话外之音,戏谑道:“是不是觉得性|欲大不如从前了?” 清明惊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说着,将手里的甜品递到刑罪嘴边,刑罪将头挪开了几分。 “在开车” “没让你用手拿,来…张嘴,我喂你。” 刑罪继续看着前方,没其他动作,此时脸上分明是在犹豫的表情。 清明盯着他,“邢哥哥,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咬一口?” 几秒后,刑罪缴械投降,乖乖张了嘴。 清明佯装不高兴的样子,讪讪道:“看看...不就是喂你吃个蛋糕,一脸不情不愿,搞得我像是在逼良为娼一样。” “……” 清明一脸痞气,又道:“师兄,你不会真就想着用几块蛋糕打发我吧?这样会显得我很掉价。” 刑罪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想说什么?” 清明倏地将双腿盘坐在座位椅上,侧身对着正驾驶坐上的人,本来也没想过分,但仔细一看刑罪那张正经帅气的脸,色心又瞬间作祟。 “以后每天早中晚都让我亲一下?” 刑罪不说话,睨了他一眼。 “你亲我也行” 刑罪淡然道:“瞧你这点出息” 清明倒是有自知之明。他确实是没出息,积攒的那些出息早早就在刑罪身上用完了。清明的算盘打的很好,想着每天朝刑罪说上几句骚话,这简直是比吃口芥末产生的后劲还有效。人精神了,心情也畅快了,就连气色也红润了几分。他肆无忌惮的盯着刑罪侧脸看,痴笑着,咬了一口未吃完的蛋糕,然后将最后一点递到刑罪嘴边。这次刑罪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抗拒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 刑罪突然笑了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错,你招人的功夫进步许多。” 清明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别把我想的那么纯情,我这是勾引你。有句话说得好,一段爱情的起点是从一方的勾引开始,若不是我当初千方百计的撩拨勾引,你也不会注意到我。你不注意到我,怎么能慢慢爱上我。你不爱上我又怎么能成为我男朋友。你不成为我男朋友又怎么会跟我在这里打情骂俏。是不是啊?师兄。” “不是” “怎么不是了,你说说。” 沉默了几秒,邢罪给出了回答: “其实去车站接你那次,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 到了医院,刑罪去找萧也的主治医生询问他的情况。清明直接去了病房,他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甜品盒,打算借花献佛将一块未动过的蛋糕给了萧也。 此时医院走廊里仍然能看到很多病人家属,站在各自亲人病房外透气闲聊。然而当清明拐弯几步走到萧也病房外时,门外走廊空荡荡的,再探进病房里面,除了坐靠在病床上,正全神贯注写字的萧也,再无其他人,显得格外寂寥。 见有人进来,萧并一开始没停下手中的笔。待清明走了几步,他才似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 “嗨,好点没?” 萧也没回答他,脸上表情也很冷淡。 清明笑道:“不记得我了?我们前两天见过。” “这个蛋糕很好吃,我刚尝过。对了,我叫清明。” 从进病房那刻起,清明脸上的笑意就未间断过。即使不看他的脸,萧也也能通过他的语气猜出这个男人脸上的神情。 见他不愿开口,清明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唱着双簧。开始吐槽这两天的天气太过干燥,人容易上火感冒。 萧也突然开口:“我生日就在清明节那天” 清明道:“咱俩还挺有缘,都能和‘清明’二字沾上边儿。” “清明这个名字,是我爸给我取的。寓意其实很简单,就希望我能将自己的一生,活的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老师每次点名回答问题时,就爱挑我名儿叫,不过还好我自带学霸体质。” 说着,清明咧嘴笑 萧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到压在手下的那本厚厚的笔记上。 “你写什么呢?日记?” “不是…” “?” 萧也没说话,就这半天,清明也摸准了他的脾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继续道:“我弟也喜欢写东西,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写了五六本,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写了。不过,他写的东西只让我看过,所以我是他唯一的读者。你的读者是谁?” 清明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出这个问题,没想到萧也竟然回答了他。 “宋心晟” “他是我唯一的读者” 第63章 画皮(十四) 另一头, 刑罪从萧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朝三楼走。楼梯口上来, 朝前走几步就是茶水间。刑罪双手插在兜里, 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步伐稳健。 经过茶水间时,里面刚好走出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 男人手中提着一个水壶。刑罪不经意的瞥到他,随即又收回视线。男人个子同他相当,步伐比他略快,很快便超在了他前面。 这时迎面一个女人突开口。 “你...是元医生吗?“ 闻言, 男人停了下来。 “你是?” “我是黛西啊, 元医生您不记得我了?之前在美国霍普金斯医院你给我做过手术啊。元医生什么时候回国的?现在在鼓楼工作吗?” “不是…我来看朋友的” “哦,是这样啊。刚才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没想到真的是元医生......” 刑罪绕过二人,朝走廊另一尽头的拐弯处走。待走到病房门口, 隐隐能听见清明爽朗的声音。 他心想着:“看来,带他来是对的。” 刑罪敲了敲门, 说话声戛然而止。他推门进去, 清明正半坐在萧也床边上的一个桌子上。桌上放了一本书, 《占有还是存在》。刑罪认得这本书,那是著名人本主义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学家, 弗洛姆的作品。 刑罪微微有些愕然,萧也一个高中生竟然会对这类书籍感兴趣。 清明也不知道跟萧也在聊什么,脸上笑意很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萧也关系很好的朋友, 完全是在放飞自我。再看萧也,仍旧冰锥面瘫脸。 刑罪只觉得这个少年一点也不可爱,而且很让人讨厌,顽固不化的样子让人牙根子发痒。 见他来了,清明立刻收敛住,从桌子上跳下,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萧也抬眼看着刑罪,并非很欢迎的眼神。 萧也问:“你来干什么” 语气很不善…… 刑罪对他敌意甚浓的眼神熟视无睹,淡然道: “怕你寂寞,放心,没给你带作业来。” 说话间,刑罪瞄到他左手手腕处缠着一层纱布。 “看样子精神还不错,年轻真好。” “你们找人轮流监视我是怕我跑吗?” 刑罪无声一笑……清明清楚,这样的笑容就是刑罪损人之前的开场白。 刑罪开口,果不其然。 “监视你?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以你现在的战斗力,能爬到天台边上打个摆子就算奇迹了,丝毫没有浪费警力资源的必要。” 清明干咳了一声,刑罪看向他,清明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嘴下留情。 其实刑罪并非是想对萧也进行言语攻击,只是一看到他手腕处的伤,提醒萧也对自己做的蠢事,舌头就开始作祟。 其实第一次见面,虽是只言片语的交谈,他倒是对萧也有几分好感。因为萧也身上的某些地方与年少的自己有些许相像。刑罪从来不会刻意注意一个人,更别提内心会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产生某些认可。正因如此,知道萧也竟然做出自杀这样愚蠢的事情,胸口堵着一口接近“恨铁不成钢”的恼火,然而却又出乎意料的没控制住,还是在言语之间炸裂开来。 刑罪垂下眼帘,在心底反思了一下这种不成熟,失控的情绪。或许他会这样的原因……是他看出清明似乎还挺在意萧也的。 然而清明绝不会想到,在短短几秒内,刑罪心里已经有了这么多是心理活动。 “小子,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刑罪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他的脊梁骨,萧也终于愿意正视眼前这个深沉的男人了。 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清明的目光落在进来的男人身上。男人见到他们,也明显顿了顿。刑罪也注意到他,发现是方才在走廊碰到过那个眼睛男人。 元殊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水壶放在一旁的桌上,接着开口道:“你们也是刑警?” 清明面露微笑:“听你的语气,应该不需要掏警员证了。” 刑罪:“你是谁?” “我是萧也的心理医生” “现在心理医生都这么贴心吗?探望病人还顺带打水。” 元殊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抛开医生与病患的关系,说的世俗一点,萧也的父母花钱把他交给我,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对我而言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警官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也好,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刑罪往门口走。清明没反应过来,不知所以然的还立在原地。 刑罪见人没跟上来,转身道: “站着干嘛,回家!” “好好休息” 说完,清明转而看向元殊。 元殊微微颔首。 出了医院,二人上了车,待刑罪启动车驶入黑幕中的街道上,清明才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他忍不住问: “就这么回去了?” “要不然呢?你是没闻够医院的消毒水?还是嫌家里床不够软?” “可…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宋老头又作怪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宋老头最近不会有动作。而且那个眼镜会看着小鬼,你瞎操什么心?” 清明半信半疑,哦了一声。 刑罪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秒,开口道:“你很在意那小鬼?” 话脱口而出带着一股酸气,刑罪立刻就后悔了。这个问题问的实在…低级幼稚,像是一个不知深浅的蠢货在没搞清对方想法之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难道还不了解清明么,心里明明有数却偏要多此一举的问一句。 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在他心底蠢蠢欲动,试图掠夺他平时一向岿然不动的冷静心态。 压抑。 清明似乎并没注意到刑罪的变化,靠在椅背上,“他跟清朗有些像,看到他,我就想到清朗。” 这个回答似乎是煽风点火一般,让刑罪心底的烦躁又加重了几分。对此,清明全然不知自顾道: “清朗像他那么大那会儿,也做过类似的傻事。” 刑罪眸色微动:“为什么?” “清朗他爸,也就是我叔叔。对清朗一直很苛刻。那会,清朗热爱写东西,但是他爸觉得那是不务正业。撕了清朗最珍爱的一本还没写完的。为了激怒他爸,他将他爸一个重要股东的儿子打进了医院。那次事情闹的挺大,清朗还差点坐牢。” 刑罪想到清朗易燃易爆炸的性格,道:“挺能耐的,那你叔叔是不是差点原地爆炸?” 清朗一笑,“确实” “不过,这俩混小子哪里像了?一个是伤害自己,一个是伤害他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清朗不以为然道:“叛逆,抗拒别人,这两点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吗” 刑罪淡淡道,心里不大痛快。 这时,清明话锋一转:“不过那个心理医生看上去挺靠谱的,希望能驱淡他的阴影,让他健康成长。” 这句话像是一股电流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刑罪的思绪。他蓦然想起方才在医院走廊偶然碰到元殊那一画面……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师兄” 见刑罪蹙眉若有所思像是没听到,清明提高分贝,又唤了一声。 “师兄” 刑罪拉回思绪,偏头看了他一眼。 “嗯” “哥哥,想什么呢?” “想睡觉” “……” 回到家清明抢先洗了澡。等刑罪洗好澡出来后,见人安安分分躺在被窝里,只露着半个脑袋,蹙了蹙眉头。 清明冬天睡觉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将整个头蒙在被子里,刑罪察觉到他这个习惯后,两人同床共枕的这些天,他半夜没少醒,替清明重新掖被子,就怕他窒息。 刑罪将屋里灯调暗,接着走到床边,想重新替清明掖被子。结果手刚放到被子上,原本睡着的人蓦然起身将他扑倒压在身下,找到刑罪的嘴,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 一番亲热后,清明倒头就睡。刑罪掀开被子欲起身,这时清明又翻身粘了过来。手还刚好放到了磨人的部位。适才的激奋尚未褪尽,刑罪那里还很敏感,身体立竿见影的起了变化。 “……” 刑罪甚至怀疑清明是不是在装睡。因为方才酣战后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对有洁癖的他来说实在不舒服。刑罪一把抱起清明,走向洗漱间简单冲洗了一下。清明全程闭着眼,是真的睡着了。精神以及身体的疲劳催眠了他的意识,可即使是睡着,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清明身体竟然还能记忆性的做出反应,抱着自己的大火炉,像是在极寒的冬天寻得一处温暖的栖身之所,死活不撒手。 刑罪无奈叹了口气,原本他打算去书房工作一会。结果这个打算在突发状况中不幸夭折。要是强行挣脱,清明可能会醒。他是真的累了,自己实在是不忍心。刑罪愈发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稀罕这个现世宝?最后还是老实躺在床上,仍由某个无赖抱着自己。 刑罪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了静音,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一个网址。接着又在网址里输了几个字。 ——霍普金斯医院 第64章 画皮(十五) 刑罪随意翻了几页, 基本都是对霍普金斯医院的详细简介以及夸大其词的广告文字宣传。 刑罪点进搜索框, 在之前输入的医院名前加了一个关键词: “医疗事故” 出现许多相关信息。刑罪翻到一条标题为“霍普金斯草菅人命”的帖子, 浏览量竟然高达几十万次, 帖子底下的评论更是数万条。按理说, 这样的曝光和浏览量怎么说也能排在前面的,结果刑罪却是在首页的底部发现它。 点进去后发现, 写的的确是霍普金斯医院七年前发生的一起医疗事故。帖子中还记录了造成这起医疗事故的医生是一位华人医生,姓名以A代替。 该帖子大致内容: 一名华人外科医生在给一名中度烧伤患者进行皮肤移植手术,手术过程中因医术不佳导致患者中途死亡。事故之后,霍普金斯医院并未公开表态, 且私底下给家属一笔钱欲隐瞒此事。遭到家属强烈拒绝之后, 医院对此事避而不谈,风头过后变不了了之了。 哪家医院没医死几个病患, 这并非是什么大新闻。元殊曾经在霍普金斯就职过,那这个华人医生会不会就是元殊?刑罪还不敢断言, 毕竟无论是这个网传的华人医生,还是今天在医院遇到的元殊, 目前为止, 充其量都是未知数。 但他心里隐隐有了底。 刑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大学时期同寝室的一个室友叫司旭。是他当时在宿舍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只不过两人专业不同,司旭读的是法律专业, 后来去了美国,成立了自己的法律事务所。 于是刑罪关掉浏览器打算给司旭打个电话。这时,身边的人动了, 刑罪停止一切动作。此时他是半躺在床上,本以为吵醒了身边的人,还好清明只是翻了个身,背还是紧紧贴在他身上,继续熟睡。 刑罪蹑手蹑脚下了床,确定床上的人没醒,于是轻轻阖上了门。出了卧室,刑罪去了清明那屋的阳台外。此时是下午十一点半,美国那边刚好是午饭的时间,他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挂完电话的十分钟之内,邮箱里收到一封邮件,刑罪去书房打开电脑,果然是司旭给他发的邮件。附件是美国霍普金斯医院七年前医院所有华人医生的名单。医院当年一共只有三名华人医生,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叫,元亓。并没此人的照片。 元亓,元殊。同姓,元姓本就不多,又是同一个医院,世上应该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刑罪立刻给方来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萧也的心理医生,元殊。 ———————————————————————— 凌晨两点,此时医院走廊里寂静无声,萧也病房的床上空无一人。 另一头,萧也靠在副驾驶,目光定格在漆黑一片的车窗上,仿佛那里藏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地方。他的脸倒映在玻璃上,冷淡是他唯一神情。 萧也突然开口:“为什么是今天?” 元殊专心开着车,淡然道:“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萧也问:“你要走了?” “嗯” “想好了要去哪里?” 元殊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天堂。” “这世上有天堂吗?” 元殊斩钉截铁道:“有” 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有的”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条公路边,公路一侧靠海,虽然有路灯,仍看不清海面。潮水未涨,依稀可闻的海浪一遍又一遍的拍打在海边的礁石上,粉身碎骨,最终化作泡沫。 元殊从车的后备箱里翻出一个手电筒,提着简易帐篷,两人并肩朝海边走。 海风冰凉,隐匿着浓浓的汹涌味儿,似乎要把人拽入着漫无边际的危险之中。两人坐在帐篷里,等待日出。 萧也记得,有个人曾允诺过他,要带他来海边看日出。也是此人,冷漠的对他说过: 从此,死也不相见! 同一张嘴,对他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也吐过最恶毒的语言。 二人各怀心事,相默无言。 照明灯发出的微暗灯束与海面上无边无际的漆黑形成对比,一明一暗,这样强烈的反差中,黑暗明显更胜一筹。元殊抬手将眼镜摘下…… 他要看清这片黑暗。 对他而言,黑暗是隔绝人性丑陋的屏障,是被枪林弹雨围攻下的铠甲,是他难以逃离现实从而伪装的保护色。 黑暗,是伪善者的地狱,却是他这个催弱者的天堂。 “能不能不走?” 元殊平静的看着前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不走的理由是什么?” 萧也不答反问:“为什么要走?” 元殊再次沉默了。他知道,萧也所理解的“走”与他所说的“走”完全是不同的意思。 元殊转开话题,“小也,你背上的疤痕,我帮你做手术祛除,好不好?” “不用了” 元殊转目看向他,“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讨厌那个疤痕吗?” 萧也道:“我记得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就是我们初次见面那一年。那时我很讨厌那块疤,在我眼里它就是丑陋与恶心的结合。他们长在我背后,我感觉每天背着它们,自卑又惊恐,我就是一个怪物。” “直到那天,不小心让你看到了我的疤。你看到它的眼神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你还说…那是天使被上帝折断翅膀后留下的伤痕。可我依旧觉得它丑陋异常,我不要这样的伤痕。你却说,这是独一无二的…我就相信了。” 萧也继续道:“小时候,我发现我与周围孩子不一样。爸妈说我生病了。他们带我去看不同的医生,那些医生和爸妈说着相似的对话…” “他们都认为我生病了,渐渐的,我也觉得我生病了。我害怕任何人看我的目光,直到爸妈看我的眼神也和他们一样了。我也彻彻底底变成了异类,不想与任何人交流的怪物。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将我带到你那里,你每天都会对我说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话,你说…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所以,元殊你别走。” 元殊心底一阵抽搐,风刀割入眼眶中,叫人眼底一阵干涩发酸。 ————————————— 在方来电话打来之前,刑罪已经安耐不住在网上大肆搜索有关元亓的任何资料 元亓,三十岁,父亲元丙华以及母亲徐晴烽曾是医学界享有盛誉的风云人物。而作为儿子,元亓完全继承父母优秀的医学基因,高中时期因发表过一篇医学学术论文而获得国外多所医学院校的关注。随后,元亓十八岁就考进国外一所著名医学院,出色的成绩让他再次崭露头角。毕业后,元亓则是选择了留在美国工作。 元亓的人生,由柔光灯照耀的美好未来,看似才刚刚开始。然而在霍普金斯医院实习的第一年,元亓却被传出,是造成一起病患死亡的医疗事故的主刀医生。这起事故之后,元亓销声匿迹。而在对元亓资料介绍中,亲缘关系一栏中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哥哥。 刑罪专注之际,方来的电话打来了。 “头儿,在说元殊身份之前。有件事要先告诉你。是刚才你让我调查元殊时,无意间收获的重大线索。” 刑罪竖起耳朵,方来很少用强调性很强的词。例如:“重大” 方来道:“宋心晟那栋别墅的前房主叫徐泽琛,徐泽琛曾是一名医学怪才,前几年在医学界很有名。不过…这个徐泽琛已经死了。头儿,你还记得去年宕城‘许北314省道’那起特大交通事故吗?” “许北314省道”的那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刑罪当然记忆犹新。当时有个大货车装运输一匹化工品,结果司机疲劳驾驶,车子失控连撞5辆车后被公路边的护栏挡下,最终导致化工品泄露爆炸,殃及十几辆路过的车辆。而这场悲剧仅发生在短短的一分半钟,死亡人数22人,重伤7人。有三名重伤患者,事后抢救还是成了植物人,仍旧躺在医院ICU病床上,靠输液呼吸机维持生命。 “徐泽琛就是在那起交通事故中身亡的,由于徐泽琛无伴侣子女,所以法院当时将他名下所有财产以及那栋别墅判给了与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刑罪脑子里跳出一个猜想。只见他沉声开口: “徐泽琛同母异父的弟弟叫元殊,是吗?” “正是” 刑罪眉头紧锁…… 方来接着道:“元殊原名元亓,十八岁出国留学一直留在美国,在国外主修的就是外科。七年前。元亓父母相继离世,他因此回国,之后一直留在中国,改了名字,并开办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去年,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徐泽琛因交通意外死亡,经人介绍,他将徐泽琛留下的那栋房子,以徐泽琛的名义卖给了宋心晟……头儿,你是怀疑元殊吗?” 刑罪:“元殊有重大嫌疑,他曾是外科医生,进行皮肤移植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方来不以为然:“元殊是宋心晟别墅的原房主的弟弟……除了这层关系。二人并无任何交集,他没有杀人动机。” 刑罪突然开口:“萧也就是作案动机!” 第65章 画皮(十六) 刑罪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元殊就是凶手, 那萧也现在跟他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 他匆匆挂了电话, 出了书房朝玄关处走。 “你去哪里?” 清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含着些许睡意。刑罪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 边穿边说。 “回去睡觉, 我去趟医院。” “医院?是不是萧也出事了?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衣服也不换,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刑罪无奈, 一手扯过他胳膊。压低声音: “没事,我就去看看。听话,回去睡觉。” 清明回头看着他…… 五分钟后,清明还是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刚才从刑罪口中得知元殊具有重大嫌疑, 他却不以为然, 缩在副驾驶上,侃侃而谈。 “如果元殊就是凶手, 在警方还没查到他头上之前,他为什么不走?还公然出现在医院, 甚至在警方的视线中。他这么做,完全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好吧, 姑且认为他这么做存在抱着侥幸心理的可能, 亦或者是想要挑衅警方…可这操作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再说, 以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来看,最多判定他具备嫌疑, 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元殊就是凶手。” “还有,你说你查案就查案, 干嘛偏等我睡下,一个人偷摸着查?” 说完后,半天也没等到刑罪的回应。清明侧过头,就见刑罪阴沉着脸,周围的温度与车外相比,高不了几度,颇有些渗人…清明一根筋瞬间绷紧,他自然清楚刑罪冷面相待的原因。 清明游刃有余的开启了他油腔滑调的功底:“不理人了?敢问我犯了何罪或者说错了何话,让官人冷眼相待?” 刑罪仍旧冷着脸不说话,清明丝毫不慌张,看向窗外。此时是凌晨两点左右,马路上车并不是很多。这时,后方驶来一辆中巴车,因为要超车,车速略比他们快一些,清明原本只是百无聊赖的瞥了他一眼。只见那位中巴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平平无奇。他的双手本放在方向盘上,突然空出一只手,抠着鼻子,画面清奇…… “师兄,师兄,你快看那…” 这次刑罪终于肯开口了:“你就不能安静会?” 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清明全然无视,自顾道:“我就是想告诉你,那司机大哥开车竟然抠鼻孔,太特么危险了。” “……” 眼看刑罪脸色依旧不好,清明故意吁了口气,打开车窗,凉风瞬间灌入车内,明明很冷,可他硬着头皮吹了一会。 刑罪按下按钮,车窗又缓缓阖实。 “你再闹,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出去?” 清明就等他这句话,只见他下一秒嘴角勾起,开口道: “你舍得么?” “下次你可以多作妖,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武力镇压。” 清明故作郁闷道:“哥哥,昨儿晚上你在床上可不是这番嘴脸啊。在做的时候,是谁一口一个明仔,一个宝贝的叫的那么欢?我可告诉你,你留在我身上的那些印迹还没消下去,现在翻脸不认人了?还要家暴了?那我这算不算遇人不淑?” 刑罪被他一番没羞没臊的话堵的一时间没话说。 “唔…看你心疼我那小样…贼招人。你就说你不想我大冬天在外喝冷风吃尾气不就行了。心疼我就是心疼我,偏冷着一张脸做什么…不过,还挺可爱的。师兄,是不是想要我哄你啊?” 刑罪觉得,对于清明这种没羞没躁喋喋不休的人,沉默永远是击败他们最好的方式。于是乎,他继续冷着脸,就是不说话。 “还生气啊?那你说说我怎么赔罪才能平息哥哥的怒火?” “从明天开始,必须穿上给你买的秋裤,做得到吗?” 清明摆了摆头,“要不您…还是继续生气吧?” 刑罪淡然道:“做不到的话,以后自己睡!” 清明暗自咬牙,在心底腹诽,刑罪这招倒是狠。一招制敌,直击要害,简直是丧心病狂!想必是看穿了自己就稀罕他这么个“大暖炉” 妥协当然是要妥协,可话依旧要说的漂亮。 “师兄的爱心秋裤,我当然要穿,那以后每天你帮我穿可好?” …… 到了医院,病房里果然空空如也。刑罪伸手摸了摸床,没人任何温度,这次刑罪反而又不急了。清明瞥见枕头下有个笔记本…… 刑罪道:“被子折的很整齐,萧也应该不是被强行带走的,看样子是自愿。去找医院相关负责人调取医院所有出口录像,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恰好这个点有护士来查房,年轻的女护士见病房里突然站着俩大帅哥,又看病床上没人,有些不好意思问: “病人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床上?你们是家属吗?” 清明脸上倏忽闪过一抹清澈的笑容: “我是病人的哥哥,护士小姐姐,能麻烦你带个路吗?” —————————————————————— 录像中几个片段证实了刑罪的话,萧也同元殊十二点半左右离开医院,录像中,两人表情肢体动作都很正常,还有过一次交谈。 “接下来怎么办?要继续找他俩吗?” “暂时不用…” 刑罪还未说完,清明没头没尾来一句:“我也觉得他们会回来” 刑罪挑眉:“哦?” “萧也如果打算不回医院,不会将他平时不离手的那本笔记留下,我们就坐等吧…嗯…” 清明突然打了个哈欠,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大咧咧的盯着刑罪看。 在确定了元殊的嫌疑后,来医院的路上,刑罪心里并非七上八下,相反却是挺平静的。元殊为人阴沉,但在萧也面前却又放下了几分冷漠,虽然只是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差异,但还是被刑罪解读到。而刑罪之所以执意要来医院,其实是想见元殊。清明说的没错,他们还没有找到元殊行凶的证据,甚至连第二具“尸体”也下落不明。 如果元殊是凶手,他会怎么处理夏之歆的尸体?以至于警方至今都没发现。第一案发现场究竟在哪里?还有则是:元殊将房子卖给宋心晟,这一举动和本案有关吗? 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他,刑罪有些疲倦,他坐到清明身边,若有所以的阖上双眸。 清明也困的紧,索性靠在刑罪身上打起盹来。 凌晨六点多,海平线一道金光乍现,朝阳刺破黑夜而开,像是铩羽而归的勇士,在浅灰蓝的天空晕开半边天。往下,这股耀眼的光芒携带着令人向往的温暖与海平面化为一体。 出生的太阳象征着希望和幸福,自带一股无形却神奇的力量,能让人产生活下去的念头。萧也看的有些痴迷,也并不觉得刺眼,仿佛再看久些就能得到幸福和希望。活下去……这是他十几年来,反反复复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等他回过神来才,才发现自己竟然掉泪了。究竟为什么会掉泪,萧也并不想深究答案。 萧也看着海平面出神,而元殊看着他出神。这一刻,元殊才下定决心给了自己一个结果。 爱让人趋之若鹜,却并非是能让人记住自己的唯一方式。 恨让人避之不及,却是最能让人刻在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海水浩浩荡荡一波又一波的涌来,萧也他们帐篷扎营在离海边还有些距离的沙滩边上。脚下的沙子还比较干燥。而现在潮水像是随时随刻都会冲上来。 凌晨八点左右,元殊将萧也送回医院,看到长椅上的两人。 等萧也进了病房,刑罪直接开门见山道: “有几个疑问需要元先生解答,现在有空吗?” 似乎是有心理准备,元殊淡淡道: “我跟你们走” 清明不时瞥几眼前面的车,那是元殊的车。刑罪开的很稳,同前面车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紧跟其后。 “元殊是不是嫌油多?怎么选了这条路,要白绕一大圈。直接从成宁路过两条街再上个高速开三分钟下高速左转直走再转俩弯不就到了。” 刑罪无声一笑,接着道:“刚才就应该让你这个人工导航上他那辆车。” 与此同时,元殊观察到前后还没车辆开来,于是加快车速,瞬间甩了刑罪他们一大截……刑罪注意到元殊突然加速,然而谁也没料到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元殊超速,猛踩油门紧接着蓦然转动方向盘,车头直面撞向护栏……刑罪反应极快,他猛然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人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索性被安全带箍住。 元殊面不改色,疯狂的自杀式操作任由车头撞向护栏。与护栏撞上后,驾驶座上的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元殊只觉胸腔一阵剧痛,肋骨瞬间断裂了几根。然而车并没停下,护栏受到猛烈撞击强行改变了车的方向,此时驾驶座严重变形,元殊被气囊死死卡住,车子不受控制斜着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像是玩具一样,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零部件砸落地面。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破耳膜,清明和刑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第66章 画皮(十七) 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 宕城建设路地段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 一辆黑色轿车失控撞上护栏, 车辆严重受损, 车主目前仍然在医院抢救。目前交警正对现场采取相应管制措施, 道路比较拥堵,提醒广大司机绕行。宕城焦点视讯记者将进一步关注事件进展…… 护士见萧也今天一个人, 特意打开病房的电视机,希望电视机的声音能驱走这个病房的空荡死寂。护士注意到,这几天一直有来探望萧也的那个男人不在。女护士二十出头的年纪,几次查房都碰见过元殊, 对这个不仅外貌出众, 且浑身散发着文质彬彬气质的男人颇有好感。索性便问了句: “小帅哥,你哥今天怎么没来?” 萧也凝着电视机出了神, 根本没听到护士的问话。刚才新闻中,那辆出事车虽然基本已经被撞到报废了, 但他还是察觉到,那辆车同元殊的车很像。 萧也平时不用手机, 也不与其他人电话联系。可他偏偏记住了两个人的号码。医院每一层都设置了一个免费公用电话, 当然, 只有住院的病人能使用,电话设置了一个启动密码, 只要输入病人的姓名以及病房号即可。萧也拨出一个号码,结果电话那头是女人机械的提示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萧也在内心斗争了许久, 拨通了第二个号码。那是清明的号码,昨天清明走时,趁其他人不注意,写在纸条上偷偷塞给他的。萧也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索性,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人接听了。 “你好,哪位?” 清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意。 “我是萧也” 清明有些诧异,可下一秒顿觉不妙。 “萧也?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也不知如何开口,他从小就欠缺交际以及表达沟通的能力,这不能怪他,他原本身不由己的排斥着身边所有人。后来萧也才渐渐明白,他始终最排斥的却是自己。 萧也紧紧攥着电话,手心很快湿了一片,半天后终于含糊不清的开口: “没有…我…我联系不上元殊…” “…我担心… “新闻…” “元殊他…” 清明道:“他出事了,还在抢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你先把身体养好,我晚点去看你。元殊…” “他会挺过来的…放心。” 清明和刑罪此时就在医院,此时此刻,清明脸色苍白,双目中泛着红光,在亲眼目睹了元殊从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到被他和刑罪从严重变形的车里拉出来时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到现在,鼻腔内还能感受到隐隐的血腥,汽油以及生命逐渐消亡的气味…内心始终是无法平复下来。他知道,这并不是一起单纯意外。元殊突然踩下油门,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难道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刑罪就站他身边,刚和崔景峯通过电话,又跟方来交代了些事情。即使出了意外,案子还是要继续调查的。他比清明要好些,只是一宿都没来得及合眼,此时双眸猩红,下巴冒出的胡茬难掩其憔悴,可面色却仍是凌冽。 也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始终是没动静。两人就这样靠在急救室门口,一言不语。在此之前,医生已经下过病危通知,情况紧急,元殊没有任何亲属,只得刑罪签字。薄薄的一张纸,那么沉重,如同生死状,预兆凶多吉少的命运。 清明突然开口,打破长寂:“让萧也来…会不会好点?” 刑罪抬眼看向清明苍白无血色的脸,心疼的狠。元殊就在鼓楼医院抢救,可萧也即便是来了,也改变不了任何局面。清明一向熟轻重,可这时候开口说了句傻话,无形之中像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露出了小小一角,等待刑罪去一探究竟。又像是一种变相的试探,就像是悬在半空中的人伸出脚尖在探底。恐怕这些连清明自己都不知道……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刑罪心里在明白不过一点: 清明现在很需要他。 刑罪伸出一只手指,在清明皱成一团的眉心处揉了揉。 “他来了你还要分心照顾他,你看看你,眉头皱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说话间,兜里的手机响了。刑罪保持着方才动作,空着的另一只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方来 “头儿,一月七号在宋心晟手机最后一次定位地点——楚云街某处的监控录像中拍到过元殊的私家车。另外还查到一件事,元殊已过世的哥哥,徐泽琛与陈京是高中同学。元殊高中也在他俩就读的高中上学。据说,徐泽琛生前与陈京的关系一直不错,遂我猜测元殊应该也认识陈京。所以宋心晟从元殊手里买到徐泽琛遗留下的那栋别墅并非是偶然,是通过陈京介绍。这点,瞎子已经找陈京确认了。但是元殊为什么指定要把房子卖给宋心晟,这一点陈京也不清楚。因为当初宋心晟向他透露过买房子的想法,而元殊刚好也在这个时候托他打听身边是否有购房的朋友,于是就将宋心晟的联系方式给了元殊。” 这时,放在清明眉心的那只手突然停下,刑罪道:“你手上现在有徐泽琛的资料吗?” “有,我发给你” 邢罪并没挂断电话,打开方来刚传到手机里的文档。文档里密密麻麻全是对徐泽琛的记载。值得一提的是,方来这人做事缜密仔细,基本是滴水不漏。邢罪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这些文字,注意力很快集中于一段文字上。 这段文字大概是记录徐泽琛一段鲜有人知的事情。 徐泽琛四年前突然离开自己在职的研究院,并且消失了整整两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两年后,他再次出现,并在医学界发表了一篇有关“皮肤癌变抑制素”的学术文章。主要是阐述他自行研究了一种抗体,该抗体可抑制皮肤癌细胞的扩散,并且还能预防人体皮肤发生癌变,不会产生依赖性或者副作用。 当时在医学界引起一片哗然…… 当然,刑罪关注的并非是他研究出了什么抗体,而是他消失的这两年是去了哪里?研究需要资金,需要专业的化学器材,医疗设备,需要地方…… 脑海里遽然闪过一个猜想,方来那头还未挂断电话,刑罪道: “让峯子带人去宋心晟家。” 方来狐疑,为何刑罪跟宋心晟那栋大别墅杠上了。至于那里,崔景峯已经来来回回去过不下三趟,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头儿,峯子那边已经去几趟了,没发现任何与本案有关的线索…” 一语未尽,刑罪便打断了他:“不是去找线索…” “不是?那去找什么?” 刑罪沉声开口: “忘了吗?我们还没找到第二个具‘尸体’” ——————————————— 崔景峯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别墅了,这次倒是轻车熟路,宽敞的客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靠墙放着一排欧式沙发,室内装修的非常讲究。别墅一共有三层,三楼是阁楼,二楼有主卧,浴室,宽敞的客厅。一楼是厨房,健身房,以及一个书房。 崔景峯走进书房,房间有些暗,他本想打开灯,却发现墙壁上有三个灯的开关,分布不同的一面墙上。他随便按下一个开关,房间的灯亮了。房间被一排书架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书架上都是各类书籍。想必主人肯定有强迫症,因为书按照厚度,以及外壳颜色从深到浅依次排列,基本都是医学相关的书籍。本来是很正常,但不经意的一瞥竟然发现了其中一本书有丝不对劲。这本书虽然外壳和相邻的书接近,但它不是医学相关的书籍,而是一本心理学书籍。之所以认出是因为他书房的书架上也有相同的一本。 他带上乳胶手套,欲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可书顶点刚倾斜一个角,整个书架竟然开始摇晃,崔景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书架从中间分开,一左一右向两边移动,当书架停下时,一扇通往密室的门就这样被崔景峯误打误撞的打开了。原来有个微型发射器隐藏在书里,当人把书倾斜一定的角度,门就会开启。密室深处漆黑一片,书架一旁有个灯的开关,崔景峯打开,密室内瞬间被亮光充斥。他丝毫没有犹豫,走了进去。尽头处是向地下延伸的一段阶梯,走下后崔景峯蓦然发现了另一片天地。各式的医疗器械,试管,以及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显然是个秘密研究室。 原来这里还藏了这样一个地方。 里面仍然有个进口,崔景峯又朝里面走了几步,发现里面是个小型手术室。这时,一个长方形的无菌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定眼一看,崔景峯遽然被眼前看清的景象愕住。 这个密封的无菌箱内竟然躺着一个女人。 经过医生十二个小时的全力抢救,元殊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刑罪刚办完住院手续,崔景峯那边的电话打了过来。 “头儿,找到夏之歆了…” “人还活着” 闻言,刑罪一怔,这四个字将他脑海里头那些复杂念头瞬间全部驱散。 ——————————————— 从萧也的病房出来,清明在门口靠了一会,一丝无处安放的无力感充上心头,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掏手机,结果掏出一颗糖。也不知是刑罪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垂着眼帘,慢慢撕开包装,将糖塞进口中,一股凉嗖嗖的薄荷味在舌尖翻腾而来…冲淡了一身疲倦,他咂摸着舌头,像是重新被注入了鲜血,他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病房里。 萧也拿起一旁的书,那是元殊平常在看的。随意翻了几页发现一个书签,书签是他喜欢的枫叶形状的纸卡,上面有留着一竖行钢笔字。萧也识得,是元殊的字迹。 曾经我仰望天堂,却失足坠入地狱。感谢你让我重燃再次仰望天堂的勇气。你说你渴望成为日出的一缕光,我会化作海空上湾的一片云,当你摊开手心时,替你折下一片绚丽。 元亓 片刻,床上的人终于泣不成声…… 元殊说过,爱让人趋之若鹜,却并非是能让人记住自己的唯一方式。恨让人避之不及,却是最能让人刻在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他清楚萧也不会爱他,但可以恨他。 让人恨你的方式千千万万,且简单易行。 例如,摧毁他挚爱之人。 于是在一月四号的那个黑夜,元殊进了宋心晟家,趁其不备给他注射了一支氯.胺.酮,将他拖入徐泽琛留下的秘密手术室里。作为最后的价值,元殊想利用他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研究的实验,实验还需要另一个人的皮肤。他早就查过宋心晟,知道他有个大学女友,一个他爱过的女人。于是夏之歆被莫名卷入了这场黑暗中。 换皮手术很成功。宋心晟和夏之歆虽然被大面积换去了皮肤,可最终都活了下来。 可他希望宋心晟去死。当宋心晟对萧也说出“怪物”,“恶心”的话语,元殊对他恨之入骨。可当他完全伤害并且欺骗萧也那份纯澈的感情后,将萧也再次打入折磨自己的炼狱中。内心那个恶魔告诉自己,宋心晟该死! 元殊心底纵然有无限的恶意,可到最后一刻,他始终还是下不了手。 这不仅仅是理智战胜了恶意,更是他看不得萧也再次折磨自己 看着手术台上的宋心晟,元殊道: “这个男人若是死了,你会很难过…对不对?” 然而上天仿佛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像是想看元殊的笑话一般,宋心晟手术恢复了一个星期后,他的心跳还是停止了,毫无预兆像是被突然掐短。 当宋心晟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元殊不得不再次选择了后者,沦为撒旦之手,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因为起初他就没替自己想好退路。 第67章 浓情(一) 半月后, 宕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房间里暖气开的十足, 与外面显然不是同一个世界。在清明住进家里之前, 刑罪卧室里的空调只会在夏天派上用场, 冬天纯摆设。但今年在还未正式入冬之前, 空调已经开始每夜工作直至天亮。让空调平白无故增加工作量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此时此刻还赖在被窝不肯起的清明。 第三次呼唤失败, 刑罪终于忍无可忍,二话不说,直接将清明从被窝里捞出来,帮他把上衣穿好, 接着三两下将他睡裤扒拉下来, 重新套上一件秋裤,又在外面套上牛仔……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干净利落。 结束后,刑罪抬眼, 就见清明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要伺候您老刷牙吗?” 清明摇了摇头 “先替我伺候下它吧…” 说完,清明支起上半身, 腰间的酸胀感袭来, 明显让他眉头一皱。清明垂着脑袋, 无精打采的盯着某处,眼底似乎又在压抑着什么。 只见清明牛仔裤拉链处隆起一块小山丘, 想想也知道小明仔在里面生龙活虎的样子。都是男人,自然是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几秒。 刑罪毫不客气的朝小明仔伸出了手……接着做出一个OK的手势, 弹了一下。清明吃痛捂着小明仔,起床气瞬间一扫而空。 “忒惯你了是吗?大早上就搁我这儿耍流氓。” 清明第一次忍着踹他的冲动,冷着脸道:“没事你帮我穿什么衣服?” 刑罪淡然道:“父爱的本能” “是谁让它一大早就这么精神的?” 刑罪一脸无辜的揶揄道:“穿个衣服就能让你石更,是我魅力无限?还是你靠小明仔发电?” 清明没好气的指着小明仔,“你少撇开话题,你说…若是你不勾引它,它会这么没出息的被你牵着走?” “它又没手,我怎么牵?” “……” 清明很快败下阵来,跟刑罪讲道理或者言语辩解完全就是自费口舌。他老老实实的起身,在刑罪的目光下走进了洗漱间,看到牙刷已经挤好牙膏,漱口杯里倒好了热水,刚才的账又一笔勾销了。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清明就再也没早起做过早饭,每天还要刑罪亲自三请四邀才能爬起吃床吃早饭。不仅如此,时时刻刻还厚颜无耻的想着占刑罪几下便宜。 例如,两人对坐着吃早餐,清明的脚时常不安分的搭在刑罪膝盖上。刑罪每天早上出门前,弯腰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清明一巴掌呼在他臀部。两人坐上车,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也要让刑罪给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又趁刑罪靠过来之际,突然低头在人家脸上亲一口。等等……出其不意的揩油方式。 看着虐迹斑斑的某人,刑罪终于忍不住道: “明仔,爸爸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清明问:“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刑罪认真的想了想,接着道:“天真烂漫,善解人意,贤妻良母。” 清明施施然道:“你说的那些只是我众多优点中的一小部分。其实…我还有很多缺点。” “不过师兄您放心,反正已经到手了,我肯定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今后您会有大把机会看到我其他面,还怕你甩了我不成。” 刑罪在开车,这时,他嘴角突然勾起,意味深长道: “甩肯定是不会甩,不过,我们有必要多进行深入交流。” 最后四个字实在值得玩味。清明故作没听懂: “深入…交流?” 刑罪配合道:“不穿衣服那种。” —————————————— 宋心晟那件案子结束后,组里难得稍微有了让人喘息的空闲时间。 半月前,崔景峯从别墅里找到宋心晟的大学女友,夏之歆。也就是此案件中第二名受害者。意外发现夏之歆并没死,并且已经苏醒过来。只不过全身大面积缺皮,目前还在医院接受抗免疫治疗。 元殊并没那么幸运,手术后他失去一截小腿。目前虽然度过危险期,但仍未苏醒。只不过,即便是他现在醒来,等待他的也是法律制裁。因为鉴证科从现场检测到了两种血液以及DNA,一个属于夏之歆,而另一个自然就是宋心晟。所以不难判断,那间隐秘的地下手术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以上几点足以证实了元殊的嫌疑,另外,谢洵在元殊的心理咨询室中的工作电脑里还发现一封文档,里面是元殊对自己所犯下罪行的坦白。 方来利用技术手段查出文档编辑的准确时间,正是刑罪和清明去医院探望萧也那天晚上。也就是说,元殊那天已经下定决心要自首,只是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试图结束这场与自己阴暗面的较量。 至于萧也,十几天前就出院了。出院后的他回到了学校,过回了高中生活。清明一个星期前还跟他见过一面,萧也依旧不爱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过清明从萧也那里得知了一件出乎意料的消息,他对清明说,他父亲替他联系了一个出版社,他写的一本已经通过编辑审核,下个月就能出书。清明像他提前预约了一本,萧也答应出版当天会送给他一本。 清明很欣慰,这个敏感自闭的男孩,终于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早上二人一前一后刚进局子,刑罪就被木森拦下。对于木森的到访,队里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因为木森这两天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原因实在是令人咋舌。 木森对宋心晟这起案件的凶手很关注,自从对宋心晟进行尸检那天起,木森内心对这起案件的凶手就十分佩服。誓必要认识认识这个神通广大的凶手。元殊的病房被其他刑警同事轮流看守,除了医护人员,任何人都进不去。于是木森想要“一睹芳容”的计划一直被搁置,这也是他这几天对刑罪一直纠缠不休的原因。 木森依旧锲而不舍的道:“凭我俩多年情分,你就让我进去看他一眼,就一眼也行。” 刑罪凭借暂时性失聪和失明的方式绕过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木森终于不耐烦了, “刑狗逼,你今天要是再不答应我,从今以后你就没我这个兄弟。” 刑罪一脸淡然,揶揄道:“就你这种容易让人产生心里不适的素质和节操,是如何令你坐到现在的位置?今天发工资,回去干活吧,等我打电话给你。” 木森听出起言外之意,瞬间转变了先前的嘴脸,刚要开口却被刑罪无情打断: “滚” 下午谢洵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期待已久的工资卡到账提醒。看着上面四位数的工资,谢洵又陷入绝境。 刑警这行饭不好吃,大家平时在办公室聊天时偶尔会吐槽几句,工作量是一年比一年多,也没见国家给他们这些穷逼汉涨点工资。谢洵怀疑,是不是上头见他们单身,秉着“不谈恋爱不花钱”的观点,所以也就没涨工资的意识了。 可抱怨终归只是抱怨,每次有任务,大家还是照样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工作。 不过很快又从刑罪那里得到一个好消息——放假通知。 第68章 浓情(二) 上头安排的假期刚好落在这个周末两天, 虽然平时调休, 谢洵他们会有一天假, 但现在又多出一天假期显然对他们是来之不易。 晚上下班后, 清明二话不说去洗了个澡。一般清明这个点洗澡都表示他要下厨。果不其然, 洗完澡后的清明下厨给刑罪做了一桌饭菜,也不知是不是刑罪早上佯装抱怨的那句话奏了效。 吃完饭后, 趁刑罪不注意,清明将他手机藏进自己兜里,还主动请缨去刷碗。结果他还不偏不让刑罪闲着,又不肯让刑罪动手帮自己。而是让自己男人在一旁干看着自己。 刑罪半倚在厨房门口, 双手环胸。清明回头看了一眼, 刚好对上他那高深莫测的眼神。 清明疑惑的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刑罪道:“我突然发现,你只有在两种环境下才可爱。” 清明继续手上的活, “师兄但说无妨” “第一,厨房里” 清明笑了, 问:“第二呢?” 刑罪如实回答:“床上” 听完,清明没忍住又笑了。 原本两人想去夜跑, 可外面太冷, 考虑到清明惧冷体质, 夜跑计划搁浅。之后的两人,一票通过窝家里沙发看电影这个完美提议。 刑罪原本挑了一部科幻片, 却被清明三两下嘴皮子功夫换成了恐怖片。他嫌气氛不够,起身踩着刑罪的棉拖,装神弄鬼把客厅内的灯全熄了。然后回到沙发上, 整个人毫不客气的贴在刑罪身上蹭暖气。刑罪伸手搂着他,两人虽盯着屏幕,但彼此都心不在焉。这样安逸的时光容易叫人忘情。 对清明来说,自己二十好几的年纪,刚好处在浪荡不安的尴尬阶段,从未萌生过找个人安定下来的念头。甚至在他心里也未树立过一个标准。是男人还是女人?高矮还是胖瘦?优雅还是狂野?通通都未考虑过分毫。虽然他不是个滥情的人,也没谈过恋爱,但以上两点并不能证明他是个情圣或者情痴。 然而遇到刑罪后,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安定下来的打算。刑罪的爱与他不同,却又相同。 爱的都不留余地。 清明不怕承认,他对这份爱毫无抵抗力,更没给自己留个投降的机会,缴械之前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沦陷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可这个男人一声不吭的掠夺了他的原则,让他变得愈发贪婪,贪婪的欲将刑罪占为己有。 清明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时,刑罪这时却突然开口将他拉回现实。 “明天想去哪?” 清明换了个坐姿,正对着刑罪:“去哪里倒是还没想到,不过……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刑罪垂眼看着他,问:“什么事?” 清明道:“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你还欠我一次约会。” 刑罪记性好,稍微回忆了几秒就想起,半个多月前的那晚,确实是答应过清明要跟他正式约一次会。再怎么说两个人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情侣间连一次约会都没,确实是说不过去。 “没忘,去哪里你来定。” 既然由自己定,那清明自然也就不客气了。第一次约会一定要挑个特殊的地点,留作以后的回忆。此时清明脑子里想到的不是高级餐厅,更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场所。而是一切有关刑罪痕迹的地方……比如说刑罪上过的小学或者初高中,或者刑罪童年的秘密基地? 正想着,清明脑中闪过另一个想法。他来这个家的第一天,刑罪曾在饭桌上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既然是孤儿没有家人,那刑罪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了?他年幼时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这条路上他到底吃了多少苦……一时之间,一个个问题像是打开阀门的水龙头,从心底涌出,将清明的心浸没在一片汪洋之下。他太想知道答案了,又怕事实真相会太过于残忍。这种矛盾横在胸口,像是正在进行拔河比赛的双方,一时之间很难分出胜负。 清明突然觉得这些问题太过于沉重。心脏似乎被撕扯了一下,他不禁抬手捂着胸口,发现心跳的异常激烈,顿觉不妙。知道自己老毛病又要犯了,清明不动声色的调整着呼吸,极力压抑着心底深处那股异样感。 即使是极力的克制压抑,刑罪还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却因为周身没有足够的亮光,只能借着屏幕那端散发的微弱光线去揣测清明的异样。 “被吓着了?” 刑罪戏谑道,说着伸手去摸清明的脸,发现异常的凉。 刑罪起身要去开灯,却被识破他意图的清明立刻制止住。 “师兄,我想到要去哪儿了。” “嗯?” “去你还是小屁孩时,生活的地方。” 刑罪皱眉:“去那里干什么” 清明咧嘴笑道:“想知道养大我男人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奇地方…是不是铜墙铁壁?” 刑罪淡然道:“你说的那是监狱” “监狱也没事,你带不带我去?” 刑罪迟疑了片刻,须臾开口道:“监狱就算了,就是一家孤儿院,不是什么稀奇地。开车要一个小时,周末会堵车,要去明天就要早起,做得到吗?" 刑罪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头号起床困难户的身份。 这时,屏幕里突然传来一阵□□声,两人十分契合同时看向屏幕……原来电影刚好播放到女主被女鬼上了身,然后与男主在爱 | 欲中缠绵的桥段。露骨的台词与演员敬业的配音瞬间挑起一丝尴尬气氛。 下一秒,两人相视而笑 “现在鬼片都这么烈吗?这种垃圾片,一点营养也没。” 清明吐槽道,显然是忘了是谁选的这部电影 “确实没营养” 说完,刑罪抓起一旁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哎哎…你怎么关了,正精彩呢。” 刚才还在吐槽的人,此时又明显一脸意犹未尽。 刑罪打开了灯,接着开口:“我们该睡了” “现在还早” “不早,还要实地演练。” 说完,刑罪毫不掩饰的看着他,目光很深,带着浓郁的占有欲,似乎要探进他的身体里。 清明是什么人,刑罪仅仅一个眼神他就能脑补出对方三千字以上的心理活动,自然是听得懂刑罪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却偏要装作纯洁的小绵羊。人畜无害的问了句: “演练什么?” 刑罪挑了挑眉道:“快过期了” 刑罪突变话锋让清明脑回路短暂性休克,一瞬间没明白过来。 “啊?” 只见刑罪面不改色道:“上次我买的那两盒还没用完,快过期了,不能浪费。” “……” 清明原本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与眼前这个大尾巴狼相比简直是小污(巫)见大污(巫)。 “我现在越发觉得,你敲诈了我的感情。” 刑罪无声一笑,紧接着弯腰面对面将清明一把抱起。好歹清明也有个一百三十多斤,然而刑罪却轻轻松松将人抱起来,大气也没喘一下,就像是抱着一只巨形考拉。 身子突然失去重心,清明双腿不由自主的夹住他的腰部位,以防止自己摔下来,双手搭在他肩上。 刑罪一脸无辜:“你见过有哪个受害人会主动邀请敲诈犯看激情片?怎么看怎么觉得…更像是你这个受害人在搞事情。而我,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只能顺理成章解读成你这是在性 | 暗示。” 说完,收紧了托在清明臀部下方的手。 “哎…嘶~” 清明眉头一皱,明显就是吃痛的表情 “怎么了?” “折到小明仔了…” 刑罪放松了拖在清明臀下的手,两三步就走到了卧室,迫不及待的把人放在床上。 “让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把小明仔折成两段…” 说完就去扒拉清明的裤子。 原本不经意的一句耍流氓的话儿,经刑罪略为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来后,瞬间就带着一股子不可描述的骚气。就好比是中央新闻联播的男主持人操着官方语调开起了黄腔,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起初二人打闹的肢体接触渐渐变了力道,刑罪卖力做足了前戏,清明却突然按下暂停键。 “这次……能不能换一下?” 第69章 浓情(三) “这次…能不能…让我做上面那个?” 说完, 清明忍不住偷偷看了刑罪一眼。 邢罪双手支在他头的两侧, 微蹙眉宇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这个位置, 清明刚好能看到他喉结上下翕动了一下…很明显是在压抑着欲望。 “既然你这么想在上面…” 此言一出, 清明眼睛里瞬间汇聚了一股光, 一副受宠若惊的憨态。那神色好比是沙漠里迷失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那就如你所愿” 说完,邢罪翻身躺在他身侧, 微微阖上眼帘,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希望的火种再一次在清明眼中点燃,这次换他俯视着邢罪,炙热的目光带着温柔游走在邢罪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那温度似乎要将身下的人燃为余烬方才罢休。 见他半天没动静, 邢罪催促道:“明仔, 你快点!” 清明吻上他温热的唇,将邢罪方才做了一遍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一切似乎是按照原剧本进行着,唯一有出入的就是两人互换了位置。直到要融为一体时, 主导权却再一次回到邢罪身上。血气方刚的清明来不及反抗,整个人已经坠入欲望中…… 清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被一袭巨浪抛到一艘巨轮上, 在浪涛中翻滚,甲板吱呀作响……之后又换了个场景, 身体泡在一汪温泉中,很舒服。 第二天清明破天荒比刑罪早醒,看着身边人呼吸均匀, 冷峻的面孔少了几分凌厉与淡漠,让他有点挪不开眼。 然而理智很快将他拉回现实。 清明只觉得全身的关节像是被拆散了重新组装过一般,就连弯下手指都是异常艰巨的任务。酸胀疼痛格外难捱,他咬牙起身,瞥见了床头柜上那盒持久欢愉…特意看了一下包装外面的生产期及有效日期。看到有效期三年这个数字,他意识又被诈骗了。 这个男人果然彻彻底底就是条大尾巴狼! “怎么醒这么早?” 刑罪突然开口着实吓了他一跳。 “现在还早,躺下再睡会。” 睡着刑罪伸手去捞人,碰到清明的一瞬间,他眼镜眉毛遽然皱缩成一团。 “手拿开,我现在一碰就会碎!” 刑罪意识到昨晚自己太过了,他起身,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到清明身侧,双手合十放在额前,格外虔诚道: “我的错,我应该克制…可是你太可爱了。” 清明皮笑肉不笑道:“心疼我啊?心疼我,你就让我上一次。” 刑罪道:“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这个状态已经达到最佳,不需要更换。” “怎么就最佳了?不就是你比我高点,比我力气大点,比我技术好点,比我…” 清明说着,哑然失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是在骂人,而是一个劲的往刑罪脸上贴金。 刑罪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还有呢?” “反正…我…我反对,至少让我试一次,不然…不然我从今天起就禁欲。” 刑罪突然笑了,他起身下了床套上衣服,淡然道: “明仔,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清明愤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躺下假装睡觉。 刑罪也不打趣他了,洗漱后就去给他做早饭。之后两人七点前出了门。 路上自然是刑罪开车,清明昨晚没睡好,此时躺副驾驶上补觉,刑罪将车内的温度打到始终,放慢车速,即使现在高速上还不算堵,原本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用了一个半小时。 车最终停在一家名为“星光家园”的孤儿院门口。 刑罪伸手轻轻去拍清明的脸,却发现有些异常的烫,他又探了探清明额上的温度,果然是有些发烧了。其实方才路上,他也注意到清明脸上有些绯红,还以为是车内温度太高导致的。 心里蓦然炸开了一股愧疚,清明的体质他应该清楚,虽然算不上弱不禁风,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自己就像是精 | 虫上脑,竟然还折腾了他一宿…早上起床时,还口无遮拦的说些风凉话,还算男人吗! 感受到额前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清明睁开眼。 “唔…到了吗?” “到了,但是要先去医院。” 说着,刑罪又将车启动了。 “去医院干嘛?你不舒服?” 看着清明关切的神情,刑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沉声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故意憋着不出声是想让我难受是吧?你怎么这么不招人疼…” 清明听的一头雾水。自己就睡了一觉,刑罪怎么就好端端的朝自己撒泼了。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看着一脸阴郁的刑罪,清明试探问: “我不是好好的,师兄,你…怎么了?你这样我会害怕…” 刑罪沉默了半晌,连忙收住了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 几十秒后,刑罪又蓦然开口: “清明” “我特别喜欢你” 清明明显一怔,印象中,这好像是刑罪第一次叫他全名…… 两人从医院再回到孤儿院时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门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虽然年过半百,人倒是精神的很。老大爷坐在门卫室里听着戏匣子,刑罪上前打招呼,道出了一个清明从未听过的名字。 “吴叔,我是小非,您还记得我吗?” 吴大爷忙关了戏匣子,老花镜下,那双浑浊的眼不住打量眼前这个高大个。 “小非?哪个小非哇?” “给您念报纸的那个小非” 一听念报纸,吴大爷立刻想起来了。 “你是小非?哎都长这么大了,快…快进来。外面冷,快到屋里头来,屋里有暖气。” 吴大爷连忙将二人招呼到保安室里,想给两人泡茶,却被刑罪制止住。吴大爷不住碎碎念: “自从你走后,就没人给老头子我念报纸了,我眼睛又看不清,也不认识几个字。平时没事就听听戏,这戏匣子还是你上年寄给我的,今年年初寄的那个新的,我还没舍得用嘞。” 刑罪道:“用坏了再给您买,您放心这没几个钱。” “那可不行。对了,你来我就要好好说说你,以后别给老头子我寄这寄那了。我有钱,平时也没用钱的地方,工资够用。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生活也不容易,留点钱将来还要买房子娶媳妇。” 清明在一旁,嘴角不自觉上扬。 吴大爷突然注意到这个秀气的青年,于是问刑罪:“这个小伙子是?” “是我老婆” 清明一怔,随即看向刑罪。刑罪一脸平静的引上他的目光,并不是像是在开玩笑。 清明耳根子有些发红,毕竟是在长辈面前,刑罪公然调戏自己,简直是狗胆包天了。 吴大爷以为刑罪跟他开玩笑,乐呵呵的笑了,指了指刑罪。 “你个野猴子学坏了,知道逗我老头子寻乐。” 刑罪笑而不语。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事情找院长?” “不是,主要是回来看看您和院长,顺便带他来这里看看。毕竟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没有这里,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 吴大爷很欣慰的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刑罪还是七八岁的小孩时,他就知道这个男孩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没想到他现在不仅有出息,还长成了一个正直善良,知恩图报,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要是小石头还在,估计跟你差不多大了吧?” 刑罪眸子沉了沉,“您记错了,他比我小五岁。” “哦,是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也不知道小石头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那孩子离开后,就没回来过了。” 刑罪没再说话。清明眼尖,却发现了他神情明显的变化,貌似刑罪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 清明暗想:“这个小石头是谁?师兄儿时玩伴?” 从保安室出来,两人往院子里走,刑罪发现这里的布局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只是又多了几栋新楼,旧楼也翻新过了,雨水冲刷后墙粉脱落,露出原来旧事的墙体,像是刻意提醒着人们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然而从踏入园子的第一刻起,清明不知为何,总是对这里有股莫名的熟悉亲切感。他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可是为什么会无端生出这股莫名的感觉? 他无从所知。 看着一旁的刑罪,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的原因。这里是护刑罪成长的地方,刑罪自然是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或许自己内心那股没由来的亲近感正是被他同化而来的。 就在这时,刑罪突然停下。 第70章 浓情(四) 刑罪停下, 问:“会不会觉得很闷?” “怎么会, 不过…” 刑罪挑眉:“不过?” “…不过有一种大山里的葫芦娃, 突然进城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意思?” “唔, 这句话用于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快活啊~” “好歹你也是个少爷,见识怎么这么短?” 刑罪施施然道, 他看向周遭,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寒冬特有的肃飒。 “这里不是什么稀奇地方,对一些没父母的孩子来说,就是一个临时的家...一般人都不愿意来。” 刑罪一直都不喜欢“孤儿”这个词, 仿佛造词人是刻意将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区分开。他在心底思索着, 最后还是选择用“一般人”这个词将他们归类。或许是有些笼统,可那些孩子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一般人而已。 然而清明却将关注点放在了前半句话上。 “少爷?我可没记得我档案里提过这一点。师兄,你不会…摸过我家底吧?” 刑罪置若罔闻, 继续朝前走。 “被我猜中了?” 清明穷追不舍。“你说,是不是调查过我?” 见他不依不饶, 刑罪松了松口, “我查过清朗那小子, 顺带就多了解了一下你。” “你调查清朗做什么?” “对啊,我调查那黄毛小子做什么?” 清明见刑罪不愿说, 也就不问了。他了解刑罪,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说的话, 即使用喂吃刀片的方式来威胁他,他也不可能说一个字。 “都走半天了,怎么没见一个孩子?” “这个点应该都在睡午觉,你又没给人家带糖。” “你身上不是有么。” 说完,趁刑罪不留神!手已经伸入他大衣口袋里,毫不客气将里面仅有的几颗糖一扫而空。手在伸出口袋之前,却被刑罪一把捉住。 刑罪戏谑道:“等会我要是嘴馋了怎么办?” 清明咧嘴笑道:“不是还有我这个甜心嘛。” 刑罪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很快收敛住,免得有人等会得寸进尺。他淡然道: “是糖精才对” 说完,刑罪继续往前走,只是口袋里多了一只手。宕城二月份最低气温能达到2摄氏度,临近的省市与之相差不大,早上出门前,刑罪让他穿棉服。清明以“会捂出痱子”为由拒绝了,刑罪拿出痱子粉,让他擦了再穿,到最后清明无计可施,还是套上了那件看上去实在笨重的棉服。 清明指尖还带着凉意,刑罪不喜欢他身上总带着的那股寒气。他用手心包裹住清明的手,试图用手心那股热量驱走那股厌人的寒气,更不舍放手。 二人途经一棵桂花树时,刑罪又停下,目光停留在那棵桂花树上,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泽。储存在心底某个角落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一幕一幕在脑中再次浮现。 十几年前,这个位置上有一棵桂花树,不过七尺高。 没想到十几年后,这棵桂花树还在。只是和当年那颗小树相比,显然已经成了一棵大树。那树皮上一道道纹路都是岁月精心勾勒出来的,熟悉又陌生。记忆里,那股浓郁的桂花香是它独有的。 刑罪眼前重现一幕..... 桂花树下的那个瘦小的男孩,他的身后永远站着另一个男孩。桂花坠满枝头,香甜的桂花味是那个叫做小石头的男孩最爱闻的。小石头个子不高,伸手只能够着底部的树枝,上面只有稀稀疏疏的花粒子……小石头踮着脚尖,将鼻子凑近,轻轻的嗅着那丝香气。他甚至会捡起落在地上的桂花,嘟着嘴小心翼翼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含进嘴里吧唧吧唧,傻乎乎的说桂花是甜的。 那个叫小非的高个儿男孩半信半疑,也放了几粒在嘴里,没尝到一丝甜味。可是小石头一口咬定,他尝到了甜味儿。 清明用肩撞了撞他,“老刑同志,这么入神想什么呢?说出来分享分享。” 刑罪淡然开口:“想到一个人” 清明故作不经意的问:“小石头吗?” “嗯,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那时候这棵桂花树还没那么高。” 刑罪指尖夹起一片下落的叶子,继续道:“那时夏天,他每天都会来这里。他说树叶太多,就给每片叶子都取了一个名字。还用笔,轻轻的把取好的名字写在每片树叶上。” 听着刑罪的描述,清明心里有些堵,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说要来的人是他,现在心里堵的也是他。这是在搞哪出?清明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他道: “我说,你们那会儿是不是经常在树下尿尿替它施肥?所以这棵树才能长的这么壮实。” “你可以问问它” 清明无声一笑,口中吐出一句未经酝酿思考,丝毫没有半点加工成分的话。 “我嫉妒了” 刑罪将这几个字在脑中过了两遍,一向反应迅速的他一时半会竟然没能理解过来。清明见话也说出来了,索性也就痛快点。 “我嫉妒星光家园,嫉妒这棵桂花树,嫉妒小石头,他们都能留给你这么多回忆。” “但是…” 清明话锋蓦然一转,眼神也变得深情起来,只见他郑重其事道: “...本人清明向刑罪保证,以后有刑罪的每一天,清明绝不会缺席!“ 寒风微微刮过两人的脸庞,二人相互凝视,眼睛里只有对方的影子。清明额前的刘海被吹乱,贴在额前,他眼神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刚才那句话,在被风吹散之前,已完完整整的落入刑罪的耳朵里,一波未平,瞬间又在他心底激起一层波涛。 刑罪嘴角上扬,“明仔,你这是要跟我求婚吗?” “求婚是大事,不能草率,我先示个爱,咱们先不急,再等等。” 刑罪原本只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清明却突然正经了,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撩过一般,想笑却没笑,又有些无奈。 “等多久?是不是要等到我老了” “师兄不用担心,再老我也要您。“ 刑罪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您” 清明嘿嘿笑着。 “走,去看看你小时候睡觉的地方。” 刑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想睡觉了” 清明知道他的话意有所指,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道:“我是想看看床板上还有没有你当年尿床的痕迹。“ 刑罪边拉着他继续走,一边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清明不以为然:“我不信你没尿过床。” 刑罪道:“不存在的,尿床是看个人意志力以及耐力。刚好我从小就很擅长控制紧张情绪以及体力活动的耐久力。这个你在床上也见识过。” “......” 之后两人去了院长办公室,结果没见到人。于是两人站在走廊等了一会,十几分钟后院长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走近些,老院长才认出刑罪。 刑罪平日那副不近人情的淡漠神色在对面老人的笑容中渐渐黯淡下去... 他十四岁离开孤儿院,上学、成年、步入社会、再到大学毕业、当了刑警......刑罪按部就班的一路走来。 过去那些年,他会定期给院长,守门的吴大爷寄一些东西。也会给孤儿院里的孩子寄些生活学习用品,但唯独只给院长寄过信。刑罪的书信中只有短短的几句问候,没有报喜更无报忧。十年前,在他还不是刑警的时候,刑罪曾回过孤儿院。可当他成了刑警后,工作和责任占据了他大半个江山,他就再没回来过。 他清晰记得,当年走的时候,院长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他也早有心理准备,院长已经老了,但真的见面了,看到眼前这个两鬓花白的老人了,一如当年那般精神随和,脸上依旧是挂着令人安心的笑容。刑罪内心有股说不出的心疼... 岁月真的很可怕,猝不及防的无情,狂妄的打着亲情牌,挑起人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我们只能无可奈何,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 “刑姨” 刑罪打招呼 刑老院长见到他很诧异,眼神中那丝欣喜化作眼角几道更深的皱纹。 “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外面冷,怎么站这里,到屋里等就行了。” 刑罪半天没说话,清明见他不开口,就帮他接过话。 “刑姨,他是想早些看到您。” 刑院长问:“这位是?“ “我叫清明,是刑罪的同事。” 清明迅速回道,唯恐某人等会又口无遮拦。 “好孩子,都进去吧。” 结果进去之后,都是清明和刑老院长交谈,刑罪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坐在一旁。刑老院长方才手里提的袋子中装了几个饭盒,还是那种解放军用的老式铝饭盒。本来她是想连着下午,所以打了两份饭菜,正好刑罪他们来了,也没吃饭,叫上他们一起吃。 清明道:“这种铝饭盒对身体不好,刑姨,您换了吧。” “用习惯了,不碍事的。” 清明感冒,嘴里没味道,没什么食欲,但也硬咽了几口饭。刑罪倒是吃的很香,最后把清明剩下的饭也全包了。 下午三点,两人离开了星光家园,走的时候,清明挽着刑老院长,也不知说了什么,逗的老院长笑成了一朵花。 “孩子,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清明拍拍胸脯保证:“刑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给他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这时,刑罪突然拉过清明的手,十指交扣。清明每想挣开一次,他就握的愈发紧一分。 刑罪沉声道:“刑姨,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带他看看您。” 刑老院长的目光落在二人紧扣的双手上…… “我只有您和吴叔两个亲人,清明是我认定的人,也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都要带给您看看。” 刑老院长是刑罪这辈子最想感激和尊敬的人。 不知名的亲生父母生下了他,虽然赋予了他生命,最后却选择在一个寒冬里,像垃圾一样把他丢弃在孤儿院门口。当年是门卫吴仁寿发现了快要冻死的刑罪,将他送到刑老院长面前,最后刑老院长将他留在了孤儿院,亲手将他抚养长大。后来刑罪改名时,毫不犹豫选择了和刑院长一样的姓氏。 刑老院长伸出有些枯槁的手,刑罪配合的低头。他记得老院长在他小的时候,也这样摸过他的头。 “你们开心就好,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好好走下去,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清明是个好孩子,刑姨很喜欢,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会的” 清明道,语气中掺着鼻音 “您多保重” 刑罪迟疑了几秒,叫出了那两个字,他一直想要说出口的。 “妈妈” 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二字中。这世上最美的词。 等两人走远了,眼眶中不住打转的泪花终于落了下来,刑老院长终于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抹着浑浊的泪水。 “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孩子。” 第71章 浓情(五) 下午四点多, 两人回到宕城, 刑罪特意停在一家五星级西餐厅门口。 现在还没到用餐时间, 里面的人并不多, 基本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清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回来前在车上吃了药,药劲上来后在车上睡了一觉, 精神头明显是恢复了许多。 点好餐后,刑罪向服务员要了杯热水,推到了清明跟前。二人坐着等餐,偶尔交谈几句。本来一切都挺正常, 然而清明目光不经意扫到旁边那桌的男人脸上, 那男人与他对面的女人时不时的朝他们撇两眼...… 这时,清明才蓦然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 他们眼神很相似,都带着浓重的打探意味。本来他还在狐疑, 然而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这家餐厅是本市最有名的情侣餐厅,也就是说来这里吃饭的不是情侣, 就是正在谈情说爱的男女朋友。的确, 他们现在所处的社会, 两个男人公然搞对象的并不多,亦或者说, 像他们这样不在乎别人目光的不占多数,绝大部分还是选择躲在暗处。这不是怕被打扰,这只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有时候, 伤人的不只是利器,伤人的,还有可能是恶毒的语言,冷漠的目光以及浮夸的曲解。 清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刑罪脸上。 “其实...我们可以回家吃。” 刑罪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淡淡道:“你不喜欢这里?” “那倒没有,只是我们俩大男人来这种西餐厅吃饭,是不是太高调了?” 刑罪道:“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难道你想让我选在路边的烧烤大排档里,一起撸串儿?” 清明脑经转的飞快,编了一个很牵强的借口,“这里太贵了” 刑罪淡然一笑:“别担心,这种档次的餐厅,师兄还是消费得起的。” “再说,你这么好养活,偶尔带你吃顿好的,把你嘴喂叼点也不是坏事,防止你以后在外面偷腥。” 清明邪魅一笑,“师兄这是在质疑自己的魅力吗?” “你觉得呢?” 一双紫色的眸子也在某处悄无声息的打量着他…… 清明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嗯” 清明穿过用餐区,朝洗手间方向走,这时有个服务员迎面走来,一手端着托盘。一个女人低着头摆弄手机,中途突然撞上服务员,托盘里的红酒打翻。伴随着女人的一声惊叫,红酒洒落在女人针织连衣裙上,异常艳目。 那服务员显然是个新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措手不及,一个劲的鞠躬道歉。女人脸上明显不悦,但碍于形象,强压这怒火,努力保持着高贵淑女的形象。 刑罪两指随意夹起一旁空桌上的餐巾花,递到女人面前。那女人气的面色通红,抬头见,一双修长好看的手落入眼中,手的主人很英俊,嘴角正噙着一股温暖的笑意,那笑容宛如月光一般澄莹。光是气质就足够让女人心动了。 女人意识到失态,不舍的挪开目光。 “谢…谢谢” 显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声音几不可闻。 “不客气” 这时,一个脚步声打乱平静。一个身着休闲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见女友身上被泼了一身红酒,清明刚好又站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认定就是清明撞到她的。男人顿时怒火中烧,突然伸手推了清明一把,清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没站稳,身子撞到一侧餐桌上,险些摔倒。 “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吗?“ 女人上前制止突然发狂的男友 “你干什么!好端端干嘛推别人。” “这里路这么宽,他好端端的不走别的地方,朝你身上撞是什么意思?” 这时,旁边的服务员巍巍道:“先生,是我不小心碰到这位小姐的,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男人刚才远远就见自己女友面色绯红,眼睛几乎是黏在了清明身上,这让他很不爽。本来男人是想借题发挥,结果被服务员这么一搅和,明显是没尽兴。 清明将被自己撞翻的小花瓶摆好,从容的整理了下衣服,施施然道: “先生,您的女朋友确实不是我撞的,犯人被定罪之前,起码也要先审讯。你这样直接判我死罪,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男人见自己理亏,故意开口道: “死变态,真恶心” 他低声咒骂,眼神中难掩的鄙夷不屑。 清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瞬间染上一层寒意,他认得这个男人,就是方才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人。清明内心也清楚男人是故意找茬。对于男人的无端挑衅,清明抑制不住内心燃起的怒火,可顾忌到自己警察的身份,他还是克制住了。就这样,冲动莽撞在他紧握的拳头中渐渐褪去。 男人见他没反应,更加猖狂,他一手拉起女友,朝用餐区走。与清明擦肩而过时,故意做出嫌恶的神情,明明碰不到,却又像是故意避开清明的身体。躲瘟神一般的躲开了,与此同时,却又停下,低声肆无忌惮的在清明耳边吐着脏字。 “喂,被男人搞的感觉怎么样?” 清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冷冷道: “脾气好,不代表我就是个软柿子,能任由你拿捏。” 男人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下一秒,他抬拳直直的朝清明脸上挥过去,然而拳头却被人中途挡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个的男人,只见那男人神情淡漠,无声的睨视着自己。仔细看,他眼底分明往外渗着一股浓烈极致的寒意与冷冽,像是警告又像是恐吓,气场明显不一样。 刑罪面不改色的加重手指间的力量,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男人只感觉自己指骨要碎裂一般疼。 清明不想事情闹大,上前拍了拍刑罪,示意他停下。“别跟这种人见识,我们还没吃饭,给自个儿省点能量。” 闻言,刑罪松了手,冷声对男人道:“管好自己的手,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废了。” 眼看颜面扫尽,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见对方明显不是善类,男人也只好不了了之。他气急败坏,女友也不管了,快步朝门口走。结果刚走几步,又被一个声音叫停。 “喂!” 男人闻声停下,刚转头,脸上蓦然被人招呼了一拳。那一拳打的着实不轻,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清朗用湿餐巾擦了擦手,随后丢在一旁的餐桌上,紧接着又看向刑罪,开口道: “你不敢打,我敢。” 清朗的出现明显是出乎意料的,可清明惊诧之余更多的提心吊胆,清朗的字典里一向没有“息事宁人”“忍辱负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词汇。若是对方故意挑起事端,那这下就更有的玩了。 心里有股不祥的预兆..... 服务员看形势不对,连忙跑去找经理。 男人缓过来了,迅速从地上爬起,举起一旁的椅子就朝清朗掷去,刑罪将清明护在身后,防止被误伤。清朗躲过椅子的袭击,紧接着男人就冲了过来,却被清朗抬脚踹翻在地...... 男人打红了眼,抓起一旁餐桌上的刀叉朝清朗一阵乱挥。清朗也不动手了,单纯的闪躲。随后,男人被赶来的保安制止住。 最后清朗和那个男人被送进了派出所。 秣周区的派出所内..... 一处长椅上,两个男人静默无言。 清明思考着人生。 一小时前,他应该和刑罪坐在五星级的西餐厅里,吃着牛排意面,喝着红酒。然而一小时后,两人却因清朗,坐在派出所走廊的长椅上。这样的落差感让清明有些生无可恋。他做梦也绝对不会想到,和刑罪第一次约会,中途夭折就算了,还遇到了这档子事。 清朗因打架滋事被拘留,被带进审讯室里做笔录,清明和刑罪坐在外面等他。不一会,清朗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见到两人,显然有些微微的诧异。 “你们怎么在这里?” 清明起身上前,没好气的在清朗肩上捶了一拳。 “小白眼狼,你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嗯?” 清朗用余光瞥了刑罪一眼,接着扭了扭脖子,摆手道:“我先走了“ 清明忙拉住他:“走?走哪里去?” “放心,我刚打了电话,律师已经保释过我了。” 清明道:“你不是回A市了,什么时候来宕城的?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刑罪走了过来,打断道:“有什么话出去聊,这里不是拉家常的地儿。“ 几人出了派出所.... 清明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说吧” 清朗问:“说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也在那家西餐厅?” 清朗道:“我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一路跟着你到了餐厅,所以就在那里了...” 清明一巴掌招呼在他额头上,“给我正经点” 清朗摸着额头,不敢对清明发火,于是转向一旁的刑罪,愤恨道: “动不动就打人,你管不管?” 刑罪耸了耸肩,“我惧内,不敢管。” 清朗大方的送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鄙视程度与中指毫不逊色。 清朗含糊道:“去餐厅肯定是吃饭” “哦?你和谁吃饭?” “一个很烦的女人” 见清明眼底那股笑意,清朗忙解释:“她是老头子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要不是老头子求我,我才不会跟她吃饭。“ 刑罪故作不经意的插了句:“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姑娘就是心甘情愿跟你吃饭?说不定也是他爸逼的。” 清朗道:“不管是谁逼的,看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就倒胃口。“ 刑罪咋舌:“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姑娘...” 接着转目看向清明,道: “对一姑娘出言不逊,你管不管?” 见他俩一唱一和的,清明有点无奈。 “你们都给我消停会儿,好不好?” 第72章 浓情(六) 刑罪一脸无辜, 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转向一旁, 接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若无其事的塞到嘴里。 而清明此时的关注点依旧还在刚才的话题上。实际上, 他奇怪的并不是清朗出现在餐厅,而是清朗为何会在宕城的餐厅内吃饭。若是按照清朗以往的性格, 来宕城之前,肯定会先对自己电话轰炸一番,要求自己陪吃陪玩。结果这次竟然默不作声,一个人跑来宕城不说, 还对自己只字不提。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对了, 你来派出所之前,跟人家姑娘打招呼了没?别给人家姑娘一人撂下...” 一语未尽, 清朗不耐烦的打断:“她又不是我妈,有打招呼的必要吗, 你真啰嗦。” 清明一听,又要动手。刑罪握住他的手。 “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 有话好好说, 别给小崽打坏了。” 对于刑罪的解围, 清朗内心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反而冷嘲热讽道:“看来,宕城的警察最近还挺闲的, 有时间去那种地方吃饭。” 不等清明开口,刑罪又插了进来: “我们警察也是有血有肉有需求的人类,不是机器。也需要休息以及谈情说爱, 以此获取沟通用于维持情感……需求。懂吗?黄毛。” 清朗讪讪一笑:“刑探长这样的岁数最好多克制,否则以后若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自己进医院倒没什么,别拉着我哥。” 清朗不仅是含沙射影的在说自己老牛吃嫩草,还指责方才在餐厅没有及时维护清明。 闻言,刑罪促狭一笑,接着揶揄道: “只靠拳头解决事情,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通常都发生在还没戒奶的小子身上。毕竟我这岁数,拼命赚点钱还要养老婆,还哪有闲钱去养个律师帮忙善后?” 清明扶额,一脸身心交瘁。感冒刚稍微好点,现在头又隐隐作痛。 “不过,黄毛教训的是,下次我会护好清明。” 刑罪猝不及防的把话说软了,清朗也不好再回击,如果再紧咬着不放,只能显得自己心胸狭隘,讪讪转过头。 刑罪将刚才说话间就已经剥好的糖递到清明嘴边。 “张嘴” 他语气格外温柔,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接着又道: “哟,还真不巧,就剩最后一颗了。” 清朗哪里稀罕他的破糖果,他原本就对刑罪吃糖的行为嗤之以鼻。一个男人,还是年纪很大的男人,竟然整天嘴里含着糖,想想都觉得可怕。清朗毫不客气的瞥了刑罪一眼,总想打爆他的幼稚狗头。 结果刑罪心里还惦记着今天这顿约会,连忙催着清朗走人。 “时间也不早了,我跟你哥还有事要做,要送你回去吗?” “刑探长若是想当司机,我也不介意。” “我只是客气一说,你路上慢点。“ 说完,拉着清明朝停车的位置走。两人还没走到车边上,一辆黑色奥迪车就已经停在了清朗身边,清朗上了车,招呼也没打,车绝尘而去。 清明讪讪道:“臭小子,连个招呼也不打。” “正常,人家要赶回去和小姑娘继续约会,时间自然宝贵。” 清明看向他:“那我们也回去?刚才餐都点好了,现在回去指不定牛排还是热的,红酒也醒的刚刚好。” “我们刚才差点砸了人家的店,估计已经被列入顾客黑名单中了,还回去你是不是缺心眼。” “嗯.....” “再说,你也不能喝酒,只有看着我喝的份。”说着,刑罪将车启动。 “刑哥哥,我饿了。” “给你做好吃的,我们现在就回家。” 两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回到警局后,大家的重心又重新回到工作上。年关将至,上头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给警局每个成员发年货。所谓年货,就是一袋金华火腿,一盒知味观的桂花糕以及一张值班表。 下班后,清明领完自己那份年货,先出了警局,坐车里等刑罪。车外偶尔会传来几串孩子的谈笑声,警局附近有个小学,通常是五点半放学。但有些住在附近的孩子,父母因为工作下班比较晚,考虑到孩子一人在家不放心,所以家长都会让孩子放学后留在学校写作业,等他们下班后,再去学校接孩子。 此时晚上七点半左右,街道上的灯点亮了大半个夜空,街道依旧人来车往的,路边一老汉的小摊子平白无故的给这片添了一丝烟火气。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拉着各自的家长,三三两两围在一个老汉摊位前。 清明正看的入神,耳边传来一阵鸣笛声,这声音是从不远处一城管车上传来的,城管车缓缓开着,经过老汉摊位前却并没停下的意思,清明眼睁睁看着它驶向远处......默默的在心底替那老汉捏了把汗。 这时车尾有动静,汽车后备箱被人打开了。不一会,刑罪裹着一身寒气钻进车里,他迅速关了车门。 清明朝他伸出一只手,分明是讨要的手势。 “师兄,兜里有零钱吗?” 刑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纸币递到他手心。 “额...这么抠啊,再给点...” 刑罪又掏了一张十元的给了他,“要钱干嘛?” “我想吃驴打滚儿“ 刑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路牙子边上那个热闹的小摊子。所谓的小摊子,其实就是一个老式三轮车,三轮车里放了一个小木桌,小木桌上有个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子。只见老汉从大点的木箱里摇出一团糍粑,直接落入一旁的小木箱里,那小木箱里装着面粉,老汉手中握着小铲子,熟练的将糍粑切成一个一个小丸子,最后用小铲子拨弄那些小丸子,让它们在面粉里滚一遭后,最后装进塑料碗里,递到一个孩子面前。 孩子迫不及待的用手夹起一个丸子,先递到他妈妈嘴里,紧接着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看着孩子脸上天真满足的笑容,刑罪毫不犹豫将清明手心原本的那张十元,五元抽了回来。 “我去买,你在车里等着。” 十分钟后,刑罪提着两碗驴打滚回到车里。 清明往嘴里塞了一个,细软香甜,糯米口感果然很好。刑罪开车不方便,只能让清明喂。 “城管什么时候这么人性化了?按理说这街道边是不给摆摊的。” “城管还是城管,规定却不成规定了。你想知道吗?” 清明点了点头。 “再喂我一个” 清明从碗里挑了个最大个的,喂到他嘴里。 等吃完后,刑罪才阴恻恻道: “那老汉上面有人。”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老汉原本有个儿子,儿子两年前的一个深夜被车撞,当场死在了马路上,肇事司机事后报了警。 大家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然而肇事者事后做笔录时,声称是死者自己突然冲出马路,当时他没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刹车,就撞到了死者。由于事发当时很晚,路上没有行人目击到事故,案子就被认定为肇事者过失导致受害人死亡。 然而案子后来又发生了剧情式逆转。 由于法医当时尸检时,发现死者身上分布了数处伤口,有些是生前造成,有些是死后造成。其中有几处重创是生前造成的,那样的伤口足以导致正常人重伤昏迷不省人事,不可能再有力气冲到马路中间。按照肇事者说辞,死者突然冲出马路,被他的车子撞到明显是不符常理。 不过仅凭以上一点,不足以证明死者不是死于这场交通事故。于是法医又提出了第二点,法医检测到死者真正的死因是颅内出血,死者头部有处凹陷,部分毛发掉落,通过创面以及伤口形状,像是被铁榔头之类的硬物击打后造成,显然这种伤不可能是车祸中导致的。 另外,通过对死者腹部的一处伤口来看,那是死者死后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被硬物撞击后形成,然而撞击力与飞驰车辆撞击时产生的力度显然有很大差距。另外,死者身上有几处擦伤,程度也并不严重,通过以上几点来推测,死者像是死后被人放置在车头上,然后凭借车子猛然刹车形成的惯性将死者甩出去在掉落地面造成。 交通事故演变为刑事杀人案,当时转交到了刑罪手上。然而事发地段刚好不在监控范围内,案发现场又是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即便是当时留下线索,也被破坏了。但是他们还是发现端倪,那几日没下过雨,环保部门也没清理过那地段的马路。但尸检报告中显示死者大失血,然而事故案发现场遗留下的血迹很少,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死者是死后被人带到这里,再伪造成交通事故。 最后真相果然是肇事者杀了死者,事后为了逃避杀人罪行,于是就伪装成交通事故。可无论真相如何,人死都不能复生,老汉的儿子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老汉就一个儿子,儿子走后,留下老汉孤身一人孤苦伶仃,虽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老人年轻时就是个硬骨头。他不愿接受社会的救济,凭着自己的手艺卖起了驴打滚。他之所以选择在这片摆摊,是因为那起伪造出的交通事故,就是发生在这条路上,离老人摊位仅几步之遥。 然而城管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刑罪私底下费了不少心。 到家后,清明打后备箱时,发现后备箱里有三盒桂花糕。 “怎么多了一盒?” 第73章 浓情(七) 话题制造者清明同志此时眼神犀利, 语气分明是在质问。 刑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一边将年货从后备箱里拿出, 一边道: “什么眼神…那盒是少根筋孝敬爸爸, 他吃不了甜。” 说着, 突然迈开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清明的眼睛, 朝他逼近。就在清明以为他要对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候,刑罪却突然伸手将自己推到一旁,顺手将后备箱关上了后备箱。 “你这是怀疑我搞贪污腐败?” 被识破的清明不动声色给自己打圆场。只见他会心一笑,采用一贯的敬语方式回击: “我这不是怕您拿错了, 把别人的拿回来。” 刑罪眯着眼:“心眼真坏” 今天晚饭是清明做的, 原因很简单。身为宕城市局刑侦大队队长,以及被人称为警局一爸的刑罪同志, 他的厨艺实在是不能恭维。用清明那句话说:刑罪做的那些菜,要是放在五八年代, 估计是能养活一群人。但如果是搁今天,只能当当减肥餐, 不中看不中吃, 让人毫无食欲, 更能导致人的味蕾萎缩。 开饭的时候,刑罪拿出一瓶红酒。这酒是木森送的, 木森知道刑罪不怎么喝酒,所以每次上门都会挑一瓶上等红酒,最后通通意料之中的到了自己肚子里。 然而木森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失策了。 高脚杯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酒杯只是轻轻一晃动,一股淡淡的醇香瞬间钻进人的鼻子里,刑罪微微眯着眼,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一向对酒精无感的清明此时竟然有饱尝一下的欲望。他舔了舔嘴唇: “这酒…看着不错” “确实还可以” 放下酒杯,刑罪抬起眼帘,刚好撞上清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酒。双眼中闪烁着纯澈的光,丝毫未发觉自己单纯的一个表情已经勾住了刑罪所有目光。 老实说,清明并不是一个毫无心机,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青年。相反,他处事圆滑,善于观察,甚至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别人。就这样的一个人,偏偏眼睛却生的纯澈干净,毫无杂质,就和他的笑容一样,都令刑罪甘之若饴。 他蓦然回忆起清明上回喝完酒后的反应,刑罪内心突然滋生出一股恶趣味。上次清明是喝了一小杯白酒后醉的,如果这次只让他喝一小口,把握住度,不让他完全丧失意识,到时候清明会像个小绵羊一样躺在自己怀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刑罪很期待那样的清明。 突然,他将酒杯移到一边, “算了,我也不喝了。” 清明咬了咬筷子问:“为什么?” 刑罪挑了挑眉:“怕馋到你,再说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陪你吃饭。” 听他这样一说,清明一言不发,走进厨房从储物柜里拿来一个酒杯,坐回来。 “这样,我陪你喝。我就喝一点点,应该没事儿。” 闻言,在清明看不见的角度,刑罪勾起一抹笑意,只不过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好,鱼儿上钩了。 接着,刑罪又装模作样道: “那不行,等会你要是撒起酒疯,抱着我哭爹喊娘是小事,万一借着醉酒之名,再对我来个意图不轨,我找谁去?” 人往往就这样,别人越阻止他做一件事,哪怕他原本也并非想做,可只要被别人一说自己不行,那他就像是被人无形上了个发条,行动力暴增,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扛着头皮,架着枪,他也要去试一试。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犯贱。 好不容易想破个戒,然而刑罪却不给面子。 “你是不舍得你那口酒?还是对我酒量有意见?” 见刑罪仍不愿松口,清明干脆把话说绝了。 “我是正人君子,万一…我是说万一我醉酒后真的对你了什么,我也会负责。” 刑罪:“……” “实在不行你就告我强 | 奸,那我也认了。” 清明嘿嘿的笑道 刑罪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要喝?” 刚说完,杯子已经递到面前。刑罪只好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倒了点,不多不少没了杯底,刚好两口,绝对不会多一滴。 清明凑近杯口,轻轻嗅了嗅,这酒确实很醇香。 然而刑罪到底还是小觑了他家的小绵羊,实实在在的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狐狸。 此时此刻,清明早在心里打起自己的小算盘。他想着,今晚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等会儿,自己只需要抿一小口,然后再假装喝醉,趁机把刑罪办了……生活如此美好。 就这样,二人各怀鬼胎,借着这瓶无辜的红酒,默默在心底写下一个剧本,然后各自悄然无息的在心里预习着即将来临的戏份。 刑罪又喝了口酒,这无疑是在引诱某人…… 清明开始行动,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只尝了个味,酒渗入齿颊起初舌尖有股淡淡的苦涩,可这苦涩味很快便化作一丝甘甜,酒香瞬间占据他整个口腔。 清明觉得刑罪就像杯红酒,不仅外表撩人,细细品尝之后又能瞬间让口腔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然而酒本身还有一种魅力,年份越久越有味道。这就映照了刑罪比他大了几岁这一点,即使二人年纪上差了那么几岁,却丝毫没影响到平时的相处,沟通。反而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刑罪,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依赖和安全感。 这样想着,清明准备等会豁出去一次,再犯点坏。他再次端起酒杯,将自己杯中的两口酒一饮而尽。在刑罪的注视下,他突然站直身子,二话不说直接捧住刑罪的脸就将嘴唇压了上去。 虽然没搞清楚状况,然而刑罪始终是一脸淡定。清明原本打算将自己口中的酒灌酒入刑罪口中,却没想到因为动作不到位,呛进自己喉咙里,还溢了刑罪一脸…… “……” “……” 装逼失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清明一边胡乱的用手试图帮刑罪蹭去脸上的酒渍,一边道歉: “哎呦,真不好意思了,师兄。” 刑罪有丝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接着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猛然起身捏着清明的下巴,将他脸抬起,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整个动作简单,粗暴。 咕噜咕噜~ 随着清明喉结上下翕动,酒全数咽了下去。邢罪离开他的唇,末了,还恶意轻轻咬了一下。 刑罪用手指轻轻揩去清明嘴角溢出的酒,噙着笑意低声道: “做个好孩子不好吗?偏要走无赖的路子,还耍不好流氓。” 说完,松开清明。原本刑罪心里还在算计怎么让清明再喝几口酒,结果人家倒好,自己送上门,给自己找了个机会。既然是羊主动入的虎口,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那这人一定是傻子。很显然刑罪不是傻子。 酒喝完了,现在只需静观其变...等待清明进入状态。 清明自顾道: “这酒真好喝…” “不对…要师兄喂的才好喝…” “…呃,要用嘴喂……这样才好喝。” 刑罪知道他开始进入状态了,心里窃喜,一边又不动声色起身收拾桌上的饭菜。清明就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黏在了他身上,走哪儿盯哪儿。等刑罪忙完,从厨房出来,发现清明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盯着自己,只不过… 刑罪心想:“这眼神…似乎和方才不一样。” 清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定在刑罪脸上的眼睛渐渐深邃起来,像是即将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大门的这头是刑罪,另一头深不见底,无法预测,却又是刑罪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这时,清明突然然靠近,近在咫尺的脸变模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刑罪脸上,心里像是被千万只猫爪同时在抓挠,异常磨人。 小绵羊主动了,刑罪毫不客气的亲上去,舌尖轻轻松松就撬开了他毫无防备的唇齿。舌尖触碰,一面试探,一面又牵引着他与自己纠缠。就这样一步一步,让清明陷入自己早已挖好的温柔陷阱中。 第74章 浓情(八) 许久, 刑罪意犹未尽的离开了他的嘴唇。他发现清明的脸愈发红了些, 这是酒精上头的表现, 可在他白净的脸上却找不到任何表情。那双眼直勾勾的凝着刑罪, 仿佛要将对方身上的灵魂吸进眼睛里方可罢休。 刑罪垂着眼帘, 用指尖摩挲着他的脸,沉声问: “是不是醉了?” 刑罪的声音里溺着酒香气, 却唤不醒清明一丝理智。清明没说话,可眼神分明告诉对方。 我记着你,我认得你,我知道你是谁。 刑罪问:“是不是不喜欢我亲你?” 清明还是不说话。 清明这次醉酒与上次明显截然不同, 气势上就天差地别。如果上次用“疯癫”来形容清明, 这次便是“冷厉”。这样的他与平时显然是不一样的,此时刑罪却又能从这个清明身上找到一丝熟悉感。 他想起来了, 上回在口水强的码头仓库,与口水强那帮小弟搏斗时, 清明却意外现身。之后他便像是遽然换了个人似得。 亲眼目睹了他失控,暴走, 像只没有感情嗜血狂暴的野兽, 眼底只有杀戮和鲜血。刑罪依然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境, 那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有些陌生。那么冷酷, 狠绝的清明甚至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刑罪蹙眉: “坏了,不会是喝傻了?” 可他确定清明喝的不多, 红酒度数不高,三两小口的程度应该不至于的。这样想着,刑罪还是不放心他的小绵羊,伸手想去探探清明的额头,结果手在半空中被清明扼住,力气大的惊人。紧接着一把抱住刑罪,将身体贴在刑罪怀里,脸直接埋在他脖子间。 刑罪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还处于绷紧状态,紧接着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因为脖子最脆弱的一处正被清明咬着,力道还不小,他深深感受到齿锋陷入肉里的疼,估摸着不流血也免不了少了一层皮。 “明…” 刑罪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清明直接推倒,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紧接着木地板发出一声巨大的沉闷声音。 砰! 刑罪毫无防备的摔倒,背与木地板接触的一刹那,心肝脾肺肾在胸腔里猛烈一晃动。还来不及感受疼痛,他微微支起身子,看向清明,心里自始至终都惦记着他家那位“罪魁祸首”有没有被摔疼,磕坏。 见清明仍然冷侧侧的盯着自己,他松了口气,冷静下来想想,突然感觉自己智商发生了断崖式下跌。明明有自己这个人肉垫子保护,清明想蹭破点皮估计都很难。 “臭小子,你……”刑罪一语未尽,清明低头,再次咬住他的脖子。 “撒嘴” “明仔,咱们换成舔的…行吗?” “你倒是换个部位,别顶一块咬…再用力真的要打狂犬疫苗了。” 喋喋不休换来的是某人的无动于衷…… 刑罪耐下性子,嘴里说着软话:“你想咬也行,我们回床上慢慢咬,你乖不乖?” 客厅里仍是一顿死寂。 就在刑罪一筹莫展时,一声清脆的铃声从清明裤子口袋里传来。 “叮叮~” 此时他们呈现一上一下的姿势,清明整个人趴在刑罪身上,纹丝不动。刑罪没办法,只好伸手凭感觉朝刑罪一侧的裤子口袋里摸去,好不容易把手机摸到手了,一不小心又从手心掉下来。 “宝贝儿,先让我接个电话好不好?” 刑罪用着少有的低柔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清明自然是不理会他,刑罪甚至怀疑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铃声该死的再次响起,刑罪无奈,手在地板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手机。他将手机举过头顶上空,看着来电显示竟然是清朗。 刑罪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眼睛疼。 “怎么才接?” “你哥喝醉了” 一听是刑罪的声音,清朗顿时就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他了解清明,更了解他喝醉酒后的状态,便宜还不全给刑罪那老男人占了。 清明冷冷道:“你让他喝酒了?” 刑罪道:“嗯…我承认有我的怂恿。” “他一向是一口醉一杯倒,喝多少?” “两三口,” “他现在还好吗?” “这话你应该问我” 清朗试探的问道:“他……咬你了?” 刑罪突然一笑,冷峻的眉宇随着这个笑容整个柔和下来。 手机听筒里明显能感受到刑罪此时此刻的无奈心情,清朗原本还不大痛快的心顿时又没了方才那股子阴郁。 “给他咬几口就好” 刑罪道:“听你这话,他已经不是初犯了…” 结果清朗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自作自受” 刑罪淡然道:“别误会,我是乐在其中。” “哦,那也好。麻烦刑探长把电话给我哥,我要跟他说话。” “他醉了,不方便接电话。” 就在刑罪要挂断的前一秒,清朗又道:“你想要他早点松口吗?” 刑罪犹豫了一秒,还是照做了,将手机开了扩音,递到清明耳边。 清朗淡漠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哥别客气,用力咬。” 刑罪果断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的沙发上。也不管那么多了,他猛然支起身子,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卧室走去…… 然而事实证明,躺地上和躺床上都是一回事,清明仍然紧咬着自己不放,刑罪想做点什么根本没机会,他抬手遮住眼睛。 这绝对是自己活这么久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人果然还是不能有坏心思。在人清醒的时候,如果自己坦率点,说不定现在炕头热乎了,孩子都有了。 “额....”脖子处传来一股酥痒感,刑罪背后一根弦遽然绷紧。 清明一直紧咬的牙关终于松了,这回倒好,改为轻轻吸允,就像婴儿吸允母乳那般,刑罪脖子那处的痒痒肉被他这么一折腾,心里顿时惊涛骇浪。果然,没一会身体立竿见影的起了反应。 清明发丝柔软带着一股淡淡洗发水的香味贴在刑罪下巴上,让他沉迷。刑罪自知自己的自制力一向顽强。可此时此刻,只是普通的洗发水味,却像是迷魂|药一般,又向是被突然施了咒语,乱了他无坚不摧的阵脚。 在刑罪心底,清明就是一个不速之客,不邀自来,更可怕的是,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早已擅自主张的闯进了自己的世界,赶也赶不走。 不过,也舍不得赶走他。 煽风点火的不是他,乘人之危的更不是他。果断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却不料清明阖着眼,睡着了。 “臭小子!” 刑罪低声骂道,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此时此刻,他完美的诠释了一句话: 众人皆爽独我愁! 很好,今晚的事情成功在刑罪光辉人生划下了阴暗的一笔。 刑罪磨着了磨牙,“你还真是鞠躬尽瘁啊!” 看着小绵羊的睡眼,圣母心泛滥的刑罪决定仁慈一把。 “今晚先放你一马” “这笔账我们以后算” 说完,刑罪俯身在他唇上留下深深一吻。起身去冲了个凉水澡,才将方才昂扬的欲望压制下去。刑罪再次回到床上,将自己稀罕极致的活宝儿搂了个满怀,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进警局,和崔景峯撞面。崔景峯打了个招呼,结果注意力很快被刑罪脖子上一个咬痕夺走。 “头儿,你脖子怎么了...” “狗咬的” 崔景峰喜欢狗,自己就养了四五只,一听就来劲了。 “狗?你家养狗了?什么时候养的,什么品种的?男娃还是女娃?” 刑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清明,施施然道:“是啊,而且最近他还处在发情期,爱咬人。” 清明接过话茬:“对,他的占有欲还该死的强。” 说完,清明在一旁得意的笑着,见方来在位子上吃早饭,就上前打招呼。方来桌上有盒寿司,才动了一块,清明看着嘴馋。 “嚯,来哥大清早的这么丰盛啊。” 谢浔在一旁插话:“方来一向是小资生活” “啧啧...小资生活容易让人迷失,最终坠入肥胖的深渊。这样吧,我替来哥解决一块。” 明明已经吃了早饭,清明偏要从方来那里顺走一块寿司,谢浔从一旁也伸出罪恶的魔爪,却被木森捷足先登 迅速夹起一块寿司放入口中,木森一脸花样立体全方位荣光式笑容。。。 方来赶忙护食,将寿司盒挪到自己那边。谢浔不满了: “干!你一个法医部的大佬怎么隔三差五往我们这边跑,我们这里又没女人。” 木森嚼着寿司,一屁股坐在清明的办公桌上,施施然道:“我是这么轻浮的男人吗?” 谢浔转过脸,“嘁~” 刑罪扯住木森的小揪揪,将人从桌上扯下来。 “搁我这里混吃骗喝我不管,请在我崽儿面前有点规矩,毕竟快奔三的人,别整日没个成型讨嫌。” 木森朝他挥去一拳,刑罪轻轻松松躲过,淡淡的看了清明一眼,大步流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贼讨厌!” 木森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今晚聚餐,小朋友们有兴趣吗? ” 谢浔很市侩的问了句:“先说谁请客?” “考虑到你们刑老大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也就不搜刮他了,今晚森哥我请客。” 谢浔第一个开口:“那我去” 崔景峯递到嘴边的咖啡停了下来。“森哥,你刚才说头儿有什么?” 木森一脸云淡风轻道:“有家室” 别说是崔景峯了,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方来都忍不住好奇。 崔景峯问:“你这消息哪听来的?” 木森道:“这还需要打听吗?你们明天一个办公室里坐着,难道没观察出你们刑老大最近的变化?” 至于刑罪和清明搞起办公室恋情这事,目前为止就只有木森和谢浔知道。崔景峯和方来并不知情,可他们实在没看出来刑罪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清明刚好去上厕所了,见当事人不在,木森也没好多说。谢浔也没多嘴。 方来问:“嫂子是谁?” “这事情你们要去问当事人,你们老大憋骚着呢。” 说完,木森整了整头发,踩着规律的步伐准备闪人。 “多谢招待,有空群里聊。” 谢浔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森哥...” 木森回头:“有何贵干?” “那个....唐欣今天晚上去不去?” “人家要陪对象,没时间。” 甩下这句话,木森便离开了。 第75章 碎尸(一) 唐欣有对象这个消息对谢浔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清明从厕所回来, 发觉办公室气氛同方才明显不一样。他一边擦手一边问谢洵: “怎么了?” 谢洵戚戚焉道:“别跟我说话, 老子失恋了。” 这时刑罪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 “失不失恋先放一边, 大家准备一下, 有活干了!” 今天凌晨七点左右接到一起报案, 报案人称在宕城市胡家坝外的一处鱼塘里发现一疑似人手臂的漂浮物。刑事科的警务人员接到报案电话第一时间已经到达现场,目前已经确认报案人发现的确实是人的手臂, 所以警方怀疑这是一起恶性杀人碎尸案。 刑罪等人驱车赶往现场,一小时后到达案发现场。一下车,清明直接走向痕检部几个同事身边。仅仅几个月,他在各个部门都已经有熟人了, 更是见着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整个局子,就差局长还没打过交道。 抛尸地点的那个鱼塘面积不大, 四周被半腰高的野草覆盖,鱼塘四周能够落脚的地方都躺着一些枯树枝。明显是鱼塘的主人防止有人在鱼塘里钓鱼或者下网, 特意扔下去的。此时水塘里的水已经抽去大半,数名警务人员临时组成的小分队在刚好没过膝盖的鱼塘内进行打捞工作。一名警务人员见到刑侦大队队长刑罪, 立刻上前汇报情况。 “刑队, 接到报案电话后我们立刻赶往现场进行打捞作业, 我们在塘底打捞出一个塑料编织袋,由于编织袋被鱼塘底部的树枝扎破, 大部分尸块都漏出来。目前为止,我们只打捞上五十二片尸块。这些尸块上有不同程度的鱼虾啃食痕迹,暂时还没找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 “你们继续。” 刑罪说完, 转身见木森向这个方向走来。木森也是刚到,他蹲到放置尸块的位置,仔细观察了一会。 片刻,木森突然开口:“第一起哦” 刑罪和他共事多年,他一开口刑罪就了然他的全意。 刑罪淡漠道:“确实是今年第一起碎尸案。” “我看了下,目前打捞上来的这些尸块,除了几块肉,没有能判断死者性别或者年纪的部位。尸检工作暂时还没办法进行啊。” 刑罪道:“那就等打捞结果出来” 这时崔景峯领着一老汉走过来。 “头儿,他就是报案人,胡老六,家就住在胡家坝附近。” 刑罪个头高,眸子漆黑深邃,眉宇间有一股冷傲气质。老头看他第一眼,就能猜出这个男人在这些警察中是最能说上话的人。 “胡大爷,您是怎么发现尸块的?” 老大爷道:“哦,这鱼塘是我家的,我老伴最近胃口不好,嚷着要吃野鲫鱼。我昨天就提前在鱼塘里下好网,今天一大早来收网。收着收着就见网上缠着一块白花花的东西,我当时还以为是大草鱼,结果捞上一看......竟...竟然是半截手臂。我当时就吓懵了,一刻也不敢呆了,赶紧跑回家报警了。” 刑罪问:“那您昨天什么时候下的渔网?” 老人道:“我估摸着是下午六点多。我在附近有块地儿,自己种了些菜,每天都是那个时间从地里回家。” “最近在这片有遇到其他人吗?” “这...这倒是没有,这片地离村子太远,我们村里人都不愿意跑这里下地。警察同志,我们村的人可都是老实人,去年还被评为宕城文明村,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发生过杀人案,这肯定是外面人干的。” 这时,谢洵从一处走来。 “头儿,我跟方来问了住这附近的村民,他们都说这几天没见到什么可疑陌生人到这里来,也没看到可疑的车辆。” 清明也不知何来的,阴恻恻的声音从刑罪身后传来: “我在前面发现了车轮胎的印记,这个地方很偏僻,一般人不会开车来这儿,凶手也不可能是徒步来这里抛尸,所以那个车胎印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刑罪道:“你带几个人人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瞎子跟方来也去帮忙。” 打捞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一点半左右才结束。 ————————————— 解剖台上摆放着一具由数块尸块拼凑成的“尸体” 有些切口相互能衔接上的尸块已经被木森做了简单缝合。然而尸体缺少头颅,内脏以及四肢等人体关键部位。看着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很难不让人动容。想象一下,数小时前这还是个活人,可数小时后,就是一堆碎骨死肉。 刑罪来的时候,木森刚好完成尸检工作。摘下口罩,木森直接开门见山道: “通过对肌肉组织分解程度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因为缺少内脏,头颅这些关键部位,所以暂时没办法检验出具体的死因。“ 说着,木森不经意瞥见刑罪脖子处的咬痕,挑了挑眉。 刑罪扬了扬下巴,“继续” “可以肯定的是,死者为一名女性,根据髋骨融合的程度可以推测死者年纪大约在二十八至三十五岁之间。死者骨盆中有凹槽,说明她身前怀过孕。不过...这点也能从死者腹部的几块表皮碎片中加以证实。” 说着,木森用镊子指着一处,刑罪的视线随即落在了几个尸块上。尸块上有几处完整的表皮,仔细一看上面分布几道暗红色,类似索纹状的疤痕,由于皮肤在水里长时间浸泡过,那些疤痕不太明显,有些着了红色染料的蜘蛛网覆在表皮上。 木森继续开口道:“那索纹状的疤是妊娠纹,一般孕妇在怀孕的四到六月开始长出,所以我推测死者身已经有四到六个月的身孕,不过我在这些尸块中没有找到胚胎和乳|房。” “另外,死者子宫内壁很干净,有磨损,但是程度很小,我推测死者生前跟人发生过性行为,但不是被强迫的。我没检测出到任何DNA。即使被河水净泡过,她的子宫也不可能那么干净,所以应该是被凶手清洗过。” 这时,木森停下,脸色也卸去了方才的漫不经心。 只见他正色道: “但我还能告诉你一个线索,与往年办过的那些碎尸案做比较,明显这个凶手是第一次作案。” 刑罪道:“同感,尸块体积较大,而且许多尸块的切面有重叠的切口,这点能看出凶手肢解手法并不熟练,而且他在肢解尸体时很慌张,急于结束,为了节省时间,落刀并不密集,导致尸块较大。很显然这个凶手没有连环杀人犯那样过强的心理素质,但突兀的是,他却具备反侦察能力。” 刑罪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凶手可能是失手杀人,但很快凶手却又极力保持冷静,一步一步分析着,如何去掩盖自己的罪行,堕入深渊。 木森道:“还有,我在死者肩胛骨下方发现一个纹身,不过因为部分皮肉缺失,看不出具体的图案。” 说完,木森插了句题外话。 “你家小孩真辣,下口有点重啊。” 刑罪一脸淡定,面不红心不跳的道:“这是爱的印记,你可以让...哦忘了,你还单身。“ 他回答的心不在焉,但足够激起了木森的心里不适。 “你可以滚了,半小时左右让方小来到我这里拿尸检报告。” 木森话还没说完,刑罪还真就洒脱的滚了。 此时的会议室内... 刑罪道:“死者,女,年纪二十八至三十五岁之间,有五到六个月身孕。根据这些关键词,方来…你找出最近女性失踪人口,对比筛选,有没有符合的。” 方来道:“好” 紧接着,清明道:“痕检科那边已经根据车胎痕迹判断出了车是属于一种私家轿车,车胎磨损挺严重,估计这车已经有三到五年的使用期。” 刑罪问:“装尸体的编织袋上有线索吗?” 清明道:“编织袋上没检测到任何人的指纹,除了死者的皮肉组织,血液。没发现其他人的DNA 。而且那种编织袋属于很常见的,一般的日用品杂货店都能买到。不过,鉴证科在编织袋里发现一片指甲,经过化验属于死者的。他们还在指甲里检验到脂肪酸,熊果素以及三酸甘油酯。” 谢洵:“我上学那会化学不好,谁来解释下这些酸啊,素啊,酯啊的是什么成分?” 刑罪道:“脂肪酸的作用是可以抗氧化,熊果素可以抑制黑色素而三酸甘油酯有润肤作用,很显然这些因该是某种化妆品的成分。” 崔景峯道:“我们这边倒是有个重大发现。“说着,显示屏上出现一张斧头的照片。 “我们在离案发现场那个鱼塘大约五百米一处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把斧子。斧子已经送去鉴证科化验过了,上面只有死者的DNA,没发现任何指纹。不过你们可以仔细看下这把斧子,它与一般的斧子不同。” 谢浔问:“哪里不同了?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斧头。” 刑罪不以为然道:“这把斧子斧头与斧柄处做了特殊的加固处理,这种斧子在市面上不常见,应该不难找出卖家。” 这的确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这时,崔景峯道:“可是...凶手为什么将斧头扔在抛尸地点附近,而不是同尸块一起扔进水塘里?这样不是更省事吗。” 清明在纸上,将发现车胎痕迹的地点与崔景峯他们发现斧头的地点,简单的做了个标记,思索片刻后道: “可能是凶手在搬运尸块时,不小心掉了。而凶手抛尸时出于极度的紧张恐惧状态,所以也没注意到。” 刑罪点头道:“有可能。” 一直盯着电脑的方来这时插|进来: “头儿,我这没发现。” 第76章 碎尸(二) 方来继续道:“我找了最近的失踪人口, 对比之后没有符合的女性。” 闻言, 众人眼底露出稍许失望之色。对于这种无名尸体, 刚上手时的确有些麻烦, 可每个人心里都坚信着一句话: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只不过大家接下来要绕点弯路而已。 刑罪又开口:“大家都看过尸检报告了, 我想听听你们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清明率先开口:“凶手无非分两种,连环杀人犯以及初犯。虽然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其他受害者, 也不排除是连环杀人案件的可能。当然,以上这点是我之前的判断。再看完尸检报以及抛尸现场,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凶手更像是初犯,他的破绽实在是太多。” 几人止声, 表示洗耳恭听。 清明认真分析道:“首先, 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把斧子出现的地点不对。一般连环杀手的心里素质极强,不可能会这么大意, 将作案工具随意丢弃在抛尸地点附近。” “其次,连环杀手对自己的目标对象群的选择以及作案工具都很...”说道这里, 清明突然停下。不是他词穷,而是他想用个最贴切的词。他接着道: “都很‘专情’。他们在杀完一个受害者后, 不会立刻扔掉作案工具。甚至有些心里极其变态的凶手会将带着受害人血迹的作案工具放在自己枕边, 以此寻求安全感与满足感。例如1967年, 英国就曾有个变态杀人狂有这样的癖好,他将每次作案用来敲死受害者的电工锤随身携带, 甚至是带到工作的地方。杀手喜欢将自己定义为救世主或者是行刑者,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屠刀’。他们是不会轻易扔掉手里的屠刀。而这个凶手显然很不成熟...” 方来点头道:“这点我也赞同,如果凶手还准备第二次作案, 他不会扔掉斧子。” 清明继续道:“第三,还是那把斧子。鉴证科在斧子上并没有检测到指纹,说明凶手在肢解被害者时是带着手套进行的。既然带了手套,那他肯定知道斧子上没有他的指纹,他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候将斧子落在抛尸现场,这样反而是给警方提供一条线索。很显然凶手并没考虑到这一点,因为是第一次杀人,凶手当时一定很慌乱。” 崔景峯道:“凶手将尸体肢解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么快查出她的身份,但是这点也暴露了受害人可能是个人缘比较广的人。” 刑罪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他没有直接否决清明或者崔景峯的,垂着眸子也不知在看哪里,似乎在思量着他们说的那番话的可能性。 谢浔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情杀案或者凶手是过失杀人。尸检报告里说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而且死者还有身孕。会不会是死者的男朋友有S|M倾向,然后过程中用力过猛,导致受害人死亡。为了逃避法律责任,特意肢解尸体隐瞒事实。”“还有另一种猜想:死者是个已婚之妇,她背着丈夫在外面跟其他男人偷情,却被丈夫发现了。死者见东窗事发,和丈夫摊牌,丈夫一气之下将她杀了。” “我觉得你不适合做刑警,有份工作更适合你。” 方来第一个听不下去了。 谢浔问:“什么工作?” 刑罪接过话:“桃色花边新闻的撰稿人” 谢浔耸了耸肩:“我这也是猜想,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究竟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快过年了给人杀了就算了,还肢解尸体,让她死无全尸。” 刑罪站直了身子,觉得嘴里无味,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法医在尸体的肩胛骨下方皮肤上发现一个纹身。”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凝聚在他脸上,等待他的下文。 刑罪蹙眉道:“少根筋的尸检报告里应该提到过,别告诉我你们都没注意?” 几人的目光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不约而同的挪开,都在掩饰着什么。 刑罪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子,沉声道:“把你们的眼睛都上交国家吧。” 清明很狗腿的道:“国家不需要我们的眼睛” 谢浔道:“你错了清明,是头儿有怪癖,喜欢吃人眼睛。” 刑罪嘴角勾起,用非常自然的口吻道:“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我现在是在说纹身,你们的眼睛跟案子有关?” 他似乎忘了方才是谁先惦记他们眼睛的。 谢浔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立刻收起了玩笑,正色道:“看是看到了,不过就一个纹身而已,应该和案子没关系吧,谁还没个年少轻狂。” 刑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部分表皮缺失,纹身图案不完整,但如果能找到这个纹身完整的图案,再以此找出死者去过的那家纹身店...下面的话就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 “交给我” 说完,方来继续将注意力回到电脑上。图案紧紧只有冰山一角,可方来看着却觉得有些熟悉。 刑罪又道:“现在的工作就是尽快查出死者身份,就目前我们手上掌握的这些线索,找出受害者身份绝不是难事。峯子,你跟谢洵就负责找到斧头出自哪家五金店,这样能大致锁定凶手的位置。” “还有一点” 说着刑罪眸子一沉,沉吟道: “现在不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两个。你们别忘了,死者肚里还有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瞬间扎进每个人的心里。大家再次沉默,只是这次沉默中又夹杂了一股子怅然若失的情愫。刑罪并非想把气氛搞的如此沉重,办案不能带入个人情绪,这是刑警应该秉记于心,也是最基本的一点。可看着大家脸色黯淡怅惘,刑罪总觉得最近自己的这些崽儿的情绪似乎很容易被波动,就连一向成稳的崔景峯此时脸上也堆了一层阴郁。 可刑罪心底始终相信他们。 “快过年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想你们都不愿大年三十晚上还在跟凶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这时,方来终于想到了什么。他从网上搜出一张图片,紧接着对比了下尸体表皮那张残损的图案。很快,他复原了死者身上的那个纹身完整的图案。 ----------------------------- 整个宕城不过七家纹身店,然而城南占了两家。其中要属华殷巷那家名为“欲”的纹身店最有名气。网上传言,这家纹身店最有特色的就是带有古希腊或古埃及宗教色彩的图案。甚至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还专门为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纹身店做过宣传。不过,这些网红究竟是不是老板花钱找来的托儿,那就不为人知了。 下班后,清明和刑罪一同去了那家纹身店。与网络上那些大肆宣扬报道的不一样,,这家店位于华殷巷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门店装饰实在是朴实无华。 两个男人,一个深沉如夜,一个宛若清风,与眼前这家纹身店显然是格格不入。 清明突然开口:“师兄,我们纹个情侣纹身怎么样?” 见身边的人半天没回应自己只言片语,清明纳闷偏头看向刑罪,结果就看见他正低头摆弄手机。清明有些不爽了。 小声低哝了句:“不愿意我跟别人去纹” 刑罪将手机塞回兜里,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纹身吗?” 清明不解问:“有...这个说法?为什么?” “会影响道身高发育” 清明一开始没理解,杵了几秒才恍然被戏弄了。而这时刑罪早已推门走进纹身店,清明随踵而至,踩着他的脚印。 “喂,你是嫌我矮吗?还有...我成年了!身份证甩你脸信不信...” 说着就要从腰包里掏出身份证砸在刑罪脸上的架势。 刑罪猛然止步,清明跟在他身后险些撞到他。下一秒,刑罪转过身,垂着眼帘睨着他。清明方才准备掏身份证的手定格在胸口,紧接着迅速塞进棉服口袋里,喉咙紧了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清明口无遮拦的性子,刑罪是又爱又恨。渐渐地,眼神中的锐度不知不觉减轻许多。 刑罪挑眉道:“叫谁喂呢?” 表面上,刑罪此时有点咄咄逼人,可语气却没那么生硬。清明是什么人,他当然听得出来,偏要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他楚楚可怜,刑罪心软的一塌糊涂,却又不动声色的回归正题上。因为他更清楚,清明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 二人收起心思,回到正题上。 这时,清明才注意到四周是一片猩红,视网膜瞬间掀起一股冲击力。原来这家纹身店里的装修都以红色为主,而那种红色是接近血的红色。屋内地板采用的是黑白相间的国际象棋棋盘样式,正厅还有一个壁炉,壁炉里的火柴正燃烧,散发着昏黄不定的火光。温暖又神秘——美式风格的装修。 四面墙体上悬着许多诡秘图案,这些图案有器官,有体态扭曲的怪面,有诡异的符号...清明的目光迅速巡逻一遭后,最终逗留在一幅画上。 “师兄,你看...” 一言未及,一个男声落入耳中。 “两位...有预约吗?” 第77章 碎尸(三) 说话那人很年轻, 看上去甚至比清明还要小上两三岁, 样貌格外清秀, 眼尾细长, 是典型的桃花眼。不知是不是他刚才动作太轻, 刑罪和清明都没察觉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许,他一直就躺在角落那张纹身床上…… 清明接过话:“不好意思, 我们不是来纹身的。”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像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他从床上跳下来。 “不纹身?那来我这里做什么?吃饭吗?” 刑罪从兜里掏出警员证:“我们是警察” 听完刑罪的话,男人的笑容微敛。清明所处位置离他虽有几步距离,却刚好捕捉到了他脸色微妙的变化。男人向他们靠近, 双手环着胸, 一副慵懒散散的样子。她上衣袖子被规规矩矩的挽起,没有一丝褶皱。露出的左手小臂上纹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非洲热带雨林里古老又神秘的部落族徽。乍一看,实在有些狰狞和触目惊心。 可令清明奇怪的是, 男人那张脸原本配上他的怪纹身应该是很违和的。就像是曲奇配白干,马卡龙陪辣条的既视感......然而此时, 重视他整个人, 却又找不出一丝突兀违和。 “两位警官, 有什么事儿吗?”男生声线中带着一丝慵懒,这个人软绵绵的靠在壁炉边, 像是午后没睡醒的懒猫。 刑罪掏出手机,将方才在店外收到的一张图片点开。那是女尸身上残缺不堪的纹身图案,被方来技术修补处理后, 复原了百分之八十左右。仔细一看,这个图案同方才二人无意中在店内墙面上看到的那张图如出一辙。 七个小八角星围绕着一个大的八角星,正是塔罗牌中星星牌的牌面图案。 这时,清明余光扫到男人眼角那抹稍纵即逝的讶异之色。 “这个纹身是出自你们店的吗?” 男人用余光象征性的扫了一眼。“是” “是否能将纹过这个图案的客人名单提供给我?” 男生耸肩道:“什么名单?我这里只是纹身店,又不是医院。有人要纹身,钱带够了就行,是男是女,成年也好不成年也罢...我一律不管。” 刑罪盯着他:“据我所知,想要来你店纹身的客人,都要提前一个星期来预订。预订的方式倒是很特殊,就是填写一张问卷,等店长一番筛选后,会主动联系那些被选上的客人。问卷上应该有客人的姓名以及联系方式吧。我说的没错吧,店长。” 男人叫金飞,正如刑罪所说,是这家纹身店的店长。 金飞有些吃惊,看样子眼前这个高个儿警察在来之前已经做过工作。要是自己继续打马虎眼,怕是会被他死咬着不放。金飞也不想浪费时间,索性走到另一侧角落的一个实心木质办公桌边,从最底下的一层抽屉里翻出厚厚一沓纸张,往桌上一扔。 “这里是开店到现在,所有在我店里纹过身的客人留下的问卷。两位警官想要找什么,自己去找吧。” “多谢” 话说这一厚厚的一叠问卷,少说也有三四百来张。刑罪和清明两人合力花了将近半小时才将所有女性的问卷分离出来。清明大致数了数,也有一百多张。 清明拿起最上面一张问卷,仔细的看了下内容。所谓问卷,里面有三个问题。其中的第二题是个选择题,选择的就是客人想要纹的图案系列。 其中有一项就是塔罗牌系列图案。 “师兄”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秒,接着又凭此项选择题,再次进行了一项筛选。然而幸运的是,选择塔罗牌系的只有一个人。 这时,刑罪不经意瞥到正坐在一旁的金飞脸上。似乎金飞也在往他们这边瞧,被刑罪撞见后,金飞故作不经意的收回视线。 刑罪问:“这个客人你有印象吗?” 金飞看了一眼问卷,想也没想就道:“没有” 这时清明突然开口:“你认识她” 刑罪和金飞同时看向他... 接着,清明操着刑罪方才的口吻道:“我说的没错吧,店长。” 几秒后,金飞深深的叹了口气。 “没错,我认识她。准确说,她是我前....前...前女友。” 这下清明终于明白,明明看上去清秀正经的一个人,配上纹身却丝毫不违和的原因了。 骨子里透露着一股浪荡多情。 “前前前女友?” 金飞一脸无所谓道:“是啊。她叫乔默,去年来我这儿纹身认识的。后来我们谈了两个月...不合适就分了。” 清明问:“最近你们还有联系吗?”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从来没有联系前任的习惯。” 刑罪道:“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金飞道:“谁愿意提及自己恶臭的旧情史?” 两人从纹身店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回到车里时,清明靠在座椅背上,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师兄,你说那具女尸是乔默吗?” 刑罪淡然道:“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清明笑了:“不用,花费挺贵,留着你的免费时常跟我煲电话粥。” 刑罪侧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脸狡黠。刚想吐出口的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再看着清明那股子笑意后,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清明问:“去哪儿?” “回家” 半小时后,刑罪和清明从电梯里走出来。 两人走到家门口,清明一时间忘了掏钥匙,直接拧着门把手。等想起来要掏钥匙时,门竟然就这样开了...开了??? “......” “......” 刑罪蹙眉:“早上你没锁门?” 清明一脸无辜:“不是你锁门的吗?” “我先出门的” “我后走的?” “......” 清明施施然道:“我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下一秒脸上神色倏忽一变。 “糟糕!” 说完,清明一个箭步冲进屋里,鞋子都没脱直接跑去卧室。刑罪倒是很淡定,在玄关脱了鞋,再褪去身上的风衣,朝卧室走去。门没关,就见清明站在床头柜边上,抽屉被他打开,清明低头也不知捯饬什么,不一会,他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 刑罪倒是有些好奇,什么宝贝至于让他这么紧张,结果走近一看。五颜六色的几盒......清明见他靠过来,赶忙阖上抽屉。 “还好都在” 刑罪实在没绷住,无声笑了。“这屋里值钱的东西多的去,你凭什么认为小偷进来不拿那些,惦记你这几盒...” 清明不以为然道:“大过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定就看上顺走了,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清三岁,小偷是有节操的。” “你别神神叨叨了,赶紧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说着,伸手将刑罪往外推...出卧室前,刑罪顺口又问: “你什么时候买的?” —————————————————————————— 第二天,有个男人来警局报案,声称自己的妻子前天说要回娘家,本来昨天就应该回来的,然而等他下班回到家后,发现妻子还没回来。他打了个电话去妻子的娘家。结果丈母娘说妻子压根就没去她那里。在亲戚朋友那里询问一番无果后,男人最终来警局报了案。 男人对他妻子的体态特征的描述,同刑警队正在办的一起碎尸案中的无名女尸特征很接近。于是其他部门的同事便联系了刑警副队崔景峯,请示失踪者家属前来认尸。 认尸结果证实死者就是男人失踪两日的妻子——乔默 审讯室内... 乔默,二十八岁,在一家私企的人事部工作。丈夫,刘海涛,四十三,是一家进口建筑材料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二人去年三月份经朋友介绍相识,之后迅速发展成恋人关系,相处半年后结婚。 据刘海涛所说,他与妻子乔默感情一直很好,今年十月份乔默去医院检查出怀孕一个月,之后刘海涛对乔默更加体贴入微。乔默怀孕后,胃口不好,总是想吃一些路边小摊。刘海涛甚至为了她,短短一个月学会了做菜做饭,每天下班后,变着法子给怀了孕的乔默做好吃。 刘海涛此时坐在审讯椅上,看到妻子支离破碎,残缺不堪的“尸体”后。他的三魂七魄像是各被抽走一个,剩下就只是一副空皮囊。他的一双眼空洞无光,眼球中布满交错的血丝,有些渗人。 刘海涛的对面坐的是崔景峯和清明。 清明道:“你妻子失踪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刘海涛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崔景峯问:“你和你妻子平时有仇人吗?” 刘海涛再次摇头,就像是个破旧的电风扇,机械又古板的摇晃着脑袋。 “你们最近有争吵吗?” 这次刘海涛涛终于开口了,“我很爱默默“” 说完这句话,抑制不住的泪水,终于一滴一滴夺眶而下,砸在他胸口,袖口,审讯桌上。他掩住双目,拼命的用手指按住不争气的眼睛...可终究只是无济于事。 “我很爱默默” 男人又重复了方才那句。 第78章 碎尸(四) 此时的审讯室内,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掩面咬拳哭的泣不成声。 都说笑能传染, 相反悲恸能轻易会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清明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 他有轻微的鼻炎, 每年到了天稍微冷的时候就开始鼻塞,流鼻涕。刑罪注意到了这点, 没事总爱往他兜里塞两包软纸巾。 刑罪这个普通的小举动,并不是怕清明忘记随身携带纸巾,而是他觉得普通的纸巾纸质不够柔软,没擦几下, 清明鼻尖就红肿甚至破皮。刑罪丝毫没犹豫, 买了那种专门给婴儿用的柔软纸巾,果断没收清明买的那些。 清明只能用着生硬的语句, 适当安抚着刘海涛: “刘先生,请你节哀顺变。毕竟人已经不在了, 生者应该坚强。” 刘海涛原本独自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清明不劝还好,一劝反而弄巧成拙。他的话像是划破暗夜的火苗, 点燃了杜海涛埋在心底的一根□□。下一秒, 刘海涛转悲为怒。 “坚强?你告诉我怎么坚强?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我老婆被人杀了, 光是杀了还不够,连着她肚里的孩子也没了。尸…尸体…” 林海涛吼着吼着, 又痛哭起来,哽咽道:“凶手还不给她留个全尸…我他妈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刘海涛边吼边捶打着审讯桌。 清明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刘海涛干笑:“理解?你理解什么?你告诉我你理解什么!” 一旁的崔景峯提醒他:“刘海涛,你冷静点!” 清明低着头, 半晌一言不发。 刑罪一直站在隔壁监控室的那扇单向玻璃前,他的视线如往常一般凌厉,从刘海涛失控那刻起就一直落在想要试图安抚他的清明身上。这个角度看去,刑罪只能看到清明的侧脸,剩下半张脸藏在背光的阴影下,隐晦不明。 审讯室里此时诡异的安静,片刻,清明终于再次开口,他冷冷道: “我了解的,因为…” “我也失去过至亲” 一句话,被清明说的无关痛痒,刑罪听的却是心如刀绞。哪怕是自己已经暗自调查过清明,更是知道清明一直隐瞒自己的秘密。可当这个秘密被清明亲口说了出来,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刑罪这才恍然,自己原来还是没办法释怀。 他怨清明不够坦白,他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刑罪更是第一次感受到“心有余力不足”这句话的残忍,直截了当将自己的隐藏的那份珍惜抹杀的一滴不剩。 听了清明所说,刘海涛脸色也明显一滞。而与此同时,崔景峯偏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打在清明脸上。 崔景峯突然发现,处了半年的同事,自己对他依旧是一无所知。 清明敛起那股阴郁,抬眼重视刘海涛,淡漠道: “刘先生,你应该不缺我们这点同情。所以,希望你尽可能的给我们提供有利线索,这样我们也能早点破案,抓到凶手。” 刘海涛缓缓闭上眼,紧接着将整个脸埋在手心中…… 一小时后,清明,崔景峯从审讯室出来,又被立刻召集去开会。 据刘海涛所述,他没有仇家,也从未借过高率贷。所以乔默不可能是遭仇人或者高率贷催债人杀害。因为工作原因,刘海涛平时除了跟同事打交道,私底下,也就偶尔跟两个高中时就一直保持联系的铁哥们联系。结婚后他跟那几个铁哥们聚少离多,重心都放在工作和家庭上。 谢洵道:“头儿,你让我去刘海涛的工作单位。我从他同事那里得知刘海涛这人平时待人和善。工作上遇到纠纷也是主张“息事宁人主义”的方式,私底下跟大家聊天,三五句离不开他老婆乔默。虽然公司里的人都没见过乔默,但都知道她的存在。所以这个刘海涛,是大家眼中公认的好男人。乔默遇害的这段时间,刘海涛与往常一样上下班,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的。” 方来道:“至于死者乔默,公司同事对她印象并不深,朝九晚六,没有迟到早退的记录,基本就是隐形人。案发当日,也就是星期三,是工作日,乔默没去公司,却并未跟她的主管请假。按照刘海涛所说,乔默准备回娘家,我查了她当天的支出明细,并没有交通消费记录。” 清明沉默半晌道:“他们家就一辆车,当天也被刘海涛开去上班了。乔默娘家位于城北永宕,如果回去,她不可能走路,打车去的可能性很大。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个出租车司机?” 这时刑罪开口了:“这样调查范围就更广了…查了刘海涛家附近的监控录像没?” 方来道:“我查了案发当日刘海涛家附近打车点的监控,没有找到乔默。” “小区门口的监控呢?” “小区门口的监控不是公共的,要去小区保安那里调取。” 刑罪问:“那把斧头有线索吗?” 崔景峯道:“我跟谢洵找到卖那把斧子的店家,就在城南华安街一家小型五金店。不过…我问了老板,店里的摄像头很早以前就坏了,老板因为生意忙一直没想起来换。再加上店主对买斧子的人没有任何印象,所以没问到任何线索。” 线索断了,这样一来,凶手的真正面目依旧是藏在黑雾中的一团迷。 谢洵两手一摊,“头儿,接下来要怎么查?” 刑罪不答反问:“你们觉得…刘海涛跟乔默是对恩爱夫妻吗?” 崔景峯蹙眉道:“头儿,你为什么这么问?” “从你们目前了解的这些信息来看,对刘海涛的评价,他是个好丈夫。但是身为妻子的乔默,评价基本没有。” “这时,清明突然想起一件事。 “师兄,你还记得金飞昨天说的话吗?” 刑罪当然记得,他知道清明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这时,谢洵问:“金飞?金飞是谁?” 清明解释道:“金飞是个纹身店的老板,我跟师兄昨天去了那家店,证实乔默身上的纹身就是在他那里纹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金飞跟乔默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情史。” 谢洵的关注点没立刻放到这个突然冒出的纹身店老板——金飞身上。 谢洵揶揄道: “你跟头儿还私下加班去查案?啧啧,这叫我们情何以堪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方来和崔景峯还未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只是谢洵简单的玩笑话。 刑罪斜睨着他:“你有意见?” 谢洵立刻收敛起笑容,识相的闭上了嘴。 清明继续道:“据金飞所说,他和乔默是去年认识的。我记得乔默那张问卷上的时间是去年六月份,他们谈了两个月。就算他们是六月份确认关系在一起的,那么七八月份两人还是情侣关系。然而根据刘海涛所说,他与乔默是去年三月份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之后两人迅速发展成男女朋友,更是在六个月之后,也就是九月份结了婚。如果金飞和刘海涛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乔默就有问题了。” 崔景峯反应很快,从清明的话语中很快捕捉到了矛盾点。 “乔默跟他丈夫没结婚前,难道乔默当时脚踏两只船?” 刑罪摸出一颗糖,默默的撕开包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崔景峯这个问题,而是挑眉道: “我总觉得这个刘海涛隐瞒了什么。” 第79章 碎尸(五) 案发第二天上午七点左右, 接到一位市民的报警电话, 声称在永安城郊的树丛里有一黑色编织袋, 里面发现有人的手掌。刑罪他们到达现场后, 一个黑色编织袋刚从土里挖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黑色编织袋底下还压着一个白色泡沫箱, 里面装着一颗女性头颅。 据报案者所述,今天早上,他同往常一样出来遛狗。这片地处郊外,平时鲜少有人会来, 所以他遛狗都不会系牵引绳。然而当他路径此处, 狗跑进树林,男人唤了半天不见狗回来, 于是就追了过去,等走进树林里, 见他家狗子在刨土,一个黑色的蛇皮袋从土里露出小半截。狗将袋子挠破, 等他细细一看, 就发现一个手掌从黑色洞口里露出来。 法医对比DNA结果证实发现的人体部分器官, 内脏以及头颅均属于乔默。 法医尸检时,在死者掌心以及手指内侧发现一些水泡, 磨损式的伤口。另外,法医还在半截食指的指甲中提取到一些红色粉末,经化验为肉豆蔻酸异丙酯、甘油三异硬脂酸酯以及少棕榈蜡的混合物。说的简单的, 也就是女性常用的口红。也提取到乔默本人的皮屑组织,却没提取到其他人的皮屑组织。 这次木森重新做了一次完整的尸检,结束后直接被刑罪叫来刑警一队的会议室。清明,崔景峯,方来,谢浔最后加上队长刑罪,全部到齐。 木森指着投影仪上的照片道: “你们看,死者脖子有明显的勒痕,而且还有重叠的痕迹,这印迹规则比较特殊,像是被不锈钢淋浴软管勒后造成的。不过…” 木森想了想,还是将下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继续道: “死者的肺部肿胀积水较多,我已经采集部分积水拿去化验了,结果很快会出来。但目前能证实的是,死者具体死因为溺亡,也就是窒息性死亡。但尸体体内残余血块极少,颈处创面有重叠的痕迹,推测凶手应该是在死者死后不久,先是用较为锋利的刀连续划了几次,进行放血。等死者体内血液几乎放尽,再用斧头将其头颅砍下,进行肢解,手段极其凶残。我还发现了一个胚胎,估测五个月,混在今早上被发现的那些内脏中。” 谢洵道:“我去过小区,但是不巧的是,小区保安声称当天,也就是死者最后一次出门那天,小区的监控录像刚好出现了故障,被保安拿去维护了,所以没有当天的录像。 刑罪开口问:“方来那边有什么进展?” 方来道:“我查了乔默的通话记录,乔默平时社交很广,绝大部分都是公司里的同事,而跟她联系最多的就是刘海涛。你让我查的那个金飞,乔默近期通话记录里并没有他的号码。” 崔景峯:“我也查了金飞,案发当天,他一直在都在纹身店里,给一个客人纹身,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才结束。金飞没有作案时间,暂时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清明道:“我查了刘海涛,发现他还有个儿子,叫刘煜辰,今年十六岁,已经在上高中。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已经休学一年。” 崔景峯:“昨天对刘海涛审讯时,他好像对儿子只字未提。” 清明继续道:“这个刘煜辰好像是个天才,拿过很多全国性的数理化大奖,相反的,他的语文特别差,从未及格过。而且从他初中老师那里打听到,刘煜辰这个孩子很不擅长和人交流,他初中三年在班里没有朋友,平时从不和身边同学交流。” 谢洵揶揄道:“天才不都是这样的?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有自己的独立世界。” 清明低头咬了咬拇指,那是他思考问题时,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 接着他开口道: “刘煜辰是刘海涛跟他前妻所生,他前妻也姓刘,叫刘欣,两年前因白血病过世了。刘欣还有一个妹妹,叫刘蓉,在刘欣还在世的时候,刘蓉跟姐夫刘海涛的关系就十分紧张。刘欣自己开了一家化妆品店,生意很好,刘蓉觉得刘海涛跟她姐在一起是因为她姐姐的钱。所以一直反对刘欣嫁给刘海涛。刘欣死后,她的财产全部给了刘海涛。不久后他又娶了乔默,刘蓉知道后,甚至还在刘海涛和乔默的婚礼上大闹过。” 清明停了几秒,又继续道:“还有更狗血的一件事,刘蓉其实跟乔默认识,两人是大学同学。” 闻言,所有人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崔景峯道:“这么说…这个刘蓉作案嫌疑很大。” 刑罪不以为然道:“刘蓉本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首先考虑到她是个女人,独立完成杀人分尸抛尸比较困难。不过…峯子,把她叫来警局问问。” 木森打了个哈欠,开口道:“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先回去了,再看看尸体上有没有被忽略的地方,希望诸位早日破案。呃……这姑娘挺惨的。” 刑罪却叫住了他,等其他人走后,他便开门见山道:“刚才在称述尸体死亡特征时,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木森并不惊讶刑罪会说出这句话。讪讪道:“我就知道瞒不了你,不过还没证实,所以方才有一点我就没提,不希望误导了你们的调查方向。” 刑罪脸色一沉,语气明显淡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提的这点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线索。你不是初学者,什么时候转型走天真路线了?” 木森方才没提到的,就是死者脖子处的勒痕有重叠,被害者被勒住脖子会有挣扎的动作,这也解释了她手心为什么会有伤口。但这个痕迹又不太像是剧烈挣扎时留下的,这点他还没证实,所以刚才也就没提出来。 木森承认自己刚才的确有些欠妥,开口也没了底气: “再给我点时间…”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刑罪的车停在刘海涛家小区。 清明看了看时间,侧目问: “嗯…这个点刘海涛还在公司,你确定刘煜辰那小子等会儿会给我们开门?” “谁说我要先去刘海涛家了?” 说完,刑罪伸手将后座的围巾捞了过来,甩在清明怀里。“外面风大,把它戴上。” 说完,打开车门一头扎进寒风里。 清明喃喃自语:“不是秋衣秋裤,就是棉袄围巾,怎么感觉我之前那几十年都白过了一样。” “不过…媳妇儿的围巾就是暖和。” 下了车,刑罪已经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外,清明猜到他的意图,跟上去。 刑罪敲了敲布满雾气的窗户:“大哥,我是来看房子的,中介那小哥让我在小区门口等,他去找房主拿钥匙一会就来。这外面冷,你看…我跟我朋友能进屋等吗?” 刑罪平时说话总带着一股浓郁,漫不经心的淡漠口吻,此时却操着一股子滑头腔调。这还是清明头一次碰到,不免新奇。再看刑罪那张脸,依旧正经,找不出一丝做戏的破绽。清明索性痛痛快快的在心里笑了个底朝天。 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见有人来,关了正在播放抗日剧的手机。对刑罪道: “门没栓,你推一下。” 保安这种职业很枯燥,除了看大门,定期在小区内巡逻,剩下就是看监控录像了。一般大点的小区会有八九个保安,而小一点,也就四五个。刘海涛所在的小区属于独门独户的老别墅区,别墅年份虽然有些久了,但在整个宕城属于中高档的小区,小区治安管理还算严格。 清明跟着进了保安室,就见刑罪伸手往兜里掏,以为他又是摸糖,结果却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清明好奇,这烟他什么时候买的。后来清明问起,刑罪才告诉他,那包烟是从木森那里顺手牵羊拿走的。 刑罪给保安散了根烟,那保安问:“你准备看哪栋?” 刑罪毫不犹豫道:“十一幢一单元102” 这时,清明发现那个保安抽烟的手明显一顿。那保安吸了口烟,再慢慢吐出烟雾,似乎像是在犹豫什么。刑罪眼尖,乘胜追击。 “中介那大哥说,那栋别墅主人因为要移民,愿意出低价想尽快将房子卖出去,价格真的很划算,等会看了房子没什么问题,下个月我就跟我老婆正式住进来。” 保安眉头一紧:“兄弟啊,哥哥奉劝你一句,那房子你还是不要住。” 刑罪故作狐疑:“为什么?” 保安捻灭烟头,吐尽最后一口烟,缓缓道:“我在这儿干了十几年,哪家房子有问题,多少还知道点。现在那些中介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管房子是不是有问题,擎想着赚钱。从我来这干的第一天算起,那栋房子已经换了不下十个房主了。” 清明问:“难道那房子闹鬼?”刚说完,清明就觉得自己问这句话之前没过脑子。的确,迄今为止,这世界仍然有许多事情无法用科学二字来解释。于是就有人将那些奇闻异事推给了鬼魅魍魉,可清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 “闹不闹鬼这不好说,不过…只要住进这屋子,家里铁定要发生点不详的事情。你们别不信,不是我迷信,我跟你们说,我刚来这里看门那年,听一个老保安说,那房子第一任房主是个女人,在家上吊死了。后来住进去的人不是死就是伤。两年前有一户姓章的住进去。住了大概一个多月,他家小孩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真可怜,当时那孩子才五岁。后来搬进去的刘家,算是住的最久,可那家男主人的妻子去年得了癌症,估计是治不了,从医院回来还是在家里断的气。后来那家男主人又娶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不过……” 说到这里,老保安压低了声音:“…不过昨天我听说那年轻女主人被人杀了,头颅到现在还没找到。有人说,可能就埋在那栋别墅的后面。怪吓人的,这两天晚上夜巡,我一个人都敢去那家门口停留。” 听了保安的一番话,那栋房子确实是有些诡异。 “还有啊,他家那个孩子更奇怪。前年他们刚搬进来那会,我还看到过那孩子,估计现在也就十七八岁。后来他妈妈走了,就没见他出过门。而且他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我估摸着那孩子可能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刑罪问:“大哥,前两天你有从他家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保安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我跟你们说啊,四天前,那天晚上是我巡夜。我经过他家门口,当时那个女主人还没死。他家里传来争吵声,接着那男主人从家里冲出来,走到院子的花坛边上一顿乱踹。我就站在他家院子门外打了个招呼,问他怎么回事。那男主人说没事,你们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我也没多管,就走了。” “那你听到他们吵什么吗?” “我就隐隐听见那女主人在叫骂,说孩子…是废物什么的,还有一句什么…他比你行…具体什么我也没听清。” 这时,刑罪注意到保安室外的一处。 第80章 碎尸(六) 刑罪问:“住这里的人, 进出门都必须刷卡吗?” “对, 没带卡的也必须登记才给进。” 刑罪暗暗皱了眉, 心底在盘算着什么。 后来, 两人以看房为由, 再加几根烟,又不坏规矩的登记后顺利出现在刘海涛家别墅外。 刘海涛家的院子并没锁, 刑罪推开铁门走进去,清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这时,刑罪突然想起适才保安那句话:那日刘海涛貌似是与乔默争吵,然后跑出来, 对着自家花坛一番折腾。刑罪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花坛里, 这个季节花坛里只剩数朵冬菊簇拥一起,报团而生, 开的异常艳。每片花瓣细长尖端部分又卷缩成妖异的形状,像是跳芭蕾舞少女柔软的身姿。清明不喜欢菊花, 甚至算的上讨厌。他总觉的那花白白黄黄的非常不吉利,晦气, 看久了, 总会轻易勾起他心底某段极不愿回忆起的回忆。 他不适的撇开视线。 有几多菊花明显被人的折损过, 原本纯洁无瑕的乳白色花瓣被糟践揉碎混在泥土里。刑罪缓缓抬起眼帘,看向一旁那扇紧闭的大门, 缓缓道: “看来保安大哥的话没错…刘海涛的确找花撒过气。” 清明道:“要敲门吗?” 刑罪淡淡的看向他,清明会意叩响门铃,意料之中无人回应。刑罪从兜里掏出手机, 迅速的给方来发了一个消息。接着若无其事的将手机又塞回兜里,这时,他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股异样感觉的源头在哪里。眼睛跟随直觉看向一处,果不其然在二楼左侧朝阳的一个房间里,窗帘被掀开一个小角,黑暗中,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的定在自己身上。 刑罪活了这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都被这副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眼神微微震慑住。见刑罪察觉到自己,黑暗中的那双眼迅速消失不见,只剩下窗帘恢复了它原本的状态,盖住了那一小块黑暗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那里有人。 刑罪很肯定自己的直觉! 门始终还是紧闭的状态,清明回头,见刑罪正抬着头看向一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二楼房间的那幅深色窗帘。 “师兄,看什么呢?” 刑罪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开口道:“没什么,” “要不…” 见清明此时眼底的那股促狭之色,刑罪就猜到了他的下文。打断他: “‘两名刑警鬼鬼祟祟撬门入室’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如何?” 被识破的清明仍能面部红心不跳,耸肩道:“师兄,冤枉啊,我可从没想着开锁冲进去。你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是警察。不过话说回来,刘海涛是目前为止最有嫌疑的人,说不定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可惜现在我们没证据...” “证据不会自己送上门,需要我们自己去找。先回去,我们下次再来。” 两人走后,方才二楼那个房间落地窗的窗帘被缓缓掀起一道缝隙,见人走远,黑暗中的人如释重负一般,身子无力瘫软在地上。黑影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紧接着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墙上那副照片,猩红的眼底瞬间染上一层寒意。 出了别墅,两人走到对面停车区。上车前,刑罪忽然停下,微微愣了愣。他留意到这片停的车,很多都是叫的出名字的私家小轿车,有几辆上面还落了灰尘枯叶,因该是被车主闲置了两三天没开…刑罪瞬间又想到了什么。 驾车回到警局。谢洵也刚从外边回来,见着两人上前打招呼,并从清明那要了张纸巾。 “这天越来越冷了,mad,鼻涕都成冰截子了…” 谢洵一边擦鼻涕一边道。 “…这纸挺软的,再来几张。” 清明大方的从兜里摸出一包,丢到他手上。 几人回到案件调查进度上。 谢洵道:“今天我去了两个地方,第一是乔默娘家。我从她妈那里得知,乔默她父亲在她上初中那会就因病过世,因此她家就靠她妈打临时工维持生计。即使她母亲平时对乔她的管教比较少,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乔默变得越来越独立。每年寒暑假都出去打工,不过乔默从小朋友就很少,因为长得漂亮,高中时候总有很多小男生在她家楼底等她。因为怕乔默早恋,乔默母亲还赶走过几个。后来上了大学,乔默很少回家,除了学费以及生活费自己解决以外,每个月还能往家里寄钱。” “我又从乔默唯一一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大学室友哪里听到,乔默大学时候隔三差五的就出校,经常很晚才回来。室友问起,乔默就说是出去兼职。可后来就有人说,他们经常看见乔默在校外门口上不同的车,那些车还都是豪车,就有了乔默被富豪包养的传闻。再加之乔默平时衣着靓丽,化妆品用的都是名牌,大家就更加肯定了自己我猜想。室友还透露,乔默大学时期有个男朋友,家里好像挺有钱的。因为毕业后大家分开忙着自己的事情,联系较少,后来乔默跟她那个男朋友怎么样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我了解的还不止以上这些,最重要的一个发现就是,乔默的母亲说,乔默每次要回家之前,都会提前给她打个电话。然而乔默最近更本没跟她母亲联系过。妻子怀孕四五个月,如果要出门,作为丈夫的刘海涛一定会过问。假设乔默当天真的是出门了,刘海涛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刘海涛却声称乔默失踪那天是回娘家…” 方来皱了皱眉头打断他:“等等,你意思是…刘海涛是在说谎?” 谢洵赞同的点了点头。 崔景峯道:“我这边也有线索…我问了刘蓉,案发那段时间她们公司正举行聚餐,从下午六点半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这一点,她公司很多同事都能证明。我还从刘蓉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刘海涛的事情。” 说着,崔景峯突然停下,插了一句旁话。 “头儿,今天你们去刘海涛家,见着他儿子,刘煜辰了吗?” 刑罪道:“人应该在家,不过没开门。” 崔景峯道:“听刘蓉说,他这个侄子从五岁起就查出患有自闭症,但却出奇的聪明。刘海涛和刘欣在他身上没少花心思,可后来随着刘煜辰长大以及刘海涛夫妇忙于工作,他们就慢慢把重心从孩子身上转移了,不过刘煜辰后来也和同龄孩子差不多,除了不跟人交流这一点。再后来,也就是前年,刘蓉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刘煜辰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一向从不和父母亲近的他,却时常放学后去医院陪在他母亲身边。然而刘海涛却与现在的‘好丈夫’形象大相径庭,他则是在前妻生病后表现出了漠不关心,前妻重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还天天留在公司加班。平时都是请护工来照顾刘欣,其实更多的时候都是刘煜辰照顾刘欣。刘蓉说她姐姐临死前嘴里念叨的还是刘煜辰和刘海涛。” 谢洵:“如果真的像刘蓉所说那样,那这个刘海涛还真会演戏,上次我差点还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刑罪悠然冒出一句:“男人的眼泪不可爱,” 然而眼神却若有所思。 几人听完忍俊不禁… “哎…你们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像我谢洵可是从未掉过眼泪,就连小学学校组织打预防针,针头扎进我腚里的那一刻,哥我也始终保持这那份倔强。” 刑罪无关痛痒的打断了他,淡漠道:“行了,我们都知道你身上仅剩的那点倔强也留给你当年的腚了…继续。” 崔景峯继续方才的话:“如果刘海涛对前妻是虚情假意,昨天对乔默的死表现出的痛苦,也很有可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时,一直沉默的清明开口了:“我觉得刘海涛昨天在审讯室里突然失控,不像是逢场作戏。但他跟乔默感情上可能出现了问题…” 刑罪挑眉问:“何以见得?” 清明看向他, ‘我很爱默默’这句话,刘海涛重复说了两遍。心理学上,言语重复表示自我确定。是一个人内心缺乏安全感,对自我不确定的一种心理自我安慰。他昨天在说那两句话时,用手捂住脸,而这个动作在行为心理学上代表不愿面对现实真相。看得出来,他对乔默的死,表现出的痛苦,伤心不是装的。可他在一开始又强调他很爱乔默,这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矛盾。” 刑罪盯着他,专注的像是要将他放进眼睛里。 “而且,据别墅保安所说,前天两人曾发生过争吵,而这个时间刚好就是乔默失踪遇害的当天。然而刘海涛被审讯时,对他们吵架这事只字未提。” 方来猜想道:“会不会乔默从那天起就没再出过小区?” 闻言,谢洵有些迫不及待了:“这个杜海涛一定有鬼,要不然为什么要故意说出乔默遇害前是准备去娘家这样的话来误导我们?他是目前案子中最大的嫌疑人,我觉得有必要带他来警局对他做一次详细审讯。” 刑罪:“峯子,你负责将人带回来,我跟清明等会带些人再去趟刘海涛家。对了,还有件事,你把刘海涛的车跟发现尸体的现场采集到的那个车轮印对比一下。” 刑罪将方来留在了警局,并且还给了他一个车牌号码,而谢洵则是跟他们一起去了刘海涛所在的小区,向保安室调取案发当天,小区进出的刷卡以及登记记录。 第81章 碎尸(七) 随着尸体剩下的部分被发现, 这起案子的调查方向从起初的死胡同, 寻得了另一处僻径。从案发到现在还不足四十八小时, 然而却已经牵引出许多有迹可循的线索。就好比起初一根独立光秃的树枝长成了枝丫分布的小树苗, 每个节点都能延伸出一片春天。每条线索都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办案的过程就好比是在拼图,努力还原它的原本完整的面目, 便是意义。 然而,往往越接近真相,离人性的黑暗就越近。 到达刘海涛家,清明留在一楼混迹于鉴证科那边。被临时抽出的一小队警务人员正在一楼各个角落勘察以及进行检测血液反应的相关工作。刘海涛夫妇的卧室在一楼, 观察一圈后, 刑罪直接去了二楼。 楼上房间里的人原本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欲伺机窥探楼下的动静。许是听到了刑罪上楼的脚步声, 门迅速被阖上。那声急促且短暂的关门声,像是映射出关门者慌张, 恐惧的心理。好似门的这头有什么令他极度生寒的东西,毫无余地的关上门来划清这界限, 阻断屏蔽外面的一切是是非非。 刑罪税利的双眸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有停下步伐, 而是径直走向门边,轻轻叩响门。 “刘煜辰, 把门打开。” 没有动静…… “我看到你了。” 仅仅一门之隔,门的这头是刑罪,以及寒冬直射入屋内的的微光, 而门的那头却是一片无涯黑暗。黑暗中的人紧紧捂住双耳,单薄的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下滑,此时恐惧以及极致的压抑瞬间膨胀。一声声的敲门声,像是直接敲打在他的耳膜上,在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激起一层一层响彻心扉的轰鸣。 刑罪的说话声,俨然被扭曲成毛骨悚然的怪声,像是地狱使者的无情拷问。 “我不开!” “走开!你走开!” 少年低声嘶吼,他要疯了!起身爬到床边,钻进被子里里。 邢罪眉头紧蹙,孤身站在门外。清明转身不见他身影,听到楼上的动静,忙上了楼。 “他怎么了??” 见清明一脸“你把他怎么了”的表情,刑罪也不急着为自己开脱,而是说: “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你会包庇我,对吗?” 清明毫不犹豫点了头,接着又答非所问接话道: “我是师兄的人” 刑罪嘴角勾起,接着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圈,从钥匙圈上挑出一个形似匕首的小工具,还是折叠式的。刑罪将尖端部分插入钥匙孔内,两三下后,转动把手,门开了。 “什么宝贝?” 清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钥匙圈。旁若无人的研究起来,竟然是锡纸。清明倒是知道锡纸开锁的方法,挺常见的,只是没想到刑罪就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门打开了。 清明瞬间迷弟上身,一双眼里藏不住不的爱慕,抬眼对刑罪说: “师兄,你好快啊。” 刑罪不明所以的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问: “你说什么?” 清明心思并不单纯的一个人,下一秒就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唔…我指的是你开锁快。” 刑罪淡漠的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刘煜辰,我们进来了。” 说完之后,他轻轻推开了门。瞬间有一股刺鼻气味窜入鼻中,让尚且能忍受尸臭味的刑罪都皱了眉。 窗帘拉上了,屋内漆黑一片,刑罪顺手打开了灯。 结果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一滞。 屋内倒是整洁,只是地板上有斑斑血迹,那些血污已经干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副画,画上有一个暗红色的“死”字。看颜色应该是用血写下的,那画上的人正是乔默。 “立刻叫人过来” 闻言,清明三两步下楼去叫鉴证科的严玺等人。 刑罪又在桌上发现了一本日记,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乳胶手套,翻了几页。这应该是刘煜辰的日记,随意翻到了一页。 内容如下: X 年X月X号 今天,爸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刚才,她就站在门外,如果她进来了怎么办? 不,我绝不会让她进来破坏这个家! 我讨厌她! 刑罪又翻了几页。 X年X月X号 那只猫不知从哪儿来的,他溜进院子,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我也想。 可是我怕阳光会将我融化。 紧接着刑罪又翻到一页,那页很干净,只有一句话。 X年X月X号 那辆车又出现了,他是谁? X年X月X号 今天是她来送饭, 这个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原来是想让爸送我去精神病院。 挨页往后翻。 X年X月X号 今天,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们又干了那种事 我要不要告诉爸? X年X月X号 我到底该不该告诉爸呢? 我应该怎么做,妈,请你告诉我。 看到这里,刑罪合上了日记,放入证物袋中。 而这头,刘煜辰躲在被子里,任由清明怎么劝也不肯出来。刑罪可没他那么温柔,也没那么多耐心,直接抓住被子一角,用力一扯,刘煜辰的身子暴露出来,像是西瓜虫猛然见到了光后的反应,刘煜辰慌张的往头角落里躲,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清明一看,心里不忍,上前拦住刑罪,生怕他下一秒就是动粗。 “师兄,还是我来吧。” 这时,严玺走了进来。 “刑队,我们在一楼的卧室,厨房,客厅以及卫生间里都没检测到血液反应。” 刑罪指了指不远处角落的一块地板。 “那里有血迹” 说完,转身看了眼清明,清明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刑罪没说什么,讪讪走出房间下了楼。 大约半个小时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刑罪此时就立在楼梯口,对着一张照片发呆,见人终于下来,抬眼望去就见清明下楼,刘煜辰颤颤巍巍的跟在他身后。 刑罪这时才看清刘煜辰的样子,少年皮肤很白,甚至比清明还白上几分,许是他平时不出屋,长期未被阳光辐射,所以皮肤出现了那种不健康的苍白。他的头发因为长期不修剪,已经完全遮住了脸,随意披散着,要不是提前知道是刘煜辰,光是从身形,体貌上就容易让人误会成是个女孩子。少年羸弱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轻轻拍一下就会瞬间粉碎。 清明没由来生出一颗“圣母心”,内心的保护欲也在膨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脚下突然踩滑,清明手条件反射的往栏杆抓去,结果刘海涛家楼梯是木质,又不高,惯性的作用,清明已经来不及刹车。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么他整个身子就会失去重心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清明一手搭在扶手上,支撑着身子,整个人就翻出栏杆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刑罪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清明跃出楼梯的那刻,他心脏也跟着骤停,未做任何思考,邢罪身体本能的就做出反应...只见他飞身移至清明即将落地点的下方,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坠落的清明,两人摔地,由于倒下之际调整了位置,此时邢罪背部重重砸在地面,却完完全全将清明收拢在自己怀里,做了回人肉垫子。 被清明这么一压,刑罪肋骨差点崩断,剧痛却让他愈发清醒了。其他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回过神后,忙上前帮忙将清明从刑罪身上拉起。好在有惊无险,见人没事,刑罪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道: “谁教你的天外飞仙?” 清明呆呆的看着他,眼底未起波澜。 “吓傻了?” “不是…师兄,怎么不一样?” 刑罪被他问住了:“什么不一样?” “我摔倒的时候你飞身过来接住我,然后我俩在一不小心嘴唇碰到一起,来个意外之吻…哎…这电视剧里的梗不都是这样的?” “……” “不过你刚才好帅” 刑罪虽然脸上表现的无所谓,甚至还想装模作样的对清明刚才走路不带眼睛的行为指责几句。结果在他开口前,清明又补刀: “突然发现,有师兄真好。” 说完,刑罪刚才还平静的内心,瞬间狂风大作,倾盆大雨瞬间倾泻而下。而清明此时的眼底生出一丝光芒,亮的蜇人。像是黑夜的擎空中劈下的一道闪雷,照亮了通往刑罪心里的路。 清明沾沾自喜,趁着大家伙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挪到刑罪耳边低语: “真想亲一口” 刑罪深知现在不是发情的时候,他恢复平日的淡漠之色,为了掩饰此时狂跳的心脏,他干咳几声。朝楼梯上目瞪口呆的严玺抬了抬下巴, “严玺,扶着点…别让那孩子跟他一样。” 回到警局后,刘煜辰被清明单独带去了3号审讯室。 1号审讯室。 谢洵朝对面的刘海涛道: “刘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今天叫你来的原因。有些话,从你嘴里亲口说出来与我们说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海涛脸色暗淡,嘴巴轻轻张开。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果然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戏码。 谢洵有些不耐烦了,虽然至今为止审讯的疑犯很多,就没碰到一个自愿交代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疑犯自愿坦白,那要他们这些警察何用。 谢洵道:“乔默出事前根本不是回娘家,你为什么要撒谎?” 谢洵见他仍旧不开口, “你们小区进出需要刷卡,乔默出事那天,我们确实是在你们小区进出记录中查到了乔默出小区的记录。她是下午一点左右离开了小区,之后没再回过小区。但是我们去过乔默娘家,问过她妈,乔默有个习惯,回家一定会事先跟她妈打招呼,可是你丈母娘却说,乔默根本没提过回家这茬。” 刘海涛沉默半晌,道:“可能是默默忘记了,但她跟我说是回娘家…” 这时,崔景峯打断他:“你这么爱老婆,她怀着孕,你放心她一个打车回去?” 刘海涛正欲开口,崔景峯又从文件袋里翻出几张照片,摊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在发现乔默尸体的现场找到的车胎印,我们将它和你的车胎印迹对比了一下,完全符合。” “乔默失踪那天,根据你们公司员工所述,你去了公司。可是我们查了你们公司当天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发现你曾于中午十一点半左右驾车离开公司,又在下午三点左右回到了公司。虽然当天你们小区的监控录像坏了,但是我猜你因该是回家了吧。” “对,我是回家了。我不放心默默一个人在家,回去看看她不行吗?” “乔默是当天一点离开小区,你是三点左右回的公司,从你们小区到你公司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程,就算堵车也就半小时。请问刘先生,一点到两点半这期间,你在做什么?” 刘海涛抬起眼皮,道:“因为那天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家睡了会,之后才回的公司。警察先生,你们现在是在怀疑我是凶手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刘海涛起身准备走… “我们并不是怀疑你是凶手…” “而是怀疑你在包庇凶手” 第82章 碎尸(八) 刘海涛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眼睛机械性的转向崔景峯, 却发现此时这个男人的目光像是一把开封了利刃, 毫不留情的剜在自己脸上。崔景峯的那句话像是一道符咒, 使他全身僵硬, 嘴角干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过,崔景峯对刘海涛的反应毫不意外。 “我们今天去你家, 在你儿子房内采集到血液,检验报告现在还没出来,不过也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我们还发现了一本日记,其中一页是这样写的: 我会让她永源消失, 彻彻底底的消失! 那就让她死吧! 让她去死! 去死! 去死! “你儿子, 刘…” “不,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刘海涛这次终于开口了。 崔景峯趁热打铁, 继续道:“你说…乔默那天是不是根本就没离开过家,而是有人偶然发现小区监控录像坏了, 然后故意拿着她的卡去小区门口留下出去的记录。其实那个时候,乔默已经被控制住, 危在旦夕。” 说着, 崔景峯又拿出一个证物袋, 丢到审讯桌上。刘海涛垂眼看向桌上的东西, “这是乔默的门禁卡, 刘先生,知道我们从哪里找到的吗?” “是从刘煜辰床下找到的,顾名思义, 我们在上面采集到了刘煜辰的指纹。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崔景峯将从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那照片上女人的笑容深深刺痛着刘海涛的眼睛。正是刘煜辰房间墙上的那张照片,上面用血写下了一个刺眼的“死”字。 刘海涛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沉着脸,眉头紧蹙,紧接着缓缓瘫坐在椅子上。 谢洵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的开口:“刘海涛,事到如今,你最好自己坦白了。” 审讯室里并没开暖气,就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人还是能感受到入骨的寒冷。气氛突然就这样凝固了,而正是在这种寂静异常的氛围中,刘海涛复杂不安的心渐而平静下来。此时崔景峯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也无法猜测出在真相出来之前,他是否依旧选择紧要牙关。 “那个傻小子…我不是让他丢掉,为什么他就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刘海涛终于开口了, 崔景峯平静的看着他,开口问: “乔默…是不是刘煜辰杀的。” “跟我儿子无关,人…” “是我杀的” ------------------------------- 一小时后,崔景峯和谢洵刚从审讯室出来,就被刑罪叫去了会议室, 刑罪:“刘煜辰那边怎么样?” 清明道:“刘煜辰虽然开口了,但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乔默是他杀的。我再追问,他始终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谢洵:“呵,这俩父子真有意思,刘海涛说人是他杀的,他儿子也说人是自己杀的。很明显,这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就是凶手。我觉得刘海涛嫌疑大一点,毕竟刘煜辰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没那个胆子。” 清明道:“他不是畏缩胆子小...刘煜辰有严重的神经衰竭以及抑郁症。” 刑罪下意识的看向清明,没说话。 崔景峯道:“我觉得两人一起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首先,刘海涛作案时间不足,可他儿子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再者,抛尸需要开车,我想刘煜辰应该是不会开车吧,所以是他老子开的车,抛的尸。这也就证实了为什么抛尸现场的车胎印跟刘海涛的车是一个型号。” 清明道:“我赞同峯子的说法” 讨论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刑罪终于开口了。 “凶手既不是刘海涛也不是刘煜辰,而是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刑罪则是朝方来眼神示意了一下。 方来打开投影仪,上面播放一段视频。 “今天头儿给了个车牌号,我找到车主,他也住在刘海涛所居住的小区里。我联系他并借用了他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车主最近一个星期都没用过车,车就停在小区外面的停车位上,刚好能将小区门口那条街完整拍进去。我查看了乔默死亡前一天,当天以及后一天,这三天行车记录仪内的视频,发现在乔默死亡那天,也就是三天前的下午一点十三分,乔默刷卡出了小区,走了段距离她掏出手机,给某人打了个电话。” 方来突然停下,将他所说的那段视频播放给大伙看。 视频中,有个女人身穿一件款式很宽松的羽绒服,视频画质不太清楚,看不清脸。 这时,清明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道:“你之前查过她的通话记录,但是并没提到她死亡当天有跟哪个号码通过电话。若是这样,那乔默很有可能还有张手机卡,而且还是一张黑卡,不是以她本人真实姓名办理的,所以查不到。” 方来道:“目前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以确定的是,乔默那天出了小区后就没再回来,她不可能是在家里遇害的,而当天下午十点左右,记录仪中还拍到了刘煜辰的车开进小区,之后没再出来。而乔默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八点到十点间,所以刘海涛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刘煜辰更不用说了,他案发这些天从未离开过小区。” 清明细心,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刚才你说乔默是刷卡出小区的,之后没再回来。那她的门禁卡为什么在刘煜辰床下?” 方来解释道:“这点头儿之前也注意到了,瞎子之前去保安室拿了份门禁卡登记表,我特意查了下乔默的登记记录,发现她有一条挂失门禁卡的记录。我猜测乔默手里应该是有两张卡,她是故意又办理了一张,至于原因是什么,那就无从所知了。” 谢洵道:“既然这父子俩都不是凶手,那为什么要认罪?难道他们知道凶手是谁,想帮助凶手从而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 刑罪不以为然:“如果想包庇凶手,父子俩的供词不一致反而会引起警方怀疑从而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我猜测这父子俩各自都曾有过杀乔默的想法,却又不经意将这个想法泄露给了对方。当乔默死后,警方这几天又在着重调查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误以为是对方做的,却不想其实凶手另有其人。” 说完,刑罪慢条斯理将早已剥好的糖放进嘴中,“先让人方来把话说完” 方来切换了投影仪上的画面,上面显示下午一点三十五分,乔默还在画面中。 清明:“她好像是在等人” 方来将播放进度拖到一点三十八分的位置上,一辆白色轿车进入画面,停在乔默身边。看得出,乔默丝毫没有犹豫打开车门,坐入副驾驶座上。紧接着,车启动,消失在画面中…… 刑罪道:“大家都看到了,接走乔默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最后跟乔默接触的人。嫌疑很大,大家现在将调查方向放在这辆白色轿车车主身上,想办法给我找出这个人。” 谢洵有些丧气的道:“视频那么模糊,又看不清车牌号。如果根据车外观来找,白色轿车…我想整个宕城好歹也有万把辆吧,又要玩大海捞针?” 谢浔将下巴搁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刑罪道:“怎么,你小子是想撂挑子不干?” 谢洵赶忙换了副嘴脸,一副不畏艰辛的决绝之色,:“对于抓凶手,我瞎子字典里就没有‘不干’这个词!” 清明突然问:“监控录像呢?其他街道的监控摄像头有拍到这辆车的行踪吗?” 方来摇头道:“暂时没发现” 刑罪道:“可以先从刘海涛这里入手,我之前说过,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乔默是在两人争吵后离开家的,那么他们具体为何真吵?还有,之前我们调查过乔默的异性朋友,她和刘海涛交往的时候还同时还和纹身店主金飞保持男女关系。她搞婚外情的可能性很大,那日开车接走她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她婚外情的对象。” 刑罪刚说完,会议室的门被人突然打开。 木森风尘仆仆走进来…… “刑老大,给你看份报告。” 审讯室里,刘海涛沉默不语,这次对面坐的人换成了刑罪跟方来。他同刑罪见过一次,也能猜出刑罪的身份,他抬眼不经意撞到刑罪的视线...那是一种犀利又直接的眼神,像一把斩杀无数的刀,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他原形毕露。 明显感觉到刑罪身上的气场过于强大,刘海涛收了收双臂。他的这一小动作被刑罪捕捉到,感受到对面的人有些紧张抗拒,刑罪却一脸淡然。 “刘先生,我们知道你不是凶手。” 刘海涛一怔,感受到刑罪并不是在诈自己。他心虚的想:“他真的知道,难道他真的看穿了?但是他没有证据。对,他没证据…” 刘海涛在心里自欺欺人的想,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畏惧。 “别意 | 淫了,你儿子也不是凶手。” 刘海涛不由皱了皱眉头,抬眼狐疑的看着他。 “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刑罪将从刘煜辰房间找到的那本日记翻开放在审讯桌上,接着推到刘海涛面前。 刘海涛垂下眼,拿起日记本,视线落至那页中几行娟秀文字。 他认得,那是儿子刘煜辰的字迹。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个牢笼。 我无数次想离开,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爸妈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 我答应妈,要跟他一起守护这个家。 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在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儿子。 我一直深陷黑暗,心底蛰伏的死神一直都蠢蠢欲动。恐惧,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试图撕碎我的身体和灵魂。 可我无法忘记,在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父亲。 我不记得多久没跟他说过话,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只是一个累赘。 昨晚我竟然做了一个梦,梦里,妈温柔的将我抱在怀里,爸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可是梦醒后,我记不清那句话了。 是谁偷走了它。 刑罪沉吟道:“偷走他那句话的人...就是你。” 第83章 碎尸(九) 刑罪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刘先生, 希望你配合警方。快过年了, 我想你也不希望儿子跟着你在看守所里过吧。” 听了刑罪的这番话, 刘海涛明显有些动容。 方来道:“刘先生, 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你知道凶手是谁…是吗?” 刘海涛看了方来一眼, 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乔默,但有个人, 他肯定跟乔默的死有关。” “乔默?这么快就换称呼了。” 李海涛整个人放松下来,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冷哼一声,面上难掩的鄙夷。 “她根本就不配!” “这个贱人, 我全心全意爱她。原本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心地善良, 不贪慕虚荣的好女人。可前几天,我才发现她的真面目。真没想到, 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 刑罪道:“怎么说?” “我跟乔默是经我前妻朋友介绍认识的,刚开始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可一见面我就被她的温柔美丽吸引了。这一点,跟我前妻很像。不过最重要的是, 她丝毫不介意我结过婚, 甚至连我有儿子她都能接受。” 刑罪淡漠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装什么深情舔狗, 你前妻离开也没多久,这么快就续弦…” 刑罪一语未尽, 便被刘海涛突然打断。 “你们知道什么?我之所以那么快又结婚,那是欣欣的意思。” 邢罪猜到了刘海涛口中的“欣欣”是谁,却依旧淡漠:“哦, 这么说你还是被逼的?” 提到前妻刘欣,刘海涛一大男人眼眶立刻湿润了。前妻一直是他不愿提及的,是他埋在心底难以愈合的伤疤。好不容易要结痂了,每想起,那伤口又重新被撕裂,常人是无法理解那份痛楚,再次面对,原来那份痛依旧如初那般,痛彻心扉。 刘海涛继续道:“我前妻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很恩爱。自从知道儿子有自闭症,我们俩每日每夜的失眠。她每天还要管理公司,终于累到了,去医院一检查,查出来是白血病。我知道她很难过,很痛苦,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我应该好好的保护爱护她。但是在我跟儿子面前,她永远装作没事的样子。后来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求我在她死后,一定要给阿辰找个妈妈。她说…” 刘海涛哽咽了… “她说阿辰还小,不想他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 “因为她从小就没有妈妈陪伴,知道那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今后成长中会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刚开始,我一直不同意,甚至还逃避她,每天都让自己身处高强度的加班环境中,希望借此减少我的罪恶和不忍。我每天也只有到了深夜才敢去医院偷偷看她一眼,我知道…我知道她很痛。就连睡着了都在痛,可我没想到…即使是没有意识了,她还保留着一口气,听到我答应她,才肯走…那一刻我才明白,她不仅仅是怕阿辰今后没妈妈,还怕我一个人承受不住这份痛楚,支撑不住这个家。” 刘海涛实在说不下去了,邢罪没再开口,一直等他自己整理好情绪。 刘海涛用衣袖揩了揩眼泪,“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浪费警察的时间。” 刑罪道:“不会,你继续吧。” 刘海涛道:“谢谢...四天前那晚,也就是乔默离家的前一晚,我本来是要留在公司加班,但是想到乔默这阵子有点孕吐,我就提前下班买了些菜。到家后,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乔默说话的声音,语气很不好,好像是在跟谁吵架。我仔细一听,声音是从二楼阿辰房间的方向传来的。” 四天前那晚… 刘海涛听到吵闹声,满腹狐疑上了楼,却见儿子刘煜辰的房门是开着的,屋里的灯也难得亮着。 乔默的声音又响起:“神经病,怪胎,你这个变态的神经病。” 乔默嘴里一边骂,一边用手扯着刘煜辰的头发。 “你是哑巴吗,你竟然敢用那么恶心的东西泼我们。” 此时见乔默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刘煜辰内心其实有些窃喜。他回想起半小时前的场景: 那个男人又来了,而且,乔默跟他又公然在他们院里的花坛下纠缠…全程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不能再纵容这对猖狂的狗男女继续欺骗父亲。想着,刘煜辰拾起一旁的空水杯,用自己肚子里那点东西装满了它,紧接着缓缓打开窗户,朝着楼下正忘情的男女泼过去…… 伴随着一声尖叫,刘煜辰迅速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男人驾车离开后,乔默洗了个澡,拿着备用的钥匙打开了刘煜辰的房间,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乔默揪着他的头发,冷嘲道:“呵,你看到又怎么样?你以为海涛会相信你说的?你就是个累赘,只会拖垮他的累赘,你妈不就是被你这个丧门星害死的。” “住——口!” 见刘煜辰这下终于开口,乔默更加口无忌惮。 “小孬种,难道我说错了?你不就是丧门星。白吃白喝也就算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海涛就算养条狗也比养你好。” 刘煜辰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女人,因愤怒原本清澈的瞳孔散发无比猛烈的红光,他握紧拳头,因为力道太大指节咯咯作响。刘煜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忍,隐忍一直是他说服自己跟这个内心极度丑陋不堪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说辞。 乔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狠狠的抽打了刘煜辰一个耳光,内心滋生出一股狠毒的恶意。 “你瞪我有用吗?你这个废物,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爸的。一想起我儿子以后跟你这种废物称兄道弟,我就恶心。” 从放才起,乔默一字一句全数重重的砸在了刘海涛的脑子里面,激起一阵狂风骤雨。 刘海涛机械的开口:“你……你……” “…你…刚才说什么?” 声音猛然从背后传来,乔默整个人呆滞住,她缓缓扭过头,就见刘海涛杨面色惨白的站在楼梯口,一双眼猩红异常,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这下刘煜辰也怔住,他不知道刘海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也不清楚适才乔默所说的那些事实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不过看样子,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个看似平静温馨的“家”从这一刻开始就支离破碎,坠落在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下。 场景重现,刘海涛还是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愤怒,乔默的欺骗以及对儿子刘煜辰的伤害就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五脏六腑,释放的毒素更是渗入骨髓之中。刘海涛将脸深深的埋入掌心,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痛苦。 许久后,刘海涛才再次开口: “没错,那晚我的确想过杀了她。但是一想到儿子,我忍住了。” 刑罪道:“既然人不是你杀的,那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杀害乔默的凶手?” 刘海涛道:“后来,乔默跪在地上,求我原谅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晚上我是在阿辰房间睡的,无意间看到墙上的那张照片。而且…” “而且阿辰那晚还突然开口说:‘爸爸,我会杀了她的’说真的,这句话从他一孩子嘴里说出来,我害怕了。我让他把照片扔了,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中午,我从公司回家,本来我想找乔默谈谈,可她却拿出了离婚协议书,然后就走了,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可能是我贱,担心她,毕竟她肚子里有孩子。我联系她,一直没联系上,就去警局报案。后来你们找上我,又说从阿辰房间里找到乔默的门禁卡和血迹,我当时以为是阿辰,就承认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刑罪眸子一沉:“我们在刘煜辰房间找到的血渍以及DNA,经法医部化验结果已证实属于刘煜辰。刘先生,刘煜辰房间里那些血渍,有的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还有最近甚至是昨晚留下的…至于为何会在他房间里采集到血液,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刘海涛这次彻底呆滞住,张口却像是突然失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儿子从小有自闭症,但他却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自残的程度。 刘煜辰,他才十六岁,自己到底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 已故却无法释怀的前妻,背叛自己却死因不明的现妻以及自闭抑郁常年被自己忽视的儿子......这一切就像是一个个烧红的铁片,同一时间烙印在自己的心脏的同一位置上,永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一瞬间,痛苦,无助,绝望,就像是火山爆发之后从地底流溢出的岩浆,将自刘海涛整个人吞没。 刘海涛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刑罪收起打量的眼神,沉声问:“那个人是谁?” 刘海涛抬眼望向他,刑罪又重复道:“你说的,可能和乔默的死有关的那个人是谁?” 刘海涛吐出一个名字:“谭凛宇” 刑罪道:“请你说的具体些,” “他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的弟弟。不过前几天,我查了这个谭凛宇,才发现她还是乔默大学时期的男友。而且,乔默离家那天,很有可能就是去找他。” “他就是乔默一直以来出轨的对象?” “没错,乔默一直都背着我跟他联系。不仅如此,谭凛宇基本每天都会开车载乔默回家,起初也被我撞见过几次。但是乔默说谭凛宇是她同事,顺路送她回来。我见她怀了孕,自己开车也不安全,更没怀疑过她。甚至...甚至还感谢过谭凛宇。可我万万没想到,乔默一直都跟他保持情人关系,而且...” 见他停下,刑罪问:“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简直就是一堆无耻的奸-夫-淫=妇。”刘海涛怒火瞬间燃爆,“那个贱人,每晚都会跟谭凛宇在我家花坛边上偷情。呵,他们连做梦都没想到,我为了防小偷,在院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置了一个摄像头。那晚,得知乔默出轨后,我翻出了摄像中的视频,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刑罪脸色微变,等待他的下文。 “这两个不要脸的变态,为了刺激,趁着天黑视线不明,就等不及的在我家花坛边上做起了爱。而且这个谭凛宇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每次都会将那玩意儿直接射|在花坛的那些冬菊上。他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见刑罪紧锁着眉头,刘海涛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道: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以把视频发给你们。或者,你们可以将我家院子花坛里的冬菊采回来化验,那上面一定还有谭凛宇那个畜生的精|液。” 那晚保安看到刘海涛对着自家花坛一顿乱踩折腾,刑罪这才恍然,他这个举措的原因了。 如果刘海涛所说属实,那乔默和谭凛宇的这种恶趣味确实是很让人倒胃口! 第84章 碎尸(十) 案子进行到这里, 又发生了重大转折。 随着刘海涛父子俩的嫌疑被排除, 谭凛宇作为首要嫌疑人很快便被锁定。 上午开会时, 木森拿着一份报告突然闯入会议室, 刑罪审讯完刘海涛后, 给大伙布置完任务,紧接着大步流星去了法医部不见人影。方来很快查到谭凛宇的住所, 清明难得跟谢洵搭档,去了谭凛宇家。 可等二人站在谭凛宇家门外,敲了半天也没反应。后来清明和谢浔索性去了小区保安室,调取案发当日的监控录像, 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二人随后回到警局, 就接到了刑罪发出的紧急通知,准备开会。等清明走进会议室后, 发现木森这次也在,和方来比邻而坐, 指着电脑显示屏不知在说什么。没一会,崔景峯从外头进来, 见人都到齐了, 可没见刑罪的身影, 于是几人便随意聊了几句。 崔景峯道:“看来你们那里有线索。” 谢洵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那当然,唉峯子, 我跟你说,我…” 一语未尽,刑罪低沉的声音从会议门口传来。 “有时间闲聊, 看样子今晚肯定有时间加班。” 刚打开话匣子的谢洵显然意犹未尽,他朝刑罪投去无辜的眼神:“头儿,我…我这才说了半句话。我们可没闲聊啊,有大收获,对不对清明。” 说着,谢洵用手肘碰了碰清明。 刑罪看了眼临时被拉来作挡箭牌的清明,不动声色道: “有收获?先说来听听。” 谢洵方欲开口,又被刑罪打断: “等等,还是让方来先跟你们说说这个谭凛宇的底细吧。” 方来首当其冲,因为他确实是查到了点信息。 “谭凛宇,二十八,宕城本地人。父亲谭华安,是华宇控股集团的董事长。母亲秦霞,早年过世。谭凛宇还有一个哥哥,叫谭凛风,二人目前都在他父亲公司内担任公司上层高管。” 这时,谢浔调侃道:“妈的,又是个富二代。你们说这年头有钱人脑子里长痔疮了吗?踏踏实实做个有钱人不好,偏要干些违法犯罪的勾当。平白无故增加我们警察的工作量,大过年的都不让我们好过。” 方来继续道:“我查到,谭凛宇和乔默是同一所高中的。乔默在高中时期成绩虽一般,却因她长相出众被评为他们那届的校花,所以在学校算是小有名气。我还从乔默高中时期的一位女同桌那里得知,其实乔默高中时期和谭凛宇就认识,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是谭凛宇当时曾大张旗鼓公开追求过乔默,这事情闹的全年级皆知,后来两人大学时期还有往来。而且还有个传言,乔默大学时期被富二代保养,还打过胎。但我之前就查过乔默的就医记录,并没打胎的记录,我猜她应该是去了黑诊所。” 刑罪挑眉道:“听你这话,少根筋应该跟你说了吧,乔默生前确实有打过胎。” 在场其他三人都有些诧异,因为之前在尸检报告中并没有提过死者生前有打过胎。受不了清明,崔景峯,谢浔这三人质问的目光,木森施施然道: “我重新做了一次尸检,发现死者子宫颈有鸭嘴钳扩张的痕迹,这点能证明死者生前打过胎。” 木森猝不及防的,再次感受到一股凉嗖嗖的阴风迎面扑来。果不其然大伙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那层脸皮射穿的架势。 “都别这么看我啊,你们应该知道,死者是被分尸,内脏以及头颅后来也都被进行过冷冻处理,很大程度上破坏了一些能提供死亡特征的线索。而且死者的阴|道以及子|宫损坏较为严重,这是当初没注意到也很正常啊。” 清明微眯着眼,狐狸一般的狡黠一笑,揶揄道:“森哥,都是成年人,能不替自己的失误找借口吗?” 木森耸了耸肩,回呛道:“我这小失误跟你们还没找到凶手没关系吧。我的失误和你们的无能,不能直接混为一谈。” 刑罪斜睨着他,淡漠道:“今天才发现,你的名字跟你本人好不贴切,完美诠释了你废料木柴简称‘废柴’的一大特性。” 木森欲开口还击,刑罪连忙打断:“木法医,请继续将你的‘小’失误说完。” 清明和刑罪夫妻档联合嘴炮攻击,眼看也不是对手,木森暂时只好偃旗息鼓,回归正题。 “结合之前的尸检报告,我还有四点需要补充。第一点,就是刚才提到的,死者生前有打胎的迹象。不过死者子|宫损坏严重,痕迹很浅,目前只能估测打胎的大致时间是五六年前。” 说完,木森将压在手臂下的一份报告递到了刑罪面前,接着道:“第二点:从死者内脏中找到的胚胎,与你提供的两位男性DNA做了对比,证实与其中一个男子的DNA相似度为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所以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找到了。” 崔景峯问:“孩子是刘海涛的?” 刑罪道:“不是” 清明垂着眼,脑子稍微转了个弯就猜到了孩子的生父。 目前涉及到本案的男性,总共算起来有四位。金飞,刘海涛,刘煜辰以及目前嫌疑最大的谭凛宇。谭凛宇刚被立案调查没多久,所以还没来得及采集他的DNA。既然不是刘海涛更不可能是刘煜辰,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 果然,刑罪给出了答案。 “孩子是金飞的。” 谢浔瞠目道:“什么?金飞的?这个乔默还真有本事,游走在三个男人之前。因旧情人而出轨了丈夫,结果竟然怀了前任的孩子...我的天,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清明道:“恐怕乔默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怀的是金飞的孩子。” 木森接着刚才的话题:“第三点:死者的具体死因之前就有结论,为溺亡。我先前从死者肺部采集到的积水化验结果出来了。里面有微量的水解蛋白,维生素和羊毛脂衍生物,这些成分使用最为广泛的一种途经是添加到高级沐浴液中,有清洁以及促进血液循坏,润湿保护皮肤的效果。也因此能推测出,死者很可能是在浴缸中淹死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本案死者属于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下除了刑罪,所有人的目光全数齐刷刷的集聚到了木森脸上。而此时此刻,这眼神很好的诠释了一个词: 卧槽! 谢浔再次瞠目道:“开玩笑吧,自杀?乔默是自杀?怎么可能,如果是自杀,请问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尸体剁成一块一块的?” “我只说她是自杀,并没说她是自己把自己分尸的。我只是根据尸检结果说出我的推测,查案侧写找出凶手这些工作都是你们的。” 说着,木森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几组照片,都是对尸体颈部的特写。 木森挑出两张放大。 “你们仔细观察这两张照片中死者颈部的勒痕。左边这张照片颈部勒痕是发现死者头颅当天,我首次进行尸检时观察到的状态,可以隐约看出勒痕有重叠痕迹,呈现规则竖条状。但几小时后,我重新又观察了一遍,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右边的那张照片。我不经意发现死者颈处的淤痕有了微妙变化,这才意识到我忽略了一点。” 木森正色道:“如果凶手为了防止头颅腐败,在颈处淤痕未完全显现出来之前,就将死者头颅砍下后立刻放入冷冻的环境中。这样会导致血管中一些未凝结的血液很快被冻结。这样一来,当我们发现头颅时,它又是被放在密封性很好的泡沫箱里,被继续低温保护,淤痕也不会很快显现出来。这就解释了起初发现死者颈部的勒痕为何是比较浅的状态,几小时后痕印明显又加深了。而后来完全显现出来的痕迹,是自杀的马蹄状,这种勒痕磨损方向很明显力道同时向下最后汇聚到喉结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死者喉结处淤痕以及磨损最为严重。再结合我之前提到过的,死者掌心以及手指内侧发现一些磨损式伤口,这些伤口磨损的方向也能证明死者生前一定是交叉式的用力扯住软管。” 说着,木森将方来电脑上的充电线拔下,套在自己脖子上。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就现身演示一下。假设死者生前让自己躺在一个装满水的浴缸中,然后像我这样,将淋浴头的软管绕在脖子上,在用力勒紧...直至自己缺氧晕厥,失去知觉后,死者身子顺势滑入浴缸中,导致自己溺亡。死者尸体上并没有挣扎性的伤口,也没从她体内检查到任何的麻药或者安眠药成分,再根据死亡特征,我推测她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时,刑罪开口:“瞎子,到你了。” 谢浔反应过来,立刻开口:“我和清明今天去了谭凛宇家,但家里好像没人,于是我们又去了谭凛宇所居住的小区保安室,调取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根据方来提供的车牌号,我们在视频中找到了谭凛宇车进入小区的画面。案发当日他频繁出入小区,最为可疑的是,他的车型号和方来找到的那个行车记录仪拍到的,接走乔默的那辆车本一样,也是白色轿车。只是视频模糊,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但是,谭凛宇在下午三点左右回到小区。清明查过,从刘海涛所在的小区到谭凛宇所在的小区之间的车程大概是四十分钟。乔默是下午一点四十左右被人接走,而谭凛宇是下午三点左右回的小区,这段时间刚好衔接上了。” 方来道:“这么说,当天接走乔默的人就是谭凛宇了。” 谢浔接着道:“还有,谭凛宇在案发当日晚上八点十五分驾车出了小区,十分钟后又回来了。” 清明道:“这十分钟,他应该是去买作案工具的。还记得之前峯子他们找到的那家五金店吗?在华安街道,谭凛宇小区就靠近华安街道。” 谢浔就这清明的话,继续刚才没说完的:“他买完作案工具回去后,又在凌晨两点左右出了小区,两个小时后又再次回到小区。这样来来回回的,行踪实在是很可疑。” 这时,刑罪突然站起来,沉声道: “方来,你现在赶紧定位谭凛宇的手机位置,其他人跟着我去谭凛宇家。” 第85章 碎尸(十一) 刑罪一行人到了谭凛宇住所。 在谭凛宇家客厅的抽屉里, 刑罪找到一部女式手机, 手机屏幕是感应式的, 屏幕一亮, 一个青春妩媚的女人照片立即进入视线。 木森带着助理唐欣走进浴室, 浴室格外干净,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香水味。然而就是在这种强烈的气味下, 一股淡淡的腐烂腥臭味最终还是被木森闻到。当了这么多年的法医,木森闻惯了各色各样的尸体气味,所以他的鼻子对于“异味”极其敏感。 不久后,他们在浴室内检测出大面积的血液反应, 毋庸置疑, 这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无论凶手如何掩盖,永远也无法抑制罪恶以及死亡的气息。 法医部和鉴证科分别在浴室排水孔下找到了类似人的皮肉碎骨, 以及一些毛发。另外,他们从浴缸内残存的水渍中提取到了人的DNA。同时也在淋浴软管上发现极少的皮肉组织, 这些物证一并都被装入证物袋中。 清明在二楼偏角处发现一间储物室,并在里面找到一个塑胶袋, 袋子内有一件血衣, 一个匕首以及一副带血的手套。清明同时还发现几个崭新的黑色编织袋, 以及几个空的泡沫箱搁置在储物室的一个阴暗角落里。 这头,谢洵打开谭凛宇家的冰箱, 底部冷藏下面的冰层上明显能看到淡红色的血渍块。 谢洵对一旁的刑罪道:“头儿,看样子凶手铁定是这个谭凛宇了。” 清明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来: “如果凶手就是谭凛宇,有一点我没明白。为什么他要大费周章的将乔默的头颅放置在泡沫箱内跟着内脏一起掩埋。而不是直接跟内脏混在编织袋内一起掩埋呢?后者不是更容易省事一点。” 清明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微微缩着脖子。谭凛宇家很大,屋内冷清清的,也许是室内装修采用的都是冷色调,清明从踏入房门的一刻起就莫名觉得冷。 谢浔调侃道:“这个问题,等抓到谭凛宇,你可以问问他。” 清明自顾的说出自己的答案,“谭凛宇在对乔默尸体进行肢解的过程中,也许他也矛盾过。他将乔默的头颅与内脏以及尸块分开,单独用泡沫箱装起来掩埋,这一行为更像是一种保护,他不想乔默的头颅落在肮脏的泥土里。” 谢浔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保护?那他保护的方式可真变态!” 这时,刑罪的手机响起,是方来打来的。 “头儿,我查到谭凛宇的手机定位了,就在宕城桃园机场,我用他的身份证号查到他昨天从网上购买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立刻联系机场那边的警务人员,申请批捕谭凛宇。” 回到警局后,崔景峯那边也发现了一条重大线索。 崔景峯:“我们在谭凛宇车的后备箱里发现少量血迹,血液样本还在化验。我让严玺在车胎上提取了多个泥土样本,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时,谢洵突然打断:“峯子,你先等等…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要提取泥土样本?” 崔景峯解释道:“鉴证科那边在几份泥土样本中都检测到氯酸钠、硼砂、砒酸盐、三氯醋酸。这些都是乙草胺的主要成分,也就是农田中常用于消灭抑制杂草生长的一类除草剂。而他们在第一抛尸现场采集回来的泥土中也检测到相同成分,同时发现,两次采集的泥土样本中检测到的各个元素的含量比例几乎一样,证实属于同一地方的泥土。这点可以证明,谭凛宇的车一定去过抛尸现场。” 谢浔道:“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抛尸现场的泥土里会有酸钠盐啥的。” 这时,清明开口道:“还记得发现碎尸块的大爷曾说过,抛尸现场附近就是农田,泥土里有残余的农药除草剂很正常。” 听了这句话,谢浔恍然大悟。 没过多久,机场那边传来消息,谭凛宇在登机前被赶来的警方抓获。 ------------------------------------------------------ 当冰冷的手铐拷上双手的那一刻,那股刺骨的凉意让谭凛宇大梦初醒。然而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在这几天如坠落梦魇一般的心境下,如蒙特赦的冲破他心底的魔障,让他灰暗不堪的世界摄入一丝光明。 这一刻对谭凛宇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审讯室内: 清明淡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将一部手机推到谭凛宇面前。 “这部手机你应该很熟悉吧。” 谭凛宇满面憔容,双目空洞无关,眼底一层青灰像是诉说着他这几日都未能合眼。即使是这样颓败胡渣满脸,不修边幅的样子,也难掩他英俊的气质。 人的皮囊永远是脆弱不堪,无论先前是被多熠熠生辉的光环笼罩,可一旦冠上了罪恶之名,终将被可悲与恶意洗礼的面部全非。 谭凛宇呆滞的看着那部手机,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在大学时期,送乔默的第一份礼物。 接下来,在一份份检验单以及物证面前,谭凛宇是供认不讳。 “没错,是我把乔默的尸体肢解分尸,但人不是我杀的。” 显然对于他的供词,坐在对面的清明和刑罪都丝毫不惊讶。 清明问他:“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还要残忍将她分尸?” “她死在我房里,我直接报警,你们警察一定不会相信我,这样我就彻底毁了。毕竟...” 刑罪问:“毕竟什么?” 谭凛宇低声道:“毕竟她的死跟我也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谭凛宇将案发当天的情形一字不漏都说了出来。 当天,乔默从小区出来,用另一部备用手机给谭凛宇打去了电话。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言,道了谭凛宇家,乔默这才开口。 “我跟刘海涛离婚了” 闻言,谭凛宇的心咯噔一下,“离婚?刘海涛发现我们了?” 乔默看向他,“发现不更好,反正我当初嫁给他也不是爱他,以后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显然谭凛宇顾虑的不是这点,由于刘海涛和他大哥谭凛风是同学。如果他和乔默这档子事传到谭凛风那儿,不出几日必定就会传到父亲谭华安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谭华安会怎么看他。这样一来,今后华宇董事长的位置,他就甭想了。 谭凛宇试探问:“他...没告诉我哥吧?” 乔默冷笑:“告诉又如何,我就这么让你见不得人吗?” 谭凛宇没说话,乔默看在眼里,更加心烦意乱了。当初她与金飞搞男女关系时,又同时跟刘海涛结识到后来结婚。其实在此之前,她同谭凛宇也一直保持着肉|体上的关系。之所以称之为肉|体上的关系,是因为谭凛宇从未给过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 她同谭凛宇高中时期就认识,起初,是谭凛宇先追求的她。后来到了大学,二人一直保持男女朋友的关系,她更是将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谭凛宇。她相信,那时谭凛宇是真心爱她的。后来,谭凛宇将她带到谭华安面前,并声称要跟自己结婚。结果谭华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这种女人配不上你,如果你将来想要华宇集团,就别再跟这个女人来往。” 乔默不知道,在此之前,谭华安早已派人将她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后来,在谭凛宇的苦苦哀求下,她将自己第一个孩子打掉了。再后来,谭凛宇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也从那时开始,乔默堕落了。 她游刃有余的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游走,起初还只是玩玩“发乎情,止乎礼”的小把戏。到后来,逐渐延伸为所谓的情到深处,那便是上床,肉|体的纠缠。 她放纵自己,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淫|荡的人渣,只不过是为了迎合谭华安那句:“这种女人配不上你” 没想到大学毕业后不久,她和谭凛宇在一次偶然中相遇。再次相遇的二人却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提当年的是非恩怨,重逢之后的一切复杂情绪都淹没在二人的欲|火之中。 不知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二人又走到一起。各自却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生活方式,乔默依旧跟各种男人保持不明的关系。可当她再次跟其他男人亲热时,却发现自己明显力不从心了。后来,她跟金飞提出分手,嫁给了无辜的刘海涛。 之所以说是无辜,因为乔默知道,这个男人是为数不多,真心真意爱过她的一个男人。可她偏偏就是不在乎。对,她从不在乎其他人的爱。她只在乎一个人的。 她又何尝不是也真心爱过谭凛宇,以前是,现在还是。 想到这里,乔默面色凝重,既然事已至此,索性今天就彻底摊牌吧。 “你会娶我吗?” 谭凛宇皱眉,明显不悦:“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怎么又问这种问题了。” 乔默看着他,用一种接近哀求的语气道:“这个孩子是你的” 谭凛宇怔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半晌才扯着嘴角道:“哈...你在开玩笑吧?”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不愿要他。这个孩子,你还是不要吗?” 谭凛宇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曾经挚爱过的女人,看着乔默眼中的泪水,他的心脏瞬间骤缩成一团。可他还是强忍住了情绪,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放不下。 “默,你应该明白,我暂时没办法跟你结婚。” 乔默无声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反应,像是一个个刀片,一块一块割在自己心上,将她割的血肉模糊。同时却也割开了,她多年来,自欺欺人的虚无面。对她而言,谭凛宇就像是刀尖上的蜂蜜,舔干了上面那层薄薄的蜂蜜,露出的利刃直接刺进了她的心口。 这一刻,乔默终于清醒了。 谭凛宇见她脸上突然划过一丝笑容,那笑容不温反寒,刮在他的眼膜上,一股刺痛让他不适。 只见乔默莞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之后,谭凛宇借口出去抽烟,像是逃避一般,走出了那个屋子。然而他却没料到,等他走后,乔默孤身一人走进了浴室。 一直以来,乔默最痛恨的人,不是谭凛宇,而是谭华安。 “谭华安,我是不配你的儿子。可你别忘了,你儿子其实跟我是一样的人呢。” “谭凛宇,你会后悔的。” 乔默平静的自言自语,她将浴缸放满水,慢慢的坐了进去。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恨意。 那自食恶果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乔默问自己... 乔默突然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实话,她也不想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丑陋的世界。 “这个世界这么阴暗,宝宝还是安静的呆在妈妈的肚子里,好不好?” 乔默笑着,一遍又一遍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几分钟后,她用淋浴头的软管紧紧的勒住自己的脖子。直至窒息的那一刻,血液充斥了她整个眼球,在意识完全涣散前,她死攥软管的手也未松懈过一毫。 对,她对这个肮脏不堪的自己没有一丝留恋。仅仅一根软管,结束了她短暂的二十几年。 案子终于结束,然而这时离大年三十晚仅剩一天。这天晚上,大家还是留下加班。然而刑罪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破天荒的给大家带了一个好消息。 所谓的好消息,不过是大年三十晚,允许大家半天假,都能回去吃个团圆饭。得知这个消息,久旱逢甘露的喜悦充斥整个办公室...... 正当大家沉浸在这几天唯一比较轻松的气氛中时,刑罪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去搜寻清明的身影,却发现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脸上也只是在敷衍的笑着。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家小孩好像不太开心。 第86章 蜜意(一) 晚上开车回去的路上, 刑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坐副驾驶位置的清明。然而车开了几条街, 也愣是没从清明脸上看出任何的起伏。 显然他今天下午在局里, 从清明脸上不经意瞥见的那抹不悦之色, 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清明一如平时低头玩手机, 偶尔看到自认为新奇的趣事,自顾分享给刑罪。 “哈哈, 这个新闻真有意思...话说有个姓陈的男子去医院检查脑科,结果医生给他发了张痔疮检验报告单子。男子猛地一看,以为自己脑子里生了痔疮。哈哈哈…结果这货后来真去跑去开痔疮了,哈哈哈…不行了, 笑死我了。” “......” 清明自顾笑的跟个没事人似的, 如此没有过程感的情绪变化让刑罪心底有丝怀疑,他怀疑今儿个下午,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样一来,反而让清明洞察出了异常, 他突然察觉刑罪从下班起好像就比平日里还要沉默,眉宇间被深深刻烙的那股子冷峻气息配合着他深邃的眼眸, 变得愈发莫测让人难以接近。清明关上手机, 收回不老实的双腿盘坐在座位上, 调整身子的方向看向刑罪。 此时此刻,刑罪看似是在专心开车, 其实还深陷于清明内心世界的猜想与窥探之中。他对清明的打量还浑然不知,想着想着,又不自觉的想要去看身边的人, 结果刚侧过头,不偏不倚就对上了清明的视线。 与刑罪对视上的第一反应,清明脑中闪过这几个字:这是什么眼神? 清明一向喜欢借题发挥,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眯着眼问:“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刑罪不答反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清明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他的侧脸: “有啊,我有好多情话想对师兄说。十分肉麻的,七分挑逗的,还有三分甜蜜的,唔...师兄想先从哪个等级开始?” “我想听你的真心话”说着,刑罪侧目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还真有件事情,我叔今天打电话给我,我得回去一趟。” 刑罪问:“什么事?” “就是…”清明垂下浓密的睫毛,思考一番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 “我有个未婚妻,我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就擅作主张的跟人家父母定下婚事。呃...我叔这通电话就是催我回去跟人家姑娘结婚呢。我听说,那姑娘肤白貌美,守身如玉等了我十几年,还口口声声说此生非我不嫁。我这不是正愁着...到底该怎么委婉拒绝那傻丫头,才不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清明一边绘声绘色的说着,还不忘打量刑罪的反应。 刑罪目不转睛,淡然道:“挺好” 见他丝毫不动容,清明佯装不悦,“你就不能吃个醋让我开心开心?” 下一秒,刑罪非常配合的“吃醋”,又开口:“这么好的姑娘干嘛要拒绝?” 内心毫无波澜...... “这不是...已经有更好的了。再说,我这人胃口很浅,只能装下一个人。”清明故作语气暧昧的道,眼神更是深情款款,恨不得化作满腔的浓情蜜意去亲吻眼前的男人。 “准备哪天回去?” “后天吧,明天晚上我只想跟师兄过。” 对满嘴跑火车的清明,刑罪原本还暗自的不痛快,可偏偏就被清明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取悦了。 只想跟师兄过。 像是听到了海誓山盟一般,刑罪脸上虽然是毫无波澜,内心其实像是被猫爪挠着,痒痒的。 结果他倒好,偏不应景的回应了句: “我好像记得你根本没年假,” 清明咧嘴一笑:“那我现在可以向我最爱的队长大人请两天假么?” “就两天。” 刑罪的脸纵然是千年冰封,终究还是融入了身边人身上的那股子阳光*气,他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半扬起嘴角不说话。 清明补充了句: “有好处的...” 说着,清明一手已经不安分的摸上了他那条大长腿。借着车内昏暗不明的灯光自生出的一股暧昧气息,放肆的揩着油水。 “肉|偿怎么样?” 刑罪无声的笑了,只是笑容里参杂了几分意味深长。“怎么看都觉得好处全被你占了,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说完,一手稳稳当当的握着方向盘,另一只大手也不知何时覆在了那只极其不安分的手上。那只手,指骨分明,带着清明特有的微薄凉意,被刑罪捉住后紧握在手心,轻轻的捏了捏。 清明任由他握着,嘴上嘿嘿笑着。 车子驶进家附近的一条街上,清明突然说自己想吃饺子,刑罪将车停在附近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两人并肩走进了店里。在冷冻食品区里挑了几包水饺,随即两人走去收银台结账。刑罪掏钱包,那收银员本在玩手机,见有人结账就放下手机。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人,突然觉得其中那高大个儿很眼熟。 刑罪察觉到了年轻男子的目光,抬眼看向他,许是刑罪个头太高,眼神太过于犀利,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收银小哥连忙收回视线。 这时,收银小哥突然想到什么,对刑罪道: “大哥,上次劫匪那事还没谢谢你呢。我们店长后来得知是你挺身而出,减轻了我们店的损失,让我下次再碰到你,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 清明在低头看手机,闻言,抬起头打量说话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年纪估摸二十出头,染着一头黄发,面容清秀,还带着一个耳钉。 刑罪这才发现这收银小哥,就是自己上次半夜出来买安全|套,碰到的那位收银小哥。结果后来遇到劫匪,自己还丢了钥匙被关在门外...这一连串的乌龙事件。 他礼貌的接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收银小哥并不知道刑罪的职业,以为他是说客套话,讪讪道:“不是谁都愿意见义勇为,现在的人,更多的时候都是选择视而不见。大哥,真要谢谢你。” 说着,男子鞠了一躬。 清明赶忙伸手去阻止,“哎,你别这样,他会骄傲的。” 收银小哥抬头看向清明,倏地想起上次刑罪买了几盒安全|套,再加之自己也是圈内人,立刻就将二人的关系猜出了大概。那小哥转而看向邢罪身边那位男子,眉目俊朗异常,眼角的泪痣莫名给他增添了一丝多情味儿,那男人嘴角带有些许笑意看着自己,顿时有股清风拂面的错觉。 他对刑罪道:“你男朋友很风趣哦” 刑罪笑而不语。 这时,收银小哥眼前一亮,“大哥,我们店这周上架了一新款的安全|套,你要不要买几盒,回去试试看?” 清明老脸破天荒的红了一次,推销保健品,护肤品,甚至清洁用具他都见过。可今天他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头一次见推销安全|套的。 是自己思想不够前卫?还是社会进步导致人愈发的丧心病狂了? 不过,不得不说那收银小哥推销口才着实是好的没话说。致使刑罪后来结账时,又加了几盒新款的安全|套。 第87章 蜜意(二) 回家后, 刑罪脱掉外套直接进了厨房, 清明则是躺在沙发里玩手机, 这时, 邮箱突然收到一封邮件。 刑罪接了半锅水, 打上火,拿出刚买的水饺......一切看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在这时,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水饺是冷水下锅还是热水下锅? 正当刑罪犹豫不决时,清明也不知何时摸进厨房,悄无声息的张开手臂,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清明微微惦着脚, 将下巴枕在刑罪肩膀上, 在他耳边打趣道: “没想到身为刑侦大队的队长会被一包速冻水饺难住,这话要是传出去, 舌根怕是都能被嚼碎吧...” 刑罪也不恼,苍白的替自己辩解了句:“很少吃” 说完, 他虚心请教:“等水开了再放?” “这种速冻饺子要冷水下锅,热水下锅饺皮容易破。” 刑罪默默的记下, 接着面不改色的将整包水饺全部下进锅里。 “师兄, 用下你电脑, 好不好。” 清明的言语中听不出半点请求的味道。突然,刑罪觉得脖颈处一凉, 似乎是被一柔软,且带着微薄凉意的东西正轻轻的摩挲着。这还不够,清明恶意的在他耳边吹着滚烫的热气。见他使坏, 刑罪既无奈又压抑,故作冷态对着没皮没脸的清明道: “还想不想吃了?” 清明见好就收,在他屁股上甩了一巴掌,接着慢悠悠的吹着流氓哨走出厨房。 不一会,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刑罪又好像想到什么,从兜摸出一颗糖。 捯饬一会,见清明仍没有出来的意思,刑罪索性走进书房,本以为清明是在打游戏,结果走到他身后,定眼一瞧屏幕中出现的并不是五颜六色的鬼怪世界。 “看什么呢?” 清明正看的入神,眉头微微紧缩着,继续盯着屏幕道:“萧也刚发来的原稿,还没出版哦 ,他希望我是第一个读者。” 萧也,这个名字好像很久没听过。然而刑罪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张倔强冰冷的脸。 “出来吃饺子。” 清明倒是很听话,在刑罪说完这句话后,他立刻起身跟刑罪去了客厅。两人吃水饺时,刑罪随口问了句: “那小子写了些什么?” 清明将一个水饺塞进嘴里,接着道:“我才看了前几章中,大致在说...有个在医学上造诣很深的男主人公,高中时就被国外知名医学院校录取,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结果几年后,男主人公的恩师在一起手术中突发事故,患者在手术中途死在了手术台上,而男主人公刚好在这场手术中给他恩师当下手,目睹了这一切。其实这场手术本就是恩师个人失误酿成的医疗事故,和这个男主人公没有一丁点的关系,结果你猜怎么着?” 刑罪配合的回应:“嗯?” 清明不紧不慢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接着道:“结果事后,在男主人公不知情的情况下,所谓的恩师将这次医疗事故的黑锅全部扣在了他的头上。而男主人公的下场自然也很悲惨,不仅在国外的整个医学界身败名裂,更是被患者家属买来的杀手追杀。后来男主人公悄悄回国,隐姓埋名后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并且还结识了一位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女孩儿。后来他更是爱上了这个单纯的女孩儿,可从此也走上了一条罪恶之路…” 听到这里,邢罪恍然,这后面的剧情貌似很熟悉。清明知道他同自己想到了一块,凑到他跟前,问: “师兄,你说书中这位男主人公的遭遇会不会就是元殊的亲身经历?” 先前宋心晟那起案子,他们确实是对元殊进行过深入的调查。也查出,元殊确实是因为医疗事故的丑闻回了国。可究竟是不是被所谓的恩师扣了黑锅,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刑罪沉声道:“无论是真是假,这都不能改变元殊是杀人犯的事实。” 清明盯着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觉得元殊是坏人吗?” 话刚脱口,清明就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白痴。 刑罪并未回答,而是问:“你觉得这个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清明不假思索回道:“自然是好人多,要不然我们所处的环境,早就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间地狱了。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变成坏人呢。” 刑罪放下手中的筷子,定眼看向对面的人,沉声道: “现在的人,不惜一切去粉饰自己那副早就破败不堪的皮囊,为了就是能安上个好人头衔,可坏人的角色,总要有人去扮演的。也许一些假象会让好人变成坏人,而真正的坏人最终却成了好人。至于元殊,他扮演的就是一个坏人,而他最终也成了一个真正的坏人。” 说完,刑罪低头夹起一个水饺,放入口中。清明脸上很快恢复常色,他夹起碗中最后一个水饺,悻悻地咬了一口,细嚼了几下,发现这饺子同方才吃的那些明显口感不一样。 “这饺子比其他的要甜” 刑罪淡然道:“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每次过年都会给园里的孩子包饺子。院长有个习惯,会在饺馅中混入一粒青豆。她说,吃到青豆的人,新的一年会更健康幸福。” 说着,刑罪突然觉着自己这个照搬模仿的行为有些幼稚,都几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也相信这些。可适才,一想起清明吃到这个“与众不同”的饺子后,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他就很期待...有了这个念头,刑罪鬼使神差的折腾了一个饺子。 清明将剩下的肉馅整个塞进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嚼到刑罪所谓的青豆。 “家里没青豆,我就用糖代替了。”说着,刑罪顿了顿,故作惊讶道:“没想到被你吃到了。” 清明笑的一脸得意,“你知道的,认识你之后,我运气变得一向很好。” 但他不知道,这个与众不同的饺子,只会出现在自己的碗里。 刑罪一脸淡然:“我不是转运珠” 清明笑道:“确实不像,不过功能一样。” 刑罪起身,端走他手边的空碗,朝厨房走。等他再出来,客厅已经没了清明的人影。待他走到房间门口,门掩着,隐隐约约地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隔着门板传来。刑罪挑了挑眉,心里有了底。他不动声色的推门进去,水声也戛然而止。浴室门开了,清明裹着一件浴袍走出来,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前,遮掩住他星辰璀璨一般的眼眸,却挡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师兄,时间不早了,我那两天假...您看着办吧。” 刑罪心领神会...... 一番激战后,房间内的温度显然上升了许多,床单也在方才的激烈中变得凌乱不堪。刑罪起身整理床被,背上趴着一个半醒半睡的无赖。经过数次的亲|热后,刑罪发现他家小孩有个习惯,每次完事后,有意无意的非要紧贴着自己睡。 也正这一小举动,刑罪意识到一点。在清明的眼里,纵然是再怕冷,他的身体魅力也完胜了被子。 “师兄,你为什么喜欢吃糖?”躺在刑罪怀里的清明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刑罪并未隐瞒,直言不讳道:“起初,为了戒烟去吃糖,后来确实戒了烟,但又染上了糖瘾。” “我常听抽烟的人说,烟这东西不好戒。” 刑罪抬起眼帘,“确实不容易...就拿夹烟这个动作来说,明明习惯的就像是身体本身做出的条件反射。可想起他当时的眼神,就没勇气再夹起一根烟。” 清明问:“他是谁?” 刑罪沉默了半晌,才道出了一个名字,也是清明熟悉的一个名字。 “方来” 第88章 蜜意(三) 九年前, 刑罪的警务生涯只是刚开了个头。就好比是扬帆起航, 即将远航的巨轮船尾方使出了空港。那时的他血气方刚,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身上却没有新生代警员, 出生不怕牛犊的莽撞,更无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犹豫不决。一向沉默寡言, 沉稳内敛的刑罪很快便从同一批进入市局的年轻警员中脱颖而出。却因性格孤冷,很少有人敢主动接近他,这也导致整个警局,只有法医部的木森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平日同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打交道的他, 熬夜, 压力成了与日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夜深人静时,一旦工作陷入僵局, 形单影只的刑罪会来到警局内设的吸烟区,然后默默点上一根烟, 在烟雾缭绕中惆怅。 第一根 第二根 第三根 …… 当时,刑罪的烟瘾甚至能与警局老烟枪——张华。“一天三包不带停”的程度不相上下。 刑罪做刑警的第一年, 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案子的受害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 被邻居发现惨死在家中。刑侦人员以及法医到达现场后, 进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室内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明显的打斗痕迹, 以及地面,墙壁,家具甚至天花板上, 依稀可见的喷状型血迹。 刑罪当时跟着队里其他同事一同进入案发现场,朝室内环视一周后,视线便与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少年对视上。 现场一片狼藉,有个新来的年轻刑警看到现场的惨状后,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吐的稀里哗啦。 刑罪他们采取刑侦手段很快查出了凶手,正是死者的妻子。后来他们对其妻子一番审讯后得知,原来死者常年醉酒家暴妻儿,已经到达了丧心病狂的变态地步。妻子不堪其虐待,终于在丈夫这次醉酒后,从厨房拿出菜刀,丝毫没有手软,将丈夫砍杀。 然而这场悲剧的真正受害人,则是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刑罪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男孩。他不仅常年目睹父亲酗酒家暴自己的母亲,自己也是三天两头遭受父亲的毒打虐待。母亲终于在这一天爆发,失去理智的她,疯狂的将刀,一下又一下的砍| 进父亲的胸口,整个过程,男孩就在旁边,目睹这一场噩梦。 会议室… “案发现场的那个孩子,是死者的儿子,叫方来,今年十五岁。”说话的刑警将一份文件扔到桌上,接着道: “这是从医院拿回来的体检报告,报告中显示,这孩子身上有很多类似皮带,木棍抽打造成的伤痕,有些是旧伤,但绝大部分都是新伤。” 这时,另一个负责此案的刑警道:“这些还不是最残忍的,你们知道么,医生还在那些伤口上发现很多烟头烫出的新伤。鉴证科在现场发现的那些烟头,他们从上面检验出方志勇的唾液,以及在烟头部分化验出少量的皮肉组织。不用说,方来身上的那些伤,铁定他妈的就是方志勇那混蛋爹弄出来的。伤口很多都已经发炎化脓了,而且这孩子还被查出严重的营养不良,明明十五岁了看上去却跟七八岁一样,瘦的皮包骨头。” “要是他妈不砍死他爸,估计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就是这孩子的尸体了。” 另一警员道:“方志勇和方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证实方志勇和方来确实是亲生父子关系。这个方志勇还真他娘的下得去手,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妈的,简直就是畜生,死有余辜。” “为这种人渣忙前忙后,真他妈的不值得。” 刑罪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听着同事们的愤愤不平,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再无多余的神情。 下班后走出警局,刑罪从口袋里摸出烟,刚想打开,一瞬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手中的烟凝视片面后,刑罪毅然决然收紧拳头,将手心那包烟揪成一团垃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头也不回的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儿,刑罪道出一家医院的名字。等车停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刑罪依旧没弄清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 进了医院,他去了方来的病房。那是他第一次正视方来,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干涩发枯的头发,像一团稻草一样遮住了方来的眼睛。刑罪走到他身边,不自觉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方来认出了刑罪,是今天将他抱上警车的那个高个子警察。看上去真的很凶…… 方来警觉的躲开了他的手,仰头惊恐的盯着刑罪。刑罪并没停下,直直的掀开小方来额前的头发,露出他早就意料到的,一双惊恐又带着几分绝望的大眼睛。 像方来这样的孩子,他之前在孤儿院见过太多。他们的命运如此相似…虐待、抛弃、伤痕…一切不幸加注于他们身上,他们被命运选中,又被无情的淘汰,如蝼蚁一般无人在意。 刑罪看着他,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沉声开口: “你不能认命,知道吗?” 方来不敢说话,许久后,悻悻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刑罪戒了烟。与方来的再次相遇是在警局。那是刑罪刚升为队长的第一年,那天身为新人的方来到警局报到,刚好被分到刑罪这组。 刑罪垂下眼帘,看了眼怀里的人,再确认清明没有露出不适的神情后,暗自松了口气。 清明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听到方来的遭遇后,他也并不吃惊。因为平日与方来的接触中,他能感受到方来身上的那股阴郁气。每个人后天的性格趋势和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密不可分。绝大部分性格内向偏执的人,他们的童年基本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阴影。正是那段阴影将他们内心深处最为催弱的一面囚禁起来,为了保护自己,这类人往往会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他们的面具看似坚不可摧,然而只需将他们的面具稍微掀开一角就会发现,隐藏在面具下的其实只是一副催弱不堪的皮囊。 清明隐隐能感受到方来骨子里散发出的敏感,因为是同类人。如果真要替这股敏感找出个所以然,也许就是童年时就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那份自卑。 自卑是人性中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印迹。 也正因为是同类,清明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刑罪意识到话题太过沉重,忽然很后悔跟清明说这些。他收紧了手臂,将清明的头往胸口拢了拢,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 清明随即陷入这股温柔中。 这时,刑罪欲起身,清明抱着他。 “上哪去?” “去把温度打高点,你身上怎么总是这么凉…” 清明抱着他,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别去,让我抱会儿就好。”说着将自己的头往刑罪怀里凑,见他家小孩难得撒了回娇,刑罪无奈,只好作罢。 “我这么怕冷,其实是有原因的。” 刑罪没说话,作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清明道:“我小时候很贪玩,有次趁我爸妈不注意,自己一个人跑到河边,结果掉水里了。那会儿刚好是寒冬腊月的时节,我在水里挣扎了一会,还好落水那片不深,后来自己爬上岸,可是整个人冻的根本走不了路。要不是我爸后来在河边发现我,估计那会我就没了。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怕冷。” 听完,刑罪并没太多反应。这时,清明又无端冒出一句话。 “大家原来都在努力的活着啊...” 刑罪沉吟道:“你说,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听了他的话,清明随即愣了一下,与此同时神色也倏地黯淡下来,就像楼道中安装的声控感应灯,在寂静的环境中,待灯的光晕逐渐褪去,留下的尽是一片黑暗,让人捉摸不透。 原本只是刑罪随口的一问,清明的反应却令他猝不及防。正当他思索着这句话的痛点,清明又恢复了常色。 “师兄,我原本不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可现在,我信了,真信了。” 听着清明答非所问的回答,刑罪突然有股错觉。他觉得眼前抱在怀里的人,仿佛离自己有些远了。 不错,他们两的距离原本就很远。直到清明主动接近自己,他这才回过头。在此之前,不是没人不倾心爱慕过他,甚至可以说男人女人都有,可刑罪向来都是保持拒绝的态度。他只觉得,情情爱爱对自己而言只是多余的包袱,人并不都是群居动物,他并不需要有个人陪他共度余生。 然而清明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定律。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刑罪出乎意料的并没觉得碍眼,他也感受到有颗无比炽热的心正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靠近。 他想:或许自己要尝试去爱一人了。 后来刑罪发现,自己对清明除了爱情以外,还有股说不出来的情愫。正是这股情愫,促使他在听到告白后,没有拒绝清明,提醒他要去爱这个男人。他太在乎清明了,甚至觉得这段感情,当初只是清明比自己要勇敢,所以成了主动出击的一方。他甚至觉得,如果清明晚那么一步,或许先行动的会是自己。 刑罪这才恍然,他彻底沦陷了。 原本他一直认定,清明对他会毫无保留。他错了,清明比他想象中的更热情,同时却也触不可及。刑罪相信,清明给他的这股错觉,或许跟他的家庭有关。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清明从未向他主动提及过亲人。即使他知道,清明的父母并非意外死亡,而是一场人为的杀害。 刑罪也想过,等两人的关系更亲密后,清明会完全的对自己敞开心扉。所以他一直在等那一刻,等清明愿意主动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全盘托出,将自己曝晒在他的面前,□□。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过程会很漫长。 但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 清明察觉出了刑罪的异样,二人沉默的这段时间,一股忐忑不安猛窜上心头。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开... “我那两天假,有着落吗?” 刑罪道:“明天下班前把请假条补上” “师兄,过了明天,我们即将有172800秒见不到对方,扔你一个人在这里加班,我真过意不去。等我回来了,再补偿你。” 说完,他轻轻的啄了下刑罪的嘴唇。 这一吻很有效果,刑罪却从适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淡然道: “别等回来,就现在吧。” 清明心底正低落,就见刑罪伸手,毫不客气打开了床头柜中的一节抽屉,拿出一盒安全|套,连外面那层塑料包装纸都还没拆过。 “今天,这些都用完。” 今晚夜色真美,二人一夜无眠...... 第89章 蜜意(四) 清明刚下飞机, 只一眼, 就在在人头攒动的接机口看到了清朗的身影。除了自身视力好, 剩下就归于清朗实在长得太过惹眼。 清朗一身白色休闲西装, 领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衫,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一副墨镜挂在领口处, 说不出的潇洒英俊。清明现身的一瞬间,他的嘴角便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原本清朗还担心会看到另一张极不想见到的脸,但见清明孤身一人拉着行李箱从接机口出来,内心便格外愉悦舒畅。 清朗走上前, 二话不说将人抱了个满怀。见他许久不松开, 清朗 “抱不够了么?撒手撒手。” 清朗侧过身,一手夺过清明手中的拉杆箱, 另一手臂揽过他的肩膀,大大方方的将人箍进臂弯之下, 朝地下停车库的方向走。 “怎么瘦了这么多?抱着都硌人,刑探长是不是养不起你了。” 清明忽略他的调侃, 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 说完, 清朗脸色一变, 不悦道:“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就放假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回来?” 清明耸肩, “你小子知道过年期间,机票有多难抢吗?今天这张机票,是我提前三个月, 在wifi信号最强的情况下,蹲了三晚的点才抢到的。我还让师兄帮忙抢,结果他那大手指一戳,屏幕直接闪退了。” 闻言,清朗瞥了瞥他的脸,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病气,明显是过度缺乏睡眠。刑警这行当本就不好做,无时无刻都要在第一线跟犯罪分子做斗争,虽称不上是风餐露宿,但吃睡方面肯定每天过的紧巴巴,长期“营养不良”怎么能不瘦呢。想到这里,清朗暗自又心疼了,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殊不知导致清明这两天缺乏睡眠的真正原因,实则是床上的过激运动。 “几天假?” “两天” 清朗适才方缓下去的脸色,蹭的一下子又黑了。“两天?那个刑探长还真是丧心病狂。” 清明干笑道:“能有两天假我知足了,你别什么都往师兄头上扣啊,我们的假日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清朗冷哼一声,“他一个队长,多给你批两天假怎么了?压榨手下,畏手畏脚,这样的男人,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见他冷嘲热讽的话语,清明:“我看你是欠抽吧,你要是觉得我假日少,可以替哥去司法机构投诉,就说警察节假日太少。如果投诉成功了,我代替我广大警察同胞们向你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清朗冷哼一声,“我考虑一下。” 许是跟刑罪淡漠委婉的表达方式接触的太多,此时听了清朗如此率真的话语,清明笑了。 “你还当真了?地主家的憨儿子。” 见他笑了,清朗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上车后,清朗随手从后座拿出一束紫色郁金香递到清明手中。 “都是大男人的,送什么花。” “你要不要?” 看着眼前这位祖宗沉着脸,清明哪敢不要。即便是送了一把菜帮子,他也要硬扛着头皮收下。清明一手接过花,恭维之词也是信手拈来。 “你送的,怎么会不要呢。这郁金香真艳,毛儿啊,你眼光不错。” “你喜欢就好。” “我饿了,”清明有气无力的朝椅背上一靠。 “回我家吃饭,我让林嫂准备了你爱吃的,。” “哦,”清明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说实话,他内心并不是很想去,甚至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拒绝。去清明家,就意味着会见到清晟邦。那个一向对自己严苛,冰冷的叔叔。从小到大,清晟邦无形中都是一股压迫感,压制在他心头。他看的出来,清晟邦并不待见自己,至于原因,内心跟明镜似得。可他始终是自己叔叔,是长辈,总要见面的。 然而清明真正不愿与清晟邦多接触的主要原因——清晟邦同清晟国有着相似的长相。二人是亲兄弟,步入中年后,清晟邦同父亲清晟国愈发相像了。每每看到清晟邦,清明脑海中总会不禁浮现出父亲的影子。那种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碰到的“父亲”,刺痛他的眼睛,稍不留神就会撕裂他心底的口子。又像是青空中挥不去的雾霾,压迫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 清明靠在副驾驶座上阖上双眼,心想:这顿饭注定不会轻松。 到了清朗家,清晟邦单独把清明叫去了书房,僵硬的客套话句式,永远是最随意,又不失尴尬的开场白。几句话后,清晟邦进入正题: “再有两天就是你爸妈的忌日,既然你回来,有些事情就交给你自己去打点,不懂的可以问德叔。” “好” 这时,清朗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他心里一边惦记着清明刚下飞机还空着肚子,一边也明白清明不善于应付自己冷面的父亲。别说清明了,就是让自己跟清晟邦单独呆一屋,半小时内心毫无波澜算是极限挑战。 “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说完,在清晟邦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下,他攥着清明手腕将人半拖出书房。 平时从不在家吃饭的清朗,今天竟然主动上了饭桌。一顿饭,短暂又安静。清晟邦就坐在自己对面,即便自己现在肚子是有点饿,但在那样压抑的气氛中,清明瞬间觉得食欲一扫而光。 吃完饭后,清朗拉着他去了花园,两人随意聊了会,之后不顾清朗反对,清明执意要回自己家。 清明气定神闲地说:“你要是不乐意送我,那我自个花钱打车回去。”说完,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清朗拗不过他,极不情愿的去开车。 半小时后,车开下一个陡坡,一幢日式风格的别墅落入视线中,平实精致的外观看不出年代。将清明送达目的地,清朗便识趣的离开了。 此时此刻面朝自己记忆中的那栋房子,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黄昏下,它镀上暮色的那股苍凉,显得无尽孤独。对清明而言,这栋房子里没有笑声,没有父母,早已不是家,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回来过。 父母出事时,他才十岁,被清晟邦领回家。清明记得那时候他还不习惯父母不在身边,经常偷偷跑回来,可每次都被清晟邦派来的人又带了回去。反反复复的,后来,清明也厌了。他不单纯是厌烦,而是后知后觉的明白——父母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永远离开了自己。 门前那两颗梧桐树也早已变了样,那是他跟父亲十几年前亲手种下的。枯黄的叶子同此时的天空成了一个颜色,试图想要融入暮色之中,也跟着离去。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清明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德叔” 见到清明,何海德先是一愣,很快脸上的惊愕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所替代。 “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伸手想要去拉清明的行李箱。 “不用跟我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清明进屋,屋里家具的摆设与自己走之前是一样的。 “再过两天就是老爷和夫人的忌日了,我原本还以为少爷不回来了,回来就好啊。”说着,何海德瞥见了清明阴郁的侧脸,不由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对不起少爷,我...不该说这些...” 清明眉宇间舒展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没事德叔,我应该谢谢您。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替我守护这个家,辛苦了。” “少爷,你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该做的。” “我有点累,先去睡了。” 说完,清明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走上了楼。 何海德看着他的背影,落寞,阴郁...有股说不出的惆怅包裹着他。同时心底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进了房间,清明没开灯,屋内漆黑一片...凭着记忆,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床单...床单是干净的,还隐隐能从上面嗅出一股清香味儿。看得出,德叔平时对房子清理工作做的很到位,即便是多年没人睡过的床单,都会定期更换清洗。 清明躺在床上,屋里并没开空调,房间内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冷。清明蜷缩着身子,一双赤红的瞳孔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脑子一旦进入放空转态就很容易被其他情绪乘虚而入,比如说: 莫名的很想刑罪。 清明从口袋中摸到手机,朝着一个熟悉的号码,播去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提示音才响了一声,立刻就有人接听。 “到了吗?” 刑罪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那端传出来,随着清明缓慢的呼吸节奏又顺势进入了胸腔之中,激起滔天的风浪。清明矫情的想,原来想一个人能到这个地步,光是听着刑罪的声音,他就恨不得钻进听筒里与他来场肌肤之亲。 “早到了...这么快就接了,是不是在等我电话?” “嗯”刑罪大方承认。 清明暗自猛吸了口气,下一秒又佯装不快:“你怎么不先给我打,是不是想省那几块钱的花费?所以等着我先给你打啊。” 刑罪光听着声音,就能想到清明强行敛藏着笑意,质问自己的小模样,内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想不想我?” 清明故作漫不经心:“嗯” “嗯算什么?说,想不想我?”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了...刑罪耐心的等待着,大约一分钟后,这才再次有了清明的声音。 “想你,很想你,特别想你,超级想你。想你的吻,想你的味道,想你牵着我手不肯放开的样子,想你给我做的不是很好吃的饭菜,想你每晚都会紧紧搂着我睡。师兄,我真的很想你,想的快炸裂了。” 这次,换成刑罪沉默了。 清明突如其来的坦白,就像是一壶烈酒,猛然灌入自己喉咙里,醉意顷刻间便涌入心头,刑罪只觉得神魂颠倒。一句最简单的表述,不是教科书式的告白,却是融入了清明最真挚的情意。 眼眶中瞬时泛起一股湿气,刑罪惊愕的说不出话,他生平第一次尝试到,“热泪盈眶”的感觉。 第90章 噩梦 挂完电话,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 清明才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但此时此刻内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他早已从床上坐起, 来到窗边, 手闲的打开了窗户。冬夜的寒风带着侵略性,毫不客气的钻进房间, 拍打在脸上,不过这样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刘海顺势蹭进了眼睛里,顿时有丝干涩的疼。屋内依旧漆黑,与屋外一样, 都是孤独的颜色。 寒冬的黑夜里, 没有灯火,就像是黑夜没有尽头一样。 须臾, 清明苦笑,明明就站在自己家里, 怎么会有种身处异乡的愁思之痛呢? 想着自己今夜根本睡不着,清明索性走出房间。他本就是没目的的走, 除了知道前面的路没有任何阻碍之外, 他的大脑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直到面前被一扇门阻去了脚步, 方停下打量。 接着走廊一面窗户透进来的微薄月光,他看清了前面那个正对着自己的房间。清明一步走近门边, 手摸上门的把手,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钻入手心之中,让原本就有点冷的他, 身上又失去了一丝温度。 心口处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压迫,积压自己的胸腔,就像是气压急剧下降后的那股不适感。一种抓不住,挠不到的难受。 门的这头,像是有一个结界,保护着这一头,这个虚以委蛇的自己。而门的里面,则是存封了一段让他痛苦不堪的记忆。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思忖片刻后,清明还是选择了前着。然而与此同时,沉睡在心底最阴暗角落中的恶魔也渐渐苏醒.... 咔嚓一声,门开了。清明摸到到墙上的开关,打开后的一瞬间,屋内的黑暗被驱赶殆尽,重新注入的则是清冷,毫无温度的灯光。 这里曾经是父母的房间,然而原本放在角落里的一张大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柜子。清明不记得这间房是什么时候改动的,然而一进门,这个房间依旧还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视线落在一排壁橱上,上面有很多相框。一张张照片被完好无损的保存在相框里,没有丝毫褪色的痕迹,崭新的像是昨日才拍下。 清明看着这些照片,一个个被存封的记忆像是按下了播放键一般的乍现于脑海之中,然而却又玩起了狡诈游戏...不完整的重现,只是露出故事的冰山一角,待他自己挖掘。 清明想,人之所以拍照,是为了记录美好的瞬间,也是为了多年后再次翻开相册,依旧能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份欢愉,更好的缅怀过去的幸福时光。 这些照片都是清明母亲还在世时拍的,大部分照片里都能找到父母的身影。清明的母亲是个知性贤惠的女人,在清明的记忆里,她时常拿起相机,在清明不经意间按下快门。这个母亲,生怕错过儿子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可她这个举动却也永远的留在了清明的记忆中,很容易能记起。 清明抬手,指腹停留在母亲笑的灿烂的脸上,心陡然之间像是被什么揪扯住……这样的笑容只能出现在照片中。 就在清明陷入痛苦的泥潭里,角落里的另一张照片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力。照片中,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牵着一个八岁大的男孩。不用说,那个男孩肯定是自己,但清明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却有些模糊。 他端起相框,凑近仔细端详了片刻。他突然发现,男人越看越是眼熟,尤其让清明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熟悉却又很陌生。 既然出现在照片中,那么这个男人跟父母一定存在某种关系...清明心想着,将照片中男人的模样在脑海里反复的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想起任何有关男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男人身形高大,由于像素的原因,男人面部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的英俊。再看自己,被男人牵着一只手,脸上丝毫不胆怯,恐惧,甚至还很开心. 清明试图用有限的记忆去拼凑零星的画面...... 这时,脑海中的一根弦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拨动了一下。 ——尹叔叔。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这个称呼的出现,一些残破的画面陆陆续续钻入脑海,无亦不例外全是幼年时期的自己,跟这个被自己亲切的称呼为“尹叔叔”的男人互动的画面。 所以呢?原本归属于他的幸福,都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被几双手硬生生的毁灭了,且一丝不剩。清明明明就已经忘了,为什么还能记起来。一瞬间,清明像是换了个人,清秀苍白的面孔全然看不出平日的和煦模样,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彻骨的阴鹜,眼底的猩红充斥着浓浓的毁灭欲。 清明放下相框,后退了几步,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呜咽声,是孩子的抽泣声。清明猛然转身,惊恐万分的寻找声音发出的位置,他的双眸转而被一股极致的恐惧占据。自从清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变成了一具傀儡。在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里,任何一物仿佛都在操控着他,将他的记忆一点一点,掰回到一个不正的轨道之中,全然不顾他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是将他原本完好的四肢,活生生的拆开,然后再以某个诡异的规律组装在一起。 清明的理智早已淹没在方才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还在那哭声,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声音是从对面不远处的那个柜子底部发出来的。清明艰难的抬脚,一步一步走到柜子前,他蹲下,全身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颤颤巍巍的朝柜门伸出手,猛地一打开。 一个男孩蜷缩在柜子的黑暗中,清明木然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这时,“男孩”突然抬起了头,漆黑的瞳孔中还在留着眼泪,然而“男孩”与清明对视的那一秒,突然面目扭曲,狞笑起来。 男孩一边抽泣,一边张嘴对他道:“你还是回来了” 眸底的恐惧又瞬间烟消云散,重新染上一层阴狠之色。清明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冷冷的看着“男孩”。 “男孩”无视他,继续道:“为什么要装作很开心,明明就忘不掉。” “那里...”说着,“男孩”指向一处,清明顺势看了过去。 “爸爸妈妈就死在那里,你记得吗?” “他们一边笑,一边在爸爸妈妈的身上扎下一刀又一刀...流了好多血,你不是也看见了,就在这里,你全部都看见了...” “男孩”继续说着,此时此刻,清明拼命的寻找一根线把这些可怕的记忆连贯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像是被人强行用斧头剖开,灵魂在血肉模糊的表皮骨肉之下摇摇欲坠。清明知道它又来了——那个折磨着他的恶魔,正狠狠的捅着他的心脏,活生生的想要撕碎他。 它一向残忍,冷酷,甚至是连放声痛哭的权利都不曾留给自己。 “男孩”继续在自言自语。 “只有一天了....”随后,“男孩”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复读机一样,他的声音如同鬼魅,在清明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 另一头,刑罪下班回了家,打开冰箱,看到一包吃剩的水饺。水饺还是那天跟清明一起去便利店买的。也不知是不是时间太久了,明明是同一个牌子,统一包装,一模一样的口味,结果刑罪吃进嘴里总觉得没前晚上的水饺好吃。 索性将剩下的全部喂给了垃圾桶,刷完碗从厨房出来,门铃突然响了。 门打开了,木森捧着一箱啤酒站在门外,看到刑罪的一瞬间,立刻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刑老大,赏个脸陪我喝酒可好?” 刑罪正莫名其妙的郁闷着,木森的到来不算意外也不惊喜。他面无表情,将人“请”进家里。于是两个“孤家寡人”临时凑一块儿,打着喝酒的幌子,实则是刑罪喝着纯净水,空着耳朵听木森倒苦水。 见刑罪不肯赏面陪自己不醉不归,木森不厚道的问:“你家小孩呢?” 问着,还装模作样的在屋里张望着,佯装一副找人的架势。 刑罪淡然的回他:“回娘家了” “一个人回去?怎么不带上你?”木森继续想朝他痛处上戳。 “带上我...托运吗。” “啧啧...看来你家小孩没把你看得很重啊,不带你见家长。” 刑罪眸子一沉,许久才开口:“都不在了” 木森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在了?谁不在了?” “他爸妈都不在了,” 闻言,木森悻悻地看了刑罪一眼,就看见他眉宇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气。 刑罪仰靠在沙发上,深邃的冷眸望着天花板,目光看似正处于游离状态,却又像是进入了自己内心的一片天地里。木森看着有些失神了,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刑罪。 那个曾经是谈及情爱,一向油盐不进的刑罪。那个身为刑警大队长,一向是雷厉风行,刀枪不入的刑罪。那个永远高冷莫测,看似高攀不起实则温柔善良到骨子里的刑罪。 此时此刻,刑罪的魂魄像是被人勾走了。不用说也知道,勾走他魂魄的那个混蛋自然就是小明同学——清明。 “知道你家小孩好,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失魂落魄吧。” 刑罪一手轻轻的捏着沙发一角,声音有些沙哑道:“他看上去经常少根筋,其实特别聪明的一个人。偏要说他出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其实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有时候,他心思细的跟着针孔一样,有时候又没心没肺的。如果你看到他的伤口,他就摊开让你看个够,其实偷摸捂着身上更深的伤口以防让你看见...让人不心疼都不行。” 木森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些,脸上的神色也渐渐黯淡下去,端起酒,猛灌了口入喉。见他喝的这么猛,刑罪皱了皱眉问:“你有心事?” “嚯,你终于肯正眼瞧我了。老子如果没心事,闲的蛋牙子疼跑来找你酗酒?结果呢...” 刑罪挑眉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结果你一个人在巴啦啦,酒也不肯喝一滴,话还多的跟个炮管子一样。我原来怎么没见你有过这副德行?” 刑罪揶揄道:“这副德行不好吗?这是恋爱中的人自带的,是尔等大龄剩狗垂涎不得,只能望尘莫及。” 木森讪讪的点了点头,“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这副狗逼嘴脸。” 刑罪无声的笑了,“你什么时候转型玩起了受虐?” “自从你跟你家小孩好上,留下我这孤家寡人,我连想喝酒都找不到人陪。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听不听?” 刑罪阖上眼,“不听” “我还偏要说,”说着,目光在刑罪脸上溜了一圈。像是犹豫,又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我先睡了”说着,刑罪欲从沙发上起身,木森眼疾手快,连忙制止他的动作。 木森看上去没刑罪高大健硕,但力气很大,刑罪不动用点力气根本没办法再起身。木森一双桃花眼紧紧眯着刑罪,可欲言又止。不得不说,木森长了副好皮囊,平时他没事会敷敷面膜,做做保养,所以皮肤很好,再配上他的个人气质,骨子里散发着一股阴柔美。有个词,放在他的身上再好不过——妖孽。 刑罪也懒得再动身,看似配合的保持方才的姿势,继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有屁就放,憋着伤身。” “我...我昨儿个本来想找你喝酒,你后来不是拒绝了。哎,怪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是个见色忘义的东西。我买了酒,开车本来想回去一个人喝,结果在路上碰到了方小来,于是我把车停路边,跑上前跟他打招呼,我...” 刑罪突然打断他,“说重点” 木森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啤酒罐,接着道:“我不是听你说过,方小来一个人住嘛,然后我就想着,方正他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又缺个陪酒的...呸,陪我喝酒的...” “然后你就向他抛去了橄榄枝?” “对啊,大过年一个人过多糟心,我这也是为他考虑...” “接着呢?” “接着我就去了他家,” “你会催眠术?” 木森狐疑问,“你什么意思?” “方来不喝酒,不喜欢人亲近他,他能让你进他家门,不是被你催眠了又是什么?” 木森朝他打了一拳,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接着又道:“后来我就在他家喝酒,我一个劲怂恿他喝。其实我知道,方小来说自己对酒精过敏纯属扯淡。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我没打算问你”刑罪和适宜的插了一句 “也许是他心情真的不好吧,他真喝了,没喝几口,脸红的简直比东方红还要红。后来我们就随意的聊天,聊着聊着,我就聊到我父母逼我相亲那档子破事,结果方小来突然就哭了...” 刑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我当时完全懵了,脑子一片空白,茫然的不知所措。你知道么,我活道到这个岁数,就从没遇见过能让我如此心慌的场面。我寻思着,我也没说什么,他怎么就突然哭了。” 说着,木森灌了口酒。 “可能是我脑子当时真的有屎,我竟然忘了那件事...他爸当年就是我解剖的...我竟然一时没想起来...”木森的声音淡下几分,有股不易察觉的痛色在他眉宇间化开。 “我竟然忘了,他没爸了,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妈,还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我竟然完全没顾及他的感受,在他面前说些蠢话。” 这时,刑罪问他:“你为什么要顾及他的感受?” 木森完全没想到刑罪会问他这种问题,脑海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答案。 沉默半晌后,木森幽幽开口: “我吻了他” 刑罪淡淡的看向木森,只见他此时脸上此时正被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覆盖。那表情就像是一个迷途的羔羊,在替自己所犯下的穷凶恶极的罪行的做忏悔。 “然后呢?” 像是跟自己内心做了一万次的挣扎,木森最终还是艰难的开了口,“我...我还伸了舌头。” 刑罪道:“你是人吗?” 木森瘫软在沙发上,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不是人。可...我当时...我看他,我看他流泪...我就跟中了蛊一样...我就...我就忍不住的想去亲他...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伸舌头?” 木森无辜的看着他,“电视里接吻不都是这样的?”说着,他伸了伸舌头。 刑罪一脸厌恶,撇开目光。 “你今天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见他听完一脸风轻云淡,木森内心极度失衡。要想,他可是为了这事昨晚失眠了,早上还将洗面奶当成了牙膏塞进嘴里。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现在很痛苦么?” 刑罪淡然道:“为什么痛苦?难道方来在追杀你?” “这倒没有,我亲他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就是后来大家酒醒了,意识到各自的行为后,心照不宣的都没多说什么。” 刑罪叹了口气,“别拿醉酒当借口了,酒精是能短暂麻痹人的意识,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他还能促使人的嘴唇跟另一个人的嘴唇碰到一起,你以为你们的嘴唇是磁铁?” 木森低下头,不说话了。一回忆起昨日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男人的嘴唇还会这么柔软...二人紊乱的气息,各自的双手不知何处安放以及方来生涩的回应......想到这里,木森的老脸竟然千年等一回的红了? 有一点,木森没好意思向刑罪提及。其实他跟方来的那一吻——是他的初吻。没错,我们的木大法医,外表看上去虽然像一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其实内心还是个纯情男人。 无论是刑罪还是木森,从他们的身上,我们都能学到一点:千万不要以外表论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狼除了会披上羊皮,还会披上狗皮,猪皮,甚至是西瓜皮。 刑罪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木森幽幽开口:“我能有什么打算,现在就只能祈祷方小来过几天就忘了这事。” “无论什么事,都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说完,刑罪从沙发上起身,朝玄关处走。 “你去哪里?” 刑罪穿上大衣,并没回应他。 木森自顾的臆想,“卧槽,你不会是去找方小来吧!” 刑罪转身,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去找我老婆” 撂下几字后,全然不顾身后人的反应,扭头就出了门。 第91章 沉沦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本次导航结束, 欢迎您下次使用。” 导航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 刑罪的心情像是脱轨的火车在塞纳斯河畔兜转了一圈才再次回到正轨, 平静中夹杂着一丝按耐不住的喜悦。 两小时前, 他还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陪木森喝酒排忧,此时此刻, 却已经身处A市。他似乎忘了,今天上午是他开车将清明送去的机场,所以目前为止,两人分开也不过是短短的数小时。 他亲身体验了一把, 什么叫做“半日不见, 如隔一世”。甚至还没皮没脸的认为,这是每个大龄剩男热恋阶段都会出现的正常反应——很上头! 刑罪自觉活到了这个岁数, 早已被所处环境下的浮华百态腌渍的定了形。可自从他在心里放了一个人,在他身上本就有的那股稳重, 含蓄竟然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毫无节制的释放出“轻浮”。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也完全脱离了原剧本设定…没错!他被“黑化”了, 亦或者说是被“进化”了。 刑罪自嘲的笑了笑:竟会被一个小崽吃的死死的。 这怕是刑罪这辈子最出乎意料的意外。 ——也是最美好的意外。 什么稳重, 什么风度, 就去他个九霄云外十重天吧。 打开车门下车,他深邃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绽放的两簇花火, 寒风在夜里为所欲为的疾徐,张开无尽的巨口,恐吓一般掀开他的领口, 试图钻进他身体里。刑罪看着不远处那栋房子,二楼的一个房间正亮着清晖的灯光。内心不觉寒冷反而热血澎湃……清明家近在咫尺,这也代表,此时此刻他的清明就近在咫尺。 叮咚~ 何海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时已快至午夜十二点,正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结果打开门,就见一高大冷峻的男人,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外。 何海德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一件黑色风衣下包裹着强壮的身躯,男人眼眸深邃如夜,面容刚毅英俊,眉宇间悬着一股凛然正气。何海德看的出神,就被他身上那股强势的气息震慑住,他心里泛起嘀咕: “这么晚…不会是黑社会的吧。” 刑罪看出了他眼底的打量探究,礼貌的冲他淡淡一笑。 何海德转念一想,“可…仔细看着,也不像恶人…” “你是?” 刑罪撬开硬冷的薄唇:“我叫刑罪,是清明的同事,他在家吗?” 一听是清明的同事,何海德慢慢放下防备。 “在家的,少爷这会因该睡了…” 刑罪之前听清明提及过何海东,直言不讳道: “德叔,我可以进去吗?” 何海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人往家里请。 进了屋里,何海德问: “你认得我?” “清明之前提过您,我记性很好。” 何海东有些浑浊的眼睛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少爷还跟你提过我这个老头子?” 刑罪道:“他称您为德叔,他很尊敬您。 “可你之前也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少爷提到的那个‘德叔’?” 刑罪从老人话语里听出了尚未完全打消的戒备之心。 “他跟我提过,家里除了德叔,没有其他人。” 何海德一听,缓缓垂下眼皮。 “对啊,这个家,除了少爷,就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老会长和夫人走后,少爷就把原先老会长请的那些人全都打发走了。要不是我老头子死活不肯走...这家里,怕是就剩少爷孤零零一个人了。” 刑罪沉下眸子,说实话,他不喜欢听“清明孤零零一个人”这样的话。 何海德从伤感中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岔开话题:“我…我上楼去叫少爷,你叫…刑…刑…” “叫我小刑就好,这么晚了,德叔您去休息吧,我直接找他就行。” 说完,刑罪直接朝二楼走去。何海德在原地站了片刻,想着刑罪应该不是什么恶人,于是放心的回到自己房间。 上楼后,刑罪才发现,楼上的房间挺多,不过只有一个房间的灯是亮着的,而且房门掩着,里面泄出的灯光显的一片冷寂。 他一步一步靠近…… 清明的身子隐藏在一片阴暗中,光线不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毫无温度,不易接近。 “明仔” 一个声音,像是午夜的钟声,击碎清明的梦魇。 刑罪蹲下身子,蹙眉问,“干嘛坐在柜子里?” 清明盯着他,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让他有种……从梦魇之中坠入梦境一般的错觉。 “师…兄…” 看着惊愕不已的人,刑罪的目光柔和起来。他朝着那张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伸去手,碰触的那一刹那,他沉沦了……指尖传来的那股刺骨的凉意,似乎是冻伤了他的手指。他有种立刻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揉碎在自己身体里,融化在心尖上方罢休的冲动。 而清明在这个真切的碰触中恍然,这才让他稍稍相信眼前这幕是真实的,自己并非在梦境中。 “回答我,为什么坐柜子里?” 刑罪沉声问道, “我…我冷…” 刑罪忍不住了,他一把将人从柜子里拽出来,前一秒动作还十分粗暴野蛮,然而下一秒又小心翼翼如重获至宝一般的将清明拥入怀中。 或许没什么比一个拥抱来的更简单、纯粹。就用对方的体温来传递以及慰藉自己心底的那份难捱的思念。 清明在他耳边沉吟道: “师兄,你抱紧我…不会放开的那种。” 也许是这数小时里猛长出的那股浓烈极致的思念,迷乱了刑罪的心智,此时他并没听出清明话语中的那丝不易察觉的微微颤音。那像是压抑了什么痛苦,深邃的像是刚从悬崖边回来一样。 “师兄,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刑罪无声一笑,一手探入他毛衣下…… “再用力我怕你骨头要断了。这么想我?” 说着,手已经滑到他后背上,带着挑逗一般适中的力道,一点一点向上滑动,直到摸上肩胛骨,清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此时他掌间的温度炙热的有些吓人。被刑罪触碰的地方像是被顺势纵了把火,清明瞬时觉得心脏和血液正在体内燃烧。身体也似乎在慢慢融化…… “我想做。” 刑罪眸光闪烁,声音轻柔:“现在?” 话刚落,手不知不觉已滑到了某人 | 胸前… 清明身体一僵,耳根一热,尽量缓和语气。 “嗯…现在,就现在。” 语气格外坚定。 刑罪嘴边划过一丝邪魅,他将清明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二人鼻尖相抵,瞳孔里汇聚了一丝清冷灯光,倒映的都只有彼此的影子,以及灵魂,分外美好。 “身体还是这么敏感啊…” 闻言,清明觉得脸上生出一丝温度。刑罪眸色一沉,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平静的湖面上化开了无限月色,泛起一圈圈涟漪,只是最终并未归于平静。 二人视线叠交,清明明显放慢了呼吸…… 只听见刑罪轻轻道: “我-爱-你,我这辈子怕是真的要栽在你身上了。” 说完,温柔的将二人的唇贴紧,试探的纠缠。 清明一边回应他,一边收紧了放在他后背的手…不够,这不够…他想要更激烈的,要足以驱走附在他躯壳以及骨髓里的那股寒冷,足以撕碎他脑海里那一幕幕陈年旧事编制成的梦魇。 下一秒,他扒去刑罪的外套,两人此时已经在激吻中站起身,清明一边褪去他单薄的毛衣,一边暴力的扯他的腰|带,…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热情也没击碎刑罪最后一丝耐心。他轻 | 咬 | 着清明的舌尖,心里实在是不想坏了此时的好气氛。 却偏偏问了句: “宝儿,我没带…你有吗?” 下一秒,清明哑然失笑。 “师兄,看来你不是有备而来啊。” 说出这句话时,清明还未从方才亢奋膨胀的激烈中平复,他眼尾泛着微微红光,掩去了刑罪今晚初见他时的那抹阴郁气,纯澈的眼瞳中流溢着春光乍泄的那抹朝阳,眉宇清俊宛若清风,配着他如月牙般洁白细腻的面孔,一股说不出的情 | 欲流溢出来。 清明揪着他的衣领,沉敛的目光灼视着他。“嗯,我还要点名批评你,你这个大尾巴狼做的不太称职啊。” 刑罪一脸茫然,“大尾巴…狼?” 接着无声一笑,似乎对这个前所未闻的称呼觉得新奇。他手臂一勾,将清明脑袋捞回眼皮底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是我失职,出门时太仓促,满脑子都是你,因该腾出一小片儿,放盒套进去。” “其实不用也可以” 说完,清明撕开小绵羊的皮囊,露出久藏的獠牙,奔着刑罪颈处啃噬而去。强烈的攻势一度让刑罪欲罢不能,击溃了他体内克制已久的欲 | 望,身体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叫嚣,尤其是身下的…… 刑罪大手覆在他臀 | 部,稍稍一用力就将人抱上壁橱旁的一张空桌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视线不经意的瞥到清明头顶上方的那块壁橱上摆放的一张照片……动作戛然而止。 待他看清了其中一些照片中出现的,那张稚嫩的脸。直觉心头一震,血液在倒流。 第92章 身世 刑罪死死盯着照片中那张熟悉的脸, 脸上的温度正渐渐退却…… “这照片里的小狗蛋儿…是你吗?” 刑罪问的是一脸风轻云淡, 心底却似打翻了调味盒, 五味杂陈。 明知故问的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一瞬间找不出个情绪显在脸上, 偏要刻意问出这一句,像是给自己的心情腾出片刻去缓冲…… 看着照片里, 小石头那张稚嫩的脸。 ——他因该诧异?惊喜?还是愤怒? 无论是哪个词,此时拿出来都显得苍白无力。 清明将头抵在他宽厚的肩上,因情 | 欲撺掇出的那股火一直燎到脖根处,血液往头上窜, 久久不褪去。他幽幽道: “会不会说话…怎么样?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卡哇伊?” 一股血气涌上心头, 在齿间打战,刑罪有种想打爆他头的冲动!仔细一拿捏, 又实在是舍不得,只能是压低心底放肆叫嚣的怒火, 讪讪一笑: “可爱的要死…” 显然是句带毒的甜言蜜语。 刑罪不动声色的收紧了箍在清明身上的手,一股子复杂的情绪在胸口发酸膨胀, 像是地底翻涌的滚烫岩浆, 蓄势待发, 随时都可能撑破那层胸腔的皮肉,将自己怀里这个稀罕的宝贝灼伤。一向心思过于深沉嫌少会失控的他, 此时此刻眼底带着浓烈的血气,力道过了头也全然不知。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十秒里,刑罪内心世界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清明整个人就这么大咧咧的抵在他怀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对他的反应全然不知。直到一股窒息感刺激到自己的感官,清明这才后知后觉。 “哥啊,你轻点儿,快喘不过气了…” 刑罪不为所动,清明这才感受到笼罩在头顶上空的那股强大的压迫感。 “咳咳...你这是想谋杀亲夫么,让你抱紧可没让你勒死我。再说...你打算就这么干抱着吗?” 清明语气平淡,色迷心窍的他还不知死活的在刑罪胸前轻啄一下。 刑罪显然是没了兴致,平日里披着正人君子皮囊,每次在床上可没少下功夫的他对于清明的撩拨不为所动。即便此时下|身依旧昂扬,也只是压抑着生理上的渴望。刑罪不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他很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清明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玩儿失忆? “别闹了” 清明被他今日这种反常的冷淡态度闹的心烦意乱,刑罪此时眼底的已经不是适才的柔色,不知何时换上了一抹阴寒,那目光是想将自己的脸盯穿吗? 原本就藏着掖着的清明,显然被他这犀利的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了,暗暗发怵。 “...怎么了?” 刑罪拧眉试探的问:“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清明像个二丈和尚,“七八岁那会儿,全是我妈的杰作,像素不高,全靠我底子撑着。” 刑罪更进一步的问道:“怎么没五六岁那会的照片?” “那会太小还不记事,不记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刑罪目光一紧,“不记得...” 清明看他脸色又沉下几分,在心里还原方才的一切细节,想要找出刑罪突然反常的原因。嘴上应和着:“嗯,估计也有吧...” 说着,他深深吐了口气,接着道: “在我记忆里,我妈还在的那会,她成天捧着相机跟拍我,不过...”清明突然言止,脸上倏地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稍纵即逝便被一抹遗憾掩盖: “估计太久了,很多照片都丢了,就留下这些,你就凑合着看吧。” 刑罪将他面上所有表情尽收眼底,清明一个眨眼的动作,他都能在心里转化为慢动作,分析半天。 “再说,眼前不是有个‘成熟版’的清明,还去惦记小小明干嘛。” 说完,清明神色忽然一滞,紧接着他挑起眼皮,微眯着眼重新看向刑罪的脸。 清明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刚才二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中,刑罪屡次提到照片,貌似是对自己的照片有了某种执着。 两人各怀鬼胎,在互相过于探究的目光下拉开了一场“眼瞪小眼”的拉锯战...最终还是刑罪率先打破了这股诡异的平静气氛,伸手朝着清明微蹙的眉心轻轻一弹。 “看什么看” 刑罪抬腕看了看表,“明早我要赶回宕城,去睡吧。” 说完,也不管清明什么反应,从地上捡起方才激情中,被二人扔在地上的衣服,抖去上面的灰,替清明穿好,动作甚是温柔,只是眼神不再看他。 清明一脸茫然。 ------------------------------ 两人虽是躺在一张床上,彼此却各怀心事,假寐不语。这是二人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冷战”。与其说是二人冷战,倒不如说是刑罪单方面的臆想。 此时他呈仰面的躺姿,一只胳膊很有男人味的枕在脑后,深邃的眼睛同屋内的空气混为一体,藏匿在黑暗中。 回想起先前带清明去“星光家园”,当时他的所有反应还历历在目——显然星光家园对于清明而言,就是个新大陆。包括当自己在他面前提到“小石头”,清明当时表现的就是个旁观者。 不是当事人吗? 那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自己眼瞎认错人。刑罪直接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那副面孔,可是占据了自己整个青春年少。纵使是几十年没见,即便只是对着一张旧照片,可他与小石头的那段记忆,印在年少时的身体里,随着岁月流逝,同经脉缠绕一起,早已扎根在他的血肉之中,同他共生长。此时此刻,原本只会存在记忆中的那张脸,一下子成了实物,映照在眼底,让刑罪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全身的经脉像是被一只残酷的手用力拉扯了一下,全身都疼的紧。 “不记得了...”这几个字像是根毒刺,深深插|进了他的心窝里。 第二:清明假装不认识自己。至于原因,刑罪无从所知。 如果清明一直都在演戏,那称他为休斯顿影帝都是一种侮辱。可清明的反应明显也是打了自己的脸,这种可能性也很渺小。 如果上述两点都没猜中,那只有最后一种可能——清明忘了那段记忆,忘了星光家园,忘了一个叫“小非”的男孩。 正如清明那句:“那会太小还不记事,不记得了。” 刑罪再一次被这句话戳中了心窝。 如果小石头不是清明,那么这句话对刑罪来说,无关痛痒,只是几个普通的汉字组合在一起的一句简单对白。可偏偏,清明就是小石头,却又不是自己当初的那个小石头。 现实和残酷总能凑到一块,刑罪在心底苦笑...说真的,他宁可清明只是清明。 刑罪抽出手臂,将躺一旁,背对着自己的清明一把捞进怀里。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睡,其实他知道清明跟自己一样,并没睡着。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正在想心事的清明被吓的全身一个激灵。脑袋贴在刑罪胸口,眨巴着眼睛问: “师兄?” “嗯。” “你吓到我了...” 刑罪不动声色的将另一只手贴在他背上,像是哄孩子一般,有节奏的拍打着。 “师兄?” “嗯。” 清明的喉结上下翕动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刑罪沉声道:“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清明放慢了呼吸。 刑罪沉默了几秒,刚要开口时,清明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撕碎了片刻的宁静。他立刻从刑罪怀里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过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眼神明显的一沉。接着不动声色的看向刑罪: “师兄,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先睡。” 刑罪点了点头,“披件衣服,别着凉。” 清明索性套上他的外套,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清明再次回到房间时,就见刑罪阖着眼,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重新躺回床上。结果刚躺下,刑罪故技重演,再次将他捞进怀里。 “这么晚,谁打来的?” 清明没想太多,说了个名字:“清朗,他明天有事让我去找他。” 刑罪依旧阖着眼,默不作声。就在清明以为他会刨根究底的问什么事时,出乎意料的是,刑罪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叫自己早点睡。 清明躺在刑罪怀里,被他身上的暖意催眠,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早,由于要赶在九点前回局里,刑罪没耽误时间,自行驾车离开。然而车在上高速前,他却猛的打了个方向,调转车头直奔别墅。 车内,他拨通崔景峯的电话, “喂峯子,今天我不在市里,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等他回到别墅,清明已经出门了。何海德正在修剪园子里的腊梅,见他返了回来,以为他落了东西。 刑罪倒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德叔,我能问个问题吗?” 何海德停下手中的活,一脸慈祥道:“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吧,不用跟我客气。” 刑罪语气变得凝重。“清明不是清老会长的亲生儿子,对吗?” 何海德的心猛的一颤,他惊愕的抬头,“这话…你听谁说的?” 刑罪并未回答,从何海德的表情中已经窥探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是早就意料到的答案。 何海德见他不说话,心里顿时是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剪刀从手中滑落,何海德弯曲着双腿,顺势要往地上跪...可在他膝盖碰触地面之前被刑罪制止住。 “小刑啊,德叔求你,算我老头子求你了,这话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千万不要让少爷知道啊。” 果然,清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刑罪心头冰冷,他将何海德扶起,“我不会说...” “但他迟早会知道的......” 第93章 童年 Kingmo广场位于A市最为繁华的商圈中心, 一栋栋的商业大楼, 直逼云端, 诠释着“楼外有楼, 天外有天”的景象。像是要捅破老天似得, 成了这个黄金地段“一楼还比一楼高”的标志性建筑。 广场旁有个已黑蓝为主色调的西餐厅,是大厦里那些西装革履, 制服高跟鞋的上班族常光顾的地方。如果是这儿的常客,还能经常看到一些不同肤色体毛旺盛,配着浓烈香水味的外国友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清明有意避开刑罪,出了个早门。他向刑罪扯了谎, 那通电话并不是清朗打来的。至于扯谎的原因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打算告诉刑罪。 十五年前的那场噩梦…… 他并不想用“秘密”来定义,这两个字实在太轻。所谓的秘密只是根据当事人一厢情愿的标准被定义, 是否公开是纯属根据当事人的意愿。也许在这一点上,与自己是不谋而合的。清明倒是希望那只是一个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它能随着时间被沉淀, 淡忘甚至是腐烂。 对于自己心底的噩梦…… 清明不是没想过要坦白,可他发现有些事情没办法坦白。他要怎么说?用哪个字当作开场白?每次心底冒出了要开口的念头, 刚想开口却发现无从开口 因为清明心里明白, 一旦选择追述那场噩梦的根源, 过程,真相…自己将不再是现在的这个“清明”。即将面临的未知变数, 却也成了他对刑罪有所隐瞒的最好借口,更是他安慰自己的最好说辞。 到了约定地点,那家西餐厅门面紧闭还没营业。餐厅外面摆放数张座椅, 清明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坐下,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杂志,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不过这倒不是清明刻意在遮掩,他拿书的姿势看上去带着很强的防御性,很容易从他身上感受到生人勿近的字样。 清明坐的地方虽不起眼,但能将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一边翻着杂质,双眼中染上了晨曦的那股寒意,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日有所不同。另一只手得空了,就放在大腿上,指腹又不安分的轻轻摩挲着,好整以暇的打量每一个经过的路人。有人手提公文包,行色匆忙。有人漫步悠暇,耳朵里还插着耳机,放着不知名的歌曲。有人边走边打着电话,停在路边四下里左顾右盼,像是试图用视线将流动不息的车辆逼停。 都是乏味至极的画面。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棉袄的男人穿过广场中央的喷泉,朝着清明的方向走来。 清明第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之前在A市特案组一队里的同事——姜岩。 清明还在特案组的时候,和姜岩的关系就不是一般的好。不过自从清明被调任到宕城,二人电话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前段时期,清明还沉迷网络游戏时,经常会和姜岩在魔兽世界里碰面。不过后来有了刑罪,他果断的弃暗投明,选择了重色轻友,无情的抛弃了游戏和兄弟。 姜岩善解人意的选择相信,自己被冷落的原因是因清明工作太忙。 半年多没见,姜岩还是留着标志的短寸,他模样英俊,身材高大,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 “呦,来的还挺早,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这个老朋友么? 姜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档案袋,在清明跟前晃了晃。 “你要的资料全在这里。” 清明淡淡一笑,“谢了,”说着,伸手想要去接档案袋,结果指尖刚沾到,姜岩抽回手臂。 “老哥我可是牺牲了色相外加熬了一个通宵才给你搞到手的...先说好,你打算怎么谢我?” 清明挑眉,揶揄道:“让你帮我找些资料,又不是让你去卖肉,有牺牲色相的必要吗?” 转念一想:“不对...你有色相吗?” 姜岩翘着二郎腿,将资料递过去,“卷宗里的这起案子可是十几年前的老案子了,当年找不出凶手,后来被死懒的档案整理员顺手塞进了一堆陈年旧事里无人问津,你闻闻那股辣鼻的霉味儿。好家伙,可让老子好找…” “岩哥,多谢了” 姜岩继续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资料室的管理员是个大…姐,如狼似虎的年纪。我是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只能就地取材靠我的颜值,才能把这些资料带出来呈你老面前。” 清明抬了抬下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感受去,说多的矫情。” 清明笑的异常温柔,只是姜岩看的心底有些发颤。 “卧槽,我怎么感觉你笑里藏刀。” 清明没说话,将资料袋打开,面无表情的翻阅着。 “说吧,准备怎么感谢我,不要口头的。” 见清明无视自己,姜岩抬腿碰了碰他的小腿。“快说!” “你这个动作算是性骚扰了” 说这句话时,清明一脸云淡风轻,视线在一行一行的信息中穿梭。 姜岩手伸兜里摸烟,想到是公共场合,毅然打消了念头。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饥渴了。” 清明看都不看他,淡然道:“别打我主意,我有人了。” 姜岩浓眉一紧,瞬间来了兴致。 “有人了??” 清明淡淡一笑。 “阿明啊…阿明,看来我们友谊的泰坦尼克号是彻底沉海了。有对象也不吱个声儿,怪不得你小子这段时间跟消失了似得。” 说着,姜岩身体前倾, “哎,快跟我说说,弟妹是不是你们警队之花?” 说着一脸痞笑,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清明郑重其事道:“强调一下,不是花…是草。” 姜岩以为他跟自己打马哈,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哪根草这么背?有照片吗?让我看看,帮你参谋参谋呗。” 清明终于将视线从文件上挪走,他定了定,看向姜岩。 “他是我们队长,是个男人。” 说完又继续看着文件。 这话让姜岩瞠目结舌,用了足足一分钟才彻底理解了清明的意思。 兄弟…出——柜——了! 姜岩并不歧视这个,身体往后一靠,长吁了口气道:“有人了也好,不管是男是女,你自个儿喜欢就行。你这人看着圆滑,摆的跟个中央空调似得,其实就是个很独的缺心眼,本以为你对待感情是不擅长的…” 正说着,话锋又突然一转,“哎,你队长人怎么样啊?” 刑罪阖上文件。 “极好!”两个字,简单扼要。 “改天介绍你认识。” 说着起身。“我先走了。” 清明刚迈出两步,姜岩便叫住了他。 “阿明...” 清明回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姜岩难得正色,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狗拿耗子了...只剩两天,这案子就过追诉时效期了。案子我看了,即使现在的刑侦技术比当年成熟,可面对一个连凶器都没找到的旧案,你觉得仅凭你一个人,两天内能找到证据,抓到凶手吗?” 清明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十几年前的案子上,就算自己有能耐,查到了当年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姜岩道:“凶手和证据不会停在原地。” “但你也别忘了…” “真相永远不会变。” 说完,清明莞尔一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做警察吗?” 姜岩耸了耸肩,恢复了平日的嘴脸,无所谓道:“或许警察看上去比富二代更拽酷?” “因为我一直认为,离人性丑恶最近的,实则不是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或许是他们泯灭人性制造出了丑恶,他们将利刃插进人的胸口后,抽出的刀刃表面还能照出自己扭曲疯狂的样子吗?并不会,不是因为刀刃被血染红,而是他们只凭自己的眼睛永远无法直视到真实的自己。如果这时能有一面镜子就不同了,警察就是这面镜子。可现在,我的镜面上起了一层水雾,不擦干净,就没办法继续照人。” “我不管是镜子还是梳子,你别做傻事就行,除了兄弟以外,我不想再多个警察和罪犯的关系。阿明,别让我失望。” 姜岩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没了一如既往的随意。 二人对视了数秒,清明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转身继续抬步,朝身后摆了摆手。 “放心,我有分寸,毕竟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适才姜岩确实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但只是曾经的意图。就在昨晚,他改变主意了。真相他一如既往回去追寻,凶手他更不会仍由他们逍遥法外,他们最终的归属只能是罪有应得,清明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但他不会一同堕入地狱。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他有家室,有未来。 现在,他的身后不再是万丈深渊,而是——刑罪。 ———————————— 另一头,刑罪还留在别墅。他庆幸自己昨日冲动来了A市,要不是看到清明小时候的照片,他也不会知道清明不和清晟国不存在血缘关系。 然而他清楚,清明并不知道这件事。清明和他不同,他单身惯了,也从未渴望过遥不可及的亲情。正因为如此,清明比自己失去的更多。 上级调来的档案中,清明父母一栏显示已故,均为非自然死亡。“别墅双尸案”,刑罪一开始并没听过这个案子。网上对于这起案件也只剩下一些星星碎碎的报道:十五年前,A市发生一起特大入室盗窃杀人案,死者为本市休闲餐饮行业巨头——清晟国,以及他的妻子和三名受雇家政。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清明,是当时唯一目击凶手,却幸存下来的唯一受害者。由于受害人清晟国是当时商界的风云人物,这起案件曾轰动整市,当时备受社会关注。后被定名为“别墅双尸案”。虽然当时A市刑侦特案组备受媒体社会舆论惨烈轰炸,然而案件最终还是以证据不足,无法破案惨败谢幕,最终只能被淡忘。 能被警方破获的重大刑事案件,一定会被大肆宣扬。然而身为刑警,刑罪知道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全国每年无法破获的案件远比被破获的要多的多,只是具体数据从未被公诸于世。 我们更愿相信,这个社会是美好的。然而谁又会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的去挖掘那些隐匿在浮华众生下的阴暗。 何海德看着刑罪,见他眼底一片隐晦,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沉默许久后,何海德深叹了口气,“少爷确实不是老会长和夫人生的孩子,不过...虽然少爷身体里流的不是老会长的血,可老会长和夫人一直都拿他当亲儿子对待。 ” “可是少爷命不好,他八岁时还被绑架过。” 刑罪心头一颤。 何海德继续道:“当时,绑架少爷的那帮犯人,直接给老爷寄了一叠照片。我当时就站在老爷旁边,看到了那些照片...” 何海德眼底闪过愤怒,“那些犯人真的是丧尽天良啊,少爷当时只是个孩子,他们竟然那么参仍,将少爷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放在大水箱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那会还是最冷的时候,少爷那小脸冻的乌青,夫人看了照片,当时就晕过去了。” 听到这里,刑罪的心像是被扎进了万把钢刀。却又猛然间恍悟,清明一直以来怕冷的真正原因,根本不像他那日所说的...什么贪玩,在大冬天掉进河里……竟然被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刑罪心里是又痛又恨。 “老天爷保佑,少爷最后被救回来了,绑架少爷的那帮人也都被抓了…只是少爷因为被吓着了,生了场大病,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夫人当时一直睡在少爷房里照顾他。我记得,当时老爷请的医生也在家里住了一个月,等少爷痊愈后才离开的。” 刑罪眉头紧拧,问道:“德叔,你认得那位医生吗?“ 何海德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他,只知道他姓岳,是老会长的私人医生。” 刑罪垂眸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重新抬眼,“德叔,老会长和夫人的死…” 一语未尽,何海德连忙打断他,“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刑罪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老会长和夫人都是好人,可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可怜了少爷,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何海德哽咽道。 刑罪闷闷道: “他对老会长和夫人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走不出去。”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将这个家保持原来的样子,就是想给他留个念想,希望少爷不要再责怪自己,可是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刑罪不知道为什么何海德会用“责怪”这个词,为什么清明要责怪自己?按照时间推算,养父母遇害时,清明只不过是个十来岁年纪。作为那场灾难的幸存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时,刑罪又猛然想起,凌晨那会清明接了通电话。其实当时他就知道不是晴朗打来的。为什么清明要对自己说谎? 这些问题像是一根根麻绳,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刑罪直觉的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94章 秘密 一辆汽车平稳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 后座上, 一位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一头黑发与他眼角微微浮现的皱纹格格不入, 那过于厚重虚伪的黑色不是象征年轻旺盛的发色。更像是各种化学成分结合在一起, 制成的一种名为“染发剂”给予的“年轻效果”。 车厢内被一股温暖包围, 然而却丝毫化不开男人脸上的冰寒。 “都处理干净了吗?“ 男人声音冷淡,却透露着一股威严与压迫。 正在开车的, 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请您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后座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一会,开口道:“调头, 去溪山园。” 半小时后, 车停在一处公墓外。男人下了车,方才一直开车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 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 最后,他看着男人果然停在了一块墓碑前。接着, 他见男人屈身,伸手轻轻掸去墓碑上似乎不存在的灰尘, 最后将一束紫色郁金香放在墓前。 男人就站在墓碑前, “许羿, 你跟我多少年了?” 刚才开车的,也就是这个被叫做许羿的男人开口:“十八年了, ” “十八年了…已经十八年了。” 许羿应声道:“是的。” 男人道:“这么说,阿仇已经离开十八年了。” 许羿看着墓碑上的两个字,目光平静地如同被冻结的湖面。 “是的…十八年了。” ---------------------- 此时刑罪正在一处大厦的电梯内, 电梯在十八层停下,刑罪出了电梯。从别墅离开后,他立刻拨通了方来的电话。 他让方来去调查清晟国当年的私人医生,也就是在清明年幼时被绑架后,给他看过病的那位姓岳的医生。方来依旧十分给力,不出十五分钟,刑罪手机收到一条被命名为“岳行风”的资料信息。 等见到本人后,刑罪发现,岳行风比照片上看山去要更显老。四十多岁的年纪,头顶的发量缺稀,已是寥寥无几,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刑罪掏出警员证,并开门见山的问:“岳医生,我十分钟前跟你预约过…你记得清晟国先生吗?” “当然记得,我曾经是他的私人医生。清老先生已经过世多年,不知警擦同志今天来找我是…” “那你应该也记得清晟国的儿子,清明,是吗?” 岳行风点了点头,“记得,” 刑罪发现,岳行风在听到清明的名字时表现的很平淡,丝毫没有去刻意回忆。他心底一动…果然是来对了。 “清先生…哦,我指的是清明先生。准确来说,他是我的病人。” 刑罪心瞬间抽了一下… “病人?” “没错,警擦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刑罪道:“他得了什么病?” 岳行风没有立刻开口,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刑罪,又垂下眼睛,明显是在犹豫什么。 刑罪道:“我知道医生要对病人的病情隐私进行保密。岳医生,你知道十八年前,清晟国夫妇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当时才七岁的清明,被绑架一事吗?” 岳行风抬眼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高个儿男人,与之对视几十秒后,还是开口了: “说实话,我对那件事并不了解,当时我还是清老先生的私人医生,他请我去给小少爷做心理治疗,并告诉我小少爷是因为被绑架受了刺激,造成了心理的不适。” 刑罪看着他。 “不知道警察同志有没有听说过‘惊恐障碍症’这个词?” 刑罪将这个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这个词实在陌生的很。 岳行风解释道:“这是一种急性焦虑障碍,患者在特殊环境中受到了某种刺激导致内心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从而心跳加速,会出现心悸,胸部不适,呼气困难以及头晕发抖等现象。如果病情严重一些,患者还会出现幻觉,幻想出对自己生命造成威胁的画面。小少爷当时就有这种心理疾病。” 不知为何,听了岳行风的解释,刑罪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副画面…那晚,自己夜起喝水,在客厅撞见清明的场景。如今回忆起来,刑罪依然能记起清明当时脸上的表情,像是极力克制压抑着某种痛苦,那种表情,就像是溺水者,在死亡前一分钟的那种无力与无助。 刑罪记得,他还去揣测了当时的清明。心想:他到底在压抑什么? 难道他当时就是在发病状态? 如果是这样,在看到自己后,清明当时肯定是强迫自己表现出正常,没事人的样子,如今想想,多么扎心刺眼。 “我当时见到小少爷后,无论我用什么办法,他就是不肯开口。不过还好当时他的病情不算很严重,只是初期阶段,我花了一个多月,他的情绪才慢慢恢复正常。之后的相处中,我发现清先生从小就懂察言观色,异常敏感,性情慢慢的变得不像个孩子,但有时又是个孩子…很矛盾。在之后的治疗中,他基本是靠自己抑制了病情。” 刑罪沉声问:“刚才,你说他是你的病人,那现在...” “还是吗?” 岳行风道:“一直都是” ------------------------- 清明将车停在路边,整个人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心里突然想起刑罪。他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不堵车,刑罪因该快到宕城了。思绪在开小差的空挡里,余光瞥见了副驾驶座上的那个档案袋。 手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清明朝档案袋伸去手,重新翻看起来…… 十五年前,A市宝莲路30号别墅内发生一起特大命案。死者共五人,分别是别墅的男主人,清晟国,他的妻子,华方晴。以及三名男性受雇家政,张大斌,孙强,黄忠明。 刑侦人员在案发地的别墅内采集到几十组指纹,对比后发现,皆属于死者以及死者家政佣人。尸检报告中显示,清晟国夫妇身上除了不同程度的皮外伤,还有十几处不等的刀伤。伤口触目惊心,死因皆为锐气刺破内脏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相比之下,三名家政身上没有任何挣扎性伤口以及皮外伤,全身只有一处致命性刀伤。然而刑侦人员在案发后,对别墅里外采取地毯式搜索,另外还动员上百名警力,在案发地周围的灌木丛,垃圾箱等…容易被凶手选择用来丢凶器的地方进行全方面搜索,最终都没找到凶器。 由于当时技术有限,宝莲路又属于较为偏僻路段,小道上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而通往别墅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凶手案发前后驾车必经宝莲路。就算如此,哪怕凶手没有刻意伪造遮挡车牌,零监控的路段也不会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更不利的是,案发当时,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有关案件的任何线索。即使是本案中最后幸存下来,也就是清晟国年仅十岁的儿子,清明。因为巨大的心理障碍,也没能给警方提供任何线索。 后来,警方在现场发现两枚不同的鞋印。经证实,均不属于死者或家中任何佣人所有。初步判断脚印属于凶手的可能性极大。随后,物证人员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对市面上的上百种鞋的底部纹路进行筛选对比,最终找到了符合的鞋子——一种户外军用靴。然而这种靴子厂家甚多,销售渠道广泛,仅凭此线索寻找鞋子的买家,在从中排除筛选出嫌疑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历经两年后,案子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终于被人逐渐淡忘,成了重案组成立以来,未被破获的悬案之一。 十五年后,曾是轰动一时的案子,曾耗费了警方大量时间,大批的警力。曾多次被当时处于社会恐慌的人们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而此时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当初刀剑直逼喉咙的气势,惨淡的只能从早已散发腐朽霉味的卷宗中,窥探出整个案件的冰山一角。 真相到底还是被人性的丑恶掩埋住,像是条被搁浅的渔船,等待着它忠实可靠的纤夫。 也许掩盖真相的不仅仅只有人性的丑恶——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叹,以及‘时间能冲淡一切’这种说法的噱头。那么,被冻结的真相最终是否能被解开……原本这只是个未知数。但清明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最有资格也是最有责任成为那个纤夫的人。 清明的目光锁死在幸存者那栏的名字上,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垂下的眼帘缓缓抬起,嘴角随即划过一抹苦涩…… 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是再熟悉不过的,就好比当你听到有人喊着你的名字,即使是同音字,听觉也会突然变得异常敏感,接着大脑会不自觉的传递出一种先入为主的认知——是在叫我。那一瞬间你根本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叫你还是别人?”。你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替你做出了反应。 清明看着本应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二字… 即使,名字是他从年幼起,就一笔一划摹刻在脑子里的东西。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二字异常陌生,像是头一回从书本中碰到的两个生僻字,被强行的组合在一起。 那时的“清明”,已经死了。脑海里对“他”仅残存的那点记忆,即使现在努力去回想,也只是模糊的残像。就像是冬日玻璃窗上泛起的一层雾水,轻轻一抬手,就能毫不费力地被擦去。 “他已经死了” 清明在心底又告诉自己。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把当年那段噩梦从脑海中抹去,扼杀,一点一点的从记忆里剥离出去。或许在别人眼里,当年的自己是个幸存者。然而清明却始终觉得自己在当年的事件中,已经死了。 他并不像自己的父母所遭遇的那般,被凶手用尖刀扎进身体里,一刀一刀,直至死亡。而是他后来自己亲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没有任何挣扎,反抗,或者是尖叫,呻|吟,残忍却又没有丝毫留恋收紧双手,在漫漫无际的痛苦中,直至生命消耗殆尽。 清明冷冷一笑, 没错,那个“清明”早已经死了,被自己杀死了。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洪潮一般侵袭着他心脏,清明攥紧手心,那一张张记录着案件的纸张在他的力量下变形,字迹也被扭曲。清明感受到身体正被一股可怕的力量蹂|躏,撕扯。身体不住前倾,重心全部砸在方向盘上。这时,纸张从手中滑落,冷汗不断从毛孔中冒出,额上的青筋狰狞的鼓起,此时他的脸色甚至比纸张还要苍白几分。清明缓缓抬手,覆在心口出,指尖与衣服的布料摩擦产生一股灼烧感,清明充血的双眼看不清任何东西,徒然想要隔着衣料揪住自己的心脏。 在这种分外难捱的状态中,清明突然想起,自己曾看过一本书,书中有段大致是这样描写的:任何人死后,灵魂第一时间不是升入天堂,而是先坠入无尽的地狱之渊。在那里经历剥皮,抽筋,锥心,刺骨之痛…再被地狱之火灼蚀,提炼出灵魂深处的罪恶,待彻悟了自己生前的种种罪孽,重新怀着赎罪之心方能踏入天堂之巅,通往来生,去赎自己前世之孽。 自己曾经就是走过了地狱,经历了剥皮抽筋锥心刺骨,抽离出原本的灵魂,才会有现在的自己。 想到这,清明又是一声冷笑。 那种窒息感愈发强烈了,伴随着强烈的心跳频率,终于要破体而出。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提示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那声音从扭曲怪异变得清晰,把即将失去理智的清明强行拉回了现实。 清明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想要伸手去掏手机,却发现手根本不受控制,使不出劲儿。手机还在叫嚣,清明努力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 手机听筒中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后,刑罪又重新拨了过去……在他决定再拨第三次时,手机那端终于传来了清明的声音。 “师兄,” 刑罪冷冷道: “立刻告诉我,” “你现在在哪!” 第95章 怒意 清明脸色异常的惨白, 整个人被冷汗浸湿, 像是被冷雨淋湿了一般。然而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临场发挥。他扯着嘴角, 轻轻一笑, “怎么?刚回去又想我了?” 对于情绪的操控和玩弄, 清明收放自如,就如同和呼吸一样简单。 “你要查当年的案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明的心猛然一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的哑口无言。从刑罪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刑罪感受到电话那头人的异常,此时他也坐在车里, 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前方挡风玻璃。想起岳行风方才的那句: “一直都是” 这四个字砸的他头重脚轻, 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从头到脚侵袭了他整个人。他生的是闷气,气的对象是自己。他没办法责怪清明的守口如瓶, 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勇气卸去从头到脚的厚重伪装, 一|丝|不|挂的将自己曝晒在对方面前。 冰冷深邃的视线与挡风玻璃上的雾气重合,隐晦不明。从岳行风那里出来的时候, 他还满腔的怒意, 心想着只要见到清明, 揪住领子先一顿暴揍,揍死他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自己冷脸贴着他这个热屁股, 结果清明反倒好,一边跟自己玩深情,一边玩命似的隐藏过去又上演着虚以委蛇的戏码。 想起那日在码头, 清明野兽一般的面孔和行迹,那种没有过程感的转变,让他不寒而栗。就算是狰狞丑陋的刀疤,在血肉模糊前也是一块好皮嫩肉。可清明没给他过渡的余地,一上来直接就展现出了一块早已结痂的陈年旧疤。他不知所措,更清楚认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叫做“清明”的男人是化不开界限了。 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一个宛若清风,笑如晨阳的大男孩突然变得如此冷血狰狞?想到这里,刑罪满腔的怒意又不知何时被浇灭的不留一丝余烬 但他的真心,刑罪是毫无保留的交付了出去,且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也从未考虑过:“一旦抽身是否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这个问题。至于清明到底接没接住,已经不得而知。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份自信。刑罪一度自信的认为,清明非他不可,看来的确是自己搞错了。 是他非清明不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在二人之间画下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又谈什么全身而退呢。 “非这小崽子不可吗?”刑罪无奈一笑,英俊冷毅的面孔像是融入了一股阳光。 而电话这头的清明,原本心绪就乱作了一团,对面许久的沉默更是将他搅的混败不堪。总觉得自己因该说点什么,然而一开口,一向擅长圆场的他竟然找不出一个说辞。 “师兄,别怪我,你别怪我…” 刑罪的语气柔软下来:“有些话,我不问,总想着等你亲口说出来,是我太心急了。”说着,他重重的捏了捏眉心。 “自从我爱上一个叫‘清明’的小白眼狼后,胆量和耐心也被他偷走了。” 这句话点燃了黑空,清明在茫茫无涯的尽头看到一缕亮光,不知何时起,那股紧扼喉咙的窒息感逐渐消散了,新鲜的血液在身体里重新流动,流经他身体每一寸肌肤,充盈着没一根血管,心口处的疼痛也被一丝暖流覆盖。 刑罪自顾继续道:“清明,你是我的人,这是你再犯浑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以为我在跟你玩过家家?跟你上|床纯粹就是生理反应和肉|体上的碰撞?我要你记得一件事:我要的清明,是个完完整整的清明。包括你的苦,你的痛,你的恨,你的怨,你的全部,一切我都要。过去的你,我参与不了。现在的你,我管定了!这点,是从我决定要跟你一起到死的决心,至死不悔。” 至死不悔。 清明将这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他终于开口:“师兄,你见过刺猬吧。小小的身体上长满了又粗又硬的尖刺,这样以来,肉食类动物就无法轻易的靠近他们。其实刺猬身上的那些刺原本也是由普通的柔软毛发演变而来的,但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些毛发会越来越尖硬锋芒,最后他们成功的保护了自己,却也让想要接近他的同伴难以靠近,一旦靠近就容易扎伤同伴。我想说的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将这十几年间,扎进我身体里的那些刺,一根一根的清理干净。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来做,我知道你想帮我,如果继续拒绝你,你会难过。但比起这些,我更不愿看到你被那些尖刺扎伤。” “即使是被扎的满身窟窿,我也要抱紧你。”刑罪沉声道。 “师兄…” “从现在起,你已经做过的决定我可以不插足,怎样我都依你。我只要求你一点…” 刑罪眸子一沉,“让我看到你的伤口,把我当成你的依靠,唯一的,好吗?” 这猝不及防的温柔,击垮了清明心底坚定的意志,沦陷也只是一念之间。 清明终于缴械投降,做出了从未想过的决定。 “好” 闻言,刑罪暗自吐了口气,“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师兄,等解决了这件事,我回去会跟你完完全全的坦白。现在,算我求你,别问也别来找我…好吗?” “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刑罪并不催促他,该有的耐心他已经付出去了,也不缺这一时半会。足足等了三分多钟,清明终于说出了一个地址。 末了还加了一句: “路上慢点,我等你。” 清明说的地址是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公园里,那个公园刚开设不久,供老年锻炼的器材还是崭新的,散发着一股油漆味。清明将车停在一边,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来。视线随意落在一处,若有所思,更是许久未动。 半小时后,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清明方回过神,就见刑罪从车上下来,径直朝自己走来。结果没走两步,刑罪脸色一沉,随即转身又折回车门旁,打开车门从驾驶座后排伸去手。 就在这时,清明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听刑罪说过,他在驾驶座后排的座位底下藏了一根铁棍,当问起用途时,刑罪只是淡然的回答他:是用来撬后备箱的。如此敷衍的回答,清明自然不信,他甚至还怀疑过,这个铁棍的用途是不是用来敲头的?至于敲谁的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适才刑罪下车后看到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再配上他此时的动作…清明不由的在心底替自己捏了把汗。 “难道是要拿铁棍敲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还不能还手…” 刑罪走到他身边时,清明还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刑罪方才走来的方向,对他的靠近浑然不知。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刑罪不禁蹙眉,抬手将手里的围巾绕在他颈上。清明这才猛然收神,仰面看向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刑罪的脸,观察了好半天。 “怕冷为什么不去车里等?”说着,已经替清明系好了围巾。 清明讪讪问:“你不打我?” 刑罪挑眉:“我看上去像是会家暴的人吗?” 清明道:“可是我很混蛋。” “那倒是。” 清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你还是朝这…打我一拳吧。” 看着他如此真挚的神情,刑罪握紧拳头,抬手朝他脸上挥去。清明倒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神毫不退缩,眨眼的机会都没给自己。果不其然,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刑罪只是做出个“OK”的手势,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 清明笑的无害,耸耸肩:“就知道你舍不得。” 只见刑罪后退一步,摊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冲着清明,轻轻的歪了歪头。清明瞬间了然,从长椅上起身,用力抱住了他。冬日里的暖阳还不算烈,在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暖色调的金箔。两个人,一个影子,那影子被拉的细长,在不远处消失。阳光之下,照不到的是两颗紧系在一起的心。 之后,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翻过了这一篇。 清明从车里拿出档案袋,随后将车抛弃在路边,坐到刑罪开来的车里。也不等他开口,启动车子。刑罪坐在副驾驶上,翻阅材料,偶尔目光停在段落之间,又若有所思的转向车窗外。 清明借着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想看就直接看。”刑罪道 “你难道不好奇,我身为当年案件中的幸存者,到底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又或者说,我到底有没有看到整个案发过程…” 刑罪继续看着窗外,淡然道:“或许你的确看到了,但是因为某个原因又想不起来。” 清明侧头看了他一眼。 “我找过你父亲当年的私人医生,岳行风。我也知道了,他一直是你的医生。你七岁时被绑架过,生了场病,那个病让你忘了自己的名字,年龄,还忘了…” …还忘了星光家园,忘了一个叫“小非”的男孩。 当然,后面这句话,刑罪堵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见他欲言又止,清明问:“还忘了什么?” “还忘了你的童年,”刑罪继续道:“后来又发生了这起案子,看着亲人离开自己,当时的清明还这么小,一个人独自承受这种世界末日般的绝望,他不是故意忘记的。” 清明看了他一眼,几秒后突然笑了。 “哥啊,” 刑罪愣了下,“嗯?”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第96章 迷局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 这句话像是重重打了刑罪一记耳光, 他冷不丁的看了清明一眼。 “……” 清明正意兴阑珊的咂摸着刑罪适才的那番话, 虽说也不是什么情话, 却被清明一个字一个字的放在心里反复嚼咽。脸上的笑意毫不遮掩, 活像是个八百年没从爱人口里听过一句甜言蜜语的痴汉一般。 适才自己说的那短短几句话, 在刑罪看来,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陈述, 也并没刻意的避开清明的痛楚。也不知为何清明会听的这般心花怒放,意犹未尽。 刑罪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走出内心世界的清明总算感受到身边那道炙热的目光,双手覆在方向盘上, 状若不经意的侧过脸去。 “呃…你这是什么虎狼眼神。” 某人莫名有丝烦躁的道: “闭嘴, 帮帮忙开好你的车,好不好?” 清明扯着嘴角, “遵命,长官!” 结果刚要人闭嘴, 刑罪随即又问:“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话题猛转,也许只有刑罪自己心里清楚, 他是想借此掩饰住方才一刹那涌出来的情绪。 清明恢复正色, 很爽快的开口: “目前有三点可疑之处。第一:我记得卷宗上是这么写的…警方在现场发现的两组相同脚印, 不属于死者以及家政所有,那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从这点能推断出,凶手可能是一个人……这点我不太赞成,既然凶手没在现场留下指纹DNA, 说明凶手是个很谨慎且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为什么又会大意留下脚印?” “你意思是脚印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清明微微点头。“一般像这种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的杀人犯,只是杀完人,已经无法满足他们心里的快感。留下脚印,故意抛出一个线索,这是变相的向警方挑衅。”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刑罪直接否决。 “第二呢?” 清明继续道:“第二:法医在清晟国夫妇身上发现大量凌乱刀痕以及绳索捆绑过的痕迹,可在三名家政脖子上分别只发现了一处刀伤,且为致命伤。也就是说,三名家政是一刀毙命。通过法医对清晟国夫妇以及家政伤口的描述。前者:表皮割裂处不齐,伤口创面呈倾斜状,很容易能判断出刀是从上至下插进身体里的。在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底印大小能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这点也能大致推断出,清晟国夫妇受到凶手残害时,是半跪或者坐卧姿势,不可能跟凶手一样是呈站立姿势。这样就能解释刀口为什么是从上至下。” 刑罪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又在揣测其他。他注意到清明在谈及父母时,用的是“清晟国夫妇”这个称谓。如果不了解清明的人,会觉得他还是无法正视父母的死亡,用此称呼想要强调自己是身为旁观者在陈述自己对案件的看法。 实则恰恰相反。 清明这下是真真切切的让自己转了型,他不带入过多的感情色彩,不再逃避,而是身为一名警察,在面对案子时表现的该有的冷静和推理能力。 车在路口的红绿灯处停下,清明盯着前方,有条不紊道:“再看三名家政脖子上的刀口,尸检报告中说‘伤口平整入口深’我想,用来杀害家政的刀和刺死清晟国夫妇的刀不是同一把刀。清晟国夫妇身上的刀痕分布凌乱,且伤口表皮割裂处不齐,造成这钟伤口的很可能是带有缺口的短匕首。” 话说到这里,刑罪也反应过来。方才清明说过,家政脖子上的伤口平整入口深,通过多年的刑侦经验,造成这种伤口的一般都是直系中短刀。 刑罪皱了皱眉,靠在座椅上,深邃的眼睛如同平日那般莫测,他盯着前方……清明说的这些,在当年的法医尸检报告中都没涵盖到。他能如此分析,就好像当年的尸检现场,他也在场。 可现实是,十几年后的今天,清明坐在车里,一边开着车,一边和自己讨论案情。刑罪相信,清明说的这些,是他看过卷宗后,从当年简洁的案件笔录以及尸检报告中榨取到的信息,在通过自身经验,将一些细节一帧一帧放大,就有了自己的见地。 自己果然没看错清明。清明有时心豁达却又不盲目乐观,心思细腻起来,一双眼的洞察力甚至能赶上显微镜。 见身边的人默不作声,清明侧头看了刑罪一眼,见刑罪此时脸上的神色,他知道:有关刀的问题,自己不必再作过多的解释。 这时,红灯亮起,车在清明的操控下再次启动。 “第三,也就最离奇的。三名家政基本是在同一时间死亡,而他们的死亡时间与清晟国夫妇的死亡时间相比起来,延迟了大约四十多分钟。而法医在三名家政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或者绳索捆绑后的痕迹,凶手为什么不捆绑他们?很显然凶手在对清晟国夫妇行凶时,并不担心那三个家政会突然反抗逃跑,这是为什么呢?既然凶手的主要对象是清晟国夫妇,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先对家政动手?而是等杀死清晟国夫妇的四十分钟后再对他们动手…” 这时,刑罪幽幽道:“会不会…杀害清晟国夫妇和杀害三名家政的不是同一个凶手?” 说完,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对方的脸上。 二人想到了一块。 刑罪道:“你打算从家政身上入手?” 清明不置可否道:“我托了位朋友专门查了这三人的底细,张大斌,孙强以及黄忠明他们的背景很普通,且除了黄忠明,其他两人都没亲属朋友。黄忠明有个叔叔,叫黄大贵。他一手带大黄忠明,叔侄关系很不错,甚至为了黄忠明,黄大贵一直没娶妻生子。” “朋友?”刑罪道,这貌似是头一次从清明口中听到他还有朋友这事。 很显然刑罪这次的关注点跟他没在一个频道上。 “之前的同事,人不错,改天介绍你俩认识认识。”清明道 刑罪没说话, 之后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在一处名为“烟袋巷”的路口停下。此处地段偏僻,前后左右都是并排而建的矮式平房形成的胡同浅巷,四下里没看到有几辆车开进来。 根据大门旁水泥柱上的门牌号,清明在一处破旧平房门口停下,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这时,隔壁的铁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位中年女人,年纪大约五十多岁,一双眼反反复复落在二人神色,不住的打量。 “你们找谁?” 刑罪道:“我们找黄大贵,您今早有见他出门吗?” 中年女人犹豫了几秒,又问:“你们打哪儿来的?找老黄有什么事?” 清明深知,在这种密集的村间巷里,家家户户任何事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像这种大妈对邻里之间的事情都是无所不知。赶在刑罪开口前,他接过话: “姐,我们在一个剧组工作,最近我们导演看中了黄叔的房子,想租用他的房子拍电视。哦,我们导演前两天跟黄叔提过这事儿,黄叔也答应了,就是租金还没谈好。今天导演临时有事,所以就叫了我们来,找黄叔谈这事儿。” 中年女人盯着清明,见他面相清俊,说话时脸上还挂着温雅的笑容,开口一个“姐”叫的好不亲切,自然而然的也就打消了警觉性。 “老黄前两天就搬走了。” 清明和刑罪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老黄也是奇怪,刚回来没两年,又搬走了,真够折腾的。” 清明问:“姐,你刚说他刚回来没两年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不是一直都住这儿吗?” 中年妇女朝私下环视一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小伙子,我告诉你们吧,老黄其实还有个侄子,叫啥我忘了,不过他侄子十几年前就死了,我听说,是在外面被放高利贷的给杀死的。哎哟,真是可怜啊,他借钱估计也是为了给老黄看病。” “黄叔生了什么病?” “老黄年轻那会,跟我家那口在一个钢厂里干活的,他就一个兄弟,害了肝癌死了,留下一个儿子。老黄后来一个人把自己这个侄子拉扯大,结果被查出心脏有毛病,具体是个什么病我也叫不出个名字。生了那场病后,老黄就跟他侄子搬走了,听说是去大城市里看病去了。过了十多年,老黄一个人又搬回来了。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我们问老黄,他侄子去哪儿了,怎么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他。老黄说侄子十几年前就死了,问他怎么死的,老黄也不再开口。” 这时,妇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后来我从旁人那里听说,他侄子其实是在外面干不正当的工作,被一帮杀千刀坏心眼的杀了。哎,这孩子其实也是命苦的娃啊...” “您知道黄叔他搬去那儿了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见继续留在黄大贵家也等不到人,二人索性道谢准备离开烟袋巷。临走时,中年女人叫住了清明,想把自己最小的闺女介绍给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刑罪抢先开口:“这小子是没这个福气了,他有人了。” 中年女人一听,眼底笑意褪去,一脸的失望。这时又突然发现刑罪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眼里的光重新亮起:“小伙子,那你可有对象了?” “我有老婆。” 说完,刑罪一手攥住清明的手,往车方向走。 上车后,清明启动车子。 刑罪问:“去哪儿?“ “当年的案发现场…” 刑罪陡然皱眉,看着他。 怕刑罪多想,随后,清明笑着又补充了句: “也就是你老婆家。” -------------------------- 此时在另一处,清晟邦正坐在书房里吞吐云雾。他的脸阴沉沉的,一双眼在白烟中隐隐绰绰,模糊不明。 这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许羿推门走了进来。 “医院那边来电话,夫人说,想见您一面。” 清晟邦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吐尽最后一口烟雾,抬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后,方开口:“你替我去吧,还有…” 他顿了顿,缓缓抬眼阴恻恻道: “下次别让我再听到你称她‘夫人’,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准叫她夫人,我从来没承认过她。” 许羿紧握的双拳很好的被掩在了书桌前,然而他脸上依旧平静。 半晌,他微微颔首: “是。” 从清家出来,许羿独自驾车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尹氏成立的一家私人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各个仪器里发出机械清脆的声音,像是教堂里神父做的祷告。许羿轻轻阖上门,走到病床边,看着病床上再熟悉不过那张脸。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由于长期的病痛折磨,那张憔悴病恹的脸如死灰般晦暗。 女人名叫尹岚。 许羿拉过椅子,坐到了病床边上。 尹岚并未睡着,缓缓睁开眼,见来人不是清晟邦,眼底仅有的一丝期待化为苦涩,却很快又被一丝笑容掩盖过去。 “你来啦。”声音几不可闻。“他…还是不肯来吗?” 许羿没说话,替她掖了掖被子。 “小羿,我很快就要去见尹哥了。” 许羿握住尹岚的手,冰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柔色,“你答应过我,能陪我一天是一天,别这么快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握着的那只手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枯木。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可能就折断了。 “好好找个人陪你,你知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许羿低头,在尹岚的手背上吻了吻。 “我知道你很痛,睡一会吧,等你睡醒了,我把清朗带来。” 听到“清朗”二字,尹岚面如死灰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微弱的亮光。 “朗儿,朗儿…” “嗯,他回来了。清晟邦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你。放心,他很好,已经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他妈妈了。” 尹岚眼中湿润,心口堵了许多话,欲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她急的想要起身,即使知道时徒劳,也全然忘却了病魔每日毫不吝啬的给她带来的那份拆骨断筋的疼痛。 许羿轻声道,“别乱动,躺好了。“ 连忙抑制她的动作。 尹岚两眼氤氲的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岚,我会把他带来,如果他不愿意来,那我就打断他的腿,拖到你面前。听话,你睡一觉,醒了就能看到他了。” 许羿从病房出来时,一位带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就立在门口。见男子面色凝重,许羿心里多少也有了底。 “尹臣。” 叫做尹臣的男子开口道:“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羿道:“还有多久?” “三天,可能还不剩三天…” “以她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以及体内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来看,她撑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许羿,你别这么自私了,她多活一天就意味着多受一天罪…” 一语未尽,许羿猛然扯住他的衣领,冷冷道:“你给我闭嘴!” 尹呈并未还手,冷冷的看着他。二人对视半晌,直至许羿眸底的戾气渐渐散去,他才松开了手,恢复了平日的冷色。 “至少她现在还不能走,” 丢下这句话,许羿离开了医院。 第97章 追忆 清明和刑罪回到别墅时已经接近中午, 德叔见两人回来, 要给二人下厨做饭。清明不愿劳烦老人, 拉上刑罪进了厨房。 分工自然明确, 清明负责掌勺, 刑罪负责摘菜备菜,期间两人对话甚少, 却又能保持着彼此德默契。比如清明要用打蛋器,伸手的功夫,刑罪已经递了上来。再比如炒好的菜要装盘,盘子已经妥妥的放在一旁。 何海德站在厨房外, 在他的印象中, 从未见清明的脚踏进过厨房。清明在家的时日不多,十几年前被清晟邦带走后, 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何海德自然没料到清明竟学会了下厨做饭。虽然陪伴不多, 但自己也算得上是看着清明长大的。这么多年,何海德原本还以为清明在失去双亲, 成年之后会像其他富家子弟那般被名利金钱以及欲望的洗礼后逐渐堕落。 毕竟清明身为清晟国唯一的儿子, 继承了清老会长名下所有遗产。他的起点高, 理所当然站的就比一般人高。何海德想象过长大后的清明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曾经幻想过十几个版本的“清明” 却唯独忽略了眼前这个“清明” 这个男孩仿佛没有变化,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纯澈, 仿佛眼前的清明还是当年那个敏感,懂得替别人着想的孩子。他却又变了,他的性子变得愈发的坚强, 他的心更是变得深沉难测。 可不管怎么变,何海德心底就只有欣慰。 “要是老会长和夫人还在世,那该多好,多好啊。” 吃完午饭,收拾完二人上了楼。清明带着刑罪,重新踏出那间房。 “这里就是当年的案发现场…”清明站在门边道,接着他又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板。“哪里,爸妈就是在那里被害的。” 刑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房间铺设的是老式的木地板,虽然样式陈旧,但每块地板很少能看到磨损的痕迹,地板的衔接处依旧严丝合缝。要是清明不说,很难想象的到,在这个房间里,曾发生过一起血淋淋的命案,那几块地板上曾经躺着清明至亲的尸体。 清明几步走到那里,蹲下身子,指尖触及地面,仿佛那里还留有父母当年的余温。从刑罪那个位置看过去,他垂下的眼睫衬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失落。刑罪来不及说什么,清明已经起身,走到一处柜子边,蹲下身子伸手拉开柜子的门。 “当年,我就躲在这个柜子里。” 想起昨晚,他就是在那里发现清明的,刑罪的心当场又是被重重一击。他依稀记得,那个全身哆嗦,双眼空洞毫无焦距,独自蜷缩在狭小柜子里的人。 “师兄,人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其实不他们是真的忘了,而是因为恐惧而选择了逃避,一味地沉溺再自己的软弱,恐惧中,最后只能毅然弃绝了部分记忆。就像我这样…”最后一句话,清明话音变轻,像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 “当年我的确在场,可事后的我记忆里除了我父母鲜血的颜色,一概都被屏蔽删除。可是,任何事情,只要他存在过,后天再怎么擦拭消除,只要再回去他曾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迹可循。人的记忆也是一样,即使我再怎么掩盖消除,只要我尽全力去追忆,就一定能拼凑出那段被遗失的记忆。” 清明清澈乌黑的瞳孔中泄出了一点亮光,那亮光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愈发刺人,宣泄着自己坚定不移的决心。 “现在陪着我,一起把它找回来,好吗?” 刑罪目光一沉,深邃的眸子凝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仿佛要把清明的灵魂看个明白。 就在这时,清明突然冲他莞尔一笑,分明是在邀请。 “……” 刑罪身为一线刑警,遇到过各色各样的人,他能自信认为,这世界任何人,只要一个表情,或动作,落在他的眼里,经过他一帧一帧的研究,总能对这人的性格心理剖析出个所以然来。适才清明那个笑容里,他就诠释出了一种信任。 恋人之间最纯粹的一种感情就是信任,它远远胜过对方折弯手指,对天起誓要与只长相厮守的誓言。刑罪单方面的想,这是清明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想到这里,忽而柔情无限,刑罪伸手将人按在怀里,动作轻柔。隔着厚重的衣料胸口却也能真切感受到清明炙热的碰触……这样需要他的清明既让他心疼,又让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欣喜。让他痴狂,着魔。 “好,” “我陪着你。” 一句“我陪着你”是一笔一划拆开的承诺。 清明心不禁悸动,它在心里千回百转的想,自己要的,只是一种依靠。而刑罪,是他生命中的一盏天灯,不光是给足了他温暖,更重要的是让他的余生有了可依靠的力量。 重新调整好情绪,清明屈身进到柜子里,蜷曲着身子。刑罪目光中带有太多的不舍,对随之而来的未知状况惴惴不安。 清明缓缓阖上眼,在狭隘的空间里,他尽可能屏蔽一切与自己接触的东西,声音,甚至是减缓了呼吸的频率,轻轻吐出适才压抑在心底那股百感交集的思绪,让一切归为沉寂。眼前一片无涯的黑暗,一切正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走…清明面淡如水,然而暗藏在这层表皮下的一股汹涌的意识却在蠢蠢欲动,似乎在同他呐喊抗议,随时都可以摧毁他那一丁点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意志。 清明很早之前就从岳行风口中得知,那股狡猾又可怕的意识叫做“惊恐障碍”。只要他回忆起不悦的过往或是感知到危险的靠临,意志力稍稍松懈,它便会乘虚而入,可轻而易举的击垮他的理智,让他的情绪溃不成军,最后只能仍由它摆布蹂躏自己。 此时此刻,他深知自己要做的不仅是找回记忆中的那块空缺,更是要同所谓“惊恐障碍”至死方休的斗争到底。之所有会有这样的觉悟,让自己获得勇气的人,便是此时与自己仅一板之隔的刑罪。 冷汗从苍白的皮肤下渗出,胸口像是被千斤重的铁块压着,恐慌像是汹涌袭来的怪物,将他的心层层包裹。 这还不够…… 等“怪物”将蜷缩在柜子里的清明那个孱弱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隐晦之下,它仍在叫嚣。清明也不驱赶它,而是自顾在思绪的来回碰撞中将时间倒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那股意识像是被激怒了,极力试图操控清明的肉体。 一个声音在脑中炸开…… ——“放弃吧,恐惧是人的天性,你只是躲在柜子里的胆小鬼,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面前,你能做什么?你只能躲在柜子里,这又有什么不好…这没什么不好。” 紧接着,一阵嘶嘶声响起,那声音像是将手指按压在刀刃划过发出的声音,清明紧咬牙关,齿与齿之间似乎正抵着一块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的皮肉……千钧一发之际,清明猛然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天旋地转一般下坠,灵魂似乎要抽离,冲破这具发颤的肉体,紧接着,眼前的黑暗被一个场景替代。 那是一扇门, 清明知道,他是打开了囚禁了自己多年的心门后,才能到达这里,竟然还是一扇门。只是这扇门那么熟悉,熟悉的像是烙印在眼球里的场景。 窗户外照进来的阳光再也没有旧时的气息,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与其他地方相比之下,除了显得苍白一些,毫无温度。 清明慌神之际,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刚转身,一个男孩朝自己直直的冲了过来。眼看男孩要和自己撞上,清明伸手想要去制止,然而男孩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竟然穿透了清明的身体,推门跑进了房里。 清明认得男孩,跟在他身后,也走进了房间。只见男孩站在房间里,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会,便钻进脚下不远处的那个柜子里。清明还站在房门口,环顾房间的格局,对面柜壁摆放的相框很抢眼,相框里的照片是崭新的。 清明走到柜边,拿起摆在末尾位置上的那个相框,照片中,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英俊男子牵着一个男孩。这同自己先前发现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亦或者说就是同一张照片。此时照片上男孩和男人的模样十分清晰。 一身巨响,门被人从外踹开,清明猛然回头,就见两个男人,每人一手揪着一个人,紧接着便将那二人用力摔在房间的地板上。 那两人正是清晟国夫妇,他们的双手被暴力反捆在身后,那两名男子面露凶光,将两人的双脚也牢牢捆住。 其中一人问: “老黄人呢?” “找那孩子去了,妈的那孩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说完,那人朝着清晟国的腹部就是一脚,接着,他一把揪住清晟国的头发,恶狠狠的问道:“快说,你儿子去哪了?” 清晟国道:“你们无非就是要钱,我…我给你们,只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请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报警的。” 一名男子朝清晟国啐了口唾沫,“少他妈的废话,快说你儿子去哪了,不然…” 说着,男人不怀好意的看向躺在清晟国身边的女人,面上流露出猥琐又贪婪的凶光。 “…不然老子当你面就奸|了你老婆。” 清晟国将妻子护在身后,“大哥,大哥…我儿子今天不在家,被他叔叔接走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只要你不杀我们,要多少钱都行。” 男子朝清晟国又是一顿猛打猛踹,这期间,身后的女人为了保护丈夫,也受了不少拳脚。而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清明看了这一幕,捏紧了双拳,鹰隼般的双眼中充斥这一片猩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渗出血来。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另外一个男人走进来。连声呵斥道:“停下!妈的,老子让你停下没听见么?”男人快步走上前,一把推开正在施暴的二人。 “蠢货,你们不抓紧问钱在哪里,是要想等警察来了再问吗。”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清晟国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又将目光扭转到一旁的女人身上。 “女人嘴软,容易撬开。”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把刀,蹲下身子,将刀尖抵在女人的脖|子处,目光在女人身上游*走,眼底散发着恶狼一般贪婪的精光。 “快他妈的告诉我,钱在哪里?不然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 女人深知这帮人是丧心病狂的,即使给了钱,今天也活不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帮畜生靠近柜子边。她知道,清明就藏在那里。女人一边应付眼前的灾祸,一边无助的祈求孩子不要出来。 “钱…都在银行里…家…家里只有十几万现金,都在楼下的保险柜里。” 果然,这三人找到钱后,并没打算放过夫妇。刀最终还是插入了他们的身体里,血立刻浸染了清明整个眼球。一刹那间,他整个坠入黑暗,一番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又蜷缩在柜子里。 耳边依旧是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刺破了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脑子里,在大脑皮层下肆虐的膨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清明揪扯住自己的头发,无处可逃。 突然,他觉得黑暗中有双眼正盯着他,清明猛然抬头,男孩就蜷身坐在他对面,阴冷的看着他,眼神中分明带着一股嘲弄。 “外面就是地狱。” “跟我一起,躲在这里,永远…” “永远…” “永远…” 男孩一遍遍的重复着二字,像是魔咒,在清明心里散播下一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蛊。 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清明” 那声音空灵而飘渺, “清明” “清明” 第98章 母亲 刑罪察觉到异样后, 立刻扒开柜门, 他捧住清明的脸, 看着原本清澈的眼空洞的如同死物一般毫无生气, 刑罪害怕了。 他真的害怕了…第一次内心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恐惧感。 “醒醒, 我是刑罪。” “清明” “清明” …… 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就这样, 清明的眼神忽而空洞无神,忽而戾气逼人,这样诡异的切换节奏揪住刑罪那颗呼之欲出的心脏。清明突然伸手,试图挣脱他的双掌。二人纠缠间, 清明甚至还挥掌, 打了刑罪一记耳光。 失控后的清明,力量大的惊人, 根本没有把握力道。那记耳光打的甚是清脆响亮。不过刑罪也没白挨,好在清明脸上恢复了些许意识。刑罪乘胜追击, 用力将人箍进怀里,亲亲的拍着他后背, 低声安抚。 “别怕, 我在, ” “已经没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开口了。“唔, 喘不过气了…” 清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刑罪收回双臂间的力量,将他下巴轻轻抬起, 打量着他的眼睛。“还认不认得我?” “当然认得,” 刑罪刚要开口,不经意瞥见了柜角的一块血迹,再往下看去,就是触目惊心的一幕。清明右手掌心豁然出现一道口子,那口子正不住往外冒着血,鲜血的颜色刺痛了刑罪的眼睛,他暗自倒吸了口凉气,方欲悬下的心,瞬间又被抛向了九霄云外。 然而满腹的心疼只能化作一句无奈又无力的控诉:“你就折腾我,折磨我吧。” 清明正对他的反应感到纳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察觉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口子,脑海里倏地划过一道火光,愣愣的出了神。就在这时,脑海里又猝不及防的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隐隐绰绰,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那男人冷冷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地狱。” 眉心一阵坠痛。 几分钟后,刑罪和清明相对盘腿而坐。刑罪找来一个医疗箱,从里面找到酒精纱布,替清明处理掌心划出的伤口。那伤口不深不浅,也不知是不是清明体虚,流了不少的血。看着刑罪阴沉的脸,明知此时的他是一个定时炸弹,可能一碰就会立马爆炸,然而清明就偏要去碰一碰,炸的遍体鳞伤也要去碰一碰。 “我的师兄,你在想什么?” 伤口止住血,消完毒后又小心翼翼的缠绕上纱布,结束完这一套动作,刑罪这才抬眼去看他。幽幽开口: “我在想…方才要是我的清明,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双目对峙下的对方炽热的灵魂,以及灵魂下那颗跳动的心脏。 清明不置可否道:“回的来,肯定回得来。”顿了几秒,清明又继续道: “他有刑罪,他最爱的师兄,他最舍不得的人,肯定是要回来的。” 这一刻,清明的心是平静的。他想,时间如果就静止在这一刻,什么公道,真相,一切恩怨是非,就让他们统统该死的沉入当年的深渊之下。他不管了,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守住眼前的这个人,他好不容易遇到的,想共度一生的人。 现在,只要他开口,对刑罪说一句:“不查了,我们回家吧,回我们的家。” 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清明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然而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动,击碎了清明建立起来的所有幻想。眼底瞬间恢复清明,他讪讪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条谋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下一秒,眉头瞬间禁蹙成一团。 刑罪问:“谁发来的?” 清明将手机递到他跟前,接过手机,只见信息栏里躺着几字: ——尹氏医院楼顶,我等你。 --------------------------------- 此时清氏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清朗的手机也收到一条短信,本以为是垃圾短信,就在他即将按下删除键时,短短几行文字中的几个词却突然魔怔一般的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不出几秒,清朗蹭的一下从总裁椅上站立起身,抓住外套一脸阴沉的出了公司。 车一路狂飙到一家医院,下来车大步流星走到医院门口,这时,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走到他面前。间清朗盛气凌人,英俊的脸冷若寒霜,女护士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 “请问…是不是清朗先生?” 清朗垂眼看向女护士,“你有事吗?” “我受许先生的嘱咐,他让我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请…请跟我来。” 说罢,护士忙转身,朝电梯走,清朗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心里思忖着女护士那句“去你去该去的地方。” 眼底的寒意又降下几分…… 那条不知名的短信中大致在说:自己的母亲时日不多,正在这家医院,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看到短信的那一刻,清朗并没想过这条短信的可信度,即使是恶作剧,他也不在意,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来一趟。自小对于母亲的记忆,清朗脑海里只有几个模糊的画面,却还只是在他午夜的梦里出现过。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永远看不清的面庞,仅仅这些而已。 其实清朗这些年也想方设法的去调查过母亲的身份,然而一切如同一个未知之谜,根本无从查起。母亲,一个代名词,它诠释的意义清朗不知,而对于自己那个将自己生下之后就抛弃的女人,是该怨恨还是思恋,清朗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且从未减轻或者打消过。 ——等见到那女人后,他只问她一句:为什么不要他? 女护士将清朗带到一个病房门口后,便讪讪离开了,走廊里回荡着女护士急促的脚步声,清朗此时的心跳频率就仿佛踩着那急促的节拍,过了半天,他的手才缓缓抬起,握住了病房门的手柄上,却又许久未有下一步动作。他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恍然间发现自己此时心底竟然有些惶恐忐忑。 暗自冷笑一声后,他既然决然的打开了病房的门。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插着呼吸机,毫无血色的面容,根本看不出年纪。尹岚的头发因长期的化疗已经完全脱落殆尽,但却找不到丑陋的痕迹。她闭着眼,憔悴已经不能去形容了,完全就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与死亡仅仅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纸。 清朗走到病床边,怔怔的看着她,眼睛竟然无缘无故有些干涩刺痛感。 也许就是应了那句话——母子连心。尹岚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那张脸,那双眼,那个人,让尹岚魂牵梦绕了半辈子。对于儿子的一切记忆也成了一幅幅固定的画面,在日日夜夜的思念中,熬成了一条条铁索,紧紧缠绕住她日渐衰弱的心脏,跟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心跳隐隐作痛。却也是让她能和病魔负隅顽抗到底的信念之一。 “朗儿,我的朗儿…你来了,是真的吗。” 尹岚朝他伸手,干枯的眼睛里竟然还能留下眼泪。 “阿羿没有骗我,他真的…真的把你带来了,将我的朗儿带来了。” 清朗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尹岚急于伸来的手。并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个在自己五岁时,就将自己抛弃的母亲。那个常常能出现在梦里,模糊不堪的母亲。那个叫自己又爱又恨又怨又念的母亲。 然而直觉却血淋淋的告诉他——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十几年后,母子二人再次见面,面对这样的母亲,清朗竟然完全恨不起来。 清朗说不出话来,心里有太多的问题。然而一个个问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铅石,压在他心底,他究竟该去问谁?问眼前的母亲?还是养父清晟邦?或者是那个给自己发短信的神秘人? “阿羿是谁?”这是清朗见到尹岚后的第一句话。 几分钟后… 清朗依旧紧握着尹岚的手,二人未再有只言片语。尹岚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太累了,却又不敢闭眼,怕是只要自己闭眼了,再醒来发现只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清朗回头去看,来人竟然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许羿。 清朗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意味不明的探究。 许羿神色淡然,他并未理会清朗,径直绕道病床的另一边。 “老头叫你来的?” 许羿没有回应清明,他伸出手,握住了尹岚另一只手。清朗神色猛的一变。 “喂,放手!” 说着,另一只手伸向许羿握住尹岚的那只手…… 许羿猛的扼住他的手腕,清朗挣脱不得,只听见骨节咯吱作响,可见许羿力道有多大。清朗抬眼,便撞进许羿阴冷的视线。 一刹那间,清朗的瞳孔遽然骤缩,许羿的双眼…令他生出了一股熟悉感,这可怕的熟悉感侵袭了清朗整个人,一时间竟然忘了挣扎和思考。 这时,许羿冷冷开口:“你简直跟那股该死的清晟邦一样,一样的令人讨厌!” “阿——羿,不——要……” 尹岚突然开口,许羿立即甩开清朗的手,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 “岚,这小子我给你带来了。但是清晟邦,抱歉,我不想让你再看到他。” 尹岚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没事…已经够了,在我死前能再见到朗儿,见到你…我这辈子…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已经够了。” 许羿深深吸了口气,清朗去看他,就见那男人不知何时眼中泛着湿润的红光。他记得,适才这男人眼底还满是阴鸷之色。 “阿羿,仇哥来接我了…我好困,要睡了,我真的好困…好困…” 许羿蹲下,几滴泪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他轻吻着尹岚的手背,心在绞痛,沉吟道:“我知道你真的累了,那就睡吧,这次我不拦你了。” 说着,手轻轻的在尹岚眉心划过。 “去那里遇到仇哥,帮我带句话。下辈子,我还想跟他做兄弟。” 声音哽咽… “岚,下辈子如果还能相遇,你跳舞给我看,好不好?” 尹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她的目光缓缓转向清朗,看着眼前一脸惘然的大男孩,尹岚最后一次开口: “妈—妈—一直—都—爱—你。” 说完这句话,尹岚阖上了双眼,心电图中俨然出现的一条直线,将她与眼前的人隔出了两个世界。 第99章 真相(一) 画面一转, 清朗的拳头狠狠砸向洁白的墙面, 赫然砸出两个浅坑, 还沾着他的血肉。他的双眼红肿, 射出的两道寒光似乎要将眼前一切毁灭殆尽。许羿就倚在他身后不远处, 在清明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几秒后, 清朗转身,气势汹汹的来到许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吼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要等到她快死了才告诉我她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羿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仍由他发泄,无动于衷。清朗像只失控的野兽, 尹岚憔悴的面孔以及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被按下了重复播放键, 一遍又一遍的割着他的心脏。吼到最后,竟然失了气势, 一句句愤怒的字眼化作无声的哽咽, 泪水更是决了堤。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男人, 只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那份痛楚, 怨恨,以及□□裸的遗憾。这些感情原本全是对尹岚的,可现在人都不在了, 一切为时已晚,他无处控诉。 “你母亲…她从未抛弃过你,知道为什么她会躺在这家医院里吗?” 清朗垂下的头缓缓抬起,冷冷的看着他。 “明明就在一个城市,清晟邦却从不让你来找她,你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 “还有清明…” 听到清明的名字,清朗的心猛然一紧。 “他回来了,在调查清晟国夫妇当年的死因,凶手究竟是谁呢?” 清朗隐忍的愤怒几乎到达了极致,他咬牙问,“你究竟什么意思?这些跟清明又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 许羿从他的手中挣脱开,“先跟我去见个人,等见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一切。” 说完,许羿不等他反应,已经抬脚朝走廊那头走去。清朗紧握着拳头,沉默的立在原地,十几秒后,转身跟了上去。 许羿所说的地方,就是医院顶楼的天台,见许羿推门上了天台,清朗没有丝毫犹豫也推开门,此时外头的天已经暗淡下来,一股寒风阴面扑来,脚方踏入天台的水泥地面,重心还未落稳,清朗就猛然感受到身旁一股危险的力量像自己袭来,他并没防备,即使借着天台上那盏灯投下的光线,他看清了危险的源头来自于许羿,然而背后已经被插入了某物,随即而来,一股冰凉的液体迅速钻入皮肤之下。 清朗反应过来的时候,许羿已经后退几步,闪到了一边。 清朗愤怒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这时,身后另一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了方才的教训,清朗提高了警惕,猛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结果就见一人坐在轮椅上,大半个身子掩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双腿膝盖以下的部位。 “谁?” 许羿绕到轮椅人身后,接着将人缓缓推出了黑暗。清朗看到轮椅上那人的面孔,身子顿时僵硬住。 清晟邦整个人僵硬的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嘴角抽搐着,貌似没办法开口。 “许——羿,” “你究竟想做什么!” 许羿一脸冷淡的看着清朗,漠然道:“别着急,还有位主角没到,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清朗刚抬腿走了两步,结果步子遽然变的沉重起来,全身也使不出力,再想抬脚,已经没有了戾气,整个人像是突然陷在了沼泽地里,举步维艰。最后只能瘫坐在地上,背贴着墙根喘着粗气,眼底涌着寒光,恨不得将眼前的许羿拨皮拆骨了一般。 这时,一声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天台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清朗只能艰难的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清明熟悉的面孔,以及他身后那位正持着冷冽面孔的刑罪。 不知为何,看到刑罪,清朗本应该心生厌恶,结果此时此刻,看着清明跟他站在一起,清朗心底竟然有些安心。只不过这股情绪太少,少的清朗根本未察觉出。 清明也看到狼狈靠坐在一旁的清朗,走到他跟前蹲下,“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清明看向许羿,在看到清晟邦后,心底顿时生出了一股不祥感。 “你对清朗做了什么?” 许羿淡漠道:“只是注射了一点能让他安分的东西。” 见清朗整个人僵硬的仿佛是一尊石膏像,刑罪立刻猜到:“是肌肉松弛剂。” 清明缓缓从起身,他的表情极端冷静,目光却冷到了极致。“是你给我发的短信?” 许羿冷冷看着他,不答反问:“你记起我了?” 清明冷笑:“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十五年前,一个男孩亲眼目睹了他父母被人杀死,他不敢站出来。之后,你站在那个男孩面前,对他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地狱。” “当年,是你杀了那三名家政,他们所作所为也是受你指使吧。” 一旁的刑罪面无表情的看来许羿一眼。 清明继续道:“那三名家政中有个叫黄忠明的,他有个叔叔叫黄大贵,前两天突然搬走,也是你动了手脚。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许羿终于开口了:“不用我动手,那老头活不久了。而且,他是个局外人,我不杀无辜。” 闻言,清明突然笑了。 “无辜?难道我父母就不是无辜的?” “你父母的确是无辜的。” 许羿的话让清明出乎意料。但这股情绪很快化作一腔愤怒喷薄而出,清明几步上前揪住许羿衣领,朝他面部狠狠的就是一拳。许羿一个踉跄没站稳,身子撞到天台的栏杆上,嘴角溢出的血渍衬的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冷漠。 许羿抬手揩去嘴角的血,冷冷道:“清明,你和我一样,都是注定活在地狱里的人。” 清明低着头,整个人笼罩了一层寒冰,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许羿撕个粉碎。 刑罪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许羿的目光忽而落在一旁的清晟邦身上。“为什么这么做?这句话因该问他,哦,对了,他没办法说话,那就由我代替他说吧。” 清晟邦恶狠狠的瞪着许羿,齿缝间硬生生挤出几个字。“闭…嘴…” 许羿无动于衷,继续道:“你查过尹仇了吧,因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清明道:“尹叔叔当年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阿仇的确是死于车祸,不过造成他车祸的凶手,就是这个老贼以及你父亲。” “对了,应该不叫‘你父亲’。”许羿话锋一转 刑罪目光一沉,随即便落在了清明身上。他猜到许羿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心底惴惴不安。 “你还不知道吧,你和清晟国没有血缘关系,你只是他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擎空下突然劈下的一道天雷,击中清明,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什么叫做“他和清晟国没有血缘关系?” “只是他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 一直以来,自己对自己童年的记忆就是模糊不堪。清明一直认为那是因为自己年幼时曾经历过“绑架事件”那件事情对自己影响很大,以至于后来有了一种心理疾病,也因此才会遇到岳行风。而后来又亲眼目睹了父母被杀,种种的噩运让自己“病入膏肓”,于是他选择了逃避。整个人,整个心,甚至整个神经都选择了逃避。不再接触任何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和事,甚至不惜抛弃了年幼所有的记忆…永远的缩在柜子里,那个自己尚且可掌控的,自认为最安全的“世界”。 父母的死已经让他过去那十五年的自己千疮百孔,可现在又多了一个谜:“如果自己不是清晟国的儿子,那么…自己又是谁?” 清明斜睨着许羿,冷冷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不想解释这个问题,你可以去做DNA。你手里…不是有清晟国的DNA吗?” 闻言,刑罪紧锁眉宇。他并没理解许羿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可很显然清明是知道的。 许羿眼神莫测的看着清明:“警方当年一直没找到那把刀,那把杀死你夫妇的刀。” “是被你藏起来了,对吗?” 清明顺着他的话,脑海里立刻重现十五年前的一副画面:那个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男人走后,留下一地鲜血,以及五具尸体。男孩从柜子里爬出来,走到其中一个家政的身边,从地上捡起那把浸满了鲜血的匕首…… 许羿打断了他的回忆。 “阿仇与清氏弟兄二人是同学,三人关系很好。尹岚,也就是清朗的母亲,从小就喜欢清晟邦。清晟邦知尹岚心里有他,经常刻意疏远她。可是这个无耻的东西,明明心里没有尹岚,却还让尹岚怀了他的孩子。” 说到这里,许羿一脸阴沉的斜睨着清晟邦,双眸中难掩的杀气。 “尹岚怀孕后,清晟邦依旧不接受她,后来尹家的人知道这件事后,逼尹岚打掉孩子,尹岚自然不肯,以至于后来还跟尹家断绝了关系。尹仇是她大哥,自然是心疼妹妹,本是想找清晟邦算账,但是尹岚为了维护他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不惜下跪拦住了阿仇。” “后来,尹岚独自在家,结果那天预产期提前了,被阿仇发现时,羊水已经破了。幸运的是,由于阿仇送医及时,尹岚顺利生下了孩子。”许羿停下,转而看向清朗。“那个孩子就是清朗。” “清朗是清晟国的亲生儿子!” 此时清朗的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大脑空白一片,适才的千头万绪也在一刹那间归于平静,他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旅行者,在茫茫无边的沙漠里看不见方向。 从小到大,我只记得,他和清明不一样,他不是清家的孩子,是清晟邦领养的孩子。清晟邦也从未跟他提过“他们是亲生父子”这件事。可现在,许羿几句话却将他和清明的身份完全扭转。 清明只是大伯——清晟国的养子,而自己,却是清晟邦的亲生儿子。 清朗心想:多可笑?他不相信,他永远都不会接受这个谎言。没错,这只是许羿胡编乱造的一个天大的谎言。 许羿又开口:“不过,也是同一天,阿仇从医院出来后,去了清家。就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清明“你说车祸是我爸跟叔叔造成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解释这件事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另一件事,当初清晟邦之所有一直拒绝尹岚,是因为他心里一直藏了另外一个人。” “闭——嘴,你…你” 许羿冷笑,“清晟邦心里藏得那个人…” “…是阿仇。” 闻言,除了清晟邦和许羿,其他三人神色明显一滞。 第100章 真相(二) “清晟邦心里藏得那个人是阿仇!” 许羿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这件事, 除了清晟邦, 清晟国也是知道的。阿仇那天从医院离开后, 原本是去找清晟邦, 结果见到的却是清晟国。清晟国将这件事告诉了阿仇, 导致阿仇回去路上开车,心神不宁才出了车祸。” 清晟邦深深的闭上了眼。 许羿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阿仇这辈子就不应该遇到你们兄弟二人,更不应该认识你们!” “清晟邦,如果没有你,阿仇就不会死, 阿岚的腿也不会断。而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你不仅从阿岚身边抢走了清朗,更是害她断了条腿, 你难道不知道,跳舞对阿岚意味着什么?” “你抢走她的幸福, 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这些还不够…你还要偷走她的梦想 …该死的应该是你, 是你!” 说着, 许羿从怀里掏出一支□□, 对着清晟邦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之后,清晟邦的左腿出现一个血洞, 血瞬间浸染裤管,清晟邦事先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动弹不得, 但大脑神经却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 “这条腿是你欠阿岚的。”许羿面不改色,冷冷道。 清明和刑罪被这声枪响震住,他们根本没想到许羿竟然带了枪。刑罪不动神色的挪动脚步,就在这时,许羿猛地将枪口对准了清明。 “别动!” 许羿这声呵斥是针对刑罪,刑罪此时就站在清明身侧不远处,仅仅几步之遥。意识到危险,第一时间他想到的是要冲到清明前面,其目的也昭然若揭。 “这把枪里有7发子|弹,你要是动一下,那我就在他身上留一个窟窿。动两下,就是两个窟窿…” 清明看向刑罪,静距离的凝视,他看到了此时藏在刑罪表皮之下的波涛暗涌。 刑罪终于爆发了:“尹仇的死和清晟国根本没有关系!你要恨也是恨清晟邦,为什么强行扯上清晟国?你说清晟国将清晟邦隐藏的那件事告诉了尹仇,当年清晟国向尹仇对话时,你在场?” 许羿沉默不语。 “既然你不在场,又凭什么肆意揣测,给清晟国强行乱扣帽子?你只是替自己狭隘之心寻找一个搪塞的借口,以至于牵连到了无辜者也只是给他们强加罪名,自欺欺人!” 许羿不以为意,怒吼道:“自欺欺人的是清晟邦!” “他将阿仇的死算在了清晟国身上,怨恨清晟国,后来更是想通过绑架清明,报复自己的哥哥,最终害得清晟国家破人亡。” 清明的心已经坠入毫无亮光的深渊,刑罪不安的看着他,只能看到他藏在阴暗下的毫无血色的半张脸。刑罪恨不得上前堵住许羿的嘴,他猜到许羿的意图,然而却只能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崩溃到绝路的清明。 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实话告诉你们,那三名家政是清晟邦安排进清晟国家中做杂物工的,等他们混进清家后,伺机绑架年幼的清明。”许羿道,“可没想到那三人竟然临时叛变,见利忘义。他们改变了计划,并没绑架清明,而是绑架了清晟国和他夫人,最后还杀了他们。那天,清晟邦得知三人叛变后,到底还是念及了兄弟情分,可又怕事情败露,不愿报警。就让我立刻赶往清家。可当我赶到,也为时已晚了。” 清明沉声道:“于是你就杀了那三人,可当时…你为什么不杀我?” 许羿的心有些发沉:“你跟我很像,清明…” 清明抬眼看向他, “我说过,我们都是活在地狱里的人。” 说这句话时,枪口还是对准着清明。许羿知道,那浅薄的胸膛里有一颗沉重的心脏,多年泡在冷漠丑恶的毒水里,早已百毒不侵,不会应为一点疼痛挫折就能令它的宿主屈服。每个活在地狱里的人,都有这么一颗心脏。 “我做了清晟邦这么多年的狗,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看他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现在,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清明道:“你说。” “我给你两个选择。”许羿将清口指向一旁轮椅上,因愤怒而面目扭曲的清晟邦身上,紧接着又指了指天台栏杆外的夜幕。 “一,将清晟邦推下去。这样,我不光是放了你,还有他。” 清明冷笑,“第二呢?” “第二,我打死他,”许羿的枪口对准了刑罪,接着又道:“我查过他,宕城市局刑侦大队队长,刑罪…他也是从星光孤儿院里出来的。” 清明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我知道你很在乎你们这个大队长,可如果你想救清晟邦,那我就送他走。不过,你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清晟邦的狗命我也会留下。” “清朗呢?” “清朗不在这笔交易内,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要是说这是场交易,那清明应该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刑罪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而他清晟邦算什么?是导致自己家破人亡,让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活在郁结的混沌之中的罪魁祸首。亲手将迫害自己的元凶推向地狱,那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没错,杀了清晟邦,不仅化解了这场危机,还替父母报了仇。可是,清朗今后会如何看待自己?他手上染上了清晟邦的鲜血,这就意味着自己将会成为清朗的杀父仇人。以仇恨衍生出仇恨,这将是一个万劫不复的轮回。表面上,许羿是让自己做选择,实则是拉自己下地狱。 沉默片刻后,清明终于开口:“你错了。” 许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说我和你一样,都是活在地狱里的人。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与你不同,你只是活在过去的仇恨中。没错,我们一时之间总是走不出至亲离开的阴影,更无法宽恕伤害了他们的元凶。可怕的是我们因仇恨捆绑了我们的未来,这世界上没有牢不可破的囚笼,我更不信存在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始终困住我们的,不肯放过自己的,就是我们自己。” “许羿,放过你自己吧。” 许羿不屑一笑,“我给你十秒,告诉我你的选择。” “十…” “九…” “八…” …… 其实清明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他侧头看向刑罪,冲他莞尔一笑。时间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时,清明从火车站门口出来,见到刑罪后摘下墨镜的那一刻,他眼角弯成新月,脸颊两边立刻浮现浅浅的酒窝,以及嘴角噙过的那股温暖…… “师兄,对不起。” 说完,清明神色突变,只是一瞬,眼底重新染上了一层狠厉的寒光,衬的夜更黑更暗。许羿没有料到清明会冲向自己,或许时条件反射,手指扣动了扳机。同一时间,清晟邦不知何时拨动了轮椅,借着地面的坡度,也冲向了许羿。 砰! 又一次的枪声响彻夜空,只是这次中枪的人,是清明。 在清明说出那句‘师兄,对不起’后,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几乎是同一时间,刑罪已经冲向了许羿面前,许羿反应很快,与之搏斗在一起。 清晟邦的轮椅最终并没撞到许羿,而是直接撞在天台边沿,由于惯性,清晟邦整个人被抛了出去。他上半个身子已经越过了栏杆,眼看着自己的身子,即将坠落在几十米之下的冰冷水泥地面上,清晟邦已经闭上了眼,准备接受死亡。然而就在这时,肩膀处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清晟邦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清明狰狞爆红的面孔。 原来适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清明冲上去,抓到了清晟邦一侧肩膀,然而手中的力道承受不住清晟邦下坠的重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只是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料。 清明艰难开口,“把手….给…我…”说着,另一只手朝清晟邦伸了过去。那只手完全是暗红色的,清晟邦仔细一看,原来清明那只手上全是鲜血,像是刚从装满鲜血的容器里浸泡过一样。 “许羿说的都是真的…” “阿明,你放手吧,我不值得你救。” “别废话,把手给我!” 血一滴一滴从清明的手腕处滑落,滴在清晟邦脸色。此时清明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严重流失,抓住清晟邦衣服的那只手在寒风中不住打颤。然而不放手的决心却丝毫未减。 “爸爸曾对我说过…我的叔叔是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弟弟。” 清晟邦双眼一红, “阿明,你放手吧。” 血顺着清明修长的指尖,不断往下滴落。 “孩子,放手,我让你放手,你听见没。” 清晟邦老谋深算了大半辈子,风雨一生,不可一世的他此时眼眶中不住溢出了泪水。在他的一生中,除了听到哥哥清晟国死讯的那天,独自一人躲在黑暗的书房里哭了一夜之外。他再也没流过眼泪。 可此时此刻,清明的执着,像是万把钢刀,硬生生的插在他的心脏上,简直是痛不欲生。 善意演变成了罪恶,那是人心最可悲的堕落。而罪恶引导出了善意,是对人心最美的救赎。 清明觉得,此时他只是在救赎自己罢了。 看着清晟邦的泪水,清明并未动容,只是冷笑,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 “你别误会,我并没原谅你。” “我只是不想放弃现在的自己。” -------------------- 此时此刻,清朗趴在地上,咬着牙一寸一寸的挪动的身子,朝清明爬去。 而刑罪和许羿仍然在搏动中,方才清明给他争取的空挡间,刑罪迅速打掉了许羿手上的枪,紧接着就是一拳朝着许羿脸色挥去。许羿同刑罪身高相仿,许羿用手肘挡下了那拳,只是由于刑罪力道大的惊人,一阵闷痛。 没有任何空挡,刑罪随即而来的另一拳已经朝自己胸口而来,许羿双手按在他胳膊两侧不同的位置,将力量汇集到双臂上,朝胸前一抽…刑罪动作被抑制住。紧接着许羿大力一甩,一个屈膝朝刑罪腹部而去。刑罪用空余的那只手挡下这招,抽出被禁锢的手臂,许羿的力道也大的惊人,刹那间,隔着衣料,手臂被剐蹭掉了一层皮肉,那种火辣的皮开肉绽之痛还来不及感受,许羿一脚又袭来,刑罪双臂交叉,挡下一脚。方才的伤口雪上加霜,痛上加痛,终于让他眉头一拧,额前的冷汗顺势滑落在眼睛里。 二人终于分开,相对而视,眼底的寒意毫不逊色。刑罪看了一眼清明,清晟邦已经被他拉回天台。 刑罪没打算继续持久战,直接朝许羿冲去,许羿也奋力冲向刑罪。两人同时跃起,各自的拳头朝对方而去,就在许羿的拳头即将碰触到刑罪之际,刑罪竟然猛地收回拳头,一个侧旋,紧接着飞脚踢中了许羿腰部,将人踹倒在地。刑罪立刻扑上前,压在许羿身上,飞快的使出双拳朝着许羿头部连续击打。许羿这时只能屈臂护着头部,刑罪打红了眼,遽然收住拳头,两手攥住许羿的头发,将他头猛然抬起就往地面砸去。 ——嘭! 这一击让许羿失去了防御能力,刑罪从他身上起身,捡起一旁的枪,对准他的脑袋。 “住手!” 刑罪闻声侧头看去,就见清明趴在不远处, “别杀他,他是我母亲的亲弟弟。” 方才许羿后脑受到重创,人已经失去了一般意识,双眼空洞的看着夜空。 刑罪见他没有反抗的能力,迅速跑到清明身边。清明此时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刑罪将他半个身子慢慢扶起,然而地上鲜红的一大摊血迹击中了他的大脑神经,心跳遽然停滞了几秒。 “好冷,”清明微弱的声音拉回了刑罪短暂的失魂。 刑罪迅速脱下外套将清明包裹严实,轻手轻脚将人护在怀里,“我抱着你。” “我知道…这么选,就算怪我,你也不舍得生我气。” 清明的脸色划过一丝悲恸。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前的厚重布料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大片大片由他鲜血染成的图案刺痛了刑罪的视觉神经,让他失了理智。可他还是清楚自己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因为那流逝而去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夺走他的清明。 不由分说,刑罪抱起清明就往天台进出口处奔去… 刑罪一边跑一边在想:清明能放下过去的仇恨,那可是将他堵在绝望深渊里,让他寸步难行的梦魇,他都能释然…可唯独对自己,清明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 从未有过的不甘和绝望折磨着刑罪,他一边不愿去承认,一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这辈子,清明可能就唯独对他残忍过。 刑罪抱着清明下了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只是他们途经的每个阶梯上都能看到鲜血淋漓。 “许羿让你选,你就应该听话,为什么要跑题?” 清明微微睁开眼,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那是因为…题目超纲了。不怪我好不好。” 刑罪咬牙:“你...” “你总是这样。” 说着,刑罪心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念头。“我宁愿枪口是对准我开,我宁愿你推清晟邦下楼,我宁愿他们都去死…只有你不能死。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你,我不许你有事,你听到我说话没?明仔,你说句话,跟我说句话。” 清明费力道:“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清明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流出,温暖的血液流过手心,那一刻刑罪的心就像是悬在刀刃上。血明明是热的,但是清明身上的温度却在逐渐流失。 “天,你做错了什么!别再流了…”刑罪颤着声音说,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拼了命的往楼下跑,该死的楼梯,此时总是看不到尽头。 刑罪一边跑,一边试图转移清明的注意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不听?” 清明笑道:“你对我还有秘密?”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小石头。” 闻言,清明脑海里突然想到适才许羿那句话: ——他也是从星光孤儿院里出来的。 “原来如此,原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清明苦笑道 ,稍微回忆下,他立刻明白了那晚刑罪在自己家里,为何会摆出那样的神情。 “这么说,我挺混蛋的啊,竟然将我的青梅竹马忘了。” 刑罪道:“那时候在孤儿院,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被人领养带走了。这么多年,我想找你,但是又不敢找你。我怕小石头有了新家,有了新的生活已经忘了小非。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这次你别走了,谁也带不走你。” 清明看着眼前情真意挚的人,心里开始怯懦。 一个孤介的灵魂,在经历意外的生死离别,在这个偌大繁华又狰狞冷酷的世界里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到了刑罪,遇到了自己生命的曙光,还来不及守护,上帝赠送给他的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就要分离了。 “师兄,我以后要是见不到你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坚强一点明仔,你之前中过枪,后来没事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别怕,这里是医院,我这就抱你去看医生。你很疼对不对?明仔,你听我说,忍耐一下,不要睡觉,我带你去找医生。” 刑罪的脸逐渐的失帧,眼前渐渐变得一片黑暗,清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好…” “我听你的。” 说完,清明缓缓阖上了眼,头靠在了刑罪胸口。 “别…别睡清明,你又不听话了,别睡啊。” 刑罪发疯一般的踹开了安全出口的那扇门。 “医生,医生。” “快救救他,” “快来救救他…” 刑罪失声痛哭起来,一声声嘶吼扯动着早已碎裂的不成形的心脏,划破胸腔那道屏障之后,是这世间最深沉的恐惧,也是最炙热的爱。 第101章 最终篇 一场冬雪谢幕之后, 天气骤然变得强势起来, 直至冷空气膨胀到了高潮, 悄然发现宕城的冬日起初来的倒是爽快, 走却死活也舍不得走了, 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样子让人们困扰, 只能往身上不住的添衣。 此时宕称市局刑警一队队长的办公室内,刑罪依在窗边,深沉漆黑的双眼下,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孔。附着在玻璃上的朦胧雾气, 一遍一遍的凝结成水珠, 终于不堪重负的往下滑落,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水迹。残雪渐融之后, 整个天地焕然一新。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也曾像这般站在窗前, 路却还是那条路,树依旧还是那棵树, 然而却没了以前那般的心境。 刑罪在心底问:你在的地方冷不冷? 话一出口, 得不到回应, 只得沉没在心底深处。 这时,响起几下叩门声, 崔景峯推门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按摩女死亡案’的结案报告,我放这儿了。” “嗯” 刑罪并未回头, 淡淡的应了一声,依旧看着窗外。 十几秒后,感受到身后的人还没走开,刑罪转过身,就见崔景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 崔景富迟疑了几秒,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头儿,我想问个事儿?” “你问。” 崔景峯看着他,又垂下眼,很快又重新抬眼看着刑罪。 刑罪跟他共事多年,倒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扭捏。不禁蹙起眉问道:“怎么了?” “你跟…清明…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见崔景峯问这话时眼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刑罪便意识到了什么。片刻爽快道:“不是。” “他一直住你那儿,自从上次请了年假回去后就没见着他人了,算算也有两个月没来局里了,给他打电话,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方来瞎子他们都挺担心的,也不好来问你,就…” “就让你来问了?” 崔景峯略显尴尬的缩了缩鼻子。 “让那俩崽儿放心,清明家里出了点事,不严重,跟我请了长假,处理完就回来。” 听了刑罪这话,崔景峯如释重负一般的松了口气。“这小子突然玩失踪,也不给大伙回个信,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没事我就先出去了,”说着,崔景峯转身往门口走。 刑罪突然叫住他:“峯子” 崔景峯止步回头:“嗯?” “这两天大家都挺幸苦,你定个地方,今晚让大伙都放松一下,账都算我头上。我今晚有点事,就不去了。” “好,” 刑罪坐下,面色淡漠,然而此时此刻心底却像是突然被投入了一颗巨石。 他隐瞒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清明此时身在何处。 两月前,清明在尹氏医院的天台中枪之后,刑罪发了疯的将他抱到医生面前。眼睁睁看着满身是血的人像是没了呼吸,静静的闭着眼,在医生护士簇拥下被推进了手术室,与自己一门之隔,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刑罪整个人坠入了无尽头的恍惚之中,像是方拼命从渊薮中爬上来的生还者,茕茕孑立于孤岛中的一块陆地上。他喉咙像是吞了一块铅球,压抑哽咽的发不出声,汗水混合着泪水刺痛双眼,每吸一口空气,他都想象自己是在替清明呼吸。没吐出一口心肺里的浊气,心却愈发沉痛。 身体的感官依旧能轻易的回忆起那股绝望感,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刑罪的心仿佛是放在油锅里煎熬一般。那种无助感吞没了他所有的理智,绞杀着他的分寸。唯独能做的,也只是呆坐在抢救室外的地上,刑罪面上平静的可怕,眼底猩红扭曲了他的视线,眼里,心里,骨子里完完全全的都是清明的影子。他自己一个人沉浸在无限的恐惧中,甚至丝毫未察觉到周围人向他投来的怪异目光。 这样想来,他这辈子倒还没这么害怕过。 爱情里,得到一个人的感觉像是幸福,甜蜜的温柔陷阱,一旦深陷其中,从此便沉溺无法自拔。而又怎么会想到,要事先演习着另一种悲恸情绪——当你失去深爱之人时的痛苦。所以当这种灾难真正降临到头上,往往是一招毙命。 当时刑罪心里划过一个念头:清明在抢救室里被救,而自己则是在抢救室外自救。无论是被救还是自救,折磨最深的人只会是自己。 好在清明与死神擦肩而过,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后醒了,人瘦了一圈,眼窝下蒙了一抹子青灰,脸色却还是异常的惨白。醒来后,清明没有说过一句话,要么闭着眼沉默,睁眼时,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刑罪身上。那是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那种眼神就像是盲人投来的目光,没有焦距点。刑罪有时对上他的眼神,清明也从不闪躲,两人对视无言。这么安静的清明,让刑罪心底生出了一丝慌乱。 清明住院那段时间,刑罪每天开车在宕城与A市间穿梭,乐此不疲,只为了守在清明身边的时间能多一些。他一边处理案子,忙到深夜十二点后又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回A市的尹氏医院。几天下来,人也明显瘦了一圈。 就这么小心翼翼守护的人,却还是在一个月前消失了。 没人知道清明去了哪里。内心厮杀挣扎了一宿之后,刑罪才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去找清明。 没人知道,这个决定背后的刑罪,成了一只被剥了皮的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苟延残喘度日。然而刑罪心底总是愿意相信,清明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爱一个人就意味着要无条件的相信他。 --------------------- 中午,木森打来电话。 “我听方小来说,今晚聚餐你不来,大伙有一阵子没聚了,你怎么能这么扫兴。” 刑罪淡然道:“我去后会更扫兴。” “随你。” 刑罪方要挂电话,木森察觉出,在他挂电话之前又开口:“清明还是没跟你联系?” 刑罪置若罔闻道:“没事就挂了,我还有事。” “刑狗逼,你至于么?不就是失个恋,再说人家清明应该还没甩你吧,你用得着要死不活的么…” 嘟嘟嘟… 木森还没说个痛快,手机那头已经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其实木森打这个电话来,并非时想拿刑罪当排遣。作为刑罪多年的搭档加朋友,他自然看出了刑罪这阵子的反常。也深知令其反常的罪魁祸首是谁。虽然他也不清楚清明这段时间突然失踪的原因,但见刑罪整日除了在工作时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之外,私底下又将自己一个人困在自己的皮囊里,断绝外界一切联系。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刑罪了。 木森无奈又气愤:“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活该你没朋友。” 在A市的溪山陵园,清朗将一束紫色郁金香放在一块墓碑前。听清晟邦说,紫色郁金香是尹岚最喜爱的花。花语也很浪漫:永不磨灭的爱。 清朗站在风中,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敛神离开,朝另一处墓地走去。 尹氏医院的那次天台事件结束后,许羿在住院后的第二天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父亲清晟邦也这次事件中失去了一条腿,子弹打穿了他的左小腿骨头,由于就医太晚,腿部神经坏死,肌肉功能完全损坏,下半辈子的清晟邦只能依仗拐杖走路。由于担心许羿会再次回来报复清晟邦,清朗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家里。 对于清晟邦,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爱有恨,有怨有怜。毕竟,清晟邦也是自己的父亲,他伤害了自己的母亲,掩盖了伤害清明一家的罪行,可也从未缺席他整个童年。 同清明一样,他没办法原谅清晟邦,却也没办法不去爱他。而这个爱,是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液,是永远也磨灭不掉的血缘亲情。 而清明,在重伤住院后,清朗便再也没见过他。 不是自己不想去看清明,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其实清朗是在害怕,得知清晟邦是造成清明父母当年死亡的元凶后,清明会如何重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答案可想而知。 然而在半月前,清明的一通电话击碎了清朗的恐惧。 清明最后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别忘了,你叫清朗,明朗的朗,是清明唯一的弟弟。” 那一刻,清朗泣不成声。 不知不觉,清朗已经走到尹仇的墓前,垂眼一看,墓前躺着一束鲜艳的紫色郁金香。看样子才放没多久,人估计也刚走。 清朗猜到是谁,连忙朝一侧看去,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站着一黑衣男子。他立刻认出了此人。 正是许羿。 许羿也看到了清朗,二人就这样远远的相视。不一会,许羿转身消失在了清朗的视线里。 许久后,清朗才淡淡收回目光。 现在,他至少知道,都在一个城市里。 刑罪将车开到商场里,买了些日用品和零食。随后又去了趟文具店,买了成箱的学习用品。前两天刑老院长打来电话,虽然只是简单问了下他的境况,就挂断了电话。但刑罪还是听出了,刑老院长是盼他回去。 想着过年时也没能回去看看,正好前几天手头接到的一起案子也结案了,刑罪这才抽了半天时间,赶往星光家园。 路上并没堵车,到星光家园时天还没完全黑,两旁的路灯却已经亮了。刑罪将东西搬到保安室,同保安吴大爷聊了几句。 “对了,小非啊,你朋友这些日子帮了院长很多忙,那孩子是个热心肠,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刑罪皱眉:“朋友?您指的是?” “就是上次同你一块来的那个小年轻,就是那个叫清明的孩子。” 刑罪的心猛然一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吴大爷又道:“他来没跟你打招呼?” 刑罪不动神色的收摄心神:“他现在…还在星光吗?” “在的,这孩子是半个月前来的,这些天一直住星光。白天就给孩子上上课,晚上还来我这儿陪我聊聊天,挺招人喜欢的一个小伙子。” 从保安室走出来,刑罪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心底一帧一帧的播放着清明的样子。。 等会看到自己,他脸色会是什么表情? 是震惊?是欣喜?是逃避还是怯懦?他想,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都会同强烈沾上边。就像是白日最亮的一抹亮光,黑夜最浓稠的一抹黑暗。清明的神色和情绪同自己一样,只会是最强烈的。 就在这时,前方几百米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嬉闹声,刑罪收神看过去。果然,在一群孩子中,一眼就看到了清明的身影。 人明显瘦了,裹着厚重的棉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还是自己给他买的那条。这样说来,清明离开医院后,还是回了别墅。刑罪能想象的到,清明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回去的。眼前已经浮现出,清明流着眼泪,含着悲恸躺在父母死的那个房间地板上,试图去寻找当年他父母留在地板上的体温。 接着,他又重新钻回了那个狭小的柜子里,然后重新将当年迷失在里面的自己,彻彻底底的解放出来。 以上一切都是刑罪的幻想,却也是清明真切的写照。 因为天色黯淡,刑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由于太过专注,眼睛有些刺痛。 此时此刻,看着清明的身影,刑罪始终是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想法,却更没有离开的勇气。他要拿他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办才好。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混乱的情绪似乎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出口。却知道,这个“出口”就近在咫尺.只要清明转身看到自己后,一个动作,亦或者开口的一个字,就能将他强行维护起来的镇定,混着决堤的情绪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只可惜,清明最后没有回头,他抱起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带领其他孩子走进了转角的一间房。 ------------------------ “小虎,看什么呢?”清明朝角落边的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道 “石头老师,有个怪叔叔,一直站在那里,他是不是人贩子?要来抓走我们,我害怕。” 其他年纪较小的孩子一听,各个小脸蛋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清明走到窗户边,朝小虎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虽然此时天已经黑了,但是隐隐绰绰依旧能看见,路灯下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因距离隔得太远,看不清男人长相。但清明看到男人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怪只能怪,刑罪的视线太过炙热。 清明没办法无动于衷,这些天,他也想到过会发生这一幕。毕竟星光家园,都曾是他们的家。在决定回来之前,清明就相信,一种无形的力量会将他们二人最终牵引至此。 一口气跑出去,清明喘着气,在离刑罪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他看着两簇火焰从刑罪那双深邃的眸子中破冰而出,又被刑罪很好的克制住。 清明的心总是装得下天地,装得下星辰,装得下任何大风大浪。他满心欢喜问: “哥,您站那里干嘛?” 刑罪盯着他,不说话。 “站多久了哥?知不知道,您吓到我的孩子们了。” 刑罪仍然不开口,眼底的冷意却在涣散而去。 清明暗自得意,嘴角的笑意愈发肆虐。 “哥啊,您这样看着我,是要我过去抱抱您的意思吗?” “那我到底要不要过去呢?” 刑罪面上若冰霜,眼底却早已柔情无限,终于还是开口: “少废话,快过来。” 声音略有些沙哑 清明嘴角一勾,下一秒朝着刑罪冲过去,像是抛弃了一切。二人的身体撞击在一起,打破了各自心底的屏障,击碎了这些日子以来难捱的思恋,惴惴不安的心魔。两个人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相拥,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清明眼角落下,刑罪用手接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清明吸了吸鼻子,“这是‘重生’这代表以前那个贼心烂肺的清明死了,看到你的这一刻又活了。”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刑罪问道 清明目光一沉,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办?你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还是不可或缺的一块。如果失掉你,我有心脏,或许还能活下去。可我确定,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幸福了。” 刑罪低头压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别想用话哄我,罪还是要判的。” 清明双手圈在他腰上:“痛快点吧,直接告诉我量刑结果是什么?” 刑罪贴在他耳边,低声道:“。记住,是无期徒刑,这辈子永远不能再离开我。如果再有下次,终身监|禁!”说着,吻了吻他的耳垂。 清明故作为难,“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你压?” 刑罪无声笑了。“觉悟很好。” “能减刑吗?” 刑罪目光如炬,声音有些发烫道:“那要看你今晚的表现...” 清明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后来,清明告诉刑罪。他这辈子已经有了两个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的成为一名刑警。 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叫做刑罪的男人。 <全书完> 下一本书见!